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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森田季节]魔女的绝对道德2[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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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9 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TennosAthena 于 2016-8-29 23:06 编辑

  魔女的绝对道德2
  ————————————————————————
  作者:森田季节
  插画:NOCO
  译者:kyo
  扫图:TennosAthena
  录入:TennosAthena
  修图:糖醋排骨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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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命运与宿命不同,此乃宿命。」
  我,水主赖斗在天狗轮月与吸血鬼知理的协助下,解决了诡异的杀人事件。
  然而,平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何方神圣又侵入了城镇再度企图使均衡崩溃。自称厄神的少女、追逐她的异形跟踪狂、其他地区咒师的介入——造成异变的主因究竟是哪个!?为了街上的和平,也为了我的小命,身为咒师的我一定要解决这个谜题才行。可是,被揭发出来的真相却残酷无比——
  正义的和风魔法师与不纯少女的青春妖怪奇谭,第二集!
  
  ◆作者  森田季节 Kisetsu Morita
  1984年,在人间出道。2008年,在小说界出道。2012年,从福井县民出道为东京都民,今年是搬家第二年了。
  
  ◆绘者  NOCO
  1992年生于埼玉县的插画家。嗜好是欣赏花式滑冰。喜欢的事物为美食、猫,以及Domo君(NHK的吉祥物)。
  
  此乃为宿命啊。
  堂总鞍部的咒师  火明卜哉
  
  「来我境域,言语道断之往来者。如我所愿,求天神地祇之助,为我讨伐这无礼之徒吧。」
  随口念完乱七八糟的祈祷文后,我对着卜哉做出拉弓的姿势。
  一张以光构成的弓逐渐成形了。
  正义的和风魔法师「咒师」  水主赖斗
  
  厄神跟瘟神是不一样的啦!我才是历史最悠久的尊贵厄神!
  自称厄神的少女  龙津爱良
  
  「那……我要吻过去啰……」
  眼前轮月的脸颊明显染上了红潮。
  「明明没坠入爱河,这样也可以接吻吗?」
  「那岂不是刚刚好?又不会少一块肉。」
  「真搞不懂你的感觉啊。」
  
  「因为会害羞,请你先闭上眼。待会如果你没遵守,绝对饶不了你喔。」
  「啊,知道了……」
  我心想着管他的于是就闭上眼了。
  
  目次
  第一话  修罗的洗礼
  第二话  游行的厄神
  回想一  咒师之宿命
  第三话  追踪汉神
  第四话  天狗盘算的爱情
  回想二  人类的范围
  第五话  异形的血脉
  尾声
  尾声  人类的外侧
  后记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ennosAthena 于 2016-8-29 22:52 编辑

  第一话  修罗的洗礼
  
  
  尽管是很老掉牙的形容方式,但久多良站前的罗多伦咖啡等于是我的绿洲。
  这可不是夸大其辞,那里不会像连锁汉堡店一样被喋喋不休、吵吵闹闹的学生们所占据,可以静静度过平缓流逝的绝妙时光,非吸烟区的分隔也很完善不必担心吸到二手烟。
  因此,每次购物完在回家前想歇歇腿的时候,或是刚驱除虫子完想喘口气的时候,我总是经常光顾这间店。
  搞不好,我都快以常来造访这里的学生身分,被打工的姊姊记住长相了呢。
  大城市的连锁店客人要被记住长相几乎是不可能的吧,不过这间地方城镇的罗多伦咖啡,就位于站前闲散的商店街,人潮根本不拥挤。就是这点让人感觉很惬意。此外,久多良市内也只有一间罗多伦咖啡。因此久多良的高中生一旦说「去罗多伦吧」,所指的绝对就是这。
  对我而言简直就是独一无二的绿洲啊。
  ——然而这绿洲的安全如今却被一名侵略者所威胁。
  「这厕所还真狭窄呢。像这样要两人一起使用时,不会很不方便吗?」
  刚从洗手间回来,这个满嘴黄腔的天狗就开口说道。
  乍看下,她有一头酒红色的秀发,让人联想到白瓷的肌肤,眼眸甚至还微微散发出成熟的魅力,长相真的没什么好挑剔了。
  但重点是她的内在,跟接连喊出肮脏词汇就会很亢奋的小学低年级男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她懂的词汇数量还比小学生多,所以她的恶劣程度更难对付。
  我可以断言,她父母的教养方式绝对有问题。实际上,这家伙中学毕业以后就独自出来住了。
  「为什么单间的厕所会同时挤进两个人啊?」
  「唔哇,别问女生这种问题好吗?赖斗同学,你真没礼貌。」
  她以不怀好意的表情对我说。当然,她是故意的。
  「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是你吧。」
  「但即便如此,傻傻踏入陷阱的那方也有责任吧。就好比说——」
  「你举的例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黄腔,别在人家的店里高谈阔论了。」
  「好吧,就事论事,单间厕所本来就很难用好不好。最近,在车站之类的场所不是都改成那种按纽开关式的宽敞厕所吗?那种的不但面积大,声音也不容易传出去,搞起来应该更方便吧。」
  「住口!拜托别污染我的绿洲啊!这是我经常造访的店耶!以后我不敢来怎么办!」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里好比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其他地方都是干的只有这块特别湿。」
  「你的解释方式真是充满了恶意啊。」
  ——也罢,总之从头到尾对话都像这样。
  爱宕轮月,是位体内混有天狗之血,偶尔会显露出残暴一面的魔女。
  或者该说,是个一天廿四小时不停播放黄腔与低级笑话的色女。
  今天是星期天。当然,学校不用上课。
  因此,我才被轮月拖出来陪她一起买东西。
  这并非我自发的行为,甚至该说故意整我才是她的目的。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被逼迫)签下了一份以服从她为主旨的契约。尽管现在觉得很后悔,但一切都太晚了。
  此外,当购物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时——
  「腿快断掉了。我要是像赖斗同学那样有三条腿就好了,可惜女生只有两条。」
  「为什么我会有三条腿啊?」
  「你看,胯下不是还有一条吗?」
  「那玩意不可能伸得跟腿一样长吧!」
  「就是说嘛。赖斗同学的既短又小。」
  「不是那个问题好吗!不论尺寸多大的家伙都不可能跟腿一样啊!」
  「那,肮脏的话题先留到待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纯吃茶的店啊。」
  「纯吃茶这个词汇,不是早就很少人在用了吗?」
  ——像这样聊着聊着,最后就走进了我熟悉的罗多伦咖啡。
  以结果论我确实是挑错地方了……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的久多良还真和平呢。扰乱平衡的麻烦事一件也没发生。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轮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她就连打呵欠的动作看起来都有点可爱。身为美女的人生,总觉得占尽了许多便宜啊。但为何这家伙要用那种低级的发言风格,抵销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呢。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比起出现各式各样的棘手之事,稍微和平一点还比较好吧。」
  「真要举出问题的话,那就是牡丹小姐会在街上出没,进而引发众人的议论。最近似乎还冒出了专门寻找她偷拍的狗仔队。那几乎等于是犯罪行为嘛。男人这种生物真是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呢。」
  所谓的牡丹,就是以新面孔出没在久多良的一位修罗少女。
  她有一头银发,且身着传统和服,外表就好像一只会动的日本人偶般美丽,再加上她的模样看起来又只有中学生或小学生的年纪,似乎刚好命中了某部分人性癖好的守备范围。
  当然,牡丹并不是乖乖住在某一栋房子里,她居无定所。偶尔她想起来就会下山到街上闲逛。虽然我不清楚她来市区做什么,但至少她不会一个个虐杀市民,所以我就不管她了。
  况且,撼动久多良境界的连续杀人事件,当初也是在牡丹的活跃下顺利解决。
  不过说得更精确一点,犯人全体死亡算不算顺利解决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了。
  我将咖啡凑到嘴边,一边回想那讨厌的经过。
  「久多良庵」的老板女儿是被我杀的。
  当然,那属于正当防卫的行为。当时,如果我不以天弓射她,她手中的柴刀就要把我劈成两半了。我的确想为自己辩护。大家都会认为这也是情非得已的吧。
  但即便如此,从小时候有记忆起就很熟悉的店员姊姊死在自己手下依旧是不争的事实。不论罗列出多少个理由,这血淋淋的结果都不会产生动摇。
  对她最初的记忆,应该是我幼稚园的时候吧。记得她那时还只是个女高中生就在家里开的店帮忙了。随后她升上短大,等读完大学以后回来,她就跟在联谊中认识的男朋友结婚了,接着又生下孩子……我看我对她铁定比什么远亲还熟悉吧。
  不过,这种事轮月当然不会在乎。
  毕竟,那起事件现在已经结束了,对轮月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非杀不可的问题人物死在我的手下罢了。
  我猜,以轮月的价值观,我这么做甚至根本无罪。毕竟,她会觉得有罪恶感就是一件很异常的事了。没救的人就是没救,她的观念就只是这样。
  「哎~都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来扰乱这样的和平吗?」
  「你啊,别说这种触霉头的话行不行。」
  「不然由我亲自作乱不就是一场很刺激的冒险了吗?」
  「你这家伙还真的顺理成章地把话题转到那边去啊。」
  「你想想嘛,在日常的世界中如果不偶尔来个非日常的要素那就会变得很无趣啦。好比突然有个淫乱的转学生出现在学校,就是一种很好的刺激。」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然就提起淫乱这个词哩。」
  「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赖斗同学,想不想跟我一起做色色的事?」
  因为她说得太自然了,我一瞬间错过了吐槽的时机。
  「哎,虽说现在马上就生下有天狗基因的后代,以我们的年龄也还缺乏能力养育就是了,但先试着做一次也不过分吧。我想水主家总不会规定儿子失去了童贞就没办法当别人的女婿吧。」
  「不,当然没那种规定,呃……可是这种事能像你说的那样随便轻松地乱来吗……」
  糟糕。我根本没有严正拒绝她的理由。
  这也很正常,除去我身为咒师这个危险麻烦的职务以外,我只不过是个在平凡高中里就读的平凡高中生罢了,对那种事当然有兴趣。
  况且,轮月跟街上路过的女孩子根本是完全不同等级的美少女。摆在眼前的美食不享用岂不是一种耻辱。
  我的祖先不知道在几代以前曾混入了天狗的血统。轮月当初会看上我,就是为了这个因素。因此,我们的交往从一开始就是以生下后代为目的。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该怎么说呢。在不夹带恋爱情感的状态下做这种事,总觉得在道德方面有点问题吧……?」
  「耶,赖斗同学还真罗曼蒂克呢。这很像是童贞的思考模式。」
  「你后面那句就不能说得客气一点吗?」
  「不,所谓的恋爱情感这种事,在天狗的道德观念中是不存在的。毕竟中世纪就出现的天狗一族无法理解恋爱观这种近代的产物。」
  「什么中世纪就出现,你自己可是在现代日本出生长大的耶,价值观应该等同现代的日本人吧。」
  「是啊。既然如此,缺乏道德观念就是我自身的问题了。」
  轮月一点也不在乎地说道。看来,自己的信仰体系这种事,对轮月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
  「只不过,赖斗同学的那种道德观也很有趣啊。」
  这回换轮月兴冲冲地说着。
  原来她对其他人的想法也有兴趣啊。不过,正常人应该都这样吧。
  「我觉得那些事对生存明明一点帮助都没有,所以才很好奇为啥要抱着那种态度不放。」
  「不,如果想在这个社会上圆滑地过日子,那些观念其实也有一定的重要性吧。」
  我并不认为,人类花了长年岁月所设下的习惯与道德,只是一种束缚我们的麻烦玩意。就是因为它们具备某种意义,所以才会一直流传下来。
  「既然这样,要不要来玩个思考实验的游戏?」
  轮月咧嘴露出不怀好意的奸诈笑容。
  她的视线对准了店内深处的座位。一名貌似大学生的男子正在那边默默地准备考试。
  「假使,我找一个根本不爱的男生做色色的事,赖斗同学会怎么样?」
  「嘎?哈?」
  「比起那么做,挑一个多少知道对方性格态度的对象不是更合适吗?还是你认为不需要爱的怪胎不论在哪里跟谁做爱都不要紧?」
  「别说那种蠢话了。」
  「为什么你能一口咬定这是蠢话呢?我想玩的思考实验游戏重点就在这,你的观念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吧。像这种时候,赖斗同学的道德会如何下价值判断?比起赖斗同学的人我对赖斗同学的判断还更感兴趣。」
  明明近在眼前的轮月却让我觉得遥不可及。
  我不行了。
  尽管曾并肩战斗过,但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这只天狗的想法。
  此外,如果拒绝回答这种找麻烦的质问,这家伙又不肯放过我。
  该怎么办才好……
  又不可能突然发生什么事打断她,让我能随便蒙混过如今这尴尬的状况。不过,这家伙对自己说过的话,又好像记得很清楚……要是能不留下话柄给她就好了。
  唔唔嗯,真烦恼……有没有谁可以冒出来当我的援军啊……
  「啊,大哥哥,找到你了找到你了!知理在这边唷!」
  结果真的有援军来了。
  来到我俩身旁的这个人,是千贺矢知理。
  她有一头卷发、绑着双马尾,又穿着一袭甜蜜萝莉风格的服装,但她可不是单纯对萝莉打扮有兴趣的平凡少女。
  千贺矢一族乃是在战国时代以前持续统治久多良的领主后裔。虽曾一度没落,但在江户时代之后又以庄主的身分在这里落地生根。如今她可是在久多良拥有大片土地的名副其实豪门千金。
  另外,她家也是所谓的吸血鬼一族。
  尽管很难置信,不过我自己也被她吸过血所以很遗憾这是事实无误。她家族正式的名称并非吸血鬼,而是名为罗刹的异形一族才对,不过由于吸血鬼的知名度高又容易理解,所以知理就以此自称了。
  这位知理手上拿的托盘上放了一杯冰茶,还强行挤进了五块蛋糕。这么多,难道她想全部吃掉吗?不过既然放上去了就代表她有吃的意志吧。或许甜食真的可以塞进另一个胃里。
  「知理也会来这种平民百姓的店啊。」
  「偶尔知理也会上街散步呀。如果不多接触社会的常识,将来就有可能出糗呢。」
  事实上,后面还有一个应该是保镖的壮汉在付钱。
  「知理,你平常去别人店里的消费都怎么处理啊?」
  「跟班会负责帮知理付钱呀。」
  「你自己没付过吗?」
  「没有。知理只要说想要这个就行了。因为知理身上都不带钱包的。」
  果然,她完全缺乏社会常识……不过既然她不需要那种东西,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老实说,知理很少光临这种店呢,来这间店也是第一次。」
  「我就知道。大概可以猜得出来。」
  「可是,知理男朋友在的地方当然要造访一下。」
  她脸上浮现天真浪漫的笑容。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疗愈了。不,我可不是什么萝莉控喔。
  我体内似乎除了天狗以外也继承了些许吸血鬼的血统,此外加上人又好像满老实的,所以就被知理视为男友的候补人选了。不过她跟轮月一样也没夹杂爱情的成分,这有点麻烦就是了。
  「大哥哥,身为知理的男友以后可不能惹出什么麻烦,要安稳地生活下去唷。大哥哥只要像普通人一样活着知理就很满足了。」

  「没有爱的加油打气,多谢你啊。」
  「知理不会说什么请加油之类的话,因为那样只会造成大哥哥的负担。况且不论大哥哥怎么努力,这世界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会因个人努力而剧烈改变的世界反而还比较恐怖呢。」
  「我从以前就觉得,你的发言也太现实主义了吧,每次听了都觉得很痛苦。」
  然而,这样的知理也不能继续我行我素下去,因为这里还有她的天敌。
  「呸,原来天狗小姐也在啊。」
  「是啊。我从刚才就一直在这。只是你近视眼般的视野容不下我罢了。」
  又是天狗与吸血鬼的直接对决。这两人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过去也曾真刀真枪地打过一次。当时我因为某些理由照着知理的命令去做,结果反而让轮月的计谋得逞,反正搞不清楚自己是扮演什么角色就对了,最后轮月取得了胜利。
  「真是的,这么好的地方都被你彻底打坏气氛了。我好不容易才跟赖斗同学聊性行为聊得正起劲哩。」
  又说这种容易招来误解的话……况且那根本不是什么讨论,只是你单方面在喋喋不休吧。
  「耶,性交……啊啊,是在讨论成功的话题吧!所谓失败为成功之母,嗯嗯!」(注1日文的「性交」与「成功」同音。)
  知理红着脸,如此牵强地解释道。知理与轮月不同,性格非常保守,对黄腔简直是完全没辙。不过,光就她的反应看,她大致都能理解轮月在说什么……
  「不对啦,要性交才能生下孩子,成为母亲。」
  「你也稍微收敛一点,说话别这么不加修饰行吗?」
  「要成功才能生下孩子……这就是成功的体验会化为下次成功原动力的意思吧,嗯嗯。」
  知理继续以她自己的方式强行做出没有黄腔的解释。她的这种态度,或许在人生其他时候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千贺矢的吸血鬼,你跑来这里有何贵干?又出了什么意外吗?例如你父亲养小三被抓包母亲因此抓狂之类的。」
  「才没有哩。知理的家庭和乐美满。」
  「你一定有好多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弟弟妹妹吧,最好先有点心理准备。」
  「就说了,爸爸他才不会搞外遇呢!」
  「怎么可能嘛!有钱人不养三、四个情妇那还有天理吗!」
  轮月这种光是有钱就等于会搞外遇的逻辑推演也真叫人佩服。
  不过,这也阐明了,现况已经和平到可以聊这种没营养的废话。虽说就算是在惊心动魄的场合,轮月也能胡扯瞎掰就是了。
  如今真的没什么因素会来扰乱久多良的平衡。在解决掉上回由人类引发的事件后,牡丹似乎就担负起异形之间调停者的角色,所以甚至可说现在的情势比过去更稳定。
  「既然如此,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久多良也归于平静了,所以,知理想跟自己的男朋友约会呀。你说好不好,大哥哥!」
  知理嫣然露出微笑。啊啊,如果不知道她是吸血鬼,铁定会产生她就像天使一样的感想吧。跟知理约会的话,过程一定很健康阳光。不会像跟轮月一样得听她连发十八禁的言论,或是出现无限制格斗赛般的展开。
  「好啊。这样的话,我们两个就去家庭餐厅——」
  「知理打算预约一天只限服务三组客人的寿司店。」
  「什、什么,那种一个人最低的消费额要两万吧……」
  价格绝对超过了高中生所能承受的范围。
  「知理,既然是约会就选一些比较适合我们年纪的地点吧……」
  轮月在一旁插话道:「好比在空荡荡的高中教室里头搞如何。」反正都是这类没意义的发言我决定无视她。
  「放学后叫去学生指导室做应该也不错喔。」
  无视,无视。
  「更老套一点,就是玩色色的保健室老师游戏了。」
  忍住吧。千万不要理会那家伙。
  「对了灯笼裤现在哪里还有卖啊?」
  「你这家伙,只要没人吐槽就打算一直说下去吗!」
  结果我的耐性终究输了。在店内还是不要让这家伙一直说下去比较妥当。
  「抱歉,知理,岔题了。回转寿司以外的寿司店有点太过头了,能不能挑其他地方呢……」
  「这样呀,那隔壁镇上好像有间知名的料理亭,去那边吃饭怎么样?那间店的庭园好像很漂亮,还有可以泡脚的温泉呢。」
  这些选项铁定都不适合高中生。
  「把预算降低一点吧。如果可以最好一个人一万以下。」
  「唔~一万以下吗……那,就去某间有名的滑蛋鸡肉饭餐厅吧。中午的话有一客五千元左右的套餐。」
  「太好了……虽说午餐吃五千元还是叫人难以置信不过至少有机会付得起……对了,你说的那间餐厅在哪呢?」
  「在东京唷。」
  「光是往返的交通费就要一万以上了。」
  平民跟有钱人之间果然有代沟。
  「知理,对不起,那么昂贵的地方我没有自信付得出钱。」
  「啊~当然是由知理来付啰~一餐十万元以下知理都可以接受,所以只要挑一人五万元以下的餐厅就没问题了~」
  「这是什么家规啊……」
  这就是所谓的换了位置就换了脑袋吧。
  「不过相对地,大哥哥的血可以让知理吸一下吗~因为大哥哥的血酸酸的,有水果的香气很美味呢。」
  以极其自然的表情说完这些后,知理开始吃起了并排在眼前的蛋糕。似乎鲜血跟蛋糕对她而言是同等的美食。看来每个人的饮食文化都各有不同啊。
  「虽然有点廉价,不过味道还过得去。」
  那是当然的啰,谁叫你在家里只吃一流大厨所烹调的东西呢。
  「赖斗同学,请当心一点。这个女人企图请你吃很贵的东西,明知你会婉拒并产生罪恶感,再以此为借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带回她家过夜。」
  轮月似乎想引发我的警觉心,不过总觉得有点太牵强了。
  「啊~大哥哥想来住千贺矢的迎宾馆当然没问题啰~那虽然是一栋大正时代的西洋风格建筑,不过里头的设备全都翻新了~还补强了耐震工程呢。」
  「这个吸血鬼脑袋有问题吗?为何要让你住别馆。有这种机会,应该要把你带去自己房间的密室,卿卿我我才对。既然家里这么有钱,想要怎么玩应该都不难吧。或者该说,真正的挑战是等带进去后才开始呢。」
  这回轮月开始帮知理出主意了。这家伙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呃……进知理的房间可不行……除非像上次一样绑起来。」
  上回我被认为是嫌犯,曾被知理监禁过。不过我可不想戴着手铐进女孩子的房间啊。如果是被虐狂或许会因此亢奋,但我是正常人。
  「毕竟大哥哥还是高中生吧,知理虽然没有念高中,不过年龄也差不多……」
  知理的脸庞再度染上了绯红。这种反应才是最正确最合理的嘛。这么说或许有歧视女性之嫌,但我认为男人应该都喜欢清纯的女性。
  「讨论到一半突然摆出这种古板的模样真叫人扫兴啊。这么说好了,完全禁止做色色的事却吵着要交男友不会很奇怪吗?既然你不愿意做,那就别跟赖斗同学在一起了。赖斗同学,这个吸血鬼不让你上的话交往也没意义了。还是去我的房子吧,或者说到我的房子『去』吧。」
  「你的恋爱观难道只有性吗?」
  「这是认真考量过少子化问题后的结论。」
  「你会被阎罗王拔掉舌头的。」
  「下面会被拔掉吗?」
  我太大意了。不该用那个譬喻才是,根本是给她开另一个黄腔的机会。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奇妙的视线射过来,仔细看,店内约有一半的人都在偷偷看我们这边。
  就连店员也趁工作的空档不时窥视。
  不妙,从外人的角度看,我们这根本就是龌龊的三角关系。况且,轮月还持续说着就连高中男生都会敬而远之的下流话题……
  「别再说了!轮月,拜托你慎选用词吧!我还想在这个城镇住下去啊!」
  「我已经选过了啊。既然要讨论这种事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
  「那才是最大的问题吧!别再讲那些会被风纪股长说教的话题了!」
  「既然这样,就趁大家不注意时,来我家过夜好了。那么一来每个人都会很开心。你只要带睡衣跟橡胶做的东西就可以了。」
  「那个橡胶做的东西是啥我绝对不想知道。我看我带橡皮筋去好了。」
  「只想不戴套就上,那可是违反礼仪的。」
  「别再说那些根本无法掩饰的话好吗!」
  「对了,吸血鬼你也可以一起来我家过夜。搞不好三个人可以增加更多的玩法。」
  「不要……总觉得去了会遇到很不好的事……那已经超过亲赴敌阵的等级,而是可能会带来难以收拾的后果……」
  知理感受到本能性的恐惧。她的直觉我认为完全正确。
  「唉~简直是一点干劲也没有呢。」
  轮月似乎觉得很无趣地说道。机关枪一样的黄腔连发谈话终于结束了吗?
  「真的,结果最有干劲的只有赖斗同学的裤子那块而已。」
  我忍不住朝自己的下腹部望了一眼。
  「哪有啊!别造谣生事了!」
  「变湿的也只有赖斗同学的内裤而已。」
  我又忍不住朝自己的下腹部看了一次。
  「根本看不到啊!你也没办法确认这种事吧!」
  「用言语玩弄你其实也挺有趣的。」
  「别把那个当嗜好可以吗?」
  这时,我忽然又觉得有视线瞟过来。
  不过,那并非来自店内。店里的人已经懒得看过来,甚至还露出敬而远之的表情刻意回避我们。现场充斥着「现在的高中生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的空气。
  我们这几个人可是例外啊,更何况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主张不想读高中,只是如坐针毡的我也无力解释了。
  正当我在狐疑视线究竟是从哪来的时候,只见在厚重的玻璃外——也就是店的外头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是「啊~好想要女朋友会议」的桥本与岛崎等人。
  大家都以愕然的表情,望向我们这一男二女的组合。
  好吧,又让同班同学撞见了。看来我在班上的立场快被固定下来了。真受不了啊。
  不幸中的大幸是,外面应当听不到声音吧……不过,从店外头看,想必会觉得我正面临劈腿被抓包的尴尬场面……
  对咒师而言这才真的是非日常的情境。
  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会以这种形式毁灭。
  「哎呀,不知为何有人在外头看我们呢。」
  「那些人你也有碰过面吧。就是我班上的同学……」
  「啊~真不好意思。外头看起来一定会以为这是纠缠不清的三角关系吧。」
  「真感谢你也有自觉啊。」
  「既然这样,我就来负责消除误解好了。」
  当下我已经有很不好的预感了,只是还完全无法想像待会将发生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轮月都不缺令人瞠目结舌的歪脑筋。
  轮月把椅子移动到我旁边,随后就直接牵起我的手,把身体靠过来。
  「赖斗同学,我很需要你。就天狗存续所不可或缺的播种意味而言。」
  「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赖斗同学,我对你其实并没有爱。」
  「那一点,我也早就听你说过了……」
  可恶,嘴里边斩钉截铁地说着没有爱没有爱,但身体却做出这种行为真叫人害臊啊……况且这种姿势,轮月的胸部直接压到我身上了,再这样下去会很不妙……
  冷静一点啊,赖斗。千万别中那家伙的计。不可以失态。我不是野兽。加油,理性……加油,振作……
  「你做这种事也是没用的。」
  「呼呼呼,嘴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倒是挺正直的。」
  「见鬼了。我的下半身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况且,你怎么能肯定这种事?」
  「既然这样就用摸的来确——」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拜托你千万别这样。尤其别在人家的店里!」
  原本的困扰行为已经升级为犯罪了!
  「知、知理也要好好负起大哥哥女友的义务……」
  这回换知理从我空着的左手边以相同的姿势靠过来。
  与轮月相比她的动作是保守多了,能感觉得到她内心的害羞。肉体的触感虽然较微弱,但这样反而更叫人怦然心动——不,我在心动个什么鬼啊。
  「大哥哥,我们去约会吧。把日本的米其林指南餐厅全都吃过一遍。」
  「你是美食家吗?」
  那已经不能算约会了。
  「大哥哥的手臂比想像中更有肌肉呢。」
  「因为职业需求,多少得锻炼一下。」
  「不过真要说起来,知理比较喜欢像布偶那样软绵绵的感觉~」
  「耶,你是希望我吃胖一点吗?」
  「不,知理讨厌胖子。大哥哥不可以变胖,但要变软。」
  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啊。具体而言行得通吗?
  「呐,大哥哥,知理可以吸血吗?」
  「当然不可以。这里外人也太多了吧。」
  「既然这样……就用那边的厕所好不好……?」
  「就说了,别再提议好几个人一起挤进厕所好吗!那不是拿来给你们做特殊用途的!」
  知理尽管性情害羞,但一提起有关吸血行为的事就会变得不知轻重了。
  「最近好像在流行感冒,还是别在他人身上咬或舔比较好吧。」
  昨天的地方新闻也有报导,别的县市的小学甚至还因感冒大流行而暂时让全班停课。久多良这里虽然目前没事,不过病毒很快就会扩散过来吧。
  「是吗……没有消毒就先咬,好像不太好呢。」
  终于成功让她放弃吸血这件事了。
  不过,比起那个,如今这种「左拥右抱」的状态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是要让外面的那几个人理解,这不是三角关系,而是所谓的后宫状态啊。」
  轮月一针见血地说道。
  在窗外,桥本等人正以快哭出来的表情望向这。那表情简直就像在目击好友沉溺毒品的场面似的。
  「混帐东西!」
  桥本发出就连店内都听得到的巨大叫声,然后沿着商店街跑走了。其余同学也跟随他。看来魔女之力狠狠践踏了那群纯情高中男生的心啊……
  「哭着跑在故乡的商店街上。这才叫青春啊。所谓青涩的春天。」
  「害他们哭泣的不就是你吗?还有,青春就是青春哪来这么多废话。」
  「当然有,伊如性春之类」(注2日文的「性春」与「青春」同音。)
  「你够了,给我闭嘴。」
  
  那之后,我与天狗·吸血鬼这最凶恶的搭档分手,踏上归程。
  轮月的弱点是住在深山里,通往那边的公车班次非常少。一旦错过十六点四十五分发车的最末班就会马上有家归不得。因此,她的门禁时间就跟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一样严格。
  没被那两人拖到深夜还得在街上闲逛,这真是万幸。事实上,久多良的街头几乎没有会开到深夜的店。由于缺乏聚集的场所,不良少年们晚上也只能待在牛肉饭连锁店的门口。这简直跟趋光的飞蛾差不多。
  回去之际轮月提出了「帮人家提东西回家嘛?还可以顺便住下来过夜喔」的危险邀约,但我却以一句「明天还得上学呢」直接打发她。就这样心无旁骛地回家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家也没近到可以一下子就抵达。
  首先,必须跨越铁轨从久多良站的南口出去。久多良街道的气氛完全是以铁轨做分界线。北口那边是所谓的闹区,转个弯就能看到罗多伦咖啡这样的知名连锁店。
  另一方面南口则是老旧的住宅区,稍微深入一点就是仿佛将近百年景观都未曾改变的农村。为此,南口又被称为「后门」或「后站」。尽管不热闹跟前后的位置应该无关,但也不能否定南口真的什么都没有。
  想要回我家,首先得走出南口,沿着县道南下超过一公里才行。在这纯粹的农村风景中,如今这个时段公车也要两小时才有一班。从这里拐入一条小路,再骑十分钟脚踏车,才终于抵达了水主家。
  包括背后的山丘在内都是水主家的土地,因此面积十分宽广。住在都市公寓的人看到或许会觉得我家很有钱,其实这对我家的经济状况全无好处。甚至该说,土地的维持管理费还比较吓人。
  要说好处嘛,托庭院涌出的泉水之福,夏天可以拿来冰镇黄瓜或西瓜。冰凉的黄瓜确实十分美味。不过,跟成本相比还是划不来。
  「哥哥,你回来啦。」
  在和室的起居间中,差我一岁的妹妹未莱正在看书。
  附带一提,她所读的书书名为《女人高野宝生寺》。位于奈良县的那块区域自古就是祭祀水神的土地,她大概是想研究这个课题吧。未莱对于吸收知识向来非常认真,不过读学校的课本就没这么努力了,偶尔还会因跷课而受父母责骂。
  她的头发束成几绺垂在肩上。总感觉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巫女发型,其实也不尽然如此。
  水主一族原本就是跟水神祭祀有关的人们。从水主这个姓氏推断也能看出个大概。在古代的豪族中水主氏同样是历史悠久的名门之一。
  然而,我并不认为我们家的血统真的是从史前就代代相传下来的,大概是自奈良时代至平安时代初期左右,负责水神祭祀的家伙就以水主为名吧,尽管我们也有可能是从其他家咒师分家出来,不过这样的族谱比较可靠。
  此外,祭祀水神也几乎可以跟祭祀龙神连结在一块,而祭祀龙神又跟祭祀雷神脱不了关系。毕竟雷是「神鸣」,也是神宣示暴力的一种体现。
  这算是日本当地固有的信仰,还是从大陆那边传来的,如今已混杂在一起搞不清楚了,事实上,平原宽广的大陆应该比多山的日本更怕打雷才对。毕竟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突然发现雷云升起,在那个没有避雷针的时代,人们也缺乏逃跑的手段。运气好或许能得救,运气不好就成为一具黑色的焦尸了,这全都得看神的意志来决定。中国也发现过描绘雷神的出土文物。当然,就算这样也不能把这个证据直接跟日本的信仰结合在一起。
  「真平静呢,哥哥。」

  目光不离书本的未莱这么说道。
  「一时的暴风雨简直就像作梦一样。如今丝毫没有平衡动摇的气息,就好比远离人烟的湖沼般平静无波。」
  未莱的譬喻方式有点太诗情画意了,不过她想表达的意思没错。
  「呃,上次我可是长出了死斑,而你也发高烧情况很严重不是吗?我觉得还是平静一点才正常吧。况且,会试图破坏平衡的家伙,基本上都是当地的人类或异形。」
  我不自觉想起了上回的事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故意忽视事实的存在,跟逃避没什么两样。
  「会想破坏自己所生活土地的人类也不是没有,但那应该算极端的例外吧。再说,如今还有修罗这个超强大的遏止力量待在田向山。其他异形们想要争夺霸权也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在争夺霸权之前,恐怕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管轮月或知理具备多么强的力量,在修罗的牡丹面前都不是对手。托了那家伙登场的福,以结果而言田向山的平静算是保住了。
  异形的价值观尽管与人类不同,但这也不代表那些家伙就不会做出合情合理的判断。
  当危险性太大的时候,任何人都不愿轻举妄动。
  「你没跟牡丹见过面或许才无法理解吧,那位修罗可是很严谨的,只要那家伙还健在我们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该说,咒师快没头路了我们才得担心哩。」
  「真是这样就好,不过如今跟过去已经不同了。」
  结果,我老生常谈的回答似乎不怎么让妹妹中意。
  「现今跟过往不同,世界的变化极为剧烈快速。就算久多良保持和平,也不能轻忽大意。」
  「嗯,只好祈祷不会有意外发生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用功啊。」
  「哥哥一旦死了,下一任咒师就是我。我会先做好心理准备也是很自然的事。」
  未莱几乎是面不改色地说着。
  「拜托,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这不是什么触霉头,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咒师这种工作,本来就伴随相当大的危险性,假使非轮到自己上场不可,就只好强迫自己去适应了。」
  未莱所言完全是正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感到痛苦、恐惧。
  我们家的人不得不传承咒师的职务,这也是包含在血统中的宿命。
  假使我因为某个理由丧命了,得出来当牺牲者的就是妹妹未莱了。
  赖斗跟未莱,我们兄妹的名字同样都含有与雷同音的「Rai」就是最好的证据。
  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期待成为咒师了。(注3日文的「赖」与「莱」这里都读作罗马拼音的「Rai」。)
  我一旦死亡妹妹就得直接面对危险,背负丧命的可能性。为了降低失败的风险,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趁和平时期妥善准备。
  「如果哥哥已长大成人,年纪足以生下小孩那也就算了,可是在那之前我依然是下一任的继承者。请体察一下后继者的心情吧。我跟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也不是很开心。」
  「是啊,我明白……」
  「哥哥读过伏见宫贞成亲王(注4日本室町时代的皇族。)的《看闻日记》吗?」
  「不,我只听过这份史料的名称而已……那是室町时代(注5日本西元一三三六年至一五七三年。)的一级史料吧。」
  「他并非伏见宫的长子,本来是完全没考虑自己会继承宫家的。此外,原本应该是成人礼的元服也拖到四十岁才进行。然而,他父亲死后,继承宫家没多久的哥哥以及其他子嗣全都突然死亡,所以他才临时上位继任。再加上,当时的后小松上皇血统有断绝的危机,结果他的儿子后来竟即位为天皇。」
  不管是轮月也好知理也罢,我身边的女人全都对历史很熟稔啊。
  「我刚才说的那个人,或许只差一点点就完全不会在历史的显眼舞台登场了。然而,却因为命运的小小玩笑,立场发生剧烈的改变,最后甚至还被称为太上天皇。人生真的很难预测会碰到什么事,所以千万不能大意。几个小时后,或许哥哥就会突然受异形袭击而死亡了。」
  「这是什么讨厌的假设啊……」
  「不过,当时谁也没想到贞成亲王的哥哥,会在短时间内就陷入弥留状态呀,之后连看病照料的机会都没有就骤逝了。明明前一刻还与别人相谈甚欢呢。这不叫猝死叫什么。所以意外可是比我们想像中更容易发生,绝不能断言自己不会碰到。」
  是啊,为了妹妹我得更绷紧神经才行。
  「因此,如果可以哥哥也要早点生出继承者——也就是孩子才行。」
  「噗——!」
  我忍不住喷出口中的液体。
  搞什么,这发言根本是轮月的翻版……
  「不管是跟天狗生,跟罗刹生,还是跟修罗生都没关系。总之,早点生下继承人就对了。那不但是为了久多良好,也是为我好。绝对不要说什么现在这个年头等卅岁再结婚也可以的话。」
  「不,可是……没有爱的话,没有爱……」
  「爱情这种模棱两可的事物放在其次就可以了。重点在于跟对方取得共识。因为再怎么说霸王硬上弓也是不行的嘛,不过一旦对方许可,就让她生!即便是私生子也没关系,水主家会负起责任养育的!」
  未莱,你的眼神好可怕。
  被妹妹强迫快点生小孩的高中生哥哥,全国究竟能找到几人呢。我想,应该非常稀少吧。搞不好,我就是唯一一个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
  这种场合也只能如此回答对方了吧。
  「我会尽量早点结婚,养育出自己的后代……」
  「嗯,如果可以越快越好唷。视情况就算牺牲面子也无妨。」
  「不,牺牲掉面子的话受伤害的人会是我吧。」
  「哥哥觉得面子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吗?」
  「这个嘛……对你而言谈论道德问题好像太空泛了……」
  「况且,如果凭道德就能安然存活下去,那就不需要咒师了。」
  真是完美无瑕的正论啊。
  咒师存在的本身,就是世间规范失去控制的最佳证据。
  「咒师自己还顾虑在社会上体面与否的问题就太没常识了。为了守护和平不论做什么都——呜!」
  未莱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
  那简直就像平衡崩溃的信号。
  每次都是这样,毫无预警就发生了。
  理所当然地,想打破平衡的那方不可能好心事先警告我们。
  「呜!咳!咳!咳咳!」
  未莱突然激烈地呛咳起来。如果是气管跑进异物的话还能理解,但她刚才并没有吃任何东西。此外,她还好像气喘一样根本无法停止咳嗽。
  「喂,你怎么了,未莱!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未莱用手抵着额头。
  「开始发烧了。看来又有人试图扰乱平衡……」
  「可是,明明有牡丹在啊——」
  就连我这边都感受到了「预兆」。
  异形已经来到这附近。而且还是出自另一个世界。
  像轮月跟知理那样生为日本人并直接在日本社会生活的异形,一旦显现力量咒师并无任何手段可进行观测。那种家伙身上所散发的气场也跟人类相同。实际上,轮月的家人就是很普通的正常人,而轮月本身则似乎是因返祖现象才具备能力。
  不过,假使是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异形接近了,就会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提醒我。那即为我所指的「预兆」。
  一般而言作为我排除对象的虫子都是从那个世界来到久多良。久多良由于是境界都市,另一个世界的异形很容易闯进来。因来者大半是虫子所以那种感觉才被称作「预兆(虫的通知)」。
  异形出现的气息是否等于平衡将遭受破坏目前还不敢肯定。搞不好对方是可以讲理的家伙,最后平衡可以在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收场也说不定。
  不过,我还是得亲自去确认一下才行。
  如果出来的是虫子,大概不具备懂得畏惧修罗牡丹的智慧吧。
  「我马上出门确认!帮我跟妈说我会晚点回来!」
  「知道了。」
  「还有,既然你发烧了,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比起我哥哥应该先担心自己跟平衡才对。」
  即便她这么说,但我们仍然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我很担心妹妹的身体状况。也因为如此,我不能对预兆坐视不管。
  「我要出发守护久多良了。」
  
  骑脚踏车出动前我跟轮月及知理取得联络。搞不好她们那边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这边没事啊。毕竟是在深山里嘛。」
  「知理家也很安静唷。因为这栋房子够大呀。」
  结果两方都毫无收获。该说松了口气吗?那两人平安无事我应放下心里的大石头才对。不过这么一来我就只能自己慢慢地去找线索了。跟我以前从事的平淡害虫驱除作业一样。
  以机率而论,无伤大雅的虫子出现的可能性较高。像饿鬼那种等级的,其实并不怎么常见。既然异常状态没有扩散开来,就代表应该不是外貌近乎人类的家伙跑来这里吧。
  不过,自从我经历过生死交关的危机后,很自然就会把事情设想到最糟的地步去。
  如果有比修罗更恐怖,而且还充满敌意的对手出现了——那一切都完蛋了。
  那种想法,就跟担心哥吉拉明天会侵袭自己居住的城镇一样,是同等程度的杞人忧天。然而哥吉拉过去从未真正出现过,邪恶的异形倒是有出现过的往例。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快点确定自己只是杞人忧天。
  幸好,搜查范围比以前要缩小多了。倘若是在轮月或知理的住处附近,那两个人一定会先察觉吧。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去田向山周围搜查,所以依旧是难度很高的搜索行动。
  边踩着脚踏车,边东张西望地冲上山区车道。我试图朝「预兆」变强的方向前进。
  希望不要有什么恐怖的敌人出现才好。拜托只是像蚯蚓一样的小虫子。
  这时我清楚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动的声响。在毫无人迹的山上,如果听见了神秘的噪音,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从山区车道拐入那个方向的小径。以位置判断,大概是在无线电塔底下吧。记得那个地点,因为稍微比较开阔的缘故,经常有登山健行客坐下来休息吃便当,不过现在这时间吃午饭未免太晚了。
  我从暗处缓缓朝那边靠过去。一旦感觉到虫子的气息就可能突然被对方袭击,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结果很遗憾,那并不是虫子。看来事情会变得更棘手了。
  现场的两个家伙都是人类的模样。
  是在吵架吗?不,其中一方散发出明确的杀气。
  手持日本刀的男子锁定了绑马尾的少女。
  男子穿黑色衣服,不过不是西装一类的。为了活动方便那套服装的袖口与脚踝处都稍微放宽。他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多吧。只见男子露出一副不管怎样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严肃模样。
  而事实上,那少女也不是普通人。
  对男子的攻击她只用纤细的一把剑防御。如果是普通人可没那种技术。更何况,身着全套制服的少女手上所拿的也不能算剑。那把武器既不属西洋风格,也不是所谓的日本刀。而是RPG里才会出现的奇妙家伙。
  「啐!真难缠啊!」
  「你才是哩,烦死人了!竟然追到这种地方,会不会太偏执啦!要执着对那个女的执着就够了吧!」
  「只要你活着,这一带就会发生麻烦。」
  「才没那回事呢。我是无害的。就好比香烟一样。」
  「如果真像香烟岂不是危害太大了吗!」
  「反正我才不会引发什么流行病……啊呀!不要再砍人家了!」
  少女的剑再度挡住了男子的日本刀。
  简直就像日本刀被少女的武器吸引过去一样,或者又可用套招套得很完美的对打表演来形容,两人就这样一招、一招地交手着。
  双方的战力平分秋色,也许男子那方稍微占了一点上风吧。由于少女这边几乎没显露出战斗的意志,所以我很难判断。
  不,我已经不需要用「男子」来指称那家伙了。
  「卜哉,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我喊着那名咒师的名字。
  从他的服装,我已经先猜出个大概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他本人。这家伙并非同族的其他人。
  「抱歉,赖斗,我跟她有一点事要处理!」
  卜哉说话的同时并没有停止攻击少女的动作。
  这家伙叫火明卜哉——跟我一样是咒师。
  因此,我们至少还知道彼此的长相。不,更正确地说我们还曾住在一起集训过一段时间。他比我先继承咒师的职位,可算是我的前辈。
  然而,我们的管辖区域不同。火明一族镇守八十公里以西的县境,是负责守护堂总鞍部的人。当然,田向山不归他们管。
  「这不是说抱歉就可以解决的吧!你现在的行为明显违反协定了!别扰乱其他咒师的领域好吗!立刻住手!」
  咒师基本上就是负责守护所辖境界平衡的存在。
  虽说,如果邻居遇到难缠的异形适时应邀援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没有对方的同意下就不能任意驱除管辖范围外的异形了。如果这种事被允许,最终就会丧失秩序,反而破坏了原有的平衡。
  毕竟,平衡是透过异形与咒师的平等地位来维持的。双方保持基础的友好关系(至少像久多良这样)才合情合理。想战斗到消灭其中任何一方,并不符合现实。这个道理就连几百年前的同行都知道。
  因此,咒师的管辖范围得受限制。田向山的异形就非得由我管理不可。在没有我的许可下其他咒师乱搞只会造成我的困扰。这么一来,异形对我的信赖程度就会下滑,甚至会引发叛乱之类无法收拾的后果。
  「我很清楚这么做违反规定!不过,我也有苦衷啊。」
  「到底是什么苦衷!不对,应该说就算你有苦衷也不行这样!」
  「这个女的,是异形啊!」
  废话,既然你不是异形,现场就只剩下这个少女而已了。
  「就算她是异形,你也不能破坏协定!再乱来我要射天弓啰!」
  「这只异形,原本是在堂总鞍部附近出没的!她一路逃到这边来!」
  原来啊,发生地是属于火明的管辖范围。
  但,这也不成理由。
  不论原本的地点属谁管辖,一旦异形跑进了久多良,就得交给我来处置才行。因为这样被扰乱可是久多良的平衡,而不是堂总鞍部的问题。
  「放着她不管会造成莫大的损害啊。那家伙可是厄神!」
  「厄神?」
  我对这名词没啥印象。至少,在水主家传承的资料中没有这种异形的记载。
  倘若按字面的意义解释,就是会带来灾厄的神吧。
  「也就是说,她是瘟神啰?」
  「没错!只要这家伙跑到哪,哪里就会有流行病!我住的县正爆发新型流感病毒赖斗应该也听说了吧!」
  的确,我也从新闻上得知了今年比以往更早出现带有呕吐、下痢症状的流行性目。
  「不是那样的!那不是我的错!我愿意赌十万元!」被唤作厄神的少女反驳道。
  然而,她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少女。我从变强的「预兆」可以明白这点。尽管她一身打扮像高中女校的套装,但确实是异形无误。此外,既然她能幻化为人类的姿态,就代表她肯定是相当高等的角色。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喽啰,不可能跟卜哉打那么久还毫发无伤吧。
  卜哉是我的前辈,在使用刀的肉搏战中,他可是战功彪炳。火明家包括咒师以外的成员都熟稔剑技,家风极为崇尚武艺。
  不论如何,他都不是普通女高中生能对抗的人物。不管少女手上拿的是什么名刀,外行人是不可能挡得下来的。
  「别胡说八道了,反正,你是瘟神也好!厄神也罢!」
  卜哉的日本刀开始发出橘色光芒。那是刀被灌输了斩杀异形之力的证据。
  卜哉也是咒师,并非单纯的剑士。那种光对异形而言就像某种毒素。只要被刀砍中几次,即便伤口很浅也会逐渐无法动弹,最后丧命。而那种毒素极端浓缩后的武器就是我的天弓了。
  「厄神跟瘟神是不一样的啦!我才是历史最悠久的尊贵厄神!」
  「最好是那样啦。你就是单纯的瘟神。感冒大流行就是证据!」
  「真是的!我最讨厌用日语无法沟通的人了!像你这种家伙最好遭遇灾厄,凄惨地死去吧!」
  厄神吐出诅咒的话,不过依旧是缺乏战斗意志的模样,只是一味挡下卜哉的攻击而已。事实上,由于卜哉战斗的时候也在说话,专注力好像因此减低了,还一副不想给对方带来致命伤的感觉。
  不过,那都不是我这方的问题。
  在久多良的田向山上有别处来的异形跟咒师在战斗,这才是。
  平衡因此多多少少动摇了。
  「卜哉,我知道你的理由了。不过,我的答案还是没变。住手。立刻停止战斗!你这种行为违反了咒师的规定!」
  我非得要遏止这场战斗不可。
  毕竟,如果毫无战意的异形在本地被杀——其同胞采取的报复手段将会给久多良带来危险。
  如果矛头只对准火明家就是卜哉自作自受。既然杀死了异形,就得承受相应的风险才行。
  但,身为久多良咒师的水主一族要是也被追究起责任,那可真的叫无妄之灾了。
  况且,水主跟火明并不只是单纯的同行关系。
  据说以前火明家是从水主家分出去的。实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彼此都代代咒师辈出,过去应当也有血缘关系吧。假使被异形认定我们是同一个势力,水主家也会陷入被报复的范围。
  只有我一人遭殃也就罢了(不对,那简直是糟透了),搞不好整个水主家族都会受波及。这么一来,不属于战斗人员的未莱也有遭受袭击的可能了。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所以,我才拜托你袖手旁观。」
  也就是说,你自己也很清楚这样是违反规定嘛。
  「我绝不能让这家伙活下去,当下把这家伙干掉就能收拾一切了。你要反省文的话我们火明一族要写多少给你都可以!」
  袖手旁观?怎么可能嘛。只要袖手旁观一次我就完蛋了。
  「来我境域,言语道断之往来者。如我所愿,求天神地祇之助,为我讨伐这无礼之徒吧。」
  随口念完乱七八糟的祈祷文后,我对着卜哉做出拉弓的姿势。
  一张以光构成的弓逐渐成形了。
  天弓——这是我身为咒师的最终武器。虽说无法连射,但威力也强到只要一发不论是异形或人类都会丧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火明卜哉,如果你继续在水主的管辖区域下引起事端,我就要以违反协定的理由射杀你了。」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预告杀人,而是希望对方能赶紧悬崖勒马。
  就算他有什么隐情,我也不能忍受他在我还没摸清楚这异形的底细前就在我的地盘上杀害对方。
  另外,这么说或许会让人觉得很可笑吧……
  与人类外貌相同的生物被杀总会令我感到很不舒服。
  当初饿鬼在我眼前被杀我都快受不了了,何况是这位少女。
  卜哉并没有充满怒气,而是露出不明白我用意的表情。他对厄神的杀气也终于缓和下来。
  「此乃为宿命啊。」
  「不管是宿命或什么,你都不能这么做。」
  「赖斗……你是人类吧?」
  「是啊,我是人类的咒师。」
  虽说莫名其妙混入了天狗与吸血鬼的血统,但我依然是人类。是为了守护人类才存在的咒师。跟异形折冲这种事普通的人类应该无法胜任吧。
  卜哉有点自嘲地笑了。
  「你觉得人类跟异形,何者比较重要?」
  这回轮到我露出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了。
  咒师同行之间的相互不理解依然持续着。为什么明明是同业却无法认同彼此呢?这简直就像学者们的论战一样。
  「嘎?咒师的工作是保持境界平衡吧。卜哉,把异形当怪物猎杀可不是我们的任务。甚至该说,我们是为了跟另一边和睦相处的缓冲器。」
  突然,杀死「久多良庵」家女儿的记忆又苏醒过来。
  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真是糟透了。
  我感到恶心想吐。很想用手捂住嘴。不过,现在两只手都没空。
  「现在这场合,行动有问题的很明显是火明卜哉,也就是你啊。」
  「就算对你来说这种行动有问题好了,对我而言这却是宿命。我只剩下杀死这只异形的手段了。一旦感冒扩散开来,事情就会无法收拾。这可不是咒师所乐见的吧。」
  我们彼此都是咒师。
  卜哉身为早我好几年入门的同行,确实曾教导我许多道理。
  ——拿出武器时千万别犹豫,敌人生死的逻辑不见得会跟我们一样。
  ——跟对手的距离要嘛远要嘛近,别保持那种既不能攻也不能守的距离,那跟进退不得的窘境是一样的。
  ——等到自己气力完全用尽时再放弃,在那之前没必要把不利的战局当宿命乖乖承受。
  对当时还是生手的我来说这些建议都很管用。而明明比我大两岁的他却允许我不必对他使用敬语,我听了还有点高兴。
  不过,同为咒师就要对你的错误行为袖手旁观,这样不行吧……?
  这种狼狈为奸的姿态在异形眼中会作何感想,届时双方的信赖关系将荡然无存。等到那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卜哉,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吧。那只会使异形产生严重的误解。咒师必须为了维持平衡而严正遂行职务才行。不可因人情而徇私。」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前辈斩钉截铁地断定道。口气毫无保留。
  「如果咒师具备能让异形完全折服的力量,就不会有问题。你之所以会那么顾虑异形的想法,就是因为你缺乏战胜异形的自信。」
  「就说了,打倒异形根本不是我们的目的啊。」
  「火明的做法,对保持平衡、守护人类才是最管用的。」
  不行了。怎么样都无法说服对方。
  明明做的是同一种工作,或者该说正是因为做相同的工作,双方才出现歧异。
  「那么,我要重新开始狩猎异形了。」
  卜哉随即重新握紧日本刀,朝那名异形斩去。橘色的光芒也比先前更强烈了。
  「噫!」厄神发出惊呼声,同时以剑防御。
  喂,我还以为你早就趁我们争论的时候逃跑咧,不过我很快便想通不是她不愿逃,而是她逃不了。
  只要她露出想逃的态势,卜哉就会马上追过去吧。他之所以敢跟我争辩,也是大胆看准了厄神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
  「住手!我真的要发射啰!就算是你只要被天弓命中也会立刻死亡的!」
  「你不敢击发的。」
  卜哉若无其事地对我说。
  「我知道你只是想威胁我,但你不可能真的射过来。你怎么可能拿天弓杀人哩。」
  我觉得头昏眼花。这不是因为卜哉的发言,而是我早就射杀过人类了。
  到了紧要关头,我也是会杀人的。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可以全都豁出去。
  反过来说,我对射杀人类外貌的生物反而更充满犹豫。
  「等我杀了这异形,我会慎重向你道歉的。你先耐心等一下吧。」
  幸好他猜对了。
  即便他违反咒师的规定,我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射杀人类,甚至是咒师。一旦我那么做,肯定会在两家之间埋下新的导火线,况且这种行为就是杀人。以这个国家的法律论断我犯了杀人罪。
  够了,我不想再来一次。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杀人。
  可恶,真希望有其他人来打破这个僵局,轮月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呢。听了那家伙的低级发言,卜哉也会不由得斗志全失吧,搞不好就因此而收手了。
  或者,知理会突然跑来,冒出一堆罗刹之手,强行制止卜哉也说不定。虽说这招一旦失败知理也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手会从哪里钻出来根本无法预期,如果只是要困住对方的话……
  我不停想着这种推卸责任的念头。
  真是差劲透了。明明我才是有理的一方,却无法付诸实行。
  凄惨也该有个限度吧。再这样下去,我就失去身为咒师的意义了。
  可是,破坏咒师规定这种行为……
  那,我还是击发吧。这跟上次不同,上回是例外。
  上次我是处于生死交关的状态下。对手也靠近到必然会射中的距离。而如今我的目标正在与别人交战,我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准确命中,最倒楣的结果就是误击厄神。
  厄神本身好像是一种很小众的存在,尽管不知她有多少人际网络跟影响力,但假使实际下手的人是我,真害怕会遭受报复。
  什么嘛,结果因为恐惧,我依然进退维谷。只会空口说白话而已。
  「去死吧,瘟神。给我消失,你这个异形。」
  卜哉一口气缩短双方的距离。这种眨眼间就拉近彼此距离的动作来自传统武道。厄神很勉强躲过了。不,这其实只是卜哉出下一招的伏笔罢了。
  厄神因此身体剧烈摇晃,手里的剑也浮向空中。
  她完全失去均衡了。心窝正唱着空城计。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就连生手都能对她造成致命伤。
  「啊……」
  厄神大概也察觉出自己的失误了吧。音质明显与刚才不同。这也等同我非采取行动不可的信号。
  厄神要被斩杀了。
  想到可能的风险,我非射杀卜哉不可。
  射吧!就算事后会良心不安也好,射卜哉!快击发!
  结果,我根本没必要下这种决心。
  就连决断的时间都不够。
  在那之前,胜负已在一瞬间决定了。
  从草丛冷不防冒出来的那玩意现身在卜哉的背后。
  卜哉持刀的右手从臂膀上被扭下来——
  就像扔垃圾一样被抛到了远处——
  为了消灭他反击的可能性,对方还用手刺瞎他的双眼——接着又双手环抱他的脖子——
  比先前扭掉手时多加了一点力道——
  就像强摘未熟的果实般卜哉的脑袋被拧下——扔开了。
  最后确定敌人已失去危险性,那家伙才主动舍去了杀意。
  只留下一具还在喷血的肉体,很快地在原地倒下。
  恐怕卜哉还搞不清楚敌人是谁,就已经丧命了吧。
  就跟踩烂快死的蝉一样,对那家伙来说这只是单纯的作业。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让一名咒师的生涯告终了。我们的性命在对方眼中就跟蝉或蝗虫没什么两样。这已经不能算杀人,应该称之为事故吧。
  「完事了。你去地狱写反省文吧。」
  身穿和服的少女,告知自己的工作结束。那头银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逸着。
  干出这种事的人,不必说也知道是牡丹。
  能做出这种事的家伙在久多良就只有牡丹而已。
  所谓的修罗,正是最强最凶恶的异形代名词。
  「贱货。别来扰乱这座山的和平。」
  一边被鲜血喷溅,牡丹一边瞪着已经变成肉块的卜哉。
  「哇啊啊……竟然死翘翘了……一眨眼就挂了……我会作恶梦的……我出十万元,拜托帮我消除这个记忆吧……」
  因震惊而几乎崩溃的厄神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过,我可不能像她一样失态。
  「那、那、那、那个牡丹小姐……呃……」
  「咒师先生,我把捣乱的家伙收拾掉了。」
  牡丹以不符合她外貌,与其说可爱不如用凛然来形容的表情望着我。
  「这么一来又解决一件事了。」
  尽管我反射性地想回嘴,不过却因惧怕对方而说不出口。
  ——才怪,根本就没有解决吧。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ennosAthena 于 2016-8-29 22:58 编辑

  第二话  游行的厄神
  
  
  「那个,把我家当停尸间我会很困扰耶,再怎么说我也没有恋尸癖吧。如果你这么认为我就要告你妨害名誉喔。」
  轮月抱怨的内容也太偏差了,不过卜哉的尸体毕竟不能放置不管,所以最后真的搬来了她家。现在刚好是把遗体运入空房间的作业完成后。
  这种东西也不能徒手搬运,所以先拜托了知理准备好车辆。本来觉得运去千贺矢的宅邸比较妥当,但千贺矢家经常有人出入,这么做或许会有被不明事理的家政妇撞见的风险。家政妇这类的佣人,在千贺矢家可是确实存在的。
  「假使有一个头脑是大人,身体也是大人的名侦探偶然来访,结果会怎么样?我可不想被人误会为罪犯啊。」
  「那种侦探现实生活并不存在。还有,身体也是大人那就是普通的侦探了吧。」
  「他的名台词是『我要用下半身来破案』。」
  「那只是性骚扰吧!」
  「哎~呀,人家只是想驱散这种阴沉的气氛,结果你却感觉不出我的爱。」
  看来轮月也有在察言观色。
  我缓缓对卜哉的遗体双手合掌。
  卜哉,虽然对你很抱歉,但这是你自找的。
  咒师是在社会阴暗面奋战的存在。也因为如此,必须制定严格的规范限制才行。一旦失去他人的信赖咒师就完了。
  结果你却不顾如此,违反了重要的规定。甚至还想说服我一起违规。你应该考虑过我不允许你恣意而为的可能性才对吧。冒这种风险的结果,就是为你带来死亡。因违法而丧命,这恐怕也不能称为殉职吧。
  不过,我至少还是要对你的死去哀悼。
  如果你不是那么过度热心工作,把烫手山芋丢到久多良的我身上,那你今天也不会死了,前辈……
  经常有人这么说,人生的最后都是由宿命来决定。难道这就是你的宿命吗?不过,或许这样也好。既然是宿命就没有悔恨的必要了。
  我的思绪没有在这里打住。
  在此之前的感想,即便同在我内心中却不能算是真心话。不过接下来这部分就不同了。
  假使,我当初对卜哉说:「好吧,我知道了。我袖手旁观吧。不过只有这次喔。」牡丹搞不好就会认为我是同伙而一起杀了我。
  我知道这种事只能任凭想像。然而,一旦我露出明显破绽的同时,我就会沦落「即使被杀也没得抱怨」的那方了。
  如果不在这种地方小心翼翼避免出错,我就无法存活下来。
  咒师是人类与异形间的沟通桥梁。
  倘若咒师严重破坏了与异形间的规范,就很可能被对方视为失去利用价值。
  「赖斗同学,你究竟要双手合掌到什么时候啊。在尸体旁边讲话你会觉得很舒服吗?恋尸癖兼BL未免太冷门了吧。」
  轮月近乎没神经地胡说着。由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走在濒临死亡的半路上,所以我才会把双手合掌的时间拖长了。
  毕竟,这也算是为亡者祈福,虽然我很想叫轮月收敛一点,不过对这家伙而言,只是家里突然多了一具莫名其妙的尸体罢了,她想埋怨我也不能怪她,而要求她同情死者恐怕就更难了。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我也进入大家正在等候的西式待客间。
  所谓的大家,即是指我跟轮月、知理、牡丹,以及先前被卜哉攻击的厄神。
  幸好,椅子跟桌子都够用,就算要容纳五个人也没问题。
  「那么,我,天狗的爱宕轮月就毛遂自荐担任主持人的工作了。」
  她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过,有人起头总是件好事。这回与事件完全无涉的轮月来主持也比较合适吧。
  「快速回顾一遍我爱宕家的沿革,那是在四十七代以前——」
  「喂,别说废话了好吗?什么沿革还是回顾过去这一年的开场白,不就是废话最多的演讲模式吗!」
  「回顾过去这一年,诸位都非常努力。老师始终都看在眼里。」
  「你是主持结业典礼的校长吗!」
  「包括游泳课的学校泳装、运动会时的体育服模样,我都深深烙印在眼底了。」「
  那是教师的回忆吧。而且还充满了犯罪者的气息!如果你不打算认真主持的话就别抢着干啊!」
  毋宁说,这家伙根本不可能率先起来认真做事才对。从她过往的行动模式就该看出这一点。我果然太天真了。
  想对轮月索取善意真是傻瓜。那家伙绝对只会采取利己的行动吧。

  「我明白了。现在开始我要认真。你就见识见识我的实力并再度迷恋我吧。」
  这是什么夸大其辞的主持人啊。
  「那么,首先,请新成员来个自我介绍吧,那边那位制服打扮非常耀眼的厄神小姐。」
  「又不是什么偶像艺人。」
  与轮月四目相交的厄神,似乎被吓得稍微抖了一下肩膀。尽管她被救了一命,但却突然被带到陌生的天狗住处还要参加这莫名其妙的会议,以对方的立场而言想必会觉得很不安吧。
  「我叫龙津爱良,是大约半年前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厄神。呃,汉字是这么写的——」
  在事先准备好的便条纸上,她写下了普通日本人也不会觉得有何怪异的名字。然而她本人自称是厄神,所以铁定不是一般人类。我的「预兆」也这么告诉我。
  「首先,我几乎没听说过厄神这个名词。原则上。凡是会带来灾厄的都算做障碍神吧?那可不是什么吉祥的称呼喔。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啦。在兵库县的部分地区,有一种厄除八幡信仰,那种神社祀奉的也叫厄神。发源地大概是京都府石清水八幡宫的厄神参拜吧,但不知为何以厄神为名的神社全都在兵库县就是了。」
  「这个嘛,虽然仅是我的推测……会不会是原本的驱除疫神后来转化为厄神信仰了呢……?兵库刚好包含了五畿内(注6指日本古代京都周围的五个行政区,包含山城、大河、河内、和泉、摄津。)与外部的境界,所以当然会进行疫神的祀奉祭典了。」
  「等一下,等一下!这太难了知理听不懂啦!先倒回去重新解释一遍!」
  知理代我把感想说了出来。
  不管怎么看轮月跟厄神的对话都太专业了。
  「这样啊,就让身为主持人的我来补充说明吧。你们知道疫神是什么吗?也就是所谓的瘟神。正如字面意义是一种会带来疾病的东西。虽然加上了神的敬称,不过当然不是什么神圣高上的存在,而是跟我们一样的异形。这种疫神,在古代会侵犯境界进入都城,也就是被认为会从地方来到都城所在的国家中心。到此为止没有问题吧?」
  「古代又没有疫苗之类的东西,人类的移动范围也很有限,所以会给人一种地方的流行病逐渐往中央靠近的感觉。这么一来,疫神的存在就可以理解了吧。就跟把漂流上岸的溺死者尸体当神祭祀是相同的道理。」
  「是呀,举例来说外国遇到海难的尸体漂流上岸,死者身上可能会带有新型的传染病菌,这么一来或许就会在陆地把疾病散布出去了。因此古代才会认为所谓的疾病,是从距离都城很远的地方,像是跋扈的魑魅魍魉一样一路杀过来。」
  「但问题在于,把疾病拟人化的神是否真的存在。」
  我觉得天狗、吸血鬼,以及疫神的性格应该都不一样才是。
  「我先说结论吧。到底是因为先有那种东西存在传染病才会流行,还是因为大家害怕疫神,所以才真的把那种东西从异世界招了过来,顺序很难厘清就是了。」
  「确实,会散布疾病的异形就算真的存在,其实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古代人类的抽象概念可没发达到可以帮实际不存在的事物命名喔。由于误解,把名字取错的例子可说是屡见不鲜。」
  「也就是说,真的有厄神这种东西吗……」
  同理可证,类似修罗这种危险的种族应该还不少啰。如果可以真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碰到。
  「呼,那么我要继续解说下去了。」
  轮月在此先喘了口气。
  「我国古代的都城,除了少数例外都不脱五畿内的范围。所以,首先就从这畿内开始说明吧。日本从七世纪起,王宫都在国土的中央,而王宫的周围是王都,王都的周围又是王畿,世界观就是以这种双重环状的构造所组成的。因此,所谓的畿内,就想成是都城周围的都道府县就可以了。」
  以知识的理解程度而言,这种说明的角色轮月算是恰如其分。这家伙一旦认真起来发言时,让人觉得既强悍,又可爱,还很聪慧,根本找不出缺点啊……
  「那么,所谓的五畿内,包括平安京所在的山城,平城京所在的大和,另外还有难波宫所在的摄津,再加上和泉、河内这五个国。这五国以及其外的境界被古人认为特别重要,为了预防疫神进入而举办许多不同的祭祀活动。」
  当然,都城也会在周围布下结界作为最后的防御线,不过在那之前,周围的地区就会先设下预防措施了。
  「经常拿来当佐证的史料是奈良时代的重要史书《续日本纪》,根据其中神护景云四年的记载,当时畿内国境的十多个地方在祭拜疫神,希望能防止疾病的入侵。意思就是不可以!不要进来!不准再深入了。」
  「是啊,这些史料本身我也耳闻过。」
  「我另外补充一点,当年还改元为宝龟元年,可能也是应付疫神的对策之一吧?不过,我才刚来到久多良所以对日本的历史不大清楚……」
  牡丹似乎很害羞地说道,但老实说我根本不记得当年有改元,所以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牡丹小姐的说法很有趣,但真要说起来与其称之为疫神对策还不如说是更接近传染病的对策吧。接下来的内容就有点艰涩了,请继续努力听下去吧。」
  「之前的就已经太深奥了吧~」
  知理几乎快哭了出来,的确我们讨论的内容早就脱离了一般人的常识。
  「那十几个祭祀疫神的场所现在几乎都失传了。不过当然啰,又没有在那上头建立社殿,况且也只是那个时代临时举办的活动罢了,所以这也没办法。有些论文曾试着去研究那些场所的可能地点,不过都只能算推测罢了。然而,其中有一处倒是确实留下了遗迹。」
  轮月突然站起身。我还以为她想做什么,只见她的目光望向位于待客间角落的书架。上次造访的时候我没注意到,书架上头还真的塞满了各种史料。尤其国史大辞典(注7日本最完整的历史百科全书,全十七册。)还摆了全套呢。
  结果,她拿出来的却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兵库县都市地图。这种普及版的地图只要是大一点的书店都能找到吧。
  「呃,我记得是在神户市须磨区。百人一首(注8日本鎌仓时代歌人藤原定家的私撰和歌集。)里不是有一篇提到须磨的关守吗?就是那个须磨区了。我需要那附近的放大图,是在第九页啊。找到了,这里有座多井畑厄除八幡宫。就是这个了。」
  我看那页地图,上头标出一座奥须磨公园,想必是利用自然地形所规划成的大型公园吧,公园左侧有一个神社的图示。
  「不知道是真的还假的,听说这里现在还残留着一座疫神冢喔。此外地点也很吻合。你们看邻近的多井畑左边。」
  那里有标出区境的红色虚线。
  「多井畑的旁边就是邻区。也就是说,这里很明显属于境界……」
  「正是这样。如今的区境界严格说起来并不等同古代的国境,但这一带的确是摄津与播磨的分野,也就是畿内跟边境的分界线。尽管周边在现代大多已经开发了,不过从这地图上也能看出这是个多山的地带。附带一提多井畑的『多井』两字读音有倾斜地的意思。所以这地名已说明了此处是位于倾斜地上的旱田,要拿来当古代行政区的分界线可说是刚刚好。」
  「喂喂,难道你的意思是,疫神就是从这块裂缝涌出的吗?我还以为是从四国或九州等地千里迢迢过来的。」
  条件也太过完备了。真是一块叫人毛骨悚然的土地啊。
  「或许吧。不过不可能找出佐证就是了。」
  废话。毕竟是上千年以前的事了。
  「从上述环境证据可以推断,这块土地有很高的机率是祭祀疫神的场所。不过,
  文献并没有记载当时祭祀八幡神的社殿已经盖好了。直到平安末期的安元元年,呃也就是一一七五年,才从石清水八幡宫分灵到这里兴建社殿。这也就是说——」
  「直到那时八幡宫的厄神才跟驱除疫病结合在一块?」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疫神跟瘟(疫病)神的汉字同样都是读『Yakujin』,不管哪个名字都属于障碍神没错吧?这可不可能是一种混合的结果呢?我的意思是,驱除疫病的信仰与在石清水进行的厄神参拜混合起来,最后疫神也跟厄神合而为一了。」
  「确实,如果在那一带建立起厄除八幡的新信仰的话,就算最后厄神在当地普及了也不需要意外。」
  「在八幡宫祈祷除厄的信仰算是全国共通的吧,不过要连神社名称都包含厄神的话就只有这里了。顺道一提,离这座神社最近的公车站名也叫多井畑厄神。厄除八幡其实就等于是厄神信仰。最后再补充一点,兵库县加谷川市有一座火车站名字就叫厄神站。站名由来是因附近的八幡神社通称为宗佐厄神八幡。以直线距离计算距多井畑厄除八幡宫差不多是廿公里,这样的路程要叫色情护肤外卖也没问题呢。」
  她又多加了一句废话。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刚才那些大多都是缺乏史料根据的推测喔。祭祀厄神的起源也有可能是别的因素传承为宗佐厄神。然而,我还是觉得疫神跟厄神的混淆与多井畑脱不了关系。」
  「喂,难道你的意思是,八幡神单纯只是因为能除厄所以就被称为厄神了?」
  「但,也有无法用这种理论来说明的例子喔。摄津的六甲八幡神社除了奉祀八幡神的社殿外,从安土桃山时代(注9日本西元一五七三年至|六〇三年由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称霸的时代。)就另外设立了厄神宫。既然社殿不是同一座,那就代表厄神跟八幡神是不同神格的可能性很高。」
  轮月小心翼翼地避免妄下判断并说道。
  「以上,是一个中学毕业生的解说。」
  「不必强调你只有中学毕业了。」
  我很清楚你对这一类的知识非常丰富。
  「既然如此,那厄神龙津小姐的故乡就是在兵库啰?」
  那里距离久多良就算直线也有八百公里左右吧。
  「不不,不是的!」
  龙津小姐挥动右手摆出否定的姿势。她的这种动作还满可爱的。如果我班上有这种女孩,「啊~好想要女朋友会议」的成员们一定会热烈讨论吧。
  不过,仔细想想,我眼前的女性们没有半个去读高中。而我在街上以为是女高中生的家伙,大概有一成实际上都是异形。真有那么多的话,还怪恐怖的。
  「我是生在堂总鞍部约卅公里以西的山寺。与其说出生,不如说被召唤出来比较符合事实吧。那里的腹地狭窄到几乎不足以称为寺庙,但人们都说那边是真言宗(注10日本佛教主要宗派之一,密宗的一种。)的隐密道场。我跟兵库县几乎是完全无缘。唯一的感想大概就是想吃那边的神户牛肉吧。」
  「我猜,赖斗同学的感想一定也是想把你吃掉。」
  「喂,对初次见面的女生别说这种废话好吗!对方怎么会知道你是在开玩笑……」
  初次遭遇牡丹时也是这家伙鬼扯说我想袭击她,害我差点就被宰掉了。
  「呃……那种事,真叫人困扰呀……我是寺庙出身的,所以守身如玉。」
  看吧,她真的上当了……
  「不过,如果支付五万元的话,我可以接受……」
  「别为区区五万出卖自己啊,龙津小姐!」
  这女孩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不太清楚现在的行情是多少呢……既然如此,那七万好了……」
  「这不是喊价的问题好吗!」
  「赖斗同学,不管她有多可爱你还是打消念头比较好喔。你想想看,跟厄神做,搞不好会被传染很可怕的病哩。高中生就得花柳病,岂不是太丢脸了。」
  「轮月,你阻止的理由也太诡异了!」
  「请别再说了!我身上没有你说的那种病!况且我原本就是个守身如玉的女子!除非对我磕头跪求不然我是不可能卖身的!」
  「既然这样,就别故意设下卖身的例外啊!停在守身如玉那句就够了!」
  真拿她没辙啊。这女孩根本是把轮月喜欢开黄腔的部分,跟知理对黄腔缺乏抵抗力的部分混合在一起……异形怎么全都是这种家伙。
  「另外,请尽量不要用龙津来称呼我。那听起来很像某个品行有问题的葛饰区警官……还是叫我爱良吧。」
  确实,两者的发音颇为相近。(注11「龙津」与「两津」发音近似。)
  「既然这样,那就直接叫你爱良啰,厄神小姐。」
  「嗯,那样比较好。」
  「那么,关于厄神的基础知识已经讲解完毕了,接下来要请爱良小姐——」
  话题终于进展到本人身上了吗?
  「——换上泳装给大家瞧瞧吧。」
  「喂!有这种必要吗!」
  「不必担心,不是那种透明的泳装。是普通的比基尼。」
  「跟泳装种类无关吧!穿一般的便服不就好了!」
  可恶!主持人自己在装傻还真难讨论事情。
  「那个,在大家面前穿泳装我会很害臊还是不要好了,不过如果把穿过的泳装当礼物送给你们倒还可以……」
  「你说的那个难度更高吧!」
  呜呼……异形都没有脑袋正常的家伙吗?为了避免这女孩前途茫茫堕落到奇怪的业界去,得好好保护她才行……
  「好,那么现在就请爱良小姐说明一下自身的情况吧。」
  看来,讨论总算要切入正题了……
  「我是被寺庙的人召唤出来,然后就定居在寺里。如今我所穿的这套衣服,也是寺里的人给我的。不过我并没有上高中。这大概是寺里的人的嗜好吧。他是一位卅岁左右的男性,名字我忘了。」
  这是什么可疑的开场白啊。
  感觉她说的那家伙色欲很重,身为僧侣这样好吗?或者该说,就是因为是那种人,所以才会把自己关在无人的深山里吧。
  「因为寺庙的人一直叫我厄神、厄神,所以我才觉得不会错。龙津爱良这个名字也是对方取的。事后,我自己去调查厄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如刚才的解说内容,基本上大致吻合吧。如果想再深入探究由于缺乏详细资料就只能用推测的了。」
  地区信仰的起源究竟从何而来,因为缺乏文字资料的记载,想要搞清楚也不可能。
  「不过,就在那时,那座自封的寺庙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起初对方说话的样子还很正常……但后来就越来越常跑来……还寄了你是我命中注定之人这种奇怪的信给我……」
  「根本是典型的跟踪狂嘛。该不会就是那个已经变成尸体的咒师吧?」
  喂喂,卜哉,如果真是这样我对你的死就一点也不悲哀了。
  「不,不是那一位。我是在逃避跟踪狂的过程中,被那个男的盯上了,最后演变成被他追杀的结果……」
  「你应该是逃到堂总鞍部的时候就被咒师锁定了吧。」
  「是的……我偶尔也想过返回寺里,不过音信却完全不通……恐怕是遭受跟踪狂的袭击而毁灭了吧……」
  「耶,没想到深山里也会有跟踪狂出没啊,这世间真是不平静。」
  我觉得你的存在对世间危害比较大——虽然想这么吐槽,但总觉得轮月会趁机岔题,所以还是算了。
  「不过,或许我才是让世间不平静的主因吧。」
  她竟然自己承认了。
  「啊,那个跟踪狂不是男的。是女的唷!」
  「唔哇,女同志跟踪狂吗?这也太主动了吧。」
  我这回赞同轮月的发言。
  「对了,你说的那个跟踪狂也是异形吗?」
  「至少感觉不像人类。记得她的名字叫——」
  爱良再度于便条纸上写下文字。
  难波粉魂——光看这行字还以为是哪个飙车族的涂鸦哩。
  「这好像读『Naniwakodama』吧。我收到一大堆信所以有印象……因为太恐怖,那些信我全烧了……」
  原来异形中也有跟踪狂啊。不对,其实我自己也曾被强制带走、监禁,几乎全都是这种交手经验,所以跟踪狂异形或许很常见吧。
  「耶。基本上大家都想要摆脱灾厄,所以障碍神会被跟踪还真奇妙呢。就算是奇
  萌的性癖好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跟性癖好无关吧。」
  一旦让轮月掌控话题,我就会不断吐槽导致正事迟迟无法进展……
  「对方在信里好像写过自己也是跟我类似的情况,所以希望能交个朋友,搞不好她也是瘟神吧。不过由于没提到具体的部分,所以我也不确定她是哪种异形。」
  嗯,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吧。
  「所以说,导致感冒大流行的铁定就是那家伙啰……」
  不过,那也仅限于这位厄神没有说谎的前提,我才能相信这番解释吧。如果她真的是有害的,为了避免被制裁的危险,应该不会自投罗网才对。
  「喔呵,提起散播疾病的系统啊……情况最糟的应该就是牛头天王(注12日本神佛习合的神,为京都八阪神社的祭神。)之类的家伙了吧,不过那种有九成都被视为神小心翼翼地奉祀着,应该不会随便跑出来才对……然而废佛毁释的时候日本各地的牛头天王社都把主神换成素盏呜尊,处境还真凄惨哩。」
  「牛头天王以国学(注13研究古代日本的文学与神道,主张排除儒家与佛教的影响。)者的观点看属于佛教的神格,不过在正统的佛教经典里却找不到。把祂视为佛教与阴阳道混合后所诞生的原创神祇,比较接近正确答案。」
  「就是说呀。虽然废佛毁释还不到法国大革命那种理性崇拜的无神论程度,但我还是觉得革命家做了很危险的事呢。被牛头天王那种家伙瞪一眼,后果应该非同小可吧。如果是我,就得来个谢罪的九十分钟可延长全套服务了。」
  「那是什么时间设定啊。」
  差不多该下总结了。
  「爱良小姐是在山中的宗教设施诞生。在当地被细心照顾,结果却被可能是障碍神的跟踪狂盯上了,不得不出逃。途中,被咒师发现,又惨遭那家伙的追杀,一路跑到了久多良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被那边那位牡丹小姐所搭救。」
  爱良些微红着脸说道。
  「真的非常感激……我还以为自己完蛋了……托了牡丹小姐之福我才能第二度走在人生大道上。」
  「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执拗追杀无敌意的少女,况且还为此试图打破咒师之间的协议,对那个男的毫无同情的余地。」
  牡丹的发言非常有男子气概。乍看下她给人的印象就像个小女孩,但说起话来却十分帅气。
  「不过,尽管只是暂时的,但平衡还是因这回的事件而被严重扰乱了。对此一憾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因此,我才会出手扭掉那家伙的脑袋。」
  「太感谢你了,牡丹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爱良送出的热情视线尽管令我在意,不过以这场面来说牡丹的立场就好比白马王子,所以我也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她的处置方法也太血腥了。
  但,听完牡丹的话以后,我的心情依然非常复杂。
  虽然这完全是卜哉单方面的错,可是那家伙却一下子就被杀死了。
  或许正如卜哉过去所说的,身为弱者就是一种错误吧,可是在修罗压倒性的力量之前,弱者连抵抗或反省的机会都没有。
  咒师活在跟日常生活不同的伦理当中。这种环境并不适用普通人类的价值观。
  「牡丹小姐,很抱歉在你耍帅的时候打扰你,不过这件事并不值得奖励吧。」
  轮月露出冷冰冰的目光。
  这家伙很难得会用这种态度跟牡丹说话。大概是觉得只要严肃面对牡丹就没什么好怕的吧。轮月会这么嚣张,绝不是什么好预兆。
  「这、这话怎么说……我只是做了正确的事而已……」
  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般,牡丹也稍微有点动摇了。
  这么说来,牡丹动摇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异形之间的权力均衡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管正不正确,一下子就摘掉别人脑袋总是不太妥当吧。这么一来,堂总鞍部的咒师也不可能保持沉默了。假使他们那一族攻打过来,把我们抓去骑木驴的话,结果不是很惨吗?」
  「你这家伙,在无谓的部分也描述得太具体了吧。」
  不过,前半部分我同意。真没想到,卜哉会一下子就被杀掉了。关于这点或许就跟死于交通事故的人很像吧。
  当然,先惹麻烦的人是卜哉。他的作为就算被我射天弓都不为过。但,以结果而论火明家的颜面也丢光了。
  「唔……扰乱久多良安定的最严重因素就是那个男的。所以,我才觉得自己这时非出手不可……」
  「但就算如此也不该杀死他啊。如果只是制裁途中一时失手杀害还有话可说,但扭掉脑袋摆明了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嘛。」
  「我最不擅长手下留情了……我只能在放过他跟扭掉脑袋两者中选一个……」
  这也太极端了吧……简直是极端到绝望的程度……
  「对了,可不可以请千贺矢家主动联络那边的咒师呢?如果可以用钱解决,设法
  拿钱砸死对方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这种构想让人很不快,但试图消弭争端的出发点还是值得赞赏。
  可惜,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唔~……知理家跟其他地区的咒师并没有任何交情耶……」
  知理很沮丧地垂下头。
  咒师是深根于地方的职业,所以火明家跟千贺矢家也没什么往来吧。对方管辖的境界单纯就只有堂总鞍部,一族也几乎都是在鞍部西侧的朝见市出没。以文化圈而言,虽说只是隔壁县,但跟我们这边还是有差。
  「话说回来,火明一族究竟是何方神圣?跟被害人好像有交流过的赖斗同学,请为大家解说一下。限四个字以内。」
  「最好是啦。」
  「这不就四个字了吗?」
  「我只是吐槽你而已,根本不算什么解说吧!」
  「对了,我之前去医院检查发现怀了赖斗同学的孩子……」
  「骗鬼啊!无凭无据!你不需要刻意装出脸红的样子!」
  「吾凭吾妓?」
  「别开那么直接的黄腔好吗!至少说些比较委婉的吧!」
  简直是没完没了,我只好直接解说起火明家了。
  「好吧,神话中出现的神明有叫火明命(日本神话里出现的神祇,据说是尾张氏、海部氏等氏族的始祖。)的,你们听说过吗?」
  「所谓的火明命,听起来就感觉很炎热呢,但据说那是尾张氏这支盘踞海滨的豪族祖先之神。」
  轮月用左手食指戳着脸颊,摆出好像想到什么的动作。话说回来,这家伙搞不好是久多良市内知识最丰富的中学毕业生啊……?不论我说什么主题她都可以接得上话。
  「大致就跟你说的一样。事实上水主的祖先或许也系出同源,不过我猜应该没那么名门正派吧。甚至该说,我们可能只是僭越有名的一族罢了。火明大抵也是如此,始祖为火明命的豪族不可能有后代直接以火明为姓氏吧。然而,我们跟尾张氏有远亲关系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所谓的尾张氏,可是古代祭祀天丛云剑的热田神宫大宫司家族哩。」
  「没错没错。因此,火明一族的武器几乎都脱不了刀啊剑的。卜哉自己也是拿日本刀吧。那可是对异形用的武器喔。就跟天弓一样把力量注入日本刀后再使用。」
  说穿了,可以想像成把对异形用的毒涂在刀身上,这样就不会错了。
  「赖斗同学也用下半身为我注入些什么吧?」
  「闭嘴。」
  我真想算算看这家伙在一小时内可以开几次黄腔。
  「知理听不太懂耶,反正他们就是使刀的人对吗?」
  知理刻意歪着脑袋问。她的头顶上方感觉都快浮现「?」的记号了。这动作好像有点做作,不过我猜应该是她纯真的表现吧。
  「这么说也没错。如今除了担任咒师外,火明一族的所有成员也都精通剑术。关于这点,他们跟我家不得不继承的情形可说截然不同。卜哉这个名字也具备悠久的传统,他们家的嗣子都会取跟片假名『卜』形状很像的『卜』字为名。例如卜哉的父亲就名为卜刃。」
  「你说得倒是很轻松啊,如果放着他们不管我们不就惨了吗!何况他们可不是饿鬼之流的货色,而是纯正的日本人啊?假使他们跑来复仇,我们岂不是不能随便杀死对方!」
  虽然很想吐槽轮月以杀人为前提,不过那对她而言确实是重点。要在不杀死敌人的情况下打倒对方,双方可是要有相当庞大的实力差距才行。
  「待会我打电话给火明家吧……我会努力让他们接受这件事……」
  用电话通知你家的儿子被杀了简直是缺乏常识,不过这也属于咒师的工作。不论如何我都得守护地区的和平才行。
  对方的家族亦是如此,既然当上咒师应该也早有相当的觉悟吧。
  就好比警察跟消防队这类保护他人性命的工作一样,一旦从事就得冒自己也可能丧命的风险才行。
  只是我万万没料到会亲眼目睹那家伙丧命就是了。
  「不,你不必打电话!让我来负起责任吧!」
  这时牡丹突然抬高音量说道。
  「我亲自去拜访火明一族的住处!由下手的人去说应该比较快吧。这样也比较有诚意。」
  牡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很过头的事吧,露出很遗憾的表情。不过,咒师派异形去交涉总觉得怪怪的,感觉就像是把麻烦事扔给别人一样。
  「呃,牡丹小姐……」
  结果,我的发言被打断了,因为轮月以罕见的激昂表情迫近我们。
  「那怎么行呢!牡丹小姐,你不必牺牲自己到那种程度啊!我刚才说那番话的用意并不是为了逼迫你做这种事!」
  「既然是我害久多良陷入混乱就该由我去收拾才对。」
  「就算如此,你的牺牲也太大了!难道说为了负起责任……」
  「我去总比咒师打电话给对方有诚意吧。」
  「但,牡丹小姐没必要成为对方那一族的性奴隶啊!」
  「……耶?」
  牡丹摆出不明就里的表情。我也有同感。
  「喂!你那是什么解释的角度啊!说明一下你那整年都是粉红色的思考流程好吗!」
  「咦,难道不是吗?既然说要负起责任,我还以为是要去杀光对方全族哩,而在那之前为了向对方致歉就只能献上自己的肉体,并被众人软禁在屋子里,让他们全族享受连睡觉都没空的愉悦。」
  「你这家伙,思考一下子跳跃了五层楼啊。」
  毋宁说,亏她还能一下子就编出这种故事。
  「那个,我虽然对你们大家还不太了解……不过这位爱宕小姐非常低级我已经懂了。」
  「说得对极了,爱良。」
  轮月的等级可是连初次见面的对象都能感受出来啊。希望大家多留意这个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忘低级趣味的家伙。
  「性奴隶……性奴隶……性奴隶……啊啊,就是把肉晒干后保存起来的意思吧!这样肉就可以放很久了!知理,总算搞懂了!」(注15日文的「奴隶」读音与英文的「dry」近似。)
  知理再次发挥了把限制级词汇转换为普遍级词汇的机能。
  「吸血鬼,其实你根本全都听得懂吧。」
  「你在说什么呢,不懂耶。知理不明白你的意思。」
  「耶,既然如此你就试着说明下面这个词的意义吧——3P。」
  「3P……啊啊,赞否……就是赞成跟反对的意思吧!」(注16两者的日文读音近似。)
  「再来,阴蒂——算了,这个你一定会用栗子与松鼠蒙混过去吧,还是换一个。呃,考你什么好呢。喂,赖斗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注17日文的「阴蒂」可以拆解为「栗子」与「松鼠」。)
  「我希望能把你嘴巴缝起来。」
  我真的想拜托牡丹把她的舌头拔掉了。
  「总、总之……我并没有打算做出违背正义的行为。我只是以为那家伙抓住了他人弱点,企图强要肉体关系所以才视为恶棍直接拧掉脑袋。」
  遇到这种情形直接动手杀人也有问题。不过,一旦遇到牡丹需要亲自出马的场面,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不得不的手段吧。既然当事者都认为自己需要负起责任了,火明那边的态度应该也比较容易软化。
  再加上,我也一块低头赔罪的话,或许真能勉强收拾掉也说不定。思索该如何化解前辈之死的烂摊子已经很悲伤了,但这也算咒师的宿命吧。
  「牡丹小姐,拜托,让我先用我的方法联络看看。如果牡丹小姐突然过去,对方搞不好会误解为敌袭哩。」
  「我明白了。咒师赖斗先生,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牡丹恭敬地低下头。基本上牡丹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不过只要自己行得正她就只是个很有礼貌的少女罢了。
  「哪里,毕竟这也是我的工作。」
  「还有,如果我杀了你的朋友,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她再度低下头。
  这回我可没法轻易说出「哪里,毕竟这也是工作」之类的话了。
  「他不算我朋友。只是同行。为恶的同行被惩罚了也没办法啊。」
  我是咒师,像这种血腥事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份工作本来就包含了那些部分。
  因为是工作,所以必然有自己不乐意的成分在内。但,为了生存下去我又非劳动不可。尽管做这行一毛钱也赚不到,可是如果工作失败了我就得死。
  「可是,情感的部分你真能切割得这么干净吗?」
  别再问了。
  当然,对此我也产生了一种同伴被杀死的感觉。不过,那只是纯粹情绪性的反应,毫无道理可言。毕竟是卜哉先背叛我的。
  什么「宿命」嘛。难道你就是因「宿命」而死的吗?
  「我当时会发飙也是卜哉的错吧。假使牡丹小姐没出现,我对保护爱良这件事就无能为力了。甚至该说,我的觉悟不够所以得向你们道歉才对。」
  既然是为了工作,不管对方是认识的人,还是朋友,都得痛下杀手。
  如果不这样,久多良的平衡就无法维护。久多良的平衡不能保持,那我的小命也会丢掉。
  当时,假使牡丹没出面的话,恐怕我会坐视爱良被卜哉杀害吧。这等同于我自动放弃了咒师的职务。
  不过,在我陷入无边无际的烦恼之前现场的话题变了。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我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爱良怯生生地举起手问。
  糟糕,竟然把该如何处理爱良这个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之前也曾被迫露宿过,不过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半夜如果在车站前闲晃,还会被陌生男子搭讪……」
  这样好像很容易被卷入犯罪事件啊……没想到乡下地方也有这种危险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认识的人突然约我去唱卡拉OK,或者问我要不要去他家过夜之类的,甚至还有数人为一伙的跑来搭讪。」
  「还是有许多心地善良的人类存在嘛,真是太美好了。」
  轮月装模作样地点头说道。
  「最好是啦!那些铁定都是不怀好意的色鬼吧!」
  「哈哈哈,只是跟离家出走的少女谈一场恋爱罢了。这可是双方情投意合唷,哈哈哈。」
  「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了。」
  倘若真的造成那种结果事情可就大条了,倒过来说搭讪的色鬼被爱良拿剑屠杀也一样很麻烦。
  「爱良,你有印象,自己曾引发过什么疾病流行吗?」
  「嗯,我虽然身为厄神,不过好像不具备那种力量呢。另外,就算我有那种力量,只要待在这里应该就能确保安全吧。」
  「这话怎么说?」
  「不管是厄神还是疫神,在出门徘徊游行的时候总是会散布灾厄。但只要自己停下来不动就能大致维持安全了。刚才的讨论也提过,在兵库厄神是被当作正统的神明大人来奉祀的。就连牛头天王信仰,也是因为能给信徒带来好处才会普及至全国。」
  诚然。在日本只要神明大人待在一定的场所不随便乱动,就不会产生祸害。建立社殿祭祀神明的这个系统本身,也是一种固定住神祇避免引发麻烦的方法。而所谓的孤魂信仰更是有很强烈的这种意义在内。
  「既然这样就让爱良暂时找个地方住下来吧。还不清楚事情状况的火明家成员或许也会跑来。轮月,不好意思……不然,知理,你能收留这女孩一阵子吗?」
  「赖斗同学,为什么刻意把我排除在选项之外哩!请你好好说明!简直就像在畏惧我会对爱良做什么淫秽的事一样嘛!」
  「理由就是你说的那个。」
  对内向的女生而言轮月带来的刺激太强了。
  「我才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呢!顶多就是一起洗个澡,趁洗澡的时候来个胸部按摩罢了。」
  「结果你已经在打人家胸部的主意了。真危险啊。」
  「另外,就是把她的发育情形稍微拍成影片,绝没有动什么歪脑筋的意思。」
  「我觉得差不多该请牡丹小姐把你收拾掉了吧?」
  已经分不清轮月到底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了。
  「这位小姐真的很喜欢开黄腔呢。与其在这个人的家暂住,不如给我六千元去商务旅馆好了。」
  「这样啊,那我推荐你一个地方。在高速公路的交流道入口附近有间叫『情人凡尔赛』的商务旅社唷。」
  「光听名称,就知道一定是摩铁吧!」
  「真失礼。人家的外观可是跟欧洲的城堡一样呢。」
  「果然是摩铁没错!」
  刚才我放弃轮月家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知理,可以请你家提供给客人用的房间吗?住在轮月家就某种意义来说比露宿更危险啊。」
  「知理家没问题。反正房间多得都快发霉了。」
  她家的房间应该真的有那么多吧。待在千贺矢家的宅邸里,就算突然有敌袭也不要紧。千贺矢家的人总不会为了杀敌而牺牲一般人吧。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决定啰。看来会议可以告一段落了。」
  「不,我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结果爱良的脸庞依然笼罩着阴霾。
  「那个跟踪狂如果继续追来的话……」
  「啊!」
  对喔!跟踪狂还是有一路纠缠到久多良的可能!
  「哈~不确定会不会跟来的家伙我们也不可能主动出手攻击吧,总之就先把这女孩藏起来再说。以危机的严重程度而言火明一族还远在跟踪狂之上——包括我的贞操在内。」
  「你真的打算守护自己的贞操吗?」
  「什么,你要侵犯我吗?赖斗同学,你想夺走我的贞操?」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吧。」
  
  结果,等到日期已经变成第二天时,我才返回水主家。
  轮月家由于太深山了,我要回家变得很困难。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逞强搭来接知理的便车下山不就得了。
  包上保鲜膜的饭菜还搁在餐桌上,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再吃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其他事得先处理。
  我决定先打电话给火明家。尽管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但咒师遭遇不幸的事故还是得先联络对方才行。
  拨号的时候,我的手在发抖。心情根本还没沉淀下来。
  隔着话筒一名五十余岁的男子说话声传来。
  「啊,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我是久多良的咒师水主赖斗。有件事……」
  虽然心底觉得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得努力把事实传达给对方。
  「卜哉先生,在久多良市的山区搜索异形时,不幸死亡了。」
  为了避免对方把牡丹视为坏人,以及造成火明家的不快,我尽量慎选词汇说道。可是,由于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有听懂,继续深入解释是必然的。
  『也就是说,无视停战命令的卜哉,被你们那边的异形调停者视为扰乱均衡的家伙杀掉了?』
  「是的。不过,他违反规定是事实,但杀害他的异形也认为自己的处置太过头了,希望能去府上亲自致歉。」
  『我明白了。我们这边会把对方视为客人看待。』
  由于对方的态度极其冷静,反而让我觉得很难启齿。
  『卜哉因为无法容忍异形,所以才会过度深入你们那边。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况且我家的咒师会跑去久多良本来就很不智。』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甚至该说,有件事应该先向你们那边报告才对。我以为卜哉已经先联络你们了所以觉得很不好意思。』
  「您说什么?」
  『有个极其危险的存在正接近你们那边。』
  「极其危险的存在?」
  『是个非常让人忌讳的异形。虽然不太清楚那家伙的实际样貌,不过或许厄神并非疾病流行的主因,这家伙才是确实会传播瘟疫的游行神。类似的例子很罕见,所以相关情报极少,恐怕那像伙的名字是——Karakami。』
  「Karakami?」
  这异形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写法是汉字的「汉」后面加个神明的神,也就是汉神。』
  又是一个陌生的异形。看来之后还得向轮月打听一下。
  「那家伙就是在追踪厄神的异形吗?」
  『是的。由于太过危险,我们已经派了一名充当谘询角色的咒师过去了。』
  呃,可是卜哉已经被杀了——我才刚感到疑惑对方便说出正确答案。
  『他叫火明深卜,是卜哉的弟弟,已经自动就任为下一代的咒师了。』
  「那个,我想府上最好还是不要派那位弟弟过来比较好。」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毋宁说,会觉得这样很棒才怪吧。
  哥哥刚被杀身为弟弟的人不可能还能保持平常心。
  也就是说,假使又出了其他状况,我可没法保证这位弟弟的小命还能留住。久多良有久多良的规矩,绝不可能允许外来者擅自行动。
  就算我允许好了,其他异形会怎么处理我可不知道。
  『我明白你的忧虑。不过,当卜哉没有跟家里联络的同时我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深卜也打算亲自去一趟。』
  看来那位弟弟前来已经是决定好的事项了。
  『那么,就祈求你们马到成功吧。倘若又发生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跟我们联络。』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双方到最后都没有丧失理性露出情绪化的一面,应该算成功的沟通吧。
  光是打个电话就让我肩膀酸痛。这样的疲劳感是会让人很不舒服的那类。
  自己当初明明是打算当正义的使者,但为什么老是会陷入这种纯粹的政治折冲呢?
  「工作辛苦了。」
  着睡衣的未莱冷不防站到我身边,害我差点就惊呼出声。刚才太专注打电话了,因此根本没注意她的存在。
  「本来我在睡觉,但因为退烧所以就起床了。看来平衡已经恢复了吧。」
  「不过,感觉好像又要掀起另一场纷乱了。」
  「刚才通话的对象是火明家吧。他们说了什么很棘手的事吗?」
  「棘手的事,你如果有听到电话内容就明白了吧。同样干咒师的卜哉死了。」
  未莱的目光对着远处发愣。
  「是吗?不知为何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就像原本很紧绷的某种东西啪一声折断了。原本花很长时间才下好的结论,不知不觉被妄想化上过度厚重的妆,导致距离事实越来越远……」
  妹妹又以一派预言者的风格发言。这种时候的未莱我实在完全无法理解。
  「堂总鞍部应该是在朝见市吧?」
  「是啊。不过严格说来那边已经跨到隔壁县了,所以应该包括朝见市跟九日市町两者。」
  「为谨慎起见,我要先调查一下朝见市的历史。」
  未莱静悄悄地返回自己的房间了。
  不知为何,她的动作不太像人类,我开始觉得妹妹也是异形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想一  咒师的宿命
  
  
  「别犹豫。千万不可以犹豫啊。」
  足足有两公尺长貌似巨大蜈蚣的虫子,其名为「国百足」。卜哉仅持单刀走向敌人。当双方的距离归零的瞬间,刀身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虫子的胴体自正中央被一刀两断。
  与其说这是斩击不如更像是用蛮力强迫分成两半的结果吧。
  「干得好!」
  我忍不住痛快地叫道。如果是自己上,势必会花费更多工夫吧。话说回来,我的天弓本来就不适合采取这种肉搏战。
  然而,卜哉此刻却尚未放松戒备。
  「在刺下致命的一击前还不能大意啊。」
  被砍成两半的蜈蚣就好像自行分裂一样,两部分各自朝卜哉袭击而来。
  「如果是你的天弓只要一击就够了。刀还是有极限。」
  日本刀锐利地一闪。
  仿佛以此为信号他再度采取行动。
  「试着变换斩击的方向吧。」
  卜哉纵向挥刀,把已经剖成两半的部分再度切开。最后被砍成四等分的国百足终于丧命了。
  「像这种下等的家伙不会马上停止动作。简单说,它们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到底是以什么原理行动的也没人搞得懂。所以,在百分之百确信已经杀死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明白了,卜哉前辈……」
  感觉自己轻忽大意的态度好像被完全看穿了,因此有点心虚。堂总鞍部出没的异形跟久多良似乎有点不一样。如果是自己见识过的虫子就不会出方才那种糗了吧。
  「还有,那个『卜哉前辈』让人很不自在,可以改口吗?叫我卜哉就行了。这种工作不需要什么严格的上下之分吧。」
  把刀收入鞘中,同时他继续说道。
  「就连我比你强这点都缺乏根据。我跟赖斗战斗也不见得能打赢。」
  「怎么会,应该不至于——」
  「当然可能。」
  他轻易断定道。
  「虽然不是说努力毫无意义,但咒师的强度大半都是靠继承得来的。举例来说,火明家有无数的刀剑,水主家则有天弓。你也没有经过血尿的特训就能使用那个了不是吗?」
  「是啊,真要说起来应该算继承得来的比较贴切……」
  「所以说,就是一种继承嘛。如果异形会改变那也就罢了,但只要异形不变,我们亦重复相同的做法就好。那就是直接杀掉异形。我除了刀法外也没有别的长处,而其他知识我们这一族又没有传承下来,所以我完全不懂。」
  「是这样吗?」
  我认为剑术是可以靠努力学会的,不过反驳对方好像很没礼貌,所以我才这么回答。
  「就是这样没错。或许打从一开始赖斗就比我强。即便现在我比较强好了,搞不好半年后就变成你比我强也说不定。此乃咒师的宿命啊。」
  这么说来,卜哉好像很喜欢用宿命这个词。我会使用命运的场合,卜哉通常都是用宿命来代替。所以他不是命运论者而是宿命论者。
  「在这样的世界中,我被冠上前辈的敬称也感到很羞愧。总之,确实把异形杀掉就对了。能达到那个目的就算成功。那么我要回到开头的那句重点了。」
  卜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杀死异形,千万不可以犹豫。」
  对这点非常顽固的卜哉始终没有改变。
  就好像他觉得立场动摇会影响到自身的存在价值一样。
  「光是那些家伙跑到这边来就是一种错误。没什么好跟对方交涉的。就如同我们注定身为咒师般,异形永远也只是异形。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从那时候起卜哉完全不容忍异形的想法就很坚决了。
  以结果而言……这种心态缩短了那家伙的寿命。
  我实在不懂什么才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ennosAthena 于 2016-8-29 23:00 编辑

  第三话  追踪汉神
  
  
  翌日,我极其正常地前往高中上课。
  虽说那个叫汉神的跟踪狂不知几时会来,但我们也不可能为了没有确切出现时间的家伙而随时保持严密警戒。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我早退就得了。
  一到校,就发现我的座位被桥本占据了。
  「让开。」
  「好,我让。座位还给你。不过,你可别以为你还能继续落跑啊。」
  「为什么我非得看到桥本就落跑不可啊……?」
  才怪,其实我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指的一定是我在街上躲避他们的事。
  「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才能享受那种酒池肉林的状态啊!为啥会出现罗多伦咖啡的那一幕?太卑鄙了!说明白点我简直羡慕死你了!」
  好吧好吧,反正我又做出愚弄「啊~好想要女朋友会议」的行为了是吧。我在会议的成员们面前行为不检,请诸位用力弹劾小弟吧。
  我已经懒得跟他们辩解了。反正被他们怨恨也不至于搞到退学吧。在牡丹面前失去诚信会导致小命不保,但在这家伙面前失去诚信顶多就是失去一位朋友的程度罢了。这种程度的损失我就心甘情愿接受好了。不过,我本来也没有欺骗这些同学的企图啊。
  「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吧。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不过在罗多伦咖啡被两名女孩子抱住也是事实。况且如果假日跟两位少女去咖啡厅喝饮料有罪的话,那我就是罪恶的化身了。你想来一场非难我的演讲还什么都请便。」
  「是吗,我早就决定好了。水主,接招吧?」
  咦,难不成,他想揍我?
  虽然被揍是有点难受,不过跟悬命的战斗相比根本什么屁也不是。倘若只被打一拳的话我就忍忍吧。都经历过生死交关的时刻了还怕什么。
  「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出气的话。之后可不要再为了这个跟我啰嗦喔。」
  然而,桥本却突然屈膝。
  什么,难道他打算使出某种特殊的拳法……?
  「水主大师,请教导我把妹的诀窍吧!」
  桥本冷不防对我五体投地起来。
  耶,这是怎么回事?
  「拜托您了!大师!大师!请务必指导徒弟!」
  「喂,快站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咧!」
  「真的,请您教我您的做法吧!那已经完全超越有点受异性欢迎的程度了!是需要靠炼金术之类才能达到的等级!除了之前说是您女友的女生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叫轮月的女孩不是吗!为了成功我不惜任何努力!」
  「呃,桥本,这种事跟努力无关啊。当然努力或许多少有点用吧。不过,与生俱来的血统就已经决定一半以上的结果了。」
  真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场合重复卜哉所言的那番话……
  这可不是扯谎。体内参杂了天狗跟吸血鬼的血液,百分之百与我的努力无关。
  「喂喂喂!你的意思是说,天生长得丑就没救了吗?我才不承认那种事!」
  糟糕,被他曲解了!
  「不、不是啦!我也不是什么帅哥对吧!那是一种,该怎么说……类似气质的东西吧。这种事会被个人无法改变的因素强烈左右喔!」
  「呜呜……什么嘛,所以就是运气的问题啰。反正根据设定,你就是受女生欢迎,而我就不受欢迎对吧……」
  虽然我不能肯定自己受异性欢迎,不过要归咎运气也没错。
  「附带一提,桥本,你想要长命百岁吗?」
  「应该没有人喜欢短命吧。」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不要模仿我比较好。我的做法会给自己带来无数的麻烦啊。」
  「在咖啡厅的那一幕,果然是所谓的修罗场吗?」
  「要说那是修罗场,应该也算吧……不过,真正的修罗比那更可怕……」
  「真正的?」
  「哈哈,当我没说那个。可以肯定的是,轮月那女人,就是标准的魔女。最好别跟她扯上关系。这点绝不会错。」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跟她扯上关系呢?」
  「此乃为宿命啊。」我叹息地说道。
  没错,一切正如卜哉所言这是宿命。不管是走上咒师这行,还是我体内混有天狗与吸血鬼的血统都是早就注定的。
  桥本垂头丧气地离去后,我的手机发出震动。
  是轮月传来的讯息。
  『哈啊哈啊,我现在没穿内裤……』
  我顿时火冒三丈,回了她一封『你给我认真一点』。结果她又传讯回来了。
  『真抱歉。为了赔罪就把人家的第一次给你吧。』
  『廉价!你的第一次也太随便了吧!别鬼扯了!快报告现况!』
  『汉神跟咒师都没来。一切都很和平。』
  真希望她第一封讯息就写这个。
  今天每隔两小时轮月就会传一封报告现况的讯息过来。像这种时候,我就庆幸轮月不必上学真是太好了。
  不过,那家伙已经去过千贺矢家了吗?虽说爱良应该已经跟知理一起回去了。这时她又传讯过来。
  『刚才的报告全凭女人的直觉。』
  我因为再也忍受不了就直接打电话过去。
  『啊,一大早就这么想念人家的声音吗?真是的,赖斗同学已经如此迷恋我了呢。』
  「应该说,我快被你缺乏常识的程度气得半死才对!过去确认一下现况啊!怎么能凭你的直觉来判断!又不是什么国宝级的大师!」
  『女人的直觉可是很准确的。附带一提子宫的抽痛还能用来占卜。』
  「只要你猜错一次就完蛋了,还是亲自去那边确认一下吧。」
  『附带一提子宫的抽痛还能用来占卜。』
  「不要因为我没吐槽就故意重复好吗!」
  『我会善尽职务的,相对地也请你隔着电话送一句讯息给我。』
  「讯息?」
  『例如「轮月,你真可爱」。如果不照做我就不上工了。』
  「……为什么?」
  『因为人家现在很想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
  我开始后悔在教室打电话了。如果在此被人听见,又将引发不必要的议论。甚至该说此刻好像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竖耳偷听我这通电话。
  还是去没有人的男生厕所好了——
  『如果不现在说就算无效。』
  「轮月……你、你、你真可爱……」
  虽然早就习惯吐槽她的黄腔不过对这种事还是无法适应啊……
  『太感谢你了!这么一来我就能努力工作!那,放学后,大家去吸血鬼的家会合吧!我也会穿上内裤,立刻赶往吸血鬼的住处。』
  所以她刚才说没穿内裤是真的啰……
  这之后,确认现况的讯息真的好好传来了。
  『大家都还活着。』
  或许打从一开始就该拜托知理比较好。我搞错人选了吧。
  此外,我跟她讲电话的事也立刻变成谣言散播开来。
  即便是资讯化的社会,谣言的力量也丝毫没有减弱哩。
  
  等学校的课上完,我赶往千贺矢家。由于我是搭公车上学,所以离开时没脚踏车可骑。也因为这样害我步行了卅分钟以上。
  然而,等我好不容易抵达却想到一个问题。
  这栋房子,该从哪进去比较好……?
  不必赘述,千贺矢家是大富豪。
  尽管宅邸的位置一下子就能找出来,但由于腹地太过广大反而让人搞不清入口在哪。正面似乎没有类似城门的明显目标,而侧面也找不到较小的出入口。又没有设电铃对讲机。会不会有某种便门之类的……
  打电话去问感觉很蠢,在围墙边徘徊又只会让人误会是想闯空门的小偷,就在这时,我撞见了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
  哇咧,我大概会被认定是可疑人物吧,不过就算被对方误解我也没话可说。
  「您是水主先生吧。大小姐已经吩咐过了,请往这边走。」
  似乎是机械式的豪华正门开启了。天晓得我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出名。
  「这道门,只有当贵客来访,以及家中主人要使用时才会开启。」
  拜托,别搞这么大排场好吗?
  穿过门走了数分钟,终于抵达目的地的建筑物跟房间了。假设刚才我自行闯入这块土地,十之八九也会迷路吧。这里面到底盖了多少栋房子啊,哪栋是做什么用的完全搞不懂。
  我进入的这间西式建筑似乎是迎宾馆。名称听起来感觉有些夸大,不过里头摆设的西式家具看起来都异常昂贵,确实具备能说服人的威力。角色扮演的玩家应该会很想来这种地方取景吧。
  房间内,有已经换上一袭高贵洋装的爱良、知理,另外轮月也在。大家都各自坐在华丽气派的单人沙发上。
  「啊,大哥哥,放学辛苦了!」
  「水主先生,在学校待了整天很累人吧。」
  「赖斗同学,在学校忍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发泄了。」
  「发泄你个大头。」
  果然轮月又开起黄腔。
  「呃,偶尔用手或脚帮你忙也是可以的喔。」
  「什么偶尔一次也没用过好吗!」
  「怎么会。男人都有两颗蛋蛋吧。」
  「不是那个蛋!」(注18日文的「偶尔」与「睾丸」同音。)
  竟然在别人家里大剌剌地讲这些低级的话,她已经到无所不能的境界了。
  「对了,进屋子之前有好好洗过手吗?」
  「啊,对喔。我先去洗一下啊。毕竟西边正在感冒大流行呢。」
  「也别忘了漱口。还有请记得先淋个浴。」
  「淋浴就免了吧。」
  「光临本店的客人必须先淋浴才能接受服务。我们也不想把脏东西放进嘴里啊。」
  「这里不是那种不干净的店,是千贺矢家的迎宾馆。还有,你不要故意用复数形把知理跟爱良也牵扯进去好吗?」
  我不希望轮月的受害者继续增加下去。
  「知理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耶。」
  知理装模作样地歪着脑袋,摆出不明就里的表情。我觉得这种处世方式才是正确的。
  「那个,我不想当特种营业场所的女服务员……因为人家是很健全的女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爱良直接提出抗议了。这也是正确的态度。
  「不过,如果可以赚很多钱的话就没问题。」
  「问题可大了!」
  这女孩,感觉好像很现实啊……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哩……
  「爱良小姐一定可以成为店内的红牌,我保证。」
  「真的吗?既然这样稍微试试应该也无妨吧……?」
  「爱良!千万别被那魔女的一张嘴骗了!什么保证一点根据也没有!」
  胆敢相信那家伙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何必对人家这么冷淡嘛。关于汉神的事我可是帮你先调查清楚了。」
  轮月好像有点不开心。确实,关于汉神的资料我事先委托轮月搜集了。
  「抱歉,抱歉。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既然要致歉,可以让我拿鞭子挥几下吗?」
  「你赶快把汉神的资料说出来吧。」
  「知道了,你赶紧先去洗个手啦。」
  把手好好洗干净,顺便漱了口我才返回房间。不过当然没有淋浴。
  我坐在沙发上的同时,负责说明任务的轮月也站起身。像这种时候,站起来说话的确比较方便。
  「正如汉神这个名称所示,那是一种来自中国的神。大家都晓得,道教的神祇数量多得跟天上的繁星一样,所以汉神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况且,等传到日本来后又发生了变质。」
  「果然又是一种官方不承认的存在吧,所以在史料中也没留下纪录。」
  「不过,那种信仰的气氛倒是还能略见端倪喔。《日本灵异记(注19成书于日本平安时代初期,亦为日本最早的民间故事集。)》中卷的第五话可以提供参考。某人被汉神诅咒,于是杀了七头牛当牲礼祭拜,结果不但没用,还因此被打下地狱。这则故事的主旨是想宣传禁止杀生的佛教才是正道。毕竟《日本灵异记》原本就是宣扬佛教的书籍嘛,所以当然不能随便乱写啰。」
  「咦,所以祭拜那种神需要献上牺牲品吗?」
  「又不是什么土著的神,完全没信仰也没做什么的人应该不会突然被诅咒才对。故事里的那个人大概原本就有信奉汉神吧。以牛为活祭品是汉神的特征,在中国的《汉书》就能找到如此的信仰了。」
  「也就是说,在《日本灵异记》成书的时候汉神就已经传入日本了?」
  「不,我想传入的时间应该比那还要早得多。大陆的文化相较日本来说,至少在平安前期还算是相当先进的。因此,即便只是对方的习俗应该也倾向融入自己这边吧。」
  具体而言到底是几时传来的不清楚,不过即便在古坟时代(注20日本西元三〇〇年至六〇〇年左右,因当时统治者大量营建古坟而得名。)就存在这类后人不知的习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甚至可猜测,与其说是用传教的方式进入,汉神的信徒直接来日本定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过,就算是佛教、道教、儒教这些也被日本融入的文化,还是有我们无法完全适应的成分存在。好比日本人虽然接受了律令体制,但科举跟宦官就没进入日本的体系对吧?切除男性性器,让他们在后宫工作的想法日本人毕竟还是无法接受。」
  「啊,你今天还真严肃啊。」
  轮月露出惊愕的表情。
  「怎么了吗?」
  「呃,我还以为提到宦官,你绝对会冒出什么黄腔来。」
  「哼,说得好像我一天到晚都在开黄腔一样。」
  「你不就是一天到晚在开黄腔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啊!」
  「是啊,就好比我的肚子里有赖斗同学的孩子,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呢。」
  「说过好几遍了,那是空穴来风!」
  我说了多余的废话。早知道让她继续严肃解释下去就好了……
  「赖斗同学,你是否已转变为没听到我的黄腔就会感到非常不安的体质呢?」
  轮月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但她说的内容可一点都不好笑。
  「接受那种恐怖的肉体跟精神改造我就惨了。」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吧。刚才说到我是处女。」
  「言归正传个鬼!刚才的主题是汉神吧!」
  「呃,因为我开太多跟怀孕有关的玩笑了,真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呢。那么一来我就没法走清纯派路线了。」
  「现在你还想装清纯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
  不过,我因此稍微放心也是事实……比起她说想去猎取一堆男人,这种言论使我大大松了口气……
  「好吧,既然赖斗同学也放心了,我们言归正传吧。」
  轮月再度觉得很有趣地笑了起来。糟糕,我完全被她玩弄在掌心之上。
  「简单说,所谓的汉神,跟日本人的气质不合。更具体而言,汉神是被国家机构所排斥的一种信仰。」
  「这种信仰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恐怕是因为宣扬这种宗教的都属于渡来人(注21古代日本对亚洲大陆海外移民的称呼。)的后裔吧,此外这种信仰还利用私度僧来招收信徒。那么,这里要考考无法插进话题的吸血鬼一个问题。所谓的私度僧到底是哪种僧侣呢?」
  「啊啊,那个呀,知理在日本史的书中读过。在和尚也算是国家公务员之一的时代,私度僧就是未经官方许可出家的人吧。」
  看来知理终于可以赶上我们的话题了。爱良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过偶尔也会点点头,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正确答案。说穿了,就好像违法的色情场所一样。」
  「你这家伙,就不能选其他的比喻方式吗?」
  「更正确地说,一旦成了官方的僧侣,拿牛或马当祭品的行为可是要受罚的。因为汉神信仰的教义本身就违法,所以这种宗教才会逐渐消灭吧。奈良时代的《续日本纪》一书有提到,官方希望取缔这种令人厌恶的宗教信徒,因此至少到那时为止还存在吧。而到了平安时代的初期,果然也还有相关记载。当然,既然是逐渐消灭的,确切的消失时间也就无法肯定了。」
  「除非具备什么显著的效果,否则老百姓应该会选择比较容易信奉的神明吧。毕竟每次都要拿活生生的牛祭祀,可是一笔庞大的成本。密宗在平安时代传入日本,信奉那个还可堂堂正正地追求现世的利益呢。」
  「就是说啊。因此结论就是,汉神是一种在日本无法落地生根的神祇。不过,这顶多只能解释『汉神是什么』的问题而已。我们想探讨的并不是那个。」
  轮月暂时打住讨论。
  接着发表意见的人是爱良。
  「那个……所谓的汉神就是会带来瘟疫的神明吧……?」
  「正是如此。问题也在这里。」
  轮月一屁股重重坐回沙发上。因为这沙发材质软绵绵的,所以她的身体有些下沉。
  「恐惧汉神带来疾病的记载在书中完全找不到。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汉神被详尽记述的时间点是在延历年间,刚好是要从奈良时代跨入平安时代的阶段。在那个年头,人们讨论得最热烈的就是怨灵问题了。」
  「所谓的怨灵问题,听说是迁都引发的社会不安所造成,是这样吗?」
  「也不能完全否定就是了。把对政治的批判寄托于奇妙的神祇信仰上,例子可说是非常多。至少,当时的中央政府应该是把汉神信仰的目的视为对政局的不满。」
  「那也很正常嘛,毕竟国家不承认的神明被大家热烈信仰了。」
  「关于这点,回到先前提过的《日本灵异记》一书吧,汉神是一种如果不好好供奉就会诅咒人的存在。如果所谓的诅咒是以疾病的形式发生,那不就跟瘟神很接近了吗?问题在于,疾病是只针对原本的信徒,还是会传染给不特定多数的老百姓。」
  看来汉神是否会散布疾病轮月依然无法断定。
  「不过,这回的跟踪狂是汉神的可能性很高。许多人看了都觉得很厌恶的神再加上根本没人想信奉,最后就会失去神的地位而沦为怪物了。汉神就算不是这种情况,想必也相当接近了吧。」
  「该怎么说,就跟河童原本也是大家都不想理会的水神这种理论很类似哩。」
  「原理是一样的。倘若没人想理睬,就连神也会走上歧途。此外,日本的神一旦走上偏门通常都会引发疾病呢。」
  「这种神沦落为异形的例子应该也不少吧。」
  「这个嘛,因为异形也缺乏严密的定义所以我也不敢说就是了,但如果相信汉神的存在,那或许真是这样吧。虽说证据只有堂总鞍部的咒师发言就是了。」
  的确,根本没有其他人的目击证言。
  话又说回来,为啥火明家的人能辨识出汉神的存在哩。
  是因为已经交战过一次,对方先报出自己的名号吗?怎么可能,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名闻遐迩的异形吧。
  「那个……跟踪狂小姐的信里提过,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理会所以觉得很寂寞,好不容易遇到跟自己同病相怜的伙伴所以很开心,类似这样的句子。不过我跟那个人可是截然不同,一点也不想当她的同伴。」
  「因为你是厄神,所以才被对方认定为是类似的瘟神吧。至于很久没人理会这点,跟刚才关于汉神的解说也没有矛盾。」
  「就是说啊。原本一直沉睡的家伙也是有可能突然复活的。」
  关于汉神这个词汇的考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就只剩那家伙现身时该如何对应的问题。
  这时,敲门声传来。数名身穿套装的女性手持茶杯,走进这个房间。真不愧是千贺矢家,在这种小细节也毫不马虎。
  刚好讨论也告一段落了,可以喘口气。
  「哎呀,心情放松多了。感觉好像回到以前的生活一样。」
  爱良悠闲啜饮红茶的姿态,似乎比较符合她该有的样子。看来她在以前那座「寺庙」被照顾得很好。
  「对了,爱良,之前你被袭击时,我看到你用剑战斗,那把武器是从哪弄来的?」
  如今剑还倚在角落的墙边。由于没有入鞘,让人觉得有些杀气腾腾。
  「是在寺庙里得到的。好像是交给我使用也不会有问题的武器。其实庙里也有弓箭,不过带在身边太麻烦了所以最后只拿了剑就逃出来。」
  厄神拿剑符合传统的形象吗?我没看过厄神的神像所以也无法评论。
  「对了,关于那个跟踪狂小姐,我觉得我也该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才对。」
  啊啊,唯一的目击者就在眼前嘛!这的确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一言以蔽之,跟踪狂小姐病得很厉害。」
  这种形容方式超出了我的预期。
  「你的意思是,她好像生了重病所以样子很樵悴,是吗……?」
  「不,应该说感觉她内心很阴暗吧。说话时总是畏畏缩缩地很小声,没事就垂着头眼睛里从来没有笑意,感觉就完全一副朋友很少的模样。」
  啊,原来是那种「病态」啊。
  「因此,她说希望我当她朋友的时候,我一开始提出『每个月付三万五千元就同意』的条件,但最后还是因太恶心而作罢了。」
  「你怎么有事没事就提起钱啊。」
  「况且,她写的信内容也很恶。正确地说,内容并不是『当我的朋友吧』,而是『这么久以来,我终于邂逅到始终寻不着的灵魂伴侣了。成为我打心底认同的友人吧。让我们两人一起超越银河』——确切的文章是这样。」
  「这样会吓死人吧……」
  「『很多人都说我是不可思议的女孩,其实我不是。我只是能听见天之声罢了。其他人心灵的耳朵都被堵塞了。来,你也使用这心灵的掏耳棒吧』——她还写了这些。」
  轮月正掩着嘴憋笑。看来她的笑穴被戳中了。
  「噗噗噗……心灵的掏耳棒……不可思议的少女,真的有耶!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被我遇到一个!我还以为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奇葩了。」
  「另外,她还有许多疑似被害妄想症的发言。例如『我有好长好长的时间都被禁锢起来,现在终于重获自由了』,或是『地下啪哒啪哒的水珠滴落声就是我的摇篮曲』之类的。」
  一旁轮月喊着「肚皮快笑破了」并疯狂爆笑。看来「摇篮曲」这样的形容方式又戳中了她的笑点。
  「这时候,我开始觉得她很恐怖,于是我说我愿意出十万元拜托她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结果她却回答『爱良被坏人骗了,不可以听那个人的谗言』。其实我才没有被骗哩。接着我又跟她抱怨,请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她便说出『果然是被坏人骗了。让我帮爱良从那种家伙的魔掌中解脱出来』这种奇怪的话……我这时觉得自己只能逃跑了,因此就从寺庙冲了出去……」
  遇到彻彻底底的不可思议型电波少女发言吗?
  难怪爱良会落荒而逃了。如果是我碰到应该会报警吧。
  轮月还在狂笑的时候,知理则颤抖着身子,紧抱住附近的布偶。
  「唔哇,好恐怖唷……知理最讨厌这种无法沟通的麻烦人物了……就是因为有被这种家伙接近的风险,所以才要慎选朋友……一旦没处理好,搞不好就会因为这种人而虚掷了宝贵的青春……」
  「知理,你害怕的心态也太精打细算了吧,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个嘛,大哥哥,因为这点很重要所以知理要先说清楚。只要好好说就能让对方理解这种观念,其实只是妄想唷。怪胎不论说什么别人都无法理解的。想挑战这个也没用,只会让听的人感到无限厌倦而已。」
  我不是无法体会她的想法。毕竟我身边就有一个能半永久性开黄腔的怪胎。
  「知理愿意让大哥哥当男友,也是因为觉得大哥哥是有常识的正常人唷!拜托别变成那种会帮自己取绰号为『禁压之破邪天弓(Forbidden Arrow Custom)』的怪胎!」
  「我才不会做那种丢脸的事咧!还有,会帮自己取中二病绰号的人,在日常社会中多半是普通人!」
  「假使,大哥哥有哪些非常缺乏常识的地方,请马上告诉知理……知理要进行是否该分手的审查。」
  「这是什么讨厌的审查系统啊!」
  当她的男友非得要这样才行吗?我突然有种想直接跟她说分手的冲动了……嗅到可以开玩笑气氛的轮月,这时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
  「所以说,你觉得怎样才算缺乏常识哩?举个例子,买了许多偶像艺人的写真DVD算吗?」
  「那、那样感觉好像有点恶心耶……」
  「可是,写真DVD并不算十八禁的物品耶。就算是高中生也能大胆购入。走在街上炫耀给路人看都没问题。既然没有违法却还认定那样不行不会很奇怪吗?」
  「但走在街上炫耀给别人看,铁定是个变态吧。」
  「那好吧,跟买了五部A片DVD的人相较,哪个比较没常识?」
  「这种人也有点……」
  「算了,我直接跟你明说吧,如果一个男生都到了高二还完全没买过那些情色产品,根本不懂男女之间要怎样才会生小孩,这种人才叫异常吧。你确定自己想跟那样的家伙交往?将来铁定会造成麻烦的。」
  「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知理似乎被轮月说服了。其实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也没关系啊。
  「言归正传吧,赖斗同学究竟有几片那样的DVD呢?」
  「谁要告诉你啊,白痴。」
  「所以是多到数不清的程度啰。」
  「错!我不是那个意思!」
  「多到快从房间里满出来了,就连妹妹通过哥哥的房间时都会面红耳赤。」
  「别胡乱想像别人家里的情况好吗!这已经算妨害名誉了!」
  「可是,你不敢回答你一片都没有嘛。所以肯定是有啰。」
  「呃,那个……身为高中男生有个几片应该还可以容许吧……」
  这时,谜样的疼痛从我的脸颊上传来。
  知理正在拉扯我的脸。
  咦,为什么?
  「大哥哥!快扔掉那些东西!」
  「呃,有必要到这种程度……?」
  「因为,知理是大哥哥的女朋友!明知如此,家里还藏着那种奇怪的DVD不会很诡异吗?」

  「怪了,刚才讨论的结果不是稍微买个几片还可以容忍吗……」
  「那是指普通的高中男生而言。如果是跟知理交往的对象,就不可以买那种东西。相对地还要觉得陪在知理身边就够了!真是的,知理要去预约高级料理店了!」
  跟她交往还真辛苦啊……不过她的个性好像本来就这样,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耶,所以吸血鬼愿意跟赖斗同学做色色的事啰?」
  知理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那要等……正式结婚的时候……」
  「嘎啊~?没几个男人可以憋得了这么多年吧。你这种话就好像要求别人五年不能吃东西一样。」
  「可是,那个……很害臊……」
  不必她说,讨论这个当然很不好意思。就连我听了都脸颊发热了。
  虽然这事无关紧要,不过像这样率直害羞的知理还真可爱。不,或许只是轮月身上根本不存在害羞这两字的缘故吧?
  「赖斗同学,你没必要听从这个任性女人的吩咐,跟我一起去买DVD吧!我可以提供你绝不失望的采购建议!」
  「为什么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啊!」
  「你想想,不是偶尔也有男生陪女伴去买内衣裤吗?这种行为就很类似那个。」
  「光是这样就够诡异了吧!为啥我得悲惨到在你面前暴露性癖好啊!」
  「放心吧。赖斗同学的性癖好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最好是啦!我根本没对你提过!」
  就在这时,一个优雅的喀喀喀笑声传来,爱良被逗笑了。
  「大家好像很开心呢。简直就像家人一样。」
  「是的。我跟赖斗同学就好像夫妻。」
  别说这种容易招人误解的话了——结果我一下子却无法吐槽。
  这种可以轻松乱开对方玩笑的气氛,不就跟家人很像吗?因此刚才的比喻或许真算是正中红心呢。
  「我也很希望认识许多像这样的朋友。不过,我以前住在深山里,会来的只有不可思议的电波少女而已……那真是太过分了……要是对方能听得懂人话就好了……」
  爱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确实,她的命运要说悲惨也不为过。难怪她会感慨这世上就没有更正常一点的家伙吗?不过,她的要求难度其实也没有那么高。
  「爱良,如果你想交朋友,我们几个都很乐意。」
  「爱良小姐,赖斗同学的意思是想跟你交个炮友喔。」
  「对对——才不是咧!友前面那个字是多余的吧!」
  「就年纪相仿的少女来看,男生说『想交个朋友』不管怎么看都充满了色心吧。像你这么可疑的邀约真是太超过了。就好比交友网=>性犯罪这已经变一种典型的模式了。」
  「呃,我也不是不懂你想表达的意思啦,不过先前的对话怎么会被你解读成这样……」
  「既然如此,变成朋友大约三周以后,她跑来你的房间你会怎么做呢?」
  这是什么微妙的时间设定啊……既然都过了三周,应该就会产生那种结果吧……不,或许该等一个月比较好……
  「啊,你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了!爱良小姐,赖斗同学的目的是你的肉体!即便他的下半身很粗制滥造内心依旧是色狼!」
  「把什么粗制滥造的形容收回去!太没礼貌了!」
  你又懂什么了。
  「水主赖斗先生……原来你是这种人呀……想认识正常人真困难……我快失去对人类的信任了……」
  爱良开始泪眼汪汪。怎么可能,竟然这样就哭了起来!
  「不过,如果一次五万元的话,倒还可以接受……」
  「你也不要每次都用金钱来衡量好吗!」
  「赖斗同学,以爱良小姐的姿色而言一次五万很便宜。你该去打破扑满了!」
  「省省那种冷静的建言吧!」
  「啊,或许该破的不是扑满而是童贞喔。」
  「不必耍这种言语上的小聪明!」
  「唔哇……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不忍卒听的对话……知理没听见……知理什么也没听见……」
  知理捂住耳朵,试图进行抵抗。
  这回又轮爱良露出好像有点寂寞的微笑。
  「果然友情是很让人羡慕的。我觉得自己一点归属感也没有。」
  一点归属感也没有——这句话听起来格外沉重。
  那并不仅是因为觉得她的身世很可怜之故。
  身为咒师的我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吧。
  不只是我。包括轮月、知理,以及牡丹,都是生在这境界之地。
  位于线上的存在,就理论而言不属于任何一个领域。
  「所以……等牡丹小姐回来以后,我打算请她跟我交个朋友。」
  爱良的脸颊有点涨红。
  搞不好,这是她存在于这世上以来第一次下的决断也说不定。
  「牡丹小姐跟轮月小姐不同,个性认真,应该比较适合我吧。」
  「才没有那回事呢。我也是很认真想怀个宝宝啊!小孩生下来要取什么名字我都已经决定好了!」
  「你可以不必理会那只天狗的戏言。」
  「人家也好想……怀牡丹小姐的宝宝……哈唔……」
  咦,脸颊泛红的爱良好像冒出什么奇妙的发言,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处理才好。
  「啊!不是的!我没有期盼那种关系!况且牡丹小姐也是女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嘛,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真讨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用这么拼命否定也没关系!大家听了都没当一回事放心吧!」
  「我只是单纯想交个朋友而已……不可能对牡丹小姐怀抱什么恋爱的情感……同为女性也不可能发生那种情形!」
  爱良高速挥动右手,全盘否定刚才的言论。看来她内心动摇得很厉害。
  「不过,在人家被恶徒袭击的时候赶过来,一下子就解决掉敌人,简直是帅呆了呢。会迷恋上牡丹小姐也是无可厚非的吧。看起来的确比赖斗同学的行径要有男子气概多了。这不是什么百合,而是单纯因牡丹小姐的潇洒一见钟情。」
  「别这么冷静地分析好吗……虽然是事实我也很难反驳就是了……」
  真没办法啊……毕竟袭击她的人我也认识……
  「我、我再强调一次,人、人家并没有对牡丹小姐怀抱恋爱的情感……」
  嗯,已经听得够清楚了。安心吧。
  「因、因此,我要证明这点……」
  怎么个证明法?
  「水主赖斗先生,请跟我以男女的关系交往吧。」
  「嘎?」
  她又突然扔了个炸弹过来……
  而且,我还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在头脑的思考能力赶上以前,爱良就冷不防站起身,握住我的双手。
  「对,跟我交往,我们在一起吧!话说回来,我对水主赖斗先生这种,呃微有点爱说理的男性最中意了!没错,是我的菜!」
  「以一个临时想到的理由来说也太牵强了吧!」
  况且那也不算什么夸奖。
  「啊,水主赖斗先生,请问您的血型是……?」
  「我是A型。」
  「果然!我最中意A型的男性!太完美了」
  「太假掰了!这铁定是马后炮!」
  「不过,要对你说声抱歉,我还是很珍惜女性之间的友谊,所以跟牡丹小姐出游的日子要摆在优先地位……有时候可能会因此迟归也说不定,但那也只是女性之间的聚会你不必担心……」
  「你说要跟我交往只是个幌子吧,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啊!」
  「总而言之,水主赖斗先生,以后请多多指教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维持三个月只见面一次的关系,我也毫无怨言!」
  「你想说的就是只有形式上跟男生交往而已吧!」
  为什么我老是接受到这种不包含爱情成分在内的告白咧……桥本啊,这就是你认为的把妹高手实际惨况啊……
  「那怎么可以呢!大哥哥已经跟知理在交往了!不准对其他人的告白说0K!禁止劈腿!」
  喔喔,知理反对的理由很正当。太感谢了,我的女友。不过,缺乏爱情成分这点知理也是半斤八两。
  「啊,千贺矢知理小姐,拜托能给我只在口头上跟他交往的权利吗……?实际上我连手也不会跟他牵的!」
  「有必要为了制造幌子把我说成这样吗!太伤人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不过,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尽量说你跟某个男生在交往就好……知理的男友要是有劈腿的谣言传出去知理会很丢脸的……」
  不,知理也别随便就OK啊。身为女友怎么能做出这种判断……
  「那么,水主赖斗先生,以后请多指教了!等下次的二月廿九日再第一次约会吧。以后就每逢二月廿九日一起出去玩!」
  「你是有多么不想看到我啊!这种见面的频率比普通朋友还逊吧!」
  过分。太过分了。
  有谁能抱持爱情跟我交往吗……我才快要失去对人类的信任,不,应该说对异形的信任咧……
  就在这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袭来。
  跟「预兆」的气息不同。不过,我有一种四周空气被整个替换掉的感觉。难道是我多心了吗?
  「刚才,我察觉到一股寒气。」
  「知理也是~」
  耶?
  轮月与知理面面相觑。很快两人的表情就变得异常紧绷。
  有怪象要发生了。
  「哎呀,各位,怎么了呢……?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
  「这跟爱良小姐无关。不对,或许该说跟爱良小姐非常有关联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打了未莱的手机。把妹妹当试纸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过现在没空管这个了。
  不论异形来自何方未莱的体质都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我的「预兆」只会对散发异世界空气的目标起反应,如果是诞生在这个世界或长住于此的家伙我就无能为力了。
  铃声响了大约十遍才被接通。
  『啊,哥哥……我现在人在图书馆,刚才身体突然很不舒服……简直就像全身的毛细孔都被针戳入一样痛苦……』
  「不必费心比喻了!总之你的情况很糟吧?我想恐怕会有好一段时间无法恢复,你还是搭计程车马上回家吧!」
  『明白了……因为快要撑不住了我要挂电话啰……』
  讨厌的预感成真了。然而,能预测到也算是不错了。对方可不是那种在缺乏心理准备下能应付的家伙。
  「几乎可以肯定有某个很难缠的家伙过来了。但,我的『预兆』没有反应,所以一定是待在这个世界很久的对象。」
  「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吧。要不然会有整间房子都被袭击的危险性。」
  「知理真不想遇见那家伙……绝对不想……」
  「那个、大家到底怎么了呢?难不成是跟踪狂小姐现身了?」
  「很遗憾你可能说对了。」
  
  我们前往上回跟牡丹邂逅的林业设施附近待命。那几乎就在鞍部一带。
  这是因为我们判断这附近最不可能有闲杂人等出没。山上的设施与久多良市区都位在比这里更低之处,顶多只有想登山的人会爬上来。再加上要来这里还必须经过偏离登山道的森林,一般人会来的机率就更低了。
  要说缺点嘛,这里到处丛生的杉树会妨碍我射击天弓,不过相对地以地理条件来说这里算是我们的主场,应该还能忍受。
  知理尽管很害怕,但最后还是跟来了。结果,她在还没开战前就快要哭了出来。爱良也是,手持自己的武器伫立着。她似乎已觉悟到只有一决胜负才能保障自己的平安。这点并没有错。其实就连久多良的安危也在此一举了。
  以战力而论,能跟卜哉正面交手的家伙,应该十分值得期待。真要说起问题的话,就是敌人的能力无法预测吧。
  「赖斗同学,你身上又冒出斑点啰。」
  被轮月提醒我才察觉到。
  死斑——那是当平衡被激烈扰乱时会出现的黄色警告信号。
  「喂喂,最近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只要死斑出现就代表我跟久多良都被死亡逼近。虽说那并不等于我的死亡会带来久多良的灭亡,但只要久多良的平衡崩溃到无法复原的程度,这里就会发生剧烈的灾难。到那个时机点咒师也死定了。
  简单说,死斑正如其名称所示,是一种要求咒师拼死守护久多良的警讯。
  「不过,这次死斑会不会太早出现啦?现在只不过是脏东西才刚刚接近而已耶。」
  上次的事件是连续杀人案不断发生,直到后半死斑才终于冒出来。这回光是一名异形接近这里就如此严重吗?
  「那岂不是代表这次来的家伙极端恐怖吗?毕竟大家都感觉到对方的骇人气息了。」
  「或许是吧。不过恐怕光凭那家伙过来也不至于造成平衡崩溃,但要是被她闹个几天大概就会有危险了。」
  「在牡丹小姐返回前就杀来真是太可恨了。现在真的很需要她的力量。」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太大意了。」
  一开始并没有料到敌人会强到难以对付的程度,但现在后悔还太早,只能设法以现有的战力放手一搏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对方并没有让我们苦等太久。
  
  一名留着短妹妹头、发色带绿的少女现身了。
  她的表情平淡到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从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如果她只是单纯路过就好了,但很遗憾,一个两手空空的少女是不会跑来这种偏僻的山顶的。
  「好远啊。总算到了。」
  少女喃喃说着。
  「就是那女孩!名叫难波粉魂的跟踪狂!」
  爱良既然都如此大叫那就确定是她了吧。
  以爱良的叫声为信号,难波粉魂也跳了起来。她以惊人的跳跃力,一眨眼就来到爱良的身边。
  这到底算跳,还是飞,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刚才的移动手法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蛙附身吗?
  「爱良,我喜欢你。」
  「我不要!跟踪狂小姐请回吧!」
  对方并不介意爱良的反应,朝举起剑的她伸出手。
  「我会砍你唷!真的会砍唷!这是正当防卫!」
  往下挥的剑扑了个空。
  难波粉魂在往右闪避的同时将爱良握剑的手给推开。
  她拥有全身都像是以弹簧组成的瞬间爆发力。很明显这种反应速度远远超乎人类。就这样,她直接紧抱住爱良。
  「你说你不要抵抗我?不过拒绝也是喜欢的一种。」
  「那种逻辑是诡辩吧!反正就算我说喜欢,你也会回答既然喜欢那就没问题了!」
  「嗯,没错。」
  「那我不是无路可逃了吗!」
  搞什么,才开打卅秒爱良就被抓走了。
  「不妙!知理,快把她们分开!」
  我向知理请求支援。那两人紧贴在一块,我就无法击发天弓。
  「知道了!知理也会为了男友而奋战!」
  无数的「手」从虚空冒了出来。
  那据说是知理的祖先——罗刹国居民的手。知理可以向根本没留下任何纪录,且在很久以前就分道扬镳的祖国借用力量。
  「上吧!把那危险的女孩扯开来!知理完全不想碰她!」
  手一起抓住粉魂的臂膀与腿。既然就连轮月都会被这招所束缚,那应该有办法——
  「碍事。」
  粉魂很自然地把那些手给甩开,接着以左手一口气朝地面横扫而过,并用脚狠狠地践踏。既然她能动腿,就代表脚上的束缚也甩开了,她现在行动起来毫无阻碍。
  那些手大概是觉得很痛吧,立刻就消失了。
  「那女孩,光用看的不知道,结果蛮力大得吓死人唷!能把这么多手同时甩掉也太夸张了吧!比天狗还危险!」
  知理用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是啊,当初能封锁轮月的招数对她无效,就代表她的力量还在轮月之上吧。
  「又不是天狗就得具备吓人的蛮力吧!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没拿过比筷子重的东西!」
  「骗人!」
  不管轮月的力气大不大,事实上她也是很要紧的战力之一。如今轮月也进入应战的态势了。
  「碍事的家伙太多了。让你们都闭嘴吧。」
  这回粉魂猛烈地朝后方跳去。随后,她灵巧地降落在轮月面前。
  「对你处以跟踪狂的罪。」
  自左至右,从上到下,然后又自左至右,轮月在空间中画出格子。
  这招是所谓的切九字。
  目的是在撕裂敌人。
  大概是焦急之故吧,轮月手臂挥动的速度比之前杀饿鬼时快多了。好像在说如果不先排除眼前这家伙自己就无法保持冷静一样。
  不过我也没空在一旁看戏。我转移阵地,寻找能射击粉魂又不会误伤友军的场所。
  暂时决定好位置后,我开始咏唱起让天弓出现的咒文。因为时间不够了所以咒文的内容比平时还随便,但天弓依然正常出现了。这么一来我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在这当中,轮月的死亡倒数计时依旧持续着。
  「七、八、九、十!」
  一口气斜向挪动的右手朝粉魂的方向挥下。
  上回用这招就轻松取胜了,所以这次呢?想把对方打个半死大概不可能,结果恐怕还很难说,不过对方绝非可以手下留情的敌人。
  瞬间,粉魂举起双臂交叉挡在自己面前,她的手臂被微微割伤了,表皮渗出血。威力尽管弱但还是有效!
  不过,这值得高兴吗?为什么那家伙可以用手臂挡下哩?当初饿鬼可是直接被砍成两半啊。
  身体到底是什么材质组成的。
  「真是的!你就干脆一点去死嘛!难道是穿了只有心地纯洁的人才能看到的铠甲吗?」
  轮月已迅速使出了第二击。然而这也只有微微割伤粉魂的臂膀,无法达成更进一步的战果。
  「接下来换我。」
  粉魂直线前进——以左手揪住轮月的脖子。
  「呀啊啊!」
  轮月倒地,陷入沉默了。
  「喂,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喂,轮月,说句话啊。总不可能脖子被折断了,对吧……
  「大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天狗死翘翘了!」
  知理的这番话反而把我逼入绝境。
  谁快来否定她啊……即便这是战场,也不该如此轻易就阵亡啊……拜托不要什么事都没做就死了。
  我现在就连狼狈的余地都没有。如今一旦产生动摇,所有人都会丧命。
  不设法阻止敌人的话,甚至根本没有去探视轮月情况的机会。倘若无法解决那个怪物,我们其他人也会沦落相同的下场。
  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她呢?有什么方法可以制止那怪物的行动?
  「你那边一直传来杀气。」
  这回粉魂的视线转到我这里来。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样更好射击天弓,不过要是失准那就完蛋了。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啊。」
  既然都被指名了我也只能上前。这不是什么男子气概的问题而是想逃也逃不掉。
  「感觉就像没有兵粮铠甲也得单独冲入敌方大军啊。」
  「咦,小弟弟?」
  原本趴着的轮月忽然出声道。
  「你这家伙,原来还有意识啊。不过,喂,别在这种时候开黄腔好吗!我说的跟你想的不是同一个汉字!」
  「一样吧。不是写成『愚息』吗?」(注22日文的「铠甲」与「愚息」同音,后者暗指男性生殖器。)
  「就说了,我的意思不是那个!」
  愚蠢的对话让我气力尽失。在这种场合,真不知该算加分还是扣分——反正气氛彻底变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
  「以为我颈椎折断了是吧。我可不想死于处女之身……」
  太好了。轮月依然一如往常,完全没有改变。
  「好,汉神,我们重新开战吧。」
  「嗯。眼前都是妨碍我取得爱良的家伙,也只好继续打下去了。」
  粉魂的手臂冒出了好几条蛇。
  那并非眼睛的错觉,而是货真价实的蛇。一大群蛇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地,纷纷降生于地面。这惊悚的展开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要射击天弓就趁这个机会来瞄准——
  「去吧,我的孩子。」
  绿色的蛇一起朝这边冲了过来。不,这种动作比较接近跳吧。
  我立刻解除天弓的瞄准。
  被那玩意咬一口,恐怕就死定了。
  我拉开距离,自口袋取出小刀。总之,手上没有武器就很难让人安心。不,像这种微弱的安心大概也不够吧。
  我斩杀朝我跳过来的蛇,砍死后再把它们扔掉。
  蛇的威力一点也不强。只不过,我不得不为这些家伙分散注意力,根本没空攻击粉魂。难道不能像射击游戏一样敌人会等间隔露出破绽吗?
  这时持剑的少女再度参战了。
  「跟踪狂小姐,请住手吧!」
  爱良手拿来路不明的剑。
  她朝着粉魂好几度挥剑。只见对方悠然地晃身闪过。这种技巧就好像在看慢动作一样确实有效。
  然而,采取攻势的一方是爱良。她的马尾仿佛象征她的内心似地激烈摇动着。
  「这是我的命运。我必须亲手打开才行!」
  「为什么你不答应呢?我们明明很像啊。」
  「就说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是安心又安全的厄神!」
  「我们好不容易才一起到外面的世界来呢。」
  「你说什么?又打算提自己以前被禁锢的事吗?」
  「嗯。」粉魂一心一意地答道。
  那种可能性并不低。毕竟,威力这么强的异形都来到我面前了「预兆」却没有出现。对方要不是一直住在这块土地上,就是在这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假使她就是平安初期与奈良时代留下过纪录的汉神,那存在于此的历史已经有千年以上了。既然不可能无时无刻在外头闲晃,她总曾在某个地方住过一段时间吧。
  「等我觉得差不多该出来时,结果就刚好遇见爱良了。啊啊,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
  「就算对你来说很特别,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的想法有问题。」
  「不要毫无根据就否定他人好吗!就是因为你跑来这里,附近一带才会出现感冒大流行!」
  爱良的剑根本砍不到对方,不过托她的福对手终于出现破绽了。
  等我排除掉最后一只蛇,再度举起天弓进行瞄准。这第一击要是落空,我就没有再充填的时间了。一切都将结束。
  因此,一定要一击决胜负。
  尽管攻击次数很少,但天弓的威力可是完全不同等级。即便是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异形,只要被射中就会马上消灭。
  既然你毁灭久多良的平衡到这种地步,汉神,我只好排除你了。
  久多良有久多良的规矩。虽然不清楚她来自何方,不过既然打破规矩就得由身为咒师的我惩戒。
  那是我的工作。毫无疑问。我不需要烦恼。那种怪物不能继续存活下去。
  我边诅咒命运,边发射。
  命中。接下来,消失吧。
  然而,下一瞬间,我却感受到一股无比激昂的怒气。
  「我才不要消失!」
  粉魂正狠狠地瞪着我。
  那张无表情的脸庞上,充满了愤慨之色。
  这跟憎恶不同,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反抗。
  我完全没说出「你消失吧」这样的话,只是在心底默念而已。
  也就是说,她感应到了我心中「消失吧」的念头。是这样吗?
  紧接着,大概是她突然生气的缘故,我的计划很丢脸地出了差错。
  粉魂冷不防将正面转向我,害我的天弓只能掠过她脸颊。
  虽说只差了一点点,但没射中就是没射中。
  没救了。要被杀了。
  倘若蛇与粉魂同时攻过来的话,我就束手无策了。
  既然这样,唯一找出活路的方法——就是主动杀过去。
  她把注意力转向我,便代表爱良可采取行动,知理也能再度叫出罗刹之手。至于轮月……好像还趴在地上吧。
  不算进轮月也有三人可集中力量,假使大家同心协力攻击胜负还未可预料。要是这样还没办法,那就毫无阻止对方的手段了。
  我手持短刀,朝粉魂的方向走去。
  「上吧!爱良,干掉她!」
  只要粉魂没法一心二用,那我们就还有希望。粉魂持续把目光焦点放在我这边。搞不好真的有希望成功。
  「好、好的!我要去了……哎呀?」
  就连爱良也对着我的方向。不对,别管我了吧,快趁现在对粉魂攻击啊。
  到了这时,我才突然发觉不对劲。
  粉魂与爱良的眼神都没有与我交错,而是朝某个在我后头的对象瞪大。
  有个人正越过我的位置。
  那家伙的外表很年轻。后脑杓的头发留长到可以盖住脖子,难以区分是少女还是少年。
  这位神秘人物手持极度反曲的刀。实际上那并非日本刀。不知是来自中国或中东,反正是那边的武器吧。
  那家伙毫不留情,以弯曲的刀朝粉魂砍去。
  粉魂这回就没法硬吃下来了,只好边生下蛇,边退后一步。
  然而,那人眼中丝毫没有蛇的存在,彻底锁定粉魂追击。
  粉魂第一次落居劣势。从那家伙身上可以感觉到一种跟粉魂截然不同的执着。
  就好像完全不管保护自己一样,那人的剑猛烈挥动着。出招看起来是具备相当的底子,不过被情绪牵动的成分却更凌驾于剑术之上。
  「大哥哥,那个人,是谁?知理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问题我都无解……」
  「大哥哥,身为男子汉这种回答太不负责任了!知理觉得好失望!」
  「那也不能怪我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虽然这样的确很丢脸就是了!」
  既然对方的目的也是阻止汉神,那双方就并肩作战吧,只不过这种气氛实在很不像盟友。
  爱良也胆颤心惊地在一旁保持距离。
  不管谁靠过去爱良都要挥剑砍人——她全身散发出如此紧绷的气息。

  从刚才起她便一言未发就是最好的证据。不过神秘客似乎也不希望爱良插手。不知是认为自己单打独斗就够了,还是对方也无法信任我们的缘故。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新来的家伙有能力跟那个粉魂抗衡。
  神秘人物使剑的手法太杂乱了。虽然利用速度来掩盖破绽,但这种程度依然不足以压倒那个难波粉魂。
  然而,如今占上风的确实是那个新来的人物。粉魂只能努力拉开距离,无法像对付轮月一样一击打倒对手。当然,跟徒手的轮月不同这回的敌人可是有武器,而粉魂的态度也跟刚才不同,该怎么形容……
  简直就像——她无法与那个人战斗一样。
  随后,粉魂又犯了致命的错误。
  她被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了。
  粉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种姿势给了敌人莫大的良机。
  不,说那单纯是粉魂的失误导致未免对这位闯入者太失礼了。要不是那人持续不断地猛攻,粉魂也不会自己摔倒。粉魂连考量地形的余裕都被对手剥夺了。
  「这么一来,就结束了。」
  终于分出高下了吗?
  但,那家伙采取的做法却不是斩杀粉魂。
  那人伸手到衣服内侧,从怀里取出一张网子。网子还附了一块又小又薄的板状物体。
  更正确地说那不是网子,而是绳子。是一条附加了杂七杂八装饰的绳环。
  那人把绳环扔到汉神身上。
  「乖乖待着别动吧。」
  绳环圈住粉魂后,直接落在地上,发出嘎啦嘎啦的干涸声响。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任何效果。
  「呼啊……」
  只见粉魂的脑袋往前一歪,很明显全身都失去了力量。看样子,这绳环似乎具备让对方无力化的效果。
  「把她封印在结界里了。暂时不会有问题。」我走近观察,绳子上那些乍看是装饰的玩意——
  「绘马(注23日本神社、寺院祈愿所使用的道具,一般以五角形木板制成。)?」
  跟寺庙里常出现的那种绘马很像。不论哪一块上头都画了水墨风格的牛。
  「没错。毕竟没法把真正的牛牵来这。不过,这样也具备祭品的效果就是了。只要对汉神保持敬意,她就不会危害百姓。现在这样暂时没问题了」
  说到这,他才郑重转向我。
  「我的前任给诸位带来莫大困扰了。」
  这番话终于让我搞懂对方的身分。
  「在下是管理堂总鞍部的咒师,火明深卜。」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话  天狗盘算的爱情
  
  
  打电话通知人数变多后,千贺矢家派来了当接送巴士用的厢型车。
  会随用途差异派遣不同的车辆,真不愧是千贺矢一族啊。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没心情为此感到惊讶。
  「呜呜……人家的脸上没留下伤痕吧……?一旦有瑕疵就很难嫁出去了。」
  轮月一脸闷闷不乐地捂着头。她坐在我旁边。不对,应该说,她坐到了我旁边。
  「放心吧,你的脸没事。还有,所谓的瑕疵不是指这个吧。」
  「赖斗同学愿意接受有瑕疵的女人吗?还是说,觉得处女很难搞所以有经验的对象比较好?」
  「真是的,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听你提过类似的问题啊。」
  「仔细想想,既然有赖斗同学在人家就不用担心嫁不嫁得出去的事了。」
  轮月说了让我很不舒服的话。虽说暂时撑过与汉神的战斗了,但我的未来依旧不甚乐观。
  「不过,你刚才都可以出声讲话了却一直趴在地上没爬起来啊。」
  「倒下去的时候好像引发了轻微的脑震荡吧……真没想到那家伙个子小小却具备如此的怪力,所以我的反应才慢了半拍……她到底是把力气藏在什么地方啊。」
  我也有同感。就类型而言粉魂就好比牡丹。外表乍看下两人都不像是力气很大的样子,实际上却跌破众人眼镜。
  「其实我比较想问,现在这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她要是突然醒过来,在车上胡搞瞎闹一番我们就惨了。」
  轮月不安地将目光瞥向厢型车最后一排的位子。粉魂正被绘马绳环圈住,模样显得很平静。更正确地说,我无法确定她现在是否还有意识。毕竟她根本无法说话。
  「不会有问题的。」
  坐在粉魂旁边的深卜回答道。
  「障碍神一旦失控起来要处理的确很棘手,不过只要让她恢复冷静,其实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这个汉神也不是只会引发疾病而已。现在要杀死她可说是易如反掌。」
  他随口把「杀死」挂在嘴边让我很难保持平静。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心中好像还是存在和平主义者的感情啊。
  「不过,深卜,你刚才并没有杀死她啊。」
  「于久多良引发问题的异形处置权不在我手上。」
  深卜以冷静的表情回答道。这句话完全正确,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不是我跟深卜第一次见面,不过上回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他如今的模样跟我的印象差很多。现在他应该是中学二年级吧。
  「深卜,你的样子变了很多。」
  「因为上次见面时,我还是小学生吧。印象会不同是很正常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感觉好像更有活力……不过当然了,你家也发生了一些事,现在并不是开怀大笑的时候。」
  所谓的一些事,就是指他的哥哥刚被杀害。这点大家都心照不宣。牡丹不在这里,真是太让我庆幸了。
  「呃,你是火明深卜先生对吧。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
  这时轮月插入我们的话题。
  「你跟赖斗同学好像认识?」
  「是的,没错。」
  「你们两人具备某种肉体关系吗?」
  「嘎?」
  深卜听了也没法出现其他反应吧……
  「关系前面那两个字是多余的吧!喜欢添加废话是你的嗜好吗!」
  至少对初次见面的人,真希望轮月能多少收敛一些啊。
  「谁叫这个人看起来是长得相当不赖的美少女嘛。赖斗同学会伸出魔掌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我在你心中的评价会不会太低劣了一点?」
  况且,深卜根本不是什么美少女。
  「我是男的。」
  深卜有点不愉快地说道。
  他是被杀害的卜哉之弟。而且是个中学男生。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真失礼了。我是体内继承了天狗之血的爱宕轮月。」
  轮月老实地低下头。太好了,终于恢复正常的自我介绍了。
  「最喜欢的食物是香蕉。」
  暂时忍耐一下吧。光是这句还不能判断她在开黄腔。
  「还有,我也喜欢喝奶昔。那种黏稠的感觉累积在肚子里真棒。颜色果然还是白的好,巧克力口味就不行。」
  又来了。光是这样就指责她开黄腔岂不是变成我在猥亵?
  「喜欢的体位是——」
  「你这家伙,别对初次见面的人施展这招好吗!这种时候多少有点羞耻心吧!还有我顺便吐槽一句,你喜欢的食物根本不是香蕉,是咖哩才对!」
  「真抱歉呢,深卜先生。我的老公性情很急躁。」
  「又来了,别趁一片混乱时信口雌黄好吗!」
  「不过,虽然我的老公性子急,到了晚上也是很雄伟的天狗哩。」
  「你说这种话简直就跟呼吸一样啊……」
  如果被火明一族全数当真了怎么办。
  「爱宕小姐,您真是个幽默的人啊。」
  摆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深卜如此说道。这才是正确而成熟的对应方式。
  「我老公也经常这么说。」
  「就说了,别用老公来代替我的称呼好吗!越听越烦啊!我是什么时候跟你在法律上结为夫妻的!」
  「真过分,原来那一晚发生的事只是儿戏。」
  「哪一晚啊!别擅自捏造记忆行吗!」
  「话说回来,深卜先生,你跟赖斗同学之间有某种肉体关系吗?」
  「明知深卜是男的,你还继续问!?」
  这只天狗究竟要纠缠到何种地步。
  「可是,不论怎么看他都是美少年啊。打从平安时代起,稚儿就在寺庙里帮那些充满烦恼的僧侣们宣泄性欲呢。」
  「别举这种听了就恶心的例子。」
  那种制度的确存在过,也有些小男孩是过着留长头发完全扮女装的生活,但这种小知识我完全不想在这个场合听到。
  「我只对女性有兴趣。」
  深卜表情很不悦地表示。使他感到不快真是过意不去。一想到说这些废话的当事人绝对毫无反省之意,我就只能先在心中向对方谢罪。
  「那么,你中意哪种类型的女性呢?」
  这根本无关紧要吧,为什么不问关于汉神,或是火明一族的事咧。现在又不是在联谊。
  「这个嘛,至少像汉神那种就绝对不行。」
  深卜瞥了旁边陷入沉默的汉神一眼,如此回答道。
  「也就是说,短发的角色不行啰。」
  「不,不是头发长短的问题。而是其余要因吧。」
  「真对不起,从刚才我的老公就一直在啰嗦。」
  「拜托,别叫我老公啦。」
  「不过,在床上就变成我比较啰嗦了。」
  「求求你,有点节制吧!这样太丢脸啦!」
  车里还有司机在场耶,我打心底恳求轮月自重。当然,我也非常清楚这个心愿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只要对方是有趣的女孩就行了。」
  「就是说啊。男人都喜欢脸可爱的。」
  「什么『就是说啊』,你根本无视深卜的发言嘛。」
  「因为,像他这种等级的男生,跟赖斗同学不同可以随意挑选对象啊。这种情况下锁定可爱的女生,应该是大自然的哲理吧。」
  「不要偷偷摸摸损我好吗?」
  「以海中生物为例的话,深卜先生是黑鲔鱼,赖斗同学顶多就是海星之类的。」
  「至少两个都用鱼比喻可以吗?」
  「不过,人家比较喜欢被海星这种胖嘟嘟的东西插进去。」
  「深卜,你可以不必回答她。我也不会再理会这家伙的发言了。」
  车内的气氛真的变得很异常。
  附带一提,坐在前排的知理与爱良,各自都紧张兮兮地关注粉魂的状况。
  「那个女孩,不会突然发作吧……?这样真的安全吗?」
  「我也不敢保证,但如果出意外就糟了……神啊,我供奉三万元,请让我能平安无事地回去吧……」
  就某种意义来说,你自己也算神的一种,但这时吐槽爱良好像太过分了,所以我闭口不语。光是要吐槽我旁边的天狗就吐槽不完了。
  在车内这种密闭空间实在郁闷到让人无法呼吸,可以骂一下轮月你真是吵死人了吗?
  死斑如今依旧在我的身上出现。当异形失控时这也是很自然的反应,不过未免拖太久了吧。
  难不成,还有其他异形闯入了久多良这里来……?
  
  我们再度进入千贺矢家的待客间。
  让粉魂进来多少有些风险,不过至少现在她还没出现失控的征兆,应该还可以勉强忍受吧。甚至该说,把她放在我们视野所及的范围内,还比较妥当一点。要是她去袭击无关的一般民众,那就难以收拾了。
  暂时先让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尽管她还能走路,不过表情始终是一副呆滞的模样。说真的我宁愿她继续发愣五百年算了。
  「好,那么各位晚安。在下是负责主持的爱宕轮月。由于时间已经入夜了,接下来要讨论色色的话题也没关系。」
  「我还想问你什么时候禁止过哩。」
  简直是廿四小时排放的严重污染源。
  「那么,首先请教从朝见市堂总鞍部远道而来的火明深卜先生,关于这位女孩您知道哪些资讯呢?」
  「这位自称难波粉魂的异形,的确是汉神无误。大约是两周前我们突然观测到她的活动,恐怕是从原本沉眠的鞍部附近苏醒的吧。」
  深卜以略微冷淡的态度继续说下去。清楚自觉到这里是敌地的人大概就像他这样子吧。
  「卜哉发现汉神跟坐在那边的那位厄神有接触,认定两者都会扰乱平衡,察觉她们是会带来感冒流行并引发本地混乱的障碍神后,就尝试进行制裁。家兄热衷工作,经常过度埋首其中。结果导致他闯入了久多良,不慎引发憾事。关于这点,我代替死去的家兄向诸位致歉。」
  深卜以完全不带感情的脸孔低下头。
  装作不在乎兄长被杀害,还强迫自己低头谢罪的深卜心情,我实在无法轻易想像。
  搞不好,他内心非常恨我也说不定。就算他要质疑我当初为何不阻止也不能怪他。
  「深卜先生,所谓的汉神,会像那样使用触手……我是说蛇,来进行攻击吗?」
  轮月,你不喷吐槽点是会死吗?关于这个习性,她还真的是一以贯之啊。
  「汉神信仰的具体情况为何,我也没法清楚掌握。只不过,那种信仰可能具有很强烈的咒术色彩,这么一来利用蛇或虫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毕竟阴阳道也是使用类似的东西。」
  「就是说啊。阴阳道也有很强烈的大陆传统概念呢。」
  「举例来说,汉神就算具备祈雨的水神性格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人们的观念中汉神的姿态会像蛇或许也就能接受了。虽说史料里并没有提供汉神的外貌记载就是了。」
  我跟轮月都轻轻点着头。大致说来这很合理。但反过来一些小细节就依然无法厘清。
  「或者换种说法,到了中世纪后被人类明确归类为忌讳的蛇神与龙神,由于不再受到人们的供奉,搞不好也有直接沦为异形的例子。」
  「先暂停一下。知理,爱良,刚才的讨论你们听得懂吗?」
  那两人脸上都写着无法理解。看来有必要多补充一下。
  「在神佛习合逐渐发生的中世纪,过去的泛灵信仰逐渐转变为佛的姿态而演进成我们现在所认知的神明——这也就是所谓的权现,而无法进入这种佛系统的蛇、龙,或人间恶灵就只好分道扬镳。前面那种称为权者,后面那种则被称为实者。」
  「也就是说,所谓的实神,就是指那些被人忌讳的神明总称啰?」
  「大略上,可以这样理解。深卜,很抱歉打断你的说明,请继续吧。」
  「汉神属于这种实神的可能性并不是零。然而,实神本身也有可能就是古代的汉神发展而来的,在此把两者统一为汉神应该不至于产生什么问题。另外绘马阵的确对汉神有效。从史料记载也可发现,汉神似乎很喜欢牛马。把这个看成汉神的性质想必不会错。」
  正如他所言。
  「比起汉神的事,我更在乎久多良的平衡问题。现在的情况好像相当混乱了。」
  深卜的视线集中在我手上的斑点。死斑又跑出来了。
  没错,和平尚未降临。骚动依然是现在进行式。尽管没有恶化下去,但危险的异形还在久多良是绝对没错的。
  「有什么好的解决之道吗,深卜先生?」
  担任主持人的轮月问道。
  「或许有人不喜欢这样,不过我认为杀死汉神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因为这个汉神跑出来了,混乱才会发生。」
  深卜「提议」要杀死异形。
  他也只能这么做。这种场合他无法亲自动手。最终的判断要交给当地的咒师,也就是我决定才行。
  「虽说她暂时安分下来了,但不能保证这样就不会散播疾病,最好还是快点杀掉吧。我没听说汉神会成群结党的事,所以杀了以后会遭遇其他麻烦的风险应该很小。」
  深卜的话并不算残酷。甚至该说,以咒师的立场这是稀松平常的解决方法。只要扰乱平衡的异形继续存在,就得在损害扩大前进行制裁才行。
  但话说回来,我也不愿积极赞成他。
  不论汉神有多么危险,杀死外貌跟人类一样的生物还是会让我很不安。毕竟我还有堂总鞍部那边,之前对付的家伙几乎都是虫子。
  爱良也坐立难安地望着汉神。
  虽说自己得救了,但加害者的代价却是死亡,更何况汉神现在已经安静下来,想必爱良也很难接受这个提议吧。
  「另外,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无害。」
  这回深卜的视线飞到了爱良身上。
  是吗,原来他也想帮爱良说几句话——
  「但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起杀死那个厄神。」
  「呀啊!」
  爱良不由得发出惨叫。她的身体激烈颤抖起来。我也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原来从深卜的角度看,爱良就只是一只异形罢了。
  「我、我是安全的厄神……不会造成任何危害……」
  「就算看起来好像是这样,但所谓安全的厄神本来就不存在。只要出了什么差错,你就会跟汉神一样变成恶神,化为对周遭散布危险的异形,我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仿佛内心已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深卜不论说什么话都不至于失去冷静。
  更正确地说,如今这种冷静看起来反而更加残酷。
  「异形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存在。就是因为有那些玩意,这个世界才无法保持安定。」
  「我明白了。深卜想说的意思我了解。不过,就算是恶神也是有生命的对象。让我再多考虑一会吧。」
  至少等牡丹回来再决定。我需要更多的判断资讯。
  「好吧。只不过,拖太久会严重扰乱平衡,对前辈的性命或许也会带来危害。」
  被人叫前辈感觉还真怪。我还没有强悍到可以当别人前辈的程度吧。
  「汉神已经无法动弹了,平衡应该会慢慢恢复才对吧。」
  「假使,又有好几只像汉神这样的家伙来捣乱,水位就会淹过堤防了。你敢保证没有其他异形在追逐汉神吗?」
  是啊。虽然紧急情况暂时收拾掉了,但危险并没有完全消除。
  「我知道了。如果可以我会尽快的。」
  我自己其实也不想将危险因子放着不管啊。这不但攸关久多良的和平,也跟我的性命息息相关。当我非得要痛下杀手的时候,我会壮士断腕的。移情于异形,反而造成无法保护人类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
  「大哥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拖延时间喔。好,那就等三天后,大家再集合吧。深卜届时也请你过来。」
  只要有三天的时间,应该就足以调查清楚了吧。
  我不想随随便便就对他人的生命下定夺。即便,那是异形的性命也一样。
  「我明白了。那么,这三天我会暂时待在久多良境内。若是有必要找我,请随时跟我联络。」
  「为什么?你可以回朝见等时间到了再来啊。搭特快车也只要一小时。况且,你还得上学吧。」
  「如果前辈让汉神跑了我会很困扰。」
  「我是久多良的咒师。我要怎么处理我这边的异形用不着你插嘴吧。」
  「是的,关于这点是这样没错。不过,假使汉神被释放出去,感冒又会再度扩散开来。汉神是绝对不能放出去游荡闲晃的存在。如果不把她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天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事。」
  虽然我并不是什么人道主义者,但深卜的这番话却让我很不爽。
  「如果,前辈要选择那种不负责任的方法,我身为人只好杀了你。」
  「一下子就喊打喊杀的家伙,还有资格说自己身为人吗?真难笑的笑话。」
  我们互瞪着彼此。
  两人的杀气交织着。这么一来跟不良少年打架有什么差别呢。就充满血腥味这点来说,或许是共通的吧。
  「还有,杀了我你就得进监狱了。既然要杀就干得漂亮一点。」
  深卜这时仿佛想缓和气氛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
  「当然,那种情况我就是犯了杀人罪,我会去自首的。」
  深卜说他要住久多良的商业旅馆,于是先走一步了。因为双方的气氛搞得很僵所以我也没帮他带路。反正只要到车站前,自然就能看到好几间旅社了。我原本以为他应该是个更开朗的少年才对,看来时间会改变一个人。
  我自己也打算差不多该回家了。拖到用晚饭的时间,只会给千贺矢家带来困扰。再加上我肚子也很饿了。度过一大危机,想必会消耗大量的卡路里。而我正处于大食量的发育期,非常需要用米饭填满胃部。
  「真是的,事情怎么会变这么麻烦。」
  轮月颓丧着肩膀叹了口气,视线则对准难波粉魂的方向。
  对方正待在房间的角落,愣愣地靠在墙边。那样子就像百货公司备品仓库的塑胶模特儿。看了如今这种景象,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万恶的根源吧。
  「我想最好还是从那位汉神本人口中多加打听吧,不过她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到底要维持高潮状态到什么时候啊。」
  「不,她那不是太舒服的缘故,只是因为被封印住了吧。」
  「也就是故意要求她忍着不能去的意思啰。」
  「只要透过你的那张嘴,任何事物都会染上黄色啊。」
  「请不要用那种猥亵的形容方式。就说是裸体的颜色好了。」
  不行了。我已经没体力进行更尖锐的吐槽。光是轮月在我旁边就会逐渐耗损我的气力。
  「好,赖斗同学,我们回去吧。今天用了太多的体力,还是不要再花脑力思考比较好唷。」
  确实我今晚很想好好睡一觉。虽说早点思考对策绝不会错,但至少先让我补眠一下吧。
  「爱良今天就睡在知理的家可以吗?」
  「好的,真对不起那就麻烦了……」
  爱良以充满歉意的表情低下头。
  「知理也没问题唷~要住这里几晚都没关系。」
  「真不好意思。以后我一定会回报这份人情的……因为我现在手头比较紧……」
  「或者说,既然没地方可住应该要盖栋房子给你比较好吧。你有家吗?」
  知理啊,为了不让对方觉得欠一份恩情而问她有没有房子也太过头了吧。一旦有钱后人的价值观果然会改变。
  我一边凝望知理那如大海般深邃的爱,边与轮月走出房间。
  接着,当我们走在无人的长廊上时。
  「我觉得火明家非常可疑,赖斗同学的看法呢?」
  轮月的眼睛这时毫无笑意。
  「你刚才不是说,今晚不要再用脑了吗?」
  「因为走廊很凉快啊,刚好适合动脑筋。」
  不知道她的理由为何,反正就是这件事只想跟我私下讨论吧。
  「真要问我他们家是否可疑,我的答案是非常肯定。毕竟有太多疑点了。对付汉神这种特殊异形的手法,为什么他们家会知道。例如那种绘马的特制结界,毫无疑问是我从来没看过的。」
  不论如何,对汉神的认识也该有个限度吧。毕竟那家伙只在千年以上的历史文献出现过啊。
  我故意用「他们家」,是因为我几乎可以肯定整个火明一族都握有汉神的相关知识。深卜当上咒师还不到一个礼拜,他的行动准则想必是过去从火明家学习来的智慧结晶吧。
  「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我打算明天去西边稍微调查一下。」
  详细的地点就不必问了。
  轮月试图去调查火明一族的底细。
  不过,所谓的去调查可跟上图书馆截然不同。这种行为就好比擅闯龙潭虎穴。
  或许不会成为明着来的战斗,但这回的敌人,恐怕从头到尾都会是那火明一族。
  「你这家伙,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或许得承担一些风险,但放着那些人不管也不行吧?我可是正处好奇心最旺盛的年龄,想体验许许多多新奇的事物。」
  我该回答我也要跟你去吗?
  不论轮月个性有多么强悍,让女生单独潜入调查也说不过去吧。至少有我陪同的话……
  不,那样也不对。
  「你不必去了,我去吧。」
  这是咒师内部的善后处理工作。
  久多良被汉神攻入的时候,住在久多良的轮月与知理还算有义务要阻止闯入者。那是为了避免自己所居住的土地遭人破坏,因此绝不能坐视不管。到此为止的利害关系与咒师是一致的。
  但,现在还让轮月身涉险境就没有正当理由了。
  汉神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并不是轮月该插手的问题。
  其他地方的咒师可能会对此感到非常郁闷,然而正因为如此,身为久多良本地咒师的我更非得要亲自出马不可。
  「你去才危险吧。我比赖斗同学要强多了,所以较为安全。何况对方可能会认为不要杀女人留下来当性奴隶更好。这样的话我还有机会趁隙杀光他们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比较好,于是牵起轮月的手。
  「哎呀,今天的赖斗同学怎么这么积极。人家吓了一跳呢。你真的打算做色色的事吗?」
  「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
  「主动说要去调查,单纯只是你的好意吗?就你过去的纪录判断,你的行动背后一定有所盘算,可这次又不同,这么做的风险对你而言未免太高了。」
  「我好心帮你去调查不行吗?真没礼貌。」
  轮月稍稍鼓起脸颊。我无法否定她的这项主张。
  「我就是没自信能回应你的好意啊!」
  我们始终是咒师与异形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朋友,但也绝非敌对。再加上我体内又混入了天狗与吸血鬼的血统,情况就更错综复杂了。
  不过,轮月那并非单纯的友好证明,而是考量到彼此最大利益后产生的结论。虚虚实实交错后诞生的成果,让人很难分清楚那到底算善意还是恶意。
  我本身也有为了一己之私而利用轮月或知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不顾一切的爱在里面。轮月跟知理的立场自然也是。要不是我体内有天狗之血,轮月根本就不会想要接近我吧。
  没错了。这样想我才比较好做事。
  异形只会以异形的立场思考,而我也只会以人类的角度看事情。
  只不过,方才轮月的说法却不是这样。
  「你这家伙,性格不知为何好像变得比以前圆滑许多喔。以前你看到陷入困扰的人,绝对不会产生该怎么帮助对方这种善良的想法。如今被你这么好心地对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哩。」
  好吧,说着说着我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态。
  「也就是说,我没有自信爱轮月。」
  假使,轮月表明她爱我是不出于任何盘算的,身为咒师的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咒师毕竟也只是人类,为了人类的安危而工作,过程中很可能得做出有损于异形的行为。倘若轮月杀了毫无罪过的人类,我自然得解决掉她。因为这就是咒师的工作。
  以常识而言这是正论,不过,爱情就不然了。
  「千万别心血来潮为了我而行动啊。我之前是签过愿意服从你的合约,但你又没签类似的!自由自在地为了自己而活就好了!」
  「赖斗同学,你真的好棒!」
  轮月突然全身朝我扑过来。
  这么说起来,这家伙虽然经常口不择言地开黄腔,但跟我的身体接触却极少发生。结果,即使她这么热情地对待我,我还是没法抱住她——正当我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整个人被她撞倒跌坐在地上。
  啊啊,这种动作就是世间所说的「推倒」吧。
  如果是狭小的房子一定会因为声响而立刻引人过来,不过这里是知理家的豪宅,比学校的走廊还宽敞。就算在知理她们的房间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吧。
  「赖斗同学,你刚才的那番话让人家好兴奋。我觉得我差点就坠入爱河了。」
  这么说的同时轮月的脸庞离我好近。
  这家伙的心跳跟说话声我几乎同时听到了。本来以为只是错觉结果还真的听得见啊。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还没有爱上我啰。那真是太好了。还有,这里是千贺矢家的走廊,挑这个地方会不会太糟了点……」
  「嗯,我不会做什么越轨的事你放心吧。那种的请你期待星期六深夜两点。」
  「为什么限定在那个时间啊。」
  「赖斗同学,你对我评价过高了。或者也可以说是评价过低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脑中想的就只有自己的利益。你别把我当成那么天真的女人了。」
  轮月露出我们首度碰面时那种夹杂虚无的眼神。
  这跟不耐烦又不一样。而是单纯无法判读她的情绪。
  简直就像她在教导我人类是无法理解异形的心一样。
  「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处才利用赖斗同学而已。此外,我也没爱上任何人。」
  我毛骨悚然起来。她的这种表情,不论看几次都让我有种胃痉挛的感觉。
  然而,同时我也察觉自己松了口气。
  那就是我跟轮月之间的距离感,既然跟以前一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概是这个缘故吧,我俩的气氛又恢复正常了。
  「我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为什么你会露出这种放松的笑容?」
  「既然这也是你的盘算那我就轻松多了,这才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嘛。」
  「真是的!那我刚才故意把自己装成很恐怖的角色不就没意义了。害我白费工夫!你这只偷了腥就跑的贼猫!」
  「我才没逃跑咧,也没偷什么腥。」
  看吧,一如往常地开始拌嘴。这样确实很愉快。
  但明明如此,这家伙却一点一滴慢慢背离我这种想法。
  「既然这样,为了奖励你刚才说的话,我来『啾』你一下好了?」
  轮月俯瞰底下的我,同时这么说道。
  「咦……」
  「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啰。」
  「搞什么,我刚刚又没对不起你……」
  「因为对我造成了困扰啊。我再重复说一遍,如果不小心爱上你怎么办。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什么什么?她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根本没坠入爱河吗?为什么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
  「那……我要吻过去啰……」
  眼前轮月的脸颊明显染上了红潮。
  「明明没坠入爱河,这样也可以接吻吗?」
  「那岂不是刚刚好?又不会少一块肉。」
  「真搞不懂你的感觉啊。」
  「因为会害羞,请你先闭上眼。待会如果你没遵守,绝对饶不了你喔。」
  「啊,知道了……」
  我心想着管他的于是就闭上眼了。
  真没想到,会在走廊奉上我的初吻,人生真是无奇不有啊。不过,比起平凡无奇地去约会,这种情境还更棒吧。反正久多良这附近也没啥适合约会的景点。
  「你们两位,在这种地方进行不纯异性交往是不行的喔。」
  这个说话声促使我慌忙睁开眼。
  就连轮月也因意料外的声音而吓了一跳,赶紧爬起身。
  牡丹身着向来那套和服伫立在我们眼前。
  要说她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嘛,就是手上提了好几个塑胶袋吧。
  「为什么牡丹小姐会出现在这呢!这里可是千贺矢家的走廊啊!」
  「应该是我要问你们才对,别在走廊做这种事吧。要做就乖乖进房间去。」
  「这种场合有时候被别人偷窥反而会更兴奋!」
  轮月又开始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不过这次她也是突然被人抓到小辫子,所以表情没有平时那么从容。
  「不过我看,还是在房间里做比较好吧。牡丹小姐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应该很严厉。」
  「既然你们彼此相爱,我想阻止这种行为就太不智了。我都已经活了十几年,这种程度的辨别能力还有。你们就负起责任好好做吧。」
  呃,两位小姐,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讨论好吗?
  「话说回来,牡丹小姐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我刚从朝见的堂总鞍部返回。这是当地的土产薄皮馒头。我想送给千贺矢小姐并跟她说几句话,请你们代为转告我来了。我也买了你们的份,可以带回去吃。」
  不知为何,牡丹始终摆出严肃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很不自然。
  「牡丹小姐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带回去跟家人分享啰……牡丹小姐虽然很不讲情面,但这种场合倒是很懂得做人的道理呢……」
  说修罗很懂做人的道理好像怪怪的,不过这也不算说谎吧……
  「说我不讲情面未免太失礼了吧。我只是崇尚善恶分明的人生罢了。」
  那种人生观就只能用不讲情面来形容啊,不过我不敢吐槽她。
  牡丹之所以能黑白分明地处世,跟她力量强大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具备坚持正义的力量,就无法达成遂行正义的目的了。无力软弱的家伙不管如何高唱正论,也只会遭人嘲笑、憎恨罢了。
  「还有,火明家的秘密我也摸透了。」
  「「耶!」」
  我跟轮月不约而同一起叫出声。
  这时机也太巧妙了吧……才刚想说要潜入火明家进行调查哩……
  「牡丹小姐已经潜进去调查过了吗?该不会把火明家里反抗的家伙全都杀了吧。」
  「没那回事。我确实取得对方首领的许可了。」
  真没想到竟然能获得这种许可。这对火明家又没好处。
  看来还是等牡丹自己说明比较快。
  「一言以蔽火明家在我抵达时就相当混乱了。更正确地说,是在我去之前就陷入混乱。那个叫卜哉的咒师会追到久多良,也是混乱的现象之一。他才年仅廿岁左右吧。可能是凭着一股多愁善感,才会打开潘朵拉的盒子。」
  「这种台词好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说的,牡丹小姐的外表看起来还相当年轻哩。」
  「总之,火明家对自身招致的危机该如何处理找不到结论。有一大半的成员属于证据湮灭派,但首领却不得其法。由于之前他们也对我们造成了困扰,于是就主动把所有隐情告诉我。该看的资讯我全都看过了。」
  所谓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就是指这种吧。不,与其说落下的是牡丹饼,不如用高级舶来品的巧克力来形容更贴切。(注24日文谚语「棚架掉下来的牡丹饼」,代表出乎意料的好运。)
  「哎~呀,什么嘛~这么一来我就失去跑一趟的意义了。本来还想揭发火明家的黑幕,然后被他们逮捕、监禁,关进地牢拷问的说。」
  「被对方逮捕就糟了吧。那铁定是Bad End。」
  然而,牡丹的表情还是有些阴郁。
  「啊,只不过,我得知的内容实在太过震惊了,在水主先生面前说有点……毕竟也有跟水主先生相关的部分……」
  牡丹一脸黯淡的表情不时朝上偷偷窥视我。
  「事情果然是这样啊。正因为如此,所以之前我才想好好调查一番,并在赖斗同学面前说给他听啊。」
  轮月再度露出魔女的表情窃笑。
  原来这就是你自愿去搜索的意义吗?打算把获取的秘密用在不正当的地方。
  「既然如此,只对我一个人说也可以唷?我会先把内容精挑细选过再转告赖斗同学。」
  「免了。全部告诉我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光听别人讲话又不可能死翘翘。况且对方查出的是火明家的秘密又不是水主家的秘密。
  「好吧。那就等大家都到齐了,我再一次说给你们听。」
  时机真的是太巧妙了。只要返回知理跟爱良的房间这条件就满足了。
  
  卅分钟后,真相有八成已经厘清了。
  剩下的两成就只能靠推理,不过一定有办法解决。
  更精确地说,这根本不能算和平已经笃定。只能说下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决断而已。
  轮月砰砰地拍打我的肩膀。
  「总之先调整一下心情吧。既然省了去调查的工夫,我们不就乐得轻松了吗?」
  「是啊,如果不赶紧把情绪浮起来恐怕就快沉没了。」
  「要不要射个一发振作一下士气?」
  「你还是回去喷自己家的瓦斯桶吧。」
  「哎呀,你以为我说要射什么?喂喂,你刚才到底以为是什么嘛?」
  「真想把你的嘴塞住,一辈子都射不出东西来。」
  「好,我性命的危机已经远离了,接下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帮助他人。」
  轮月这回则砰砰地敲起了爱良的胸膛。
  慢着,好像不大对劲。
  动作很快就转为揉胸了。
  「噫呀啊啊!你在做什么!」
  「爱良小姐是穿了衣服显瘦的类型呢。结果弹力这么惊人。」
  「这是性骚扰!摸一次要五千块!」
  「这价格设定还真微妙。对了对了,爱良小姐之前住的寺庙地点,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咦?是可以啦,不过为什么?」
  「明天只要时间允许,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掌握爱良小姐清白无辜的证据。我想到了一个假设,不过在没有看到实物之前我还不能说。」
  「那个地点的交通可是非~常不方便唷。真的有办法过去吗?」
  「没问题,我一个人也能『去』的。」
  你去了深山后就别再回来了吧。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轮月的调查行动。为了厘清依然笼罩着迷雾的真相,没什么比实地探查更好的了。
  「啊,既然这样,我也跟着去会不会比较好?」
  「一般而言我会希望你同行,不过这里还有汉神在。爱良小姐就请乖乖待在久多良这边吧。假使因为爱良小姐离开,导致汉神突破结界跟着移动那就糟了,这么一来就会给那个叫深卜的咒师杀人理由。」
  「耶……汉神还会动吗?说这个太不吉利了吧……」
  屋主知理也不安起来。
  「当然,那只是预防万一而已。一旦真的发生了,请立刻呼叫牡丹小姐。」
  「我身上可没有任何通讯用的机器喔。」
  或许不该拜托异形这种事,不过麻烦牡丹小姐去买一台吧。与其花钱买什么当地土产,不如去办一支绑约的手机还比较有用。
  「那个,牡丹小姐,汉神好恐怖,要是你能留下来陪我就好了……」
  一副觉得机会千载难逢的样子,爱良向牡丹提出请求。
  「好吧,如果不会给千贺矢家带来困扰的话。」
  「当然不会,牡丹小姐,拜托留下来!知理也好害怕!怕得要作恶梦了!」
  知理缠住牡丹的胳臂。一旦遇到攸关性命的事知理就会变得异常积极。
  「怎么可以这样!太诈了!你不可以偷跑!要在一起的人是我才对!」
  爱良则好像是因为其他理由而拼命。
  「偷跑?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就里的知理直率地问道。
  「啊哈哈……没事没事……根本不可能有类似那种恋爱的情感……啊哈哈……真讨厌啊……」
  这女孩容易被人看穿的程度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那个,我也可以挽着胳臂吗……牡丹小姐?」
  面红耳赤的爱良提出了这个奇妙的请求。
  「咦……我没意见啊……不过这样会让你很开心吗?」
  「既、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牡丹的右臂给爱良抱住了(左臂则由知理占据)。所谓的左拥右抱,就是指这种场面吧。既然是她,应该也不会像我一样遭人妒恨吧。
  「哈唔唔……人家好幸福……与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说是无价之宝。这用金额多寡根本无法形容……」
  爱良的表情陷入恍惚状态。
  另一方面,牡丹则有点困窘的模样。那也不能怪她,一个少女缠着自己的手臂浮现恍惚的表情,她一定会怀疑这是怎么了。
  「该怎么说,感觉好像很陶醉的样子,真叫人羡慕啊。」
  「原来你也会羡慕别人啊。」
  「早就预料到爱良会觉醒前往百合之路,那个难波粉魂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吧。看来她并不只是个单纯的病娇。」
  「要不是有她的跟踪,爱良也不会跑来我们这边,所以只是单纯的巧合吧。」
  由于已经得到知理的许可,牡丹留下应该没问题吧。这么一来久多良的防线就完整无缺了。
  至于我明天该怎么办?要正常去学校吗?
  我可没法像深卜那么有勇气连续好几天跷课。
  
  回家以后,未莱正躺在榻榻米上睡觉,她用坐垫代替枕头。这是水主家惯有的生活方式。
  「果然还是发烧了吗?」
  异形失控成那个样子,平衡被扰乱也是必然的吧。
  「不过,已经渐渐好转了。只是这样子明天还是无法上学,我希望多休息一天。」
  「别拿自己的体质当偷懒借口好吗!」
  「不要太快恢复,我的身体,还不要那么快恢复……」
  「才怪,你最好是给我赶快恢复正常!」
  「啊,对了。我在图书馆调查过一些资料。」
  桌上摆着约两公斤左右的厚重书籍,书名是《朝见市史资料篇5》。
  「那边好像大约每隔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局部的流感扩散。甚至还有当地的老人说朝见市的居民很容易罹患感冒。」
  「是啊,这个现象的原因我刚才已经得知了。不过,这也只能靠管理那边的咒师自行设法补救。」
  「是吗?果然跟火明家有关。」
  未莱是何等冰雪聪明,早已如我的预期掌握到某些内幕。
  「喂,假如有个家伙经常会引发感冒流行。你觉得应该让对方活下去吗?」
  「咦?已经找到那个异形了吗?」
  「暂时忘了是不是异形的前提吧。我再问一次,假如有个家伙经常引发感冒流行,那家伙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结论,不过还是想听听妹妹的答案。家人跟朋友的宝贵功能,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建议。尽管决定只能做出一次,但在那之前还是可以尽量收集许多人的建言。
  「我不懂这个问题的意义。」
  仿佛对我的提问很傻眼,未莱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
  「哎呀,发烧真的退了呢。」
  「就是要退烧才好啊。你说你不懂我问题的意义那是什么意思?」
  「具备能扩散疾病的力量在法律上并不构成死刑的要件。因此,根本没什么活下去的权利好讨论,那家伙完全没有需要死的理由呀。」
  原来如此。
  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拥有神奇的力量并不构成非死不可的理由。
  「然而——」
  未莱从坐垫上挪动身体,重新转向我这边。
  「试图对付人类法律所无法解决的问题,正是咒师应负的职务,如果哥哥觉得非得要惩罚对方不可,那就去做吧。」
  我觉得豁然开朗了。未莱说得一点也没错。
  「只要是为了久多良好、为了人类着想,哥哥就尽管采取行动吧。至于那么做是不是正确的就算去问警察或法院也没用啊。」
  「就是说啊。咒师做事又不用征求谁的许可。」
  我内心的迷雾大致消散了。既然这样,我只要狠下心采取自己认为正确的选项就行了。
  「这是来自外在的我的回答。」
  「难道还有来自内在的回答吗?」
  我没料到未莱还有另一套说法。
  「哥哥,你千万不可以死。」
  这恳求是如此单纯,深深刺进了我的心。
  「认为正确与否根本无关紧要,总之优先事项就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绝对不可以像卜哉先生那样子。」
  未莱朝我伸出手。这种距离她根本摸不到我。因为我保持站姿,她则躺在榻榻米上。再加上,两人的位置又颇远。
  但就好像在恳求什么似的,她依然持续伸出手。
  我弯下腰靠过去,握住妹妹的手。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不然家人就要为我悲伤了。」
  「如果哥哥死了,我就得当咒师才行啰。」
  未莱有点不怀好意地笑道。
  「是啊。我挂掉以后最困扰的就是你了。我会牢牢记住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个就是重点了。」
  「总之我会记住。」
  我不认为未莱的那种表情代表她只为她自己着想。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不过事实永远也无法厘清了。
  为什么,我周遭的女人总是会隐隐约约露出内心的盘算哩。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想二  人类的范围
  
  
  从久多良站搭普通车大约一小时。在冷气温度调得半冷不热的电车内摇晃了好一阵子,终于抵达大秋站。单程的车资要将近六百元。
  大秋虽然特快车会停,但毕竟还是个毫无任何特点的六万人口地方都市。但光凭有若干观光资源这点,就比久多良要来得称头多了。泡沫经济时代在郊外建立的高尔夫球场兼牧场设施,终于给这座城市带来无药可救的印象。
  卜哉已先在车站的休息室等我了。
  「我会早到廿分钟的结果看来是完全无法避免的。」
  「因为车班太少了,那也没办法吧。还是去之前那个地方吗?」
  我们进入站前唯一一间连锁速食店。其余还算连锁店的就只有一间便利超商了。之前虽然有一次走去商店街,但那边已经变成沿路都是铁卷门的地方。这里会搭乘电车的人本来就少了,站前大道会缺乏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迟早有一天,久多良也会跟卜哉住的朝见市一样吧。由于居民人数在减少当中,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选这个地方并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刚好位于双方住处的中间,所以对彼此都很公平。
  更正确地说,我们也不是来讨论工作方面的话题。假如真有大事发生了,我们不可能还有空像这样悠哉地聊天。咒师可是个悬命的行业啊。
  「堂总鞍部目前还算平静。没什么令人害怕的事发生。」
  「我那边也是一样。总是一成不变地驱除害虫。」
  一边喝着味道熟悉无比的可乐。我们的工作就跟这饮料一样毫无任何变化。
  「令弟还好吧?上了中学后没有学坏?」
  关于本人的事已经快没啥可问了,所以最近的谈话模式总是会转移到家族上。到了明年,聊天应该又会以我考大学为主题吧。
  「他严肃到可以用『超』来形容的地步。对他几乎完全无法开玩笑。」
  卜哉很夸张地抱头苦恼道。
  「连你都说他很严肃那铁定不寻常了。火明家的教育方针也太严厉了吧。那种快活的气氛一旦从小学毕业后就消失了。」
  「我不敢说他的将来会如何。那种太过严肃的家伙一旦不小心踏错一步往往就会失控了。」
  我试着想像大为失控的深卜,不过完全没头绪,接着又尝试用未莱代替,结果还是一样不行。总觉得她是那种绝对不会出轨的类型。就算用蛮力把她拖离正道隔天又会自动恢复了。
  「你是说他会因失控而变坏吗?要在朝见学坏也满难的吧。那里比久多良还乡下啊。」
  「不……我猜他会因为谈恋爱而逃避现实之类的……」
  「那也算是一种幸福的人生啊。我自己都想早点结婚,生下孩子,把工作丢给下一代……」
  这番话毕竟有一半以上是在开玩笑,然而我内心却产生了一股仿佛以后得永久当咒师的无力感。
  就跟消防队要先等失火才能出动一样,我们的工作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并没有所谓明确的终点。一天廿四小时都得提防不知何时会来到的危机才行。
  「结婚啊。」
  结果,我随口说出的话却触动了卜哉的心灵。这么说起来,对方已经是大学三年级了。差不多也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年纪了。
  「呃,你突然认真起来我也很困扰……不过,火明一族人丁繁盛,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交给其他人继承吧。」
  「当然最坏的打算就是那样了。不过我却不能那么做。」
  卜哉露出苦笑,视线挪往窗外。从二楼的窗户可以俯瞰孤寂生锈的站前商店街,其中最美观的应该要算最近才重新铺设过的马赛克拼贴人行道了吧。
  「喂,赖斗,人类的范围是到哪里为止啊?」
  「人类的范围?」
  「你想想,就算是异形,也有很多已经跟人类社会同化的例子吧。这个世界有几成的人体内流有异形的血,到今天根本就数不清了吧。」
  「那是当然的啰,远古时代发生了什么事也很难搞清楚吧,更不可能去改变历史。搞不好,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人类外貌的异形出现?」
  在当时,我还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烦恼这种问题。
  之前我遇过的异形,全都是一些跟人类差异甚远的虫子,要称呼那些玩意为怪兽或怪物都无所谓。
  如果有一种兼具异形力量与高度智慧的生命体,那问题可就大了。只不过,这种问题我从来没遇过,老爸也没提醒过我。
  「啊,我的意思不是那样……该怎么说,我有时候觉得把异形称为异形,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你想想,如果只是因为它们有特殊力量的话,那我们也是啊。」
  「我很清楚你想表达的意思了……」
  其实,卜哉当初到底想说什么,我并不是非常能理解。到如今回想起来,这种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是绝对不会懂的。不论我们是不是同行,都不会影响这点。
  「人类的范围,或者说异形的范围,究竟要怎么界定才好。在模棱两可的情况下从事这项工作我觉得还真恐怖。如果等事后才发现自己犯下滔天大罪又该怎么办。」
  「至少我跟卜哉都是人类吧。其他人不会看了我们就逃跑,这样不就够了吗?没有必要设什么界线吧。」
  我没有心情去跟他争论这种神学的问题。毋宁说,这根本不算什么神学的问题。这顶多只能算心情的问题吧。
  「嗯,我弟也是这么说的。」
  卜哉再度露出苦笑。
  「对我们彼此来说,当咒师都是无可奈何的命运。或许你干的时间比我久所以会因此感到忧郁吧,不过这现象就类似感冒,不论做哪一行都会定期发作的。就好比会怀疑自己,我为啥要干这行之类。但反正是感冒嘛,很快就会痊愈了。」
  「是啊。这也是咒师的宿命吧。」
  接下来的话题就跟工作无关了,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事上。
  就算我当时能够理解咒师同行的内心苦闷,事态或许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况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有能力扭转过去,即便我当初能体会卜哉的心声,也没有力量帮他解决。
  我们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宿命,最后都得归咎心态的问题吧。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ennosAthena 于 2016-8-29 23:03 编辑

  第五话  异形的血脉
  
  
  「啊,那个……请问水主先生在吗?」
  星期三,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刚结束爱良就闯进教室。
  不用说,教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太好了,水主先生,你在呢。要是搞错班级人家就丢脸丢大了。真是好险呀……」
  「喂,水主,你的人脉到底是怎么经营的!这就是上天选中的勇者之力吗?教教我吧,该如何使用你那种力量!」
  「桥本,这样很恶心快放开我。」
  「我也想认识其他高中的女生啊!」
  是啊,爱良她的确是身穿类似女子高校的制服,不过她根本没上学。事实上我连一个女高中生的朋友都没有。
  「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啊……?」
  如果她不问其他人应该不可能知道我的学校在哪啊。
  「是那位很下流的天狗小姐,叫我来这个地方的。」
  果不其然,又是那家伙干的好事。此外,爱良已经给她安上了「下流」这样的封号。轮月啊,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没法帮你否认。
  「还有,我得对水主先生正式地表达谢意才行……」
  「不,道谢就免了……」
  毕竟该怎么处理爱良我都还没完全决定哩。
  深卜应该不会霸王硬上弓杀死爱良才是……但刚当上咒师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实在猜不出来。
  就算他是绝对无法容忍异形的基本教义派也不足为奇。假使单纯将异形视为一种虫子,彼此沟通的可能性就只好排除了吧。
  「昨天夜里,轮月小姐打电话告诉我,我的清白已经被证实了。当时,她还要我来这所学校。」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昨天已经去过了啊。」
  虽然不知道轮月是怎么证明的,不过依然是个好消息。

  「如果不是这件事,我就不会来找水主先生了。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做出会害轮月小姐心情不爽的举动。」
  「你不必刻意说这种话!」
  「不过,水主先生如果不愿意当我的男友我也会很困扰……还真是两难呀。啊,我对牡丹小姐可是没有任何恋慕之情唷。」
  「你的反应简直是太容易看穿了。」
  「总而言之我们去约会吧。车站前有咖啡厅、麦当劳,就去那里。我点小杯的饮料就够了。」
  「你打算用区区五百元打发约会吗?」
  就算没有爱也不必节俭到这种地步吧。
  「有什么关系嘛!约会还是约会呀!另外我还要收取一万零五百元的服务费!」
  「就说了,别三句不离钱好吗!」
  「如果你出五万元,我愿意做更多的事唷……今天还特别穿了可爱的内裤呢……」
  「其他的话题出去外面再讲吧。嗯,快离开这。不要在学校讨论比较好。」
  我可能快要被老师抓去辅导室了,先溜为妙吧。
  「嗯,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事可说了。」
  坐在麦当劳的椅子上,爱良这么对我说。
  「包括我出生的秘密,轮月小姐也吩咐要对你保密。更正确地说,她根本就还没告诉我。她说如果少了惊喜人生就太无趣了。」
  「那家伙,都这种局面了还在胡说八道……」
  能把根本不是玩笑话的事胡闹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某种强者了。只不过会给周遭带来莫大的困扰就是。
  「因此,我也没什么内容可以告诉你……呃,请问你有几位兄弟姊妹呢?」
  「有一个小一岁的妹妹。」
  「呼嗯。」
  根本聊不起来。
  喂喂,才开始约会一分钟气氛就开始变僵了,这也太惨了吧……无奈之下,我只好喝起柳橙汁。
  幸好,对方再度主动开口了。
  「对了!牡丹小姐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这个嘛……我没跟她一起吃过饭耶。」
  倒是有一起在放尸体的房间里聊天,明明连饭都没一起吃过,这也太说异了吧。
  「那么,她的兴趣你知道吗?」
  「不,那我也不清楚。那个人,平常都在做些什么啊。这么说来,我连她住在哪里都没打听过哩。」
  「讨厌!你什么也不知道嘛!我要把柳橙汁的五百元还你!」
  「我不知道也不能怪我吧!还有,五百元我还请得起!这点钱根本不痛不痒!」
  「最好是……等过了几年以后你就会说连本带利变成十万了……」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绝对不会说那种话啦!」
  「这我知道。水主先生毕竟是个很温柔的人。」
  尽管嘴巴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很阴郁。
  「刚才你跟我点一样的柳橙汁时不知为何我心情突然很差。真希望你可以不要一直打断我说话……」
  「这只是小事一桩吧!巧合,单纯的巧合而已!」
  「我知道啦,因为水主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听了如此让人不开心的夸赞,我搞不好还是第一次碰到。
  「因此,我对你请求这个或许是有点超过分寸了,不过可以请你高抬贵手原谅那位跟踪狂汉神小姐吗……」
  爱良放在餐桌上的手因怯懦而缩了起来。
  结果她才是个会担忧加害者安危的温柔女孩啊。
  「我听了轮月小姐的说明,晓得跟踪狂小姐过去其实也过得很痛苦……虽说如果又被她盯上我也很困扰就是了……」
  「如果可以不必杀人就解决,那还是不要杀比较好。就算可以赚钱我也不干。你应该听说过作用力跟反作用力的关系吧,把另一个人强制从这个世间驱逐出去,下手的人就会遭受到同等的冲击。人生观为之大变也是很稀松平常的结果。」
  「水主先生之前也遭遇了什么事吗?」
  「从这里步行十分钟有间叫『久多良庵』的餐厅。虽说现在已经歇业了。」
  有些事就算想忘记,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遗忘的。
  「那里的老板女儿是连续杀人事件的凶嫌,本来也想杀了我,结果先被我杀了。」
  不论对方是多么的罪恶,但我也不可能对杀人这件事等闲视之。
  爱良以双手捂着嘴。
  「当时的场景我还记得非常清楚。甚至做过两次恶梦。两次我都是被吓醒的。不是被杀的梦恐怖,反而是杀人的梦比较可怕啊。睁开眼时浑身都是冷汗。就算在梦中我也觉得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啊啊,刚才不该点柳橙汁的。感觉喉咙渴得要死。没想到光是聊这种话题就能让人觉得这么渴。
  「我毕竟是个现代人,无法忍受自己杀死人类外表的生物。我从小就是在这种道德观存在的时代被灌输长大的。因此如果可以不杀我就绝对不杀。不论状况如何对我有利我所抱持的观念都不会改变。」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尽管表情还是有些僵硬,但她的这句「谢谢」还是多少缓和了现场的气氛。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今天讲太多话了。光喝五百元的饮料根本划不来。
  「老实说我原本以为如果要拜托水主先生饶过跟踪狂小姐,势必要提出一些条件来交换的,结果什么条件都不用……这反而让我很惶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而是你好不容易才保住自身的安全,应该要松了口气才对。」
  「水主先生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
  与其说我温柔,不如说我宁愿选择人道主义这条光明大道吧。但,这或许正是温柔的确切意义。
  异形多多少少都是活在极限状态下的风险当中。这种环境要强迫异形们表现得很温柔,恐怕是有点强人所难吧。
  「还是说,水主先生是打算用甜言蜜语钓我上钩……?」
  「我才没想那种事咧!请相信我!」
  「人家可不是那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唷!就算肉体可以卖心灵也不会任意出卖的!」
  「拜托,肉体也不要卖吧!」
  「不过,如果客户是水主先生的话第一次可以打半价……」
  就算半价也不行吧。
  不知为何,我又开始觉得店里其他人的视线很刺痛了……再这样下去,我能光临的饮料店会越来越少啊……在这种地方都市,光是男女放学后碰面就已经很显眼了……拜托店里千万不要有跟我念同一所学校的家伙……
  「你的肉体还是奉献给牡丹小姐吧。」
  「嗯,就是说呀……耶耶!?您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非得献身同样是女性的牡丹小姐不可呀。哈哈哈,真死相,哈哈哈……」
  奇妙的事物我已经看得够多了,如今性癖好这种东西应该已经没什么大不了才对吧。
  「既然这样,你就帮忙祈祷明天能一切顺利吧。」
  「人家最擅长祈祷了,这个交给我刚好。」
  「是这样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厄神的能力也包括这个吗?
  「对呀,我还在寺里的时候,就经常听经文这种咒语呢。所以我也知道一些让各种愿望实现的咒文。」
  「举例来说,像是哪种?」
  「这个嘛,首先是骑狐狸佛像的经文内容。」
  「……耶?」
  「那尊佛像右边有一位大象脸的佛,左边则是女性的佛——记得那张脸应该是弁才天女神吧……」
  喂喂,荼吉尼相关的修行,竟然跟欢喜天及弁才天混在一块……这种组合不会太过头了吗……赤裸裸地呈现出想在现世获取利益的欲望啊……如果方向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变成邪教了……(注25骑狐狸的佛像是「荼吉尼」,又称狐仙。大象脸的佛是「欢喜天」,日本视为带来财运福运的神。「弁才天」则是日本的七福神之一,象征口才、音乐及财富。)
  「哎呀,您的脸色发青呢。听我说这个很无趣吗?那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记得那座山上生长的树木……」
  话题一下子就转向了,不过我总觉得厄神不单纯只是除厄的神明而已。
  
  翌日,我伫立在三天前与难波粉魂战斗过的鞍部附近。
  这里距离山顶非常近,但由于高大的杉树遮挡使得光线还是很昏暗。因为要偏离登山道才能抵达这,所以也不必担心路人的目光。
  当然我不是单刀赴会。接下来包括深卜在内,所有相关者都会到场。难波粉魂也会被带来,只不过依旧是在结界的束缚下。
  跟上回与粉魂战斗时相比,牡丹在场可算是一大优势。光是有她的存在,就对我方的精神卫生有相当大的助益。作为万一时的保险来说久多良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了。
  「呐,大哥哥,这里太远了火明家的人要过来很不方便吧?」
  正当我在思索要怎么打发时间时,知理来到我身边说道。
  「况且,这里又没什么人,难道不会引起对方的戒心吗?」
  「你担忧的这两点都很有道理,不过选在一开始起争执的场所就不需要额外说明了,可以很方便地让对方点头同意。此外,虽然搭公车得花一点时间,但这里也不是完全无法抵达的地方。」
  就算交通不便好了,只要是跟汉神相关的事,对方也不可能不来。深卜的性格,并不是那种会无故爽约的人。
  「还有就是,关于那个汉神呀。」
  知理手指站着不动发呆的汉神。
  「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不过总觉得眼神好像越来越犀利。是不是快觉醒啦。那样子放着不管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突然袭击大家?」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更何况,那本来就不是会剥夺意识的强力结界。一开始她的模样会好像睡着,恐怕是突然进入结界所带来的震惊之故。」
  或许汉神原本就是个爱发呆的家伙也说不定,从平常她的沟通方式应该可以看出个端倪。
  「知理好担心呀……对知理来说,不确定的要素太多了。人家明明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呀……」
  知理似乎相当不安的样子,不过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真要说起来,能冷静以对的我还比较奇怪。
  但反过来说,尽管没有不安的理由,但要证明绝对没问题也毫无根据。
  「哎呀,你是用哪张嘴巴说不想冒不确定的风险哩?是上面的嘴巴,还是下面的嘴巴,拜托教教人家嘛。」
  轮月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插入话题。
  「当然是上面的嘴巴啰!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哎呀,自爆了。既然如此那下面的嘴巴在哪里呢?」
  「呃,这个嘛……肚脐,对了,是肚脐!肚脐、肚脐。」
  知理很勉强地逃过了。
  她的脸又涨红起来,不过还是不要吐槽这点吧。毕竟那样对一位淑女太失礼了。
  「哎呀,你的脸好红啊,这不是摆明了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结果某个下流的女人正在对淑女说很没礼貌的话。
  「那种事根本不重要吧!况且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到底哪里不好了?」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下面的嘴巴在哪里呢!」
  看来,已经没有我介入的余地了。
  「你这家伙,先回答知理的问题!不准逃避!」
  「那可是人体很重要的部位哩!如果人家说要亲嘴,是上面或下面可会让这句话的意义变得截然不同!」
  拜托,谁快来阻止这家伙啊。咒师已经没能力对付了。
  「吸血鬼,你(由于一味认定天狗是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而出丑)跟我不是曾壮烈地打过一架吗?那时候也是冒了极大的不确定风险吧。不论你当初以为自己有多强,毕竟你完全不知道我的能力为何不是吗?」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时我实在是气炸了……」
  「什么嘛~只不过是脑袋稍微充血就浑然忘我,单纯到这种程度不也很好吗?这回的胜算可是比你那次要高多了。况且我也在这里,我们根本不可能会输的。」
  轮月自信满满地挺起胸。
  她能这么堂堂正正地宣言,我也安心多了。
  像这样透过异形的存在来安慰自己的心灵,搞不好正是身为咒师的我所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哩。
  真要说起来我已经非常依赖轮月了。
  「这种程度的麻烦,我一定可以顺利解决的。毕竟我可是打算要掌握久多良的权力宝座呢。」
  「就某种意义来说,像你这种完全凭世俗欲望行动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反而更值得信赖啊。」
  比起漠然靠正义感行动的人,轮月的动机要好懂多了。
  「你要掌握权力随便你,不过可不能给周遭带来困扰啊。」
  牡丹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吧,用这句话刺了轮月一下。
  「我明白了。如果无缘掌握权力我就去掌握赖斗同学的家伙吧。」
  「你又开始了!还想展开黄腔攻势吗!」
  这算什么嘛,她的执着简直是无穷无尽。
  「你们看,最后一个人好像也来啰。」
  轮月的目光朝向森林外。
  火明深卜正以冷漠的表情走来。
  「让各位久等了。希望各位已经做出妥善的结论。」
  「很感谢你特地远道而来。我是负责主持工作的爱宕轮月。」
  这回轮月也没有突然耍怪招而是好好按照脚本来跑。
  「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都可以,我只要能听到结论就好了。」
  「那么,重点就是呆呆站在那边的那位汉神吧,关于她的处置有请赖斗同学说明,不过在那之前让我先聊聊爱良小姐做为开场白。我因为有点好奇所以稍微试着调查了一下,结果证明爱良小姐是完全清白的。她不但对人类无害,而且甚至还能带来好处。」
  「原来如此,可以说说你的根据吗?」
  「当然。简单说,她只是自称厄神而已,本人似乎完全如此认定,不过那孩子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厄神。不,与其说她不是厄神,不如说是跟我们以为的厄神截然不同吧。」
  担任解说工作时,轮月总是显得生气勃勃。今天依然如此。
  「你那是什么意思?是指完全善神化的厄神吗?」
  「不,单纯就是另一种存在。我们彼此都对她供称自己是厄神的描述太相信了。」
  轮月的视线从深卜移到爱良身上。
  「爱良小姐,你在寺庙里平常都被人称为厄神对吧。此外,你还被取了龙津爱良这个名字。」
  「是呀,确实是这样没错……」
  「问你一个问题。假使这里有药师如来,你会怎么称呼祂?」
  「咦?」
  「当然,我不是指佛像,而是跟你一样以活生生的人类样貌出现。那么,你会如何称呼对方呢?」
  「药、药师小姐?」
  爱良困惑地回答道。我也一样不懂轮月这个问题的用意。
  「的确就如你的称呼方法。应该不会有人叫如来大人吧。因为那么一来,跟释迦如来、大日如来、阿弥陀如来等就会无法区分了。就算是信仰这种佛的信徒也会称对方为药师大人吧。假使是信仰不动明王的人,就会称对方为不动大人,信仰地藏菩萨的人,就变成地藏大人了。」
  「那个,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轮月的视线重返深卜那边,不,应该说轮月正环顾在场的所有人。
  「我去了她以前住过的寺庙一趟。因为没有公车通往那边,只好砸大钱搭计程车去了。司机先生也对我去那边的目的感到很讶异。当然我可不是去山上开杂交派对,而是很健全的寺社参访。」
  虽然不确定哪一部分是在开玩笑,不过她亲自跑一趟寺庙去确认总是好事。
  「那个地方要称为寺庙实在有点困难,不过就是一间深山里的古老民宅。以前照顾她的人好像也离去了。大概是害怕自己会遭到天谴的缘故吧。那个人似乎是某种特殊信仰的信徒。」
  我正在怀疑所谓的特殊信仰是指什么时,恰好与轮月的目光对上了。
  「那么,问赖斗同学一个问题,提到真言宗系统的特殊信仰会令你想到什么?没错,答案正是真言立川流。」
  「我根本就还没回答耶。」
  「既然如此,可以请赖斗同学代我简单说明一下立川流是什么吗?我太害羞了不好意思解释那个。」
  「骗鬼啊。」
  不过,现在不是跟她嬉闹的时候了。
  「所谓的真言立川流,是在佛教中非常肯定性行为的一派。所从事的行为也很类似咒术……例如把精液与爱液混在一块涂在骷髅头上用于仪式中等等,反正有很多怪诞的做法。不过,密宗本身也是一种咒术吧。」
  「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地带过去哩。原本我还希望你能说些更具体的内容。」
  「多管闲事。结果,因为对这种宗教的镇压很激烈,关于教义的资料几乎全被烧光了。所以后人又是怎么知道这种宗教的内容呢,那是因为在邪宗镇压的相关史料中有记载的缘故。当然,那是出自镇压方的手笔,所以对这种宗教的描写充满了令人不快的恶意。很讽刺的是,为了批判所撰写的文章,反而成为日后人们试图理解它的管道。」
  「好,谢谢。既然大家都已经对这种教派有初步的了解,我就可以继续解说下去了。不过各位千万不要去找骷髅头,把奇怪的液体抹上去喔。」
  谁会做这种事啊。
  「那间『寺庙』似乎暗中在进行立川流的秘密仪式。虽然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但寺里还残留着可能是人类的头盖骨。」
  因此,爱良的出处才会在那种偏僻遥远的深山吧。这种仪式可不能在人多显眼的地方进行。
  「那么,接下来是猜谜了。佛教中有许多各种不同的佛。尤其是密宗里数量最多了,多到让人厌烦的程度。如果把大曼荼罗(注26此指密宗以绘图方式制作的宇宙模型,图内有许多佛像。)角落露脸的也加入广义的佛,那恐怕还不只三、四百位呢。」
  恐怕如果不是真正的僧侣还无法细分那些神明是谁哩。那已经超乎信仰,进入纯为自我满足的领域了。
  「问题来了,这个是什么佛像?」
  轮月冷不防从口袋摸出一张纸,摊开给大家看。
  上头虽然描绘着佛像的图画,但我几乎没有印象。
  两颗表情愤怒的脑袋长在同一个身体上。
  「这是,什么……?从表情判断,应该不是如来或菩萨,而是明王或什么天之类的吧。」
  「因为这个太偏门了,大家大概喊不出名字吧。哎呀,深卜先生,您好像知道答案呢。」
  深卜的表情确实透露出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不如说,那种表情很接近看到熟悉事物时的惊讶吧。
  「这是,两头爱染……」
  「正确答案。太了不起了。咒师就应该要有这种素养才行。那么,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在我们当中呢?」
  大家都望向爱良那边。
  ——龙津爱良。
  「耶……我,是佛吗……?」
  「两头爱染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可爱,所以寺庙的人才会帮你取比较有女人味的名字吧。根据资料立川流中经常出现这个佛。他们从爱染明王这个名字将其解释为肯定爱欲行为的佛,所以才加以信仰。毕竟,供奉含有其宗教要素的佛才能信服他人嘛。两颗脑袋这种外观,或许也象征着男女合而为一吧。」
  大概是接近问题的核心了,轮月变得愈发饶舌起来。
  「这尊佛像还有一说,那就是代表不动明王与爱染明王的合体。至于爱良小姐当武器的东西,看来就是不动明王的俱利伽罗剑了。」
  不动明王的姿态通常被塑造成单手拿俱利伽罗剑这把笔直的剑。
  不过偶尔也有龙攀附在剑上的例子,这么说来龙津这个姓氏里的龙应该也是出自这个典故吧。
  「爱良小姐似乎也可以拿弓矢,那个就是爱染明王这边的武器了。爱染明王与其说是求姻缘,原本不如更接近是战争之神吧,所以这也很自然。绝不是什么爱神邱比特喔。」
  「我现在知道爱良就是那个两头爱染了。」
  「叫出两头爱染的咒法,即使是立川流中应该也不知道详情才对。那间寺庙的人大概是一直试图让这种仪式复活吧。结果,竟然真的召唤出已经被长期遗忘的两头爱染了。」
  「所以说,他们才把异形……不对,把佛视为人类吗?」
  「如果是他们原创的佛应该行不通,不过长期被信仰遗忘的佛还是拥有力量。场所又是深山那种类似境界的地方,条件可说是完全凑齐了呢。只不过我猜他们也没料到出来的会是一个女孩子就是了。」
  「因此那些人就帮她取名、买衣服,并加以崇拜啰。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佛都降临了,肯定要捧在掌心上对待。」
  不过,我还是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
  「这么说来,厄神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她会被那些人唤为厄神的理由轮月尚未解释。
  「接下来的部分证据比较薄弱要靠寺史来补足,还真的有寺庙是把爱染跟不动合起来供奉的喔。」
  「所以,就叫两头爱染吗?」
  「话说回来,名称倒是别的就是了。在兵库县的西宫市,有座一般称为门户厄神的寺庙,这个名字你应该至少有听过吧,赖斗同学?」
  「详情我也不清楚,不过那边也有厄神对吧。」
  「这位门户厄神,根据寺庙的缘起——是空海(注27日本佛教真言宗的开山祖师。)将爱染与不动合雕成一尊来供奉的,据说他把这称为厄神明王。也就是说,曾有一种信仰将两头爱染唤作厄神明王没错。不过那尊佛像是秘佛不能出来见人,这就有点遗憾了。」
  「所以说,爱良会被那些人叫作厄神,其实就是厄神明王的简称啰……」
  「就是这么回事。其他还有一些供奉厄神的寺庙,例如通称为尊钵厄神的,就位于大阪府池田市的释迦院。那里似乎也在祭祀厄神明王,不过有趣的是,这里的厄神明王,根据寺庙的历史原本好像是供奉在八幡宫的旁边。之前我已经说明过八幡与厄神间的关联了,看来跟厄神明王也脱不了关系呢。」
  既然谜题都解开了就可以顺利下结论。
  大家的视线再度集中在爱良身上。
  「正如不动明王会被称为不动大人一样,把厄神明王称为厄神大人也是很自然的吧。另外因为爱良小姐很可爱所以大人两个字就被省略了。就是由于这种容易被搞混的名称,才会让她误以为自己就是某种厄神吧。」
  原来如此,一旦调查过后就会发现事实很单纯。线索根本就是散落在各处嘛。问题在于要找到那些线索需要具备一定的知识,而轮月正是最有资格的人。
  「聊点闲话吧,这位厄神明王,根据我的调查所知,好像只有在摄津国的某寺庙信奉而已,不过这也算是某种的地方信仰吧。顺便说一句,瘟神信仰与厄神信仰经常被混淆的多井畑厄除八幡宫,刚好就在摄津的西端喔。厄神与厄神明王之间,总觉得存在着某种无法否定的关联,这个就当作我以后的研究课题吧。」
  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轮月用力伸了个懒腰。
  「以上,就是爱良身为厄神明王完全无害的证据!」
  「那个……真的很感谢您!太谢谢了!请接受我的谢礼吧!我愿意出七十五万元!」
  虽然发言内容很诡异,不过爱良已经快哭了出来。一旦明白自己虽是异形但却比什么怪物要高等得太多,她想必很开心吧。
  「好,那么接着赖斗同学,汉神那边就拜托你了!」
  嗯,终于轮到重头戏了。
  我能顺利解决吗?总之非顺利撑过去不可。
  那么就来贯彻我个人,以及咒师应有的正道吧。
  「深卜,汉神的事花了我不少时间,有些地方我一直觉得很难苟同。不过,那些问题终于都解决了。」
  「所谓的难以苟同是指什么?」
  深卜冷静的表情依然没有崩溃。
  虽然这只是猜测,不过搞不好不论我说什么深卜都不会产生动摇吧。
  在这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下,深卜已经度过了一周的时间。或许现在不管冒出什么讯息都无法让他感到震惊了吧。
  「你们火明一族的人,对汉神的了解详细过头了。汉神是一种只在文献资料中难得出现的存在。结果,你却能以理所当然的态度直接用绘马封印她。这种知识究竟是从何累积而来的?」
  「在我们住的地方并不稀奇。」
  「少骗人了。」
  我朝深卜踏出一步。
  深卜则退后一步。
  「不稀奇?怎么可能。具备人类外貌的异形要是经常出现的话,不管是我或过去老爸当久多良的咒师,应该都会获得你们那边的资讯吧。这种程度的情报交换是从以前就在进行了。」
  我几乎是用瞪着深卜的表情在说话。
  「况且,根据现有的纪录,朝见市经常感冒大流行。再加上这种现象也只局限于朝见市周边。过去我一直没留意这点,不过这想必是异形干的好事吧。刚好就在目前,朝见附近也发生了一样的感冒扩散。」
  「就说了,我们那边经常有汉神出没。因此我们才会知道对付她的方法。」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件事不让我们这边的咒师知道呢?你们可是一直守密到现在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情报都得送给其他同行的家族才行。不过,身为同业者,我们双方又从祖先时代就有密切的交往。更何况异形本来就有可能移动到隔壁的境界去,既然有这种危险性就该提醒邻居注意才对。
  所以,火明家是故意不把汉神的事说出来,产生这种结论也很自然了。
  「我直接说结论吧,你们早就很清楚汉神的事了,只是一直隐瞒到现在罢了。不,还是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吧。」
  我得要赶紧把大家引导进正题才行。
  跟轮月不同,我可没有她那么悠哉愉快。
  「你们火明一族是信仰汉神的家族。」
  「感觉是很拙劣的推理小说,不过我姑且听之吧。你的证据在哪里?」
  「深卜,你手上拿的剑,怎么看都不像日本原创的产物。那玩意就形式来说,应该是出自中国的南北朝时代。为什么那样的武器会在你家流传下来咧?」
  这部分的线索,我是得自轮月的提示。光凭我自己脑袋可没这么灵光。天狗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谁晓得。这是很古老的东西了,我也没去研究。」
  「如果视为跟汉神一同获得的情报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此外我也确认过你们这族还有其他一些并非出自日本的武器。」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不必负责吧。」
  「的确不必。重点在于,火明家习惯使用从大陆传来的武器。信仰汉神也是一样。一直维持这种传统会失去周遭的信任,但你们又无法放弃,所以最后只好搬去边境的鞍部了。」
  深卜什么也没反驳。我很感谢他的这种反应。毕竟我不想把解说拖得太长。
  「此外,假使汉神是最近才过来这个世界的,我的『预兆』一定会发出警告。不过,它却毫无反应。因此可以推估她一直都没有被赶走而是待在堂总鞍部附近。」
  假使有一个跟咒师完全无关的异形在活动,而且对当地带来坏处的话,火明家一定无法坐视不管。倘若被对方破坏了均衡,咒师的性命也会有危险。
  从这里导出的结论,就是我们没有必要杀红了眼去寻找原因。
  既然汉神被咒师家族团团围住,就一点也不可怕了。
  深卜的表情尽管没变,但感觉眼力比刚才减弱许多。要接受自己正在听取的内容,果然需要额外的气力。
  「重新翻一遍《日本灵异记》吧,被汉神诅咒的那个人为了治好自己,去找了一个书上写叫卜者的人。恐怕那应该是某种巫师。但话说回来,日本自古以来又没有类似萨满的职业。」
  早知如此,就算是摘要也好,我应该把书的内容影印带来才对。不过,照本宣科好像就失去说服力了。况且这种场面制造出压迫对手的气氛也是胜负的关键。
  「然后再把以《日本灵异记》为基础的《今昔物语集》找来翻翻看吧,同样的故事人物却换成了阴阳师。也就是说,卜者其实就是一种精通阴阳道的人。这些家伙必然也知道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那么一来卜者很理解道教也说得通啰。此外,汉神是源自道教的神明。而你们这一族,就是精通上述知识的卜者后裔,所以才会一直在名字里使用『卜』这个字。」
  感觉像是在走钢索的逻辑推理,不过深卜什么话也没说。
  恐怕是被我猜中了吧。好,那就继续。
  「结果,你们却让汉神逃掉了。当然,这种事一旦被拆穿那可不是好玩的,得知汉神存在的人类会勃然大怒。卜哉之所以会固执地追逐爱良,用这个观点也能得到解释。让知道汉神存在的家伙逃了,且让她接触久多良的异形与咒师,铁定会把问题闹得更大。再加上,汉神也追着爱良不放,所以疾病才会传染开来。即便明知这样是违反咒师间的规定,卜哉还是决定以封口为优先。」
  我说得比想像中还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短短的时间内我已经历过许多性命交关的场面,大概胆子也练粗了吧。只要是能听得懂日文的家伙我都觉得自己不会输了。
  「可是,结果不但汉神的存在无法隐瞒,就连卜哉也被杀了。因此你们才决定把汉神污衊成奇怪的异形,透过久多良这边借刀杀人。这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也算是第二好了。」
  有邪恶的异形跑出来了,正朝你们那边过去,拜托帮忙排除掉吧——对方就是想利用这种借口。即使汉神被杀,也比秘密曝光要来得好一点,对方最后达成的结论想必就是这个。
  「以上,我的说明结束了。那么,关于我的提议嘛——」
  我要求自己尽量摆出诚恳的态度,所以故意暂停一拍。
  「那就是请你把汉神带回去。」
  这毫无疑问,是可以让一切都圆满收拾的方法。
  只不过,还要加上「在咒师之间」的括号就是了。
  「我知道你们火明一族也不是全都团结一致。应该也有成员认为不应该杀死她吧。至少,如果现在就急着杀了,几年以后也许会后悔也说不定。我对这件事决定睁一眼闭一眼,让你能顺利收手。至于被害者就只有不幸染上感冒的不特定多数居民及卜哉而已。」
  突然,我觉得有视线传过来。
  感觉粉魂好像在看我这边。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还活着嘛。
  「是我太小看您了。没想到您了解得这么透彻。」
  深卜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这家伙,明明还只是中学生会不会太淡然了一点啊。
  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行动?
  「然而这个提议却有一点问题。」
  深卜用没拿剑的那只手搁在胸前。
  「火明一族是否会发生混乱,并不是我关切的重点。现任的咒师是我。我决定要消灭那个汉神。因此,当我抓到她的时候,『消灭』她的情绪就无法遏抑了。」
  原来如此,当时粉魂突然大叫「我才不要消失!」,并不是针对正打算击发天弓的我而喊的,而是针对杀气更加强烈的卜哉那边。那甚至明显到会让粉魂大叫出来。
  「因此,我并没有打算听从,你说要让她活下去的提议。在这里就算我得服从身为久多良咒师的你,一等到返回朝见市我就会以咒师的权限马上解决她。」
  原来他打算在规范内采取行动。这种程度还真是够成熟啊,深卜。
  「这样子,未免太过分了吧!」
  爱良冷不防朝前站出来。
  她这时的表情比自己被死缠不休时更为焦急。
  那也是当然的。只要是讨论一个生命的消灭与否任何人都会严肃起来。毕竟等死了以后才后悔就绝对来不及了。
  「那女孩虽说的确做了很离谱的行为,搞不好还有一点沟通障碍,不过她也是努力活到了今天,况且你们过去不是也很努力地保护她吗?只要以后好好守护她别让她再逃出去不就得了!我们这里的人谁也不会泄漏出去的!拜托你!」
  「你之前不是也被这只异形追得很惨。」
  「是没错!不过我现在已经很安全了,不必把她消灭也没关系!拜托你,求求你!」
  爱良不知低了几次头。
  大概是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吧,她只能拼命拜托对方。
  「很抱歉,我身为咒师还是得杀死这个异形。那是恢复我故乡平静的最佳手段。而火明家也该从这种玩意的束缚中解脱了。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饲养有害的家伙,我觉得该停止了。」
  深卜的言语中似乎夹杂着些许热情,但他的想法还是没变。
  老实说,他如果能被我说服当然好,不过事情本来就不可能这么顺利。
  轮月这时以眼神向我打暗号。
  意思是,上吧。
  知道了。进入第二阶段。
  「深卜,你不要再逞强了。」
  如果可以我尽量装出咒师前辈的立场,继续说服他。
  「你的本意也不是想杀死这位汉神吧。甚至该说,你根本没有勇气那么做。」
  「别故意卖关子了。你的说法到底有什么根据?」
  「如果你是真心想杀死她,以绘马封印后就会直接下手了吧。为什么你那时不采取行动?」
  我用锐利的眼神盯住深卜。千万别想蒙混过去。
  深卜这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马上缩短双方的距离。不会让你逃跑的。这是我们两人间的抗战。
  「那是因为,这块土地是在你的管辖之下……」
  「正常的想法是那样没错。你这么说也不算有误。不过,当我为了排除异形而准备击发天弓的彼时,你若有消灭异形的意志大可坐视我下手。这么一来,杀死汉神就不会是你的过失,而你的目的也达成了。倘若你真的那么憎恨汉神,非得要消灭她不可,当场让我处刑不是最确实的手段吗?」
  这招好像正中红心了。那家伙也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完全被我逮着了。
  甚至该问,明知我可以继续深入追究深卜还是不愿意退让吗?
  「不,我的杀气在那之前一直都存在。真的是到那一刻之前。所以,粉魂当时才会大叫我才不要消失。不过,当我想动手消灭她时,你却踌躇起来。我觉得那样也比较好,所以我的决定再正常不过了。」
  很抱歉,这样我就无法再放过你了。
  
  「毕竟,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想杀死生下自己的母亲吧?」
  
  这句话的效果着实惊人。所谓的致命一击就是这个意思吧。深卜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撞上树木才停下双腿。
  「嘎……啊,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为什么!」
  深卜泪眼汪汪地呐喊道。这是他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出生秘密。然而,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拿来当终极武器。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当然是问出来的啰。牡丹小姐为了杀害深卜的事过去致歉时,你的父亲——也就是上上代的咒师主动揭晓了内幕。他以粉魂为妻,生下了两个儿子,那也是继承咒师的火明直系传统。」
  火明家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与汉神的命运共同体。
  火明一族起初也无法舍弃信仰,因此,才会辗转逃到朝见定居。事实上那已经远远超过信仰的等级了,而是一旦舍弃掉汉神就等于是否定整族人的存在价值一样。
  火明命原本是多数海民一族的共同始祖神。如果火明的祖先也是以海滨为根据地,会在某天得知汉神的存在一点也不稀奇。或者他们最初就是担任汉神的祭司也说不定,为了虚张声势才会妄称火明命是自身的始祖。粉魂的姓氏难波跟难波宫应该也有关联吧。
  「我已经找到跟你们类似传承的神社啰。在丹后国一宫的笼神社,所祭拜的神就是火明,此外当地还有传说神会化身为龙的姿态,为人们驱除瘟疫。另外似乎也有拿太刀与恶神战斗的传说保存下来,这跟你们家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搞不好所谓的瘟疫就是来自海民的异端,也就是你们的祖先?」
  真相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是跟深卜他们毫无关联的一族。不过,至少可以确定海民当中确实有些家伙跟疾病总是走得特别近。
  其中也会有人跟汉神这种瘟神结合起来吧。
  至于会担任咒师,则是很久以后的子孙所为了。只要有汉神在,就能生出继承了神明之血的优秀后代,能半永久性地制造生产咒师的适合人选。
  「当然,为了不让你们察觉你父亲也做了相当大的努力。除了另外找个冒充的老婆外,还为了避免穿帮而让那位冒充老婆在应该要怀孕的时期故意离开家里。知道这个真相的只有一部分成年人,与已经当上咒师的家伙而已。」
  那是理所当然的,迟早会变成自己妻子的对象如果还很陌生就糟了。
  然而,当上咒师的人同时也会知道她就是自己的真正母亲。这是多么恶质的系统啊。只有在缺乏人权概念的时代才能成立吧。
  「卜哉经常使用这个词汇——一切都是宿命啊。为什么不说命运而用宿命,我以前始终想不透,等知道这个内情后我终于理解了。」
  假使我是轮月的话我还能抱持半开玩笑的态度说这件事,只可惜我的心态跟她截然不同。
  那就是我的弱点吧。
  自己明明不是百分之百的人类,却还要配合身为人的道德观。
  真要说起来,就像轮月一样把那些都舍弃就好了啊,不是吗?
  「宿命,就字面也可以解释为生命居住的场所。粉魂是生命所居住的场所,意思就是她生下了自己,而迟早有一天自己也非得成为父亲不可,所以卜哉才宁愿用宿命这个词来取代命运,这完全可以理解。」
  「哈啊、哈啊……」
  深卜好像有点过度换气的症状了。不论身为咒师的能力有多么优秀,一旦听到这种事情绪还是无法控制。毕竟,他也才刚当上咒师没多久。也就是说……
  「你得知粉魂是自己的母亲,应该还没有几天吧。搞不好,大致就是粉魂在这里被抓到的翌日?」
  事到如今,深卜也只能把冷静完全抛弃掉了。他连控制自我的余裕都失去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他过去始终相信自己是人类的后代,驱除异形这种怪物则是天赋的使命,结果不但自己的母亲是异形,父亲与祖父也全是同一位异形所生的「哥哥」,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发疯吧。
  我们或许经常可以听到常识与伦理一点用也没有这种说法,不过像这样血淋淋摊开在眼前还是让人很难承受。
  「你现在的状态还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因此,就算你抱持杀意把她带回去,结果也无法下手,最后只好让步于久多良咒师的决定了。中学生,你还是回老家跟家人好好讨论吧。不过,要不要跟家人讨论也是由你判断,毕竟你已经当上咒师了。」
  「这全部、全部,都是我哥哥不好……要不是他放汉神逃走,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是吗,原来你也知道卜哉做了什么啊。」
  在火明一族的年长者中,杀死汉神的意见逐渐成为主流。
  还是不要再借用这种异形的力量了吧。应该要活得更像人类,这样才能持续咒师的工作。尤其是体内没有汉神血统的家伙大多都这么认为。
  我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错。那可不是外国人的血统,而是根本不属于人类的某种生物。会产生这种看法也是十分自然的。
  不过,卜哉想必无法容许这种事发生吧。
  那家伙本身对粉魂有何看法我不清楚。把母亲当妻子这种事,简直就是禁忌中的禁忌。他到底是以唾弃的目光看待,还是诋咒自己的「宿命」,或者说觉得这一切都太混沌了到连卜哉都无法以言语表达的程度呢。
  反正,最终我觉得那家伙还是爱上了粉魂。听到周遭不断响起要除去汉神的论调,恐怕反而使他的这种心情更加强烈。
  于是,他就除去粉魂的封印放她逃跑了。即便他也明白这多少得冒一些风险,但恋爱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感冒即使扩散开来好了,大半感染者也不至于病死。也有些人会觉得这样的结果还算可以接受吧。
  结果,重获自由的粉魂,却爱上了一名被称为厄神的少女。
  粉魂认定对方跟自己有相同的境遇,且具备一样的力量,所以表现出好感。而对方逃之夭夭后,她又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粉魂过去生孩子都是制度下的产物,根本就没有恋爱的情感在内。甚至该说如果她具备正常的恋爱情感,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持续下去。
  「接下来就完全是我的推测了,卜哉追踪厄神爱良来到这,有一半是出于嫉妒之故。为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会夺走我的心上人呢——他可能产生了这种不平吧。」
  卜哉,如果我解释错误先跟你道个歉。幸好,死人已经无法开口了。
  「好,想说的都说完了。汉神的事就谈到这里为止。假使,火明家想把她驱赶出来,就直接跟我说吧。偶尔感冒大流行虽然有点麻烦,不过我还是愿意接纳她。我想我们这边的异形同伴们也会欣然赞成。」
  深卜大概是还没冷静下来吧,嘴巴正激烈地喘着气。
  「既然决定了,可以一起把粉魂带回去了吗?我跟……对了,就请牡丹小姐同行吧。」
  我心想应该没问题了,只要深卜不会突然动手杀粉魂的话。
  一旦发生那种结果我一定会感到良心不安,将来也会在深卜的心中永远留下疙瘩。
  「堂总鞍部那边也觉得粉魂回去会比较和平吧。像粉魂这种等级的异形突然离开想必会引发激烈的混乱。谁敢保证不会有趁机想闹事的家伙出现。」
  「很遗憾,身为管辖朝见的咒师,我不能让这种瘟神轻易回去。请让我在这里……杀了她。」
  深卜低着头,脸上是一副快呕吐出来的表情。
  「留下这种东西,会给人类社会埋下庞大的祸根。请让我在这里杀死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这个异形而染上疾病的。」
  「别想蒙混过去了,你才是异形。」
  我以眼神凝聚成的杀气死盯着深卜。
  这番话把我留给深卜的最后一个台阶破坏掉了。
  「你们一族过去一直跟同样的汉神交配。外表虽然装作是人类,但体内的血已经几乎全属于汉神了。甚至可以说,你们家每一个人都是会散布感冒的障碍神。」
  粉魂过去是被火明家管理、监禁起来。因此,把粉魂当作感冒流行的元凶也很怪。
  那一带之所以经常流行感冒,根本是继承汉神之血的火明一族摆出人类的模样到处徘徊之故。
  这么一来平衡会受影响也是必然的。因为他们持续在跟外来的异形争权夺利。异形深卜既然展开行动,平衡要恢复安定就得花上一点时间。
  「我明白了。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
  深卜双眼噙泪,一边拔出武器。
  「用这把大夏龙雀刀的复制品,我身为异形要杀了你这咒师。」
  「我先说好喔,你的行为根本是徒劳无益。」
  「那点道理我当然明白。」
  瞬间深卜整个人爆发出杀气。
  伴随杀气而来的则是那把妖刀。
  深卜手持那把弯曲的刀,朝我突刺过来。
  如果我在此摆出逃跑的姿态,那就必死无疑了。攻击才是最大的防御,于是我也拿出了近战用的匕首。
  深卜的动作更加迅速了!我勉强才用小刀挡下他最初的一击。
  即便要防御,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短兵器要阻止大刀根本不可能,所以身体也要跟着闪避才行。此外。只要我能善用闪避的动作连结下一步,就能持续与对方抗衡。
  下一击是从正右方横扫过来。我以短刀减缓其冲击力,同时利用敌人的气势拉开双方距离。
  「你这家伙,使剑的技术姑且不论——根本一点特殊力量都没有嘛。」
  跟我的天弓或卜哉会发光的剑不同,深卜完全不具备克异形的能力。
  「因为我才刚当上咒师不久啊。不过,那种东西,真的有必要吗?」
  「或许不必吧……」
  就算是异形,身体被四分五裂了一样会死。虽然搞不好也有我们不知道、即便这样也不会死的家伙存在,但原则上特殊力量也不是必须的。
  不过啊,我可不想输给只有剑术过人的家伙。毕竟我可是继承了远超乎人类的能力。
  身为咒师前辈,就让深卜见识一下我的手腕吧。
  ——不过,这要怎样才能转为攻势呢。
  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距离深卜如此近。
  要是能离他远一点,我就能设法想出应变之道。至少也要给我一秒钟,或是两秒钟思考行动的时间吧。
  对方是使用刀剑这种典型的近战兵器。
  而我则是使用弓这种典型的远距离武器。
  明知如此,我还一开始就进入对方的攻击范围内,简直是蠢到家了。这就叫笨得要死吧。
  惨了,幸好我使用的家伙还不赖,可以多少抵抗一下,如果是便宜货的短刀,现在恐怕早就损坏,而我也被对方斩杀了吧。不过即便如此能撑五个回合也要偷笑了……
  深卜的攻击动作很杂乱。他的情绪应该还没平复吧,开打前的对话也几乎是以最糟的情况收场。
  不过,他的速度还是很快。对身上只有一把小刀的我来说,光是这样就十二万分棘手了。他那把即便是复制品也是抄袭自名刀,品质果然很高。
  对准肩头的斜砍第三度朝我袭来。我只能朝后跳开躲避了,当我心想一旦闪不掉就得死的时候——突然,深卜的身体被外力拉回后头。
  大量的「手」自背后揪住了那家伙,把他持续往后拖。
  「大哥哥!你不可以死!」
  「谢谢你,知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对喔,我还有同伙在场啊。虽然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为好友,但并肩作战应该还没有问题吧。
  「知理可不想经历男朋友被杀这种异常的事态呀!被杀的人葬礼要怎么办知理也无法想像!」
  「你不必把理由明讲出来没关系!还有,多谢了!」
  乍看下难以计数的手缠上来,逼使深卜退缩回去。
  「混帐!这是什么玩意!」
  咂舌一声后,深卜勉强躲过那些魔掌。要顺利逃过那些手,想必已完全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这样就很够了。只要争取到五秒钟的时间,就能让攻守易位。
  当然,我也可以趁机瞄准天弓。
  「这一次,言语道断,一名异形做出了卑鄙的行为,天理不容。因此,求天神地祇之助,望能逐其于隐世,对我的请求宽容听取。」
  在我好像演默剧的空手动作上,冒出了一组金黄色的弓矢。
  虽说我也很想搞一套像样一点的咒文,并透过纸本资料固定下来,不过既然这样也能叫出天弓,那其实也无所谓了。
  在这世上,结果就是一切。不论如何善战一旦死掉就全部结束了,半死不活的像伙等到援军来个大逆转,那依旧算胜利者。
  「来吧,我准备好了,深卜。」
  「竟然用那么随便的咒文就了事,看来你很松懈啊。」
  对方说了让我很在意的话。
  「靠我的血统就够了。虽然不知道是几代以前的事,但从那时候起我们这族就能使用天弓。」
  「你有自信射中我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继续胡闹下去我也非射不可了。」
  「你是这里最弱的家伙,最好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
  深卜再度举好剑。
  「你啊,我老实说一句吧——」
  这种时候身为前辈就得主动告知对方才行吗?
  「明明没有任何胜算,就别再演这种无聊的闹剧了。」
  这可不是什么单打独斗,而是众人围殴他一个。
  假使他想朝我冲过来,但途中又被知理的「手」妨碍,那他打算怎么办。我只要对准他这个无法动弹的目标射击就够了。况且,这里还有轮月跟牡丹在,深卜想打赢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一旦牡丹出手,每个动作都能致人于死地,另一方面轮月则露出没自己什么事的表情打呵欠。爱良边颤抖边拿着剑,大概是打算视战况加入吧。
  所以,与其说这是消化赛程用的战斗,还不如说是深卜的退休赛。
  当然,咒师的退休=死。
  「哈,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深卜露出了与年龄相称的软弱表情。
  「突然被人告知哥哥死了,紧接着被拱上咒师的位置,而实际上的母亲又是汉神,自己其实根本不是人类,像这种意外的消息接连不断传来,我到底该怎么面对才好!」
  无法扛负的重担强迫推上他的背,令他发出了充满怨恨的说话声。
  这种没道理的发展想必让他充满怨言吧。因此,我也不能怪他做出这种反应。
  「我才不要这种以异形身分活下去的宿命。就算一族会因此四分五裂,我也不在乎了。就让我为宿命殉死吧!」
  这位少年的言语突然被大笑声打断了。
  「啊哈哈,你是笨蛋吗?本来看你长得还挺可爱,没想到就连脑袋都很幼稚啊?拜托,别再说这种话了。虽然是个中学生但内心好像还没从小学毕业啊。你是买儿童票来这里的吗?」
  轮月露出捧腹哈哈大笑的动作。
  「你又懂什么了……」
  「嘎?我当然什么都不懂啰。此外我也不想懂。不过,我不会在知道自己体内有异形之血后就悲叹地去自杀。」
  轮月似乎打算尽情愚弄深卜。
  望着她的眼眸,可以清楚感觉到这点。
  她完全不认同深卜感叹自身悲痛宿命的这番话。
  「我做为天狗可是活得非常开心啊。从来没想过要因此去死。吸血鬼应该也是一样吧?」
  「那是当然的啰。此外,知理还是千贺矢家的千金小姐。算是个现充呢。根本没什么好悔恨的。就算下辈子重新投胎知理还是想当知理,就是这么喜欢自己。」
  「什么嘛,吸血鬼那样太犯规了吧,不过大家都能找出做自己的愉快之处。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搞得意志消沉啊?」
  哭着逃跑这种事轮月是绝对不容许的。就算对方还有逃避的管道,她也会设法堵死。
  「够了,真是的,我管你们这么多!」
  深卜朝向我展开冲刺。可恶,我真的要射啰!天弓可是无法手下留情的啊!
  但即便如此,将弓拉到极限预备要击发之前我的良心还是在阻止我。
  可是啊,我的良心也只有在自己不会死的前提下才能起作用啊。
  过度严肃的人一旦失控果真会失控到死。这个大蠢蛋。
  这跟人道主义已经没什么关联了,我明明不想杀人的啊!
  双方的距离持续在缩短。可恶,就算是两车对撞比胆量这也到极限了!
  安心成佛吧,朝见的异形。
  天弓,发——
  就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闯入了我的射界。
  「啐!」
  我赶紧把弓的射击轨道拉向天空。这是对付有第三者挡路的紧急措施。临时改变角度的后座力害我狠狠摔在地上。
  背部遭受猛烈撞击。这几乎算是一种车祸了。
  只不过,我现在没空喊疼。到底是谁擅自跑进来啊?
  我有一种四周空气被整个偷换掉的感觉,环境完全变了。我的直觉让我理解有某个妖异的对象正在展开行动。
  我的这种直觉通常很准确。
  有某个惊人的异形挡在我的射程上。
  那是粉魂。
  之前一直没有清楚表达意志的粉魂,如今正瞪大眼望着深卜。
  她想干掉深卜吗?不,动作看起来不像。她只是跟先前一样呆呆站在原地罢了。所以,她到底想做什么?
  打算被儿子砍死吗?
  我不允许!这么一来没有人可以得救!
  「唔啊啊啊啊!」
  即便对象换成我以外的人,深卜还是挥下了剑。
  甚至,他的剑还比刚才更快。
  对方正是他之前一直说要杀死的异形。难道是想用这一击斩断自己身上的诅咒吗?
  「去死吧,汉神——!」
  然而,那一刀在斩断粉魂的肉前就紧急刹车了。
  是因为砍不断粉魂吗?不,是深卜自己停止的。
  毕竟,对方可是他的母亲啊。
  「不可以,深卜。你不可以这么做。」
  粉魂呼唤深卜——儿子的名字。
  原来粉魂还牢牢记得他叫什么啊。
  「啊,啊啊……呜呜……」
  深卜发出呜咽声,一股脑在粉魂的面前跪下。
  鼎鼎有名的那把剑,也从手中滑落。
  即便对方是异形,但根据方才自己突然得知的内幕,她可是自己的母亲啊。果然,人是无法对自己的母亲兵戎相向的。
  不,就算不是亲人也很困难吧。

  人类是没法那么轻易杀人的。深卜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被杀才勉强去做罢了。
  就算会被人杀,也无法随便动手杀人——如果是个有良知的人的话。
  「你不要哭。」
  粉魂轻轻把手放在深卜的头上。这个连诞生时间点都搞不清楚的怪物,如今看起来却充满了神性。
  那也是当然的。毕竟,这家伙原本是神啊。只不过是从人类的信仰中被淘汰罢了,但毫无疑问她依然是神。
  「呜呜……呜哇……啊啊……」
  深卜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唏哩哗啦。就算我想对他说些什么,我的本能也告诉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反正,就连他本人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这种情绪算什么吧o
  绑着大量绘马的结界绳环已经被切断了。
  就是因为突破那个,粉魂才能重获自由吧。
  恐怕在一般的情况下,那玩意应该不会随便断掉才对。就连在火明家里,也是用那个把粉魂软禁在地牢里啊。
  所以说,动机是出于粉魂心中有什么逼使她非得要挣脱束缚不可啰。轻松活过千年以上的异形一旦认真起来,只能活数十年的人类恐怕根本无法匹敌吧。
  「看来是顺利解决了呢。」
  轮月又伸了个懒腰。
  「是啊。小孩子打架遇到妈妈跑来管,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幸好敌人是个妈宝。」
  「你这句话恶意太强烈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中学生当妈宝还可以容许吧。况且,我们也欣赏到为母则强是怎么一回事。」
  的确我看了这感动的重逢也很欣喜。这样的代价太值得了。
  「那个,我可以叫您妈妈吗……?」
  深卜似乎很害臊地说道。
  不过,对方没有回答。
  深卜抬起脸,粉魂早已消失了。
  难不成,是因为气力放尽,所以无法维持身体的存在?应该不可能会这样才对啊——
  「呀啊!不要黏人家啦!你快过去那边!」
  原来粉魂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了爱良。
  啊,结果思念孩子的心情跟恋爱情感依然是各自独立的啊
  「我喜欢你。从两千年前就爱上你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存在于地球上!」
  「率直接受吧。」
  「我很率直呀!请住手!我要索求慰问金!」
  「之后给你十万。」
  「既然这样,那好吧……不,不行!不是钱的问题!」
  爱良终于察觉到不是钱的问题了吗……
  不过,这么一来又该怎么收场才好。
  「深卜,你还有绘马的结界吗?好像已经失效了。」
  「不,已经用完了……」
  「那该怎么办。」
  「天晓得……」
  听着爱良的惨叫声传来,我也束手无策。
  看来她这回麻烦可大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我龙津爱良,决定以后要跟牡丹小姐住在一块了。两人共同建立美满的家庭,还请各位多多协助。」
  别人是要怎么协助……
  我搭知理的车来到新居这。还真的刚刚才落成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知理表示要给别人一栋屋子住还真的不是乱讲啊。有钱人的格局庶民果然无法理解。
  汉神的事情解决完毕还不到三天,到底是用什么惊人的速度在施工啊。恐怕当爱良移动到千贺矢家的时候就已经动土了吧。
  「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别准备一栋房子……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接受这样的好意。」
  牡丹一脸局促不安的表情,坐在全新的椅子上。一点户长的气势都没有。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啦。土地原本就属于千贺矢家,房子也只要找家族管理的营造公司来盖就可以了。就当是知理送的礼物、礼物。」
  知理一脸若无其事地说道。被人送一栋房子,在感谢对方之前任何接受者都会像牡丹一样困惑才对吧。
  「况且,一直露宿在山上也会遇到很多麻烦吧。以千贺矢的立场来说那可是个大问题。」
  「确实,偶尔会有登山客误以为我是尸体。等我也发现他们并跳起来的时候,对方又会逃之夭夭。」
  牡丹果真住在深山里啊。对那些目击者来说,这铁定是惊悚的体验。只能怪那些登山的人运气不好了。
  「看来有一部分的山路会沦落为灵异现象的发生地了。真是非常抱歉。」
  喂喂喂……这么一来就会有爱看热闹的家伙涌入,拜托别闹了好吗……
  当然,人类走在那些山路上不会引发任何问题,但难保以后不会有其他奇怪的异形出现。如果想安全地活下去最好还是别来鞍部这寻找妖魔鬼怪吧。
  「对吧,知理的意思就是可能会遇到那种麻烦。所以,既然爱良小姐也没有房子住,干脆直接帮她盖一栋好了。这叫一石二鸟!」
  「千贺矢小姐!真的太感激你了!托了千贺矢小姐的福我才能踏出崭新的一步!或者该说,我一定会让牡丹小姐也踏出那一步的!」
  「哈哈哈,太夸张了吧。」
  我总觉得,爱良恐怕是在感谢某种很糟糕的事,不过在此指责出来会引发新的麻烦所以还是闭嘴吧。
  只要不是轮月的发言,很意外地我也能不吐槽听过就算了。附带一提那家伙说要去图书馆调查资料所以没过来。这个中学毕业生会不会太用功啦。
  「不过,真是太好了呢。一切都圆满收场。汉神似乎也有了不错的归宿。」
  粉魂将在火明家那边以人类的身分住下去。时间久了,她的沟通能力应该可以更接近正常人吧。人类跟异形都会渐渐习惯彼此的。
  「是的。我也决定偶尔要去朝见市那边露露脸。每天见面有点太那个了,但三个月一次左右的话……不还是三年一次左右的……」
  「你至少三个月去一次啦!」
  「但是要花电车钱耶。」
  「你都平白无故赚到一栋房子了,那种程度的费用就自己负担吧!」
  爱良计算钱的精明程度还真了得啊,如果我也算得那么清楚的话,或许生活就会过得余裕多了。
  「既然你不来,那我就自己过去了。」
  怪了,怎么听见诡异的声音——正当我在疑惑时,爱良突然被人一把抱住了。是神出鬼没的粉魂。
  「请不要这样!为什么粉魂会出现在这里呢!」
  「因为我来了。」
  「这个我也知道,请回去吧!」
  「大概要住六天五夜左右。」
  「你到底想在这里赖多久呀!住在新婚夫妻的家这么多天根本一点常识都没有!」
  不,这里没有什么新婚夫妻吧,但我想我还是闭嘴好了。
  「唔嗯,这也算友情的一种型态啊。和睦相处岂不美哉。」
  牡丹刻意用正面的角度去解释,不过似乎不打算插手。一旦牡丹拔刀相助了,搞不好又会跑出死人。这种程度的事她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妥当。
  「日后大家就为了守护久多良的和平彼此勉励吧。」
  「感觉只要有牡丹小姐在,根本就用不着我了。」
  这不是我刻意卑躬屈膝,而是事实。如果有修罗来负责维持和平,那水主家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能代表人类利益的只有身为咒师的你而已。」
  牡丹露出与年纪相称的少女笑容。
  「听你这么说觉得自己的责任好重大呢。」
  「不要在那边用美谈作结了,先来帮我处理一下这个汉神呀!我愿意一天支付一万!」
  才一万太少了吧。
  不过,我刚好有些事想问粉魂,所以她来得很刚好。
  「喂,粉魂。」
  我的声音让粉魂的身体顿时冻住。
  虽说她的手还是牢牢抓住爱良就是了。
  「什么?」
  「放你逃跑的人是卜哉吧?」
  「对。」
  粉魂说话时的用字极度精简,如果想得知更多内容就必须追加问题才行。但反过来说,也不是随便想问她什么都可以。只不过关于这部分不论如何我都必须慎重其事。
  「你对那家伙,有什么看法?」
  光是这样或许就已经问太多了。不过,我觉得总比去问卜哉的看法要好太多。毕竟我可没有那个兴趣去向死者打听消息。
  反正,做这种事也不过是满足自己。问清楚了也没法让死者复活。就算答案可以让卜哉的死变得有意义,那家伙依然得不到任何好处。
  「这种心情正确说来只有自己才能理解。」
  粉魂的表情明明一如往常,但我却觉得被她瞪了。
  火明一族的当家让同一名异形担任母亲与妻子。这拿来构成以咒师为业的家庭或许很方便,不过却丝毫没考虑到当事者的心情。
  可是,就算这样,我又能说什么?
  要纠弹他们这么做不道德早就已经太迟了。这种行为极度异常再清楚不过,但那些人明知如此却依然延续着这样的婚姻关系。我不该自以为是正义使者轻易踏进去。
  「真抱歉。请你忘了刚才的问题吧。」
  「我没有生气。只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另外,那孩子不应该爱上汉神的。那样子绝对会带来不幸。」
  「难不成,你是为了让那家伙死心,所以才刻意接近爱良吗?」
  恐怕粉魂也深爱与自己血缘相系的对象吧。
  然而,那是身为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单方面关系,不论来自孩子的爱是以什么形式表达,她想必都无法拒绝。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就会给小孩的人生带来负面的影响。
  「这是这。那是那。爱良是爱良。」
  汉神施加在爱良身上的压力感觉好像变强了。
  「就说了,请放开人家!要是留下奇怪的痕迹怎么办!」
  「想在爱良身上留下许多痕迹。」
  「这是犯罪行为!谁快去找警察呀!我要报案!」
  不,这绝对无法立案的。也不可能被官方受理。
  
  留下粉魂会不会有问题虽然颇让人怀疑,不过我们还是直接回车上了。
  「终于正式将动乱收拾掉了。知理,真谢谢你。」
  「知理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行动而已唷。」
  千贺矢家的利益没抵触我这边的利益真是太好了。如果必须战胜千贺矢家,就得去寻找其他力量帮忙,一时之间我还真没有主意哩。
  「我这边已经毫无遗憾了。看来终于能恢复悠闲的高中生活。」
  天弓也暂时不要使用好了。真没想到平凡的日常生活会如此叫人怀念。人类还是过单纯的日子最棒。所谓异常比较好这种说法,只是太过习惯平凡后的任性之言罢了。
  「知理的内心倒是还有一个疙瘩。」
  知理紧抓着衣服下摆。在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她感到恐惧的这位千金大小姐,只有在这时给人一副很畏缩的印象。
  「怎么了?有什么事让你很不舒服吗?」
  「唔那个呀~久多良的确是恢复和平了没错。虽说这是事实,但也因为这样才让人觉得恐怖。感觉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等待时机展开行动。」
  「总不可能,又有什么新的异形试图狙击久多良了吧……?」
  如果可以,身为咒师的我真希望有一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难道这是无法实现的梦想吗?
  「啊,不是那种事啦……」
  「不然那是什么……?希望知理可以告诉我……」
  知理以楚楚可怜的眼眸仰望我。
  朱唇轻启。
  不过,在言语冒出来之前嘴巴又闭上了。
  答案似乎隐藏在知理的心中。
  知理的脸庞在不知不觉中发红起来。恐怕是她内心的常识与理性在纠葛吧。
  「知理没法积极到那种程度……太丢脸了……就算是男女平权的时代,女孩子家的口中也不该说出那个……」
  「呃……这样反而让我超级好奇耶……」
  这回知理脸上浮现出如梦似幻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感觉这表情好像是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似地……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真的吗?你确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深刻的意义在里面。」
  「只要大哥哥别忘记自己是知理的男朋友就好了。」
  「咦,啊……对啊……我明白……」
  「真的吗?你确定?」
  知理很巧妙地引用我刚才说过的话。
  「被你这么一逼问我反而失去自信了……好像吧……?」
  搞不好,是我的直觉在警告我自己可能又要落入某人的盘算了也说不定。
  「真是的!大哥哥也太诚实了吧。」
  知理隔着衣服轻轻捏着我的手臂。这种回答方式似乎很没男子气概。我也太没用了吧……
  「不过,如果没凭没据也能一下就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的人,知理反而会觉得不可信赖呢……大哥哥这种认真的态度值得勉励。」
  「那算是夸奖我吗?」
  「知理是打算夸奖没错。」
  车辆通过久多良站旁边,自车站北口移动到南口,也就是进入了所谓的「后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商业设施,一下子就是住宅区了。
  「啊,来到大哥哥家这边了。是人类的世界。」
  「你有点太夸张了吧。」
  「差不多就快到了呢。」
  骑自行车要花一段时间的路程一旦开车就只要一下子。我转眼间就来到家门口。这辆与水主家格格不入的高级轿车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与车内截然不同的一整块冷冽空气直接打过来。不过,当我的脚重新踩在地上时我已经不在意那个了。
  「那么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啰,大哥哥。」
  「嗯,彼此彼此。」
  知理所搭乘的车返回久多良的另一头了。
  几乎没必要目送,因为那辆车很快就在我的视野中消失。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人类的外侧
  
  
  「唉,这一周过得有够漫长的……」
  「唉,好长的一夜,好热的一夜啊。」
  「你失眠啊?那去看医生吧。」
  「比起那个我的相思病更严重。务必要请赖斗同学用粗粗的那个帮我注射——」
  「在人家店里别说这个好吗?」
  星期六,我再度造访罗多伦咖啡。带轮月来尽管需要莫大的勇气,但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如今就不要太在意那些枝微末节吧。
  「不过,又解决一件事真是太好了啊。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粉魂被火明家带回去了,久多良的平衡也重新守住,一切都很圆满,光是我的性命能从险境中解脱就十二万分感激了。明天就顺道去卜哉的墓参拜一下吧。不对不对,坟墓应该不可能那么快就建好。
  「对啊,爱良小姐也展开跟牡丹小姐梦寐以求的同居生活了。偶尔汉神也会加入,来场梦幻般的3——」
  「慢着,我想你铁定又要开黄腔了吧。」
  自己的危险预知能力好像越来越发达了。
  「不过,同居真是叫人羡慕的事啊。赖斗同学不想住在轮月宅邸吗?每天都会变得很特别唷。」
  「住在那种请山,光上学就很痛苦了。」
  至少把房子盖在稍微山脚下一点吧。谁想每天从健行步道岔出的小路深处上学哩。
  「啊,对了。汉神之所以会那么死缠着爱良小姐,不是因为她认为彼此都是瘟神吗?不过我从之前就想到另一个理由。」
  「咦?不然还有什么动机?纯粹的一见钟情吗?」
  「你想想,不管汉神或厄神明王都是现在几乎被遗忘的神明不是吗?因此,汉神才会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就算会引发疾病等都是汉神的缘故,但那应该也是无意识中造成的,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瘟神嘛。」
  「原来如此啊。被人们遗忘的神明会沦落为恶神,不过这也是结果论,神明本身并无恶意。」
  所谓的恶,其实也是非常相对的概念。假使瘟神只会散布对人类无害的病菌,那众人也不会把对方视为是瘟神了吧。
  「汉神在古代曾一度非常受老百姓欢迎,结果现在却沦落到被当异形看待,也真是够悲惨了。这就跟偶像艺人一旦过气了,就只好脱衣服搏版面一样。」
  「你这家伙,乱比喻也该有个限度吧。」
  我无奈地将蛋糕套餐里的烤起司蛋糕放入口中。果酱的酸味与起司的酸甜混合在一块,就连男生也觉得这蛋糕很美味——我产生了这种感想。
  要是能继续像这样浸淫于人类的日常生活中,悠哉地过生活就好了。拜托,奇怪的异形不要再来了。奇怪的咒师也一样。
  「赖斗同学,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享受啊。」
  「那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定一项工作啊。」
  「可是,赖斗同学,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喔。还是说,你是故意不去想它的呢?」
  轮月发出喀喀的窃笑声。
  「故意不去想它?到底是什么事?」
  「哎呀,你忘了我冒生命危险去火明家的事了吗?我可是只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行动喔。」
  隔着餐桌传来的说话声让我觉得好像异常遥远。
  明明是这样,但声音听起来又仿佛是直接在我的脑袋中回荡。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距离感变得怪怪的……
  「你回想看看,赖斗同学,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水主家过去可能是从火明家分支出来的,双方的祖先搞不好一样呢。」
  「是啊,我们的确讨论过。那又怎么了吗?」
  「赖斗同学去庆贺新居落成时我趁机调查了一下,果然找到如我预期的记载。平安时代编纂的《新撰姓氏录》」中清楚写明『水主直』乃火明命的后裔。那一支的根据地则是在京都府城阳市的水主坐天照御魂神社一带。」
  「那也要真的从古代传下来都没中断才行啊。搞不好中途早就被外人冒用了。」
  「不,我本来就觉得被外人冒用才是更贴近事实的说法。」
  轮月以近乎优雅的动作啜饮一口咖啡。在光线的影响下,这光景就看似在喝赤红的鲜血。
  「有一族自称是火明命的后裔,另外一支从事相同行业的古老一族则继承了从那位神明分出来的姓——既然这样,水主一族是从火明一族分出来的推理结果就很自然了。至少不可能得出火明一族是从水主一族分出来的结论吧。」
  「以逻辑推论是这样没错。」
  「所以啰,大家不就是一丘之貉了吗?赖斗同学去往前追溯祖先,一定也可以推到那位汉神身上。」
  我明明可以理解轮月的意思,但思考却无法运作。
  大概是在无意识当中,我认定自己不可以去想那种事吧。
  「我真正想表达的是,非人类的生物徐徐融入人类社会,光从这点来看与天狗跟吸血鬼也没啥太大差异。我们如果是异形的话,那赖斗同学当然也属于异形。」
  大致上没说错。不可能因为这样就使生活发生什么改变。
  只不过是基础有点差距罢了。
  然而就这一点点差距,也可能产生问题。
  我在此之前,都是以咒师的身分,努力守护久多良以及人类的和平,并以人类的身分战斗。此外我也认定咒师的角色是人类拿来跟异形调解折冲用的。
  但,现实却刚好相反。
  我是异形为了跟人类调解折冲才创造出来的咒师。
  看火明一族就晓得了。那些家伙实质上就是以汉神的后代之姿管理境界。他们不但是异形,也是会降灾于人的神。
  「咒师根本不是什么守护人类的角色啊。是为了让异形能好好融入人类世界的辅导员才对。如果咒师真的是为了人类才出现的存在,那汉神的孩子就不可能成为咒师了吧。不但如此他们还造成感冒好几度大流行呢。当地有那么强烈的汉神家族在游荡,会出现这种现象也不意外吧。」
  我当上咒师的时候,还相信自己会成为正义的使者。
  这工作很危险,一点也不能大意,无趣,又无缘被人称赞,简直是糟透了。不过,我始终认定这是一定要有人来负责的神圣使命,所以才忍耐下来。如果某个工作做起来很痛苦,又是对任何人都没好处的坏事,应该没人想去做吧。
  结果,这根本不是什么正义使者。
  守护均衡,其实是为了保障异形安稳的生活,并让人类误以为这个世界很和平一点异样都没有——目的是这个才对。
  「冷静想想吧,赖斗同学的天弓,也不是普通人类能使用的东西。假设过去某一代的咒师有人能使用它,这种技术应该也无法透过人类基因来遗传给你吧。也就是说,赖斗同学实际上是体内混入了能使用天弓的异形之血。」
  我很想打断轮月的话。不过,我明明觉得她所说的完全正确,又要如何才能反驳她呢?
  「所以啰,赖斗同学。」
  轮月以食指抵着我的额头。
  我有种那根手指正逐渐钻入我脑子里的错觉。
  「不觉得异形跟异形结合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总比跟人类的女孩在一起,内心抱持欺骗对方的罪恶感要来得舒坦吧?」
  这就是魔女的低语了。
  毕竟,内容非常甘美,我根本想不出拒绝的道理。
  「下一代的咒师要是能继承更强大的天狗之力就好了。这样就能用切九字把人劈裂喔。」
  「至少说把『敌人』劈裂比较好吧。」
  「你想要咒师的继承人吗?」
  「啊,那是当然的……」
  轮月会想去火明那边,就是这个理由吧。
  一旦揭发我并非出自人类而是属于异形后,我的价值观就会被颠覆了。
  糟糕。实际上已经被她颠覆了没错。
  不,不对吧。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只是我一直坚信自己属于人类那方罢了。
  轮月的手指从额头滑落,开始划着我的脸颊。
  「人家好想生赖斗同学的孩子啊。这不是玩笑话,是真的。」
  「我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不行吧。还有,你只有中学毕业将来不会有问题吗?」
  「那点你不必担心。我打算去参加同等学力鉴定考试。之后,或许还会去念大学。这么一来,我就可以多研究一些异形的知识了。」
  我觉得这对轮月而言算是最好的未来出路了。这家伙要通过同等学力测验绝对没问题。虽然不清楚她数学跟理科的成绩如何,但总有办法过关吧。
  「再来,就可以趁读大学的时候来个先有后婚了。」
  「那样铁定会谣言满天飞吧!」
  「所以,赖斗同学,我得要先等你毕业吗?」
  轮月用双手捧住我的脸。
  我之前一直建立的防火墙正被她逐渐破坏。
  「公车也差不多要发车了,该回家了吗?」
  「是啊,今天就先这样……」
  「我的东西很多,你帮我一起提回去吧。」
  魔女妖艳地笑道。我现在千万不能去那家伙的家里,会无法克制自己的。
  「不,我还有一点事……」
  轮月拿出了之前在她家签过的契约。
  「这是什么你知道吧。你必须一辈子为我服务才行,赖斗同学。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赖斗同学。」
  真是的,辩不过她。
  「我知道啦。」
  「那就太感谢啦。因为明天是假日,今晚就算留下来过夜也没关系喔。」
  「这个嘛。看我的心情吧。」
  感觉店外头有视线传过来。
  结果窗外又是桥本他们那伙人。
  「来,赖斗同学,啊~」
  朝我这边递过来的叉子上,叉着那家伙刚刚吃到一半的法式栗子蛋糕。你这家伙,一定要在这里做如此丢脸的事吗?
  我自暴自弃地张开嘴。
  起司蛋糕很好吃,不过法式栗子蛋糕也不赖。
  算了,我懒得再去烦恼了。真抱歉啊,桥本。你们跟我所居住的世界,存在着根本上的差异。就算你们想以自己的逻辑来评论我也毫无意义。
  「那么,该走了吧。」
  轮月把托盘放回去,自然而然地挽起我的胳臂。我连反抗她的冲动都没有了。平日走惯的拱廊商店街看起来也截然不同。
  有一种全都操控在自己掌中的不可思议感受。
  你们这些人所享受的和平,不是神明所赐与,也不是政治家的功劳啊,而是我所带来的。
  此外还得看异形的脸色。
  「今天的赖斗同学,散发出比以往更强烈的雄性费洛蒙呢。」
  「难道你还能侦测这个啊。」
  「天狗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另外还要加上——」
  轮月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笑容。
  那可能只是在演戏,不过我不在乎了。
  「女人的直觉。」
  「又是你的直觉吗?」
  「我的直觉准确性可是很高喔。」
  在火车站前的公车总站红绿灯边我们碰到了未莱。
  「咦,是哥哥跟……谁呀?」
  说实话,我撞见了我最不想遇到的人了。更正,不是「人」,因为未莱也是异形。不过最糟的情况下我也是异形所以根本半斤八两。
  更正确地说,像我们这种带有微弱异形血统的人应该全世界到处都是吧。其中大半毫无任何特殊能力,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这种血液。像这种的也该称呼为异形吗?
  「那种的也算是异形喔。所谓的咒师就像是境界一样的存在。以土地为例的话就好比是久多良这里。」
  轮月悄悄地对我低语道。
  「重点在于,如今身上是否具备异形般的能力喔?能使用天弓的异形赖斗同学你说对吧?」
  这时轮月主动转向未莱那边。
  「午安,你是赖斗同学的妹妹吧?」
  「我是他妹妹未莱,你是?」
  「我是住在久多良的天狗,爱宕轮月。」
  天狗这个词汇让未莱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异形呀……」
  「你要这么解释也可以。不过实际上,天狗该怎么分类也是个难题呢。要正式成佛的话邪恶感太强了,可是说要打下地狱天狗又累积了太多功德——这都是把顿悟用的佛法作为满足自我与争权用的道具所致吧。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就是了。」
  这时轮月的表情比过往任何一刻都真挚许多。
  我已经完全分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了。
  恐怕轮月两者都有吧。想加以分类也是徒劳无功,只能用整体来捕捉她。
  「另外我也是赖斗同学的女朋友。」
  仿佛很习惯做这种动作一样,轮月把挽着的胳臂放掉,改牵起我的手。
  「啊。」
  未莱发出困惑的声音。
  不过,她很快打圆场地笑了。
  「家兄就有劳您照顾了。」
  「那我恭敬拜收啰。」
  「我是某种物品吗?」
  我个人连发表意见的机会也没有喔。
  「我希望哥哥能赶紧生下继承人。」
  「我也想要怀体内有天狗血统的孩子。」
  这时那两人的表情,还真是难以形容地复杂。不过,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你们俩都不只是人类。确实有部分是异形。
  你们的价值观并不高尚,也不道德。不过,那种价值观却被严格贯彻着。简单说,你们所具备的就是所谓魔女的道德。
  我是没办法把两人分得那么仔细,不过从外在看来应该是一样的吧。

  对喔,知理之前到底想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也隐约猜到了。
  知理还保持着人类的规范,无法凭借魔女的道德过生活。恐怕,知理也想追求轮月所期望的目的,但身为人类却无法把真心话说出口吧。
  「如果我站在爱宕小姐的立场,或许也会怀抱相同的心愿吧。」
  「如果是我处于未莱小姐的立场,应该也会抱持同样的想法吧。」
  充满奸巧的对话在此告终了。未莱进入闹区的方向。而我们则必须穿越斑马线前往公车总站那边才行。
  灯号这时刚好变成绿色。
  「那么,我们该去爱巢了吧。」
  「与其说爱巢不如说那是魔窟。」
  「我会期待深夜两点的。」
  在久多良乍看下很悠闲的街道上,货真价实的两名异形正昂首阔步着。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久违了,我是森田季节。
  初次见面的朋友,请赶紧去买第一集来看吧。虽然两本故事主轴是独立的,不过没看第一集的人大概会觉得雾煞煞吧。
  在这种地方努力宣传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我还是要说和风要素这么强烈的轻小说几乎找不到了,要不要来尝试一下这极为珍贵的体验呢。谁来夸奖我一下吧。到了第二集,故事内容比第一集要来得艰涩深奥多了!
  跟第一集探讨天狗及吸血鬼什么的相比,这回可是厄神跟汉神呢。至少,大部分人光从名称还无法想像那些家伙的样貌吧。森田我也没办法。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属于某种地下文化,不过基本的立足点还是跟第一集一样。和风传奇加战斗场面搭配一点悬疑的成分,本书就是这样的故事。
  要是能趁这个机会,使对奇妙神明感兴趣的人增加那就太感谢了……不,冷静记想想这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吧。
  另外,色情天狗轮月的开黄腔等级又是火力全开。
  老实说我也猜责任编辑先生在校稿时应该会做些许修正,结果一切都按照我原始的内容,关于黄腔的部分几乎没有修改,直接以原貌展现在读者面前,希望各位能谅解。
  这回,为了写作,我跑了许多神社寺庙去取材。
  有些地方还得拜托朋友开车载我去,也托此之福我得到了许多只靠书本绝对无法掌握的丰富资料。如果在后记写太多就会泄漏剧情了只好先保留,等您读到时想必会产生「原来如此啊!」的感想。
  虽然这点好像不适合写在小说的后记,不过自己亲眼见识过才能获得崭新的发现。光靠书本有时候是无法得到相同的感动的。
  所以我到底想表达什么呢?请大家也多去神社寺庙走走吧。
  希望爱探访神社寺庙的粉丝能增加。我可是很认真的喔。目前能陪我一起去的人,只有我一位作家朋友(也很喜欢参观神社寺庙)。森田在此热烈招募同好。
  哎,神社寺庙真的很棒呢。毕竟,那里具备特殊的力场,可以为我们带来好运。还有,去那边有机会能跟银发族多交流,促进不同世代间的情谊。
  另外,第二集我也引用了许多不同的文献。只不过,为了小说的剧情与设定需要,当中也有某些我做了较为牵强的解释。请各位不要直接把本书所写的内容视为史实,拜托了。
  反过来说,如果您能告知我「故事里的设定虽然是这样,但其实真正的厄神跟汉神应该是……」的话,我将感到非常高兴。
  最后则是社寺——不对,是谢辞。(注28日文的「社寺(神社寺庙)」与「谢辞」同音。)
  这回也有幸请您负责插画的NOCO老师,真的很感谢您提供那些美丽的插图!厄神跟汉神都好可爱!另外,轮月跟知理当然也很棒。我自己也好想被轮月推倒喔。
  其他还包括,责任编辑先生、营业部的同仁,以及推广本作品的书店店员等,借由许多人的力量,本作才能推出第二集。真的太感激诸位了。
  最后,因此对神社与寺庙产生兴趣的各位读者,首先就请移驾至您府上附近的社寺拜访一下吧。
  那么,希望将来还能在别处与各位再相见!
  
  
  ■参考文献■
  
  日本古典文学大系《日本灵异记》(岩波书店、一九六七)
  新日本古典文学大系《续日本纪》(岩波书店、一九八九)
  兵库县高等学校教育研究会历史部会编《兵库县历史散步》上卷(旧版)(山川出版社、一九九〇)
  山本ひろ子《变成谱中世纪神佛习合的世界》(春秋社、一九九三)
  横井清《室町时代一皇族的生涯》(讲谈社学术文库、二〇〇二)
  千田稔《伊势神宫东亚的天照大神》(中公新书、二〇〇五)
  别册历史读本7《诸国一宫的谜样神们》(新人物往来社、二〇〇八)
  中村阳监修《稻荷大神》(戎光祥出版、二〇〇九)
  吉川真司《飞鸟之都》(岩波新书、二〇一一)
  伯仲着,中川友译《图说中国的传统武器》(MAAR社、二〇一一)
  神户新闻社编《兵库社寺巡礼2》(神户新闻综<5口出版中心、二〇一二)
  伊藤聪《神道是什么神与佛的日本史》(中公新书、二〇一二)
  上田正昭《论究·古代史与东亚》(岩波书店、一九九八)
  
  
  
  
  恭喜!第2集上市!!
  非常感谢您购买本书。
  能与您再度相会,
  我实在太开心了。
  
  在故事本文无缘描绘的2人组合(或说3人组合……?)
  借用这里呈献给您。
  
  森田老师、责编山田先生、美编先生,
  这次也麻烦诸位大力照顾。
  每次交稿时程都很赶真对不起!
  
  那么希望有缘再相见了。
  NOCO
发表于 2016-8-29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得这书很久之前的,不过就只有两卷而已。算是完了一坑吧
发表于 2016-9-7 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祖传的老婆啊。。。真好。妹子都不用找了。。
发表于 2016-9-9 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有第二卷了,现在心情蛮复杂的。
发表于 2016-9-9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恐怕不太叫座,可能没后续了。
我其实挺喜欢这书的,但是我猜这书也不会太热门。
发表于 2016-9-11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蛮喜欢这类主题的,不过没续集了???

话说东京侵域3卷后记也说卖的不太好。。。现在还真是穿越开挂龙傲天大行其道
发表于 2016-9-12 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ZUMI 于 2016-9-12 14:12 编辑

那个扑街(卜哉)作者说只大男主几岁,但插画已经是个大叔了啊。出场没几下就死掉,画个彩插有意义?
有空来个修罗彩插不好?
妹妹果然是异形。深卜果然我想多了,不是妹子。粉魂的故事太狗血了。母亲妻子同一人还这么多代。这也可能是这书火不起来的原因吧。
据说 作者另外一本书 《你的侍奉只有这种程度》是后宫END?顺便期待一下这书吧。毕竟双女主的性格还是很喜欢的。
PS:爱良竟然是百合,这不科学啊。
发表于 2016-9-12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参考文献一览真是有点惊人啊,光是看完这些参考就得花不少的时间了,佩服....
发表于 2016-9-16 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信至 于 2016-9-16 00:57 编辑

最后居然轻描淡写地揭露了个这么黄暴的真相……话说我通常还是能记住看过的故事的主线剧情的,可看这卷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太清第一卷讲的是什么了。(唯一印象比较深的情节,是第一卷男女主被饿鬼抓了之后,女主大喊自己不想以处女之身死掉所以要饿鬼们转过身去还是怎么的,结果坚持喊了一会儿饿鬼真的照做了,女主解释说这是因为饿鬼这种低级异级没什么脑子所以只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就会接受……)——从这点来看,本书两卷完也不太意外。还有第二卷掉书袋也有点掉得过头了吧。
发表于 2016-9-22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小说里的男主角也真是醉了,全程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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