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西奧多走出走廊的莉榭,就這樣走上樓梯。
這幢似乎原本是旅舍的建築物,除了自己幾人以外就沒有其他氣息。
西奧多似乎不是在上一層的四樓,而是再往上跑了。
發現通往屋頂的門打開了,莉榭便走出去。
以前是在這屋頂上曬晾旅舍清洗的衣物吧。許多床單隨風飄揚的光景,一定是一大看點。
現在回歸平靜,滿頭星空的地方,西奧多伫立著。
「西奧多殿下。」
「!」
如同走投無路的孩子一般的背影,瑟瑟發抖。
西奧多面向這邊,看著莉榭,不忿地扁起嘴巴。
「繼束縛的方法之後,今次還想指導逃跑的方法嗎。『比起無處可逃的屋頂,更應該跑往外面』這樣?」
「……你根本沒有逃跑的打算吧?」
如果真的打算甩掉莉榭的話,那應該是往外跑才對。
被這麼一指,西奧多呼的吐了一口氣。
「對啊。到這地步,我想乾脆和妳單獨聊聊呢。再也不想在哥哥面前演難看的戲了。」
西奧多走到屋頂邊緣,回頭把後背靠在欄杆上。
那雙眼睛附著真摯的顏色。這不是一直以來都岔開真心話、舉止飄逸的少年所有的。
「兄長他呢。一直都把讓這個國家的變好的自己功勞,盡量不公諸於世啊。」
他那樣說著,眯著那雙剛強的眼笑起來。
「當然重大的政策,也廣為人知是哥哥做的。但其他細微的改革呀,就不著迹地隱去了立案者的名字。或是弄得看起來是父親立案了。」
吹進屋頂的風,輕拂他那柔軟的頭髮。
「相反,關於兄長卻有件傳播得很不自然的事情。妳知道是甚麼嗎?」
「……是說阿諾特殿下在戰爭中所做的『殘暴』行為嗎?」
「沒錯。即使是從別的國家來的妳,也應該聽說過那件事。你覺得戰勝國的皇太子的惡評,為甚麼會傳到其他國家?」
被這樣問到,那莉榭被要求到的答案就再清楚不過了。
「您說是阿諾特殿下故意傳開的嗎?」
「我也有同樣的意見。——隱藏自己的功績,取而代之的是擴大惡評。我不認為做出這種事的人,會一直站在臺前執政呢。」
西奧多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除此之外,在觀察兄長時也會偶爾感覺到。『這個人不執著於現在的地位呢。為了隨時都能消失不見而行動呢』。因為一直在看著,所以我知道啊。」
「……」
「我不知道今後的兄長打算做甚麼。但是,那樣優秀的人居然要消失,這種事是不能接受的啊。妳也這麼想的吧?」
西奧多不知道阿諾特選擇的未來。
無法得知哥哥並沒從臺前退下來,而是在其正中央開始殺戮。
但是,西奧多所感受到的危機感,也會跟那未來連結在一起吧。
「我做的事,幾乎都是在模仿兄長。如果兄長想把這個國家託付給我消失不見的話,那我先一步消失不就好了嗎?這樣的話,哥哥就不會去做傻事了。」
和哥哥相同的藍色眼睛,看著莉榭。
「這是我唯一能夠幫助兄長的方法啊。」
西奧多平靜地笑了。
莉榭想對他說的話有很多。還有,想問的事情也是。
「您為甚麼肯跟我說這些事呢?」
「剛才你說過,妳也害怕和我一樣的東西吧?如果看穿得了我的想法,也就是說妳也害怕哥哥消失。那樣的話當然會害怕吧?丈夫有甚麼事的話,作為妻子的立場就岌岌可危了。」
實際上理由是不一樣的,但是莉榭沒有指出來。
『我五年後的死因是因為您哥哥』甚麼的,根本不可能說出來。
「所以呢。要是聽了我的話,讓妳的恐懼變得更加現實的話,那就有一談的價值啊。」
西奧多這時,眼神變得有點壞心眼。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讓妳更感害怕了呢。」
「……」
聽到相當扭曲的動機,莉榭變得疲憊不堪。
希望兩兄弟不要一樣,喜歡把動搖別人感情的事當有趣。
「那張臉是怎麼了啊。最喜歡的哥哥都被搶走了,這樣程度還好吧?不過,反正也沒從沒當過我的兄長就是了。要是妳為著總有一天到來的未來而害怕,為著今後制止不了兄長而絕望的話,那我也能洩口怨氣了吧。」
「恕我直言。」
一陣強風吹來。為了不讓阿諾特披在她肩上的上衣被吹走,莉榭用手按住。
「我不打算一直懼怕未來。」
「……誒。」
西奧多的眼睛睜圓了。
莉榭在那時候,突然感覺脚底好像歪斜了。
(藥效完了啊。)
雖然是為了暪騙身體不適而服用的藥,但效果越來越差了。但是,還差一點點。
「您的哥哥今後,一定會做出荒謬絕倫的事情吧。所以我會全力以赴,無論用甚麼手段都會制止他。」
深呼吸,站穩。別搖晃地看著前方,一字一字地編織出說話。
「能用的東西全都用,能借的協力全都借。因為我不認為,選擇手段後還能勝過那麼異常的人。而且,當然了,西奧多殿下。」
莉榭直勾勾地盯著他。
「您的力量也是必要的。」
「……我……?」
西奧多驚訝地瞪大眼睛。
然而,他立刻改變表情,臉上浮現出幾分自嘲的笑容。
「不愧是兄長的太太,真有自信呢。但是,我不認為能制止得了那個人。我的話不可能傳到那個人那裡。我能做的,頂多就是這樣子阻擾他而已。」
「即使如此,您在這兩年也一直行動對吧?把自己的立場逼到崖邊,甚至做出弄髒雙手的行徑。可是,如果想幫助哥哥的話,您自己就必須得到幸福才成。」
「……妳在說甚麼了?」
西奧多似乎真的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為甚麼我非得幸福不可了。那種東西,和哥哥的未來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阿諾特殿下不可能取得讓您不幸的未來。」
「所以就說,為甚麼……」
莉榭告訴混亂的少年。
「您是他,世上僅此一人的弟弟吧。」
「——!」
西奧多就像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一樣,看著莉榭。
「您覺得,阿諾特殿下為甚麼這麼晚一個人來到這地方?」
「……那個自然是為了救妳了。就想當然的吧。」
「不,殿下亦知道我沒有乖乖被抓住。他應該知道沒必要來救我的。」
而且,想必一定知道,西奧多絕對不會向莉榭胡來。
「如果是別人叫的話,阿諾特殿下一定不會來的。即使是作為皇太子不得不行動,也絕不可能選擇單刀赴會。正因為是弟弟的要求,所以才答應的吧。」
「……住口!我不需要那些話。」
西奧多痛苦地擠出聲音。
「其實也許被愛著甚麼的,我不想抱著這種希望。」
「西奧多殿下……」
「我怎麼可能進得了那個人的視線啊。像我這種被父親無視的人,不可能得到哥哥尊重。可是,這樣就好。」
西奧多吐出一口氣後,微微一笑。
「我以前被兄長救過。所以希望總有一天也想幫上兄長。……雖然兄長應該已經不記得那天的事了吧。」
說完後轉身回頭,看了看欄柵之外。
「我的用途,由我自己决定。」
「……?」
「早知道不去搞甚麼磨蹭的圖謀,一早就應該這麼做。……真的是,大失敗啊。」
「――難不成。」
心裡毛骨悚然。
到了這時,才終於理解西奧多打算做甚麼。彷彿在玩耍地坐在欄杆上的西奧多,身體搖搖晃晃地往外倒。
「不行,殿下!」
莉榭急著想要向他衝去。與此同時,視野開始動搖,兩腳絆在一起摔倒了。
(偏偏在這種時候……!)
明明想要站起來,身體卻發不上力氣。劇烈的頭痛像警鐘一樣搖動頭蓋,上氣不接下氣。
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莉榭,西奧多露出滿足的表情。
「謝謝妳,姊姊。妳說需要我,讓我不由得很高興喔。」
「等一下……!」
就算拼命伸手,也不可能觸到數公尺遠的西奧多。
「不行!」
在喊出幾近悲鳴的叫聲,就在此時。
一道人影,在莉榭身邊閃過。
那個人抓住了睜圓眼睛的西奧多手臂。然後强行把他拉回欄柵的這邊。
看到那個身影,西奧多屏住了呼吸。
「兄長……!?」
用難以置信的眼光,仰望救了自己的阿諾特。
另一方面,阿諾特的臉是怎麼樣,只看到背後的莉榭瞧不見。
不過,下一個瞬間他所採取的行動,讓莉榭也吃了一驚。
阿諾特抓住了自己拉下的西奧多的胸口,一巴掌刮過去。
「——」
「你到底在想甚麼了?」
莉榭第一次聽見,阿諾特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按住臉頰的西奧多,呆呆地抬頭看著哥哥的臉。
「……因為……」
西奧多用像是擠出來似的聲音說道。
「因為我做不到啊。除了這樣,我都不能幫兄長的忙。沒法成為、對兄長來說有價值的人啊……!」
「這才是愚蠢的想法。哪裡會有笨蛋,會為了一個連一次像是哥哥的事都沒做過的人而拼上性命了。」
阿諾特的聲音非常冰冷。
儘管如此,莉榭還是確信了。阿諾特之所以疏遠西奧多,果然是因為慮及了弟弟。
「沒必要為了我而做那樣的事。」
「……」
西奧多閉上了嘴。恐怕是想放棄傳遞給哥哥了吧。
莉榭想起了剛才的西奧多,悲傷地笑著說的話。
他說過『我的話不可能傳到那個人那裡』。西奧多的死心和阿諾特的拋棄,一直積累到現在。
「……弟弟的選擇,也許並不正確。」
莉榭拼命地站起來,這樣說道。
阿諾特慢慢回頭。莉榭凝視著他,忍著頭痛訴說道。
「即使如此,他根本的心意卻沒有錯。弟弟祈求能成為你的力量,這本身並不是愚蠢的想法。……對吧?西奧多殿下。」
「!」
氣喘吁吁地叫喊名字,西奧多一下子握緊了拳頭。
「就如、姊姊大人所說。」
「甚麼……」
阿諾特回頭望向西奧多,從莉榭那邊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取而代之,西奧多的表情則清晰可見。
不再是剛才為止那種走投無路的表情,而是一副懷著堅定意志的表情。
「我不管多次也會這麼祈求喔。希望能成為兄長的力量,希望派得上用場。只要能幫上忙,我甚麼都做。」
他跟哥哥不像的眼睛,直視著阿諾特。
「因為你是世上唯一的哥哥,是我的憧憬。」
「……」
阿諾特到底是怎麼樣的表情呢?
無法窺見這一點的莉榭,帶著祈禱的心情守望著兩人。
不久,阿諾特的手從西奧多胸口鬆開,緩緩地走開。
「今後不要再多管閒事了。」
「……」
又再聽到這猶如撇開的話,西奧多的臉扭曲了。
莉榭的胸口也一下子痛了起來。然而,阿諾特接下來說的,卻大出意料之外。
「我應該說過了吧。——以後千萬別再做出不要性命的事了。」
那一瞬間,西奧多瞪圓了眼。
「你還記得、那時候的事嗎?」
聽到那顫抖的疑問,阿諾特回答道。
「當然了。」
「……」
就在這時,西奧多的大眼睛裡,流出了透明的水滴。
「……對不起。」
那把聲音搖晃不定。
西奧多撲簌撲簌地流著眼淚,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
「對不起,兄長。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面對像小孩子一樣哭號的弟弟,阿諾特用有點為難的聲音說。
「我知道了,別哭了。」
「因為……!」
看到這樣的兩人,莉榭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都那樣子表情哭了的話,已經沒問題了……)
西奧多的哭臉,是小孩子鼓起勇氣和好時樣子。
阿諾特不久站了起來,這次則跪在莉榭前。
「沒有受傷嗎?」
「您來了呢,殿下。」
「因為你說了令人莫名在意的話。」
難不成是警告西奧多可能會不在的那個嗎。也許聽起來像是威脅,但對莉榭來說卻有是一半真心的。
「太好了。能够和好。」
「……」
阿諾特無言站了起來,用穿上黑色手套的右手遞向莉榭。
莉榭微笑著,執過阿諾特的手。於是,不可思議地,緊張的弦線好像鬆弛下來了。
「真的,太好了……」
「……莉榭?」
渾身乏力了。
與此同時,迄今為止一直靠毅力維持著的意識也突然遠離了。
***
「姊姊!?」
看到莉榭突然倒下,西奧多不禁大喊。
哥哥一下子抱住了她累透乏力的身體。西奧多慌慌張張站了起來,一邊用袖口擦眼淚一邊跑過去。
「到底怎麼回事了!?沒記錯剛才好像絆到脚而摔倒了……」
難不成,當初『身體不舒服倒下了』的消息,不是演技而是事實嗎。
注意到那個可能性,西奧多臉色蒼白起來。
「怎麼辦。難道是因為我監禁了,才害姊姊……」
「不是。」
冷靜異常的哥哥,俯視著懷中的莉榭嘟囔道。
「只是睡著而已。」
「誒。」
因為意想不到的話而愣住了。
仔細一看,莉榭不正是呼呼的發出強健的鼾聲嗎。
「騙人的吧……」
一般會在這種狀況下睡覺嗎。
和呆呆地嘟囔的西奧多不同,哥哥微微笑了一下。看到那個,心想啊啊。
這也是第一次看到的表情。
即使是眼前目睹,也不會有像剛才那樣吵嚷的心情。連自己也覺得那心境變化很不可思議。
「西奧多。」
突然被哥哥叫名字,嚇了一跳。
「有在哪裡準備馬車嗎?」
「當、當然有吧。」
因為不習慣哥哥主動說話,所以口氣變得有點兒冷淡了。
「讓他在稍遠處待命。如果要搬姊姊上車的話,那我馬上叫他。」
「嗯。拜託了」
哥哥那樣說了之後,輕輕地橫抱起莉榭。
「在馬車來之前,讓這傢伙在下面的房間休息。」
「……我知道了。」
西奧多點了點頭,再擦擦眼角的眼淚。
一邊想著那個哥哥竟然來公主抱,真是不得了的事態啊。
「——說『拜託了』。哥哥向我……」
被哥哥打了的臉頰還是赤赤地疼。
儘管如此,內心卻是非常溫暖。
(好了。可不能發呆了。)
不管怎麼說,那個哥哥第一次拜託自己。
西奧多站了起來,開始朝樓下走。
***
莉榭慢慢睜開眼睛,發現正身在陽光之下。
準確來說,是在陽光照射的床上。
在乾爽的床單加上鬆軟的被子,被這些東西包裹,正是個做好夢的空間。
而且從剛才開始,就聽到舒服的鋼筆聲。
側耳傾聽後,意識又要再次沉入朦朧的睡意了。
(鋼筆聲?)
這時才終於感到奇怪,彎起身子。
於是,看到了稍遠的書桌,正在文件上奮筆疾書的阿諾特。
「誒。」
「怎麼了,已經起床了?」
阿諾特停下手來,看著莉榭笑了。
「啊,阿諾特殿下!?」
「再睡一下也不要緊啊。不管怎麼說,在那之後才只過了半天。」
「半天、是怎麼回……」
不管怎麼看,這裡是離宮裡莉榭的房間。阿諾特為還處於不知狀態的腦袋做了說明。
「還以為你突然倒下了,怎知道就這樣子在屋頂上熟睡了。雖然用愚弟的馬車帶回來了,但也不能把倒下的人一個人扔進房間裡吧。更何況也不能讓不知情的侍女照顧。」
「難、難不成,殿下就這樣一直沒睡嗎……?」
「因為有工作要整理,所以再怎麼說也沒時間睡就是了。」
「很對不起!」
急忙跪坐在床上,莉榭低下頭來。那個時候,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裙子是睡覺時用的簡樸款式的時候,臉色都變青了。
(為,為甚麼!?)
「放心吧。幫你換衣服的,是你那叫作艾爾絲的侍女。」
雖然有種思考被早一步看穿的感覺,但暫且鬆了一口氣。
慢慢地抬起頭時,阿諾特從椅子上站起來,站在莉榭面前這樣問道。
「身體狀況?」
溫和的聲音。被端正的臉俯視著,心情莫名地靜不下來。
「……已經、不要緊了。給您添麻煩了。」
「恢復了就好。」
接著,阿諾特從懷裡拿出了一個信封。
收到後打開一看,發現有有四道摺痕的白紙上,用之前見過的筆觸寫下了文字。
『致姊姊』。
看來是西奧多寫的信。
「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很對不起。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先簡括一下。——首先,欠妳的一定會還。為此,我也可以借妳貧民窟的人。如果需要到黑社會的人的場面,隨時都可以拜託我們。」
莉榭內心苦笑。
(……雖然提出的本身讓人非常安心就是了。)
如果可能的話,希望別陷入那樣的事態。
「好好感謝我吧。——還有,謝謝。」
用指尖輕輕地撫摸一下那正因為是信件才能坦率的道謝。
「……跟西奧多殿下談過了吧。」
這樣一說,阿諾特微微提起眉頭。
「為甚麼會這麼想?」
「不然的話,本來就不會把信件寄放到您那裡吧?」
雖然阿諾特沒有回答,但這亦是代表肯定的證明。
不管怎麼說,總算放心了。
這樣的話,和至今為止的人生也會有一些變化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兄弟之間的距離看來縮窄了。
在她開心地微笑的時候,阿諾特問道。
「為甚麼你會那樣地笑呢?」
「那當然是因為我很開心喔。丈夫的家族關係良好是最好不過的了。」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俯視著這邊,阿諾特低著眼睛。
那個表情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但是,阿諾特突然露出了一副突然想到甚麼的表情,然後這樣說道。
「我忘記了。近期內再想一件想要的東西吧。」
「想要的、東西嗎?」
難道說會買給我嗎?在不知道情由而驚訝時,阿諾特繼續這樣說道。
「因為我再次打破了不碰你的誓言呢。」
「?」
「晚會的時候,雖然給出了只要隔著手套也可的允許,但那時候也沒有遵守到這個制約。」
有那樣的事嗎?
想不起來而歪起頭。
雖然就莉榭的記憶所及,感覺最近無論甚麼時候看到阿諾特,好像都戴著黑色手套就是了。
比如說,就連現在也是這樣。
「……啊。」
那個瞬間,想到了。
說的是一星期前在禮拜堂發生的事情。
雖然那時候阿諾特也戴著手套,但不是用手觸摸。
(不是手,而是嘴唇……)
緊接著,莉榭感到臉龐一下子燒起來。
「不,不需要甚麼!」
慌慌張張地提高聲音,抓起床單遮住臉。阿諾特看到那樣子,臉上露出了使壞的笑容。
「倒不如說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為甚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你想聽嗎?」
「我不想聽!」
明明本來想追究的,卻不由得全力拒絕了。但是關於這點,在昨晚見到久違的阿諾特的時候,也非常緊張。
明明必須要跟西奧多說話,但是一看到阿諾特的臉身體就僵硬了。
正因為如此,和平時一樣對待而放心了,而且明明阿諾特之前都當作沒這件事了。
(果然是有甚麼意圖啊!?還是不對?明明都搞不懂而不再去想了……!)
「莉榭。」
「嗚,這次又怎麼了!」
一邊用床單遮住發熱的臉,一邊只露出眼睛瞪著阿諾特。
阿諾特小聲地笑了之後,用柔和的聲音這樣說道。
「……弟弟受你照顧了。」
「!」
那毫無疑問,是作為哥哥的話。
這句話包含了對弟弟的責任感和安慰。
也想讓西奧多聽到。心中這麼想著,莉榭搖頭說「不用」。
「因為對我來說,也是我的弟弟。」
阿諾特露出有點吃驚的表情後,又再笑了。
「……是嗎?」
「嗯嗯。」
雖然臉上的火光已經平息了,但是心裡不知怎的還是很熱。
對此感到有點為難,莉榭低下了頭。
***
傍晚時分。
阿諾特的隨從奧利佛,聽完了關於主君翹掉職務的說明後,頭痛地抱著額角。
「那麼最終而言,西奧多殿下就變成了莉榭大人的那邊……概括起來就是這樣吧。」
「有甚麼問題嗎?」
「您是明知故問吧。」
對著書桌的阿諾特泰然自若地說,迫使奧利佛重複地責難他。
「弟弟不是普通的皇子。那位大人統馭的,是手沾近乎犯罪的黑社會的人喔。」
「好像是呢。」
「殿下也知道吧,城裡的年輕侍女都十分仰慕莉榭大人。……接下來是近年受到各國關注的亞莉亞商會。第二皇子殿下、和他所率領的黑社會的居民。」
奧利佛屈指算數。當上皇太子妃的她,來到這個國家僅僅幾個星期就得到的人脈。
「你不覺得莉榭大人的棋子,越來越擴張了嗎?」
這幾乎可以說是某種威脅了。
但是,阿諾特看來卻沒甚麼所謂。
「那又如何了?總比做妻子的孤立無援來得更好才對吧。」
「殿下……」
恐怕這位主君,刻意把這事態束之高閣了。
明白到這一點後,奧利佛發出了盛大的歎息。
「我知道了,那一切都遵循殿下的意旨。然後還有另一樣東西要交給殿下。」
奧利佛遞出了一封信。看到那個用封蠟壓上的刻印,阿諾特皺起了眉頭。
主君不情不願地地接過信封,打開裡面的信過目。
然後低聲咂嘴,把信交給奧利佛。
奧利佛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收下那封信。
「這是……」
在信上,某國的重要人物寫下這樣的內容。
首先是祝賀皇太子阿諾特訂婚的祝詞。
但是由於別有緣由,難以在約兩個月後的婚禮上送上祝福。
與此同時,在舉行婚禮之前,想帶著祝賀禮品訪問卡爾海因,寫了這樣的主旨。
(該怎麼說呢,又……)
面對這一波方平,看似一波又起的這提議,奧利佛用手捂住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