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 吸血僕從的殲滅戰 有如阿鼻地獄的哀鴻遍野。 深夜的黑暗,被火災的烈焰照亮。 燃燒物件的焦臭味,混著血腥味到處彌漫。 這裡確是地獄。
聽拉斯說完,白大人就不知轉移到哪裡去了。 因為不感覺到她會回來,所以便當場解散了,但翌日被愛麗兒大人召喚,又再去到跟昨天同一會議室。 當我到達的時候,愛麗兒大人跟白大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對不起。要你們久等了。」 「唔,不打緊不打緊。我也才剛聽完小白的說明而已。」 我惶恐道歉,愛麗兒大人只是大方地點點頭,而白大人也全不在意輕輕點頭。 白大人的反應雖然不好懂,但最近也多少能體察到她的心情了。 真的只是多少而已,不懂的還是比較多。 「那麼小白你先說明吧。甚麼?我來?好吧。」 愛麗兒大人催促白大人去說明,而那位白大人則在愛麗兒大人耳邊輕輕說了甚麼。 當了吸血鬼後,聽覺強化了的我,耳裡也聽得見白大人的細微話音。 「魔王你來說明」這樣的。 雖然很小聲,但卻清楚地講話。 真少見。 白大人都是沉默寡言的。 這是讓她有著超然氣氛的主因,但相處下來,才發覺看來與其說是沉默寡言,倒不如說是不擅言談。 不是不愛說話,而不是擅長說話。 那個白大人,居然沒斷斷續續、可以毫不結巴地羅列成句子。 說出的句子決計不算長,但要是平常的白大人的話,就只會隔一下才說一個單詞。 ……該不會是喝了酒吧? 白大人喝醉了後不知何故會變得饒舌。 要說這是不是壞事,想到她之前在酒醉狀態下,叱責勉勵了因為變成吸血鬼而失落的我,倒也不能這麼說。 正因為那次的叱責勉勵,我才會向前看,下定決心守護大小姐。 ……只是最近大小姐變得太強了,也許用不著我來守護就是了。 「那麼,我說明囉。」 不行,這可不是消沉的時候。 不好好留心聽愛麗兒大人的話不成。 可是,我留意到今天這裡,不見了昨天還在的另一個人。 「拉斯不要緊嗎?」 拉斯。跟大小姐一樣,同為轉生者的一人。 他也有他複雜的經歷。 跟大小姐過上差不多驚濤駭浪的人生,我暗自對他抱著親密感。 而且同樣隸屬於軍隊,所以都會親切待他。 拉斯也說因為他年紀比較小所以直呼其名就可以了,與其說是對等,倒不如說比較像弟弟吧? 在我還是人族時,也有僕從的晚輩,但由於我自己也是乳臭未乾,更重要的是因為我是侍候老爺的關係,跟其他僕從接觸的機會很少,沒有能稱得上弟弟一樣的人。 這麼一想也不壞。 那是因為,雖然想到他過去曾經跟我和大小姐廝殺感到有點複雜,但在知悉緣由後便已經釋懷了。 而那個拉斯,並不在這裡。 「啊啊。拉斯今次不參加喔。嘛,雖然實力上應該沒有問題,但只怕萬一。更重要的是要是樣子被看到就麻煩了。」 臉? 拉斯的臉有甚麼嗎? 去到這裡,我靈光一閃想通了。 「跟轉生者有關的嗎?」 「就是這樣。」 拉斯的臉好像跟前世時一模一樣。 換言之,大小姐她們的轉生者一眼就知道拉斯身分了。 之前跟叛軍戰鬥時偶然遇見叫作ㄌㄠ ㄕ的人,好像也認得出拉斯是轉生者。 ㄌㄠ ㄕ這個詞語,在那邊好像是指教師之意。 在這時間會牽涉到轉生者的話,那應該跟那老帥有關吧? 「是跟老師有關的嗎?不,拉斯已經被老師看過臉了呢。」 我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的發言有毛病。 愛麗兒大人說要是樣子被看到就麻煩了,但老師已經見過拉斯的臉了。 這樣便對不上。 「唔。也不是沒有關係呢。不過,嘛,要說是另一件事也算是另一件。話雖如此也不是完全無關,倒不如說很大關係。」 這種曖昧的說法,結果還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邊。 不過,愛麗兒大人不像是在胡鬧,而是在思索要怎麼說明。 跟白大人不同,若是有需要說明的事情,愛麗兒大人會由一到十仔細地講解。 要是不應說明的場合,便會笑著胡混過去,所以看來今次不屬於這樣了。 在這種欲言又止的情況,大抵都是難以說明的複雜事情。 不過在這種時候,只要等候愛麗兒大人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便會用簡單顯淺的方式來說明了。 所以,現在只要等愛麗兒大人整理好思緒就好。 「嘛,從最初開始說明會好懂一點吧。」 而愛麗兒大人僅僅只煩惱了一瞬間而已。 立即就為我說明了。 不愧是擁有思考超加速的技能。 「首先,老師。你也許也聽說過了。她是轉生者,而且是當中唯一一個前世是成年了、當教師的人。那,嘛,如同拉斯目擊的一樣,她轉生成妖精了。然後,她的目的是保護其他轉生者。看來她誤以為作為魔王的我綁架了小蘇菲亞。倒不是說比較像是波狄瑪斯這樣唆擺。所以才冒著危險協助叛軍。到這裡沒問題嗎?」 「嗯嗯。」 到這裡我也有聽說過。 會在這兒分隔,代表接下來會有我未聽過的新情報吧。 「而包括她在內的妖精集團,成功從那場戰爭中逃走了,但根據小白調查 ,他們正徒步南下去人族領。」 「那還真是亂來哩。」 「對哩。不過他們也只剩這條活路而已。嘛,一般的話會不會放他們逃走的,但很困擾地有個不得不放他們一馬的理由哩。」 不得不放他們一馬的理由? 一般而言,應該是沒有吧。 妖精是屢屢敵對的仇敵。 謀圖大小姐、殺害了老爺和夫人。 那時候的懊悔、以及對妖精的憎恨,至今在我心內默默燃燒。 就算不計算這種私怨,妖精對來說也是敵對者,沒理由要放他們回去。 要說有的話便是混在裡頭的老師吧,但也可以俘虜不讓他們回去、把他們留在身邊這方法。 比起特地放他們回去省事得多了。 「你知道波狄瑪斯吧?雖然他不時露臉,但那不是他本人,只是被波狄瑪斯奪走意識的其他人而已。那傢伙擁有這種力量。所以,就算殺了多少個在我們面前出現的波狄瑪斯也毫無意義。因為又不是他本人哩。」 聽到那男人的秘密,讓我受到不小的衝擊。 因為我還一整個以為他只是操縱沒有意志的機械而已。 提到機械,我那不中用的腦袋雖然難以理解,但還能理解做明明不是生物卻會動的東西。 機械不是生物,而是一種道具。 那男人的身體,是使用某種道具模仿成人型,再去遙遠控制。 我曾經那麼想。 可是,原來那個並不是模仿成人的機械,而本身就是人。這個未免太令人嫌惡了。 「不把人當成人,簡直是禽獸不如。」 「正是呢。」 那就是說,那個男人躲在安全的地方看戲,將可憐被附身的人當成傀儡嗎。 本性真是徹頭徹尾的爛。 「不過,就算說要附身,也不是誰人都成。需要滿足頗為嚴格的條件才成,所以不會發生某天認識的人忽然被波狄瑪斯附身這樣的事,放心好了。」 聽了愛麗兒大人的話,我才曉得自己的想像力有多貧乏。 是嗎。要是波狄瑪斯可以無條件附人身的話,這樣子也很有可能。 我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要是大小姐被波狄瑪斯附身的話呢? 不,大小姐應該不會那麼輕易交出身體的。 倒不如說若是我被附身,以這身體對大小姐做出無法無天的暴行……(要出薄本了嗎?) 要是發生這種事的話,我一定死不瞑目。 那麼一想,波狄瑪斯的力量比想像中毒辣,而且更重要的是令人作嘔。 幸好愛麗兒大人掛了保險不會發生那種事,我才不用擔心。 但是,身體會被其他人佔據,我才認知到有著這樣的外道能力。 「可是哩。老師已經達成了那條件了。」 呀呀,原來如此。 是這一點相連啊。 我還在疑問那男人的能力跟剛才的話有甚麼關連,原來是這麼回事。 「一旦被波狄瑪斯附身,那個人就跟死了一樣。因為使用的技能是依存於那身體的靈魂,所以不至於破壞靈魂。但是,一旦成了波狄瑪斯的容器,本人的意識便再也恢復不過來。換言之,等待著的就是一生作為波狄瑪斯的容器了。」 那是何等悽慘的事。 「那麼說,要是我們保住老師的話……」 「毫無疑問波狄瑪斯會使用老師吧。」 用使用這字來表現,實在很像把人當作道具的波狄瑪斯。 原來如此,那我理解為甚麼沒法輕易殲滅那些妖精的理由了,可是我注意到一點而問道: 「可是,這不只是把問題拖延而已嗎?」 就算現在放過他們,如果不處置根源的那男人,那就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 而且,如果波狄瑪斯任何時候都能佔據老師的話,那麼在現在這一瞬間也有可能發生。 即使將問題向後拖,我也不覺得會是甚麼好事。 「是沒錯哩。不過,視乎我方的行動,讓波狄瑪斯知道老師有作為人質的價值的話,他便不會隨便向老師出手了。雖然只是樂觀的臆斷。」 對於我提出的不安,愛麗兒大人面有難色地回答。 看來愛麗兒大人的意見跟我一樣,認為這時放走妖精並非好事。 那麼的話,作出放過妖精這決定的,便是這裡的另一人──白大人了。 「聽說老師是小白的救命恩人啦。所以說盡可能都想救她。」 愛麗兒大人把視線投向白大人,這麼說道。 恩人嗎。 這麼說,白大人前世一定跟老師有很深厚的關係吧。(按:才沒有。) 用我來說的話,可能就等同老爺或夫人一樣。 那麼,我也可以理解為甚麼白大人會想救老師。 換了大小姐在那立場的話,我也會跟白大人一樣幹同樣的事吧。 「因為這樣的緣故,我也不能對放走妖精說不了。」 「謝謝。」 傳來的道謝,讓我一瞬間驚訝到停下來。 剛剛的,是白大人? 這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若不是愛麗兒大人的話,那便只剩白大人了。 白大人會說出道謝,就是出乎意料到會讓我這麼想的事情。 愛麗兒大人也一臉驚訝望著白大人。 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甚麼,白大人抓住愛麗兒大人的臉,硬生生扭向我這邊去。 「啊,痛!?」 愛麗兒大人的脖子,傳來不怎麼好的沉鈍聲音。 「咦?很痛?咦?痛覺無效呢?咦?」 愛麗兒大人按住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感覺到痛嗎? 不知道白大人怎麼幹的,無視的愛麗兒大人痛覺無效,給予了她痛楚。, 「嗯、嗯!嘛,關於老師的就大概這樣。小白已經先出手了,可以確保直到人族領境界線為止的安全。」 她一邊按摩脖子,一邊繼續說明道。 關於老師,也就是說,會有除此以外的事吧。 「問題在於國境線、以及過了國境後怎麼人族接收。過境後的事由我跟小白來辦,這就看交涉如何了,嘛,總有辦法。而至於想梅拉佐菲斯你去辦的,是國境線那邊。」 好像終於要入正題了,我打醒精神。 「嘛,如你所知,魔族領和人族領之間的國境線是個超危險地帶。因為魔族跟人族都盯緊不讓敵人入侵哩。除了我們走過的魔山脈那種例外,你最好想著哪裡都有人在監視。要是讓妖精一行人通過那兒的話,嘛,我不說你也曉得吧。啊啊,順帶一提,剩下來的妖精只有普通的強度而已。」 「全滅,最好也頂多落得個半損嗎。」 「答對。」 要是用到機械的話可能不會如此,但既然愛麗兒大人說了只有普通的強度,那就是沒有機械了吧。 「雖然都叫作妖精,但其實他們分成兩種。第一種是像是波狄瑪斯那樣猛用機械、我們都熟知的那種;而另一種就是不知道機械的存在,真心相信妖精表面上所提倡的世界和平的理念。老師他們一行人當然是後者了哩!」 「那也真是……」 後者的妖精,不就是不曉得真實而被前者利用嗎? 這麼一想,儘管是妖精但也太悲哀了。 「嗯,我稱之為白痴派。」 聽了這要說過分也倒很過分的別名,我越發覺得他們可憐了。 「嘛,這點先放著不管。總之,他們是沒法平安無事穿越國境線的了。而小白為了打開局面而查探國境線時,偶然發現到了呢,另外的轉生者。」 聽到這裡,來龍去脈都搞清了。 的確,跟轉生者有關,跟老師是另一件事,但也並非全然無關。 我也明白為甚麼愛麗兒大人會費神說明了。 「那麼,我去接那轉生者就可以了嗎?」 「不,不對不對。」 愛麗兒大人揮手否定了我的預測。 「想拜託梅拉佐菲斯的是,把那些轉生者,啊,轉生者好像是有兩人哩。把那兩個轉生者所在的村落殲滅。」 「吓?是?」 理解不了愛麗兒大人所說的話的意思的我,會回了句奇怪的話也是法法子的事。
而我現在,現走向國境線。 騎乘著騎獸斐涅斯多。 那是以前跟前往魔族領旅行時,負責拉馬車的其中一頭地竜。 當時還只是下位竜斐涅拉修,現在已經進化為斐涅斯多了。 斐涅斯多的體格跟斐涅拉修沒甚麼分別,但不只是能力值上升,還學會了土魔法,善於支援身為騎乘者的我。 當然,能力值尚遠遠不及我,我跳下來戰鬥還比較好。 這就期待斐涅斯多今後的成長吧。 魔物在技能很少的反面,能力值很優秀。 只要重複提升等級、進化的話,可能有一天能力值會超越我。 而跟跨在斐涅斯多背上我我並行奔馳的龐然大物,則是另一頭進化後的形態。 跟斐涅斯多不同,斐涅格勒捨棄了能夠騎乘而單純地強化。 斐涅格勒的武器是牠龐大的身軀。 跟外觀相稱的強,而且因為從四足步行變成二足步行的關係,可以把前肢當作武器揮動。 然後,從那笨重的外觀無法想像的敏捷。 還有,身為地竜的堅固防禦力。 雖然不像斐涅斯多那樣能使用土魔法,但論單純戰鬥力的話就斐涅格勒比較高。 兩頭都是打從旅行時一直扶持著我,是我無可取替的同伴。 只要有地竜的腿,要先繞過妖精一行人便輕而易舉。 我已經趕過他們的頭,來到距離國境線沒多久的地方了。 來到這裡,剩下的就是按吩咐行動了。 我想起收到愛麗兒大人這道指令的時候。 「我們沒法保護轉生者。不管怎麼說地點也太糟糕了。在國境線上的人族都很團結。同伴就是家人。就算跟他們說要領回孩子也不會交出吧。倒不如說,要是那麼說的話一個搞不好就會當場被砍死哩。住在那兒他們的規則,就是外人統統是敵人那樣喔。所以一個外人跑去交涉也是沒用。你最好想定以和平方式保護轉生者是辦不來的。所以波狄瑪斯也是因為這樣而沒出手呢。」 聽說在國境線的人,跟盜賊很相近。 這種認知也不見得有錯,只是他們再添上防止魔族入侵的自負。 然後,魔族跟人族的外貌沒有分別。 故此,生面口的人總之就先殺了再說。 這樣代代相傳下,自然會重視自己人,討厭外人,變成內向的部族了。 只要是自己人,因為是認識的就不會是敵人;而外人有可能是魔族所以殺掉。 儘管是很不得了的理論,但正因為是位處國境線這地方才得盛行。 「而希望你滅了兩個轉生者所在的村落有兩個理由。首先是滅了那兒,好讓妖精一行人通過。另一點就是想把轉生者摘離那裡。正如剛才所說,住在國境線那些傢伙的同伴意識很強,也討厭同伴跑去其他地方。既然在那裡出生,那至死也不離開國境線是很常見的。而那麼一來,當我挑起對人族戰爭的時候,他們便會首當其衝死去。」 愛麗兒大人會向人族開戰。 這已經是決定事項,不容顛覆。 那麼一來,魔族大軍就會越過國境線。 將會跟國境線的人族戰鬥吧。 勝負根本用不著說。 「既然不管如何也沒法和平保護轉生者,那倒不如毀掉村子,只放那兩個轉生者一馬,以後任他們自由過活了。反正就算勉強保護,也對我們產生不了甚麼好感情吧。那麼的話,反正都肯定會留下禍根,與其把火種留在身邊,不如放逐他們隨他們高興過活比較好吧。就是這樣,雖然是個痛苦的策略,但既要幫妖精做出通道,又讓轉生者趁現在逃走不被捲入未來的戰爭中,也就只能如此了。一石二鳥,也不能這麼說呢。」 愛麗兒大人浮現出自嘲的笑容。 看起來就是感嘆自己不中用到只能採取這種手段。 愛麗兒大人盡可能也不想利用這樣的手段吧。 可是,卻有不得不為之的緣由。 「順便說一下,要是稍一差池讓老師跟他們接觸的話,又會令事情變複雜難搞了。所以必須要在變成這樣之前下手,讓他們遠離老師才成。」 然後,被選上執行角色的便是我了。 要拉斯負責這種招來同為轉生者怨恨的工作,畢竟對他過意不去。 能夠立即出動,加上擁有足以毀滅國境線部族的實力,是執行這任務的最低條件。 若是動員軍隊的話,便不能趕在妖精前頭到達國境線。 就靈便行動這點,我的確是適任人選。 加上知道事情來龍去脈這點也很重要。 剩下的疑問就是我有沒有殲滅那部族的力量。 「梅拉佐菲斯你對你自己評價過低了。也許是因為周圍都是怪物而沒有自覺,但從普通人來看,你也是相當的怪物了喔?」 被這麼說了。 果真、如此嗎? 老實說,就算被這麼說我也沒多大實感。 藉著進了軍籍,在訓練時跟其他人比較之下,我也有自己比其他人強的自覺。 但是,儘管如此,我說不出自己是怪物。 我,沒有才能。 為了守護大小姐,我從不打算鬆懈努力變強。 在跟白大人旅行時被課予的訓練雖然超出常軌,但既然那能變強,我至今依然繼續。 不但如此,我還以自己的一套方式再加強鍛鍊。 但是,儘管如此,我還是被大小組拋離。 鍛鍊量並不比大小姐少。 雖然也關乎大人跟小孩成長期的差別,但更重要的是,大小姐和我之間,有著擁有與生俱來的才能與否的差別。 大小姐是特別的。 既是轉生者、又是吸血鬼真祖,也是我敬愛的老爺和夫人的孩子。 與此相比,我本來就是一無是處的僕從。 自己沒有才能這點,我才變成吸血鬼之前已經知道了。 雖是這麼說,平常人能做的我也辦得來,但要再進一步的話便停滯不前了。 從小時候起,我就特意選擇去學習能支援到太太的各種分野。 全靠這樣能辦的事變多了,但不管哪個都及不上專精此道的人。 各樣家務不及女僕、在政務上單是輔助老爺已經竭盡全力、而護衛的技術上連一個盜賊也擊退不了。 能辦的事很多,但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法超出一定水準。 那便是我了。 就算成了吸血鬼,能力值大幅提升也好,與生俱來的特質還是沒變。 所以吧。 就算愛麗兒大人說我能辦得到,我怎也無法置信。 「明天就到了呢。今天先在這裡休息吧。」 我停住斐涅斯多和斐涅格勒,準備露營。 「明天應該會是場嚴苛的戰鬥吧。靠你們了。」 我撫摸兩頭地竜的頭,餵他們吃飯。 全靠白大人所送贈、可以把大量物品塞進異空間的提袋,慶幸行李不會變多。 是白大人的絲所編織、灌了白大人的魔術的道具。 雖然是隨手交給我,但愛麗兒大人看到這個時都臉部抽搐,我才曉得這東西的價值有多大,是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我痛切地認知到那人是超出規格的了。 雖然說是在她失去力量時照顧她而送給我,儘管我可能多少償還了恩情,但我所受的恩還是太多了。 在報恩的意義上,我也想多為那人出力,只是沒多少能用得著區區不才的場面。 因此,今次就是那為數不多的機會,我務必好好完成。 只是,果然還是不足夠。 我的力量不足。 太不足了。 明明如此,就算我再努力,也只被拋在一邊。 「也許終有一天,會被你們超越也說不定吶。」 我跟斐涅斯多和斐涅格勒這麼說。 兩頭地竜露出困惑的表情。 然後互相望著對方的臉。 看到這動作,我忍俊不禁了。 雖然可能有一天會被超越,但若是這兩頭聰明的地竜,想必仍舊會跟從我這個不中用的主人吧。 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我能做到的,便是在現在這一瞬間全力活下去而已。 這是沒有才能的我唯一的方法。 才能彌補不了才能的差距吧。 只是,要是不努力的話,就連站上舞台的資格也沒有。 也許,大小姐已經不再需要我的力量也說不定。 儘管如此,起碼也不要不像樣到拖她後腿。 「愛麗兒大人說過,要是我的話便辦得來。那麼,我就只能回應她的期待。」 沒錯,我鼓起幹勁,集中精神準備明天的戰鬥。
「敵襲!敵襲啊!」 「對手只有一人?也太瞧不起人了!」 「甚麼?這傢伙是甚麼鬼?」 「可惡!眼睛都追不上!太快了!」 「喂,這是甚麼玩笑啊?吶,為甚麼人會斷開兩半啊?喂,吶,這是做夢對吧?只是個惡夢而已吧?」 「混蛋!好好振作啊!」 「不要!我不想死啊!」 「讓婦孺逃走!已經拿他沒法了!」 「老大!騙人的吧老大!」 「別停下動作!不然會成為標靶的!」 「幹!我操!死怪物!死怪物!」 「啊呀呀呀呀!」 「喂,住手啊!請住手!我就好了!請你別向這傢伙出手!」 「逃啊!逃啊!能放過我嗎?」 「啊哈。那個不是人啊。也不是魔族。只是人的模樣的甚麼東西。」 「你這外道!嗚啊!」 「……神啊。」
我順利地殲滅完兩個轉生者所在的部族了。 一邊為比想像中更快了事而鬆一口氣,另一邊則為有餘裕到能這麼放心而感到內心複雜。 從下定決定守護大小姐起,我就接受了自己是吸血鬼一事,對於夜夜襲擊人吸血不再猶豫了。 雖然如此,我還不認為自己失去了人類的心。可是在這麼虐殺過後,我內心還是一片平靜。 是已經習慣了、還是做好了覺悟的證明,抑或是內心也完全變成名為吸血鬼的怪物了? 雖然想也是白想。 若是為了大小姐,我有著不管怎麼殘忍的事也做得出的覺悟。 只是,我還以為實際時內心會更加繚亂。 ……不行呢。 如果是做好覺悟那還算了。 可是,要是忘記了人類的心的話,那可不行。 為了繼續在旁侍奉大小姐,我接受了自己是個吸血鬼,可是不能連內心也變得怪物。 那我會沒面目見老爺和夫人。 既然身為吸血鬼,性質跟人類不同也是沒法。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得不讓老爺和夫人傷心,摸索大小姐的生存之道。 我有著要是大小姐走錯了路,就得將之矯正回來的義務。 這樣的我,要是自己都不走正道的話,那怎麼勸諫大小姐? ……搞不好已經太遲了。 可能我身心也不再是人了。 但是,就算真的那樣也好,我也絕不會過上令自己羞恥的人生。 我這雙手已塗滿鮮血。 老爺和夫人看見這樣的我會很傷心吧? 但是,我已立誓作為吸血鬼活下去。 就算塗滿鮮血,也要跟大小姐一同活下去。 不作為人,而是吸血鬼,儘管如此,至死也不以為恥地活下去。 這頗為困難。 這本來就沒正確的路可言。 儘管如此,為了至少也能作為大小姐的模範,我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嗚,嗚!」 所以,我不能露出迷茫。 我眼前有兩個小孩。男孩子正在護著女孩子。 沒勝算可言這點早就再清楚不過了吧。 儘管如此,用那小小的後背擋住女孩的那男孩,我覺得很出色。 我盡量說得聽起來冷淡一點。 「小孩,嗎。」 單是這樣,那女孩就臉色發青到快要失神了,而男孩的身體也在發抖。 在他們面前,兩個倒下的女性疊在一起。 恐怕是他們的母親吧。 直到最後都在護著孩子。 「真掃興。」 我瞥向她們一眼,演到好像是看在他們母親不惜犧牲的份上而收手。 事實上,其他類似的親子我也照殺不誤。 故意放過他們,是因為他們就是轉生者。 而正當我轉身背向那兩個小孩,打算帶上斐涅斯多和斐涅格勒離去時, 「慢著!」 可是,發生意外的事了。 男孩居然叫住我。 「名字是?」 在一瞬間,我搞不懂他在問我甚麼。 不過,很快我就想到原來是在問我名字。 「梅拉佐菲斯。」 對鼓起勇氣問仇敵名字的男孩,我毫不隱瞞把本名告訴了他。 然後,這次真的背向小孩,轉身離開了。 愛麗兒大人說過要讓這兩個孩子自由過活。 可是,他們肯定沒自由可言。 除了復仇這種生存方式以外的自由。 要是說除此之外還有甚麼路的話,我想一定是那兩人互相扶持吧。 我有著大小姐。 所以比起復仇,我更優先大小姐這邊。 希望那兩人也是如此。 只是,看那男孩的樣子,恐怕不會那樣吧。 將來,那男孩肯定會擋在我面前吧。 到時,我便作為仇人,跟他當對手。 可是,我沒打算故意落敗。 我有著我的信念、以及生存的意義。 為了這個,我對深仇大恨的那男人也會幹相同的事吧。 要把我當成仇敵而選擇走上復仇之路的話,那便得當心了。 我不像那男人、波狄瑪斯那麼強。 可是,這股絕不動搖的信念,我自負遠遠在他之上。 就算那復仇是有多正當也好,我也沒打算貫徹始終當歹角。 想要殺我的話,就以力量超越我看看吧。 到時候,我也會全力抵抗。 就算是以跟大小姐擁有相同才能的轉生者為對手也一樣。 我可不會輕易敗下來。 老爺。 夫人。 我可能已經沒過上能令你們笑著引以為榮的人生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以自己的一套方式、作為吸血鬼,即使這雙手塗滿鮮血也好,但仍舊活著。 一邊守護著大小姐、向於我有大恩的愛麗兒大人和白大人報恩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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