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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5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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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妳是......美月,對吧?」
勇斗目不轉睛地盯視野中,那名比自己記憶中,更成熟幾分的青梅竹馬的臉龐,戰戰兢兢地問道。
藉著美月傳給他的照片,勇斗早已知道美月現在的模樣。但是看照片與親眼目睹本人,給人的印象果然大為不同。
再加上,也許不是很上相的緣故吧。
睽違三年,在極近之處看到的美月,出落得比勇斗想像中更美。雖然臉上還殘留著小時候的輪廓,卻幾乎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了。
「是、啊,我是美月哦。你才是、你真的是小勇......嗎?」
伴隨著沙啞的發問聲,美月的眼角浮現豆大的淚珠。
那哭泣的表情,與勇斗回憶中的美月完全重疊在一起。
這少女毫無疑問,正是勇斗的青梅竹馬。
「沒錯!我是勇斗!我就是勇斗哦!」
「!」
一自報名字,美月就撲進勇斗懷中。
她隔著衣服傳來的觸感,以及溫度,讓勇斗確實、強烈地感受到這不是在做夢。
「我好想見你!好想見你啊!小勇!嗚哇啊啊啊!」
「我也是啊!我也......」
兩人都激動到說不出更多的話。
自從被扔到攸格多拉西爾後,勇斗沒有一天不想美月。
一直、一直、殷殷期盼著與美月重逢的日子能夠早點到來
生活在攸格多拉西爾時的那些辛酸、寂寞穿梭於腦中,使思念之情變得愈發強烈。
想要更加感受她的存在。勇斗將手環到美月身後,感慨萬千地緊緊擁住她。彷彿在回應勇斗似地,美月揪著勇斗胸口的手也更用力。
[吐嘈:到底是 "擁住她" 還是"擁抱住她" 我遲疑了一下還以為看錯還是官方漏字?]
兩人如此互相確認著彼此的存在。半晌後,美月緩緩地問道:
「小勇回來了。也就是說,你已然找到會使用《芬布爾之冬》的人了嗎?」
「......是啊,我回來、了呢。」
事到如今勇斗才仔細體會著自己回到原本世界的事實。與三年不見的青梅竹馬重逢令他激動不已,注意力完全被這件事給拉走了。
「這是驚喜嗎?好過份哦,事先告訴我也沒關係呀。自從你說要去打仗後,我一直很擔心你呢......」
「!對了!戰爭還沒結束啊!」
勇斗猛地回神,瞪大眼睛。
原本因事情變化過快而陷入混亂的腦袋開始急速運轉,回到現代日本前的記憶也隨之甦醒。
好不容易才勉強擊退《雷》、《豹》聯軍,勇斗又立即中了《豹》首屈一指的秘法師——『米德加爾特的魔女』西格恩的秘法《芬布爾之冬》,讓原本束縛住他身體的﹒某
﹒種﹒東﹒西 迸散開來。
迸散的瞬間,世界搖搖晃晃地遠離自己。才剛那麼想,美月就出現在勇斗眼前。
身為敵人的西格恩,不可能是基於為勇斗好的想法,特地使出《芬布爾之冬》讓他回到現代。
當然是因為那麼做對《豹》有利,她才會把勇斗傳送回去。
西格恩的盤算昭然若揭。
戰況正酣時,身為總司令的勇斗突然消失,《狼》軍八成會因此陷入混亂。而做出這件事的是西格恩,她肯定會把勇斗已經不在的消息告知《豹》軍。現在的《狼》軍可說正面臨著毀滅性的危機。
「美月!手機借我!」
「咦?哦,好。」
美月似乎也從勇斗急切的口氣中,察覺事態非比尋常,她連忙起身,把枕頭旁充好電的智慧型手機拿給勇斗。
「謝啦!」
勇斗接過手機後打開通訊錄,點擊名單中「小勇」的文字。
被迫離開攸格多拉西爾前,勇斗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了菲麗希亞。
勇斗撥打電話,想要聯絡菲麗希亞,可是——
『您撥的號碼可能位於收不到訊號的場所或尚未開機,因此沒有回應。』
平淡無機質的女性語音從聽筒傳出。
「呿!果然打不通。」
勇斗嘖了一聲,按下終止通話鍵。
和攸格多拉西爾通訊時,對方必須位在供奉於雅爾菲德聖塔內的神鏡附近才行。
可是現在,菲麗希亞等人的所在地點是《狼》領土最西方的據點——加契納城岩。
勇斗當然也知道現在聯絡不上她們,但還是無法冷靜以對。
「拜託大家一定要平安無事......」
勇斗以嚴峻的神情焦躁地握緊手機。
他無法控制心中浮現出的﹒不﹒祥﹒想﹒像。
「小、小勇,你還好嗎?你流了很多汗耶!」
「還好,我自己......是沒事。」
「難不成,你是在那邊情況很危急時回來的?」
「.............」
勇斗無言地點頭
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這件事本身是值得高興的。因為勇斗一直望穿秋水地期盼回到現代的那天快點到來。
然而,在這個時間點回來,一言以蔽之就是「糟糕至極」。勇斗無法純粹地為回來的事感到高興,複雜的感情在他胸口不停翻攪。
「是這樣嗎?不過......」
美月微嘆了口氣,走近勇斗,輕輕把手放在他臉頰上,微笑道:
「小勇,歡迎回來。能夠再看到你,像這樣模著你,讓我非常非常高興哦。」
「......嗯,我回來了,美月。」
勇斗的胸口,因美月這番話泛起了絲絲暖意。
她的體溫,還有搔著鼻腔的甜香,全都令勇斗懷念不已,覺得無比自在、舒服。
「讓我......多看一下你的臉。」
美月濕潤的眼眸眨也不眨地仰望著勇斗。
陣陣顫慄從背後傳來。勇斗的心臟跳得飛快,快到發疼。
這樣太犯規了。
男人這種生物是招架不住女人的淚水的。
假如是心愛女人的淚水,就更不用說了。
「嗯,雖然變得非常精悍又成熟,不過還是有以前的影子哦。比照片上好看多......呃!?」
美月發出像是吃驚,又類似焦急的聲音。
因為勇斗把自己的臉朝她湊近。
三年來,一直心心念念的少女就站在眼前。
可以碰觸到彼此,沒有任何阻隔。
老實說,勇斗已經忍到極限了。
如果美月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願意,勇斗是打算停止的。
但是,美月的身體雖然僵硬到很不自然,卻沒有別開臉,而是緩緩闔上眼簾。
「小......勇......」
她以沙啞,蘊含思念之情的嗓音喚著勇斗的名字。
而這道嗓音,也切斷了阻止勇斗做出進一步行為的最後理性防線。
「美月......」
勇斗也閉上眼,慢慢朝她的臉貼近——
砰砰砰! 【不是啪啪啪喔!】
「美月!裡面為什麼有男人的聲音!?快點開門!」
猛烈的拍門聲,以及充滿焦急與怒氣的大吼,讓兩人反射性地分開。
美月家的客廳與勇斗五年前來訪時沒什麼不同。
亮色的木紋廚具櫃、同色調的長方形餐桌、擺放於桌前的四張椅子。朝左邊看去,一臺五十吋大的液晶電視正佔據在那裡。
母親有事不在時,勇斗在這個客廳吃過無數次美月母親做的料理。
回到現代了呢——無比熟悉的光景,讓勇斗胸口重新湧起真實感。
「你真的是小勇嗎?」
正當勇斗沉浸在懷舊的感傷中時,坐在他眼前,戴著眼鏡、有著中等身材的中年男性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以凌厲的眼神瞪著他。
志百家茂。其實不需多做解說,他就是美月的父親。
由於茂白天大多在外工作,所以勇斗和他不太熟。不過根據美月的說法,他是個笑容滿面、和藹可親的爸爸。
那樣的人,現在正露出有如凶神惡煞般的表情。
假如是年齡與勇斗相仿的普通男孩,八成會因為茂散發的壓力而畏縮顫抖吧?穿越到攸格多拉西爾前的勇斗多半也會如此反應。
「我就是。好久不見了,志百家叔叔。」
但勇斗並不特別緊張,回完話後向茂躬身行了一禮。
自從成為宗主之後,勇斗不得不經常與面目猙獰,或者.氣.勢.洶.洶到連地痞流氓都會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強者們,進行困難的談判。事到如今,這種程度的恐嚇在他眼中,已經普通到波瀾不興了。
他的態度極為光明正大。
可是勇斗那意氣自如的模樣,對心裡怒火燒得正旺的茂來說,無疑是火上加油。
「什麼好久不見!你為什麼會在我女兒房間裡!?還是在這種大半夜!」
砰!茂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喝道。對於有個青春期女兒的父親而言,那應該是非常理所當然的反應吧。
「就算你問為什麼,我也......」
勇斗無言以對。
勇斗回到現代時,之所以會出現在美月房間,多半是因為美月把神鏡從神社帶回家。
不過就算據實以告,勇斗也不覺得茂會相信他的話。
「你的事我從我太太那邊聽說過了。據說你到處游手好閒了將近三年是吧?我絕對不會讓我女兒和你這種不良少年......」
「好了好了,先別說了。你太激動囉,爸爸。」
眉眼長得與美月極為相似的中年女性,伸手朝愈來愈激動的茂臉頰上一推,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美、美代阿姨。」
新登場的是勇斗很熟悉的人物。
志百家美代——美月的母親,同時也是經常讓年幼的勇斗來家裡玩,代替體弱早亡的勇斗母親,在各方面都很照顧勇斗的女性。對勇斗來說,她就像另一個母親一樣。
「哎呀呀,一陣子不見,小勇變得好帥呀~要是阿姨年輕個二十歲,肯定不會放過哦~」
「老婆!?」
「媽媽!?」
志百家父女同時緊張地叫了起來。
也許是覺得他們的反應很有趣,美代愉快地揚起嘴角,發出清脆的笑聲:
「只是開個普通玩笑而已,你們也太緊張了吧?父女倆真是一個樣哪。」
「「~~!」」
茂與美月同時漲紅了臉,瞪著美代。
但勇斗也不是不明白那兩人的心情。
勇斗最後一次見到美代是三年前的事,可是眼前的她,外表還是與當年如出一轍。儘管她現在已經四十歲前後了,不過看起來甚至不到三十歲。就算告訴別人說,美代和她女兒美月是姊妹,搞不好也會有人信呢。她就是美貌到那種程度的女性。
「......哼!」
茂不滿地哼了一聲,粗魯地搶過美代端來的茶喝了起來。
一連串的對話似乎把他的氣焰澆熄了。
美代又接著把茶拿給勇斗和美月,在茂旁邊坐下。
「好了,雖然我不打算跟這個人一樣高壓審問,不過還是要讓我知道,你在這段時間裡做了什麼哦?」
美代一改原本和藹可親、帶著點玩笑之意的表情,以嚴肅的眼神看著勇斗。
雖然她看似冷靜,但勇斗依舊能強烈地感受到靜謐的怒氣。
對勇斗而言,美代其實是遠比茂棘手的對象。光憑勇斗從懵懂無知時,便一直承蒙她照顧這點,他便無法在美代面前抬頭了。
「那個~我想,你們應該有從美月那裡聽說過......」
「哦~這麼說來,美月的確說過什麼你穿越到異世界之類的事呢。」
美代回想起來似地一拍手:
「然後呢?你這身衣服就是那個世界的服裝嗎?準備得很齊全嘛。這叫做角色扮演是嗎?」
美代目光中的壓力絲毫沒有減輕。想蒙混大人也要有個限度——她的眼神如此說道。
果然沒辦法輕易地讓大人相信那些話。
雖然如此,但那些事全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之處。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
該怎麼說明才能讓美代相信自己呢?不,說到底,他們真的有辦法接受穿越時空那種事嗎?勇斗腦袋一片空白地將手放在眉心,接著因冷硬的觸感靈光一閃。
「啊!你們可以看一下這個嗎?」
勇斗急忙把護額拿下交給美代。
護額的金屬部份在白色燈光的照射下,發出燦爛的金色光輝。
「哦,真好看。做得很不錯嘛......」
「這個是純金打造的。」
「純......!?」
美代的眼神變了。
她畢竟是女性,對這類飾品配件感興趣的程度,應該也很強烈吧。
「儘管拿去檢查沒關係。」
「就、就算你那麼說,可、可是我又不是專家,根本分不出真假呀。」
「也可以拿去當舖之類的地方檢查哦。」
「......真的是純金、的嗎?」
也許是因為勇斗那坦然的態度,感覺不像在騙人吧,美代咕嘟地嚥了嚥口水。說不定是錯覺,不過她摸著護額的動作似乎變得有點緊張。
這塊護額明顯比智慧型手機重上許多,粗估有三百公克左右。假如真的是純金打造,光是黃金本身應該就價值百來萬日幣了。
再加上這好歹也是一國宗主佩戴的飾品,手工極為精巧細緻;如果想在現代日本買到同樣工藝水準的金飾,至少得花上幾百萬日圓。
志百家是非常普通的中產階級家庭,要是不小心弄壞那種高級品,可是完全賠不起的,就算因此變得緊張也不足為奇。
勇斗乘勝追擊地繼續說道:
「連國中都沒畢業的離家出走少年,應該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吧?你們覺得我有辦法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裡賺到那麼多錢,買到這種東西嗎?」
「......光是討生活就很困難了吧,應該沒有多餘的財力買這種東西呢。尤其現在又這麼不景氣。」
美代嘆道。
雖然她還是無法全然相信勇斗的話,但似乎已經不再一股腦兒地否定了。
勇斗總算突破了第一道難關。
「然後呢?你在那個世界裡都在做些什麼?」
「唔,有點類似當國王......」
糟了。話剛出口,勇斗臉色就暗下來。
對方好不容易願意聽自己解釋,可是自己又馬上說出那種超脫現實的情節,這下子又要退回原點了。
至少,說自己是運用了二十一世紀日本的知識,在那邊的世界裡做了一些可以迅速致富的事情,那樣還比較有真實感。而且其實那也不算說謊。
「嗯~那種事實在太荒唐了,一般人是不會相信的呢......」
「......說得也是。」
「可是,嗯阿姨從你小時候就看著你長大,知道你沒有笨到會說那種沒人相信的謊話。如果要說謊,應該會編出更正常一點的故事,對吧?」
「是、是啊。至少會說我出國流浪之類。」
「就是嘛~」
美代無奈地以手覆額,深深嘆了一口氣。
假如建斗在撒謊,為此特地準備那種高級護額作為騙人的證據,也未免太耗費精力;但假如那些全是真話,又太沒有真實感了
「雖然阿姨沒辦法完全相信你。」
說到這兒,美代輕笑了起來。嚴厲的神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轉變成和善溫柔的表情:
「不過我要重新說一次,你真的變成好男人了哦,小勇。剛才被我家老公凶的時候很冷靜,而且現在的對答也很沉穩,真是不簡單。光從這些部份,就可以看出你這三年過得很艱難,真是辛苦你了。」
「......嗯。」
美代的慰勞之言讓勇斗忍不住眼眶一紅。
孤身一人被扔到原始時代的大地上,在那裡拚命求生。
與敬愛的前任宗主死別、與原是恩人的兄長般人物決裂;除此之外,還有身為宗主必須肩負的,帶領國家的壓力。不管哪一項,對年僅十多歲的少年而言,都太沉重了。
真的是,極為嚴苛又艱辛的日子。
雖然只有口頭上的安慰,但是那些辛酸能被他人理解、認同,勇斗無法不感到高興,還覺得非常窩心。
叮咚——
冷不防響起的門鈴聲,破壞了即將柔和下來的氣氛。
「哦,來了啊?」
美代起身,快步走向大門。
她的口氣像是早已知道有人會來似地。勇斗看向牆上壁鐘的指針,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什麼人會這麼晚跑來別人家?正當勇斗感到訝異時——
「深夜前來打擾,實在萬分抱歉。」
從遠處傳來的輕微對話聲,讓勇斗顫抖地瞪大眼。
那是他認識的聲音。
即使已經三年沒聽過了,不過勇斗不可能認錯人。因為那是他曾經超過十年以上,每天都會聽到的聲音。
那聲音絕對屬於——
「老爸......!」
過去的勇斗最憎恨、最厭惡的男人。
「謝謝妳的聯絡。小犬似乎在府上添麻煩了,請讓我改天重新登門賠罪。」
門外,一名身穿工作服、綁著頭巾的男人正在向美代鞠躬道歉。
周防哲仁——*屋號為周防鐵心。(譯註:日本工匠的工作室稱號。)
他年紀大約四十多歲,卻已被譽為「名人」,是當代第一刀匠。在日本刀已不再是武器,而被視為藝術品的現代,他也依舊極度自律地不斷追求刀劍的機能美。那樣的態度,讓他不只在業界,就連一般藝術愛好者也對他極為讚揚。
除此之外,雖然五官不怎麼相似,但他仍然不折不扣地是勇斗有血緣關係的——親生父親。
「哎呀,沒關係沒關係,不用那麼客氣啦。反正小勇他從小就在我們家過夜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是你那邊有什麼不方便的話,我很願意接收他......」
「老婆!?」
「媽媽!?」
「......美代小姐,妳還真的是完全沒變呢。」
美代看著在旁邊緊張兮兮的人們咯咯笑了起來。男人直起腰,苦笑道。
他瘦削的臉頰上雜亂地長著許多鬍渣,工作服皺巴巴的,從頭巾邊緣落下的髮絲油膩凌亂,整體給人相當頹廢的感覺。
存在於勇斗回憶中的男人,明明更有精神才對呀......?
美代似乎也有同樣的感想,她蹙著眉說:
「你倒是變了許多呢。是不是變得有點憔悴呀?平常有好好吃飯嗎?」
「應該算有吧。夜已深了,我們先告辭。走了,勇斗。」
哲仁含糊地笑了笑,朝勇斗看了一眼,揚揚下巴轉身走人。
也不先聽過我的回答就擅自做決定,真是任性自私的男人。勇斗鬱悶地想著。
勇斗原本不是會對這種小事不高興、器量狹小的人,倒不如說,他應該是能笑著原諒別人無禮之處、心胸寬大的人。可是不知為何,只要事情與他父親扯上關係,毫無理由的反感就會搶先衝上心頭。
雖然如此,也不能繼續在美月家叨擾下去,可是勇斗又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過夜。
「......呿!」
嘖了一聲,勇斗極為不情願地跟在父親身後離去。
他不是沒動過為了面子露宿野外的念頭,但是長久而言,那樣凡做法並不實際。
勇斗失蹤了將近三年,而這裡是個人口不多的小村子,在這種情況下最好別太過招搖,盡量避免讓自己成為負面話題人物才是聰明的做法。
儘管勇斗很清楚這點,情感上卻仍然無法接受住在那個男人的家裡,因而產生煩躁感,這也是事實。
兩人無言地在歸途上走了一陣子,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勇斗。
「你都沒有要問的事喔?」
大約走到半途時,勇斗以死板的聲音朝著浮現於滿月微亮夜色中的背影問道。
父親終於因他的問題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
很久不曾正面相對的父親稍微瘦了一點,但是緊抿成人手乀字形的嘴角、不知腦中在想什麼的冷淡表情,都和勇斗回憶中的模樣完全重疊。
父親凝視著勇斗說:
「唔,別來無恙?」
「這種時候,你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勇斗受不了似地啐道。
身體方面沒有問題,這種事用眼看就知道了吧?
好歹失蹤三年的兒子總算回家了。
「你到底死到哪裡去了?」之類的逼問,或者先痛罵、痛打一頓,還是眼眶含淚地緊緊抱住孩子。一般家長應該都是那麼做的吧?
至少,不該是這種淡而無味的問話才對。
「算了。就算你現在裝出父親的樣子,我也只會覺得噁心想吐。」
勇斗說著,輕蔑地哼了一聲。
那可是勇斗的母親——也就是哲仁的妻子臨終時,依然以鍛鑄刀劍為優先,完全不去照顧妻子的男人。勇斗打從一開始就不期待那種男人會有人類般的情感。
雖然不期待,但是——
「......是這樣啊。」
看著爽快承認、不再多言的父親,勇斗用力咬緊了牙根。
這個父親,正是勇斗最痛恨、最厭惡的男人。
既然父親對自己毫無關心之意,那麼事到如今這種事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呢?還不如說因為不會被囉唆有的沒的,正好清爽自在不是嗎?
可是不知為何,強烈的怒意依然盤踞在勇斗胸口。
「還真的荒廢得很徹底啊。」
勇斗仰望著自己睽違三年的老家,愣怔地喃喃道。
那是一棟屋頂鋪著瓦片的兩層樓建築,是鄉下隨處可見的典型日式房舍。不過外觀和勇斗回憶中的模樣有點出入。
母親基於興趣開闢的家庭菜園,現在長滿了茂密的雜草;院子裡的曬衣架已經鏽蝕到可以拿去扔了。成梱的紙類塞滿大門的信箱,彷彿隨時會飄落下來。
即使如此,仍然存在著往日的影子。
「我回來了、嗎?」
自從母親亡故後,勇斗就非常厭惡這間房子。
很想早點離開這個家
不依附那個討厭的男人,就沒辦法活下去——勇斗一直對弱小又無用的自己感到相當煩躁。
雖然如此,懷念之情依然無法遏止地湧上心頭。住在這間房子裡的種種回憶接連不斷在腦中甦醒,令勇斗眼眶發熱。
不論變得多殘破,這裡終究是勇斗出生、成長的家。
「你的房間還是本來的樣子,隨便你使用吧。」
父親轉動鑰匙開門,冷淡地說道。
至少說句「歡迎回家」吧!勇斗再次煩躁起來,不過在大門被打開的瞬間,那些情緒馬上一掃而空。
因為有股難以形容的臭味從屋內一湧而出。
那怪味的基調應該是香菸的焦臭味吧?印象中父親的車子裡也有類似的味道。除此之外,似乎還混雜著汗臭與酒臭。
簡單地說,就是很重的.男.人.臭.味。
「怎麼了?」
看著站在大門外頭不肯進屋的勇斗,父親疑惑道。
「還問怎麼了,這股臭味是怎麼回事啊?」
「臭味?」
父親大力嗅了幾下,似乎沒感到什麼特別之處。日常生活中製造出來的臭呼,當事人是不會察覺的。
「唉......」
母親還在世時,飄在屋裡的明明是輕柔的花香。現狀太過可悲,讓勇斗不由得嘆息。
這男人到底想把我回憶中的家毀滅到什麼程度!
「算了。」
就連問答也覺得麻煩,勇斗單方面地結束對話。
勇斗今天從一大早就忙於指揮嚴苛的戰鬥、迎擊強大的敵人直到傍晚,精神耗損得很厲害。好不容易結束戰鬥,又被傳送回二十一世紀、與美月重逢、被美月家人逼供,最後與父親再會。
老實說,發生太多事,令勇斗已經累到沒力氣做任何事。不過,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見到自己的家,使原本一直繃緊的緊張之弦斷裂的緣故吧。
「我要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勇斗沙沙地亂搔著頭髮,踏入家中。
臭味依舊讓他覺得很不愉快,可是也不到無法忍受的程度。再過一陣子應該就能習慣,變成久而不聞其臭了吧。
雖然那種事也讓人覺得厭惡,不過他現在只想躺下來休息。
「是嗎?好好睡吧。」
「嗯。」
聽著不像父親會說的慰勞話語,勇斗覺得有點奇怪,但他沒多留神地應了一聲,便朝著自己房間所在的二樓走去——
樓梯上薄薄積了一層灰塵,勇斗又是一陣厭煩。
父親的房間在一樓,因此他根本沒上過二樓吧。
「至少過年時要大掃除一下啊。」
不論怎麼看,那些灰塵都不是幾個月的時間就能積聚出來的,很明顯是以年為單位累積的。
再麋爛也要有個限度吧!
勇斗記憶中的父親非常嚴肅,還是能夠打造出無人可及的精妙刀劍的傑出刀匠。
因此年幼時的勇斗十分祟拜父親,也曾立志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刀匠。
「結果居然是這種沒用的傢伙......」
只要勇斗的母親不在,就連打掃那種小事都做不好,實在太沒用了。
勇斗覺得很痛快。
雖然如此,若想像起那個不苟言笑的父親,拿著抹布或吸塵器打掃房子的模樣,勇斗也覺得有點討厭。
不希望他做那種雜事的想法,確實灰在勇斗心中。
「呿!到底是怎樣啦。」
勇斗咂舌啐道,粗魯地發出砰砰聲走上樓梯。
他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究竟如何。
而那種曖昧的感覺,更助長了不愉快的情緒。
因此,勇斗把心封閉起來。
真的,太累了。現在他什麼都不願意思考。
「睡了睡了!」
一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勇斗就迫不及待地沉入被窩裡。
「父、父親大人回到天上之國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吉可露妮砰地拍著桌子,大聲叫道。
她是一名將銀色髮隨意紮在腦後的美麗少女。
吉可露妮平常鮮少展露情感,所以被大家稱為「冰之華」;可是現在她的臉上充滿了深刻的焦急與困惑。
這裡是攸格多拉西爾,《狼》領土最西側的加契納城砦附近的《狼》軍大本營。
參與這次戰爭的《狼》軍主要將領,正齊聚在以帳篷隔離出來、半徑二十艾列(約十公尺)的空間裡。
今日白天,《狼》與《雷》、《豹》聯軍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激戰。現在眾人的臉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全部都帶著濃濃倦色。
「噓!露妮妳太大聲了,要是被外頭的士兵們聽到該怎麼辦?」
「嗚!」
菲麗希亞的斥責讓吉可露妮以懊惱的表情閉上嘴。
倘若總司令消失的事傳了出去,士兵極有可能會陷入巨大的混亂中。以目前的情勢,出現那種狀況會有多危險,吉可露妮不可能不知道。
「對不起。但是,這種事不可能聽過就算了啊。」
吉可露妮壓低聲音,以嚴峻的表情呻吟道。
平常的她是不可能犯下這種基本失誤的。對吉可露妮而言,菲麗希亞說的話就是那麼令人震撼。
「吉可露妮說得沒錯。菲麗希亞叔母,請妳好好說明一下吧。」
年紀約莫四十歲,褐髮中參雜斑斑白髮的男子皺著眉頭道。
他的名字叫歐洛夫,是《狼》族中位列第四的男人。
雖然他不像『最強銀狼』吉可露妮或『嘲諷的虐殺者』斯卡維茲般出風頭,但是他從前任宗主的時代起,就一直確實地完成被賦予的任務,穩健地一步一步向上爬,是才華內斂型的將領。
而且他也擅長於處理政務,從他目前身居《狼》的糧倉城市——津利市市長這種要職,就能窺見一二。
在政治、軍事方面都可說是《狼》的重要人物。
聚集在此的其他將領們,似乎也和歐洛夫有同樣的心情,他們全都以混雜著不安與動搖的神情望向菲麗希亞。
「我會的。」
菲麗希亞表情僵硬地點頭。
從她正經的表情,將領們便明白菲麗希亞絕對不是在胡言亂語。
「哥哥大人是三年前,在我執行秘法《縛魔鎖》時降臨於攸格多拉西爾的。我想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嗯。」
對菲麗希亞的話,將領們嚴肅地點頭。
因為《狼》的國勢就是從那天開始轉為興盛的。
當時的《狼》不過是個頻臨滅亡的弱小氏族,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年內急遽成長為攸格多拉西爾屈指可數的大國,完全是勇斗的巧勞,在場所有人都承認這件事。
也因此,他們的表情全都極為嚴肅。
對《狼》而言,勇斗已經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了。而且他現在還成為象徵《狼》繁榮的,所有人民的精神支柱。
那樣的勇斗居然毫無預警地消失,實在是豈有此理。
「《縛魔鎖》是戒禁、束縛異質之物的秘法。因此原本住在天上之國——也就是身為異質存在的哥哥大人才能留在這個世界。可是那秘法被解開了。被『米德加爾特的魔女』西格恩解開了。」
「西格恩......嗎......?」
歐洛夫驚疑地說道。
就如同她的稱號,西格恩是攸格多拉西爾中鳳毛麟角的秘法師。不只如此,她還是目前與《狼》交戰中的敵國《豹》的前任宗主,同時也是《豹》的現任宗主弗貝茲倫古的妻子。
「也就是說,父親殿下是被敵人送回天上之國的嗎......不妙,這太不妙了啊。」
歐洛夫眉頭深鎖,苦著臉咒罵道。
在場諸將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強者,他們全都明白歐洛夫的言下之意。
身為總司令的勇斗在戰爭時失蹤,光這樣就已經是非比尋常的緊急事態了。
再加上,這個.非.得.隱.藏.不.可.的.最.高.機.密.早.已.被.敵.人.知.道。如此簡單一句話,道盡了最壞的情況。
菲麗希亞也嚴肅地點頭,緩緩開口:
「是。哥哥大人回歸得如此突然,我很明白大家迷惘的心情,但現在,我們《狼》正處於危險至極的情況。恐怕一到明天,敵人就會趁著這絕佳機會對我們發動猛攻。」
「「「......」」」
咕嘟。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所有人都以求助般的眼神望向某處。
位於菲麗希亞右邊的——上座。
然而,不論面臨任何危機,都能領導著眾人、總是為《狼》帶來勝利與榮耀的那名少年英雄的身影,現在已不在此處。
歐洛夫雙手抱胸地思考了半晌,確認似地問道:
「菲麗希亞叔母,您不能再次將歸鄉的父親殿下召喚來這裡嗎?」
「哦哦!對耶!」
「既然曾經成功召喚過一次,就表示可以再次做到對吧?」
「叔母大人!可以嗎!?」
他話一說完,帳篷內頓時就歡欣鼓舞了起來,將領們全都以萬分期待的眼神看著菲麗希亞。
但是菲麗希亞只是靜靜地左右搖頭。
「沒辦法。神鏡不在這裡。」
「一定要有那個才行嗎?這麼說來我的確聽說過,父親大人必須在那面鏡子附近才能與天上之國聯繫呢。唔~如此一來,我們就得靠自己的力量想辦法克服眼前這個難關了......」
歐洛夫面有難色地呻吟著。
從加契納前往雅爾菲德,再怎麼快馬加鞭也必須花上三天時間。考慮到來回的路程,怎麼算都趕不上眼前的戰況。見不到公認的不敗軍神——勇斗的身影,士兵們早晚會感到不安吧?那樣一來士氣將會變得搖搖欲墜。
而敵人肯定會趁著這種情況前來大鬧一番。
以目前《狼》軍的狀態,很難繼續與效人戰鬥下去。
歐洛夫「呼~~~~」地長長嘆了一口氣,凝視著眾位將領,嚴肅地開口:
「我認為,應該暫時從這裡撤退,重整部隊的態勢。」
歐洛夫的看法在眼前的情況下,可說是極為妥當的判斷。
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忽然,一名年幼的少女與驚慌的聲音一同.從.天.而.降。
將領們沒料到居然會有人從那種地方出現,全部都驚訝地瞪大眼睛。看樣子她祇該是如猿猴般從枝椏之間跳躍過來的。真是可與從小生活在山林中的孩子匹敵的體能。
「艾爾貝緹娜!妳到底是從哪裡進來的!?要是我不小心把妳當成可疑人物,妳可是會在瞬間被我砍死哦!」
「現在不是管那種事的時候啦!露妮姊姊!《豹》、《豹》軍出動了!以盛大軍勢朝這邊而來了!」
「妳說什麼!?」
一陣顫慄迅速地在《狼》軍大本營中流竄而過。
一群騎兵劃破黑夜,急馳於荒野中。
金髮隨風飛揚,帶頭馳騁在最前方的男人,是《豹》的宗主弗貝茲倫古。由於他臉龐上半部總是戴著深灰色面具,因此被鄰近國家稱為假面王,對他相當警戒。
「把《狼》軍一口氣打垮!快!晚一步就會失去制勝先機了!」
弗貝茲倫古一面奔馳,一面對身後的子弟兵們發號施令。
從米德加爾特第一的秘法師,同時也是自己妻子的西格恩那裡,接到「《狼》的宗主已經被驅逐回原本世界」的消息時.弗貝茲倫古當然大吃一驚,並且對不照他指示擅自行動的妻子感到憤怒。
假如是《雷》的虎心王史坦索爾,肯定會極度不通情達理地誅殺西格恩,並因此失去戰意。但弗貝茲倫古是遠比史坦索爾理性,而且實際的男人。
今日白天的戰鬥,他自認為是做好必勝的萬全準備,不可能會輸的一戰。雖然如此,還是被《狼》軍逼退了。
我方的底牌也因此曝光,就算繼續戰鬥下去勝算也不高。老實說,他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從天上掉下一個絕佳的機會。
《狼》軍的總司令勇斗消失了。單憑這個情報,連傻子都知道《狼》軍現在一定陷入極大的混亂裡。
不論個人想法如何,身為將領,沒有眼睜睜放過這個機會的選擇權。
一旦做出進攻的決定,自然事不宜遲。
不該讓敵人有時間思考對策。既然要進攻,當然是愈快愈好。
該說是幸運嗎?不,或許該說是必定?畢竟今晚是滿月。
每天眺望著地平線過活的草原民族,視力遠優於農業民族。除此之外,雖然馬兒不是夜行性生物,但夜視力也很好。
像今天這種滿月的微亮夜晚,就算不燃燒火把也能在夜間行動。就夜襲而言是十足理想的情況。
「咯咯,《狼》啊,還在悠哉悠哉地休息嗎?」
弗貝茲倫古仰望著遠方上升的白煙,浮起輕蔑的笑容。
是在取暖嗎?還是在進食呢?反正他們應該正在享受克服了白天激戰的喜悅吧。
「嗯?」
可是等到更加接近敵營之後,腳步聲與指揮般的吆喝聲等等人群忙亂活動的氣息遠遠傳來。
弗貝茲倫古忍不住咂舌道:
「呿,已經發現我們了嗎?不過......太遲了!」
弗貝茲倫古回頭瞥了身後一眼。
士兵們全都跨坐在馬上,武器已經緊握在手中。
最重要的是,他們全都因「即將戰鬥」的覺悟而緊繃著臉,不再是「遊牧民族」,而是勇猛可靠的「草原戰士」。
弗貝茲倫古滿意地揚起嘴角,高舉起手說:
「進攻!把過去的帳一次算清!」
「敵襲!有敵襲!《豹》趁夜攻打過來了!」
「嗚!也太快了!」
歐洛夫因士兵的報告,發出夾雜著哀號的吶喊。
現在距離艾爾緹娜的警告,頂多只經過燒好一壺開水的時間而已。雖然諸將在接到通知的當下,就立刻命令全軍要防範敵人偷襲,不過看樣子還是來不及做好準備。
「到底有多神出鬼沒啊......!」
歐洛夫恨恨地罵道。
仔細想想,在『納斯特隆德之役』中,《豹》不知從哪動員了上萬的大軍,還攻入銅牆鐵壁般的『戰車堡壘』內部。
今日白天的戰鬥也是,《狼》完全沒想到《豹》會加入戰局。
比起《雷》的宗主史坦索爾的『萬夫莫敵』,歐洛夫眼中,弗貝茲倫古更讓他覺得萬分棘手。
史坦索爾的武力確實是可怕的威脅,然而另一方面,由於他基本上都是從正前方堂堂正正地進攻,所以能夠有備無患。
儘管歐洛夫拿史坦索爾沒轍,不過至少他的宗主周防勇斗,有本事把史坦索爾玩弄於股掌之間。
相反地,《豹》的宗主弗貝茲倫古的『神出鬼沒』,就如同字面意義般,不知道會從哪裡冒出來,反而很容易被攻得惜手不及。
包含今日之戰在內,把《狼》軍逼入險境的,往往不是虎心王史坦索爾,而是假面王弗貝茲倫古。
「總之,我先去應戰爭取時間!歐洛夫大哥,你是這裡最年長的人!全軍就交給你指揮了!」
事態間不容緩,吉可露妮厲聲說完便衝出帳篷。
不愧是《狼》的最強精銳部隊『親衛騎兵團』~穆思裴爾的首領,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還能迅速做出正確的判斷。
歐洛夫以充滿信任的眼神目送她離開後,回頭看向其他將領,確認地問道:
「各位也覺得我可以嗎?」
「歐洛夫閣下應該很適合吧。」
「唔~也只能這樣了。」
「既然是『最強銀狼』推薦的人選......」
對於歐洛夫的發問,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其中應該也有少數不以為然的將領吧,可是在這種時候爭執由誰當領導,也只會便宜敵人而已,就連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也明白這點。
「好!那麼立刻通知全軍!要不慌不忙地應戰!各位弟兄們也請快回到子弟兵那兒,防止他們陷入混亂。先想辦法撐過這波攻勢,之後趁機退到前方山谷的隘路裡,在那裡擺出車疊,正式迎擊敵人!」
歐洛夫迅速發號施令。
退入山谷隘路後,由於出入口的數目有限,依照過往經驗,只要搬出車疊塞住出入口,以騎兵為主力的《豹》就很難進攻了。
如果《豹》軍硬要攻來,只要讓弩隊發射箭雨把他們射成刺蝟即可。
以在這種緊迫狀況下做出的倉促決策來說,這應該算是相當不錯的戰略了吧。不愧是在《狼》中被譽為良將的人物。
「雖然父親殿下歸鄉了,但他仍然為《狼》留下了許多貴重的寶物。你們可別以為能像探囊取物般打倒我們!」
歐洛夫緊握半頭吼著,以銳利的眼神瞪向視野遙遠另一頭的《豹》軍。
「呼!」
全神貫注的一箭。弗貝茲倫古放開拉緊的弓弦。
放出的.兩.支飛矢分別沿著不同的軌道,有如被磁鐵吸引似地穿透《狼》軍士兵的喉頭與胸口。
這是今日白天陣亡的《豹》軍勇將瓦利的拿手絕活。
弗貝茲倫古的符文《千幻小丑》可以偷學任何人的技能。
不論是戰鬥的技巧,或是製作器物的訣竅,就連.秘.法也不成問題。
「~~災禍將至......《芬布爾之冬》!」
弗貝茲倫古凝聚咒力,說出『帶有力量的話語』。
剎那間,跟在他身後的《豹》族騎兵們身體被磷光包覆,士兵們的表情隨之變得更加猙獰了。
《芬布爾之冬》——
能夠解放一切制約,同時也是『米德加爾特的魔女』西格恩把勇斗放逐回天上之國的秘法。
現在弗貝茲倫古就是以這個秘法來解放束縛士兵身體的恐懼心,以及束縛獸性的理性。西格恩原本就擅長如此使用《芬布爾之冬》,弗貝茲倫古只是模仿她的做法而已。
雖然威力不及本尊,不過效果已經很足夠了。
「唔喔喔喔喔喔!」
「殺!殺!殺!」
「我要為好友報仇!」
化身為狂戰士的騎兵們,朝著《狼》的大本營蜂擁而上。
對於因突如其來的夜襲而倉皇失惜的《狼》軍來說,這疾風迅雷般的突襲讓他們更加混亂。
「嗚哇!」
「噫噫噫!」
「饒、饒命啊!」
《狼》的士兵們在轉眼之間陷入恐慌,慘叫聲和沒出現的討饒聲此起彼落地響著。
《狼》完全無法對抗敵軍。
接著,被解放獸性的《豹》軍狂戰士們,喜孜孜地開始屠殺不知該往哪裡逃走的《狼》族士兵。
原以為戰場將就此成為一面倒的局面,然而——
「休得放肆!」
「呃啊!」
「啊啊啊!」
兩道銳利的眼光在月夜下一閃而過。同時,兩名《豹》族騎士發出臨死前的哀嗚,從馬上翻落下來。
「哦哦!是吉可露妮大人!」
「吉可露妮大人駕臨了!還有親衛騎兵團!」
「得、得救了!」
一見到銀髮女武神的身影,《狼》的士兵們立刻歡聲雷動。
雖然外表纖細得彷彿弱不禁風,但這名少女其實是《狼》軍戰功最輝煌的將領,而且在士兵們眼中已經成為活生生的傳說。
她和勇斗一樣是天上之人,是為保護『勝利的神子』周防勇斗,特地被派遣到地上的——這種說法被一部份士兵們傳得煞有其事,並且.堅.信.不.移。
「呿,還真受歡迎啊。」
看著恢復鬥志的《狼》族士兵們,弗貝茲倫古興致索然地咂舌。
當年他還是《狼》的少主時,外表極美但個性冷淡又不通人情的吉可露妮,雖然同樣被眾人畏懼,可是其中並沒有任何敬愛成分。
印象中,和吉可露妮交好的人頂多只有自己的妹妹菲麗希亞而已。
那樣的她,現在卻被眾人投以憧憬、祟拜的眼神。
人類的可塑性還真大。
「沒捉到的魚總是最大尾的嗎......」
弗貝茲倫古當年早已認為吉可露妮能夠成為上好的.棋.子,一直在笑臉面具下偷偷注意她,不過吉可露妮成長的程度,還是遠遠超出他的期待。
就連現在,弗貝茲倫古還是很想把吉可露妮收為部下,然而當代『最強銀狼』的忠誠之名早已傳遍攸格多拉西爾西方一帶,怎看都沒有招降的可能。
「那邊的面具人!我記得你!你是《豹》的宗主弗貝茲倫古對吧!你的首級我要定了!」
銀髮母狼的氣焰倏地高漲,朝著弗貝茲倫古衝去。
在混亂的戰場上,能夠敏銳地立刻發現敵方總帥弗貝茲倫古在哪,真不愧是吉可露妮。
從以前起,她.這.方.面.的.嗅.覺就極為靈敏,之所以能在《狼》中立下卓絕群倫的戰功,應該也和這本事有關吧。
「真是可惜啊,苦心栽培的良木居然不得不親手砍除!」
弗貝茲倫古也扔下弓箭,掄槍迎戰吉可露妮。
勇斗消失的現在,她正是《狼》軍最大的精神支柱。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反過來說,只要在這時殺了吉可露妮,就能讓《狼》的軍心受到毀滅性打擊。
「喝!」
「唔!」
隨著尖銳的咆哮聲,兩把長槍交纏在一起。
雙方使出渾身之力的第一招——
以力雙拚,落敗的是弗貝茲倫古。
「去吧!」
也許是將比拚力氣獲勝一事視為良機吧,吉可露妮趁勝出招追擊。
「呵呵!」
可是弗貝茲倫古臉上絲毫未見慌亂之色,他輕輕地一偏頭閃過吉可露妮的攻擊,此外還趁機回敬一槍。
吉可露妮好不容易才擋下那記反擊,不過弗貝茲倫古依然片刻不停地出招。
「咕!啊!嗚!」
不消多久,吉可露妮就被迫到只能防守。
但她仍然是《狼》最強的武人,是當代的『最強銀狼』,因此她努力地針對弗貝茲倫古換招之間的短暫空擋,試圖反擊。
然而,弗貝茲倫古總是在吉可露妮剛出招時,封住她的動作,不讓她把招式使完,不給她任何反擊的機會。
「我的招式......被視破了!?」
「呵呵呵!」
弗貝茲倫古游刃有餘地笑看著面露驚恐之色的吉可露妮。
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弗具茲倫古陪著她和菲麗希亞,三人一起練過不知多少次的武功
和最後一次練武時相比,吉可露妮的身體確實健壯了許多,攻擊變得更猛更快,技巧也愈發純熟;但是,她特有的壞習慣還是沒有改過來。
這三年裡,她應該做過相對程度的修行吧,那些習慣已經不明顯到一般人看不出來的程度了,可是仍然沒有完全消除。
對弗貝茲倫古而言,只要藉著那一點點僅存的壞習慣,就足以看出吉可露妮的下個動作了。
還有就是——
在交手數回合後,他確定了一件事,就是吉可露妮的狀況比平常差。
「怎麼啦?妳的動作中帶著雜念哦。看來就算是『冰之華』,在失去敬愛的父親時,冰也會融化成淚水呢。」
「你這傢伙——!」
吉可露妮猛然激動起來。
也許是因為發怒,交手時她使在槍上的力氣變得更大。
但是——
「太嫩了!」
弗貝茲倫古以槍柄接下吉可露妮全憑蠻力的攻擊,以絕妙的力道讓她的槍.滑.向一旁。
吉可露妮的身體被朝著意料之外方向前進的槍勢牽引,失去平衡。
弗貝茲倫古不放過這機會,將槍斜斜下砍。
「嗚!」
吉可露妮勉強擋下攻擊,表情滿是驚詫。
弗貝茲倫古非常清楚她為何會露出那種表情。
他剛才使用的『柳條技法』,是《狼》的前任『最強銀狼』斯卡維茲的拿手絕活。
其他氏族的人居然能使出那招式,吉可露妮自然會驚訝萬分。
「呵呵,既然如此,這招如何? *******【fuc~這裡作者自創文字我舉手投降】~ 幻惑。」
弗貝茲倫古哼起與戰場不搭調的旋律,同時向前刺出一槍。
「!」
吉可露妮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
那也是當然的,假如在分秒必爭的劇烈打鬥中,槍尖突然分裂成好幾支,一定是極為可怕的危機吧。
雖然如此,吉可露妮畢竟是當代的『最強銀狼』,她完美地辨視出真正的槍尖,把弗貝茲倫古的槍挑了回來。
但這件事還是足以把她嚇得心膽俱寒了。
「這是,《幻惑》的咒歌.......!?」
吉可露妮擠出聲音問道。臉上肌肉驚恐米抽搐不已。
弗具茲倫古愉快地、從容地揚起嘴角說道:
「我還能做到這種事哦。」
他說完,高舉起槍,斜斜地向對角方向砍下去。這招本身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斜砍而已。
「什麼!?」
可是吉可露妮臉上再度閃過第三次的驚悸。
像她那種程度的高手,一看就知道剛才那招是在模仿誰。沒錯,那正是.吉.可.露.妮.自.己的刀路。
接著是《狼》少主約爾根的招式,再下一招是亡故的《爪》族勇者蒙迪爾法利的招式。
「唔!啊!嗚!」
就如弗貝茲倫古的符文《千幻小丑》之名,千變萬化的攻擊把吉可露妮逼得只能防禦。
每一記攻擊都是不同人物的招式,自然極難對付。
「那聲音,還有這種沒品的攻擊方式......難道!你是洛普特嗎!」
「哼!那名字早就被我捨棄了!」
與喊叫聲一起揮下的槍柄,終於狠狠擊中吉可露妮的右手手背。
「嗚啊!」
隨著一聲悶哼,吉可露妮的槍從手中掉落。
她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可是剛才那一擊似乎讓她的手麻痺了,無法順利地把刀抽出來。
「受死吧,小娃兒!」
弗貝茲倫古當然不可能放過這絕佳的機會。
他使出必殺的突刺——
咻!
弗貝茲倫古的手臂突然被某個東西纏住,並被拉向一旁。
槍路大幅偏離軌道,弗貝茲倫古的槍尖只淺淺地劃過吉可露妮的左肩。
「是哪個傢伙......菲麗希亞!?」
「呼——幸好趕上了。」
鞭子如靈蛇般鬆開,金髮少女安心地喘了口氣。
真是九死一生的狀況。
只要她稍微晚個一剎那趕到,弗貝茲倫古的槍應該已經穿透吉可露妮的心臟了吧。
「不好意思,讓妳出手幫忙了,菲麗希亞。」
「沒關係,露妮。現在沒空說那些,妳爭取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們撤!」
「可是敵人的頭目就在這裡......」
「手都傷成那樣了還在說什麼傻話!就算妳的筋骨再怎麼強健,骨頭應該也裂開了吧?」
「嗚......呿,我知道了。」
吉可露妮皺著眉,但還是以極不情願的表情同意菲麗希亞的話。
她應該是明白慣用手受傷的情況下無法取勝吧。
不愧是被過去的弗貝茲倫古讚美為『戰鬥的天之驕子』的少女,明明是宛如戰士榮譽的化身,卻能夠在認為該撤退時,壓抑個人感情選擇撒退。就算雙方立場敵對,還是不禁令人激賞。[我想應該是讚賞的但台版說激賞就激賞吧]
「這個仇我一定會討回來!」
吉可露妮撂下狠話,回馬便走。
看著準備逃之夭夭的兩人,弗貝茲倫古當然沒理由放過她們。
尤其自己的親妹妹菲麗希亞,弗貝茲倫古原本就在盤算,即使用盡手段也要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現在她自己出現,那就更好。
「菲麗希亞!等一下!」
正當弗貝茲倫古朝馬腹一踢,間不容緩地準備繞到兩人前方時——
「嗯!?」
忽地,弗貝茲倫古因發出破風之聲朝自己飛來的無數箭鏃而睜大眼睛。
但那些飛箭的速度相當普通,他輕而易舉地看穿來勢,以手甲將它們全數揮開。
「在這裡在這裡~~」
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女童嗓音,冷不防地鑽入他耳中。
過於格格不入的聲音,讓弗貝茲倫古反射性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位。
哆嗦!
恐懼感倏地從.身.後傳來。
弗貝茲倫古立刻趴在馬背上,飛箭迅即從他腦袋原本所在之處呼嘯而過。
「哼,是《爪》那對雙胞胎的把戲嗎?」
雖然那對雙胞胎年紀尚幼,但是分別擁有《引風者》與《驅風者》的符文。弗貝茲倫古確實聽說過這情報。
剛才應該是《引風者》的能力吧。讓聲音隨著風,從其他方向傳來。
就搗亂而言是很有趣的能力,不過終究只是騙小孩的把戲,光憑這種花招就想幹掉弗貝茲倫古也未免太——
「......呿,中計了。」
弗貝茲倫古挺起上身後反射性地啐道。視線不過稍微移開一下,吉可露妮和菲麗希亞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儘管那兩人的外表都極為醒目,可是在這種黑夜中,還是很難辨視她們。
原本對《豹》有利的黑夜,這時反而讓《狼》撿到便宜。
「......算了,反正現在也不是猛追著女人屁股跑的時候,是吧?」
弗貝茲倫古說服自己似地低語完,立刻拉緊韁繩止住馬蹄。
他現在還身負以《豹》的宗主身份指揮子弟作戰的職責,不能獨斷專行地一味追遂宿敵。
突襲也是一種與時間為敵的戰鬥,假如指揮失當,很可能白白浪費好不容易才倒向己方的勝利局面。
即使是在實力主義掛帥的攸格多拉西爾,遊牧民族《豹》的這種傾向仍顯得特別強烈。
弗貝茲倫古已經連續兩次因《狼》而碰得一鼻子灰了,要是再犯下更多錯誤,說不定氏族裡會出現要他下臺的聲浪。
都已經走到今天這步怎麼可以.再.次失去宗主的寶座呢?只有這件事非得避開不可。
「撤得很精彩嘛。」
弗貝茲倫古眺望著已經轉移為追擊戰的戰場,索然無味地自語道。
敗逃的《狼》軍沒有出現太多混亂,甚至可說撤退得相當整齊。也就是說,司令部的控制力還是確實存在。
這樣看來,似乎無法給予敵軍太大的打擊。
弗貝茲倫古原本料定,《狼》軍會因總司令的突然失蹤,導致指揮系統陷入混亂,所以才會急著出兵攻擊,現在這情況可說出乎他意料之外。
能在短短時間裡重整軍勢,光憑這點就看得出來,繼承勇斗總司令之位的將領,一定是器量相當大的人物。
「總司令......唔,看來應該是歐洛夫吧?」
假如是少主約爾根,多半會讓撤退動作更混亂一點,藉此引誘敵人。
少主副手斯卡維茲的話,反擊會更猛烈,致力於把《豹》釘在原地無法追擊《狼》的本隊。
如此推測下來,像這種絲毫不拖泥帶水的閃電式撤退,就只能聯想到那個頭髮花白的男人了。
使用的都是實在的戰術,沒有任何花俏之處。雖然沒有盛大的戰功,但一向以打不會輸的仗為前提而戰鬥的男人。
「這麼說來,他們又想躲進那縮頭烏龜似的戰車堡壘裡了嗎?哼,變不出新把戲,真以為那種技倆每次都管用?」
弗貝茲倫古打從心底輕蔑似地啐道。
對《豹》的騎兵團而言,戰車堡壘的確是非常強大的威脅。然而不管那是多麼跨時代的戰術,都.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
早在去年冬季,弗貝茲倫古就已經苦心研究、研擬出各種對付戰車堡壘的策略。對策不光只有借用史坦索爾的蠻力。只是因為讓史坦索爾出面是最快、最有效的做法,所以優先採用那個戰術罷了。
面具下方的嘴角邪佞地上揚,弗貝茲倫古嗤笑起來:
「為了不讓《千幻小丑》之名蒙羞,我也來小露一手給你們瞧瞧吧!」
「真是的,光是今天就折了將近五年的壽命啊。」
剛繼承《狼》軍總司令之位的歐洛夫,按著抽痛不已的胃,大大嘆了口氣。
他身邊的《狼》又士兵們正忙碌地走來走去,或是升火,或是重塔帳篷,設置新的大本營。
《狼》軍總算勉強撐過第一波的夜襲,全軍移動到通往加契納城砦的山谷隘路之中。
轟隆隆隆隆......
遠處傳來千軍萬馬奔馳之聲。
「已經來了嗎!」
歐洛夫恨恨地咒罵著。
就如同字面意義般,他們根本片刻不得休息。
他經常從族裡弟兄那兒聽說,勇斗總言「兵貴神速」。不過《豹》還真是具體實行這句話的氏族。
而且,只要實際交手過,就能明白《豹》軍到底有多棘手。如果決定下得稍慢一瞬,就可能來不及對應。
「不過我們也已經整理好態勢,接下來就換我們反擊了!」
眺望著排列於山谷隘路入口的車壘,歐洛夫得意地揚起嘴角。那是至今為止擋下無數次《豹》軍猛攻的銅牆鐵壁。
儘管被出其不意地偷襲,卻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及時重建反擊的態勢,光從這點就能看出歐洛夫的非凡才能。不愧是《狼》中被譽為良將之人的手腕。
「好!弩隊準備——!把那些傢伙射成蜂......」
「嗚啊!」
「哇啊啊!」
「你們幾個!到底在做什麼......!?」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車壘中突然傳出叫嚷、怒叱,以及兵刃交鋒之聲。歐洛夫以帶著怒意的聲音質問道。
不,他自己也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因為,那是他完全不想見到的情況,所以內心反夙性地拒絕理解現實。
兵變。
在這種危急存亡的緊要關頭,車壘內側的《狼》族士兵們出現小規模的衝突。
雖然兵變的人數不多,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態,應該對士兵們造成相當大的動搖吧,叛軍轉眼之間就占據了車壘的一角。
當然,由於雙方兵力眾寡懸殊,因此不消多久,應該就能平定叛亂了。
然而對那些人來說,只要有片刻就行了。
喀啦喀啦喀啦!
叛變的士兵們把鐵甲戰車逐一向.外推開。
基於功能,《狼》軍在鐵甲戰車上花了許多功夫,好讓戰車能夠承受強大外力,完全沒預想過被人從內部向外推的情況。
車壘之間出現.破.綻,而《豹》的騎兵團一等時機成熟便長驅直入。彷彿事先就知道那一角會崩潰似地!
「啊哈哈哈!雖然對外部攻擊的抵抗很強,但應對從內側出現的打擊時卻相當脆弱呢!」
弗貝茲倫古一面在馬上斬殺《狼》的士兵,一面哈哈大笑著。
這就是弗貝茲倫古用來破解戰車堡壘的妙計。
為了《狼》軍的名譽著想,在此要特地聲明:沒有任何《狼》族士兵背叛國家。所有人都是忠於勇斗的優秀戰士。
從內側破壞戰車堡壘的,是.偽.裝.成.《狼》.軍.的.《豹》.族.士.兵。
過去曾是《狼》族少主的洛普特,對《狼》的服飾、習慣、口音等等瞭若指掌,他早已推算過可能會有這種情況,在事先就準備好奸細。
當然,要模仿《狼》軍到維妙維肖的程度是相當困難的事,可是在這種黑夜裡,想混進不知該逃向何方的《狼》族士兵裡就不怎麼難了。
如此這般,大勢已定。
假如是生性謹慎的勇斗,應該會事先準備好『戰車堡壘』被破解後的第二步、第三步後路,可是要求臨危受命的歐洛夫也同樣做出萬全對策,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雖然如此,歐洛夫還是勉力奮戰,想要扳回局面,但不到半刻,《狼》軍就在《豹》的猛攻之下,無法繼續維持戰線——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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