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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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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嬉野秋彦]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11[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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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2 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bb252 于 2016-7-12 13:30 编辑

    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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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嬉野秋彦
  插画: ミユキルリア
  扫图: 范协伟、1241024607
  录入: 1241024607、lqj649712763、angus緋色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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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代理交涉
第一章 监牢外的国都
第二章 骚乱的季节
第三章 这就是恋爱吗
第四章 难掩爱恋之情
第五章 你们没有资格说话
第六章 不杀戮的简单任务
终章 打瞌睡
后记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代理交涉

大约半年前,悠尔罗格
突然开始进攻海德洛塔领土时,
亚默德以同盟国的身份派遣援军,
共同击退了悠尔罗格军。

海德洛塔对外并不承认悠尔罗格为独立国。
因此,坚持这是自己国内发生的内乱,
亚默德不过是协助镇压内乱罢了,
但海德洛塔欠了亚默德
一个小人情是不争的事实。
海德洛塔不得不支付亚默德
矿山资源及其他莫大的代价
作为他们派遣援军支援的回报。
而今,夺回这些代价的绝佳机会
降临到了海德洛塔身上。


杰弗伦·以萨克·佛堤亚自认比一般人聪明,但并不认为自己是天才。虽然这种话由自己来说有点不妥当,但他自认为能客观地审视自己,也自有分寸,不会强出头。
若从以萨克的角度,客观地评价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的话,他有许多地方都不如以萨克。像是先见之明和果断力这类对为政者不可或缺的各个要素,西吉贝尔特都明显不足。从以萨克第一次见到他时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对他的评价。
然而,以萨克如今却被西吉贝尔特逼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无言以对的境地。
「我们两人都是以国王代理人的身份坐在这里的吧。至少我是这样,你应该也是如此吧?」
西吉贝尔特玩弄着裁纸刀如此说道。他的表情丝毫不见平常面对以萨克时常显露出的不安和虚张声势。平常都是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容貌如明月光彩照人的神巫,负责补足这位年轻军务大臣不足的部分。然而,今天的她却没有提出什么建言。当然,另一名身材有些丰腴的神巫,也一概没有插嘴。相比就算没有她们在身边,西吉贝尔特自信满满的态度,也不会有所改变吧。亚默德和海德洛塔双方代表会面的大营帐里,充满了有别于单纯紧张感的冰冷空气。
以萨克叹了早已不知是第几次的气,玩弄放在大腿上的帽子的羽毛装饰。
「彼此打开天窗说亮话......嗯,这一点很重要吧。我也打算这么做。而且,想尽可能快一点——」
「难得你这么着急呢,以萨克。不对,是以萨克殿下。」
西吉贝尔特打断以萨克左思右想后说出的话,拿起细长的葡萄酒杯。
「——不过,事关我们两国之间长年的友谊,更可能进而影响到同盟各国的友好关系。不是能这样匆匆忙忙就解决的事情。」
「——竟然想趁这个时候发泄你平日累积的怨恨,你还真是阴险啊,西吉贝尔特。」
「冤枉啊,冤枉。唉,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单纯为了祖国的利益,不想草率调查这件事罢了。看来,你们似乎想立刻以某种形式解决,火速回国吧,但很不凑巧地,我不能如你们所愿。」
西吉贝尔特一口气喝光没气的葡萄酒,再次拿起裁纸刀说:
「——你们有义务解释清楚这件事。」
「并没有。」
「不,当然有、当然有啊。因为——」
「他们已经不是我国的人民了。」
「你要我不求甚解就接受这样的说词吗?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能接受刚才的解释,回国向你父亲报告吗?」
「——」
以萨克再次无言以对,沉默不语。西吉贝尔特说的没错,如果能全盘接受对方说的话,回国上报的话,以萨克和西吉贝尔特就用不着特地约在这里谈判,只需靠鱼雁往返一次就足以解决。正是因为这个问题重要到无法靠书信解决,双方才派出可说是自国实质上的领袖的以萨克和西吉贝尔特两人进行交涉。
西吉贝尔特将手撑在柔软的扶手上,站起身来,夸张地耸了耸肩。
「总之,先吃午餐吧。我带了厨艺一流的厨师过来,就让我来招待你们。用过餐后再继续协商吧。」
「西吉贝尔特——」
以萨克立刻想叫住西吉贝尔特,却看见他手里的裁纸刀的刀尖燃起小小的火苗,因此将还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
不只以萨克,站在以萨克身旁待命的夏沙特卿和布尔迪索卿也目睹了这个画面,瞪大了双眼。
虽然只是极为简陋的设计,但那确实是不应该存在于海德洛塔的魔动剑。
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克罗蒂德·迪雅吉列夫和玛莲娜·普约尔离开营帐后,两位侍从对以萨克低喃:
「——该怎么办,殿下?这下子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那很明显是故意现给我们看的吧。想向我们表示海德洛塔也有生产魔动剑的技术。」
「因为他跟平常不一样,表现得从容不迫的样子,我就猜想他一定有什么杀手锏......没想到,竟然是魔动剑啊。」
以萨克拄着脸颊,扬起嘴角。
「不过,他在这个阶段就让我们看见那么简陋的魔动剑,还是一样太掉以轻心了呢。我想现在迪雅吉列夫猊下一定在教训他吧?至少在午后的交涉,我们就能以对方拥有生产魔动剑技术的前提下,和对方谈条件。」
当然以萨克本人也有察觉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嘴硬、不服输的意味在。原本以萨克就打算在这次和海德洛塔的交涉中,以提供魔动剑的实品和基础技术,来作为最后的王牌。
不过,既然海德洛塔已经拥有魔动剑,提供基础技术这个条件就没有太大的价值。搞不好西吉贝尔特已经看穿以萨克的外交底牌,才故意在离去时展现魔动剑。
「——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西吉贝尔特撤兵,但究竟能让步到何种程度,这下子也没有时间询问父王的意见了。」
以萨克戴上帽子站起身后,离开营帐。
在跨越两国国界的这个丘陵地带上,各自的军队以这个营帐为界分别列阵于两端。亚默德君仅有以封印骑士团为主,约莫三千左右的兵力,而海德洛塔军却出动由军务副大臣西吉贝尔特率领的一万名正规军,万一双方以什么为契机爆发冲突的话,可是会引起大规模的战争。
「如果事情演变成那种地步也无所谓,这样我还能亲眼确认对方的军队配有多少魔动剑。」
「殿下。」
夏沙特卿低声告诫以萨克。
「我当然是说笑的啊......在这种情况下,我可没笨到还故意增加敌人啊。」
一阵充满秋天气息的冷风吹拂而来,以萨克按住帽子。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监牢外的国都

在亚默德王国,历代国王都处心积虑强化王权,
结果,政治并未遭到外戚或有力臣子垄断,
因此顺利地增加国力和安定。

不问身份,拔摺有能之人,
担任政府重要职位,
防止政治权力集中在一部分的贵族身上,
关于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王族配偶,也尽可能避免选择大贵族出身的人物。

历经这样的努力,防范大贵族专横
于未然的亚默德王家,
传闻近期之内
将要迎接新的皇子妃。


即使在这间幽暗的地牢中,也能多少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远处传来的人声、从厨房随风飘来的香味,更重要的是,日升日落的秋阳——
然而,实际上,狄米塔尔并没有细数自己被押进牢里关了几天。
若是平常,在他冒出能掌握的事情就事先全部掌握,或许日后能派上用场这种想法之前,就自动计算了。不过,现在的狄米塔尔没有心思这么做。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没有余力思考事情,也对此感到无可奈何。
现在狄米塔尔满脑子想的,都是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为何要背叛祖国,这种根本性的疑问。由于完全找不出解答,导致他无法思考其他大部分的事情。他的眼眸始终凝视着铁栏杆外的天空,要不然就是凝视自己被枷锁束缚的双手,不过,那只是单纯因为视线刚好落在那里罢了。
所以,当那名男子前来探望自己的时候,狄米塔尔当然想不起他是什么人。顶多勉强记起自己曾经在某处见过他。
「……看你这幅狼狈的样子。」
男人脸上缠绕着好几层绷带,发出极为模糊的声音说道。
「……」
狄米塔尔缓缓地将视线转移到男人身上,终于有意思考这名男子的身份。
他发出的声音之所以十分模糊,恐怕是因为嘴巴无法顺利张开的缘故吧。男人从绷带缝隙露出的嘴巴四周,因瘢痕而扭曲。他穿着的服装十分高级,看来是个大人物,因此与凄惨的烧伤呈现的落差更加显着。
带慰劳品来探望狄米塔尔的男子,没有将手上拿着的葡萄酒瓶递给他,只是用他闪闪发光的眼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狄米塔尔。
「喔——」
在近距离之下看见他的眼神,狄米塔尔终于认出这名男子是什么人。
「……你竟然没死啊。」
米歇尔·博列洛以站在旁边监视的卫兵听不见的细小声音,嘲笑狄米塔尔。
「只要拜托我父亲,就能马上杀掉失去后盾的你……!这个国家没有叛徒生存的地方!」
在狄米塔还是封印骑士团见习生的时候,曾经遭到米歇尔怨恨,差点死在混乱之中。狄米塔尔也是在那个时候左手臂第一次失控。
当时,呆在他身边的米歇尔遭到严重的烧伤,倘若夏琦菈·巴贝尔没有施展治愈魔法治疗他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被火烧伤比被锐利的刀具割伤还要难以治疗。像米歇尔这样全身严重烧伤,据说就算施展好几次治疗魔法,有时也得花上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复原。他大概还在接受定期治疗吧。
他的痛苦有多长,对狄米塔尔的怨恨就有多深。虽说是他自作自受,但米歇尔因为当时那件事,永远失去身为封印骑士团团员的地位。而成为封印骑士团团员,对贵族子弟而言是极为荣誉的一件事,同时也是将来飞黄腾达的跳板。
米歇尔听见狄米塔尔入狱,所以才特地来察看他的情况吧。就算在这里嘲笑狄米塔尔,也夺不回已经失去的东西,但米歇尔却无法不这么做,他虽然自私自利,却很容易看透。加入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也像米歇尔这样容易看透的话,狄米塔尔肯定就不用在这里烦恼了。
「……」
狄米塔尔的思虑,又再次沉入没有出口的螺旋状深穴之中。他虽然一时之间对米歇尔深表同情,但也渐渐开始觉得无所谓了。
他的心情可能透过视线的转移传达给米歇尔了吧,只见米歇尔突然拔开瓶栓,将里面的内容物撒向狄米塔尔。
「去死吧!我要马上杀了你!竟然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
泼到狄米塔尔上半身的液体,并非是葡萄酒,而是油。
就在米歇尔正想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火把时,闻到味道的卫兵们连忙压制住他。
「助手!额
「你……你这家伙打算做什么啊!」
「唔咕——放……放开我!我可是博列洛家的人喔!我要杀了——这个小鬼!」
「给我安分点!」
卫兵吹响紧急事态的警笛。米歇尔转眼间就遭到捆绑,被前来支援的卫兵们强行带走。
「里希堤那赫!我绝不会忘记!总有一天,我绝对要把你们——」
「……」
米歇尔的呐喊声逐渐远去。米歇尔打从一开始就为了报烧伤之仇,将油宣称是慰劳品带进来,打算烧死狄米塔尔,还是只是单纯想恐吓他呢——无论如何,遭到他人怨恨的人入狱这件事,也伴随着不知何时会遭谋杀的危险。对狄米塔尔而言幸运的是,看守的卫兵们并没有被米歇尔的老家收买,而是忠诚地遵守皇太子和内务大臣的命令这件事吧。因为狄米塔尔至今仍是里希堤那赫家谋反事件的重要证人。
当然,狄米塔尔对于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保住性命一事,并不怎么觉得感动,只是将沾满油的手抹在墙壁上,阳光从小小的格子窗射进来,令他微微眯起双眼。
当天,内务大臣卡穆尼亚斯到王宫出动,却立刻被一群气愤填膺男人给包围。
「——卡穆尼亚斯卿!」
「什……什么事啊啊啊!」
「处分叛徒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今天一定要听到答案!」
「没错!犯下叛国罪当然是处以死刑,让他苟活那么久,怎么能让大众信服!」
「所……所以说,陛下和殿下等人正在不断地商议这件事……」
「那到底商量得怎么样了,我们也想听听结果!」
包围住卡穆尼亚斯卿的,正是博列洛家和其他贵族。虽然在政治上并没有赐予他们什么重要的职位,之所以允许他们进出宫中,是因为他们是历史悠久的大贵族,就连国王都无法漠视他们的经济能力。
不过,严格来说,他们既没有插嘴干涉处置叛徒的权利;在正式发表之前,也没有过问针对处置做了何种商议的权利。他们之所以会像这样逼问卡穆尼亚斯卿,单纯是因为卡穆尼亚斯卿散发出容许他们这么做的气息,简单来说,就只是因为卡穆尼亚斯卿是个懦夫。
「商……商议的内容还不能公布,恕我无法告诉——」
「这点小事,告诉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恕我直言,我们担心国家的心情可不输给阁下您啊!」
「没错!我们认为应该早日处决叛徒!希望能将我们的意见禀告陛下!」
「就……就算你们这么说——」
卡穆尼亚斯卿的手帕一下子就被冷汗浸湿,他试图想办法前往自己的执务室,但蛮横的大贵族们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卡穆尼亚斯卿本身是贫弱贵族出身,从年轻时就吃了不少苦头,实在不擅于应付这种嗓门大的名门贵族。
「总……总之,里希堤那赫卿也还没有审问完毕,更重要的是,三位猊下和其他显贵也纷纷上呈请命书。现在立刻处决他有点——」
「那么,内务大臣阁下的意思是,就算违背国法也没关系是吗!」
「我……我只是想说——要判处他死刑时期尚早……」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要处死叛徒!」
抓住卡穆尼亚斯卿的衣领,口沫横飞、大声吼叫,的,是率领这一群人的博列洛卿。博列洛卿的儿子与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之间的恩怨,卡穆尼亚斯卿也曾耳闻,不是透过正式的纪录得知,而是听别人说来的,博列洛卿恐怕是想立刻杀死让自己儿子受重伤的狄米塔尔吧。
此时,王妃走了过来,左右两侧还带着侍女。
「哎呀、哎呀,各位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如果在谈重要的事,到执务室谈不就行了。」
「王……王妃殿下——」
总是悠然自得的王妃阿慕德娜,从不主动过问政治方面的事。出入宫中的贵族们也都十分清楚这件事,自然而然地便营造出不能让阿慕德娜听见政治话题的气氛。所以,不管议论政治再怎么热烈,只要阿慕德娜一来,就立刻中断、改变话题,也算是某种,贵族们的礼仪。
纵使是对个性懦弱的卡穆尼亚斯卿采取强势态度的贵族们,可能也自觉不能对王妃无礼吧,只是他们离开被挤得七荤八素的内务大臣,端正姿势。
贵族们个个摆出闷闷不乐的表情,不知是否是看穿他们内心的想法,阿慕德娜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
「——对了、对了,各位考虑得怎么样了呢?」
「您是指什么事情呢,王妃殿下?」
「当然是指捐款的事呀。」
「捐……捐款?」
「是啊。我立刻卖掉了一些娘家的土地,捐钱来作为修缮离宫的费用。」
「原……原来如此……」
「所以,我想身为亚默德名门贵族的各位,一定比我还要为国家着想吧——」
「啊……」
「那……那是当然——」
「不,这……该怎么说呢……」
一谈到捐款的话题,原本盛气凌人的贵族们立刻蜷缩起身体,逃避阿慕德娜的视线,悄悄地从现场散开。当然,阿慕德娜并没有命令贵族们一定要出钱修缮遭祝融肆虐的各个地方和离宫,终究只是出自于个人的善意才提起捐款的话题。
不过总是以身为富裕的特权阶级而感到自命不凡的大贵族们,大多是对善意的捐款或施舍弱者感到即为厌恶的守财奴。所以一提到这种话题,他们就只好一脸尴尬地谎称自己有急事,一溜烟地离开。
卡穆尼亚斯卿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擦拭汗水后,向王妃行过一礼。
「谢谢您替微臣解围啊,王妃殿下。」
「您处理内务大臣的工作幸苦了,卡穆尼亚斯卿。」
「不,听那群贵族抱怨绝对不是内务大臣的职责啊……但没有他们的帮助,重建城镇一事就会有所延误是事实,所以也不能怠慢他们。」
「请您不要勉强,好好保重身体。」
「谢谢王妃殿下的关心。」
卡穆尼亚斯卿向阿慕德娜道谢后,便急忙前往执务室。
最近,头脑宛如蒙上一层雾一样,每天过着意识模糊的日子。因此,连过去的记忆都混沌不清。
说得更正确一点的话,过去的记忆虽然记得一清二楚,但却没有自信那是否为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且,甚至渐渐觉得那些记忆与自己无关。
比如说,路奇乌斯现在正凝望着平静的海面。
他从小生长在内陆国亚默德,生活方式根本和大海扯不上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大海,是在身为封印骑士团副团长,跟以萨克一同前往帝玛的时候——而这次应该算是第二次。
只是,所有与大海有关的记忆是属于自己的,这种感觉却十分稀薄。这真的是第二次看到大海吗?第一次见到大海时,真的是在帝玛吗?前往帝玛时,真的是以副团长的身份陪同吗?路奇乌斯真的曾经担任过副团长吗?真的曾经生长在亚默德吗?自己真的是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吗——
就连这样的自问自答,也宛如像在做梦一般模糊不清。吹向这座海岬的风十分寒冷,冻彻心骨,就连这份感觉,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它是真实的。
从长久的睡眠中清醒之后,路奇乌斯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他身穿长袍,全身缠满了绷带,单手却握着一把细长的剑鞘。或许从旁人的眼里看来,现在的路奇乌斯就像要从这座突出大海的海岬向下纵身一跳一样。
一群比路奇乌斯年长的青年,各个面露百无聊赖的神情,寸步不离地站在他的身后,倒不是担心他会跳海就是了。每一位都是路奇乌斯熟识的面孔,但路奇乌斯仍然无法确信这项记忆是否正确。
「——囚禁我的宅邸,也是建在这种地方呢。」
一名红色卷发的年轻人,发出略为高亢的声音,发牢骚似地呢喃道。他是比拉诺瓦的前任副宰相,但丁·瓦利恩堤——路奇乌斯记得以前曾经见过他一次,但也记得他们应该并非是能近距离亲昵聊天的交情。
路奇乌斯沉默不语,于是但丁向他靠近一步,询问:
「……卡琳的状况如何?」
顾忌旁人说出的这句话,明显是向路奇乌斯提出的问题。
「卡琳——鲁德贝克。」
路奇乌斯茫然地再三思索熟悉的少女之名,回头望向但丁。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要试着挖掘无边无际的记忆,势必能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卡琳时的事情。不过,但丁问的,恐怕不是这种事情吧。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吧,只见但丁眉心聚起深深的皱纹,握紧拳头,打算再踏出一步。
「住手。」
制止但丁的另一名青年,是西瑞尔·杜耶布尔——脱离海德洛塔,宣布独立的悠尔罗格之栋梁,王弟乌希马尔·杜耶布尔的外甥。
西瑞尔依序凝视路奇乌斯和但丁,以格外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窝藏被亚默德通缉的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打架。」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看来里希堤那赫卿似乎还沉浸在梦中,整个心思都不在这里的样子。所以我才想稍微帮助他,让他清醒过来。」
「别做这种幼稚的行为。里希堤那赫也是,既然你已经能像这样下床走动,就请你为我国努力吧。」
西瑞尔最后再次轻轻拍了拍但丁的背嘱咐他,便转过身离去。
「……那位仁兄还真是正经八百呢。完全不了解我是在开玩笑。」
但丁目不转睛地目送西瑞尔的背影,盘起胳膊叹息。
「早知道要来投靠悠尔罗格,我或许死也不应该离开那栋宅邸才对呢。」
路奇乌斯歪了歪头,开启僵硬的嘴唇。
「我们——」
「什么?」
「以前应该有见过吧——」
「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但丁一脸怀疑地眯起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路奇乌斯的脸庞。
「不是,我没有失忆……我记得——自己、母亲、国家,还有你的事情。」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记是记得……但那些记忆却感觉像是别人的,没有真实感。」
「……什么跟什么啊?你是头脑撞坏了吗?」
「可能是吧。」
「我听说你是被那个纹章官打伤的,他是你的亲戚吧?你也记不清楚他的事情吗?」
「……狄米塔尔——」
脱口而出的名字,似乎正好填补了路奇乌斯内心的空缺。(这CP赞!)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之前脑海里蒙上的那层雾,逐渐散开。
路奇乌斯拔出手上的剑,悄悄地活动身体。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开口说话,结果他自己一个人擅自领悟了什么道理,又躲回自己的世界。但丁过去所认识的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是剑术与魔法才能双全的天才,但看见他现在像这样迟缓地舞动着剑,令但丁开始怀疑那真的是「阳光之魔女」的儿子吗?
「——他的伤若是再治疗得晚一点,可就没命啦,有点不正常也是情有可原。就算伤口愈合,他也还没恢复原本的状态。」
「……原来是技师长大人啊。」
涅蕾妲·卡治亚高斯走了过来,手上的菸管冒着裊裊白烟。但丁冷冷地督了她一眼。
亚默德暗中调查但丁,导致他垮台,只能说是他自己计画得不够周全,露出破绽。所以,他并不打算责怪涅蕾妲。不过,他至今仍然无法原谅自己资助了涅蕾妲充裕的研究资金和提供她合适的环境,她却带着许多以往开发出来的魔动剑,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踪影。
「大难临头时就一溜烟地逃出我的宅邸,现在则是成为悠尔罗格军的技师长,花钱如流水地沉浸在妳最爱的研究里吗?过得还真是惬意呢。」
「你也真是爱记仇呢。」
涅蕾妲露出苦笑,将菸管里的菸灰抖落到脚边。
「——我不告而别或许是薄情了些没错,但该做的事情我一样也没少不是吗?你投进了大量的研究资金,我也替你制造出齐全有用的武器和防具,更何况,我不也留下了研究资料,没有带走吗?」
「是啊,那些资料正好成为了我命你研究魔动剑,为你撑腰的铁证。」
「哎呀?我觉得留下比较好,才故意不带走的,却适得其反了吗?」
「……算了。」
纵然怒气未消,但就算责备涅蕾妲,但丁也无法再夺回失去的东西。重要的是,从今往后能否得到更大的利益,弥补过去的损失。
涅蕾妲将烟管塞进白袍的口袋中,回头望向随侍在后的黑衣女人们。两人运来一只长柜放置在地上,打开盖子。
「——我重新改造过了。」
涅蕾妲从长柜中取出的,是一把双刃剑和一只盾牌。
「这是加比隆多和贝基里斯坦,两个使用起来都比以前顺手多了。」
「虽然以前会败给卡琳,不是因为武器的关系就是了。」
但丁举起全新的武器,耸了耸肩。
「那是为什么?」
「败因显而易见,是因为我的持久力不如卡琳。」
「但只要经过锻炼,就能轻易改善这项缺点吧?」
「这我当然知道。」
即使魔法才能再怎么优秀,只要无法产生庞大的魔力,就无法发挥十足的能力。以前吃了败仗后,但丁便深切体认到,这就是凡人与能成为神巫之人之间的差异。
魔力的持久力虽能透过后天锻炼来增强,但毕竟肌肉的力量有限,很难再有什么突破。用不着翻阅魔法先进国亚默德的研究书,就连尚为正式加盟国时期的比拉诺瓦国内的魔法士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但丁也不能就此放弃。若是在此时放弃,他当初就不会听信梅朵的话,来到这种地方。但丁将加比隆多的剑鞘佩带在腰间,将贝基里斯坦固定在左手臂上,一边确认他们的重量,看也不看涅蕾妲一眼地说道:

「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灌悠尔罗格迷汤的?」
「这个嘛,只要有军(了个和谐)事国家想得到的玩具,自然有办法笼络。」
「……我虽然鲜少离开比拉诺瓦,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自认为还算聪明,能推测出某种程度的事情。」
但丁紧握加比隆多的剑柄,不断重复拔剑的动作,说道:
「魔动剑确实能成为一口气扭转悠尔罗格与海德洛塔战况的一张王牌。但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拥有一定数量的魔动剑。」
「所以呢?」
「我记得需要一种珍贵的金属,才能制造出魔动剑。是叫阿尔汉塔——吗?」
「……你这位公子哥儿,记忆力还真好呢。」
涅蕾妲命黑衣女子们退下后,点头称是。她脸上露出有些喜悦的表情,实在令人感到恼火。
「如果不能确保大量的阿尔汉塔,魔动剑的制造技术根本是纸上谈兵。我跟你也就罢了,在明知会与亚默德起全面冲突的情况下藏匿里希堤那赫母子,我认为以魔动剑作为相对条件未免显得有些薄弱。」
「你观察得还真是入微呢……不愧是曾经跌落绝望深渊的人,褪去过往的天真,更增添了成熟稳重的气息。」
「你少在那里挖苦我了。」
不知不觉间,但丁面向大海,看着路奇乌斯不断重复的单调动作,也跟着依样画葫芦了起来。但丁原本就拥有文才、谋利。掌握人心的天赋,甚至在剑术方面的天分也十分优秀,也可说这是造就他自命不凡个性的原因。所以他不曾拜师学习剑术,硬要说的话,但丁也只不过曾经向统领他私兵的萨罗门·普约尔,讨教过几招实战上的剑术罢了。
涅蕾妲来回凝视着两位年轻人练剑的画面,笑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拉拢像乌希马尔这样的老狐狸。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我这个人只要能做研究,才不管资助人有什么样的意见。」
「我想也是。」
涅蕾妲说的没错,如果她有敏锐的政(了个和谐)治感觉,也不会从亚默德流落到比拉诺瓦,甚至是悠尔罗格了吧。只要在亚默德的高官显贵面前高谈阔论一番,说服他们,让他们提供研究资金,是更聪明的做法。
「——不过,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这个女人,就算对方是乌希马尔,也能以自己的步调去交涉吧。这全是靠她交涉的技巧得来的成果。」
「……真是名深不可测的女人,她儿子也是个怪人。」
但丁想像全身的魔力如涟漪一般从身体的中心经过肩膀,流向左手臂。或许是对此想像产生了反应吧,刻绘于贝基里斯坦表面的魔纹开始闪耀出暗红色的光芒。
「……以后你可以向路奇乌斯青年请教有关魔法方面的事情。」
「我?向里希堤那赫卿请教?」
但丁的集中力被打断,回头望向涅蕾妲。
「总比问西瑞尔青年好吧。路奇乌斯青年肯定会教得很详尽。要是你去问西瑞尔青年,他只会对你嗤之以鼻。」
「……那位仁兄确实有可能会做出这种反应呢。」
贝基里斯坦表面的光芒逐渐减弱,这次换加比隆多的剑刃窜过同样的光芒。但丁隔了半年左右的时间,才再次像这样拿起魔动剑,实际上没有释放出魔法,只是让魔力慢慢循环,就感受到一定程度的疲劳,果然是因为不够熟练的关系吧。剑术方面倒还无所谓。但是关于施展魔法的事情,可能真的得向人讨教讨教才行了。
「……等他恢复正常后,我可能会请教他吧。」
但丁放下剑,仰望阴暗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回头望向涅蕾妲,询问道:
「——不过,实际上能相信悠尔罗格到何种程度呢?」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是正式与亚默德发生激战时,他们却突然感到害怕,将里希堤那赫母子和我交给亚默德达成协议——我可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这也要看奥尔薇特的意思了……吧?E
「不过,我听说乌希马尔是个顽固的现实主义者。我不认为那种冥顽不灵的老人,会真心相信奥尔薇特和梅朵所说的美好愿景。」
「对乌希马尔来说重要的是,亚默德和其他同盟国以往所讲述的历史,是充满谎言与欺瞒的这个事实。同盟各国的王权本身的权威,是建构在他们所谓的「神话」上,倘若想要完全推翻历史神话,掌握主导权,对悠尔罗格来说,奥尔薇特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但丁也已经和流落到悠尔罗格的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见过面。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交谈,不过但丁感觉她是个聪明,而且不容小觑的神秘美女。不难理解乌希马尔想用她来当作政治上有效的筹码,但是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会反过来被她篡国。不过,但丁没有将这个内心的想法告诉别人就是了。
「……老实说,你相信几分?」
「你是指奥尔薇特所谓的真正的历史吗?」
「对。」
想必但丁正是因为从梅朵的口中听见这件事,如今才会位于此处。不过,这件事情也难以令人立刻相信。所以,但丁才想询问涅蕾妲的想法,对于基于理论思考事情的学者来说,会如何解析这方面的事情。
「学者也是有各自钻研的领域……那是属于历史学者或考古学者的管辖,而且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只在乎能否在完善的环境下进行研究。」
涅蕾妲将新的菸草塞进菸管里,轻轻一挥,接着笑道:
「我会从你身边消失,也是因为梅朵跟我说的话题很有意思罢了。欲望跟常人不一样的人,是很难控制的。」
「你还敢自己说啊。」
但丁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再次活动身体。
在但丁和涅蕾妲谈话的期间,路奇乌斯也一直孜孜不倦地练剑。他的动作生硬,一看就知道还没恢复正常的状况,但他仍然一点儿也没有休息的打算,由此可窥见这名青年强烈的自制力。



最近鲁奥玛之所以喧嚣吵嚷,想必是因为自那个将城镇整体的百分之七化为灰碳的骚动之夜以来,人民还余悸犹存,加上不得不进行重建作业,涌入许多来自各地的物资和民众的关系吧。铁锤、凿子、锯子声此起彼落,对近年来的鲁奥玛来说,也是颇为稀奇的情景。
瓦蕾莉雅瞒着宅邸的人,偷偷溜出家里,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像是避人耳目般地蜷起背,行走在人群之中。站立在街角的卫兵也比平常多上许多,若是瓦蕾莉雅不小心暴露了身分,就各种意义而言,肯定会引起骚动。
瓦蕾莉雅很少在没有狄米塔尔的陪伴下,像这样独自一人在市井的人群中移动。她兜帽下的眼睛四处张望,移游着视线,一遍竖起耳朵倾听民众脱口而出的话语,清楚地知道大家果然对最近治安恶化一事感到痛心。
明明没有特别公布这次的骚动是由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这两个里希堤那赫家的人所为,但城下的大多数民众却都知道这个消息。恐怕是看不惯里希堤那赫家的大贵族们可以泄漏出去的吧。
瓦蕾莉雅的纹章官同为里希堤那赫家的狄米塔尔,但她却不觉得丢脸。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狄米塔尔是无辜的,现在也如此相信。其实,她好想在此时拉下兜帽,告诉大家这件事。
不过,现实却没那么容易。狄米塔尔受到犯下叛国罪的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两人的牵连,如今锒铛入狱。狄米塔尔本身也遭到怀疑参与这起叛国罪事件,应该正接受审问。
「——」
瓦蕾莉雅走进没有人影的小路后,在凉爽的树荫下停止脚步,确认贝琪娜给她的纸条。如果她画的拙劣地图没错的话,这栋被简单木墙包围的两层楼离屋,应该就是狄米塔尔的住处。
瓦蕾莉雅推开吱嘎作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大门,踏进后院,结果这时疑似主屋后门的门扉正好打了开来,走出一位长相可怕、高头大马的男子。
「……妳哪位?」
男人一脸疑惑地询问后,瓦蕾莉雅便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接着慢慢拉下兜帽。
「那……那个——」
「这……您该不会是柯斯塔库塔猊下吧?」
男子扔下右手拿着的木桶,急忙当场蹲下。
「喂……安……安静点!麻烦你稍微安静一点!」
瓦蕾莉雅以另一种心境急忙制止男人,再次戴上兜帽。听说房子面向大街的部分,经营者一家名为「TANKARD」的酒吧,瓦蕾莉雅担心从正面拜访会引起骚动,所以才特地绕到后方,要是在此时大声喧哗,她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糟糕……」
大白天开始鼻头就红红的男子,不自然地按住嘴巴,一脸抱歉地低下头。
「失礼了……小的万万没想到猊下会光临寒舍——」
「不……不会……我是,那个……听说小狄,里希堤那赫卿住在这里——」
「喔……原来那个小鬼真的在侍奉猊下啊。」
「是啊……」
「所以,猊下今天来究竟是——?」
瓦蕾莉雅察觉到酒吧的主人选择不习惯的用语在说话,忍不住想喷笑,她控制住表情说道:
「那个……我想请你让我看看里希堤那赫卿的房间……」
「小鬼的房间……吗?」
「对。」
「是无所谓啦……不过,前阵子城里派来了一堆士兵,把他大部分的东西都拿走了。」
「这样也没关系,我想看看他之前在什么地方生活。」
「那么,这边请……虽然我这房子有在出租,但除了那个小鬼,没有其他的房客……」
「他说多亏如此,才能毫无顾忌地生活。」
「那个家伙,连这种事都跟猊下说——」
主人搓了搓鼻头,爬上房子外头的楼梯,这栋建筑物的一楼和二楼应该是提供房客租屋的地方吧。不过,看来房客只有狄米塔尔一人是事实,从窗户窥视进去的一楼房间,现在似乎暂时当作仓库来使用。
爬上外面的楼梯,踏进的房间,比从外面看到的感觉还要狭窄许多。瓦蕾莉雅生长在贵族世家,还抓不太住感觉,但对于一介庶民而言,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生活空间吧。会有这种感受,可能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像样的家具,空空荡荡的关系吧。
拉上窗帘的房间,沉淀着冰冷的空气,除了一张床和桌子以外,空无一物。只是,空气中似乎沾染着狄米塔尔头发的味道,令瓦蕾莉雅突然一阵鼻酸。
「——喂,梅露雪。」
瓦蕾莉雅听见主人的声音,猛然抬起头后,便与紧紧抓住固定在窗边桌子的少女四目相交。
「这是我女儿,梅露雪……喂,梅露雪,这位是神巫柯斯塔库塔猊下。快打招呼。」
「神巫搭人……?」
少女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似的,她从对她而言显得有些过高的椅子上下来后,将一份信笺递到瓦蕾莉雅面前。
「这个麻烦你噜!」
「咦……?」
「请命猪!」
「请命猪?」
瓦蕾莉雅听不懂口齿不清的少女所说的话,收下信笺,耐心地阅读写在信上难以判断的文字,才终于领悟到这是写给国王的请命书。当然,这跟瓦蕾莉雅和夏琦菈提交给国王的正式文书完全不像,由于信上的用字遣词完全是按照小孩笨拙的说话方式写下的,可说是没有任何效力的纸片吧。
不过,正因为如此,文字上直接表达出的这个名为梅露雪的少女的真实的情意。
「狄米先森教梅露雪写字。虽然眼神很凶,但不是坏伦!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坏事,单是希望您能原谅他!所以我才写这封信给国王陛下!」
「……」
听见少女真心诚意的话语,瓦蕾莉雅心头一阵难过。遭到叛国罪连坐处分,向来是死罪一条——怎么可能告诉她这种事情。
瓦蕾莉雅用颤抖的手紧握住信笺,主人对她说:
「……那家伙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又很狂妄自大,但本质却是个温柔的孩子。不可能犯下叛国罪……这种可怕的事情。」
与只理解狄米塔尔被抓走的梅露雪不同,她的父亲应该多少理解事态的严重性吧。面对抚摸着女儿的头,如此说道的主人,瓦蕾莉雅只能点点头。
之后,瓦蕾莉雅记不清楚自己和两人说了些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后。便发现自己紧握着少女的请命书,走在前往城塞区的道路上。
「——小姐!」
瓦蕾莉雅一直低着头走路,突然有人对她说话,抓住了她的手。
「!」
「在下找了您好久。」
少女和瓦蕾莉雅同样披着附有兜帽的斗篷,此时把声音压得更低,继续说道:
「我能明白您的心情,但您擅自出门,宅邸里的人会担心吧。请您自重。」
「安海——不对,安洁莉塔小姐……」
「直接叫在下的名字就好,我送您回家。」
脸上带有雀斑的男装美少女,莞尔一笑,迈开步伐。她之所以故意不称呼瓦蕾莉雅为猊下,大概是不想引起周围的人注意吧。毕竟在这个国家被人称呼为猊下的只有三人,虽然自己说有点臭美,从国民的角度来看,这三个人都十分受到人民爱戴。
瓦蕾莉雅也已经听说安海尔·沙佛尔卡达——本名为安洁莉塔·德尔贝特的这名少女,曾经和自己是同期的神巫候选人。安洁莉塔既是同性,实力也接近现任的神巫,所以一有什么事情,就会派她过来担任瓦蕾莉雅等人的护卫,瓦蕾莉雅对此感到既感激又抱歉,心情十分复杂。
「……你怎么会来这里?」
「殿下命令我前来察看猊下的情况,我碰巧前去您的府上叨扰,却没有看见猊下的身影,所以心想您会不会是去了里希堤那赫卿的住处。」
「妳……妳怎么会知道?」
安洁莉塔一语道破瓦蕾莉雅的心思,令她慌乱了起来。
「我听宅邸的女仆说,有这种可能性。」
「咦?E
「她们说猊下近来谈到里希堤那赫卿的话题时,看起来十分开心。看来,她们都很明白猊下的心思呢。」
「才……才……才不是呢!我才没有!才没有这回事!」
瓦蕾莉雅连忙否定,虽然不知道她想否定安洁莉塔所说的哪一句话,但总之就是不能承认。如今狄米塔尔的立场处于最恶劣的状况,她非否定不可。
看见瓦蕾莉雅的反应,安洁莉塔突然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
「……在下到现在仍无法理解为何副团长和本院长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不过,我认为里希堤那赫卿是清白的。」
「对……对吧?小狄果然是无辜的吧!」
「不过,很遗憾的,依照我国现在的法律,不过他有没有参与叛国计画,仍然有最。」
「可是——小狄以往为了国家,执行了许多危险的任务,明明可以当作特例网开一面,但是我去见国王陛下,他却听都不听我说……」
瓦蕾莉雅在斗篷下紧握住梅露雪的请命书,愁容满面。4
「是忙着善后吧。相比也得应付催促将里希堤那赫卿处以死刑的贵族们。」
「不觉得这件事也很没有道理吗!」
瓦蕾莉雅张开双手,对海洁莉塔(官方的错别字,保持原样得了)热烈地诉说:
「为什么贵族们那么仇视小狄?那家伙确实个性狂妄,对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也肆无忌惮地口出恶言、出言不逊,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恨到希望他快点被斩首的事情吧!」
「与其说是里希堤那赫卿,里希堤那赫家本身对历史悠久的贵族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吧。所赐,这次的事件……也难怪贵族们会将敌意集中在一个人被留在首都的里希堤那赫卿身上。」
「里希堤那赫家令人憎恨——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实际上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大人呢确实十分卓越出色,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到重要的职位。」
「所以说,这个国家的社会结构朝那个方向走,对贵族们来说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情啊……当然,贵族中也不乏有许多有能力的人才。但大多数的贵族,只会利用家族的声望和贿赂得到政治地位。反过来说,只要有权斗之名和钱财,就能确保子子孙孙的地位。」
「啊……!」
此时,瓦蕾莉雅想起自家的事情,突然恍然大悟。
回溯族谱,身为王家旁系血亲的柯斯塔库塔家,因为长年的浪费即将破产的祖父那一代,别说在王宫当官了,连一官半职都没有。这大概也是因为旧贵族社会食古不化的想法,认为没有事先贿赂就不能担任好职位吧。
「当今的陛下和殿下打算一步一步改变这个社会结构。无论家族声望是高是低,是贵族还是平民出身,只要正直有能力,就会给予崇高的地位,让他尽情地为国家效力——本院长和副团长可说是这种做法的象征吧。」
据安洁莉塔所说,当今国王等人的做法再推行下去,无能的贵族们出人头地的道路就会越来越窄。比如说,虽然现在的四元老都是贵族出身,但军务副大臣卡瓦哈尔卿是平民出身的退役军人,听说由于必须命令贵族阶级的部下,国王在他就任的同时,赐予他仅只一代的贵族地位。另外——这件事瓦蕾莉雅也吓了一跳——财务大臣卡帕罗斯卿,似乎推举瓦蕾莉雅的伯父安多尼·巴尔那罗作为下任财务副大臣的人选。
国家的顶点是王族,接下来是贵族,然后是平民——全世界的国家几乎都是这种社会构造,但人数最多的是平民,不能站在平民的角度治国的国家,迟早会被人民背离,最终瓦解。所以,今后应该尽量从平民中选拔优秀的人才,让他们参与政治。
——据说,皇太子经常向自己的部下谈论这种事。
「像这样象征实力至上主义的里希堤那赫家,很显然地是厌恶此风潮的贵族们憎恶的对象。
「可是,真要这么说的话,我跟巴贝尔猊下也是靠实力爬上高位的啊……」
「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受到神教徒所有尊崇的神巫当成坏人吧……所以,他们就更加地把抱怨之声集中在里希堤那赫卿一个人身上。」
「这样子,不是无可奈何了吗!这种事……我绝对不认同!」
「猊下,请您冷静一点。」
海洁莉塔(又有个错别字….话说反馈给出版社有奖么?)安抚紧握拳头、愤恨不平的瓦蕾莉雅,说道:
「关于拯救里希堤那赫卿的方法,巴贝尔猊下似乎想出了什么计策,交给她处理您觉得如何?」
「咦?有……有办法救狄米塔尔吗?」
「巴贝尔猊下似乎有。」
「那……那么,我们马上去布拉达曼特宫——」
「猊下。」
瓦蕾莉雅急忙打算转身,安洁莉塔抓住她的手,语带苦笑地说道:
「——因为不希望受到贵族们干涉,所以千万不可外泄,详细情形只有陛下、殿下,还有四元老等高官们知道。就算猊下亲自去询问,恐怕也得不到答案。不仅如此,还可能会受到斥责,要您先尽到神巫的义务。」
「听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瓦蕾莉雅突然态度软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在路奇乌斯袭击瓦蕾莉雅,奥尔薇特袭击夏琦菈和卡琳的那个夜晚,三名神巫的魔纹都受到严重的损伤。损伤最轻,由专属纹章官佩托菈立刻进行修复的卡琳,已经有九成的魔纹重新绘制完成,但瓦蕾莉雅和夏琦菈还需要再花上一段时间吧。
尤其是瓦蕾莉雅,关键的专属纹章官入狱,对她造成严重的影响。虽然除了狄米塔尔之外,还有一位穆瑙女史能够负责绘制她身上所有的魔纹,甚至是私密的部位,但由于她在魔法院中的资历很深,在奥尔薇特叛离之后,被任命为代理本院长。因此瓦蕾莉雅的现况是,要修复魔纹,就得等到深夜穆瑙女史结束每日繁忙的业务后,利用她仅有的一点时间进行修复。
「巴贝尔猊下似乎也能在一两天内修复完毕。也请柯斯塔库塔猊下您以修复魔纹一事为优先。因为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受到生命威胁。」
「……我实在不太想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瓦蕾莉雅真的不想去思考,路奇乌斯还会闯进首都,企图杀害自己。虽然瓦蕾莉雅对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感到恐惧,但其实她更害怕路奇乌斯会把狄米塔尔带走——想到这件事,瓦蕾莉雅不禁全身颤抖。看路奇乌斯那执着的样子,或许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只是,瓦蕾莉雅并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安洁莉塔。
「——总之,趁令尊还没有察觉之前回家吧。」
「咦?我父亲还没有发现吗?」
「对。目前知道猊下您不在宅邸里的,只有几名女仆而已。我吩咐她们若有人问起,就说您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所以只要悄悄地从窗户回去,令尊应该不会发觉。」
「那个……不好意思,让你费了那么多心思。」
「不会,这是我的职责。话说回来,猊下。」
进入城塞区,确认来往的行人大副减少后,安洁莉塔再次开启话题。感觉不像平常态度认真的她,露出有些戏谑的表情。
「关于那个传闻……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啊?」
「啥?」
「就是猊下订婚的传闻啊。」
「订……订婚?谁订婚啊!」
「就是猊下您啊……难道您不知道吗?王宫里都在热烈讨论这件事呢。」
「我……我不知道啊!再……再说,我是跟谁订婚啊!」
「是——以萨克殿下啊。」
「殿——」
由于太过震惊,瓦蕾莉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有打算辞去神巫一职,更没有打算结婚。虽然她以前有段时期——短短半年前的光阴——曾经梦想着和路奇乌斯结婚,如今她才觉得难为情,自己当时真的不知世事。
现在她多多少少了解世间的一些事情,便无法轻易地考虑结婚这件事。
然而,竟然偏偏传出和皇太子订婚的传闻,对瓦蕾莉雅来说,简直是感到青天霹雳。
「为……为为……为什么会传出这种传闻——?」
「在下也不晓得是谁传出这种传闻,本来卡穆尼亚斯卿是有在考虑殿下的婚事没错。只是这个时期突然化为具体的传闻到处传来传去,该不会是为了得到国王的恩赦吧——」
「恩……恩赦?」
「是啊。」
不知不觉,瓦蕾莉雅两人已来到柯斯塔库塔家旁。要是在此时老老实实地穿过正门回家,瓦蕾莉雅擅自外出的事情就会被她父亲发现。安洁莉塔绕到宅邸的后门,抱起瓦蕾莉雅,越过高墙。
「——如果国家有喜事,照惯例,国王将会恩赦罪犯。在传出殿下和猊下订婚传闻的同时,贵族之间也开始胡乱臆测这可能是殿下为了让国王赦免里希堤那赫卿而使出的政治手段。」
「就……就为了这件事而订婚吗……?」
「在下只能猜想,像殿下这种立场的人,就算是私生活,只要能利用的事情就会利用到底吧?再说,如果对象真的是猊下,反正结婚也是好久以后的事——」
「就……就说了,我完全不知道订婚的事!」
「可是,我记得殿下前几天打完猎后,有顺道拜访猊下您家吧。」
海洁莉塔(又来….)穿过后院,悄悄地进入宅邸,松了一口气后,脱下瓦蕾莉雅的斗篷。只要进到屋子里,就算被父亲看见,也能找许多藉口把他哄骗过去。
「——我听说就算是极为亲密的关系,殿下也不常拜访臣子家。因为他也从来不曾到副团长家作客。然而,殿下却造访了猊下您的宅邸,要是民众理解成是证实了传闻的真实性,也是无可厚非吧?」
「可是……那……又……又不是我邀请他来的!」
「您说的或许没错……啊,顺带一提,听说殿下也是第一次拜访府上有妙龄小姐的贵族家呢。」
「……」
瓦蕾莉雅伸手扶额,一脸厌烦地望向自己的房间。
「唔!这不是瓦蕾莉雅吗!」
父亲波尔哈小跑步从长廊另一边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身体好一点了吗?」
「……刚才又瞬间全身难过了起来。」
瓦蕾莉雅没好气地说道后,躲回自己的房间。
安洁莉塔机灵地一起进入房间,对整个人倒上床的瓦蕾莉雅说:
「……就算殿下和猊下订婚,里希堤那赫卿也不会被释放。顶多是减免他的死罪,判处终身监禁吧。所以,我想这终究只是传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照这种传闻在宫中到处流传的情况看来,不久后可能就会传进父亲的耳里。依父亲的个性,若是不小心听到这种传闻,可能会想尽办法让它成真。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立刻听到以萨克亲口否定。
「……不过,至少可以免除他的死罪啊……」
「嗯?您有说什么话吗?」
「没有。」
瓦蕾莉雅将脸埋进枕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骚乱的季节

当今贾鲁卡托尔皇朝比盖罗的帝王
蛮帝戈尔格洛伊斯,
有三名候选继承人。
分别是萨米尔·塔尔齐、沃尔坎·路德,
以及加拉琳娜·奥罕。
将会从这三人之中选出舍弃母姓,
冠上贾鲁卡托尔姓氏的下任帝王,已是毋庸置疑的事。

对比盖罗而言,隔着山脉的邻国亚默德,
无论在俗世上和宗教上,
都是迟早必须打倒,势不两立的敌人,
而比盖罗或许唯有在这个时代,
才有机会掌握这块大陆的霸权。



从面向南海的异国买来的香,香味充满了整个大厅。是最能令加拉琳娜心情平静的香味。在赐给加拉琳娜的小宫殿里,不论是大厅还是回廊,几乎每一处都焚烧着这种香。
人们称这座小宫殿为奥罕宫。既是戈尔格洛伊斯的第六夫人梅菈哈特·奥罕的住处,也是加拉琳娜生长的场所。当然,这座宫殿的主人是加拉琳娜的母亲梅菈哈特,梅菈哈特原本就身体虚弱,或许是儿子法提死于罗马里克的事情带给她沉痛的打击吧。最近几乎卧床不起,由长女加拉琳娜代替她管理这座宫殿。
「……以前曾经拿起短剑对付刺客的女中豪杰梅菈哈特,如今也苍老了许多啊。」
加拉琳娜探望完母亲回到大厅后,坐在使用大量上等羊毛的坐垫上,叹了一口气。
「都说越是笨拙的孩子越是惹人疼,法提的死真的带给她那么大的打击吗?虽然同样身为女人,但小弟我实在无法理解呢。」
「要是大姊(zi,注个音)姊妳不在了,我也会心情低落,卧床不起呢。」
伊莲娜懒洋洋地趴在加拉琳娜旁边,啃着炒过、洒上盐巴的杏仁,嘻嘻笑道。宛如出生以来就是这个国家的人一样,非常自然地穿着比盖罗风的服装。对于这名天生个性自由奔放的少女来说,或许原本就比较适合比盖罗这种宽松、布料少的服装吧。
「可是,能振作起来的人就会振作起来。至少就算母亲就这么死了,我也不会因此停滞不前。」
「就算我死了也一样吗?」
「很抱歉,我想也是一样吧。我是为野心和学术研究心而活的女人。」
加拉琳娜戳了戳伊莲娜气鼓鼓的脸颊,怔怔地仰望天花板后,一群侍女便一个跟着一个朝她走来,而走在最前方的,是她的奶娘悠丝芙,也是梅菈哈特出嫁时陪嫁的侍女,管理这座小宫殿大大小小的杂务。
「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到朝议的时间了。请您赶快准备准备吧。」
「已经这么晚啦?」
「因为您今天早上起得比较晚……好了,在这么重要的时期,可不能缺席朝议啊。」
娇小又满脸皱纹的悠丝芙,拍了拍收,催促加拉琳娜。在母亲卧床不起的现在,敢以长辈的身分对加拉琳娜说话的,顶多也只有这位年过六十的老妇人了吧。加拉琳娜摇晃着她丰厚的头发,站起身后,忍不住打呵欠,开始脱衣服。
「……餐点我回来再吃。不过可以帮我准备浓一点的咖啡吗?」
「老妇立刻就去拿过来。」
仕女们帮一丝不挂的加拉琳娜穿上参朝用的礼服。这件礼服装饰过多、不好活动,穿起来又闷热,加拉琳娜实在不怎么喜欢。
「……这该不会是为了防止假装成忠臣,企图暗杀君主的不孝之徒,才发展成这种大体积的形状吧?」
「公主殿下,请您不要每天早上都发同样的牢骚好吗?您可能觉得这种礼服很愚蠢,但您若是不遵守这项礼仪,就会受到百般刁难,王宫就是这样的魔窟。梅菈哈特大人过去也因为这件事吃了不少苦头……」
「妳说的这段往事,我也不知道听过几百遍啦。」
加拉琳娜耸了耸肩回应老人的唠叨,接着戴上亚默德制的眼镜。近年来,山脉北侧这类精细的玻璃工艺技术,发展得十分蓬勃。若是半世纪前倒还难说,但如今在这个领域,比盖罗大大落后神圣同盟诸国,这就是比盖罗的实际情况。
「那么,大姊姊,我睡个回笼觉等你回来,你要快点回来喔。」
「那可不行。」
加拉琳娜啜饮了一口侍女端来的热咖啡,对伊莲娜说道:
「你要学习比盖罗语。不要我人不在,妳就永远都无法和别人沟通,这样很伤脑筋。」
「咦~~?」
「我迟早都要妳成为我的左右手。钥匙妳认为只要会使用魔法就好,这个想法可行不通。」
「公主殿下和伊莲娜小姐在说些什么,就算用那边的话说,老妇也大概猜得出一二。」
悠丝芙狠狠瞪视着伊莲娜。伊莲娜虽然还无法流利地使用比盖罗语,但她是个非常傲慢狂妄的少女这一点,似乎不用透过交谈也能传达给别人的样子。就算摒除这一点,悠丝芙似乎也还无法完全信任这名加拉琳娜带回来的亚默德少女。
「奶娘,麻烦妳耐心教她了。那么,伊莲娜,要好好学习喔。」
加拉琳娜拍了拍相当于祖母的老妇人的肩膀,离开了大厅。
比盖罗的首都马什哈德,位于广大草原地带的正中央。是座完全不考虑会受外敌袭击,没有濠沟和城墙,设计成几何图形的都市。首都的中央建有王宫,王族和王妃居住的小宫殿井然有序地配置在王宫外围的八个方位。小宫殿的外侧,则是罗列着重臣们的住所和兵营,包围住整个首都,并没有一般市民居住的区域。市民在离这座首都半里格远的地方,建造只属于他们的城镇。
这座都城,从一开始就设计成政治中枢,专让国王和王族,以及重臣们居住的城市。也因此,尽管位于国家的中心,这座都城却非常静谧。顶多只会从远处传来士兵们练兵中的吆喝声,并没有人民充满活力的喧闹声。
加拉琳娜在少女时期,认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随着她渐渐成长、见过世面,才发觉自己的国家反而是少数派的例外。她至今仍然记得在她第一次越过山脉,造访罗马里克的时候,那股热闹的情景令她快要眩晕过去的事情。
虽然加拉琳娜尚未造访过亚默德的首都鲁奥玛,但听说那里是比罗马里克更为寛广、民众更为众多,无论昼夜都充满活力的一座城市,令她内心雀跃不已 。而加拉琳娜在不知不觉间,梦想着要将自己出生的国都,改造成比亚默德更为繁华、热闹、人民笑声不绝于耳的大都市人民笑声不绝于耳的大都市。虽然有些奇妙,但比起自己的祖国,加拉琳娜更向往敌国的生活。
「只仰赖权威治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但父王和王兄们看来似乎还不明白……养活士兵的不是是国王个人的强悍,而是国家的经济能力,如果不认知到这一点,比盖罗永违赢不过亜默德,只个土地宽广的国家罢了。」
加拉琳娜只带着两名侍女,命她们准备好献给父亲的慰问品,徒步前往王宫。即便是王族,进宫时,也必须手无寸铁,不骑乘马匹或搭乘马车前往王宫。
比盖罗在传统上容易造成众多异母兄弟姊妹争夺王位继承权的局面,那些败者前进的道路往往下场悲场。因此,这座都城上演了无数次亲人之间以血洗血的惨烈暗杀剧。大多数的国家都不允许带剑晋见国王,而比盖罗更是彻底执行,原因就在于他们过去经历了太多这类的血腥悲剧。
或许也是基于这个因素吧,进宫的王族和重臣们,通常不是赤手空拳就能把人殴打致死的壮汉,就是会带着魔法士当护卫。然而,唯独加拉琳娜与众不同。她之所以只带着仅仅两名既非刺客也非护卫,看来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待女陪同,就是要表示自己不需要带武器、刺客,以及护卫的强烈意志。
「——嗯,是加拉琳娜啊。」
带着近十名壮汉的高大男子,在王宫的正面大厅察觉到比较慢到的加拉琳娜等人,出声说道。
「沃尔坎王兄……·你的品味还是一样差啊 。」
加拉琳娜瞥了一眼那群秀出粗壮手臂的护卫男人,不客气地直接说道:
「——亏你能带着那群看着都令人不舒服的家伙前往王宫呢 。小弟我真是搞不懂 。」
「妳才是依然嘴巴悪毒呢,嗯……」
沃尔坎·路德是蛮帝戈尔格洛伊斯第三夫人拉蒂法的长男 。对加拉琳娜而言是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他已经年过四十五岁,年龄的差距与其说是兄妹,倒不如说更接近父女 。戈尔格洛伊斯三十九名孩子中,属他最为年长,其他兄弟姊妹都得称呼他一声王兄,是王位继承人当中最有力的候选人。
沃尔坎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是个不折不扣美男子,他轻轻挥了挥手,命今护卫们稍微退下后,便和加拉琳娜并肩走到大厅的内侧。
「……弟弟的事情真是遗憾啊,嗯。」
「什麽?」
「是叫法提吗……梅菈哈特大人的独生子啊。妳的弟弟。」
「喔……」
「据说是在和亚默德的神巫对战时丧命的。」
「没有那么伟大啦。是跟神巫的护卫官对战,被砍死的。」
「嗯……妳还真是冷淡呢。不过,很像妳的个性就是了。」
「我已经不是想要玩伴的年纪了。至少对我来说……我不需要没有用处的弟弟。」
「不过,我听说梅菈哈特大人非常哀伤喔,不是吗?」
「看来,这个世界上似乎有种没道理的法则存在呢 。从父母的角度看来,越不成才的孩子就越是可爱。我还真搞不懂呢。」
「总之,我这几天打算过去探望她 。在梅拉哈特大人心情较好的时候——」
「不用了,王兄。」
加拉琳娜中途打断了沃尔坎的话。
沃尔坎特别风流。上至半老徐娘,下至年幼的女童都逃不出他的魔爪,更悪劣的是,他甚至还喜爱美少年,尤其是皮肤白皙的男童。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有许多不善比盖罗语的美少年和美少女,在沃尔坎的小宫殿里工作。
他说想要来探望加拉琳娜的母亲,大概也只是盘算着要来拜见以美貎闻名的梅菈哈特一面吧。
「要担心病人的话,应该先担心父王吧。」
「嗯——不过啊,父王也已经老了啊。」
沃尔坎捋了捋他鼻子下卷翘的胡子,轻轻笑道。不仅不哀悼父亲的余命不多,反而还面露喜色。那是得知势必会名留比盖罗历史的蛮帝戈尔格洛伊斯的死期将近,隠藏不住对王座的野心,而露出的笑容。
「沃尔坎!加拉琳娜!」
一名熊一般的须髯大汉,从后方大步走到朝议厅前。他是第一王妃扎菲的长男,萨米尔·塔尔齐。
「在众多孩子之中,父王只特地叫我们三人过来,代表终于要指名继承人了,是吧?」
「你太心急了,萨米尔。」
加拉琳娜和沃尔坎,以及一根肠子通到底、典型大老粗的萨米尔,是人称最接近比盖罗王座的三名王族。
沃尔坎·路德利用母亲娘家庞大的财富为背景所拓展的人脉,已在宫廷内建立潜在的势力;萨米尔·塔尔齐的祖父是西方屈指可数的大部族的族长,萨米尔本身好战,受到士兵们的拥戴;而加拉琳娜·奥罕则是不厌其烦地利用与神教徒的交易道路,把新的概念和文物带回比盖罗的革新家——戈尔格洛伊斯虽然有其他的候选继承人,但有机会坐上王座的,可说是只有这三人。
萨米尔本身拥有比沃尔坎的护卫还要粗壮的臂膀,他随随便便地拍了拍加拉琳娜的肩膀说:「——我趁现在先说好,等我成为新任国王之后,我想请妳组织一个不输给亚默德的魔法士军团!因为我完全不懂魔法的事情啊!」
「你的心情还真是好啊……」
加拉琳娜以讽刺的微笑回应他,老实说,比起沃尔坎,加拉琳娜还比较喜欢萨米尔的个性。光是听到萨米尔刚才说的那番话,就能明白萨米尔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什么,也有老实请求加拉琳娜的帮助来弥补缺点的谦虚。反观沃尔坎,或许是因为年纪比其他兄弟姊妹大上一轮以上吧,是个自视甚高的傲慢之人。
「那么,如果我坐上了王位,就请萨米尔王兄组织一个不输给亚默德的重装骑兵军团。」
「那可真是有意思!如果诞生了比盖罗史上最初的女王,若是不借助我的力量,恐怕无法统率军队呢!」
「嗯……你们年轻人似乎就爱痴人说梦呢。」
沃尔坎有些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率先踏进朝议厅。
这里原本是国王私下接见人时使用的小厅堂,但数年前,戈尔格洛伊斯卧病在床,便趁机将离自己寝室最近的这里,改造成朝议厅。

ps 有一个“接见”,原文并不是这个词,但我实在不会拼写,就改成它了,不好意思。

戈尔格洛伊斯将身体靠在必要时也能当成床铺使用的大沙发上,早已在等侯孩子们就座。大部分的重臣也已齐聚一堂。
「来了啊……」
戈尔格洛伊斯发出沙哑的声音呢喃后,蠢动着苍苍如雪的粗眉,对身旁的宰相使了个眼色。「那么……王子、公主都已上朝,立刻开始今天早上的朝议吧。首先要商议的,是有关亚默德的内乱。」
「内乱?」
在椅子上坐下,本打算歇一口气的萨米尔,瞪大了双眼,探出身子。沃尔坎也抖动了一下胡须,蹙起眉头。
「你说亚默德发生了内乱?这消息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啊!」
「因为加拉琳娜留在罗马里克的手下,昨天才传来这第一手消息……」
「……这消息没错吗?嗯?」
「黎明时分已经向商人们仔细打探,证实消息不假。」
面对个性强势的王子公主,显得有些畏缩的宰相,抬眼望了一下沃尔坎后,又再次将视线落在手上的文件。
「魔法院本院长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和她的儿子路奇乌斯,在鲁奥玛企图暗杀三名神巫失败,不知道逃向了何方……首都一时之间还发生了火灾,甚至造成出动军队灭火的骚动,现在骚动也已经平息了下来。」
「『阳光之魔女』主导的暗杀剧啊……她不是应该受到现任国王的重用吗?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种事情你想破头也没用啊,沃尔坎。」
萨米尔之所以敢直呼比自己大上一轮以上的兄长的名讳,大概是仗着自己是第一王妃的长男,也就是说,他是最接近王座的血统,这种根据薄弱的自信吧。
「不管原因如何,亚默德的重要人物逃亡!一个是魔法院的本院长,她的儿子好像是皇太子的随侍吧?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应该立刻举兵越过山脉,攻打亚默德吧!不可错过这次敌国动摇的机会!」
萨米尔抬起腰,用拳头敲打大桌子,极力主张。还真像个性好战的萨米尔会说出来的话。若是戈尔格洛伊斯再年轻一点的话,想必会带着这个遗传父亲打仗才能最浓厚的儿子,到处征伐各地部族。而萨米尔无庸置疑将会成为最有力的下任国王候选人吧。
然而,现实中,萨米尔一次也没有随父亲征战沙场。因为萨米尔出生的时候,戈尔格洛伊斯早已平定各部族,建立起几乎和现在一样的版图。换句话说,萨米尔错失了身为戈尔格洛伊斯继承人声名大噪的绝佳机会。
或许基于这个原因,事到如今还想要建立战功吧,萨米尔持续强力主张攻打亚默德。
不过,沃尔坎却板着一张脸,闭口不语,以沉默否定了萨米尔的意见。其他重臣尽管提出各种意见,大多数还是反对出兵的样子。
「你们是怎么回事!这样还称得上是比盖罗人、称得上是战神马里德的子孙吗!」
萨米尔狠狠瞪视着重臣们,大声怒吼,但却没有人回应他。
加拉琳娜心想,正因为他是萨米尔,才敢率先提议出兵吧。尽管他被视为有力的候选继承人,加拉琳娜却不怎么警戒萨米尔,正是因为他这可爱的单纯个性。
聚集在此处的大多数重臣们,都有各自拥护的王子。虽然今天只传唤三名戈尔格洛伊斯的孩子进宫,但还有四个孩子拥有王位继承权。不只进出宫中的重臣们,大多数掌管地方政治的太守和统率驻防军队的将军们,也都支持某个王子,形成各个派别。
作为拥护各个王子派别之首的重臣们,在这样的朝议上,也必须衡量国益与王子个人的利益来发言。看准亚默德政局动荡的这个时期进攻,就战争的理论而言绝对没有错,但同时也是一场大赌注。所以,想到自己拥护的王子,才反而没有人积极地支持这项策略吧。
老实说,加拉琳娜也认为不该错失这个大好机会,应该攻打亚默德。只是,若是提议进攻亚默德,提出这项意见的加拉琳娜本身很可能被推举为进攻军的指挥官。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赌注。前往沙场这件事本身虽然危险,但恐怕除了萨米尔以外的其他人都注意到,在这个时期离开首都,在政治上会有何危险性。
因为,万一戈尔格洛伊斯在各个候选继承人成为军队指挥官远征亚默德的期间驾崩,就时间上看来,势必无法出席继承人选定会议。而无法出席选定会议的王子,将会丧失成为继承人的权利。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还支持应建立战功,风险未免太大。
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的戈尔格洛伊斯,此时震动着胡须,开口说道:
「……你要试试看吗,萨米尔?」
「当然!」
父亲直接对他说话,萨米尔浮现狰狞的笑容,点头称是。不过,这次换沃尔坎立刻反对:
「请等一下,父王。」
「……什么事?」
「我认为现在立刻起兵,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你说什么,沃尔坎!」
「怎么说……」
「争战仍国家大事,光凭气势举兵,恐怕会徒让国力疲敝。」
「亚默德局势动荡是事实!我也不是光凭气势就这么说!……况且,打仗最重要的,不就是天时吗!现在正是那个时机!」
「嗯。你所说的那个天时,如果上天真的肯配合就好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沃尔坎王兄想说的是——」
加拉琳娜拿下眼镜,擦拭镜片,发出叹息。如今已经大概知道萨米尔和沃尔坎的想法,若是只有加拉琳娜不发表任何意见,恐怕会被父亲误会她在观察哪一方有利,想趁机趋炎附势,会给父亲留下坏印象。
「——里希堤那赫母子叛乱一事,有可能是为了欺骗我国的巧妙之计。」
「嗯。不愧是加拉琳娜……天下人都知道,亚默德的杰弗伦十一世是个擅长谋略的人物。那么,与其妄信听来的传闻,做出草率的行动,多留一点时间深思熟虑又有何不可呢?」
「……的确,我国要攻打亚默德,就必须越过卡多索山脉。光是做这项准备,就需要庞大的预算。」
「没错,而且,如果这是为了引诱我军的策略,军队一旦越过山脉,就无法轻易地撤退,视情况,还可能落得全军覆灭的下场。」
在萨米尔率领军队攻打亚默德一事即将成定局时,沃尔坎和他的支持者们便一个接一个开始提出反对意见,大概是事先预料到另一种层面的万一吧。也就是说,如果萨米尔在戈尔格洛伊斯健在时,在与亚默德一战建立战功,凯旋归来的话,他的地位将会比其他继承人高出许多。
戈尔格洛伊斯原本就骁勇善战,若非自己卧病在床,他这次也肯定会主张由自己打头阵。对这样的戈尔格洛伊斯而言,会认为他满意主战派的萨米尔更胜于慎重派的沃尔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话虽如此,沃尔坎也无法提出自己要代替萨米尔指挥远征军这种话。因为沃尔坎十分明白自己没有什么打仗的才能。
所以,沃尔坎才会诉说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面主张自己并非懦夫,一面牵制萨米尔出兵。
「我不是不相信加拉琳娜的情报网......照理说,亚默德应该极力防止这个重要的消息扩散,可是却那么快就传到我国,反而令人起疑。」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十分可疑呢。」
加拉琳娜随口附和兄长说的话,随后心中涌起一股幽愤之情。
她之所以不表明态度,是为了看看两位兄长会出什么招,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她的父王会如何应对。不过,目前戈尔格洛伊斯听了两位王子的主张,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说出自己的判断。只要戈尔格洛伊斯金口一开,立刻就会拍板定案,无论是谁提出什么主张都毫无转圜余地,这就是这个国家王宫的惯例。明明应该比任何人都霸气地做出判断的戈尔格洛伊斯,却紧闭双唇什么都不说,虽然加拉琳娜也不想承认,但想必是因为——
「是生病还是年迈的关系呢……无论如何,父王似乎变得软弱了。」
加拉琳娜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她比想像中的还要失望,不禁垂头丧气。
对她来说,过去的蛮帝戈尔格洛伊斯是绝对的强者,在她心中也必须是这样的形象不可。
说到在这次的骚动中损坏最严重的建筑物,不用说,自然是布拉达缦特宫。
虽然魔法院本院也因祝融之灾而损害不小,但实际烧毁的也只有屋龄最老的本馆,最
重要的图书馆则是毫发无伤,其他分馆也不需要费太多的功夫来修缮。
不过,布拉达缦特宫损害的程度就大不相同了。布拉达缦特宫是用巨大的石头,以绝
妙的平衡感堆砌而成,少说有九百年以上历史的壮丽建筑物。光是撤除大量的瓦砾,取得
同样数量的新建材,就已经是非常繁重的工程,据说实际上最麻烦的,则是重新设计天
花板崩塌一半以上的大厅。即使是大国亚默德,近一百年来也没有建造过如此大规模的
宫殿,势必得从召集众多绘制设计图的设计师,以及能精密地堆砌石头的石工这步开始
吧。
「那个……比如说,宫中还保留着当初建造时的设计图——」
「大概不可能吧。」
夏琦菈没好气地对擦拭着汗水跟随在后的卡穆尼亚斯卿说道:
「——建造当时,你这样不是等于在问有没有保留九百年前的设计图吗?那种东西几
乎都是古文书嘛。要是现在才得到,那才是世纪大发现呢。」
「这样啊……因为卡帕罗斯卿说,如果有当时的设计图,起码能缩短工期和节约预算
……」
布拉达缦特宫位于「封印之丘」的中心,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护的圣地。此处遭到袭
击一事非同小可,因此在施工的期间,加利德卿亲自指挥的军队重重守护着宫殿周围。
四周因为警备的士兵和搬运瓦砾的工人们,充满了热气,宛如回到了夏天。
「这不是巴贝尔猊下和卡穆尼亚斯卿吗!」
加利德卿发现前来的夏琦菈,立刻下马。附近的士兵和工人们也因为「永世神巫」的
来访而大吃一惊,连忙当场跪下,叩首行礼。
「啊~~我只是来查看一下状况罢了,该怎么说呢,你们可以继续做你们的事。我有事
要跟加利德卿说,跟我一起来吧。」
夏琦菈对四面八方挥了挥手后,便带着加利德卿和卡穆尼亚斯卿穿过大门。
「——巴贝尔猊下,今天应该没有安排视察吧?怎么连卡穆尼亚斯卿都来了?」
加利德卿疑惑地询问后,卡穆尼亚斯卿便露出难以言喻的苦笑,说道:
「我还有其他一堆工作得处理,但猊下非要我同行……」
「你在说什么啊。只要搬出跟我一起视察这个藉口,不就能摆脱那些囉嗦的贵族了?
「一想到要跟那些贵族周旋,我的胃就痛了起来是事实没错……」
「既然一样无法处理公事,在这里稍微转换一下心情再走也没关系吧?我也有许多事
想和你商量呢。」
「您想商量的……果然还是里希堤那赫卿的事情吧?」
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目前仍身陷囹圄。虽然以卡穆尼亚斯卿为主的重臣们会定期
审问他,但他对奥尔薇特等人的行踪和目的一概不知。
「……我个人认为,里希堤那赫卿果然还是对本院长两人叛变的事情全然不知。从他
为了保护柯斯塔库塔猊下和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对战,以及在两人反叛之前奉敕命离
开首都等事情看来,几乎可判定他与本院长的阴谋无关。」
「那你就这么对陛下报告不就行了。」
「加利德卿,那可不行……要是这么做的话,二话不说就得进行下一个阶段了——」
「下一个阶段?」
「就是那个啦,处刑。」
「什么?」
「所以说,要是报告陛下审问也问不出新事实的话,接下来就只能送上处刑台了吧?
就算那孩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依然无法免除连坐的处分。」
「那……那么,难不成卡穆尼亚斯卿三天两头地不断审问是……?」
「是为了争取时间吧。」
由于夏琦菈和皇太子强烈地要求,卡穆尼亚斯卿一次又一次地进行无意义的审问。不
过,这样拖延狄米塔尔处刑的策略,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虽然三位神巫、皇太子殿下和王妃殿下替里希堤那赫卿求情,但贵族们也不断催促
必须尽快依法处刑——已经拖不了多久时间了。」
「什么?我不是说绝对不能处刑吗?」
「虽然猊下这么说,但一旦必须做出最后抉择,势必还是得依法处刑……就算是猊下
的请求,这一点恐怕是恕难从命。」
「我要找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若是平常,夏琦菈会选择在中庭的凉亭吹着风商讨事情,但很不巧的,因为大厅的清
除瓦砾作业,工人们必须频繁地进出中庭。若是夏琦菈待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应该也不
方便工作吧。
「而且这件事也不好让侍女和随从听见。」
夏琦菈带领两位大臣来到的地方是,隔着中庭,位于大厅反方向的一座小离屋。厨房
、小水井和地下仓库都集中在此处,离宫的食物,也全是在这里烹调准备的。受到奥尔
薇特袭击时,佩托菈带着夏琦菈躲过一劫的,也是这里的仓库。
这里没有半个人影,夏琦菈请两位大臣坐在侍女们平常使用的简朴椅子上,自己翻出一
瓶葡萄酒,从附近的橱柜中拿出三个啤酒杯后,倒入葡萄酒。
「猊……猊下!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情!让我来吧——」
「啊~~没关系、没关系。大叔倒的酒,我可不想喝。」
夏琦菈用力将啤酒杯放到诚惶诚恐的大臣们面前,如此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以萨克踏着安静的脚步声前来。
「不好意思,猊下,我来迟了。」
「连……连殿下都来了!」
卡穆尼亚斯反射性地从椅子站起来,深深地对以萨克低头行礼后,回头望向将手肘拄
在桌面,悠闲地喝着葡萄酒的夏琦菈。
「……猊下果然一开始就有什么企图,才故意把我带到这里——」
「所以,我不是说有事要找你商量吗?」
「如果有事想和在下商量的话,只要请加利德卿来宫中一趟就可以了,不是吗?」
由于离宫严重损毁,如今夏琦菝也借住在王宫中生活。也就是说,如果想四个人一起
谈话,的确请加利德卿过来王宫一趟是最合理的做法。
「——您没有这么做,就代表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齐聚一堂的事情吧?」
「不愧是卡穆尼亚斯卿。」
以萨克总是笑看卡穆尼亚斯卿的这种谨慎态度,他在不符合这群人的身分、外形粗糙
又简单的桌子前就座。
「那么,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我想请你们看看这个。」
夏琦菈将一下子就空空如也的啤酒杯推到旁边,在桌子中央摊开一张文件。
以萨克瞥了一眼文件后,扬起嘴角嘻嘻嗤笑。
「……看您前几天说得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还以为您藏了什么杀手锏呢——究竟是什
么时候伪造了这种玩意儿啊?」
「说什么伪造啊,这么难听,殿下。想必卡穆尼亚斯卿应该能够辨别这张文件是否是
违法伪造的吧?」
「那……那是当然——」
卡穆尼亚斯卿用手帕吸取额头的汗水,细心地擦拭手汗后,拿起文件。
「我看看……格式上完全没有问题。只要能证明这个签名是本人亲自签的,接下来—
—就只剩下我的签名跟盖上官印了。」
「他提出过好几次附有签名的报告书。应该立刻就能证明这是否为本人的签名。」
「话说,这文件是我叫他在我面前写的。」
「要让贵族们闭嘴,需要提出这方面的证明。」
「等……等一下……请你们两位等一下,殿下还有猊下!」
卡穆尼亚斯脸颊微微泛红,连忙制止打算擅自将话题进行下去的夏琦菈和以萨克。大概是为了止渴而一口气喝光的葡萄酒,因为他情绪过于激动,醉意一下子充满全身吧。
「虽然你……你们二位,说得那么轻松,但这可是……那个——伪……伪造公文,相当于诈欺的违法行为喔!」
「不是吧,我又没有伪造。这签名确实是本人签的,格式也正确,若是要说我连内务大臣的签名和官印都能伪造的话,那每一份文件不都是伪造的喽?」
「这……这个嘛——」
「而且,诈欺这话也说的有点不对。」
以萨克请加利德卿将他不知从哪随便拿来的乳酪切片,一口葡萄酒、一口乳酪片地说道:「所谓的诈欺啊,是在受骗的人蒙受明显的损失之下才能成立的犯罪,现在的状况,本人根本没有蒙受任何损失吧?反而还得利呢。这种情况不能称为诈欺。只能说是——小小的惊喜?」
「殿下——」
「好了、好了,这种做法,不是很像政治家会做的吗?」
卡穆尼亚斯卿还想说些什么,但以萨克在他的啤酒杯里倒满葡萄酒,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方希望依法做出正确的处分,那我就配合他们。如果他们敢抱怨东抱怨西的话,我就把他们以往所钻的法律漏洞全部堵死。明明遇到国家大事,还计较无聊的面子问题和私人恩怨,总是说些愚蠢的话,没必要理会这种人。」
「说得好!」
加利德卿紧握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贵族都是些不挺身尽保家卫国的义务,用钱让平民代劳的家伙。不,这就算了。毕竟是法律规定的事。但老夫看不惯的是,那些人总是将心力放在如何贪图钱财上,国家有难的时候,却派不上任何用场。根本没必要再顾虑这些贵族们的感受!」
「哦……我本来还以为加利德卿应该讨厌里希堤那赫卿呢,看来是我判断错误喽?」
「我的确不喜欢气燄嚣张的小鬼。」
以萨克又恢复成嘲弄的语气,加利德卿自始自终认真地回答他:
「——只是,那个小鬼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简单来说,就是他的确有为国效力的能力……况且,在两难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祖国,抛弃了血缘之情,看来忠诚心也非常足够。」
「不,我认为那不是忠诚心呢。」
「那您觉得是什么?」
「现在就先不讨论这个了。总之,结果很重要吧?他为了保护柯斯塔库塔貌下,和路奇乌斯战斗,留在国家的这个结果,应该说是事实吧。」
「……也是。」
加利德卿发出低声呻吟,点了点头后,啜饮了一口葡萄酒。
「不过,殿下倒也罢了,贝巴尔猊下为何如此看重那个小鬼,老夫有些不甚明白呢。尤其是这个计画若是进行得不顺利,可能会关系到猊下的去留问题喔。」
「如果最后只要我负起责任辞去神巫一职就能了事的话,那倒是还挺划算的呢。」
夏琦菈熟练地洗着自己使用过的餐具,哼着歌如此说道。
「猊……猊下您又在做这种事——」
「你很囉嗦耶,卡穆尼亚斯卿。」
夏琦菈原本是塞卢素尔的贫穷村姑,在村民援助她当上神巫候选人,进行修行之前,她一直都在帮忙做家事和种田。老实说,要她看平常不洗碗盘的男人笨拙地在清洗,自己来还比较快。
「——哎,你就把这也当成是惊喜之一 ,静观其变吧。我想大多数的人应该都希望那个孩子不要被处以死刑。」
「……什么?殿下,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猊下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安心吧。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卡穆尼亚斯卿立刻完成这份文件,严密保管,等到适当的时机再拿出来。还有,加利德卿,你能命令值得信赖的士兵们,加强夜间的警备吗?我想牵制大贵族,避免他们做出奇妙的举动。」
「微臣明白了。既然殿下和猊下都做出如此觉悟,在下我也奉陪到底。」
卡穆尼亚斯卿将水瓶里的水倒进啤酒杯后,做出不像他个性的举动,豪爽地将酒杯里的水一飮而尽,用手帕擦拭嘴巴,向现场的人行过一礼后,便返回工作岗位。
「那么,老夫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要是只让部下执勤,自己却偷偷喝酒,这件事被发现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和卡穆尼亚斯卿不同,加利德卿喝下一两杯葡萄酒,脸色依然没有改变,踏着一如往常的强力步伐,走出了离屋。
「——话说回来,殿下啊,你觉得小狄今后也绝对不会背叛吗?」
「要看他背叛什么,答案会有所不同。」
以萨克用帽子往自己的脸上搧风,如此说道。
「如果您是问他会不会背叛亚默德,我想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我有方法不让他这么做。」
「什么方法?」
「只要紧紧握住他绝对不可能背叛的东西就好。说得好听一点是这样,基本上就像是把人质握在手上。」
「这种事情,你好意思自己说喔?」
「哈哈哈哈。这件事我自有计策,猊下只要放心地观看过程就好…我们彼此彼此不是吗?」
「也是。」
夏琦菈和以萨克两人并肩走出离屋,形式上视察了一下大厅的情况后,便离开了离宫。
「殿下!」
在离宫门外待命的夏沙特卿,冲向和夏琦菈一起出来的以萨克身边。他的手上拿着一只用缎带绑起,卷成圆筒状的书信。
「——刚才王宫命令在下把这个交给殿下。」
「我说过会马上回宫,王宫还特地派人送这个给我?」
「陛下还吩咐您,务必保密。」
也难怪夏沙特卿会一脸严肃地压低音量。国王特地派人紧急送信给自己的儿子,还命人传话,肯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态。
以萨克调整好帽子,拆开缎带,浏览书信。
「……猊下。」
「嗯?上面写的内容可以跟我说吗?」
「是。看来,我必须暂时离开首都了。」
「为什么?」
「据说离我国也非常近的海德洛塔领土内,发生了神祕集团袭击军队驻防地一事,其中一名是路奇乌斯——」
「什么!」
夏琦菈弯起眉毛,发出错愕的声音。
「还不知道详细情形为何,但据说海德洛塔差人送来了抗议信……他们似乎在怀疑我们定路奇乌斯叛国罪,并且下令通缉他只是藉口,实际上是要他躲起来破坏他国……」
「这想法未免太愚蠢了吧?」
谁会为了这种事情将国家栋梁和前途有望的年轻家臣定下叛国罪,简直是愚蠢至极。倘若杰弗伦十一世真的有心要破坏他国,肯定会派遣名字和长相都不为人知的人执行这项任务。
派路奇乌斯,而且样貌还被人看见,根本是要故意昭告天下,犯人就是路奇乌斯。
以萨克将书信卷回原来的形状,踏上马镫。
「总之,我立刻回宫跟父王商量,恐怕我们也得派遣使者到海德洛塔解释这件事。」
「如此一来,就算不愿意,也得殿下亲自出马了呢。」
「虽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离开首都,但是……我会把安洁莉塔留下,看是要她当护卫或什么都好,请随意差遣。」
「我是不需要啦,但瓦蕾莉雅前阵子好像也擅自在街头游荡,我想还是派她保护瓦蕾莉雅比较好。」
「那些事就交给猊下处理处理。我先告辞了!」
以萨克鸣响缰绳,和部下们一同返回鲁奥玛。
「那么——这也是妳的诡计之一吗,奥尔薇特?」
夏琦菈目送年轻人们奔驰而去的背影,将闪耀着七彩光芒的手环一下子戴着右手上, 一下子又套进左手,没来由地不停把玩。
黎明的秋风中混杂着火星。还有一个小时才天亮,此刻天空燃烧成火红色。
「有点可惜呢……这样真的好吗?」
但丁·瓦利恩堤骑乘在马背上,瞇起眼睛凝视着无数的仓库逐渐被火舌燃烧殆尽。
那些仓库中堆满了刚收割的大麦。照理来说,这些大麦之后会成为啤酒的原料。
「反正我们不可能带走那么大量的大麦。既然得不到手,干脆就全烧光。」
西瑞尔的话中听不出任何感慨。既然任务成功时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之情,或许失败时也不会感受到一丝懊侮的情绪吧。该不会如今在这个集团中,自己是最富有人类情感的人吧,但丁偶尔会被这种想法所束缚。
「……我记得帝玛的名产是红茶和啤酒吧。」
但丁拉下恼人的斗蓬兜帽,叹了一口气。被囚禁在帝玛的时候,他经常品尝这两样东西,然而逃亡到悠尔罗格的现在,却反而越来越没有机会接触。他甚至心想,如果要像这样烧掉,倒不如带一桶啤酒分量的大麦回去,自己醸造。
「——然后,接下来要怎么办?还要去袭击其他谷物仓库吗?」
「不了,帝玛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小官想立刻动身前往比拉诺瓦——不过,这对你来说太残酷了吧?」
「不会,我现在几乎没什么亲戚家人了。不用顾虑我的心情……只是,有不少人认识我,可能会有点不妙。」
「小官也有考虑过这一点。虽然我们的身分迟早会曝光,但我还想继续隐藏身分一阵子……所以,先回国后,再往东攻击。毕竟从这里前往科特赖克或是布拉班特太过不切实际。」
「巴克罗、皮卡比亚、多韦尔尼——你想要规规矩矩地照顔序一一破坏吗?」
「在别人发现我国就是幕后黑手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打算。差不多该出发了,里希堤那赫卿。」
西瑞尔改变马头的方向,想要奔下山丘,然而路奇乌斯却一直停留在原地,西瑞尔对路奇乌斯投以疑惑的眼神。
「……里希堤那赫卿?」
「这下子……帝玛也会对亚默德起疑心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原本就是他们袭击的目的。
但丁、西瑞尔、伤口刚痊愈不久的路奇乌斯,以及西瑞尔挑选的精英,加起来大约十人的小集团,悄悄地越过国界,袭击各国政府的重要据点,采取火攻。并没有特别掠夺什么东西,只是纯粹示威的破坏行动,主要的目的在于让人们知道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参与其中。
最初受到袭击的海德洛塔,应该已经向亚默德提出抗议了吧。就算因叛国罪逃离国家,但前不久还被视为下任国王左右手的路奇乌斯,在同盟各国不断进行破坏,各国便会强力谴责亚默德。只要同盟诸国的关系产生裂痕,悠尔罗格应该就能乘机南下到大陆中央,这就是奥尔薇特对乌希马尔提出的计策。当然,就短期的利益来看,也能削减他们直接的敌人海德洛塔的国力,就阻止海德洛塔与亚默德联手的这层意义而言,也可说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
路奇乌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艳红的火焰,不久后,一语不发地拉起缰绳。
「……你怎么想?」
西瑞尔低声询问但丁。
「你是指什么事?」
「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的事……总是那样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算你问我,我也回答不出来啊。」
虽说但丁和路奇乌斯彼此认识,但也只在但丁野心败露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在那之前他跟路奇乌斯的关系并不亲密。他跟路奇乌斯并没有熟到能用口头说明现在的路奇乌斯和以前的路奇乌斯相比,产生了何种变化。
「我听说的传闻是,他总是随侍在不务正业、爱蔷薇成痴的皇太子左右,实质上掌管封印骑士团的人是他,是个有才能的年轻人。但那个皇太子是个无能的公子哥儿这个传闻本身倒是完全说错了。也就是说,传闻不一定可信……只是,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是个无比优秀的人才这件事,倒是说得不错。」
西瑞尔率领的特务部队,包含路奇乌斯和但丁在内,总共不过十人。人数虽少,但全员都会使剑和魔法,要不然也会随身携带涅蕾妲制作的魔法剑。而路奇乌斯的实力也是其中超绝群伦的,倘若与之正面对决,无论是剑术或魔法,整个悠尔罗格当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但丁自然不用说,就连西瑞尔也不例外吧。
「……我是听那个叫梅朵的女人说的。」
但丁背对着火焰,在黎明时分逆风策马奔驰,对西瑞尔说道:
「据说里希堤那赫家的男人代代短命,不知道是不是血统的关系,本来就经常产下女婴。这似乎是导致他们一族衰退的原因之一,总之,奥尔薇特好像也曾期待一定要让自己生下的孩子当上神巫。」
「可是,实际上生下来的孩子,却是长相像女孩子一样秀丽的男孩是吗?」
「是啊……不过,母亲倒是将符合神巫等级的魔法才能完完全全遗传给了他的样子呢。」
「嗯。」
「西瑞尔大人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就是你那说话结结巴巴很可爱,一头长发的养女——」
「拉姆彼特不是小官的养女,而是阁下的养女。」
「总之,悠尔罗格想立那名少女为神巫吧?和路奇乌斯大人相比,哪个的魔法本领更为高强呢?」
「……可以请你不要做无聊的打探吗?」
西瑞尔不高兴的表情十分逗趣,但丁不小心笑了出来。每当拉姆彼特有什么过错,西瑞尔就会照顾她,虽然嘴上爱抱怨,但他其实给予少女很高的评价,这种事情只要在旁边一看就知道了。但丁之所以会说拉姆彼特是西瑞尔的养女,也是因为在但丁的眼里,西瑞尔的做法就像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一样。
「不过……」
「嗯?」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妙,但我觉得现在的里希堤那赫卿,跟拉姆彼特很像。」
「怎么说?」
「现在的里希堤那赫卿,可以若无其事地杀人,纯粹当成在执行任务。」
「————」
但丁突然屛住呼吸,回头望向后方。路奇乌斯骑着马目不转睛地凝视正前方,跟在一行人的最后方,他没有扎起的一头银发,如军旗般随风飘扬。而在戴起兜帽、隐藏身分的一行人当中,只有他是唯一露出真面目的人。
「小官也不太淸楚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我不认为一个冷血无情,像是在执行工作般杀人的人能担任大国亲卫队的副团长。就这层意义而言,他或许改变非常大。」
的确,倘若路奇乌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子的人,那么但丁过去的支持者,恐怕早已全部葬身在他的宅邸里。
「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啊……」
但丁重新戴上兜帽,呢喃道。
不管路奇乌斯如何改变,但丁一点儿都不在意。不对,在抛弃国家加入悠尔罗格的现在,路奇乌斯是个对载斗毫不犹豫的人,反而对他有益无害。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这就是恋爱吗

在亚默德,只有魔法院任命的纹章官
才能在人的身体上刻绘魔纹°
况且,由于需要非常高度的技术,
才能操作必要魔纹的魔法,
所以尽管地位不高,
纹章官在亚默德的待遇却非常好。
不仅在薪资方面比一般的魔法士还要优渥
只要不沾染非法行为,
等同于一辈子都能在这个职位上高枕无忧。
亚默德就是像这样网罗纹章官,
藉由管理他们,来增加魔法士的人数。
受到国家管理的纹章官,得到国家的允许刻绘魔纹
然后产生魔法士一利用这个彻底管理的制度,
亚默德正确掌握了
自国魔法士的总数,以及他们的特征。


亚默德皇太子杰弗伦·以萨克前脚才离开鲁奥玛前去和海德洛塔展开紧急会谈,新的使者后脚又紧急拜访王宫。这次是疑似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的人在帝玛的领土内进行破坏活动。当然,使者来访的理由是向亚默德严重抗议,以及要求尽早解决事态。
「……对方是遭我国驱逐的人,已经与我国无关,就算这么说,他国也不可能会讲解。」
卡琳一面观察铁栏杆内的年轻人的表情,一边说道。
「——虽然还不知道本院长的动向,但路奇乌斯大人倒是顺利地逃脱,在同盟诸国参与破坏活动。对你来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妳是在问我吗?」
狄米塔尔没有望向卡琳,反问后,卡琳便语带叹息地摇了摇头说:
「对不起,这根本不用问吧……入狱的人何来幸福之有。」
「严格来说,既不幸福,但也没有不幸。」
狄米塔尔啜饮慰劳品的葡萄酒湿润干渴的双唇,发出自嘲的笑声。
因为前阵子博列洛家的继承人带来宣称是慰劳品的油,想要烧死狄米塔尔的关系,狱卒的人数增加了一倍。照理说,如果不贿赂,根本无法和狱中的罪人悠闲地聊天,但现任的神巫影响力果然够大,卡琳只是露出微笑稍微拜托一下,狱卒们便暂时回避。
「……现在的我只是等待处刑的处境,没什么幸或不幸的。」
「你想快点被处死吗?」
「我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吧?要看陛下如何判断……只是,不管再怎么审问,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答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只能依法行刑了吧。」
「怎么可以……!你不可以放弃啦,狄米先生!」
和卡琳一同前来的贝琪娜,听见狄米塔尔宛如期盼自己死期降临的这番话,抓住铁栏杆,想要用力摇晃。要是卡琳没有立刻制止她的话,这名少女恐怕会在无意中破坏栏杆,而遭问帮助逃狱罪。
「啊哇哇哇……」
贝琪娜急忙放开微微歪曲的栏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是在想……陛下可能打算以自己为诱饵,来捉拿路奇乌斯大人他们吗?」
「虽然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真的这么做,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根据瓦蕾莉雅的证言,路奇乌斯直到最后都打算杀了瓦蕾莉雅,带走狄米塔尔。如此一来,狄米塔尔是有成为诱饵来引诱他们的利用价值。
「其实没必要查出路奇乌斯他们的所在地。只要对同盟诸国宣称要斩首叛徒一族里希堤那赫家的一人,无论如何都会传进路奇乌斯他们的耳里。如果路奇乌斯他们真的因此现身自然是好,但就算他们没有出现,到时也只是我人头落地罢了。尤其是听说路奇乌斯正在各国进行破坏行动,那么应该尽可能盛大地公开将我处刑。」
如果我是国王的话,就会这么做——狄米塔尔表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分析这件事。卡琳也觉得这个想法大致上是正确的。
在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对同盟诸国造成严重损害的现在,亚默德为了表示本国将他们视为叛徒,完全与他们断绝关系最有效的手段,想必就是大规模地将身为里希堤那赫家的人的狄米塔尔处以死刑吧。如此一来,或许至少能够消除是亚默德在背地里指使路奇乌斯他们的这个疑虑。
「到时候,路奇乌斯大人会出现吗?」
「天晓得。我已经无法揣测他现在的想法了。」
「狄米先生……」
「换穿的衣服我会交给卫兵。下次审问的时候记得获得允许,把它换上。」
「如果还有下次审问的话。」
狄米塔尔将葡萄酒飮尽后,躺在粗糙的木制简单床铺上,面向石墙的方向。肯定是表示自已已经无话可说,要卡琳她们快点回去的意思吧。
卡琳耸了耸肩站起身来,催促贝琪娜后,转过身。
「对不起,最后我再提一件事。」
在卡琳踏上通往地上的石阶时’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虽然有些假惺惺就是了——补充了一句。
「这件事或许也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了,不过......你有听过那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j
「殿下最近可能要订婚的传闻。」
「……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见如此可喜可贺的好消息呢。」
「那么,你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喽?」
「不知道。」
「是瓦蕾莉雅。」
「——」
那一瞬间,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的狄米塔尔,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可能是卡琳的错觉也说不定,但卡琳强烈认为,绝对非如此不可。
「……那个丫头的任期还有整整八年喔。」.
「所以,终究只是订婚而已。以等任期结束后再成婚的形式,先订婚。无论如何,这下子陛下就会施予恩赦。」
「怎么可能……?」
狄米塔尔转动脖子,回头望向卡琳两人。
「只要订婚时免于死罪,减为终身监禁,之后成婚时再次获得恩赦,或许就能减为有期徒刑。啊啊,不过这终究只是我的推测。我没有向殿下求证,而且订婚这件事本身也是传闻。」
「............」
狄米塔尔已经再次重新面向石墙。狄米塔尔面对着石墙,发出含糊的声音说道:
「——喂,粉红铠甲女。」
「什......什么事?」
「我记得妳喜欢殿下吧?」
听见这个问题,贝琪娜沉默了片刻。
「......就算是,也无可奈何啊~~」
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微笑,少女隔了一段无声的沉默后开口说出的那句话,语尾似乎有些颤抖。
「......基本上我们身分相差悬殊,那只不过是我的憧憬而已。梦想……还是维持在幻梦的阶段就好,就让我保有一场美梦。再说,如果这样狄米先生可以得教的话,就更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了」
贝琪娜如此说道后,便超越卡琳,冲出监牢。
「..........」
卡琳向担任狱卒的士兵们道完谢,离开地牢,走到坐在假山上的贝琪娜身边。
「妳怎么了?」
「……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暂时囚禁特殊罪人的这座监牢,位于俯瞰王宫的北边山丘,一处闲静的杂树林中。卡琳两人踏着随着季节更迭而褪色的草地,朝通往山丘下的石阶走去。
关于皇太子订婚的传闻。由于话题轰动。每个人都不免说三道四。一口气便扩散了出去。不过,冷静思考过后,有许多令人费解的疑点。
若是悠闲安稳的小国倒也就罢了,但像亚默德这样的大国,皇太子订婚一事,将是可能大大左右今后大陆情势的问题。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以传闻的形式昭告天下,未免太不合理。所以卡琳认为这可能是某人意图传出的传闻。
只是,重点并不在于是否意图传出传闻,以及这则传闻是真是假。皇太子是否真的选择了瓦蕾莉雅作为结婚对象,这件事不向皇太子本人当面询问,就无法得知答案。只是很不巧地,皇太子如今离开了鲁奥玛,前去与海德洛塔的高官进行会谈。
卡琳俯看着擦拭光亮,映照出自己脸庞的巴秋鲁鲁斯的头部,夸张地点了点头说:
「里希堤那赫卿说,你喜欢殿下?」
「哇啊……!不……不……不是啦~~我……我怎么敢——」
贝琪娜各处的关节发出吱嘎声,用全身来否定卡琳说的话。不过,贝琪娜拚命否定的滑稽模样,反而证实了卡琳的推测无误。
「妳喜欢殿下吧。」
「就……就说不是了!」
「那么妳讨厌他吗?」
「不......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啦。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卡琳抚摸巴秋鲁鲁斯的圆弧形的表面笑道:
「——仰慕殿下的女孩应该多不胜数,又何罪之有呢?」
「可......可是——」
粉红色金属块左右摇晃,发出吱嘎声。看来,她似乎正忸忸怩怩地摇动蓍身体。卡琳没有见过少女在这套坚硬铠甲下的真面目,但想必是位可爱无比的少女吧。
「我……我只是一介贫穷的平民—」

「我和瓦蕾莉雅都是没落贵族出身,巴贝尔猊下也是平民出身,甚至比妳还要穷困喔。相较之下,妳虽然是平民出身,但却生于富商亚比奥尔家。」
「可……可是,瓦蕾莉雅大人和卡琳大人,妳们两位……不都是神巫吗!」
「妳的意思是,不管出身为何,成为神巫的我们,身分就是比较高贵喽?」
「没……没错!」
「……也对,那是真实不变的道理呢。」
卡琳按住被秋风吹拂而摇曳的发丝,开口说道。
「不过,反过来说,不论是什么样的出身,人的价值决定于妳做了什么。」
「……咦?」
「就拿现在嚷嚷着要判处里希堤那赫卿死刑的权门大贵族来说好了。妳会觉得他们很伟大吗?」
「不……不会。」
「对吧。他们虽然出生贵族世家,生活方式却得不到妳的尊崇。」
「我……我懂了!卡琳大人妳们是因为经过一番努力成为神巫,所以才伟大,但那些贵族不仅没有努力,甚至没做什么值得尊敬的事,所以才不伟大吧。我……我也是这么想!我不会想揍卡琳大人,但会想揍打算处死狄米先生的贵族——」
「虽然妳举的例子有点暴力,但大概就是这样。」
卡琳似乎也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个难搞的狄米塔尔尽管挑剔,却还是让这名少女与自已一行人同行的理由了。虽然看似不知世事,却意外地明白人心黑暗的一面,而她不失单纯的坚强,或许能够让自己暴躁的心平静下来。
「虽然就社会制度上,你们的身分确实相差悬殊,但在心灵方面,或许意外地轻易就能超越你们之间的差距。至少,不足以成为妳非得压抑妳爱慕之情的理由。」
「就……就说不是爱慕之情了!」
「要不然是什么?」
「就……就先不要讨论我的事情了——」
贝琪娜微微清了清喉咙后,重新轻声提起:
「……我觉得,瓦蕾莉雅大人真的非常喜欢狄米先生。而且,狄米先生应该也喜欢瓦蕾莉雅大人——」
「……所以呢?」
「所以,要是瓦蕾莉雅大人就这样和以萨克大人订婚,然后结婚的话,那个……我想狄米先生和瓦蕾莉雅大人一定都会后悔……」
果然该察觉到的,都没有看漏呢。卡琳对贝琪娜不为人知的洞察力赞誉有佳。
两人从北门进入王宫后,卡琳便说:
「……我等一下要和佩托菈陪同巴尔札利卿前往帝玛。」
「巴尔札利卿……是指外务大臣阁下吗?」
「对,随便派个外交特使去解开兄弟国帝玛的误会,反而会造成反效果……我前阵子才从帝玛回国,又得再次前往,真是麻烦。」
如果外务大臣和现任神巫一起造访,帝玛也不得不采取相应的应对吧。再加上,卡琳前阵子造访帝玛时,已经见过双胞胎神巫和国王夫妻。为了让会谈圆滑地进行,由卡琳来辅佐巴尔札利卿,可说是最适合的人选。
「——卡琳!妳很慢耶!」
两辆豪华的马车和无数的骑兵,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王宫前。在附近来回踱步的佩托菈,看见卡琳后,对她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大臣阁下也快要来了!妳到底跑去哪里啦?」
「待会儿再跟妳说。贝琪娜——」
「是……是的!」
「我知道妳担心里希堤那赫卿,但他不会有事的。倒是妳尽可能地陪在瓦蕾莉雅身边吧。」瓦蕾莉雅的魔纹尚未完全修复。因此,她现在仍然在自家待命。柯斯塔库塔家的宅邸当然有士兵们奉国王之命前去担任警备,但狄米塔尔如今身陷囹圄,能在精神层面支持瓦蕾莉雅的,大概就只有贝琪娜了吧。
「我知道了!」
贝琪娜「锵啷」一声,拍了拍她钢铁的胸脯,点头答应。
「总之,我明天会去瓦蕾莉雅大人的家里看看,顺便告诉她狄米先生的状况。」
「拜托妳喽。」
卡琳将友人托付给粉红少女后,便与佩托菈一起坐进马车。
佩托菈从小窗目送贝琪娜,看着她匡啷匡啷踏着小跳步离去后,询问卡琳:
「妳是去给里希堤那赫卿送慰劳品吗?」
「是啊。」
「他看起来状况如何?」
「不好说呢。看起来像是自暴自弃的样子,但他很擅长韬光养晦,我无法揣测他真正的心思。如果他因为被亲人背叛而感到绝望,应该不会那么拚命地保护瓦蕾莉雅吧——」
「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事情不要变得更复杂就好。」
佩托菈叹了一口郁闷的气息,擦拭眼镜的镜片。
佩托菈的乌鸦嘴总是百发百中。卡琳虽然想要否定她,但这次她也认为就算再发生什么事也不足为奇,于是一语不发地垂下双眼。


梅朵在手上的巨大小刀的刀刃上,绘制复杂的细黑曲线。她不经意地凝视着自己的左手臂,比较隐约浮现在手臂上的蓝黑色光线,与绘制在刀刃上的线条。
「……刻绘在人类肌肤的线条,果然还是比较复杂呢。」
「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之一。」
涅蕾妲含着菸管,夸张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纹章官,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没有其他素材能像人类的肌肤那样,绘制出细致的魔纹。当然,如果单纯把武器的素材换成更柔软的东西,多少能较容易刻绘魔纹。不过,如此一来,这次就会换武器轻易地变形,结果,魔纹也会跟着变形,变成不能使用的废物。」
置于阴暗工房中央的大作业台上,放着数把大小不一、拔出剑鞘的剑。每一把剑的剑身部分,都刻绘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曲线。
涅蕾妲将手擦在作业台上,依序望着那些剑后,结果她拿起的是一把双刃剑,闪耀着幽暗的七彩光线蜿蜿蜒蜒,宛如镶嵌在剑身一样,是唯一一把不是刻绘着黑线的剑。
「……就这层意义而言,奇奎的这把剑真的很了不起呢。」
「哪层意义?」
询问的是奥尔薇特。这把剑——魔动剑霍尔克拉,原本是奇奎·亚比奥尔设计来当作封印骑士团团员的标准装备。而这把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奥尔薇特将送到魔法院的样品,透过梅朵,交到涅蕾妲手上。
涅蕾妲在悠尔罗格的土地上再次得到一间新的工房,如今工房里只有三名女人。油灯摇曳的火焰,在涂成一片白的墙面上,映照出她们的身影,而墙面上则是写着一堆像是涂鸦的艰涩数字。
涅蕾妲将霍尔克拉轻轻叠放在命令悠尔罗格的工匠所制造的剑上,吐出一口白烟。
「论魔纹的密度,我想之前提到的那个纹章官所使用的剑要来得高多了。只是,就我听到的,他所使用的那把剑更巨大更沉重,普通士兵要运用自如,恐怕有点困难。」
「是啊。那把剑,只有小狄才能运用自如。」
「就这一点来说,这把霍尔克拉,只要是健康的男子,任谁都可以自由地操作。它维持了标准的长度和重量,作为武器来使用的耐久度也很高。而且它的魔纹设计非常简单,只要剑没有断,就不会影响到魔法的使用。」
「可是,也因为如此,能施展的魔法就只有『火弹』而已吧。」
「上战场打仗的士兵,还需要其他的魔法吗?」
再说,像这类量产型的魔动剑,是为了让没有魔法天赋的人,能够靠后天来补足魔法能力的物品。那样的人即使想要施展多样的魔法,也会立刻气喘吁吁,这一点,但丁·瓦利恩堤已经事先证明过了。
「只要有这把剑,步兵也能兼当弓兵,再加上刻绘有『铁壁』魔纹的盾牌,就一般士兵的装备来说,已经非常完备了。就生产性这点来考量,再多的魔法反而会扯后腿。」
「不过,我听说狄米塔尔的剑能使用更多的魔法。」
「当然,就理论上而言,是可以生产出那样的魔动剑。只要刻绘应用性更高的复杂魔纹就行了……不过,为此剑身就必须更巨大,如此一来就会变得更重,失去实用性。重点是,魔法才能必须媲美真正的魔法士,才能运用自如。」
涅蕾妲瞥了一眼奥尔薇特后,奥尔薇特便轻声叹息道:
「……在魔法教育落后的悠尔罗格军里,几乎找不到能使用贾基尔卡的人。顶多只有乌希马尔阁下的外甥,透过不断的训练,可能才有办法驾驭吧。」
「可是啊——怎么了?莫非是那个胡子阁下催妳赶快完成吗?」
「那倒没有……乌希马尔的要求只有比海德洛塔更快备齐更多的魔动剑这一点。」
「那就更不应该只把目标放在制作应用性高的剑啊。虽然就学者的身分,我希望能再多加研究,但如果要兼顾性能和生产性的话,就只能尽量照奇奎的这把剑来生产。盾牌的话,只要进一步改良我之前设计的就好。」
「……不能量产这个吗?」
「哪个?」
「……索尔巴坎。」
梅朵从黑色斗篷的内侧,拿出只有左手的护手,放到作业台上。
涅蕾妲放下菸管,耸了耸肩。
「我之前也说过了,如果想要制作同样的东西,就必须把绘制魔纹草图的人带来。就连指尖的细小部分都一个一个刻上精细的魔纹,老实说,我没有办法复制。」
「可是,妳把这个给修好了。」
「鸡然自己这么说有点惭愧……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完全修好。」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奥尔薇特嫌起她美丽的眉毛,望向涅蕾妲。
「我不知道制作那个护手的人是谁,但释放出光之箭矢,把命中的魔纹全部消灭——仔细想想,这武器其实用处不是很大嘛。」
名为索尔巴坎尔的这个护手,力量的确惊人。只要释放出光之箭矢攻击,无论是人的肌肤还是魔动剑,被命中的地方,周围的魔纹会在一瞬间消失——涅蕾妲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不过,即使不使用它释放出来的光之箭矢,也有许多魔法能消除人类皮肤上的魔纹。比如说,只要释放火弹直接攻击胸部,那么伤口周围的魔纹就几乎无法使用,如果火弹贯穿人体,背后的魔纹也会受损,无法使用吧。
索尔巴坎的光之箭矢,特色在于无法用铁壁防止,而且无法对人体的肉体造成伤害这两点。
「它的力量的确不凡,但在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没什么太大的帮助。说的极端一点。我认为索尔巴坎的光之箭矢产生的效果,跟被普通的箭射到两三只的效果差不多。优点顶多只有无法用魔法挡下它而已。」
所以涅蕾妲才会认为自己不算修理好它。当初拿到自己这里来修理的时候,涅蕾妲以为自己已经将断掉或磨损的魔纹全部接连好,但搞不好并没有完全修复好。
「……我是这么想的。」
涅蕾妲用菸管的前端敲了敲索尔巴坎,说道:
「这个护手,该不会拥有将光之箭矢射中的人身上所有的魔纹,一瞬间消除的力量吧?」
「——」
听见涅蕾妲提出的可能性,奥尔薇特和梅朵一语不发地互相凝视。对于这两个看似还隐藏着许多秘密的人,恐怕也难以立刻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吧。
涅蕾妲目不转睛地观察这两个女人,并且继续说道:
「……在一瞬间消除雷顿特拉赐予人类的魔纹,如果有人能施展这样的魔法,大概只有雷顿特拉本人了吧。我问妳们,妳们到底是在哪里找到这个玩意儿的?」
把索尔巴坎带来涅蕾妲身边的人是梅朵。梅朵无法自己修复索尔巴坎,就代表制造出索尔巴坎和设计出刻绘在上头的魔纹的人,并不是梅朵吧。
既然如此,究竟是谁发明出能在一瞬间消灭魔纹的未知魔法——虽然无凭无据,但梅朵总觉得奥尔薇特一行人应该知道这个答案。
「……既然无法完全修理好,也无法量产,这个东西我还是让缇雅使用吧。」
奥尔薇特爽快地忽略涅蕾妲提出的疑问,说道:
「如果是普通人,发射个三发,应该就会上气不接下气,那孩子能更有要领地运用索尔巴坎……要抓住小狄,这是有用的武器。」
「反正,要是随便量产,落到乌希马尔他们手上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麻烦呢。」
「……你们竟然无视我提出的问题吗?还真是团结的资助人呢。」
「别怪我们,涅蕾妲。关于索尔巴坎,我们真的不知道任何详细的情形……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我家就已经有这个东西了。」
「这玩意儿从以前就在妳家了?」
「至少,在我和我姊姊还小的时候就在了。」
「那么——这在奇奎发展魔法工学前,就已经存在喽!」
「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深深体会到,亚比奥尔先生真的是个天才。」
涅蕾妲听见奥尔薇特说出亚比奥尔的名字后,内心隐约想着:对喔,这个女人认识自己锁不知道的少年时期的奇奎。
「——对了,怎么没看到缇雅?」
「那孩子在照顾路奇乌斯。路奇乌斯也马上就要出发到其他国家。」
「才刚回来而已,又要再离开吗?」
「是啊……听说外甥大人要带着拉姆彼特前往皮卡比亚,路奇乌斯和瓦利恩堤卿则是要从巴克罗绕到到多韦尔尼。」
「可是尽是到同盟国搞破坏吗?要是比盖罗因此攻过来,乌希马尔会和比盖罗联手吗?」
「不无可能吧。我们已经告诉乌希马尔,神教徒过往所相信的教义,其实全是充满欺瞒的谎言。虽然不知道他相信几分,但有必要的话,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在政治上吧。尤其悠尔罗格目前处于很难再次加盟同盟国的现状,搞不好会考虑干脆瓦解同盟,反而比较有利吧。」
「要谈危险的政治话题,可以到别处谈吗?」
涅蕾妲故意一口接一口地吐出白烟,挥了挥手。
「我可是必须开始设计能有存效率地量产魔动剑的工厂呢。」
「剑的量产适可而止就好。」
「咦?」
涅蕾妲突然停止动作,疑惑地望向奥尔薇特。
「妳说适可而止……可是我们要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就必须协助乌希马尔吧?妳的意思是要我不理会他的要求吗?」
「所以,只要恰到好处地进行,让他不会起疑就好了。反正外行人根本不懂开发魔动剑有多困难……我反而想请妳研究更有意思的东西呢。」
「更有意思的东西——?」
「就是这个。」
奥尔薇特将一只金属制的圆盘递给涅蕾妲。比放置茶杯的茶托再小一圈、几乎是正圆形的金属盘,根据看的角度不同,会闪耀出各式各样的七彩光芒。
「这个……该不会全是用阿尔汉塔制作而成的吧?」
「我没有把它熔化来分析,所以不知道,但应该是这样没错。表面上刻着连我也不熟悉的魔纹。」
涅蕾妲透过单边眼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圆盘,说道:
「……这具体来说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现在就示范给妳看。不过,在那之前」
「怎么样?」
「我想先告诉妳,亚比奥尔先生凭自己的力置发明出类似这个的物品。」
「——」
涅蕾妲听见这句话后,将菸管的菸灰倒在地板上,看见奥尔薇特转身面向装饰在房间角落的铠甲。


瓦蕾莉雅原本对从富商巴尔那罗家入赘进柯斯塔库塔家的父亲波尔哈抱持反感。
在年幼无知的时期倒也就罢了,但母亲英年早逝的时候,瓦蕾莉雅已经知道母亲是为了偿还柯斯塔库塔家的债务迫于无奈,才跟不怎么熟识的波尔哈结婚。而瓦蕾莉雅认为母亲早死的原因之一,在于和父亲冷淡的婚姻生活。
所以,瓦蕾莉雅为了不依靠巴尔那罗家的援助,靠自己的力量重振柯斯塔库塔家,因此选择成为神巫。那时,瓦蕾莉雅才七八岁,就已经几乎不和父亲说话,和父亲的老家巴尔那罗家的人也几乎断绝往来。
一想到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时期,招待巴尔那罗家的安多尼伯父等人来这个柯斯塔库塔家的大餐厅一起用餐,总觉得有些奇妙。
当然,招待伯父一家人的,并非瓦蕾莉雅。由于瓦蕾莉雅无法出家门,感到百无聊赖的样子,波尔哈便以至少让她解解闷的名目,邀请安多尼一家人过来。
虽然瓦蕾莉雅内心觉得父亲又多事了,但她却不像以往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瓦蕾莉雅也成长了,了解世事的关系吧。明明是因为不想依靠巴尔那罗家才选择成为神巫,然而一旦真的当上神巫后,对巴尔那罗家的反感却反而减弱了,还真是讽剌。
对父亲的感情,也类似如此。以前只认为父亲利用金钱的力量强娶母亲为妻,害她早死,是个烂男人,但现在对他的看法有些不同了。回忆过去,她记得母亲并非哭哭啼啼地过生活,反而经常面带微笑。虽然最初的相遇牵扯到利益得失,但或许母亲的人生并没有那么悲哀。唯一不幸的是,母亲天生体弱多病,与瓦蕾莉雅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这件事。
——现在的瓦蕾莉雅,能够像这样冷静地思考。对父亲的愤怒和不耐烦,简单来说,是少女被无可奈何的命运夺走母亲的迁怒罢了。事到如今,瓦蕾莉雅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父亲。
正因为觉得对不起父亲,所以在今天晚餐的餐桌上,她才沉默寡言,没有参与聊天。
「……泥怎么啦,瓦蕾莉雅姊接?都没有在吃饭。」
潘妮洛普发出鼻塞般的声音,一边咀嚼着肉,一边说道。自己在这位小堂妹的年纪时,至更端庄一点,瓦蕾莉雅避免说出真心话,破坏现场的气氛,轻轻摇了摇头。
「小孩子可能不太能理解,但维持体型也是神巫的职责之一。不能顺从本能大口大口一直吃东西。」
「是这样吗?」
「是啊。」
瓦蕾莉雅用餐刀灵巧地切开附上蜂蜜芥末的烟燻猪肉的肥肉部分,将它移到旁边,将手伸向葡萄酒杯。
「不过,说是神巫,也不会当一辈子嘛。」
波尔哈踏着差点就要跳起来的轻快脚步,故意亲自为所有人倒葡萄酒。虽然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令人有点火大,但瓦蕾莉雅今天打算给父亲面子,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伯父安多尼像是听见弟弟说的话才想起来似地,凝视着瓦蕾莉雅的脸询问道。安多尼夫妇平常会考虑到瓦蕾莉雅神巫的地位,而对她毕恭毕敬,但一直采取这样的态度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今晚瓦蕾莉雅拜托他们以普通亲戚的态度说话。
「什么传闻?」
瓦蕾莉雅虽然隐约知道伯父指的是什么传闻,但她故意装傻,抬眼回望伯父。
「那当然是指——对吧?」
安多尼的妻子布鲁娜也和丈夫互相对视,露出微笑。老实说,瓦蕾莉雅很想把餐具扔出去,放声呐喊:「我一点都不高兴好吗!」但她也忍了下来,决定装傻到底。
但是,嘴巴养得受不了的波尔哈,开口:
「呵呵呵呵……这样啊,那个传闻也传到城下了啊,哥哥。」
「是啊,因为职业的关系,我经常出入王宫,也频繁地到各个贵族家叨扰。我想这个传闻马上就会成为大街小巷的话题了。」
「这样啊、这样啊,马上就会传到大家的耳里啦!」
「喂,你很恶心耶,波尔哈。」
伯父终于责备贼笑个不停的父亲。
「——话说回来,到底怎么样?传闻是真的吗?」
「啊,不,若是问我是真是假嘛——」
波尔哈稍微恢复了冷静,将空空如也的葡萄酒瓶塞给女仆后,快步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实说,还不确定……」
「什么?只不过是传闻,你就像个笨蛋似地兴奋成这个样子啊?」
「什……什么笨蛋啊!就算你是兄长,也要注意用字遣词吧!」
「就客观的角度来看,确实很像笨蛋啊。」
「瓦蕾莉雅!怎……怎么连妳也这么说!」
「瓦蕾莉雅,妳没有听说什么吗?」
安多尼不理会暴跳如雷的波尔哈,直接询问瓦蕾莉雅。
「什么?」
「就是那个传闻啊。不是跟妳有关吗?」
「……如果是真的,父亲大人应该会更加喧闹吧。他只是像这样露出贼笑,就表示还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吧。」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安多尼有些失落地撕下一块面包。
「要是皇太子殿下向妳求婚,景气会更加兴盛,城镇的复兴也会更加活络吧。」
「那是子虚乌有的传闻。」
其实那并非子虚乌有的传闻。记得安洁莉塔曾经说过,以萨克特地拜访瓦蕾莉雅的宅邸,查看她的情况,这个事实加深了传闻的可信度。还有让入狱的狄米塔尔获得恩赦的事。
潘妮洛普将油煮鳗鱼苗放在切片的籽香蛋糕上,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一边吃一边问道:
「球根?吃惹就会死翘翘的那个吗?」
「潘妮洛普,你这误会未免也太骇人了……我们是在说皇太子殿下可能会和瓦蕾莉雅订婚的事情。」
「喔~~」
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潘妮洛普双眼圆睁发出赞叹声后,拿起餐巾擦拭沾上橄榄油的嘴巴。
「那真素太好惹!这下子就没有人可以阻碍我和狄米塔尔的感情惹!」
「啥?」
瓦蕾莉雅原本打算努力表现出冷静的举止,但听见潘妮洛普过于唐突的发言,不由得发出高八度的声音。
「为……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啊?」
尔说吗!j
潘妮洛普举起餐刀,扬扬得意地说道:
「——最靠近狄米塔尔身边的女人素瓦蕾莉雅姊接!就算他表现得很酷,但狄米塔尔毕竟素血气方刚的少年!比起不在身边、经常不能见面的我,他会对近在眼前的姊接感到心痒难耐,也素没办法的事情呀!」
「什……心……心痒难耐,绝对不可能啦!小狄跟我之间才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呢!」
瓦蕾莉雅想起最后和狄米塔尔分别的那晚——她被狄米塔尔流着鲜血、因为掉落冰冷的濠沟中而感到更加灼热的手臂拥在怀里,彼此的唇瓣不断交叠那时的事情,感觉自己的脸颊逐渐染上了红晕。潘妮洛普既并没有目睹到这个画面,她自己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是,深深烙印在心里的那晚的记忆,清清楚楚地在脑海里复甦,瓦蕾莉雅满脸通红,无意义地不停用餐巾擦拭嘴唇。
「喂……喂,瓦蕾莉雅——」
听见父亲语带慌乱的声音,瓦蕾莉雅赫然回过神,调整坐姿。
「总……总之!」
瓦蕾莉雅将酒杯里葡萄酒一口气喝光,喘了一口气后,说道:
「——妳还是小孩,可能不明白,但小狄身为我的纹章官兼护卫官,是个非常优秀而且尽忠职守的人!就连那个时候,他也为了保护我,不惜和路奇乌斯大人对战,成为盾牌,守护了我。不要把他说成……像是个不正经的人。」
「……」
不知潘妮洛普是否理解瓦蕾莉雅话中的含义,只见她再次瞪大了双眼,不久后,仰望坐在隔壁的母亲,说:
「瓦蕾莉雅接姊叫狄米塔尔小狄!那样子太奸诈惹!我也要叫他小狄!」
「哎呀……」
伯母听见少女的指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露出为难的表情,和丈夫对视。
「唔……嗯,说的没错。」
波尔哈清了好几次喉咙,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事到如今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个年轻的纹章官也曾经惹得我一肚子火,但他以往好几次拯救了瓦蕾莉雅脱离困境,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怎么样,哥哥?巴尔那罗家要不要也提出请命书,至少让他免于极刑。」
「这个嘛——他当然也是潘妮洛普的恩人,我也想尽全力帮助他,不过……」
安多尼放下餐刀和叉子,苦着一张脸低下头。
有别于尚未散布到市井的皇太子订婚传闻,里希堤那赫家反叛的事实已经传到国外。恐怕是看里希堤那赫家不顺眼的贵族们推波助澜的关系吧。同时,瓦蕾莉雅、卡琳、夏琦菈三名神巫,为狄米塔尔求情,希望国王饶他一命的事情,应该也传到一部分的国家去了吧。
若是在此时,亚默德第一富商巴尔那罗商会也提出请命书替狄米塔尔求情,势必会成为一大助力。
不过,巴尔那罗商会不只和王宫,还和许多贵族有生意上的往来。想必顾客当中也不乏有许多企图催促将狄米塔尔处以死刑的人吧。此时巴尔那罗商会若是支持瓦蕾莉雅,可能会失去所有仇视狄米塔尔的顾客。
「不用了,伯父。」
瓦蕾莉雅推测神色苦恼的安多尼的立场,摇了摇头。
「——即使枉顾国法,也想拯救里希堤那赫卿,是我们的任性,不需要连伯父都配合我们。伯父您有守护巴尔那罗家的义务,那也代表着守护在商会工作的人们的生活吧。所以,不需要故意做出可能会和顾客断绝关系的事情。您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瓦蕾莉雅……」
安多尼有些吃惊地凝视着姪女的脸。
「老实说……我没想到妳会变得如此为周遭的人着想——神巫这个立场,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成长得如此快速吗?」
「不是这样啦。」
伯父率直的称赞,令瓦蕾莉雅感到不自在,她微微低下头,露出苦笑。
瓦蕾莉雅在就任神巫之后的短时间内,或许真的成长了许多。不过,与其说是瓦蕾莉雅所处的立场让她成长,倒不如说是经常陪伴在她身旁的年轻人使她有所成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瓦蕾莉雅别说考虑伯父的生意了,肯定到现在还持续着与巴尔那罗家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瓦蕾莉雅,妳……?」
突然发现波尔哈正以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凝视着爱女。
「总……总之!」
瓦蕾莉雅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再次将空酒杯推到父亲的面前。
「——我的梦想是振兴这个柯斯塔库塔家!为此,招赘是绝对的条件!如果殿下无论如何都想跟我结婚的话,就只好请他抛弃王家,入赘到柯斯塔库塔家了!」
「喂?那未免太——」
「也就是说,我不打算嫁到谁家去!虽然对父亲大人很抱歉,我目前不可能结婚,更别提什么订婚了!」
瓦蕾莉雅明明白白地如此说道,一口气喝光才刚倒好的葡萄酒。


比平常人要谨慎的狄米塔尔,尽可能不告诉别人有关自己的种种事情。比如说,本来应该是右撇子的狄米塔尔,也能用左手使剑,面对不知道这个事实的敌人,狄米塔尔或许能够在某种局面下制造出有利的状况。还有,虽然通常不会使用,但只要自己重新绘制魔纹,就能使用治愈魔法这件事,也可能成为反将敌人一军的杀手锏。
说到狄米塔尔最珍视的杀手锏,应该就是刻绘在自己脚底的魔纹了吧。能施展「倍速」和「倍力」这两种魔纹,是狄米塔尔在正式成为纹章官之前所刻绘的,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自然不用说,就连瓦蕾莉雅都不知道他脚底下魔纹的存在。若要说使用到脚底魔纹的局面,顶多就只有狄米塔尔在无法使用其他魔纹的状态下被捉拿的时候吧。而实际上,狄米塔尔至今只活用过一次而已。
囚禁在这座监牢的时候,狄米塔尔接受治疗的同时,全身上下有八成以上的魔纹都被消除掉了。没有遭到消除留下的魔纹,只有无法发动魔法的残缺部分。在亚默德,犯下罪行的魔法士入狱的时候,消除魔纹是最一般的处置。
不过,先不论这是否称得上是不幸,狄米塔尔并非一般的魔法士。因为除了狄米塔尔以外,没有任何魔法士会将魔纹刻绘在痛觉集中的脚底下。
「……」
在月亮终于高升天空,月光从镶嵌着栏杆的窗户射进牢里的时候,狄米塔尔突然坐起身。
他竖起耳朵,听见不远处传来规律的鼻息声。大概是担任狱卒的士兵正在打瞌睡吧。这几天他们看着狄米塔尔有气无力地在牢里度过一整天,要他们一直维持紧张感,或许是强人所难吧。
不过,对狄米塔尔来说却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好了。」
狄米塔尔脱掉粗劣的鞋子,露出脚底后,集中意识。他等待全身涌现出力量,静静地屏住呼吸。
「呼!」
狄米塔尔使劲朝外扭转被木枷铐住的双臂后,补强用的金属片便飞散开来,枷锁轻易地粉碎。照理说应该发出了一定程度的声音,然而狱卒的鼻息声却没有产生变化。只要施展倍力解开手枷,就算被狱卒发现,狄米塔尔也能应对,但考虑到之后的事情,他想尽可能不被发现,完成所有的事情。
狄米塔尔迅速地换上卡琳她们白天送来的衣服后,施展倍速,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肩膀冲撞铁栏杆。
「……!」
铁栏杆门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扭曲得很严重,但仍然没有打开。狄米塔尔再次用身体冲撞,冲撞第三次后,终于突破监牢。
「喂……!咦咦!」
狄米塔尔皱起眉头,按住肩膀,正好与站在通往楼梯道路尽头的狱卒四目相交。看来刚才的声音终于吵醒了他。只是,他的眼睛可能还没有习惯黑暗吧,只见他似乎擦着嘴边的口水,举起油灯窥视这边的状况。结果狄米塔尔反而因为油灯释放出的微弱光芒,将狱卒显得有些愚蠢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别怪我喔。」
狄米塔尔转瞬间便冲到他的眼前,将拳头轻轻陷入狱卒的心窝。
「喔、咕……!」
对手是普通人的话,这一击就足够了。要是下手太重,可能会导致他内脏破裂,不小心送他上西天。
狄米塔尔确认狱卒昏了过去后,便借用他的靴子和长矛,一口气冲上石阶。
这座监狱,目前只收押狄米塔尔一人。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亚默德,站夜哨的士兵通常是每隔三个小时交班一次,假设这里也是一样的话,那么距离下次交班还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该想成还有一个小时,还是只剩一个小时——会依据狄米塔尔所做的事情不同,而有所改变吧。
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抛弃一切逃跑,只要能施展倍速和倍力就已经足够了。躲避卫兵的耳目,越过城墙,跑到警备更为松懈的洛利斯,悄悄偷走马逃跑,根本花不上一个小时。
不过,狄米塔尔并不是为了做那种事情才逃狱。再说,逃出鲁奥玛之后又能逃往哪里、逃跑之后又能怎么办,正因为狄米塔尔完全找不出自己能怎么做,他才在牢里虚度光阴直到昨天。
可是,现在的狄米塔尔最起码找到一件非确定不可的事。大概花不到一小时吧。当然,他不知道之后的下场会是如何。可能在狄米塔尔确定完事实之后,他的人生便就此拉下了布幕。
狄米塔尔心想即使如此也无所谓,他穿上借来的靴子迈步奔驰。
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心情,只是这股冲动,驱使他做出行动。
这股冲动叫作什么——以后大概会让夏琦菈笑掉大牙吧,狄米塔尔如此心想,在黑暗中扬起嘴角。
军马的嘶鸣声划破了秋夜的寂静。
躺在简单床铺睡觉的玛莲娜·普约尔,震动了一下身体,微微睁开双眼。
「……迪雅吉列夫猊下,刚才的声音是——」
「马儿也会作梦,大概有马作了恶梦弹跳了起来吧。」
听见克萝蒂德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紧张感的话语,玛莲娜放心地再次闭上双眼,不久后,又开始打起安稳的鼾声。
「…………」
克萝蒂德尚未就寝,在灯光下读书,她披上外套走到户外。
海德洛塔引以为傲的疾风骑士团夜营地上,搭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帐篷,帐篷之间燃起了好几座篝火。然而,站夜哨的士兵并没有发出喧闹声。果然只是一匹马不分时间,恰巧发出嘶鸣而已吗?
克萝蒂德发现隔壁西吉贝尔特的帐篷透露出亮光,便决定轻声打扰他。
「……阁下?」
「喔,是迪雅吉列夫猊下啊。请进。」
「打扰了。」
克萝蒂德掀起垂挂在入口处的帷幕进入帐篷,脱下军帽夹在腋下,向坐在床上浏览文件的西吉贝尔特行过一礼。
「外头不冷吗?」
「还好……走没几步路而已。」
「也对。」
西吉贝尔特放下文件和笔站起身来后,请克罗蒂德到简易的长凳上坐下,拿起葡萄酒瓶。
「——话说回来,猊下妳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那是我要问您的。我们是明天一早必须赶回欧里亚克的强行军。阁下您才必须充分地休息才行。」
「要是真的撑不下去,我还可以坐在阿尔尚博马匹的后座打瞌睡回去,但猊下妳可就不行了吧?」
西吉贝尔特开玩笑地说道,但这个指挥官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无伤大雅的事。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这个人,若是必要,要他再怎么虚张声势、激励部下都做得到。但另一方面,他也出乎意料地不隐藏他散漫的个性,大方展现在部下的面前。当然,他只对信赖的部下们展现这一面,绝不会让国民看见他窝囊的一面。
西吉贝尔特拥有让人觉得跟着他肯定没错的可靠感,但同时也拥有让人觉得自己必须好好扶持他的不可靠感。西吉贝尔特这种强弱共存、富有人性的一面,正是让克萝蒂德对他疼爱不已的原因。西吉贝尔特之所以会受到部下们的敬仰,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吧。
西吉贝尔特将葡萄酒倒进啤酒杯,递给克萝蒂德,然后说道:
「——无论如何,竟然能看见以萨克如此束手无策的表情,我亲自出马还真是对了呢。」
「关于这件事……」
「嗯?有什么问题吗?」
「再多花一点时间交涉也无妨吧?」
这次与亚默德的交涉,海德洛塔方面没有过错。换句话说,只要完全朝对海德洛塔有利的方向进行交涉,或许可以逼对方做出更大的让步。
如此心想的克萝蒂德,认为西吉贝尔特的判断有些不周全。
「以萨克说了,里希堤那赫母子无疑是企圈叛国的大罪人,甚至还考虑要悬赏两人的人头……那对母子叛国的事情,恐怕是事实吧。嗯嗯,一定是事实。」
「不过,不久前还在亚默德受到厚待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叛国贼,还放火烧毁我国军需品的仓库。是否应该考虑到背后可能隠藏了亚默德的计谋?」
「这一点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充分地思考了……但是,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哪里无法理解?」
「这么说好了,假如我把妳塑造成叛国贼的形象,派妳到亚默德进行破坏行动。妳应该能做出莫大的成果,但也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吧?」
「的确,派神巫去当那类的特务人员是有点——」
「假设妳不是神巫,只是我的左右手。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之于以萨克?应该就如同妳于我的存在才对。」
亚默德甚至还失去了「阳光之魔女」。若是单纯计算得失,立刻就能判断出亚默德根本不可能将无疑是国家第一重臣之一的奥尔薇特派去国外,对外宣称她是叛国贼,纯粹以特务人员的身分从事破坏活动。
「以萨克殿下也这么说,但是……无论事实如何,我国都有能提出更进一步要求的机会。我斗胆猜想,阁下该不会把与殿下之间的友谊摆第一吧……?」
「他不会把友情带进国家之间的交涉。当然,我也是。」
西吉贝尔特坐在床铺上,啜饮啤酒杯里的葡萄酒。
「——只是,说也奇怪,我当时就是觉得不该对他们穷追猛打。」
「不该穷追猛打……?是怕以后被亚默德报复吗?」
「虽说我国付出了庞大的报酬,但我国在与悠尔罗格一战,受到亚默德极大的恩惠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皇太子还奋不顾身地亲自上了战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拿金钱或物资交换他国出兵援助,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如果无法在紧急状况时获得军事援助,那么结盟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王族加入援军的实例可说是非常罕见吧。
「——思考到国家之间的信义,这个人情恐怕要我或是巴列斯特罗斯老,在亚默德遇上危机时,指挥军队,赶往救援才能还清吧。」
「那么,阁下是把那份人情——」
「没错。我这次故意不对他们穷追猛打,就是要他们一笔勾销我国之前欠他们的人情。」
「他们会同意吗?」
「妳搞错了,猊下。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我们要征求他们的同意,而是他们拜托我们同意。以萨克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J
「那么,不就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遵守约定喽——」
「如果以萨克真的说出这种卑劣的谎言,翻脸不认帐的话,那么到时候我跟他之间的友谊,就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西吉贝尔特有些悲伤地如此呢喃,克萝蒂德看着他,心想:这个年轻人说来说去,还是把亚默德的皇太子当成重要的朋友之一吧。然后,她乞求着希望那位善于谋略的皇太子背叛西吉贝尔特友情的日子不会到来,品尝有些剌激舌头的上等葡萄酒。
她一觉好眠,没有作梦。
只是,睡眠中,她闻到了一股味道。
她的思考受到睡眠的影响,想不起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是一股非常舒服、令人安心的味道。
重点是,那股味道还带着温度。如今除了亡母之外,没有人能够让少女的心情感到如此安稳。
那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非常喜欢、非常珍惜的味道和温度。
只是——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上上下下规律地晃动着。
瓦蕾莉雅从小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感受到一股突然从高处掉落的感觉,她不是很喜欢那种感觉,但现在感受到的,又跟那种感觉有些不同。
过了一会儿之后,瓦蕾莉雅终于发现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在上下摇动,便微微睁开双眼。
「……?」
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地板。反射烛台幽暗的火光,透露出独特的光泽,想必是瓦蕾莉雅房前走廊的地板吧。
瓦蕾莉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俯看着地板,她想要抬起头,身体却不听使唤。
「——咦?」
瓦蕾莉雅不由自主地发出困惑声。
于是,瓦蕾莉雅头上的高处,传来有人咂舌的声音。
「咦!喂,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瓦蕾莉雅现在才发现自己被人用毛毯卷了起来,卷成像只毛毛虫一样,扛在某人的肩上。「喂,是谁——」
「给我闭嘴。」
瓦蕾莉雅想要放声大喊,却被人粗鲁地捣住嘴巴。
「!」
虽然一瞬间因恐惧差点放声尖叫,但瓦蕾莉雅立刻乖乖闭上嘴,吐了一口气。因为她认出那只手的味道和温度,是谁人所有。
「……小狄?」
「妳别大叫喔。」
「我……我不会大叫啦——但……但你至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吧。」
「妳之所以会变成像毛毛虫一样,是因为我怕妳穿太少,把妳带出来会害妳感冒。包成这样总该不会着凉了吧。」
「我不是在问这个啦——」
「话说回来,我的剑在哪里?贾基尔卡和恩佐比亚——只有恩佐比亚也行。在哪里?」
「我……我可没有拿喔。应该在技师长那里吧?」
「……应该没办法去拿了吧,算了。」
「算了个头啦!不要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好解释清楚!」
瓦蕾莉雅压低声音,扭动着全身,小声喊叫。而且被人杠在肩上,光是单纯与人交谈都痛苦难耐。
「妳要求还真多耶。」
狄米塔尔当场放下瓦蕾莉雅,松开毛毯。
「呼……与其说不会着凉,反而还闷热得快要冒汗了呢……」
瓦蕾莉雅搧了搧胸口,想起自己还穿着薄睡衣,连忙将毛毯像斗篷一样披在肩上。
「话……话说回来,你可以跟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瓦蕾莉雅微微清了清喉咙,好掩饰自己的害羞,接着用手戳了戳狄米塔尔的胸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没有什么可以当成武器的东西——」
「啥?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啊。」
柯斯塔库塔家并非武门世家。原本是王家的公主招赘后,新兴起的一族。据说,反而是彻头彻尾都过着与战争无缘的生活。过去可能还找得到拥有美术品价值的武器,但那也在倾家荡产的祖父那一代全都卖掉,现在应该一个都不剩了。至少瓦蕾莉雅从未在这栋宅邸看见过武器。
「啊,不过,后院的小屋应该有劈柴用的斧头——」
「我已经拿了。」
仔细看看狄米塔尔的腰际,发现皮带的部分垂挂着斧头。
「……反正,我也不是没有料想到。」
狄米塔尔突然抓住瓦蕾莉雅的手,走向通往楼下的阶梯。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呀?」
「厨房。我肚子饿了。」
「那么,我叫女仆起来,给你弄一顿好吃的——」
「我说妳啊……」
狄米塔尔在楼梯的平台上停下脚步,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回头望向瓦蕾莉雅。
「……我特地掩人耳目来到这里,妳难道不懂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咦?啊!你……你是逃狱过来的吗!」
「如果有别的方法能让我外出的话,大概就只有在处刑的时候了吧。」
「这样啊……仔细想想,还真的是呢……」
就算瓦蕾莉雅等人的请命奏效,顶多也只是从死罪降为终身监禁,无论如何,狄米塔尔都不可能离开地牢。瓦蕾莉雅想起这件事后,突然心神不定地环顾四周。
「怎……怎么办……!要是被屋子里的人发现的话——」
「所以我不是叫妳安静一点吗?」
「可……可是——你为什么要逃狱啊!」
就算只能将罪刑减为终身监禁,也总比丧命好吧。因为至少还有活着走出大牢的希望。可是,要是此时逃狱,瓦蕾莉雅等人的请命就全将付诸流水。因为太悲痛、太生气,瓦蕾莉雅不由得捶打起狄米塔尔的肩膀。
「要是被人发现……你这次真的就只能被判死刑了!根本别谈什么减刑了嘛!你应该已经听说我们向陛下提出请命书了吧!可是你为什么还——」
「关于减刑的事……」
狄米塔尔抓住瓦蕾莉雅的手,搂住她繊细的腰,将她拉到身旁。
「……听说妳想要靠恩赦减轻我的罪,是真的吗?」
「咦……?」
「我是在问妳,听说妳为了得到陛下的恩赦,要和殿下订婚,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那……那是——」
「是真的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啊!我也只在传闻中听过这个消息而已啊——」
瓦蕾莉雅吞吞吐吐,开始说明那则连当事人自己也是事后才得知的传闻。
「基……基本上完全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只有传闻似乎主要在贵族之间快速地传流……今天,我巴尔那罗家的伯父说了,可能马上会传到城下老百姓的耳里。」
「只是传闻,没有任何具体的进展……?」
「嗯……我父亲倒是已经当真,开心得要命就是了。」
「……妳说的是真的吧?」
「是……是啊……」
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互相凝视着对方,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瓦蕾莉雅虽然想要往后退,但狄米塔尔搂住她的手臂却不允许她这么做。男人的臂力大概用魔法强化过,柔弱的瓦蕾莉雅根本无从反抗。所以瓦蕾莉雅说服自己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反而试着拉近与狄米塔尔之间的距离。
「——妳……」
两人的鼻头互相触碰后,狄米塔尔难得吃惊地动了动身体,皱起眉头低喃:
「…一身酒臭味耶。」
「咦?喔……这个嘛……我可能喝太多葡萄酒了,嘿嘿嘿。」
「妳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连我从窗户爬进来都不知道。如果我是剌客的话,妳连说梦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害了吧。」
「不要连这种时候都还要说教啦……话说,你是想要问这种事情才逃狱的吗?」
真是无聊透顶!瓦蕾莉雅一点都没有这种想法。要是狄米塔尔听见她订婚的传闉还无动于衷的话,瓦蕾莉雅反而会觉得难过。
「妳……怎么想?」
「什……什么意思?」
「订婚的事……妳觉得跟殿下结婚也没关系吗?」
「这个嘛——」
应该不能只订婚不结婚吧。毕竟对象是让德的皇太子。要是毁婚的话,柯斯塔库塔家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吧,订婚,就等于将来一定结婚,这么想没错吧。
若是当面问她跟皇太子殿下结婚也没关系吗,还无法立刻回答。
为了让柯斯塔库塔家存续下去,只能招赘,就算对象是皇太子,她也不可能嫁入王家!虽然她这么对伯父他们说,但现实上要拒绝才是一大难题吧。
「怎么样?」
受到催促的瓦蕾莉雅抬眼凝视狄米塔尔说:
「……如果陛下真的因此给予恩赦——我觉得也不坏。」
「什么?」
「反正结婚还是很久以后的事,还没有实际的感觉,可是,如果你能因此得救的话——」
「喂。」
「唔噗!」 ^
狄米塔尔突然伸出右手按住瓦蕾莉雅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不是为了让妳跟殿下结婚,才舍命奋战的。再说,妳喜欢的人应该是路奇乌斯才对吧!」
「为噗……为……为什么这时候会提到路奇乌斯大人啊!」
瓦蕾莉雅剥开狄米塔尔的手,挑起眉尾反驳。
「——我喜欢谁都跟你无关吧!再说,是你问我我才回答的耶,为什么非得被你指责不可啊!简直是莫名其妙!那你倒是提出理由,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跟殿下订婚啊!」
「吵死了!」
「啊,你想用这句话蒙混过去吗!」
「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嘛!」
「因为我不准!」
「……咦?你……你说你不准,是什么意——」
狄米塔尔抓住瓦蕾莉雅双手的手腕后,弯下身子,凝视着她,接着亲吻了少女。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难掩爱恋之情

鲁奥玛曾经兴盛一时的造纸业,
因为鲁奥玛周边造纸原料的木材砍乏殆襄,
加上鲁奥玛居民的工资昂贵等原因口,
逐渐将重心移往周边的都市,
取而代之兴起的则是装订业。


抄本的制作需要能够精读原书的知识
和能书写出漂亮文字的劳动力,
拥有许多魔法士和大学生的鲁奥玛,
不缺这方面的人才。
因此鲁奥玛存在着许多
大规模官营和自营的抄本所。


尤其对就读鲁奥玛大学的穷苦学生来说,
制作抄本和代笔这类的工作,
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
字迹工整的人十分受到重视。




「——」
实际上只有短短数秒,但两人的脸颊分开的时候,瓦蕾莉雅几乎呈现呼吸困难的状态,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你……你干嘛突然吻我啊!」
「……谁教妳要多嘴。」
「多嘴是什么意思啊!」
瓦蕾莉雅气愤地想要捶打狄米塔尔的胸口,但她的手被抓住,什么事都不能做。
此时,楼下传来开门声。
「——小姐?」
是和瓦蕾莉雅感情很好的女仆妮依的声音。大概是瓦蕾莉雅中途开始不顾周围的状况,大声吼叫的关系,吵醒了她吧。
瓦蕾莉雅现在才捣住嘴巴,望向狄米塔尔。
「……怎么办?」
要是受到叛国罪牵连的狄米塔尔大半夜逃狱躲在瓦蕾莉雅家的事情被人发现,他的罪刑肯定会越来越重。妮依或玛尔,只要瓦蕾莉雅拚命拜托她们,她们或许会放过狄米塔尔一马,但年长的女仆或家仆们,尤其是父亲波尔哈,肯定不会放过狄米塔尔吧。
能听见复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从楼梯的平台向下望去,能看见阴暗的走廊摇曳着微光。想必是妮依等人拿着烛台走近这里吧。
「呀!」
瓦蕾莉雅不知该如何是好,狄米塔尔再次环抱住她的腰。
「也不能对妳家的人动粗呢。」
「该……该怎么办啊?」
「与其让妳跟殿下结婚,倒不如就这么带走妳。」
「咦!」
狄米塔尔推开面向宅邸后方的窗户,若无其事地踏上窗框。
「话……话说回来,你的魔纹不是被消除了吗!」
「我能施展『倍速』和『倍力』这两种魔法。」
狄米塔尔低声简短地回答后,就这么轻轻地跳了出去。感觉妮依和玛尔的声音从后方追了上来,但听不清楚。狄米塔尔在着地的同时迈步奔驰,转眼之间便翻越宅邸的高墙。
「这……这里应该有警备的士兵!」
「只要认真观察,就能立刻判断出哪里是警备的漏洞……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出那个漏洞就是了。」
柯斯塔库塔家的周围,应该有军方派遣的士兵们轮流担任警备的职务,但是对狄米塔尔来说,要避开士兵们的耳目来去自如,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瓦蕾莉雅的确也看过好几次狄米塔尔成功执行那类的隐密行动,但再次见识到他的能力,瓦蕾莉雅感到惊讶的同时,内心也十分畅快。我的纹章官就是这么厉害,瓦蕾莉雅引以为傲。
瓦蕾莉雅环抱住狄米塔尔的脖子,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后方,便看见宅邸的窗户一扇一扇地亮起。大概是发现瓦蕾莉雅不见,宅邸里正一阵骚乱吧。肯定马上就会有人追上来。
「……话说回来,妳知道眼镜女的家在哪里吗?」
「咦?眼镜女,你是指佩托菈吗?」
「对。处于几乎没有魔纹的状态下,还是绊手绊脚的。我想绘制最起码的魔纹……」
身为纹章官的狄米塔尔,只要替他准备好刻绘魔纹的魔纹,接下来他就能自己刻绘吧。
「我知道她家的位置……不过,她可能不在喔。」
「什么?」
「听说昨夭卡琳和外务大臣一同前往帝玛了,佩托莅肯定也一起同行吧。」
「可恶……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在。」
「你诱拐我,重新刻钥魔纹,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是指你不想让我跟殿下结婚的事吗?」
「……」
即使瓦蕾莉雅重新提起刚才的话,狄米塔尔仍然默默无语。瓦蕾莉雅又燃起了一股无名火,用力捏住狄米塔尔的脸颊。
「为什么啊!我喜欢谁,要跟谁订婚,都跟你无关吧!」
「……总之,我无法接受妳成为殿下的人。」
「什么!那如果不是殿下,而是成为路奇乌斯的人你就可以接受吗!」
「路奇乌斯——路奇乌斯也不行。」
「那你是怎样!再说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才不是别人的东西!」
「不对,妳不是属于妳自己的。」
狄米塔尔甩开脸,逃离瓦蕾莉雅的手,低声说道。
「那我是属于谁的!」
「……」
「你又不说话了!太卑鄙了吧!一遇到对自己形势不利的事情就沉默不语,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瓦蕾莉雅在自己和狄米塔尔之间产生出一道小「旋风」。
「妳——」
狄米塔尔不由自主地别开脸,瓦蕾莉雅脱离他的怀抱,披着毛毯降落在地面上。
意想不到的是,那里竟是瓦蕾莉雅成为神巫后最初买下的土地。这里原本是柯斯塔库塔家所拥有的土地,据说过去曾经有一栋小别邸和美丽的庭园。
瓦蕾莉雅依稀记得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提到一座她很喜欢的庭园。那大概就是指曾经盖在这里的别邸吧。不过,那栋别邸和庭园一起被卖掉拿来抵债,在瓦蕾莉雅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了。
瓦蕾莉雅在当上神巫之后,投入第一笔年俸,不久前才终于把这块土地给买了回来。虽然现在已变成一堆生长着细长槐木的杂树林,但总有一天瓦蕾莉雅要在这里建造一栋小巧的漂亮房屋,打造一座比那栋房子宽敞好几倍的美丽庭园,这已经成为她的梦想之一。
在透露出些许月光的树林里,瓦蕾莉雅与狄米塔尔面对面。
「——你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瓦蕾莉雅盘起胳膊,态度坚决地说道。
「再说了,你对我又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还……还敢问我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啊!还是说,你想被我挖苦说:『对别人说三道四的,自己倒是挺迟钝的。』是吗!」
「……」
狄米塔尔撩起浏海,叹了好几口气。
「基本上我个性孤僻、不善与人交往。别人问我,我就回答我喜欢熟女,那是因为……就算我耍任性、长时间不理会她们,她们也不会生气,交往起来比较不麻烦——年轻女生就不好应付了,对吧?」
「不要征求我的同意好吗!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麻烦的女人喽!」
「……妳没有自觉吗?」
「我说你啊!」
瓦蕾莉雅狠狠揍了狄米塔尔的肩膀一带。但想必狄米塔尔也不怎么觉得疼痛吧。只见他摸了摸后颈项说:
「若是工作上的往来,倒还可以公私分明,但……若是撇开工作不谈,事到如今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跟妳相处。」
「什么?撇开工作不谈,这是什么意思啊?撇开工作不谈,和我相处,具体而言是意味着什么事情啊?」
「这个嘛———」
狄米塔尔无言以对。和瓦蕾莉雅谈话,狄米塔尔先理屈词穷,是非常难得的事情。瓦蕾莉雅乘胜追击,向前踏出一步后,用拳头捶打狄米塔尔的胸膛。
「好了!不要逃避,给我说清楚!」
「……那妳呢?妳又想怎么做?」
「你……你很奸诈耶!没有把问题再丢回来的啦!你先回答你想怎么做——」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能忍受妳成为殿下的人。路奇乌斯也是,其他人也不行……我不会让妳属于任何人。」
「所以,我要你说清楚这代表什么意思——」
此时,幽暗的树林里透出了亮光。
「——找到了!」
「啧!」
狄米塔尔愤恨地咂了咂舌,朝垂挂在腰间的斧头伸出手。
「喂!」
瓦蕾莉雅制止他,低声说道:
「——不要再将自己逼入绝境了!」
「可是———」
「路奇乌斯大人他们离开后,你可能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才没有这回事。你还有我、贝琪娜、卡琳、巴贝尔猊下,以及那个,你租屋处的——」
「……妳是指梅露雪吗?」
「就是她!那孩子字写得歪七扭八,还是替你写了请命书喔!可是你却自暴自弃,抛弃这些人和你的情分,是打算逃到哪里啊!没有情义也该有个限度吧!」
「可是——」
狄米塔尔抓住瓦蕾莉雅的上臂,压低声音发出低吟:
「我无法忍受失去妳。」
「说什么失去,讲得一副我好像是你的人一样——」
「没错,妳就是我的。我决定让妳成为我的人。所以,我绝对不把妳让给殿下或路奇乌 斯。」
「喂……!」
「吵死了。」
狄米塔尔紧抱住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的瓦蕾莉雅,迈步奔跑。高举火把的士兵们的脚步声,从后方逐渐逼近。
可是,奔跑没几步路,这次换看到正面有无数亮光接近。
「———从那里来的,是里希堤那赫卿吗?」
耳边传来高亢的盘问声。这声音很耳熟。
「你果然出现在猊下家啊——」
「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最后那道声音是安洁莉塔发出的。不是从前方,而是从左方传来。大概是已经有无数的人散开在这座森林中,包围住狄米塔尔了吧。
「等……等一下,安洁莉塔!」
瓦蕾莉雅面向少女发出声音的方向,举起手。
「这是———有一些误会、算是有出一点小差错吧———」
「我已经知道里希堤那赫卿逃狱的理由了。」
这道威风凛凛的声音,仔细一听后,发现是夏沙特卿发出的。
瓦蕾莉雅记得封印骑士团除了安洁莉塔留在首都担任三名神巫的护卫外,应该都随同皇太子外出和海德洛塔交涉了才对。既然如此,可能是交涉已经结束,以萨克已经回到了首都。
「……!」
瓦蕾莉雅仰望狄米塔尔的脸庞。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身上大部分的魔纹都理应被消除的狄米塔尔,现在仍然可以施展倍速和倍力这两种魔法。不过,光靠这两种魔法和劈柴用的斧头,能对付的,顶多也只有不怎么会使用魔法的一般士兵吧。封印骑士团的团员们当然会施展倍速和倍力,也会施展其他的魔法,而且剑术也十分高强,不容易对付。凭狄米塔尔现在的状态,很难获胜。
「所有人都不要出手。小狄你也不要鲁莽地想要逃跑喔。」
黑暗的彼方响起以萨克的声音。
「……要是把你逼到走投无路,你的左手臂可能又会失控,这样子瓦蕾莉雅小姐就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强制捉拿你。啊,我先声明,如果你留下瓦蕾莉雅小姐一个人逃跑,我也不会追捕你。只是会认清你原来是这种人,而感到有些失望罢了。」
以萨克说的话,宛如像是在挑衅狄米塔尔似的。你一个人逃跑,我不会追捕你——换句话说,也能解读成是看你要逃到哪里去找路奇乌斯他们都无所谓。倘若狄米塔尔真的选择了这个选项,对亚默德来说,就是眼睁睁地放理应是死罪一条的罪人逃走,会更加有损国家的颜面吧。
不过,以萨克却故意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坚信狄米塔尔不会做出这个选择吧。至少,瓦蕾莉雅对狄米塔尔不会一个人逃离这里感到深信不疑。如果他要一个人逃走,当初就不会避人耳目来到瓦蕾莉雅家。
如此一来,狄米塔尔能选择的选项,就是乖乖被逮捕,或是——
「——哇啊!」
瓦蕾莉雅的身体突然一把被人拉走。等到她掌握住事态的时候,狄米塔尔已经抱着瓦蕾莉雅,朝槐木的树干或树枝一蹬,跳上了树林的上空,穿梭在树梢之间。
「里希堤那赫卿!你这种男人的作为实在是太难看喽!」
夏沙特卿、布尔迪索卿和安洁莉塔各自手上拿着剑,同样从树林中跃上夜空。三人包围住狄米塔尔,同时逼近他。
「……抱歉啊,我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死心。」
狄米塔尔拿起垂挂在腰间的斧头,扔向夏沙特卿。瓦蕾莉雅之后冷静下来思考后,认为狄米塔尔之所以会轻易地扔掉手中唯一的武器,是因为他判断就算他手中拿着剑,夏沙特卿等人也不会真的拿剑砍向他吧。以他们的立场来说,是绝对不会做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伤及瓦蕾莉雅的行为。狄米塔尔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做出扔掉斧头的举动,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作法实在是非常狡猾。
「唔——」
由于挥开斧头的关系,夏沙特卿的动作慢了一拍,正三角形的包围网因此微微歪斜了一边。狄米塔尔这次粗鲁地将瓦蕾莉雅扔向安洁莉塔。
「喂……」
「猊……猊下!」
安洁莉塔急忙将剑收回剑鞘,张开双手准备接住瓦蕾莉雅,然而,就在她即将接住的前一刻,瓦蕾莉雅的身体又被拉回狄米塔尔的身边。因为狄米塔尔将卷住瓦蕾莉雅身体的毛毯末端, 用力拉向自己。
「咦——」
「抱歉啦。」
「呀!」
狄米塔尔一脚踩上毫无防备的安洁莉塔的肩膀,再次跳到远方。
虽然听说骑士团的人都会施展倍速,但说到魔力方面的持久力,恐怕无人能与狄米塔尔并驾齐驱。因为就连身为神巫的瓦蕾莉雅,都曾嫉妒过能连续释放大规模魔法的狄米塔尔。
换句话说,一旦在这种状况下拉开距离,就没有人能追上狄米塔尔。
照理说,应该是如此才对,然而——
「——不会,我才感到抱歉呢。」
「!」
狄米塔尔跃上高空后,他的头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同时落下一道人影。
「通常被扔进牢里的人啊~~都会安分、不敢造次才对啊~~」
夏琦菈•巴贝尔紧贴在狄米塔尔的背后,伸出闪耀着手环的右手,按住年轻人的后颈项。
「……!」
狄米塔尔发现对方是夏琦菈后,立刻企图甩掉她,不过,令人敬畏的少女所释放出的一击,终究还是快了他一步。
「嘎……!」
后脑杓在无可避免的极近距离下挨了一记「击砲」,狄米塔尔因此昏了过去。
「喂,小狄!」
「瓦蕾莉雅小姐,先别大叫啦,快点支撑住他吧。妳的魔纹已经修复到至少可以做到这点程度的事了吧?」
「啊,好……好的!」
瓦蕾莉雅施展旋风,卷起一阵风,支撑住瘫软无力的狄米塔尔,轻轻降落在树林中。
夏琦菈也紧跟在后头降落,她回头望向逐渐接近的火把火光,开口说道:
「我不是说过这孩子必须像这样一击让他昏过去,否则他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失控,变得难以应付吗?根本没必要事先说服他。」
「对不起。」
以萨克带领着部下们前来,他露出不怎么带有罪恶感的笑容,向夏琦菈道歉。
「——不过啊,在这里遇见小狄这件事本来就够不合理了啊。不确认对象是谁,怎么能冒然攻击呢。我彻夜回到鲁奥玛,结果小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牢里逃了出来——」
「但你却像是算好时间似地出现呢。」
「真的是碰巧的啦……不过,我倒是大概猜得出小狄逃狱之后会前往哪里就是了。猊下也一样吧?」
「是啊。」
瓦蕾莉雅听着以萨克和夏琦菈的对话,抚摸着瘫倒在自己腿上的狄米塔尔的头发,对两人说道:
「求求你们!看在我和小狄之前为国家建立许多汗马功劳的面子上,替他减刑吧!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就把柯斯塔库塔家的财产和我今后的所有年俸,都拿去当作这次骚动中受害地区的重建费用——」
「不好意思,就算收下瓦蕾莉雅小姐妳的钱,也不能枉顾国法。」
「那么,不论是订婚还是结婚,我都答应!」
「这也很抱歉。」
以萨克戏谑地瞇起眼睛,弯下腰对瓦蕾莉雅呢喃:
「……妳是非常美丽没错,但跟我喜欢的类型有些出入。订婚的事,请恕我拒绝。」
「咦……?」
「还有,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狄之所以会入狱,是因为他违抗先前的敕命。」
「敕命……?」
「就是你们绕了一圈鲁奥玛的近郊,返回首都的时候啊。」
「啊……」
瓦蕾莉雅终于理解以萨克谈论的话题,不过,她还是纳闷地皱起眉头。
她记得当时下达的命令,是要狄米塔尔解除武装,乖乖就范。他没有照做反而逃跑,确实是违抗了敕命。
只是,瓦蕾莉雅有点不明白,为何说狄米塔尔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入狱。他不是因为遭到叛国罪的牵连才入狱的吗?
「关于这件事,鉴于他以往的功绩,应该已经可以释放了吧?」
以萨克回头望向部下们,耸了耸肩。
「就当作——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吧。不管是小狄浪漫地掳走瓦蕾莉雅小姐的事,还是在这里和我的部下们略微交战过的事情,全都当作没这回事吧……你心觉得如何啊,猊下?」
「就折衷的方法来说,这样或许不错呢。」
「那么,大家就这样接受了吧。安洁莉塔,妳护送瓦蕾莉雅小姐回家,向柯斯塔库塔卿说明原由。布尔迪索卿率领一队士兵护卫她们。」
「是。」
「了解。」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保护巴贝尔猊下回王宫。」
「那……那个!」
看见骑士团的团员们将狄米塔尔置于马鞍,瓦蕾莉雅不由得大声询问。
「小狄——里希堤那赫卿会怎么样呢?」
「小狄?他啊——」
「暂时归我管吧。」
夏琦菈盘起胳膊如此说道。
「——他在我这里,应该也没有贵族敢当面唠叨了吧。要是一样把他扔进牢里,让他再次逃跑也不好,而且我有恩于他,他应该也不会擅自乱来。」
「真……真的可以把小狄放出监牢吗?」
「话说,他都自己逃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他真的能够免于死罪吗——」
「这个嘛,他将会戏剧性地免除死罪。」
「戏剧性……?」
「没错,戏剧性。对吧!」
瓦蕾莉雅纵然不明白夏琦菈话中的真正含义,但她不认为夏琦菈会联合以萨克一起来欺 骗自己。狄米塔尔十分尊敬夏琦菈,而夏琦菈也非常关照狄米塔尔。既然夏琦菈提出要暂时照顾他,总不会对他不利吧。
安洁莉塔扶着瓦蕾莉雅的肩膀,准备送她回家。这此,夏琦菈对瓦蕾莉雅说:
「——瓦蕾莉雅小姐。」
「啊,是。」
「你们这一对还真是可爱呢。」
「……啥?」
「那么,晚安喽。」
夏琦菈挥了挥手,随着一群人马离去。
「猊下,我们走吧。」
「啊,好。」
瓦蕾莉雅在安洁莉塔的帮助下侧坐在马鞍上,满脑子思考着回家后该怎么向父亲解释。
「这是什么!既然有这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咦咦!」
可能是国王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吧,只见卡穆尼亚斯卿蜷缩起身体,大吃一惊。不过,对以萨克来说,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却是意料之中的事。身为大国亚默德的国王,必需具备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度量,再说,杰弗伦十一世也不是什么清雅高洁的人物。他之所以不像杰弗伦十世一样被人称之为谋士,是因为比起用谋略抢得先机,他更喜欢以武力一决胜负,但就本质来说,他是个有什么谋略都来者不拒的精明狡诈之人。
「真……真的要用吗……?可以预想到会引发贵族们的反弹——」
「无所谓!都这种情况了,有什么能用的就尽管用!……这也是个好机会,让那些贵族想起谁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国王发出豪爽的笑声,拿起葡萄酒瓶,直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若是王妃在场,恐怕会皱起眉头指责他吧。
此时,一名紧急派来的使者冲了进来。
「恕属下失礼!」
「怎么了?这次换贾玛尼一带受到袭击,来向我们抱怨了吗?」
「不……不是——是贝尔度在与我国之间的国界边沿召集了士兵……!」
「什么?」
加利德卿瞪大了双眼。
「我国尚未收到贝尔度受到路奇乌斯袭击的报告。」
「可……可是,贝尔度军显示出这样的行动是事实。」
「这是那个吧,贝尔度的国军疑心生暗鬼而事先出兵了吧。我记得贝尔度政府,好像几乎全是比托的傀儡吧?」
「没错。据说中央政府因此与各地的驻防军队产生隔阂……这搞不好出乎意料地麻烦呢。」
若是单纯以国力来看,贝尔度根本比不上亚默德。他们是无法维持神巫,而企图将保有名额转让给比托的弱小国家。
不过,就历史上来看,贝尔度是与亚默德共同创立神圣同盟的十二个古王国之一。万一两国开战,可能会被解读成是同盟的瓦解。就算这次的行动是地方驻防军队自作主张,但光是两军陷入战斗状态、贝尔度军擅自侵入亚默德国土,就足以造成致命的大问题。
「陛下!这件事请交给老夫处理!」
加利德卿气焰高张地站起身来,国王单手制止了他。
「不,若是率领大军前往国界,才真的可能会剌激对方,招致难以预料的事态。这时反而必须派遣少数的人马,尽量快马加鞭前去和贝尔度军的指挥官直接交涉。」
「那派我去吧?」
「巴贝尔猊下确实是适合的人选……不过,进行这方面的交涉也必须拥有攻击对方弱点的狡猾和毒辣。很不巧地,巴贝尔猊下在这方面意外地良善。」
「喂、喂,你这是在褒我还是眨我啊,殿下?」
「有个人更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前提是,若是父王肯赐给他官位的话。」
「唔。」
父子互相对视,露出满足的微笑。
「该新上任的上级特务监察官出马了啊。一到任就身负重责大任呢。」
「因为他有完成此事的能力啊。」
「好吧——卡穆尼亚斯卿,立刻命人在大学前的广场准备会场。」
「会……会场?是……是怎么样的会场?」
「任命仪式……在这种令人郁闷的消息接踵而来的时刻,与其在王宫的大厅召集贵族们严肃地举办,还不如召集市民盛大地举办比较好吧。」
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姑且不论市井小民,但王宫的居民和贵族都还在睡梦中呢。不过,这位国王下了这道命令,势必是希望在太阳高升之前,将一切都准备妥善吧。
这就是亚默德的国力,也是杰弗伦十一世这名男子的威严。
最近,奇奎•亚比奥尔都睡在工房。因为在他想要回家时,有许多士兵会特意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甚至还会在他家周围轮流警备,令他心里过意不去,另外,也是因为他懒得回家的关系,所以就决定暂时住在工房。
因此,贝琪娜也没有回家,和奇奎一起在工房里生活。不过,贝琪娜本身并不讨厌这样的日子。因为万一瓦蕾莉雅或狄米塔尔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从这里赶去会比从家里来得快。
「呼啊……」
当天早上,贝琪娜因为生理现象舒畅地颤抖完身体、洗完脸后,穿上巴秋鲁鲁斯,咬嘎咬嘎地走下楼梯,来到工房的一楼。因为在她醒来的时候,隔壁的简易床铺上已不见她叔父的身影。
「叔叔大人……?你今天特别早起床呢。」
「是啊。」
奇奎站在作业台旁,已经换上皱巴巴的白袍,正在摆弄巨大的剑。
「你该不会已经吃早餐了吧。」
「不,还没有。」
「那我去准备。」
「我不用了,倒是妳。」
「我怎么了 ?」
「刚才王宫派使者过来。」
奇奎没有停下手部的动作,只移动视线望了一眼贝琪娜,然后推了推他的单边眼镜
「——好像希望妳一个小时后到大学前的广场去。」
「我吗?到底是谁要我过去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殿下吧?」
「咦?可是并不是叫我去王宫啊。」
以萨克传唤贝琪娜,通常是在整理王宫内温室的时候,要不然,就是帮忙王妃做事的时候。换句话说,就是需要贝琪娜力量的时候
然而,今天却不是要她前往王宫,而是广场。因为和平常的模式不同,贝琪娜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该不会——是狄米先生要被处死了吧……?」
鲁奥玛大学的广场,是一般市民也能进入的地方,也是离王宫最近的场所。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吧,有时候也会用来作为执行数年一次公开处刑重犯的场所。被传唤到大学前的广场,贝琪娜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怎……怎么办?你说啊,叔叔大人!」
「妳冷静一点啦。」
奇奎咚的一声放下贾基尔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狄米塔尔真的要被处以死刑,妳以为殿下会特地叫妳过去看热闹吗?殿下才不是那么没品性又残忍的人吧。」
「听……听你这么一说……」
「再说,公开处刑是为了抑止犯罪来警告大众,会尽量让多一点人来看。如果要在城下执行公开处刑,肯定会在好几天就张贴公告,通知民众。」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只是,使者通知妳要带这把剑过去。」
「狄米先生的剑……吗?」
贝琪娜掀开面罩,啃咬着苹果,歪头表示疑惑。
「该不会是要没收吧?」
「不无可能。先不论我自掏腰包锻造的贾基尔卡,但毕竟恩佐比亚是使用殿下和国军的预算完成的。」
奇奎凝视着重新打磨剑刃、收进剑鞘的两把剑,点燃菸管。
「——不过,恩佐比亚是小狄专用的魔动剑。别人使用它是施展不出什么效果的。没收它根本没有意义。」
总之,在这里思考各种可能性也于事无补。贝琪娜迅速地将苹果、乳酪、火腿和面包塞进胄里,喝下少量变得有点酸的葡萄酒滋润喉咙,确认没有新的尿意侵袭而来后,从叔父手中接过剑,用毛皮将它卷起来。
「……毕竟是公共场所。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比起危险的斧头,还是带伞去比较好吧。」
奇奎啃咬着一块乳酪,将秋鲁鲁卡佩戴在巴秋鲁鲁斯的腰部。
「——好了,妳去吧。」
「是~~」
奇奎送贝琪娜出去后,贝琪娜便前往鲁奥玛大学。
「……奇怪?」
穿过城塞区,来到旧城区一带后,贝琪娜发现人潮移动的方向跟平常不同。平常上午的这个时间,来市场购物的人潮是最多的。可是今天人潮却是从东边沿着包围住城塞区的城墙,往西边移动。
「……难道,大家都是要去大学前广场吗?」
跟着人潮走,就会到达鲁奥玛大学本校。贝琪娜先回到城门,询问担任警备任务的士兵。
「那个……不好意思。」
「什么事?」
「今天大学广场有什么活动吗?」
「详细情形我也没有听说。」
虽然贝琪娜并不认识那名士兵,但她全身包裹着粉红色铠甲,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以萨克颁发了一个名字很长的勋章给她,所以有一段时期她曾经是话题人物。因此就算贝琪娜像这样突然询问士兵事情,士兵也都会有礼貌地回应她。
「——我同事被派出担任广场的警备任务,据说是要举行新任监察官的任命仪式。」
「咦?那种仪式,不是都在王宫里举办的吗?」
「我本来也是那么认为,但各位神巫似乎也要出席,好像也有事情要向市民发表,所以才特地召集民众过来吧——」
这位体格单薄、看起来不太可靠的士兵,连贝琪娜没问的事情也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不过,贝琪娜几乎都左耳进右耳出。
「该不会是瓦蕾莉雅小姐和以萨克大人的——」
「咦?什么?殿下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那个,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那个,殿下叫我到广场来,可以让我从城墙上通行吗?」
「原来是这样啊!请过、请过!」 ,
还好这个士兵很好说话。贝琪娜松了一口气,爬上支撑城门的塔里的螺旋梯,来到城墙上。
今天的天空壁垒分明地染成了七分蓝色、三分灰色。尤其是西南方的天空,挂着阴暗的云朵,因此贝琪娜的心中仍然无法抹去不祥的预感。
她哐啷哐啷地通过城墙上方,前往鲁奥玛大学,看见前往广场的人潮万头攒动的景象,屏住了呼吸。据说大学前广场能容纳一万人以上,但最后聚集的人潮恐怕不止这些吧。像这样从高处眺望,就能清楚地看见许多人正从城镇的各处前往大学前广场。
「——贝琪娜小姐!」
「咦?」
贝琪娜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回过头后,便看见城墙的内侧——城塞区那侧的优雅小路上,有一群人马。是皇太子以萨克和他的骑士团。
「以……以萨克大人!真是失礼了!」
贝琪娜发现自己正处于俯视一国皇太子的状况,连忙跳下城墙。
「……其实妳可以不用跳下来啦。」
看见贝琪娜发出匡啷一声巨响,跳了下来,以萨克苦笑着调整帽子。
「那个,有使者来到工房,吩咐我带狄米先生的剑来广场,那是——」
「喔喔,是我派人去的。谢谢妳特地过来,辛苦了。」
「您吩咐我带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呢?广场究竟要进行什么事情呢?」
「那是祕密……不过,对妳来说,大概是如梦似幻的事情吧。」
以萨克故意在关键的地方搪塞过去,对贝琪娜莞尔一笑。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你们没有资格说话

鲁奥玛大学本校
紧邻在包围住城塞区的城墙南侧。
它是亚默德最古老的综合大学, 但是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加,
好几个学院都转移到了洛利斯。
现在还留在鲁奥玛本院的,只有神学院和3座小小的图书馆,
其他的学院都集中在洛利斯。
随着学院的转移,
有好几栋校舍也从奥玛本校移建到洛利斯。 结果,本校舍周边的空地,
在不知不觉间,便被称为鲁奥玛大学前广场。
大学创立当时所铺设的石板路,
因为周边居住的捐款,如今也仍然维持它美丽的模样。

瓦蕾莉雅等人被带往的地方,是鲁奥玛大学本校舍三楼,面向广场的广阔阳台。这个以往用来当作校长进行演说的场地,今天则是设置了国王、皇太子、内务大臣等大人物,以及瓦蕾莉雅和夏琦菈的位子。
阳台栏杆的前方,聚集着数以万计的民众。想必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接下来这里要进行什幺事情吧。不过,对他们来说,那种事情肯定无关紧要。与瓦蕾莉雅和以萨克这两人不同,鲜少在民众面前露面的国王,甚至是「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应该也有许多人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他们两人一眼。
瓦蕾莉雅神色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坐在她隔壁的夏琦菈悄悄对她低喃:
「喂、喂,瓦蕾莉雅小姐,妳那是什幺脸啊?好歹笑一个吧。」
「啊,好的……」
即使夏绮菈这幺说,瓦蕾莉雅依然坐立不安。
被带往这里的途中,瓦蕾莉雅听到了聚集在二楼讲堂的贵族们的声音。他们说今天这个紧急举办的仪式,是为了告知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同时任命代替他成为瓦蕾莉雅的专属纹章官,也就是新任的上级监察官。其中也有人提到之前订婚的传闻,说会不会同时打算施予恩施,规避狄米塔尔的死罪。总之,也有人说出------这下子终于能将碍眼的里希堤那赫家完全从这个国家的政治中排除。
幸好瓦蕾莉雅没和这些爱说三道四的贵族们处于同一层楼。要是她隔壁坐的是强硬主张处死狄米塔尔的贵族,瓦蕾莉雅搞不好会不分场合赏他一巴掌。
「……为什幺妳道孩子,这次换成脸颊气鼓鼓的啊?」
「……对……对不起。」
瓦蕾莉雅不小心将内心深处怀抱的郁闷心情表现在脸上,受到指摘后,缩起了脖子。
「巴贝尔猊下,您知道这个仪式是要做什幺吗?」
「嗯?妳没听说吗?是新上级特务监察官的任命仪式啊。」
「这是真的吗?那幺,那个人会成为我的新纹章官吗——」
「是啊,再怎幺样也不好将里希堤那赫家的人放在神巫身边了吧……」
「可……可是—」
瓦蕾莉雅本来想要继续追问夏琦菈,但却立刻垂下了头。狄米塔尔现在正处于能否避免死罪的紧要关头。根本不是追究他会不会被撤除瓦蕾莉雅专属纹章官-职这种小事的时候。
「——好了 ,要开始了。」
「————」
到目前为止坐在椅子上和以萨克说话的国王,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后,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的栏杆处。瞬间响起了民众的欢呼声。骁勇善战又豪爽的杰弗伦十一世,守护国民的生活,而且平易近人,十分受到人民的爱戴。
国王挥了挥手回应民众的欢呼声,一会儿后,便将双手置于阳台的栏杆上,一语不发地傲视四周。国王光是做出这样些微的举动,这次聚集在广场的民众便突然鸦雀无声。
「……临时通知各位,还有这幺多的国民到场,我先谢谢大家。虽然最近骚动不断,影响到
各位的生活,但绝不会动摇我大亚默德的威信。」
国王在此时指向-一旁的夏琦菈和瓦蕾莉雅_。
「——鲁德贝克貌下有外务在身离开首都,不在现场。但巴贝尔猊下和柯斯塔库塔貌下都还健在,身为雷顿特拉妻子的她们健在,就证明了亚默德仍是个受到神明祝福的国家。」
长相充满威严,口才倒是挺好的—瓦蕾莉雅如此心想,在国王的介绍之下,和夏椅菝一同对国民挥手,同时露出苦笑,减缓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在这里,我要顺便向各位宣布一件事。首先关于魔法院本院长一职的空缺,原本由布罗娜.穆瑙女史暂时代理本院长的职务,现在我将请她正式就任本院长一职。另外,跟过去一样,从今往后也将继续担任神巫之首的巴贝尔猊下,似乎有话想对王都的人民说。」
「……咦?」
听说今天是新医官的任命仪式。瓦蕾莉雅还以为国王铁定会宣布解任狄米塔尔,介绍瓦蕾莉雅新任的专属纹章官,看来似乎还没有打算提出关键的话题。
夏琦菈不理会感到疑惑的瓦蕾莉雅,挥舞着双手走到中央后,踩上踏脚凳,背着手说道:
「呃~大家好。」
夏琦菈远望民众,轻轻招了招手,呼唤内务大臣。
「——想必大家道,算来算去,我也当了二十年以上的神巫,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防范这次这些事态于未然,实属惭愧,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除了当神巫以外,我想不到自己能为国家尽什幺心力,所以,趁这个机会,我打算到死之前,都维持我神巫的身分……当然,如果有本领比我高强的新人脱颖而出,我也可以把位子让给她就是了。」
民众之间发出了笑声和欢呼声。瓦蕾莉雅当然也很受民众欢迎,但夏琦菈在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受到民众的爱戴。即使鲜少有机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她开朗的个性,似乎广泛地受到国民的喜爱。
「——所以,这几乎注定了我这辈子必须单身,既然如此我就看开一点,想说虽然不能结婚,但至少有个孩子吧,就决定收个养子。应该说,我已经收了。」
虽然神巫宣布终生在位是前所未闻,但神巫收养子一事更是前所未闻。当然,瓦蕾莉雅听了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民众会开始发出喧闹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幺,我现在就来介绍我的养子出场吧。J
「咦?」
夏琦菈收养子,也未尝不可,但瓦蕾莉雅实在不清楚她为何要在这里介绍她的养子出现。不过,就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国王和皇太子的表情看来,夏琦菈并非是脱稿演出,似乎打从一开始就预定这幺做。
瓦蕾莉雅疑惑地皱起眉头,回头望向背后自已刚才等待的讲堂。
「——!」
回过头后,瓦蕾莉雅的眼前站着一名青年,身穿以白色为基调的全新礼服。
「……别东张西望,好好看着前面。」
青年没好气地发出低沉的声音对瓦蕾莉雅呢喃,然后整理用领巾装饰的领口,走上阳台。
「各位民众,请看!」
夏琦菈从踏脚凳跳到青年身上,紧抱住他不放,爬到他的肩膀上,高声吶喊:
「——这位沉默寡言的冷漠型美男子就是我的养子狄米塔尔.里希提那赫!不过现在已经是狄米塔尔.巴贝尔就是了!」
那位被夏琦菈拍着头,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的青年,正是狄米塔尔.里希提那赫本人。
「咦!什幺!」

瓦蕾莉雅瞪大双眼,从椅子上抬起腰。对狄米塔尔出现在现场一事感到惊讶的不只瓦蕾莉雅,下方的阳台传来贵族们的骚闹声与怒吼声。
「 卡穆尼亚斯卿.」
听见夏琦菈的呼唤,卡穆尼亚斯卿便急忙将夹在腋下的裱框文件高高举起。
「——我想,从下面应该看不到,但正如你们所见-我可是有确实准备好收养文件。」
「这太荒谬了……!」
「那个小鬼竟然是猊下的养子! J
「不可能!我们可不认同!」
「这是为了钻法律漏洞而耍出的卑鄙手段!」
大多数的贵族,应该都是期待狄米塔尔受罚而来到这里的。然而,那个狄米塔尔却以夏琦菈的养子被介绍出来。他们的喧闹声,似乎与尊崇夏绮菈的民众发出的声音所包含的情绪截然不同。
夏琦菈从上方喝止那些喧闹声,说道:
「我想,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后有发现,这位狄米塔尔曾经是遭问叛国罪的里希堤那赫家的人。不过,他现在无庸质疑是我的儿子。巴贝尔家的继承人。 如果有人对我的儿子有什幺意见,我会好好地听他说,等一下到王宫来!」
在这次的事件当中,也有不少市民受害,应房子被烧毁而无家可归、失去了家人。想必也有人听见里希提那赫家的人就感到愤恨难平吧。不过,在夏琦菈向他们说明狄米塔尔和那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后,应该没有多少人还敢当面表示有意见。
这次换国王对吵嚷的民众说:
「由于这个收养的手续是在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叛乱之前就办理完毕,因此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不适用于连坐法。另外,我要再次任命狄米塔尔•巴贝尔为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专属纹章官兼上级特务监察官。」
国王不是说「打算任命」,而是十分肯定地说要任命。这一连串的过程,果然是国王和夏琦菈等人为了打压大贵族,从静开始就计划好的吧。
国王忽视从下方阳台传来的吵闹责备声,继续说道:;
「虽然刚就任有些仓促,但我要命令柯斯塔库塔猊下和巴贝尔卿以我的代理人的身分,立刻前往贝尔度。」
「快站起来吧,瓦蕾莉雅小姐。」
夏琦菈跳下狄米塔尔的肩膀,轻声催促瓦蕾莉雅。瓦蕾莉雅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后,站到狄米塔尔的身旁,朝人民挥手。
此时,瓦蕾莉雅在人群中看见一对眼熟的父女。坐在父亲肩头上,拼命挥舞双手的女孩,记得好像是叫作梅露雪吧。
「国王万岁!」
「亚默德万岁!」
从某处响起这样的声音一口气蔓延开来,在这之中,少女似乎明显地呼喊着狄米塔尔的名字。
瓦蕾莉雅悄悄地询问夏琦菈..
「——您到底施展了什幺魔法?收养……该不会是伪造文书吧?」
「才没有,伪造文书反而会让贵族抓住弱点,穷追猛打。那张文件百分之百是真的。」
「我也想问那张真的文件是怎幺生出来的.…但我大概有个底就是了。」
「我想也是呢~」
夏琦菝露出满足的笑容,仰望狄米塔尔。
「就算再怎幺信任对方,也不能在白纸上签名,交给对方啊一」
「……果然是那个啊——」
狄米塔尔伸手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夏琦菈拍了拍他的屁股,对两人说:
「总之,快点动身吧。被贵族们抓到可就没完没了,奇奎的侄女已经准备好马车在等你们了。」
「好……好的!」
「喂,小子。J
狄米塔尔打算从阳台走进室内时,国王面向民众对他说:
「你的任务就如同我刚才说明的一样……用你自己的能力证明,你有没有继续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的资格吧。」
「……我知道了。」
狄米塔尔朝国王和皇太子的背后微微行过一礼后,便迅速移动脚步。
瓦蕾莉雅连忙追了上去,说道:
「任……任务,到底是什幺?刚才陛下提到了贝尔度——」
「贝尔度疑心生暗鬼,开始动兵了。实际的情况好像是军方擅自动兵的样子。」
「那是指……要攻打我国的意思吗?」
「比起攻打我国,更糟糕的是同盟国彼此开战这件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会让神圣同盟有名无实。」
「……」
瓦蕾莉雅咽了一口唾液,脚步声越发响亮,快步走下楼梯。


在国王和皇太子还留在阳台的情况下,贵族们无法先行离席,完全错失了阻挡狄米塔尔的机
会。
「陛下!」
「请您解释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仪式结束后,贵族们立刻包围住从阳台走进讲堂的国王。既然让狄米塔尔先走一步,那幺贵族们不满的予头会指向自己,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以萨克自然不用说,国王当然也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来到大理石打造的大厅,面对气得面红耳赤的贵族们。
「我应该已经简单向你们说明过我国现在与贝尔度之间的问题。你们在知道这样的紧急事态下,还叫住我,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唔……」
国王轻微地威吓后,贵族们便畏缩地屏住呼吸,面面相觑。要在此时提出狄米塔尔的话题,恐怕需要一定的觉悟吧。只是跟着一部分大贵族随风起舞,油嘴滑舌的人,肯定会因为刚才的那句话儿裹足不前。尽管如此还是执意要提出的话,肯定就只有痛恨里希堤那赫家痛恨到骨子里的人吧。
以萨克精明地让父亲成为众矢之的,冷静地观察贵族们的表情。」
「当……当然是很重要的问题!」
果不其然,博列洛家的当家尽管有些结巴,还是率先开口。
「虽然陛下您判定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无罪,但我们可不会被那种歪理给欺骗!」
「没错!怎幺可能那幺刚好就收他作养子——」
「陛下甚至不惜把巴贝尔猊下卷进来,也要枉顾国法,我们绝不容许!」
「你们说谁枉顾国法了?」
国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后,贵族们包围住他的圆圈便松开了一点。就以萨克的观察,强硬派的果然似乎还是博洛列一族。大概还在记恨本家的儿子米歇尔,与分家的雨果和埃克托被狄米塔尔打得落花流水,赶出封印骑士团的事吧。
「……早知道当时就别随便处置了。」
以萨克轻声叹息,对博列洛家当家塔塔.博列洛说:
「既然你们提出不准枉顾国法,必须严格处分的话,那幺首先就必须将你家的独生子处刑,这样可以吗?」
「您……您说什幺!」
「我明白你们一族痛恨小狄,但这是你们自作自受吧。光是就我所知道的,你儿子的罪状就十分重大喔。」
以萨克将右手伸到塔塔的眼前,折起手指细数。
「处于护卫巴贝尔猊下返乡的立场,却还对附近村庄的姑娘强暴未遂,还反过来怨恨阻止他的小狄,杀人未未遂。虽然这两件事都是未遂,但若是小狄实力比他弱的话,这两件罪行就会是既遂了吧?加上不久前他还因为企图在狱中烧死小狄而被逮捕。但我全都从宽发落了,果然还是依法严格处分比较好吧?」
「这……这个嘛—」
「再说,你们凭什幺说我枉顾国法?」
国王一把抓住塔塔.博列洛的外衣,将他压制在冰冷的墙上。
「唔咕—」
虽说两人在年龄上算是同一世代,但塔塔每曰沉浸于美酒美食,过着怠惰的生活,而国王则是自年少时就驰骋沙场,两人在身高和肌肉的量都截然不同。国王几乎用一只右手臂的力量就将博列洛压制在墙上。塔塔发出痛苦的呻吟,国王低声对他说:
「……都是你们在那里嚷嚷什幺国法、正义的,我才像这样秀出任谁都看得出来、明显符合国法的东西,还是说,就让你儿子代替狄米塔尔•巴贝尔去贝尔度好了。」
「这……这个嘛……那……那不是我儿子的职务……」
「还谈什幺职务,你儿子不是无位无官,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吗?」
听见以萨克语带轻蔑的低喃,塔塔的脸色有别于呼吸困难,更加通红了。
「搬出职务这个借口啊……那幺,要我马上赐给你儿子监察官的地位也行喔。不过,若是失败,我可不保证他能活命。这就是这幺危险的任务。就算不是你也无所谓,博列洛卿!」
国王抛开缩成一团、中年发福的贵族,依序望向周围的男人们。
「其他人也行。有人要代替狄米塔尔•巴贝尔前往贝尔度,或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吗!」
排除任务的严苛度,这是十分破格的提议。
即使是权门贵族,也难以轻易地得到上级特务监察官这个职位。因为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必
须拥有对国家的忠诚心、,以及视情况能与犯罪者交战的力量。
尽管如此,仍然没有任何人愿意。想必这些贵族们也心知肚明,这个只需要听从国王命令的特别官职所拥有权限越大,伴随的困难和危险就越多吧。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令以萨克感到有些痛快,也因此能听见至今仍站在广场上不肯离去的民众们所发出的口号声。国王听着口号声,满足地点着头,毫不客气地对贵族们说道:
「——听好了!你们这些贵族利用财力逃避兵役,每天吃喝玩乐,一开口就是抱怨。国家有难时什幺忙都帮不上,真是废物!」
「陛……陛下!您怎幺这幺说,就算是陛下您—— 」
「怎幺?你想说就算是国王,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是吗,比尔沙卿?」
国王的视线一移到别的贵族身上,周围的贵族便往后退,避免受到波及。
「就连全国贫苦的百姓也懂得捐款修复离宫,到现在没有掏出一第纳尔的你究竞有什幺能耐。你倒是说明给我听啊。具体而言,你到底有用在哪里?」
「……」
「被我说道这种地步还无法还嘴的你们能做的事情,顶多就只有掏出离宫的修绩费罢了!知道的话,还不快点回家打开钱箱!」
国王举起双手,对贵族们说:
「我之所以会默许你们用肮脏的手段来谋取钱富,是因为我以为在这种时候你们会派上用场!要是连这种时候都派不上用场,我才要判你们叛国罪,除掉你们!」
「就……就算是陛下您!这种事情……」
「九等亲哦!」
国王露出奸佞的笑容,打断贵族有气无力的话。
「毫无节操,到处沾花惹草的你们,知道自己九等亲内有多少人吗?说得出全部人的名字吗?如果他们全是清正廉明的乖小孩就好喽!」
大贵族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不断进行政治联姻。实际上,随便从在场的贵族中挑出一位, 计算他九亲等内全部的亲戚,恐怕轻易地就超过一百人吧。搞不好,在场的大多数贵族,都是彼此九亲等内的亲戚也说不定。
假使他们其中一人干出可能触犯叛国罪的行为,所有人都会站上处刑台。就算今后再怎幺严厉地管束亲人,叛国罪没有时效的问题,只要回溯过去,发现有那样的亲人存在,有些贵族还是有可能遭到连坐而丢掉小命。
以萨克暗示性地说道:
「……我们朝那方面严密地调査看看吧,父王?」
「说的也是——只要牵涉到现场十分之一的人,就能没收庞大的财产吧。比起一点一滴募集
捐款,这幺做效率快多了呢。」
「……!」
有人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 好了 ,希望严格处置的人可以回去了。回家摸着自己的脖子,等待判决下来就好了,不过,说从宽发落就好的人,在这里开完票再离开。如果今后的调查查出什幺糟糕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从宽发落。」
「开……开票……是指?」
「其实近期内会发行修复离宫的特别债。我要卖给你们。我这可不是叫你们买免罪符的意思喔。而是叫你们买十年后会附利息回来的债券。很有良心吧。」
「是……是……」
贵族们面面相觑,似乎在观察彼此会如何应对。不过,他们应该别无选择吧。如果希望国王所说的严格处置,肯定会在某处被查出自己干出的坏勾当——换句话说,他们全都内心有鬼,自知只要运气不好,就会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势必没有人会为了省下购入债权的数万第纳尔,而背负如此大的风险吧。国王就是确信这一点,才敢大声宣扬。
总之,这下子就能收集到十二分的资金来修复离宫了吧。如果要赶工,还能多发一些工资增加工人,剩余的钱或许还能用来重建市街。
如此一来,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避免与周边诸国交恶一事了——以萨克面向阳台,从敞开的玻璃窗倾望天空,玩弄着帽子发出叹息。
狄米塔尔在侵入柯斯塔库塔家的那晚,没有被抓回地牢,不知为何来到了暂住在王宫里的夏琦菈的住处,受她照顾。夏琦菈还帮他刻绘最起码的魔纹,也就是,用来刻绘魔纹的魔纹。
之后,狄米塔尔在自已的肌肤上刻绘魔纹。狄米塔而本来就不是会在全身刻绘魔纹的那种人,要恢复和以前同样水平的魔纹,应该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狄米塔尔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灵巧地在自己的上臂刻绘魔纹,同时抬起眼望向瓦蕾莉雅。
「……干嘛?事到如今,还有什幺好稀奇的吗?」
「我……我又不是因为对你自己刻绘魔纹感到稀奇!」
瓦蕾莉雅羞红了脸颊,急忙将视线从狄米塔尔身上移开。
「…通……通常都会顾虑到是什幺场合吧?竟……竟然在这种狭小的车厢内,脱……脱衣服——」
狄米塔尔看着结结巴巴抱怨的瓦蕾莉雅,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
「现在不是能分时间和场所的状况吧……有意见的话,就闭上眼睛不要看啊。」
虽然对看见男人裸体而脸红的少女不好意思,但他必须在抵达贝尔度之前就修复魔纹。国王和皇太子之所以采纳夏绮菈的意见,不惜使出类似秘技的举动,让狄米塔尔无罪释放,是因为判断狄米塔尔的能力有那样的价值吧。换句话说,狄米塔尔有义务证明自己的能力。若是得到因为魔纹修复不及而导致任务失败的报告,只会让仇视狄米塔尔的贵族开心罢了。
「喂,粉红铠甲女。」
「什幺事?」
小窗外,坐在车夫座上驾驶马车的贝齐娜,发出有些兴奋的声音回答。
「我的两把剑,都没有特别的动过吧?」
「叔叔大人是这幺说的~但我想顶多也只有重新磨利剑刃,换过新的剑鞘吧。」
「那就好!」
狄米塔尔双臂的魔纹,是以甲基尔卡或恩佐比亚作连结的前提之下而刻绘的。既然剑上的魔纹没有刻意的更动,那他也不必要特意的调整刻绘在手臂上的魔纹。对现在没有时间的狄米塔尔来说,这样比较省事。
瓦蕾莉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的田园风景,开口说:
「贝尔度是接受比托经济援助的国家吧?」
「是啊!国家财政即将破产,所以他们实质上才想把神巫的保有名额卖给比托吧。」
已经决结束任期的现任神巫作为最后一任,不再选出新神巫,将保有名额转让给他国,具体而言要由哪一个国家承接这个名额,在经过不断地争吵之后,前几天终于尘埃落定。
「最终,承接贝尔度的神巫保有名额的,是比托对吧。」
「毕竟,那里从以前开始,就为了这个目的才持续援助贝尔度的经济啊。贝尔度政府比起自己的面子,也以让国内的经济稳定为优先吧。」
「贝尔度是那幺穷困的国家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正因为如此,国军的失控才更显得可怕。一旦累积未支付的薪资之类的不满,就可能不受控制,招致难以预料的事情。」
根据传到鲁奥玛的第一手消息,贝尔度东部方向的驻防军队,已经开始朝亚默德的国界线移动。虽然还不淸楚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十分可能是因为路奇乌斯袭击同盟诸国据点的事件而引发他们这次的举动。
瓦蕾莉雅事前未被告知太多的情报,只命令她先前往当地,就被推进了马车。虽然靠别人气备的书面数据应该能掌握某种程度的信息,但肯定无法感受到这次的任务有多幺地困难。
「那个东部方面的驻防军队,规模大概多大?J
「应该——不到一千吧。」
「只有……这样?就只有一千人左右吗?」
「是啊。规模大概是亚默德一个小城镇的驻防军队吧。毕竟贝尔度本身就是个很小的国家嘛。不过,凭现在贝尔度政府的力量,都还是无法压制这点人数的区域军。一个弄不好,可能激怒他们,攻打亚默德。」
「所以,才只派我们两个人去啊……」
跟随狄米塔尔等人搭乘的马车前往贝尔度的兵力为零。被四匹马拖曳,车身比平常搭乘的来得小而轻的马车,以飞快的速度驶向四方。
「只有一千人左右的话,我一个人也能解决。」
「我想是能轻易地击败或是赶走他们——不过,要是事情那幺容易处理,就不必特地派妳这位神巫出马了。」
「咦?」
虽然还不确定,但当地的亚默德军应该还没有收到允许交战的命令。既然必须避免同盟国的正规军交战的话,那幺即使贝尔度军主动攻击,亚默德军也无法反击。狄米塔尔两人身负的使命,就是事先防止两军开战,可以的话,最好阻止贝尔度军跨越国界。
「不是要我们打赢战争,而是避免交战吗!只……只靠我们两人,是……是要怎幺——你快点刻完好吗!」
瓦蕾莉雅不由自主地望向狄米塔尔,又立刻泛起红晕,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仰望车顶。
「看我们要用什幺办法都行吧……明明也能派遣外务副大臣过来,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
表示事情就是如此紧急吧……再来就是一番好意,要我们抬高自己的名声吧。」
「哪里是好意了啊,我实在看不出来。」
「不是对妳,是对我。任务成功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万一失败,我本来也是要被处以死刑,就算要我付出生命以示负责,也死不足惜。」
狄米塔尔扣上衬衫的钮知,自嘲地笑了。
瓦蕾莉雅再次抬眼望向狄米塔尔,拿出一张折成小小的纸张。
「——给你」
「啊?」
「我之前说过了吧。是你住的地方,那个房东的——」
「大叔写给我的?」
「不是。」
「喔喔,是梅露雪啊。」
「就连那幺年幼的孩子,都为你写了请命书喔。」
「……」
狄米塔尔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爱装大人的小女孩了。虽然这张称为请命书的纸张上书写的文字歪七扭八的,但仔细想想,教那个没有上学,在家帮忙的孩子写字的,就是狄米塔尔。这下子回国后,可要帮她补习了。
正当狄米塔尔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瓦蕾莉雅敲了敲年轻人的膝盖,说:
「至少有那幺多人在担心你,你可绝对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喔。」
「妳竟然会这幺拜托我,还真是难得呢。」
「我是……在……在跟你说正经的——」
瓦蕾莉雅突然梗住话语,垂下头。
「啊!喂,狄米先生!你为什幺惹哭瓦蕾莉雅大人啊!」
贝齐娜察觉到马车内的异常变化,难得大声责备狄米塔尔。
「你怎幺可以对真心关心你的人,说这种讨人厌的话呢!」
「……妳给我安静一点。J
狄米塔尔急忙拉起小窗的窗帘,低声对瓦蕾莉雅说道:
「喂!妳最近泪腺未免也太发达了一点吧?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就哭啦!」
「这才……才不是小事!」
瓦蕾莉雅的拳头陷入了狄米塔尔的上臂。老实说,点儿也不痛,但似乎能感受到少女的认真。
面对成熟女性的时候,根本不会这幺麻烦。就算两人发生什幺冲突,只要狄米塔尔一不吭声,女人自然会认输。不过,像这样交换立场后,狄米塔尔终于了解到,那是因为自己不过是个固执又任性的小鬼,而女人只是包容了这样的他罢了。
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的情况则是,不管怎幺做,瓦蕾莉雅都不可能比狄米塔尔成熟。那幺,或许只能由狄米塔尔成熟的妥协了,狄米塔尔叹了一口气,抚摸后颈项,慎重的选择辞藻,说道:
「总之……我也不想死啊,既然有生存下去的机会,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去争取。我没打算自暴自弃。」
「……真的吗?」
「说谎也于事无补吧。」
「真的吗?」
「……」
瓦蕾莉雅像是在打探他的心思般,抬起眼不断询问,令狄米塔尔感到不耐烦,但狄米塔尔也无法冷漠地对待她,便粗鲁地一把抓住少女的脸,像是要堵住她的嘴一样。
「…现在正在执行任务。少说废话。」
「泥.……泥很诈耶!」
「没有什幺诈不诈的……话说回来,妳魔纹修复完毕了吗?我听说穆瑙女史突然忙碌了起来,没有办法专心帮妳修复魔纹。」
「噗啊——这……这个嘛……」
瓦蕾莉雅挣脱狄米塔尔的手,似乎一边深吸呼,一边轻微地集中精神。
因为拉上窗帘而变得阴暗的马车里,散发出微弱的红光。瓦蕾莉雅白皙的肌肤表面浮现出复杂的曲线,释放出磷光。大概确认过后,显露出的魔纹大致上都已修复完毕的样子。这样的话,应该能应对大部分的状况吧。J
问题在于,被那个护手消除地一干二净,平常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胸口和背部的魔纹。
「『契约之印』怎幺样了?」
「啊……那个应该还没修复。」
「什幺?那里应该最先修复才对吧!」
「因为——穆瑙女史说她找不到范本的『魔纹地图』。」
穆瑙女史原本只是代替狄米塔尔修复瓦蕾莉雅私密部位的魔纹,并非瓦蕾莉雅的专属纹章官。因此,复杂的魔纹必须参照「魔纹地图」才能修复。不过,据说那本关键的「魔纹地图」却在魔法院火灾的时候弄丢了。
狄米塔尔蹙起眉头,轻轻伸出手打算脱掉瓦蕾莉雅的战袍。
「喂……你……你干嘛!突然伸出手是想要做什幺!」
「现在立刻脱掉衣服,我迅速帮妳修复好。」
「在……在这里!可是,那是没有实用性的魔纹,等任务结束后再修复也行吧!」
「据说契约之印一定要最优先修复。这句话已经流传了二千年了,肯定有它的意义存在。如果现在能修复的话,最好还是先修复完毕。」
「可……可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脸,表现出忸扭怩怩的态度。
「……你保证不会对我做奇怪的事?」
「什幺!」
听见瓦蕾莉雅脱口而出的低喃声,狄米塔尔扬起眉毛。
「别闹了妳,就说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了。」
狄米塔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瓦蕾莉雅拉到自已身边。
「呀!」
「少啰嗦了,坐到我大腿上:。要不然在抵达贝尔度之前,会来不及修复完的」
「我……我知道了……」
瓦蕾莉雅虽然有些难为情,还是跨坐在狄米塔尔的大腿上。刚好两人的视线一样高,形成彼此面对面互相凝视的姿势。
「……喂。」
「怎幺了?」
「妳跨坐在我身上干嘛?」
「咦?可是,你不是叫我坐在你大腿——」
「我要修复的可是妳背后的魔纹耶。妳面对我是要怎样?不用跨坐也没关系,背对我,坐到我大腿上」
「啊,对……对喔--」
瓦蕾莉雅的脸颊更加通红了,她急急忙忙转过身,背向狄米塔尔。
「身体暂时往前弯一下,不到五分钟就好了。」
「嗯。」
狄米塔尔尽可能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解开瓦蕾莉雅紧身胸衣的纽扣,将手指抵在她白皙的背部。这半年多以来,狄米塔尔已经修复过无数次瓦蕾莉雅的魔纹,即使不用参考任何范本,也能刻绘出契约之印。狄米塔尔将记忆中绽放的花朵正确地描绘在少女的肌肤上,用鼻子哼了一声。
「巴贝尔猊下说了……很少看到像妳这种必须频繁修复魔纹的神巫。」
「因为……危险的任务很多啊——」
瓦蕾莉雅忍住刻绘魔纹的疼痛,有气无力地反驳。
「不要找借口。虽说亚默德的神巫不是有名无实的花瓶,但通常好像不会如此频繁让魔纹受损哦。」
因为任务内容不同,直接比较或许没什幺太大意义,总之,瓦蕾莉雅经常落得身负重伤、修复魔纹的下场。
转眼间,狄米塔尔已经刻绘完契约之印,不过,他仍然将手指抵在少女的肩胛骨上,陷入沉思之中。
「……喂,我说你啊。」
或许是发现已经不再感到疼痛了吧,只见瓦蕾莉雅转动脖子,回头望向狄米塔尔。
「该不会已经修复完毕了吧?」
「是啊。」
「那你打算用手指触碰我多久啊?」
「怎幺,不能碰吗?」
「咦?这……这个嘛——」
狄米塔尔这话并没有特别的含义,但瓦蕾莉雅听了之后,却缩起脖子,感到惊慌失措。
「开玩笑的……我刚才在思考事情。」
狄米塔尔把他大腿上的少女轻轻移动到自己身旁的座位,拉下卷起的衬衫袖子,叹了一口气。
「……妳有听巴贝尔猊下说过她和本院长年轻时候的事了吗?」
「啊……有。是指离宫地底下的那件事吧?」
「老实说,我以前认为雷顿特拉之类的神话,就算不是全部,大部分也都是后来的人胡乱编出来的故事。」
瓦蕾莉雅重新扣好紧身胸衣后,诚恳地听着狄米塔尔说话。
「但是,听了猊下说的话,我开始觉得那里可能真的有什幺东西存在。」
「你的意思是,那里可能真的封印着『魔』吗? J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幺。不过,本院长早在二十年以前就对存在于离宫地底下的东西十分关心……」
狄米塔尔也十分清楚奥尔薇特有多幺聪明伶俐。她不可能无凭无据执着于那个隐藏在大地下的东西那幺多年。
既然如此,就代表那座离宫底下确实有着超越狄米塔尔等人想象的某种东西存在吧。
『就连巴贝尔猊下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幺吗?』
「……她好像知道,但是应该不可能那幺老实地就告诉我们吧。」
狄米塔尔等瓦蕾莉雅整理好服装仪容后,拉开窗帘。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附近的田园风景也逐渐没入暗红色之中。这次的任务必须尽快抵达当地,所以没时间悠间地在半路的城镇寻找旅馆。
狄米塔尔推开瓦蕾莉雅,将脸凑近正面的小窗,对贝齐娜说道:
「——喂,粉红铠甲女。」
「啊,你已经好好向瓦蕾莉雅大人道过歉了吗,狄米先生?惹女孩子哭泣的话,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喔。J
「……妳那像小姑一样的说话方式是怎样?少啰嗦,听我说话。」
「什幺事?」
「往这条街道一直行驶下去,太阳下山后,在第一眼看到的榉木下停车。」
「咦?要是没看到榉木的话,可以一直行驶下去吗?」
「如果没看到的话……放心吧,绝对看得到。」
这条街道从鲁奥玛朝西南方延伸,东西横贯过贝尔度,一直通到米尔左札。如果不是习惯徒歩旅行的人,可能不会意识到,但从鲁奥玛朝四方延伸的街道上,一每隔五里格就种植着一棵榉木,提供旅客乘凉,或当成路标。
狄米塔尔坐回座位,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曾经听说过,只有亚默德的大神祇官和首席神巫,会以口传的方式把一项重大的秘密传承给下一位——搞不好那个秘密,就是跟离宫的地下有关。」
「你的意思是,本院长的目标就是知道那个秘密吗?」
「很有可能。因为她似乎曾经对巴贝尔猊下提过类似的事情……总之,本院长的事情过一阵子之后才会解决。现在先把精神集中在贝尔度的任务上吧。」
「嗯。」
听见自己发出的「解决」这个字眼,狄米塔尔内心有些动摇,但他掩盖得很好,悄悄地闭上眼睛。




缠绕在肌肤上的冰冷晨雾,将附近的风景混浊成一片乳白色。缇雅之所以无法喜欢这片土地的雾,或许是无法习惯雾中带有的些许海潮味吧。缇雅现在才终于感受到,自己是出生在更炎热更干燥的南方土地。
这个连诺布洛努,十分接近悠尔罗格、海德洛塔和巴克罗这三国国界线的交界处,可说是悠尔罗格最前线的军事据点。在军队里担任文官或技师的人口比一般人还多,而所谓的一般人,也大多是预备役,以某种形式从事与军队有关的工作。接受军人指示,正在搬运大量货物的男人们,大概也是预备役吧。
「就算到处进行破坏,也不足以打倒亚默德吧。军事方面的能力自然不用说,凭擅长谋略的杰弗伦十一世的政治能力,不久的将来,应该也能打破这个局面。
西里尔.杜耶布尔在即将变换日期的时刻回到这里,他小睡一下起床后,便命人准备新的一匹,着手准备出发。经历同样行程的但丁,大剌剌地打着呵欠,准备启程。看见他这副模样,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两人个性的差异。
「——要给予亚默德严重的打击,让同盟瓦解,果然还是需要动用比盖罗的力量吧。」
「为了得到大陆的霸权,不惜与蛮教徒连手啊。还真是没节操呢。希望一切结束的时候,山脉的北侧还能留下新教徒的国家。」
但丁将贝基里斯坦垂挂在马屁股旁,啜饮着皮囊里的葡萄酒,吐出讽剌的话语。不过,西瑞尔不仅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倒是拖着一头黑长发的拉姆彼特,仰望着但丁蠢动双唇:
「多…… 多多……管…」
「嗯?妳说什幺,猊下?」
『拉姆彼特是想说,多管闲事。意思就是说,为了复仇抛弃国家的你,没资格这幺说。」
西里尔抱起拉姆彼特,让她坐在马背上。
「话说,如果奥尔薇特大人说的话誉,分成神教徒和蛮教徒也没有意义了。我们都是人类吧。」
「只截取这句话来听,彷佛就像是博爱主义者呢。」
再次挖苦人的但丁,接下来即将和路奇乌斯一同前往巴克罗。一大清早这个城镇南边的正门附近就吵吵闹闹,正是因为他们正在准备出发。
另一方面,西瑙尔将和拉拇彼特一起前往皮卡比亚,而缇雅则是一人独骑一匹马,前往比盖罗。无论是路奇乌斯还是西里尔一行人,身负的任务都必须见血才能完成,但论危险性和困难度,诺任务才是凌驾其上。
路奇乌斯等待出发,在马匹旁抚摸自己的左肩。缇雅出声对他说道:
「路奇乌斯大人。」
「……我的肩膀……」
「怎幺了?」
「与其说是我的肩膀——」
路奇乌斯凝视着晨雾的彼方,不断抚摸的,是与亚默德诀别的夜晚,被狄米塔尔砍伤的地方。差点整只左手臂被砍断的肩膀的伤势,经由奥尔薇特的魔法,已经完全治愈。只是,回过神来。路奇乌斯便像这样一直抚摸着曾经有过那道伤口的地方。
「感觉身体的一半被带走了……好像缺少了什幺重要的东西——」
「少爷……」

『母亲大人说……我今后不需要那样东西。以诺璆斯的身分出生的我,要觉醒为帝奥斯。必须捺弃许多东西——』
「帝奥斯……?」
「我不太清楚那是什幺」
奥尔薇待不在现场,奥尔薇待、涅蕾妲和梅朵,为了响应乌希马尔的要求,正专心开发悠尔罗格的魔动剑。缇雅也能理解这个情况,但同时也认为路奇乌斯的身心都受极大的伤害,正在逐渐复原,奥尔薇待对他未免有些薄情。
现在回想起来,在亚默德的时候,缇雅就强烈地觉得这对母子之间,隔着一层牢不可破的薄膜。当然,路奇乌斯很敬仰奥尔薇特,而奥尔薇特也很疼爱路奇乌斯,但两人之间却存在着普通母子没有的微妙距离。
「少爷,在我回来之前,请你不要跟狄米塔尔大人战斗。」
缇雅对路奇乌斯如此呢喃后,路奇乌斯便眨了几次眼睛,不断重复儿时玩伴的名字。
「狄米塔尔……啊啊,对喔。这是被狄米塔尔——小狄伤的……」
「少爷——」
「我明白……妳说的话,总是很正确……因为妳能比我用更坚定的眼光,去看待事情。」
「……我出发了,少爷。」
尽管感觉到路奇乌斯的样子有些奇怪,提雅还是跨上了准备好的马匹。
即使单纯从悠尔罗格直接前往比盖罗,仍然是非常长途的旅程。再加上,现在缓雅被亚默德称为叛国贼,亚默德对同盟诸国也下达了通缉她的命令。在纵贯海德洛塔和亚默德的期间,视情况可能会暴露身分,遭到官兵追捕。
就这层意义而言,她也有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路奇乌斯。
只是,就算缇雅说什幺,现在的路奇乌斯也听不进去吧。缇雅将这份心思陈藏在心中,鸣响缰绳,策马奔腾。
毕竟,缇雅达成任务后,也能提高路奇乌斯等人在新天地的地位。既然如此,缇雅也别无怨言。
以萨克凝视着装饰在执务室墙上的挂毯,说道:
「——上午,我借用母亲的庭园,举办了 一场茶会。」
「这样啊。」
「然后啊,我邀请了波尔哈.柯斯塔库塔卿和安多尼•巴尔那罗氏,王宫方面卡帕罗斯卿也有出席,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谈论这个国家的未来。」
「……说得那幺好听,简单来说,就是向瓦蕾莉雅小姐的伯父要钱吧?」
「请您不要说得那幺没有情调嘛。」
以萨克回头望向夏琦菈,露出苦笑。
「——所以呢?那场高尚的茶会进行得还顺利吗?」
「很顺利。用不着请瓦蕾莉雅小姐去说服,似乎能让巴尔那罗商会买下绝大部分的特别复兴债。」
「那真是太好了呢。」
「不过,也不全然都是好消息。」
「什幺?」
出大啤酒杯小口小口啜飮葡萄酒的夏琦菈,抬起眼望向皇太子的背影。
「商人之间消息流通得果然特别快。尤其是其中跨越了好几个国界的情况……看样子。巴克罗似乎被袭击了。」
「哎呀。」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持续发生这种事还是会令人感到厌烦。夏琦菈将啤酒杯推到一旁,拄着脸说:
「这次路奇乌斯也大显身手了吗?」
「是啊……只是,虽然还没有获得证实,听说有人目击到这次的贼人集团,除了疑似路奇乌斯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一名红发青年参与其中……」
「红发?头发是红色的人没什幺好稀奇的吧?」
「是啊……不过,我心里大概有些头绪。」
这位皇太子若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大多不会再透露更多的情报。他有他的想法——或许单纯只是可信度太低—所以才只透露出一点点情报,这一点,夏琦菈也是一样。既然她心里还怀抱着尚未对以萨克坦白的秘密,就无法责备这名青年。
「……话说回来,好险小狄没有轻易地就跟奥尔薇特他们离开。」
「是啊……老实说,只要有路奇乌斯和小狄在,应该就能轻易地烧毁掉一座小城镇吧。」
以萨克绝非夸大其辞。如果瓦蕾莉雅毫不留情,大肆破坏的话,就算有一千名完全武装的士兵来对付她,也会轻易地被击败吧。而狄米塔尔的力量,单纯论战斗力的话——显然凌驾瓦蕾莉雅之上。魔法和剑术、不符合年龄的经验和狡猾皆兼备的狄米塔尔,和与其并驾齐驱的路奇乌斯,没有一起跟随奥尔薇特逃离亚默德,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要紧抓住瓦蕾莉雅小姐这张牌,小狄就绝不会背叛,或是追随奥尔薇特他们而去,你这位公子哥儿的直觉,似乎料中了呢。」
「才不是直觉呢。」
以萨克背向大陆地图,在空椅子上坐下。
「虽然这幺说有些失礼,但论恋爱经验,我可是比猊下您丰富呢。」
「原来如此啊……可是呀,你怎幺反而愁眉不展的啊。殿下?」
「没有啦……现在这个事态不得不仰赖他们两人,事到如今说什幺也无可奈何,只是——我开始担心他们两人有没有办法自制,这种有点下流的事。」
「也就是说……你担心他们两人干柴烈火?」
「是啊。」
以往是因为他们两人感情不融洽,才没有造成问题——应该说,正是因为别人认为他们感情很差,所以才没有特别提出这个问题,否则照理说,指派年轻男人作为现任神巫的纹章官,有许多不妥的事情。
尤其是,在两人过从甚密——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就更加不妥了。
「要是他们两人的事被发现,贵族们又要开始吵闹了。」
「应该说,马上就会露馅儿了。按照小狄的个性,他可以在人前掩饰他的感情,但瓦蕾莉雅小姐就不一样了,不论好坏,她的个性都很直率……一旦喜欢上了,就难以隐藏她的爱意。」
「是啊。」
以萨克自然不用说,夏琦菈也看见过去的瓦蕾莉雅公开表明她对路奇乌斯的爱意。当时,可能有一半是类似崇拜的心情吧,也知道彼此都是名门世家的继承人,结果,她的爱恋之情没有发展下去。
「不过,对象若是小狄的话,就没有什幺特别的限制了吧。何况他成为了猊下的养子,也跟被当成叛国贼的里希堤那赫家断绝了关系。」
「是啊。我家也不是非得有继承人不可的那种名门世家,让小狄入赘也无所谓。只要辞掉神巫一职,那两个人就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了。」
「……现在就是担心她在担任现任神巫的期间,不小心跨越最后一道防线。」
「反正,只要本人别泄露出去的话,倒也无所谓吧。」
「咦?无所谓吗?」
以萨克蹙起眉头,反问夏绮菈。
「——神巫好歹是雷顿特拉的妻子。照规定必须在引退之前保持纯洁之身吧?」
「话是这幺说呀~但重视处女之身,只有在决定要成为神巫的时候吧。一旦真的当上神巫,又不会在任期内检查……况且,神巫的力量与是不是处女,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猊下……您这话一说出可就形象全毁啦。」
以萨克惊讶的表情绽放出笑靥,望向执务室的门扉。(录入:为后面的啪啪啪打下基础,手动滑稽)
好几道脚步声逐渐接近,今天接下来也要开会。
夏琦菈直到最近才知道,所谓认真的执政者,就是每天举行会议,面对着同样的面孔,讨论政治方面的一切事务。
希望参加这类的会议,只是一时性的。
一看见一群大臣打开门扉,陆陆续续进来的情景,夏琦菈暗自声了耸肩。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不杀戮的简单任务

斯罗格州位于亚默德西南部,邻接贝尔度以及比盖罗的国界。
主要的产业是农业,成为亚默德重要的谷物仓。
这个州的首都斯罗格拥有十二万人口,是仅次于王都鲁奥玛的大都市,其中约两万人为驻防军队。
城镇的规模与罗马里克和路班差不多,但只看常驻在那里的兵力,斯罗格却远远高于那两座城镇。
原因是属于斯罗格州的瑟利巴发生过叛乱,因此加强了对山脉另一端的比盖罗的戒备。
自古以来,斯罗格就是威吓南方比盖罗的据点,它的矛头,绝不能朝向位于比盖罗西边的同盟国贝尔度。

皮卡比亚的首都阿吉雷加莱,整个城镇都笼罩着冰冷而暗淡的空气。既然身为一国的首都,
人和物自然会从四方聚集而来,活络生气,也就是说,制造热闹的气氛,可是这里却欠缺这种热度。
一问之下,据说是自国王的宠姬英年骤逝以来,国王长期服丧的关系。街上失去了活力,显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所导致。
「真是个给别人添麻烦的执政者。太懦弱了。」
「唔? 」
听见这句不禁脱口而出的低喃声,拉姆彼特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对……这对我们反而有利呢。」
只要顾忌伤心的国王,鲜少有人进出夜晚的闹区,那幺为了取缔喝醉酒闹事的卫兵们出动的次数也会减少,就结果而言,在黑夜横行的西里尔一行人被目击的机率也会下降。实际上,在抵达这栋王城附近的魔法院的路途中,西里尔等人完全没有遇到任何人。一旦到达目的地,这个任务就等同于成功了八成。
西瑞尔和拉姆彼特趴在魔法院陡哨的屋顶上,凝视着黑暗。当然,如果西里尔放开拉姆彼特纤细的腰,恐怕远名少女会擅自奔跑出去寻找自己的猎物吧。拉姆彼特抽动着鼻子的模样,简直就像只寻觅猎物的野兽。
「妳就不能稍微老实地待着不动吗?」
「可……可……可是,有任……任任……任务——」
「要是放妳随便行动,我的任务反而会增加。考虑到之后脱逃的事情,我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
西里尔将肉眼所见、灯光稀少的夜景与牢记在脑海里的构造圆作比对,锁定目标人物可能会存在的场所。
「……妳看得见对面的离屋吗?不怎幺大的三层建筑物。」
「唔……嗯。」
「若娜丝•莱登那——就在那间离屋的11楼。要在卫兵察觉赶来之前解决她。知道吗?」
「唔。」
拉姆彼特摇曳着长发,不断点头。话虽如此,这名少女不曾摇头拒绝西里尔说的话。因为不管她认不认同,总之先点头再说,是拉姆彼特的习惯。然后,万一她不认同,就会当场漠视西瑞尔说的话。所以西里尔才不得不盯着她。
西瑞尔叹了一口气,并且耸了耸肩,站起身来。
「……我想,应该是不会无聊啦。 J
「我……我我……我去!」
「冷静点,时机还没到。」
拉姆彼特迫不及待地正想要冲出去,西里尔抓住她的头阻止她,将手搁在腰部的剑柄上。
远方的时钟塔表盘,指向凌晨两点。西里尔的部下们预定在三十分钟后放火烧毁军方的谷物仓库。他们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执行完任务,等火灾发生后,趁乱脱逃—这个时间点非常重要。
「妳可以砍她,但不要使用大规模的魔法。」
西里尔想避免在火舌窜出之前,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态。他的理想情况是,在对方悠闲地睡觉时,隔着毛毯一刀刺杀她,但西里尔还没乐观到认为事情会尽如人意。
「好了,上吧。」
「唔……唔。」
西里尔拍了一下拉姆彼特单薄的屁股后,拉姆彼特便反射性地冲上屋顶的斜面,从那里朝离屋一 口气跳跃而去。虽说她原本就个头娇小,又光着脚,但踏上屋顶的瓦片竟然能几乎不发出声音,着实令人佩服。
慢了拉姆彼特数秒,同样朝离屋跳跃而去的西里尔,稍微拔出加比隆多,专注心力。
西瑞尔和拉姆彼特要杀的对象,正是就任第六年的神巫——曾经亲自出马讨伐山贼的女中豪杰,若纳斯·莱登那。


瓦蕾莉雅一行人驾着马车从鲁奥玛沿着街道前往斯罗格,再奔往西方。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在离贝尔度的国界线不到三里格的地方散开的三千名亚默德军队。
「——劳驾您光临此地了,猊下。」
有些面熟的男人,对下马车的狄米塔尔等人致上最恭敬的敬礼。
「咦?我想想,你好像是……」
「……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在瑟利巴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吧。这位大叔在瑟利巴担任驻防军队的队长。」
「啊啊!对了,是那时的——」
瓦蕾莉雅成为神巫后,为了执行第一次的任务而前往瑟利巴,在当地坚守市政厅,顽强抵抗叛徒的,记得就是这位马札利卿。在叛乱大致镇压后,瓦蕾莉雅已经要回到鲁奥玛的时候,跟他梢微打过一声招呼而已,然而狄米塔尔却还记得他。
之后,我经常耳闻猊下大显身手的消息。和猊下一起奋战过的事情,是我一辈子的骄傲呢。」
「你太过奖了啦……」
「话说回来……」
狄米塔尔推开羞红了脸的瓦蕾莉雅,询问道:.
「——你怎幺会在这里?」
「上头十分赞赏我在瑟利巴的功绩,我就荣升到规模更大的这里的驻防军队了。」
马札利将帽子搁在胸前,颤抖着胡子,发出苦笑。
马札利卿确实在对仗瑟利巴的叛乱分子这件事立下了功劳。虽然打倒叛乱分子主谋霍康的功绩,是算在瓦蕾莉雅的头上,但在瓦蕾莉雅等人赶到瑟利巴之前,能以配置在市政厅周边的少数兵力,持续顽强抵抗叛乱分子,全是多亏了马札利卿优秀的指挥能力。:
以萨克或是加利德卿大概注意到他的表现,而把他调到更适合的职位去吧。
「还以为这下子总算能摆脱那个乐天的市长了呢……看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马札利稍微抱怨了 一下后,便带领着瓦蕾莉雅等人迈步前进。
那幺,各位要先到营帐稍作歇息,还是先确认贝尔度的状况呢?」
「有办法确认贝尔度的状况吗?」
「是的,可以确认某种程度的情况。」
「那就先确认贝尔度的状况吧——粉红铠甲女,妳喂完马匹水和草料后,就去休息吧。」
「好的~」
亚默德军扎营的地方,是收割完的广大小麦田。环顾过一圈后,除了遥远彼方的群山棱线外,空无一物。视野很好,但反过来,可说是压倒性不利于暗中行事的地形。
瓦蕾莉雅稍微对排列成队的士兵们挥了挥手后,轻声询问走在前方的马札利卿:
「请问……小麦的收获呢?」
「据说刚收割完。要是再早一个月,我们就得落得践踏小麦扎营的下场了。」
「这样啊……也就是说,还好没影响到农业喽。」
「这可就难说了。」
「咦?」
「包含让土地休息一下的意义在内,这次似乎要播撒荞麦的种子。得在那之前让贝尔度退兵……」
这一带的土地,大部分是用来作为栽培小麦和荞麦,以及种植成为牛羊饲料的牧草。如果在这里发生战争的话,可能会严重拖延到这个天到明年的农事。
「你们看那个。我命人把放在斯罗格仓库里的东西运来了。」
收割完的小麦田一角,矗立着一座木制的了望塔。
「原来如此 你心思还真是慎密呢。」
「这是什幺?」
「是攻城塔。I
所谓的攻城塔,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用来攻城时的兵器,构造很单纯,就是在四轮的板车上 放置一座高塔。
「只要利用这玩意儿,就能从比敌人城池的城墙还要高的地方进行攻击。也能用来翻越城墙,将士兵送入城内。」
「原来是这样啊……」
「正如两位所看到的,这一带没有什幺障碍物,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只距离国界三里格,贝尔度军在国界外扎营,但既然没有隐藏的场所,就无法随意地接近。啊啊,请小心踩稳。」马札利如此提醒瓦蕾莉雅后,重新戴起帽子,踏上梯子。
「你白担心了。」
狄米塔尔环抱住瓦蕾莉雅的腰,利用魔法强化过的脚力,一口气跳上攻城塔。
「……魔法还真是方便的东西呢。」
老老实实爬上梯子的马札利,耸了耸肩后,从腰际抽出望远镜。
「斯罗格的驻防军队,还没有配备魔动剑吗?」
「很不巧地,还没有。您看,勉勉强强可以看见。」
马札利将望远镜递给瓦蕾莉雅后,指着遥远的西方。
「……好……好像是有……啦。」
「我看。」
瓦蕾莉雅窥视望远镜后,歪着头感到疑惑,这次换狄米塔尔将眼睛抵在望远镜上。
的确,在一片收割完看起来有些冷飕飕的小麦田彼方,有无数个反射午后阳光,发出暗淡光芒的某种东西在蠢动。恐怕是贝尔度兵的头盔和盾牌吧。无奈距离太遥远,难以掌握敌方的总数。
「他们在那里扎营,差不多快五天了。」
「毕竟是这个时期,应该不用担心军粮——敌方人数有多少?」
「很遗憾,不清楚……不过,贝尔度原本驻防在这里的兵方,差不多就是一千人上下,能动员的应该不会超过这个人数。只要动兵的命令一下,立刻就能击败他们。」
近数百年来,没有累积多少实战经验的贝尔度军,根本不是经常与比盖罗对战的亚默德军的对手。何况如今还有三倍的战力之差,也难怪马札利会如此自信满满地发言了。
不过,这次的目的并非击退贝尔度军。
「……正确的国界线在哪里?」
「小麦由中有一条比田间小路还要稍微宽阅一点的农道。没有设置关卡,那条农道就是与贝
尔度之间的国界线。」
基本上,亚默德与同盟诸国之间都没有设置关卡,目的是在于让人潮的移动和流通顺利进一行,促进国内的经济活动。
话虽如此,要抵御一千人的兵力,需要巨大的城门和厚实的城墙。即使有设置关卡,只要贝尔度军举兵进攻,亚默德军还是不得不动兵压制吧。而这就是亚默德最害怕的发展。
「……请你退兵。」
在狄米塔尔开口之前,瓦蕾莉雅抢先一步对马札利说道。
「要我退兵……这话是什幺意思?」
「你们已经像这样持续对峙五天了吧。」
「嗯……对方朝国界线进兵五天,我方则是收到消息出动后,在这里扎营了三天——」
「无论如何,紧张状态拉长下去,难保对方不会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而爆发。仅管我军不主动攻击,但若是对方爆发了也是一样。陛下的命令终究是避免两军交战,在和平的状态下使贝尔度方面退兵」
为此,亚默德应该退兵,瓦蕾莉雅如此主张。
马札利抚摸着鼻下的胡须,露出沉思的表情,瞥了一眼狄米塔尔。面对有可能进攻我国领土的他国军队,要己方先退兵,马札利大概对此感到抗拒吧。若是在贝尔度军越过国界进攻我国,我国不得不迎接敌军的情况下,战场自然是离村落越远越好。可以避免牵连非战斗人员。
不过,若是随便撤兵,万一贝尔度进攻,就不得不在某个村子的前方迎击贝尔度军。先不论国王的意向为何,这个选择很可能让非战斗人员陷入险境。以民众安全为优先的马札利,会对瓦蕾莉雅的判断感到不安,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幺……不过,猊下也是在考虑过后才说出口的。」
狄米塔尔将望远镜还给马札利,指向贝尔度的方位。
「正如猊下所说,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是贝尔度军会无法忍耐持续不断的紧张感,因为某种契机而爆发吧。」
「明知道如此,还要我们退兵吗?」
「我并非要你们退到斯罗格。只要先退到贝尔度军看不到的地方去就行了。顶多两三里格,这样的话,即使贝尔度军侵犯国境,也能不牵连附近的村庄,迎击敌军吧。」
「……这……以我军的速度,并非不可能。」
「那你们就这幺做吧,这是猊下的希望。」
「退兵之后,你打算怎幺做呢?」
「退完兵,等对方解除警戒心之后,我会亲自和他们交涉。」
「猊下您一个人吗!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不是一个人。我也会一起去。」
「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都差不了多少啊!」
「马札利卿。」
狄米塔尔拍了拍耿直军人的肩膀,用一副熟稔的态度对他低喃:
「你也看过猊下在瑟利巴与叛乱分子交手的样子吧。只要有心,猊下甚至能够一个人歼灭贝尔度军。」
「这个嘛……的确,我也相信亚默德的神巫是天下第一的魔法士。」
「无论如何,陛下已经把这件事交由猊下全权负责。既然如此,就只能按照猊下的意思去做了吧。重点在于,要如何在两国之间不产生嫌隙的情况下,迅速地解决这个事态。」
「……」
「好吧,我听从猊下的指示……不过,若是贝尔度侵略国境,攻打过来的话,可说是紧急事态。到时候,我身为斯罗格驻防军队的指挥官,将采取保护民众的最佳行动。猊下也能认同这一点吧。」
「是……是啊,那是当然。」
瓦蕾莉雅一副没自信地点了点头,狄米塔尔撞了 一下她的手肘,大幅度地颔首说道:
「那幺,就请你立刻退兵吧。还有,请你留下一支最大的军旗。」
「在下明白了。」
马札利将望远镜垂挂在腰上,迅速地爬下梯子。
「……虽然有许多麻烦事,但该做什幺事情都一清二楚,没有任何迟疑,心情真是轻松。」「轻松?这叫轻松?」
「是啊——总之……」
狄米塔尔拍了拍瓦蕾莉雅的头,扬起嘴角。
「——只要让那些家伙知道,他们是绝对打不赢神巫就好。」
虽说最近秋意明显转浓,但在这间温室中,充分受到白天阳光的恩惠,即使迎接黄昏时分,仍然感到温暖,光是种植花卉,汗水就一滴一滴地冒了出来。
「——呼!」
阿慕德娜将秋牡丹种植在大盆栽中,歇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擦拭额头的汗水。
「陛下也说要以修复离宫为最优先,在新年之前一定会修复完毕吧。到时候,这些秋牡丹也会绽放得十分美丽吧,这样就能直接移植到离宫的庭院里了。」
「咦?这花会在隆冬盛开吗?」
安洁莉塔以生疏的手势翻弄着泥土……来回看着秋牡丹的花苗和阿慕德娜,瞪大了双眼。
「是啊。这一带的话……我想,应该会在新年过后不久,开始绽放吧。」
「这样啊……在下对花卉的事情实在是一窍不通呢|——」
安洁莉塔从小就为了成为神巫,每天沉浸在学习之中。因此,她的知识相当于能上鲁奥玛大学的程度。
不过,相反的,她却欠缺一般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不知道开在路旁的花朵名称、不知道小孩子经常玩的游戏——这令安洁莉塔感到十分难为情。
「妳能坦率地表达自己的不足,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喔。」
阿慕德娜对诉说自己欠缺常识的安洁莉塔说:
「说到我们王族和贵族,其实比妳更不了解世间的常识。然而,却一点儿想要改善的想法都没有。」
那是因为……王家和贵族的人,拥有符合他们身份地位的职务,会对与职务无关的事情不熟悉,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幺,安洁莉塔小姐也是一样啊。妳为了妳必要的工作而学习,并没有偷懒马虎,不是吗?所以妳现在才会在这里,这没什幺好羞愧的吧。重要的是,妳还有求知心。」
安洁莉塔在成为神巫的梦想之路上受挫,阿慕德娜为她制造了再次于鲁奥玛就职的机会,是她的恩人。大概也只有安洁莉塔和贝齐娜这两人,能让阿慕德娜亲切地呼唤她们的名字,让她们参与自己的私人时间吧。
「听说妳保护了巴贝尔猊下和鲁德贝克税下,大显身手呢,这让把妳推荐给以萨克的我也感到很骄傲」
「能得到您的赞赏,在下深感光荣。」
安洁莉塔看着阿慕德娜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把秋牡丹的花货等间隔地埋进土壤里,突然垂下头来-
「……不过,也不知道现在的工作能做到什幺时候——」
「咦?是指种花的工作吗?」
「啊,不是,是骑士团。」
阿慕徳娜其他的侍女们,或许是早已习惯园艺的作业了吧,只见她们有些人正在种植其他的花苗,有些人则是篇着树枝。在温室一隅和阿慕德娜两人进行作业的安洁莉塔,索性表明自已的烦恼。
「前阵子在离宫解救鲁德贝克猊下的时候,被之后赶来救助的团员和士兵发现在下是女生的事实了。虽然殿下在那之后,只是改成称呼我的本名,还是把我当作骑士团的其中一员看待,不过——」
「怎幺了?该不会是其他团员开始欺负妳了吧?」
「没……没有,不是这样的……只是,在全是男性的集团中,只有在下一名女性,他们也会感到不太方便吧——就是因为知道彼此都有顾虑,在下才在思考,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封印骑士团虽然事实上是当作近卫队来使用,但却是皇太子的私设亲卫队。并非由国家分配专用的预算,而是靠皇太子的私房钱和贵族的捐款来营运,换句话说,是个全凭皇太子的想法来支配的集团。所以,只要皇太子没有宣言禁止女人成为团员,安洁莉塔就能一直待在骑士团。
只是,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单纯感到心里不舒服。
以实力为基准挑选的「青之右手」团员,大多是认真守规矩的绅士,因此不晓得如何将一名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女当作同事来对待,很明显感到不知所措。
而素行不良,为了募集捐款才允许入团的「赤之左手」的团员,明明没什幺事,却故意出现在安洁莉塔的面前,摆出一副前辈的态度,熟稔地随便对她说话、嘲弄她。如果故意大声宣扬推荐安洁莉塔进骑士团的人是王妃,他们骚扰安洁莉塔的举动或许会收敛一些,但安洁莉塔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搬出王妃的名号,现在只能忍耐。
「关于这个问题嘛……」
阿慕德娜摘下手套,坐在椅子上,做出宛如一名年轻少女的举动,歪了歪头。
「我之所以会推荐妳给我儿子,是因为不想让妳的能力埋没在妳的故乡,另外就是,看以萨克能否对妳一见钟情,娶妳当王妃。」
「……咦?」
虽然安洁莉塔听说过王妃很惋惜她的能力,但倒是第一次听见关于王妃等等的事情。当然,也不曾梦想过能当上王妃。
「那……那个!恕在下否定王妃殿下您的想法,因为我——」
「没错,就是这个!婆婆也曾经指摘过我,她说安洁莉塔小姐早已有心上人了。」
『这……这个——」
「这幺想来,妳没有跟以萨克发展成男女关系,反而是好事呢。而且,以往对女性完全没兴趣的那孩子,最近好像有了在意的人喔——」
「什幺?」
原本羞红着脸、语无伦次的安洁莉塔,听见王妃说的话后,皱起了眉头。因为职务性质的关系,安洁莉塔和以萨克一起行动的时间很长,也大致能掌握他现在在哪里做些什幺。但是,从安洁莉塔的角度看来,也实在看不出以萨克有女人的痕迹。尤其最近的似萨克每日繁忙,几乎没有私时间,除了工作方面会和女性碰面之外,根本没有时间接近女性。
「那个……如果王妃殿下您指的是柯斯塔库塔猊下的话,那终究只是在演戏——」
那不过是以萨克为了确认狄米塔尔的真正心意,故意散布的谣言。这一点以萨克也已经亲口向安洁莉塔等人证实。应该说,在贵族之间散布这个谣言的,就是属于贵族阶级的团员。
「对象当然不是猊下呀。这一点我也知道。况且以萨克根本不喜欢太强势的女孩。」
「叹?那幺究竟是谁呢……」
「呵呵呵。」
阿慕德娜以笑带过,回到种植花卉的作业。
安洁莉塔用手抵着太阳穴,拼命地动脑思考从安洁莉塔掌握的范围来思考,说到最近以萨克有较多机会接触的女性,第一位是安洁莉塔本身,接下来则是夏椅菈。不过,安洁莉塔不可能是以萨克在意的人,而个性强势的夏琦菈应该也不可能吧。况且,听说夏琦菈的年龄和以萨克的母亲阿慕德娜差不多。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卡琳或佩托菈了,但是卡琳内心强焊,算是个性坚强吧,实在不像是个性柔弱的女性。
「咦……?该不会是佩托菈•鲁德贝克卿吧?」
安洁莉塔对自己推断出的答案感到愕然,阿慕德娜哼着歌对她说道:
「安洁莉塔小姐,再做一下子后,今天就告一段落,一起吃个晚餐吧?」
「啊,喔喔,好的,谢谢您这幺体贴。」,
安洁莉塔发现只有阿慕德娜在动手,便急忙回到移植花苗的工作上。
虽然安洁莉塔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名非常重要的女性,但在埋头作业的时间,这个问题完完全全地从她的脑海里淡去。

虽说是白昼变短的初秋时分,但离日没还有数小时。
亚默德军早已向东后退约两里格的距离,留在现场的,只有瓦蕾莉雅和她的主从,共三人。狄米塔尔扔下马车不管,徒步前往国界线,对紧跟在后头的贝齐娜低声说道:
「喂,粉红铠甲女。举起旗子,让远方的人也能看到。」
狄米塔尔吩咐贝齐娜举起向马札利借来的亚默德国旗,然后解开剑鞘的金属扣。
辽阔的谷仓地带。微微倾斜。从东到西,也就是从亚默德方面朝贝尔度方面逐渐变低。如果地势相反的话,一旦贝尔度有所行动,要阻止他们的冲劲,恐怕得费一番功夫。风从三人的背后吹过来,也可说是有利要素。
倾斜度平缓的大地尽头,林立着无数的长矛和军旗。即使亚默德军后退,但贝尔度军似乎没有退后的打算。
和狄米塔尔并肩同行的瓦蕾莉雅,露出有些僵硬的表情询问:
「……他们不会突然攻击我们吧?」
「谁知道呢。我们早就进入长弓的射程范围了。」
「咦!」
「放心吧。这个距离,不可能射中人的。」
战场上使用的长弓,都是朝斜上方描绘出山形轨迹来释放箭矢。主要的运用法是无数的弓兵同时放开弓弦,在敌军的头上降下箭雨。反过来说,它的用途并非是正确用来瞄准目标射出箭。而是在军队对军队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才能发挥威力的武器。
更别说现在狄米塔尔处于较高的位置,而对贝尔度来说,吹的是逆风。就算他们朝狄米塔尔三人射箭,狄米塔尔等人也能轻易地躲过或是挡开。
「只是,在担心我们会不会被射中之前,最好避免他们对我们射箭。」
「为什幺呀?」
「就现在的位置关系,如果对方朝我们射箭,就会形成是贝尔度军主动朝我国领土攻击,留下这样的事实不太妙。」
在狄米塔尔如此说明的期间免三人来到路宽较宽的农道。据说这条朝南北延伸而去的农道,就是分隔亚默德与贝尔度的国界线。
「……再往前一点,就是贝尔度的国土了吗?」
「是啊。」
「我们可以进去吗?」
「既然是同盟诸国的国民,当然可以自由跨越同盟内每个国家的国界……不过,不知道在那里等待的家伙们,会不会允许就是了。」
狄米塔尔将背在背后的恩佐比亚,从剑鞘中拔出来,插进地面后,高声吶喊:
「你们是贝尔度东部方面的驻防军队吧?司令官在哪里?」
听见狄米塔尔的呼喊声,矛林开始吵嚷了起来。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射箭攻击的迹象。等待片刻后,数骑的军马便从排列成南北长队的军阵中走向前来。即使从远方看过去,也能从服装判断出他们是有一定地位的军人。
「好……好像有什幺大人物出现了耶——」
「应该是贝尔度东部方面驻防军队的司令官吧。」
国土狭小的贝尔度,都将大部分的兵力集中在王都,除了邻接比灵的南部之外,原本就没有多少配备给地方的兵力。
不过,从头衔看来,贝尔度东部方面驻防军队的司令官,地位非常高。职务不是由迟早就任军务大臣的有力人物来担任,就是由皇亲国戚来任职。
「我记得现在的司令官——」
「国王亲戚的孩子。」
狄米塔尔想起在马车中浏览的数据,用鼻子哼了一声。
身为皇亲国戚,想必过去没吃过什幺苦吧。只有自尊心高大的王族,在遇到意料之外的紧急事态时,自傲地想亲手保卫国家吗——狄米塔尔当然不可能看穿这名留着卷翘胡子、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学的内心、但没有必要畏惧他。
「我就是东部方面驻防军队的司令官,埃韦顿.奇科.葛列斯!你们是什幺人?是亚默德军的人吗!」
「军队里有这种外表秀丽的少女吗!」
不管身旁的瓦蕾莉雅羞红了脸,狄米塔尔如此回答,让贝齐娜摇着旗子,继续说道:
「这位是亚默德国王杰弗伦•弗朗西斯克十一世委以全权的上级特务监察官,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貌下!想谒见贝尔度国王茂罗陛下!」
「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那位人称「无瑕之宝石」,着名的亚默德神巫,瓦蕾莉雅猊下吗?」
自称埃韦顿的司令官,用手指整理他卷翘的胡子,大幅度地点着头。乍看之下是种大方从容的动作,但看在狄米塔尔的眼里,反而透露了他的仓皇。他之所以一举一动都反应过度,想必是因为在这样装模作样的期间,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对应吧。他的实力似乎配不上他那健壮的体格。
「非常感谢你如此郑重地问候——不过!」
埃韦顿让三人等了整整将近一分钟后,说道。
「很不巧地,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我们正在进行军事演习,无法立刻带领猊下一行人前往王都。」
「军事演习?在这幺接近国界线的地方吗?」:
「……!」
以常识来思考,顶多只有以挑衅对方为目的时,才会在与他国之间的国界线附近进行军事演习,至少称不上是对有同盟关系的友好国所应该采取的行动。被指摘出言外之意,埃韦顿无言以对。
「……总之,阁下似乎真的军务繁忙。那幺,就不劳烦您带路了,到王都贝鲁格莫尔特的路程也不是那幺遥远,我们主从三人打算自行前往,顺便游山玩水,这可以吧?」
不用你带路,所以把路让开——面对狄米塔尔拐弯抹角提出的要求,埃韦顿的军队展现出的行动是,弓兵前进到歩兵的前方。
「不……不好了!对方好像打算攻击我们!」
贝齐娜看见弓兵将箭搭在弦上,紧张得声音发抖。
「会……会演变成战争啦!」
「我不会让它演变成战争。那是——他们自己也说是军……军事演习了!」
「严格来说,在国界线附近演习是重大的挑衅行为。就算被解读成是对我国怀有敌意,也是无可奈何的行为喔。」
「那……那幺——狩……狩猎狐狸!」
「哦……这理由还不赖。」
听见瓦蕾莉雅出于无奈吐出的话语狄米塔尔瞇起了双眼
「贝尔度的司令官是王族。王族带领士兵狩猎狐狸,不是什幺稀奇的事。」
「没……没错!狩猎的话,就不构成对我国的敌对行为!」
「……就当作是这幺一回事吧。」
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相视而笑后,握紧恩佐比亚的剑柄,回头望向贝齐娜。
「趁他们还没起坏念头跨越国界时,我们主动去和他们交涉。你先暂时在这里待命,如果有人漠视我们,踏进亚默德领土的话,就把他赶回去。」
「知……知道了!请交给我吧!」
「那我们去了。」
狄米塔尔原地屈膝弯下腰后,瓦蕾莉雅便默默无语地趴到他的背上。她的体重和体温令狄米塔尔感到十分舒服,不过打死他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口。
「他们开始射箭了」
用不着贝齐娜从后方发出警告,狄米塔尔也已经听见弓弦发出的鸣叫声。
「瓦蕾莉雅!」
「我知道!」
狄米塔尔猛然迈步奔跑,瓦蕾莉雅在他的背上张开双手。
「喝!」
先将右手从左往右,再将左手从右往左移动——少女利用双手做出宛如抚摸天空般的动作后,从空中产生出来的两道龙卷风便激烈地搅动着午后的乡间空气。
「呜哇——」
描绘出大山曲线飞来的无数箭矢,被瓦蕾莉雅制造出的龙卷风卷起、折断、推回,弓箭的残骸落到射出弓箭的弓兵头上。虽然无法用肉眼确认,但让没有一箭射进亚默德的领土内。
「不要让他们再次射出箭。」
「嗯!」
尽管陷入混乱的弓兵无法构成什幺威胁,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要控制攻击的力道,还……挺难的……!」
红色线条窜过瓦蕾莉雅的右手臂,产生出灼热的火焰。紧接着左手臂刮起一道强风,将通红的火团吹向弓兵。空气被烘烤得火热,混杂着士兵们的哀号声,弓弦断裂弹开的声音此起彼落。
狄米塔尔一口气冲进敌军阵营,将附近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踹倒。因为一旦闯进敌方阵营,为了避免同伴自相残杀,弓箭就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面对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贝尔度军,狄米塔尔并未拔剑。虽然左手紧握恩佐比亚,但那终究是为了施展「神速」和「超力」这两种魔法,并不打算实际挥舞它。在施展魔法,将身体能力提升到如此境地的状态下挥舞恩佐比亚,光是轻轻划到,就可能会死人。
狄米塔尔——应该说瓦蕾莉雅背负的使命,不是对抗贝尔度军,而是不让他们踏进亚默德领土内一步,老老实实地退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狄米塔尔两人绝对不能失手杀害贝尔度的士兵。虽然完全用不着担心被逼入绝境而造成魔力失控,但相反地,这可说是十分艰难的任务。
「不杀死对方战斗,意外地……挺麻烦的呢。」
「咦!你有说话吗,小狄!我听不太清楚」
瓦蕾莉雅对狄米塔尔的呢喃声做出反应,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呼喊。
「没什幺!我只是在说跟实力过弱的对手交战挺费心的。」
「啊……我可以理解!」
瓦蕾莉雅灵巧地扭转身体,面向后方,推出左手。
「控制力道、控制力道、控制力道——」
瓦蕾莉雅像念咒文一般地不断重复话语,同时展开宽长的「铁壁」。
「嘎!」
「噗、咕——」
士兵们举起剑或长矛冲了过来,猛力撞上隐形的屏障,发出呻吟声。瓦蕾莉雅紧接着使劲将铁壁连同士兵们给推了回去。
「刚才那个大人物呢?」
「再更里面的地方吧。」
说是里面,但狄米塔尔两人的周围全是士兵,不见刚才那位叫作埃韦顿什幺的身影。通常不会有司令官会在混战的时候亲自走向前来,反过来想,也可说是躲在士兵们厚实的保护下。
「把那个人抓起来当作人质如何?既然士兵们不听中央政府而是听那个人的命令来行动,这幺做的话,他们应该就会乖乖就范吧?」
「……虽然妳的用字遣词很糟糕,但这是最快速的方法吧。」
狄米塔尔扬起嘴角,露出邪侫的笑容,用力蹬向地面,高高跳起。
只要俯看眼下,众多的士兵们肯定会抬头仰望两人瞪大双眼。无法顺利维持神巫的贝尔度,恐怕也几乎没有机会在实战中见识魔法的机会吧。应该趁震慑对方的时候,一口气分出胜负。
「找到了!」
瓦蕾莉雅紧贴在狄米塔尔的背后,大声吶喊。往少女指去的方向望去后,摔落军马的埃韦顿,在部下们的簇拥下,打算离开现场。大概是马匹受到瓦蕾莉雅魔法的惊吓,把司令官大人甩下马吧。
「——竟然想一个人先回去,还真是薄情呢,司令官大人。」
狄米塔尔因重力落下,无数的长矛从下方朝他剌去。狄米塔尔用恩佐比亚将大部分的矛头砍飞后,踏着士兵们的肩膀,追逐埃韦顿。
「唔——」
「哇啊啊!」
士兵们承受狄米塔尔与瓦蕾莉雅两人的体重,遭到踩踏后,失去平衡,一个接一个地拥倒在地。周围的士兵也因此无法随意移动,进退两难。更别说是骑马了,在这片混乱之中,根本毫无用处可言。
与其说是无法对步兵、骑兵、弓兵下达正确指示,运用士兵的埃韦顿无能,倒不如说是打从一开始这类的军团就没有做过与拥有压倒性战斗能力的个人交战的训练。在狄米塔尔两人通过最初弓兵的齐射,接近军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无计可施。如果要有效地对抗像神巫这种拥有惊人力量的个人,就必须派出同样拥有惊人力量的个人应战——在亚默德像是理所当然般制定的战术,魔法落后国的贝尔度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只是这样而已。
「……真挡路,把他们都吹飞吧。」
「嗯!」
狄米塔尔再次跳跃后,瓦蕾莉雅便朝大地释放出狂风。那是蕴藏着能将人吹到高处力量的风。虽说士兵们装备着铠甲和头盔,直接受到攻击还是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站立。
「噗……哇啊!」
「唔——」
有些人翻滚在地,没有翻滚在地的人也无法反抗风力,向后仰倒。能立刻用双手撑住地面,弯下身子,停留在原地的士兵,恐怕不到一成吧。
狄米塔尔在一瞬间形成的空地降落,当场放下瓦蕾莉雅,走向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埃韦顿。
「你真薄情呢,司令官大人。」
「啊,唔!」
满身灰尘、跌倒在地的士兵们,急急忙忙地打算赶去解救埃韦顿,但却一步也无法靠近。
「请你们先退下。」
用字遣词本身是很有礼貌没错,但瓦蕾莉雅的这句话,却伴随着实际的力量。因为她所产生出的力量屏障,将狄米塔尔、瓦蕾莉雅和埃韦顿三人,与周围的士兵完全隔离。
然后,狄米塔尔将恩佐比亚收进剑鞘,露出连自己都受不了的假笑,来到埃韦顿面前,单脚跪地对他说:
「阁下,您要狩猎狐狸也行,但现在世局动荡。将兵力留在驻防地,先回王都一趟,与国王陛下商讨一下今后的行动如何?」
「啥?咦?狩……猎狐狸?咦?狩猎?」
「是啊。您这次是为了狩猎才来到这种地方的吧?并非进行什幺军事演习。」
埃韦顿满身大汗,慌乱地来回望向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不过,大概是了解两人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吧,总算吐了一口安心的气息。
「狩猎……喔,原来是这样——军事演习……」
「您怎幺可能在这种地方进行军事演习呢,这样会违反国家礼仪。国王陛下不可能全权委托您执行这种命令吧。」
「……唔……嗯。你说的没错。」
埃韦顿用华丽的军服袖口擦拭脸庞,不断点头回应狄米塔尔听来悦耳、有利于自己的话语。「不过,在这种时期动员如此多的士兵出来狩猎狸狐,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建议您最好立刻退兵。」
「喔……喔喔……也……也对。没错,就这幺办吧。」
狄米塔尔像是耳提面命般地装作一副给予建言的样子,但也不忘提出亚默德的要求。同时,不论是埃韦顿自己还是贝尔度来说,那也是让事态好转的唯一生路。
「贵国与我国之间什幺事都没发生——即使今后发生了什幺问题,我们也能同心协力一起应对……您说是吧?」
「是……是啊,那是当然。亚默德对我们同盟诸国来说是盟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是我贝尔度最重视的友好国啊。」
埃韦顿慢慢地站起身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瓦蕾莉雅将掉落在附近的雅致帽子递给他。
「阁下,您的帽子。」
「这……这真是……谢谢您了。」
「狩猎也结束了 ,阁下您要立刻前往贝鲁格穆尔特吧?」
「这……没错。」
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一搭一唱,接二连三地从埃韦顿身上剥夺他的选择权。埃韦顿现在只能立刻退兵,然后返回贝鲁格穆尔特谒见国王。
埃韦顿拍落身上的灰尘,戴上帽子。瓦蕾莉雅面带灿烂可爱的笑容,恳切地拜托他:
「那幺,到时候请让我们也一起同行。」
「咦?」
「一方面是想将亚默德王杰弗伦十一世所说的话,传达给贵国的国王陛下,另一方面是我个人的私事,我想向顺利在今天结束神巫任期的贝尔嘉佐妮猊下,讨教一下身为神巫的心路历程……」
若是单方面说得对方哑口无言温和地胁迫,令他言听计从,恢复冷静的埃韦顿可能会再次满怀怨愤吧。不过,瓦蕾莉雅放低还是新人神巫的身段,烘托贝尔度的神巫,似乎成功地满足埃韦顿甚至是贝尔度微不足道的自尊心。毕竟每个国家的人,嘴巴上不说,内心还是认为自己国家的神巫是最优秀的。
「您谦虚了,能得到闻名天下的柯斯塔库塔猊下的看重,想必我们的贝尔嘉佐妮猊下也会感到很开心吧。」
埃韦顿事到如今才整理他那卷翘的胡须,放声大笑。可能是他的笑声形成了一种信号吧,原本只能在一旁观看三人对话的士兵们,纷纷失去了斗志,放下剑和长矛。
狄米塔尔看见这一幕后,也扣上了恩佐比亚剑鞘上的金属扣。
「杰弗伦陛下对长期以来以同盟国之一的身分有所贡献的贵国致上无尽的谢意,同时也对贵国迫不得已放弃培育神巫一事,感到痛心。」
「唔?」
听见狄米塔尔口中提到的「迫不得已」一词,埃韦顿抽动了一下眉毛。
「听说贝尔度原本出产质量优良的小麦,国民各个勤勉,对王家充满忠诚心。既然如此,贝尔度想必只是短暂陷入经济不振的状态……杰弗伦陛下说,站在十年、二十年这种长期的观点上,他打算帮助贵国的经济。藉由亚默德和贝尔度建立起更亲密的关系,贝尔度的经济势必迟早会再次恢复有如旭日东升的气势。」
「杰弗伦殿下这幺说吗?」
「是的。他还说希望贝尔度将来能再次恢复正式加盟国的立场……毕竟贵国是十二个古王国之一的国家。」
「没错!说得对!我贝尔度虽是小国,但好歹也是十二个古王国之一!」
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湿润着眼眸,大声说道:
「可是陛下他却……!被比托的老狐狸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阁下。」
狄米塔尔在内心发出苦笑,打断埃韦顿的话。
「阁下是王族之一。换言之,有义务在国王陛下身旁辅佐他。如果有什幺想法,只要敞开胸襟和他商量到认同为止就好。」
「……对喔,说的也是!在这里发牢骚也于事无补!」
不知是否发现自已差点不小心批判了国王,埃韦顿点了好几次头,呼唤他的副官们。
「立刻率兵返回多尔特穆尔特。之后我会护卫柯斯塔库塔猊下前往王都。马上着手准备!」「遵命!」
刚才的战斗——该说是混乱,彷佛不曾发生过似的,贝尔度的士兵们开始行动。当然,就算埃韦顿在此时改变心意,命令士兵攻击狄米塔尔两人,他们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吧。因为他们肯定在不到十分钟的攻防战期间,认清了亚默德神巫骇人的实力。
另外,只要确认贝尔度方面没有出现死者,就会发现瓦蕾莉雅两人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这件事肯定会再次令他们感到战栗吧。
「……唉。」
瓦蕾莉雅暗自叹了一口气。狄米塔尔俯视着她,像是抚摸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打瞌睡

贝尔度是神圣同盟加盟国当中最小的国家。
东边有亚默德,北边有帝玛,西边有米尔左扎,南边则隔着卡多索山脉邻接比盖罗。贝尔度无从扩展版图,经济一直陷入谷底。
因此,贝尔度王在几年前放弃培育神巫,做出成为准加盟国的判断。
不过,对神巫敬爱之意强烈的国民之中,尚有许多人反对国王的这项决定,因此加剧了国内的混乱。
贝尔度最后的神巫,俐凌•贝尔嘉佐妮将于明年引退。 预定由比托培育的新神巫,承接她的职务。

从悠尔罗格来到这里的期间,不知道累坏了几匹马。不过,比起物理性的距离,这一路上无形的紧张感,更令现在的缇雅感到无尽的疲累。
而且,虽说平安到达了目的地,但对于居住在神教徒国家的人来说,这里可说是绝对不能踏入的危险场所。
缇雅正处于建筑在南方大帝国比盖罗的王都马什哈德一角的奥罕宫大厅。现在是深夜时分,空旷的空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代替王座的大型坐垫两侧所点燃的小小火光。
这里的居民已经沉睡了吧,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带领缇雅到这里的卫兵已经不知去向,虽然没有人监视着她,但缇雅也无意随意在宫殿内徘徊。因为缇雅终究是以友好的使者身分来到这里。
「——」
由于缇雅的外表是南方人,因此可以顺利地融入比盖罗的日常生活之中。不过,既然自称悠尔罗格王弟乌希马尔的使者,要求谒见主人,那幺就算立刻被抓进牢里也不足为奇。最坏的情况,甚至有可能遭到杀害。因为比盖罗率领的蛮教徒国家,与山脉北侧的神教徒国家,可说是势不两立的仇敌。
长途跋涉的尘埃还残留在身上,一个人被留在幽暗大厅的提雅,听见撼动静谧夜晚冷冰变气的马匹嘶鸣声,而值住了身体。也许是有无数的人马抵达了宫殿的正门吧,四周充满了喧嚣。在发出喧嚣声之后,紧接着飘来一股血腥味,缇雅反射性地将手伸向腰后。
「——!」
总是佩戴在腰后的一对小剑,在被带到这里时遭到没收。虽说是瞬间表现出的习惯,但缇雅对于自己这无谓的举动,咬牙切齿,挺起腰回头望向背后。
开放式的比盖罗宫殿,几乎没有墙壁,大多数的厅堂,只靠石柱和美丽的绸缎帷幕区隔而成。回过头一看,就连缇雅等待的谒见厅,也面对着一座拥有大池塘的中庭,环绕在中庭周围的则是一条石造的回廊。
有无数大步行走在那条回廊的脚步声传来。
如果只听脚步声的话,会以为是让缇雅久等的宫殿主人终于姗姗来迟。但若是伴随着血腥味,可就非比寻常了。
不过,缇雅身上没有逃离这里的选项。她是悠尔罗格派遣到这里寻求比盖罗协助的密使,在没有达成这项使命之前,她不能回去。更别提破坏对方的心情了。
「……」
缇雅转身面向背后,单膝跪地,垂下头。抬起眼,等候奥罕宫的主人到达。
「……让妳久等了。」
阔步走进大厅的,是一名与缇雅一样,拥有褐色肌肤的女子。她身上穿着十分有比盖罗人风格的透明薄衣,裸露出许多肌肤。只是,她的全身附着着无数的红色班点。就连她右手随意垂下、拔出剑鞘的长剑,也明显被黏糊糊的血弄脏。
一群跟随她的男人并未踏进大厅,而是在回廊站在一排,但他们也和女子一样,全身沾满了喷溅出来的鲜血。
女人完全不在意身上的血,就这幺在坐垫上坐下,扔开剑,擦拭圆眼镜的镜片。
「……妳说妳是悠尔罗格派来的使者?」
「是^——您是蛮帝戈尔格洛伊斯陛下的第六王妃梅菈哈特大人的长女,加拉琳娜.奥罕大人吗……?」
缇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镜女。
在罗马里克的骚动时,缇雅一直在观察加拉琳娜。现在位于缇雅眼前的,无庸置疑就是加拉琳娜。
加拉琳娜重新戴上擦掉鲜血的眼镜,深深呼吸了 一大口气。
「就我看来,比起悠尔罗格,妳更像是我国的人……找我有什幺事?」
「鄙人送来乌希马尔阁下的密书。」
缇雅以缓慢的动作将左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封信。就连这种无意间的举动,都必须小心谨慎。如果不小心让对方起了疑心,背后的男人们肯定会立刻攻击缇雅吧。在那之前,更可能被加拉琳娜一刀劈成两半。毕竟缇雅听说加拉琳娜的剑术高超到连狄米塔尔都不敢疏忽大意。
「就是这封……」
缇雅递出信函,但并没有人打算上前取走,转交给加拉琳娜的迹象。看见加拉琳娜若无其事地伸出左手,缇雅只好亲自走向前去,将信函直接交给加拉琳娜。
「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能去注重礼仪或规矩。通常我是不会做出连一杯茶都不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这种无礼的行为。」
「鄙人明白。」
「话说回来,悠尔罗格找我有什幺事?不是将要交给父王的信函弄错了才交给我吧?」
「乌希马尔阁下认为——继承陛下王位的会是加拉琳娜殿!因此,希望能和妳携手打倒共通的敌人亚默德——」
「继承父王王位的会是我——吗?还真有远见呢。」
加拉琳娜将尚未开封的信件揉烂,用手撑住膝盖,站起身来后,在缇雅的面前将剑插进地面。
「……你珀道这上面的血是谁的吗?」
加拉琳娜如此询问,她的双眸蕴含着强烈的憎恶光辉,不符合传闻中冷静、沉着、精于算计的形象。

瓦蕾莉雅等人将写给亚默德的书信委托给马札利卿后,便与贝尔度军一同前往多尔特穆尔特。多尔特穆尔特是贝尔度的第二都市,也是东部方面驻防军队的据点。
瓦蕾莉雅坐在贝齐娜驾驭的马车中,一路摇摇晃晃,享受着舒适的疲累。
「吶,小狄。」
「嗯?」
「……陛下真的说过那种话吗?不是你胡诌的吧?」
狄米塔尔正在擦拭恩佐比亚的剑刃,一脸疑惑地望向瓦蕾莉雅。
「妳在说什幺?」
「就是啊,才不是说陛下对贝尔度有一些评价吗?」
「喔喔……我从来没听过陛下赞赏过贝尔度。倒是见过他贬低贝尔度的场面就是了,说那里的国王沉溺女色,是个被比托抓住弱点的昏君。」
「你果然是乱说的。」
窗外可看见驻防军队的骑兵们井然有序地跟随着马车。一半的军队先行前往多尔特穆尔特,剩下的一半则由埃韦顿亲自指挥,护送瓦蕾莉雅等人到多尔特穆尔特。
瓦蕾莉雅对他们有些过意不去,关上了小窗。
「——可是,你擅自说要经济援助什幺的,尽说些好听话,这样没问题吗?」
「应该没关系吧。」
狄米塔尔把恩佐比亚收进剑鞘,立在旁边,盘起胳膊并且叹了一口气。
「——毕竟贝尔度太弱的话,有可能会被比盖罗趁虚而入。姑且不论优先度,我听说亚默德出面帮助贝尔度重振经济,已经是既定的方针。我会请陛下配合我的胡言乱语……我在刚才的书信上也已经这幺写了。」
「你还是一样狡诈呢——」
「妳也不遑多让啊,虽说是临时想出来的,倒是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嘛。」
「咦?」
「妳搬出贝尔度神巫的这个点子很棒。」
「是……是吗?」
结果不知不觉间被狄米塔尔称赞,瓦蕾莉雅感到有些开心,同时又觉得不自在,坐立不安地晃动着身体,移开视线。
不过,狄米塔尔的眼睛,绝不会放过瓦蕾莉雅这明显的变化。
「……妳该不会,根本没打什幺算盘吧。真的只是灵机一动,才搬出神巫的名字吗?」
「有……有什幺关系!」
瓦蕾莉雅被说中心声,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膝盖。
「因……因为别人都说我是直觉很敏锐的天才!就算只是灵机一动,也带来好结果了吧?」
「也是。」
狄米塔尔不像平常眨低瓦蕾莉雅,而是冷淡地肯定。
「多亏了你,我才知道那个司令官大人的想法,应该说是思想吧。」
「思想?」
「是啊……他明明身为一名王族,却不等待中央政府的指示,擅自举兵前往国界线防卫,我
还以为他是个好战之人,但他却不属于那种类型。姑且不论他率领军队的能力,但他比其他人拥有更强烈的爱国心,也十分敬爱自国的神巫。所以才更不能忍受对比托唯命是从的祖国现状。」
贝尔度经济不振是事实,严重到无法培育神巫的地步。而一路支持贝尔度经济的,是比托庞大的援助。因此这层关系,贝尔度的神巫保有名额,明年起将由比托承接。
「这样啊,随意那个司令官认为是因为欠债的关系,自己国家的神巫才会被比托给抢走啊……」
「恐怕是吧。然后那份不满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对同意此事的国王不满。所以面对这次骚动时,他才会做出不等国王的命令,就擅自出兵的举动吧。」
「他说要回王都跟国王商议,结果会怎幺样啊?」
「谁知道。我想大概不会那幺轻易改变吧。贝尔度现在的状况跟皮卡比亚很类似。在政治联姻和经济援助这两方面,几乎只能对比托唯命是从。」
「可是,皮卡比亚开始和比托保持距离了吧?亚默德也开始援助他们的经济,更重要的是,国王的宠姬突然死亡……」
「……好像是吧。」
「?」
一向消息灵通的狄米塔尔,这次的反应却显得含糊不清,令瓦蕾莉雅感到疑惑。
「你怎幺了——小狄?」
「没有啊……总之,为了抑制比托对贝尔度的影响力,接下来还要请那位司令官阁下争气一点啦。」
狄米塔尔一副事不关己似地低喃后,便静静地闭上眼睛。
「…… 小狄?」
对话就此中断,在马车的车厢内,只落下车轮喀咚喀咚的寂静。狄米塔尔像是睡觉似地闭上双眼,瓦蕾莉雅不认为他是真的睡着了,便悄悄地移动到他的身旁,戳了戳年轻人的膝盖,低声呢喃:
「我说,小狄?喂?」
然而,没有响应。
仔细想想,在国王突然下达前往贝尔度这种任务之前,狄米塔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牢狱里度过。虽然他说住在夏琦菈的那几天,有在王宫的一室内休息,但当时已经是以修复魔纹为最优先事项,几乎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休息吧。
既然如此,就算在任务告一段落后打个瞌睡,也不应该责备他。
瓦蕾莉雅从小窗出声对贝齐娜说道:
「贝琪娜。」
「什幺事?」
「我要稍微睡一下,到城镇的时候叫我。」
「好的~~」
瓦蕾莉雅静静地关上窗,顺便拉上窗帘,歇了一口气。
「……其实我还想再多聊一下天呢。」
瓦蕾莉雅悄声说道,将头靠在狄米塔尔的肩上,闭起眼睛。
马车内不停地晃动,由于接近日暮时分,寒意渐渐来袭,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的身旁却非常温暖,更重要的是,有一股其他东西难以取代的安心感。
在自己这幺想的时候,狄米塔尔又有什幺感觉呢?瓦蕾莉雅一边思考着这种事情,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楼主| 发表于 2016-7-12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我感冒了,感冒了。
好不容易度过根本还是夏天的九月,想要继续来熬过台风特别多的十月,结果,天气一下冷一下热,气温忽高忽低,在这种状态下,不懂得养生之道的轻小说作家当然会生病啊。
明明真正的寒冷接下来才会降临耶,真是令人头痛。话说回来,我夏天时罹患的肌腱炎还没治好。在这种状态下迎接冬天,关节一定会十分疼痛,像个老头子一样苦不堪言。这世界还真是不好过啊。
话虽如此,本来就怕热的我,比起春夏,秋冬是更令我感到舒服的季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在美食之秋的这个季节,各位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
那幺,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一集。
我忘记底有没有在哪里说过,可能是只对家人说过吧,在开始书写这套小说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这不是武打类小说,而是爱情罗曼史」。在我写的上一套《我的她是战争妖精》中,伊织的恋爱感情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但说的极端一点,就算没有常叶学长,这个故事还是能发展下去。只要有伊织和克莉丝在,故事的要素就能成立,也没必要存在恋爱关系。
不过,这次我打从一开始就是要描写狄米塔尔与瓦蕾莉雅两人之间恋爱距离感的演变,是这套小说的一大主题。
我接下来的发言,可能会引发各方面的不满,但我个人无法接受电玩、小说和漫画中男主角发挥人见人爱的神秘威力这种发展。
男主角无缘无故就受到所有女角不求回报地奉献爱情,不觉得未免太不合理了吗?就算有什幺引发女角爱上男主角的契机,也是「什幺!女生哪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盲目地爱上男生啊!这类的剧情……老实说,我能接受的顶多只有青梅竹马的效果而已。除此之外的女生在第一次遇到男主角的瞬间,就爱上男主角的这种发展,我是不会认同的。
当然,因为是小说,所以能爱怎幺写就怎幺写,再说,只要不是自己的作品,我也不会插嘴过问。所以,我的作品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故事情节。
这从我在设定《战争妖精》的男主角宫本伊织的时候,就特别重视这一点,男主角不会是个八面玲珑、对所有女生都和蔼可亲的人。反而个性很冷淡。同时,我一开始也决定禁止女生无凭无据地就陷入情网。
所以。我更是在狄米塔尔这个角色加深了这些特点,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只对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态度亲切,就算是女主角,做不好的地方照样严厉地批评,本来就对恋爱没什幺兴趣这种个性的人。
绝对不会讨女生欢心的狄米塔尔,和生活在周围的人迁就她是理所当然的瓦蕾莉雅,这两个
人(还有粉红铠甲女)一起旅行,当然不可能合得来,别说什幺恋爱感情了,甚至是水火不容,而这两人会从这样的状况,转变成多幺地亲密呢——
简单来说,我觉得我就是为了描写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化,才完成这十集的。看见狄米塔尔在
第十集最后的迷唇娃状态,不仅瓦蕾莉雅一点一点地成长,就连狄米塔尔也改变了非常多呢。虽然他们是我笔下的小孩,我还是觉得十分感动。
……不对,老实说,那场亲个不停的画面,在我构想第一集的情节时,大致上就已经决定要朝这个走向进行了,现实上算是我按照预定顺利将故事引导到这一幕,令我露出满足的微笑
当然,各位在阅读完这一集后,就知道即使两人接了吻,也不会因此顺利地在一起。总之!在两人的感情有这幺一大步的进展后,感觉我回收之前埋下的角色和伏笔,渐渐要收尾的这种目标,基本上也算是达成了。
小狄和瓦蕾莉雅的感情线,该交代的都顺利交代了。在故事上,他们两人在最后的局面会展现出何种成果,这在一开始的阶段就已经决定了命所以已经没什幺好烦恼了。
来到主角的发展已经明确的这个阶段,我所烦恼的事情是……用《战争妖精》来比喻的话,就是小健小玛这一对,算是「主角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那幺这些家伙的结局该设定在哪里呢?」这种各个角色收尾的问题。说得更简单明了一点,就是卡琳和贝齐娜这些角色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当然,关于他们的结局,我自己早已有一套构想,但就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了。主角的结局,不管读者有什幺样的想法,我都绝对不打算改变。当然,看读者的反应来修改,也未尝不可,只是做大幅度的变动,就等于是大大地否定我自己思考的故事,所以我还是不想改变。
不过,关于主角周边的角色——除了大魔王等级的角色之外——就算随便更动,我想也没什幺问题。就像一开始本来应该死掉的健玛,做了一些事情,生存到最后一样。
所以,我目前则正在思考要在这个故事中,给予之前登场过,还健在的配角们什幺样的结局。不对,不只是活命或死亡的问题,比如说,安洁莉塔今后还要继续在骑士团待下去吗?亚默德和比盖罗之间的关系会如何?这方面的事情也必须有个交代才行。这次由于角色和势力都比《战争妖精》还要多,所以必须思考的事情也很繁复。
顺带一提,就在刚才我正好在校正这次原稿的时候,突然想到狄米塔尔在最后战役的最后局面,要具体做出什幺行动。虽然我个人也觉得这样的发展十分精彩可期,不过,作家在想到这些情节的时候,意外地就是在如此普通的时间点。
那幺,接下来就按惯例来问候关照我的所有人吧。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老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这部作品绘制插画。大概还有两集分量的插图和一位角色必须设计,请务必陪我到最后。
接下来是F AMI通文库的N先生。从《虎跃龙笑》算起的第三套作品,这次似乎也能顺利 地划下句点。我想差不多得来思考第四套作品的事情了,总之,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最后是每次购买本人拙作的读者大人。目前的预定是,还有两集,共十三集完结。虽然集数比《荷鲁斯(暂译)》少,但似乎能达成我当初希望超越《战争妖精》集数的目标,这都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持。「这家伙真令人火大,讨厌死了!」从这种心境展开的小狄与瓦蕾莉雅的爱情罗曼史,将会迎来什幺样的结局,请各位关注到最后。
好了,对我来说,这本书是我二〇一四年最后的工作,目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二集预计在春天发售,然后夏天发售完结篇的第十三集——如果能顺利达成就最好不过了。如此一来,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可能已经在书写新作品了?
另外,春天的时候,我可能会在不是这套作品的另一个地方,跟大家问候。到时再次大家多多指教了。
这就是我明年的预定。
那幺再见了!
嬉野秋彦
发表于 2016-7-12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萬歲 有情人終成眷屬 熬成婆 在2集就完結 真是期待
发表于 2016-7-12 23:2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转载吧 虽然在贴吧已经看过了 但是这个系列的确是我很喜欢的 12卷已出 希望大佬们还可以帮忙录入吧 感谢了!
发表于 2016-7-13 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兩個人好閃阿~~ 快去結婚吧!!!!!!
发表于 2017-12-25 21: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大的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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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kongkit -2 灌水,请不要再犯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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