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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恶魔同盟2 透明喷漆[うえお久光][台/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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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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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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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同盟2 透明喷漆
作者:うえお久光
插画:藤田香
译者:林莉雅

うえお久光
1974年生于鹿儿岛。在鹿儿岛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是要这样继续哭泣?还是要展翅而飞?与其哭泣,不如一跃而飞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无畏地前进吧!」不管是谁,都会有必须这么做的时候吧?对现在的我而言,正是必须如此。来吧,大家也跟我一起来!口号就是一一Chest!

    插画:藤田香
明明就是在冬天出生,却是个非常怕冷又认真的B型关西人。在工作中一听到广告,广告词就会离不开脑袋。现在脑中正无限循环播放的是:「室内晒衣服一♪」。

Kadokawa Fantastic Novels
恶魔同盟1 魔法相机
恶魔同盟2 透明喷漆

    决定帮助恶魔的堂岛昴组成了一个「恶魔同盟」,他和由「恶魔实习生」晋升为「实习恶魔』的亚鸟等人最初接手的便是「玛丽亚人偶」的失踪案件。大理石的石像于运送途中突然自货车内消失,便是这起极为令人匪夷所思的案件内容。虽然感受到契约完成的魔力,而得知案件与名为透明喷漆的「智慧果实」有关,但是……
    透明喷漆可使物体化为透明的能力,将在本集中大大活跃!
    8届电击小说大赏<银赏>得奖作品,大受好评的系列作第2弹登场!!











序/从日常中踏出的第一步
第一消/首先是案件说明
间奏/「透明喷漆」
第二消/接着是过滤犯人
中场/「玛利亚人偶」
第三消/再来是魔法
间奏/「红发美女」
第四消/最后是梦想
解决篇/「情有独钟的作品」
终/回归日常
后记/在看不见的地方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2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序/从日常中踏出出第一步

1

    接近中午时分,准备结束长跑锻炼的叶切洋平,正打算回程绕道去经常光顾的运动用品店时,看见了真嶋绫正站在理发店(不是美容院)(注:理发店原文「床屋」,主要是以整理男性发型为主,也替客人刮胡子。另外,美容院则是以为女性美发、做造型为主,也不提供刮胡子的服务)前面。
    她在做什么呢?就只是站在外头不进去,透过窗户往理发店里看。
    自从看见她之后经过十五分钟,洋平才终于开口向她搭话:
    「……学姊?
    ——!
    看样子,似乎不该出声叫她的。见到真嶋瞬间露出「真想从这里消失!」的表情,洋平反倒觉得自己才想躲起来,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干脆逃跑算了。洋平很不擅长和女性交谈。女人的思考模式不但难懂又迂回,令人无法理解;再者,打从最初自己就没有和她们共通的话题。对了!干脆就假装自己认错人好了——
    「啊啊,你好……你是……叶切,对吧?
    「……妳好。」
    对于真嶋知道自己的名字一事,洋平感到非常惊讶。于是没办法,他只好走近真嶋身边,望向真嶋从刚才就一直盯着瞧的理发店窗户。
    真嶋对他微笑:
    「……你在看什么?
    「……只是在看我的脸……请问,学姊有什么困扰吗?如果有……」
    「不,没有。」
    「……那,妳在这做什么……」
    「我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的样子吗?
    洋平想出了他所尊敬的「堂岛昴」可能会讲的四种说词。不过,在他考虑着要讲哪一种时,真嶋已经先开口了:
    「……我真的没在做什么啦!
    她抓了抓脸说:「这个啊……」然后将食指伸向长至后颈的头发。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它剪掉而已。」
  「剪头发?
  「在理发店还有什么能剪的?
  洋平陷入了沉思。回答她「剪车票」如何?行得通吗?
  「……总而言之,就只是来理发而已吧?没有什么其它的烦恼吧?
  「嗯,大概吧……」真嶋给了个暧昧的回答。这答复令洋平感到在意,于是他便沉默地凝视真嶋的脸。就像昴所教他的一样,若想要从对方口中探听出情报,那么就「闭上嘴」。
    真嶋避开他的视线,抓起一撮浏海。
    「……平常我都是留到差不多这个长度就剪掉的……」
    「那么,去剪掉不就好了?进去吧!
    洋平再一次看向理发店内。昏暗的窗户映照着自己的脸,而在玻璃另一端,店内仅有的两名店员(姊弟)正向这里挥手,简直就是一副「什么都好,快来让我们剪啦!」的样子。洋平一下子慌了,挥手响应他们之后,又将视线转了回来。
  「而且店里似乎也没别的客人。」
    「嗯……话虽是这样说没错啦……」
    真嶋反复卷着浏海。




  「……我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剪头发?
  「犹豫?
  「没错,犹豫。」
  洋平目不转睛地盯着真嶋——这位日前才加入「神秘推理团体」的少女。
  她的全名是真嶋绫。
  这位少女在前些日子,自己向全校师生公开表白,直到几个月前都遭受下流教师胁迫的事情。
    就算在不解女人心这一点上不输人,洋平也想象得出来,这番行动究竟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特别是在这种乡下地方——世界狭隘的日炉理坂,就更需要了。若是打算转学也就算了,但她明知道会被人家的流言蜚语说成「日炉理坂高中唯一的非处女」(姑且不论这是否为事实),为什么却还要将那样的事情公开呢?尽管洋平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不过对于她的决断还是抱以认同。正因如此,当洋平受到昴拜托照顾她时,才会二话不说地答应。(不过只要是昴的请托,他本来就绝对不可能不即刻答应的。)
  这样的一个少女——
  竟会为了理发这点小事感到犹豫?
  女人这种生物,真是越发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啊!洋平心想,并摇了摇头一边开口:
  「……这么说来,妳就是为了犹豫要不要剪头发,所以在这边呆站了十五分钟?
  「……我就是因为犹豫要不要剪头发,所以在这边呆站了十五分钟喔!」真嶋笑道:「……而你也是,在那里呆站了十五分钟,看我在做什么。」
    「不,那是因为……」话讲到一半就接不下去了。
    「你是在替我担心吧?谢谢你。那么……啊,失陪一下。」
    真嶋拿出了手机。
    是什么内容的简讯啊?她静静盯着液晶屏幕,脸上无法形容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洋平眼里。洋平初次得知喜悦与哀伤、不安及期待,这些相对的情绪可以同时显露于一个表情上。目睹这般表情所呈现出的性感,让他不由得清了清喉咙。
  「……抱歉。」
  收起手机后,真嶋缓缓地重新背上背包,然后看向洋平。
  「我突然有事情。」
  「不,没关系。」
  「我先走了。」
  真嶋微微点头道别,接着转过身……可是却没有迈开步伐……就那么站着。她是怎么了啊?该不会打算再站个十五分钟吧——啊,这句:「台词」说不定不错喔?很有昴先生的调调。讲讲看吧?正当洋平准备开口的瞬间——
  「……我有件事想问你……」
  真嶋却先出声了。
  「……什么事?
  「我是不是……呃……和她很像?
  「咦?
  「……像冬月学妹。」
  「像冬月小姐?

——
冬月……日奈。
  几个月前离奇死亡的「堂岛昴」恋人——
  洋平无法隐藏心中的动摇,他注视着真嶋的脸。那是一张无法想象是与自己同为人类、有着梦幻般五官的女性面容。端视女性的脸孔——加上进而熟记对方——对洋平来说都是件不容易的事。然而对于「堂岛昴」的恋人冬月日奈的脸孔,他却记得十分清晰。再说,她那双浓眉配上大眼睛,并非让人能够轻易忘记的。初次和她见面时,洋平就不禁脱口说出:「真不得了!」而被瞪,之后慌忙改口说:「不,我指的不是眉毛的粗细,而是说妳的眼睛非常有神。」结果又更进一步遭到白眼。不,那已不只是遭白眼的等级了,她那眼神简直就是凶器,若是在法庭上将其作为证物提出,毫无疑虑绝对能够胜诉。因此对于冬日月奈的相貌,洋平记得十分清楚,今后也一定不会忘却的吧……就算如今她已经去世,以后再也无法见上一面也是一样。
    洋平目不转睛地注视真嶋的脸。
    虽然头发稍长,但和冬月的发型同样都是短发,就散发的氛围上来说确实很像。很可惜(?)她的眉毛是细的,不过在那下面——带有些许不安,却仍由正面捕获洋平视线的双瞳
——
那散发着耀眼光采的眼眸,更是格外地神似……
    「……如何?
    「……咦?
    「像吗?
    洋平慌忙地转开视线。
    「说得也是,确实有点像,可是……」
    「是吗。」
    不等洋平说完,真嶋就擅自结束了话题。
    「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只不过人家经常这么对我说,所以才想问问看罢了……再见啰。」
    微微点头道别后,真嶋转过身然后迈开步伐。
  带有一点小跑步的味道。
  究竟怎么回事啊?
  因这突然的问题而愣住,洋平找不出可说的话,就只是目送真嶋离开。还真是搞不懂女人耶……他如此想着,不过目光却还是没办法移开,直到那个人影消失为止。
  直到她的残像消失为止。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洋平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于是目光转向一旁。和洋平同样目送真嶋离开的两名理发店店员(姊弟),将脸颊贴在窗玻璃上,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这里。洋平初次得知愤怒与哀伤、不安及期待,各式各样的情绪竟可以透过仅仅3.5公分的眼球如此主张其存在,况且还同时表现出来。对上店员的视线后,虽然又赶紧别过头去,但是……啊啊~已经没办法佯装不知情了啦!
    ……没办法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前几天才刚剃好的三分头,然后走进理发店的大门。

2

    「唉唉~」
    看着洗脸台前的镜子,今日子叹了口气。
    「我听得见,妳在叹气的声音喔~」
    拉长的语音从寝室传来。对着那个声音响应:
    「……我就是故意要让妳听到的!
    今日子提高了声量回答。
    「妳看,这个要怎么办啦!我可不是学生耶,明天也要去上班的!——真是的!这个是要怎么办啦!
  「有什么关系!
  在镜子映照的另一端,出现了一名女性——小鸟游恕宇的白晰裸体。
  「像今日子这样的美女,要是在收假时身上没半个吻痕,那样才太过于悲哀呢!
  「……悲哀也不要紧!我觉得很好!
  「我不想让妳感到悲伤。」
  被人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今日子顿时说不出话来。浴巾被揭开、嘴唇温柔而冰冷的触感一路从肩膀巡回至颈部……然后——
  ——呜哇、痛!
    是一阵血液集中的强烈触感。
    「啊啊~真是的!」在镜子上确认刚印下不久的新鲜葡萄色痕迹,今日子不禁叹气。
    「妳这个人实在是……」
    今日子很清楚,不管对现在的小鸟游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无论自己表露出嫌恶或是生气,都只会让她觉得高兴而已。
  尽管很清楚,但是……
  「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啦!
  「因为我喜欢妳。」
  「……妳如果喜欢我,拜托妳就别这样啦!我真的很伤脑筋耶!要是被人发现……」
  「到那个时候,今日子妳也出柜就好了啊!就像我一样!很有趣唷?
  「……那是妳与众不同!
  一年前,小鸟游在高中的入学典礼上,于全校师生面前出柜表示自己是个同性恋。日后被称作「小鸟游冲击」的这起事件,也确实掀起了各方面的风波。拜此所赐,在日炉理坂的居民早已无人不知小鸟游的事了。当今日子侧眼问道:「为何要做这种蠢事?」时,小鸟游却一反常态、难得认真地回话——
    「在我读国小、对于『性』还不了解的时候……」小鸟游这么说:「我一直以异性的身分——在当时该称为是同性吧——喜欢着一个女孩子……但是我却无法告白。因为我没有勇气。结果,她就被其它男人夺走了。于是我心想,明明都认识十年了,结果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然后我就下定决心,今后我一秒钟也不要浪费。只要事先宣布,也可以省去告白时的麻烦,缩短为了性别差异而烦恼的时间。再说……」
    也能够诚实地活下去——一边说着,小鸟游扑向今日子,话题到此结束。原来如此,她就是因此才公开表明的啊……虽然当时今日子只是不由得感到佩服(「不过啊,诚实和任性而为可是不同的唷?」)但假使真是因为这番原因,那应该也并非能像在嘴上说说一般,轻松松便可以办到的事。
    ……没错,就算是小鸟游也一样。
    她一定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那个女孩子——名叫冬月日奈的少女。
    「……怎么啦?」被人从镜子的另一侧注视,小鸟游笑了。
    「难道,我真的惹妳生气了?
    「……我才没生……不,我是在生气没错……」
    几个月前——在小鸟游把她留至腰际的长发一口气剪短的那天,冬月日奈去世了。关于  那天的事,今日子什么也不知道。当她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事隔一个星期之后了。小鸟游只说了句「我最重要的人死了」,其它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她那与平日无异的模样,看在今日子眼里着实难受。
  毫无缘由地难受。
  难受得泪水都要快要涌出来。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任何变化。
  这几个月以来,小鸟游的确有点奇怪。
  举例来说,像这个吻痕,以前的小鸟游是不会留下的——至少不会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现在的小鸟游,总让人有种像是小孩子想惹人伤脑筋的感觉——不,反倒该形容像是小孩子在试探父母一样(就算我这样做,也会原谅我吗?就算我要这种任性也是?那么,如果这样呢?如果那样呢?——)净做些调皮捣蛋的事。留下吻痕、找人找到公司里去、还在公共场所做那种事——
  「今日子?
  「……啰嗦!
  问题是——
  自己并不太讨厌那么做。
  而且有时候还会感到高兴。
    一瞬间,还不得不对于——虽然很不想承认啦——自己真的喜欢她一事,抱持实质的感受。
    「……总而言之,我……不是蕾丝边!妳只是在我找到真正的恋人前、过渡时期的对象而已!所以我并不打算公诸于世,也不想做出会遭人发现的事情!
    「……真是个充满魔性的女人啊!
    小鸟游叹了口气。
    「竟然为了自己的欲望,玩弄我一介高中生——啊啊,妳那魔性魅力让我不得不为之疯狂……」
    「等等、住手……啊、啊……住手!
    若按往常的模式,接下来就会顺势继续下面的发展。不过这个时候,当小鸟游压制住今日子时,寝室那一头响起了手机铃声。不是今日子最近喜欢的<还有明天啦>(注:坂本九于1963年及2000年发行的歌曲<明日があるさ>,曾多次被许多艺人重新翻唱,歌词中的「还有明天啦」亦成为当时的流行语),而是<达斯维达的主题曲>(注:黑武士达斯维达为电影「星际大战」里的主要反派角色)——不过,记得小鸟游的来电铃声应该是<老鹰之歌>(注:El condor pass,原为秘鲁民谣)才对呀——
    「……抱歉。」
    ?以前明明都会无视钤响的啊——
    小鸟游去接手机了。
    今日子也走出洗手间,从门后观察小鸟游的样子。从她那比今日子小七岁,戴上眼镜则变得年长、拿下眼镜便看来年少许多、正瞧着手机屏幕的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可是,「那个时候」也没看她流下半滴眼泪。在小鸟游那无法窥探的内心深处,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情感起伏呢——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吧?
    过了几分钟后,小鸟游回了简讯、放下手机。
    今日子向她询问:
    「……有急事?
    「……嗯。在我的朋友之中,有一个人特别调皮……那家伙不晓得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的样子。」
    看她扬起嘴角的表情,似乎是很有兴趣。
    「……是吗,那今天就……」
    「妳在说什么啊?」惊讶的表情浮现。「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会比今日子更重要的!
    「我、我没关系的啦!妳赶快去找那个朋友吧!不是有急事吗?
    「……不要紧啦!那边他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小鸟游走近,拉起今日子的手。
    「……再说,我们的『事情』也还没谈完吧?
    「我说啊……」今日子的脸一沉。
    「那件事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不要。听懂了吗?好,结束了!妳快去吧!
    「为什么?妳为什么那么不情愿呢?
    今日子不禁大叫:
    「那是当然的吧!正常人都不会愿意的!听好了,追根究底,『让众多情妇们彼此见面,这么做是错的!』」
    匡啷——浴室里不晓得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真过分,竟说是情妇~」小鸟游搔了搔头。「我可是把妳们当作恋人看待的耶?
    「当人数有六名时,就已经称不上是恋人了啦!
    「……没那回事!其它人都能理解她们和我是恋人关系啊!也都说好要让大家见个面了。就只有今日子妳讲这么坏心的话喔?
    「这才不叫坏心!」不知为何,今日子也赌气放声大喊:「我说的全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可以对『理所当然』一词认输啊!
  小鸟游不理会今日子高八度的叫嚷,紧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开始朝寝室的反方向——浴室前进。「……『理所当然』是什么?是指『一般而言』的意思吗?那都是别人认定、强制加诸他人的价值观!所谓的价值,是要靠自己寻找出来的,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与经验建立起来的才对!对平常社会——对『一般而言』认输是不行的!」不知是要说服人还是怎么样,嘴里一面滔滔不绝地说些净让人听不懂的话。
    匡啷——一声响起,两人进入浴室。
    不知何时,两人身上的浴巾都不见了。
    「放、放开我!
    「总而言之,我想要让大家齐众一堂!不光只是名字,身材、长相、见了面才能得知的事、对话、氛围、交谈后才能认识到的事,我想要大家都能了解这些……没错,我想要大家更进一步交流!日期也已经决定好了……拜托妳,今日子。」
    「就算妳露出那种眼神看我也不行……喂,就算抱住我、哇~啊~就算妳口齿伶俐地说服我也不行!
  「……真是个倔强的人。」
  小岛游叹了声气。
    「我才不倔强!
    「反正,在妳点头答应前,我哪里都不去……管他是急事还是什么,在我说服妳之前,今日子,我都不打算离开妳。」
    「妳啊……」
    「而且……老实说。」小鸟游舔了舔嘴唇。
    「我并不讨厌说服一个不情愿的人。」
    「啊呜、哇!
    原本应该会持续的尖叫声硬是被中断,今日子的身体呈现出与地心引力垂直的方向。铺在地上的止滑垫发出啾啾的声响,浴室也回响着扭转莲蓬头开关的声音。感受到温水轻轻流入发间,今日子叹了口气。就算抵抗也没有用,这孩子……最后还是会依照她所喜欢的、想做的去做。不对,是自己会任由她这么做——就只是因为喜欢她。就算这是场看不见未来的恋情。
    今日子突然间想到,对方说有急事究竟是真是假?还是,那纯粹只是作为交涉手段而讲的?她将视线窥向正将沐浴乳倒到手上的小鸟游双眼。
    黑眸的另一侧,就像是幽暗的海底深处。
    今日子心想,就算她惹得自己伤脑筋也没关系。不管遭遇到什么、不管她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只不过,希望她能让自己看见那片海洋的深处。
    从小鸟游的眼神中,什么也看不出来——除了她正兴致勃勃。

3

    「怎么回事?
    声音听起来实在不像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舞原依花用如此的语调对她姊姊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那个……发饰是什么?
    「猫耳朵。」
    「……为什么手上还戴着只有四根手指的手套?
    「因为很可爱啊!肉球好有弹性喔!
    「……屁股上长了什么,妳有发现到吗?
    「这不叫做『什么』,这叫尾巴!看我摇摇尾巴!
    舞原咲杳甩了甩尾巴。
    「很可爱吧?
    依花的头脑在瞬间呈现一片空白。但尽管如此,她也不会将之表现在脸上。
    她缓缓巡视了姊姊房内一圈,静下心来后,依然面无表情,回到最初的问句。
    「……到底为什么要打扮成那样?
    「因为我是猫嘛!很可爱不是吗?对吧?
    「非常可爱!
    被咲杳的视线对上,躲在依花身后的女仆长小敏赶紧跟着附和。当然,她说的话绝无虚假,在她手中被连续按下的数字相机快门正忠实地述说这一点。附带一提,小敏的兴趣是偷拍、窃听及斗犬,偶尔也会在依花的房间偷装摄影机。不过只要责备她这点,她就会回答:
  「唉呀,我只是为了服侍大小姐,所以才想先得知所有的事情而已嘛!」讲得好像不想让她一览无遗的依花才有错,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但她即使这样却还是没被炒鱿鱼,由此便可以推测得出她的办事能力吧。
    不过,现下的问题并不在于小敏的兴趣,更不是咲杳到底可不可爱。
    「……也对,非常可爱……可是,咲杳,我现在问的是……」
    「猫啊……」
    咲杳舔了舔沾有血迹的嘴唇,再舔了舔沾有血迹的手指:
    「只做喜欢的事情,不做讨厌之事。想吃就吃、睡觉,然后玩耍。」
    咲杳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由于动作相当自然,和她现在的模样实在很搭。她该不会彻底猫化了吧?虽然姊姊的个性的确浑然天成,但应该……没有幼稚到那种地步吧?她那副打扮恐怕是种警告,表示「要说明实在太麻烦了,看我的模样,然后你们自己去领会」吧。然而,那个少女却领会不到。依花看向姊姊正抱着的少女。那名少女身上穿着舞原家佣人的标准制服——女仆服……猫耳朵和女仆,要是堂岛昴见到这副光景,一定会笑着这么说吧——真不愧是独一无二的舞原家,男人的梦想全都凝聚在此。
    「……请把那个人交给我。」
    「不要。」当然被拒绝了。
    「猫啊,是会玩玩具的!然后在玩腻之前,都不会把那玩具给其它人。」
    依花摇摇头道:
    「……咲杳,我会负责把『玛丽亚人偶』找回来的。我一定会找出偷走咲杳玩具的人。所以放过她吧。」
    「是呀,大小姐。」小敏也温和地说:
    「如果要玩,就让小敏陪妳吧?
    「我累了,不玩了。」
    「那么,请把那个人……」
    「不要!

——
启动「闹别扭」模式了……
    平常的咲杳虽然多少有点不经世事,但却很坦率,也绝不是个会伤害他人的女孩。(但就算是目前的情况,咲杳也没有自觉正在伤害他人。)可是只要她一闹起别扭要任性,那就真的像个名副其实的公主——统领日炉理坂的舞原家之下任当家,做出些破天荒的事,将周遭的人卷进其中,造成他们的困扰。依花不禁在心中叹息,这身猫咪打扮真的很适合咲杳。以后就把她这种状况称呼为「猫模式」好了——
    ……没办法了,虽然自己不太想告诉她……
    依花慢慢地靠近姊姊。
    「呜——别过来!
    「老实说,这次的案件……」
    话语在中途打住。依花注视着姊姊的眼睛说:
    「我交由『神秘推理团体』负责处理了。」
    「……交给『神团』处理?
    「没错。」
    依花脸上缓缓浮现开朗的笑容。受到双胞胎妹妹难得一见的笑容所牵引,咲杳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这是只对双胞胎姊姊有效的秘技。依花平常不表露笑脸,在这种时候就派得上用场。
    「……所以,别做这些会妨碍到堂岛昴的事情。妳要是无理取闹,堂岛昴可是会吓一跳的喔?
    「……我才没有无理取闹呢。」
    确认姊姊听见喜欢的男生名字后别扭地撇开脸,依花对小敏点了点头。小敏从姊姊身上硬拉开少女,带到依花面前确认状态。不知为何,少女一脸陶醉似地晕了过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她是在失去右耳之前、还是之后才昏迷的?或者,是在失去右耳的途中?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就是了。发现到自己正下意识看着咲杳的嘴边——血迹已经干了,依花撇开了视线……反正少女失去的是「耳朵」而不是「听力」,而咲杳的肠胃也很好。能成为咲杳的养分,少女的耳朵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咲杳已不再关注于少女。
  「……搜查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我现在正打算去拜托他们……我想妳应该明白吧,姊姊妳不可以跟着去。乖乖在家里等吧!
  「我知道啦!」咲杳又把头撇开了。希望她是真的明白。
  依花吩咐小敏抬走少女,准备离开房间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自己。
  「依花。」
  咲杳平时总是称呼依花为「小花」,很难得听到她直呼全名。
  「……什么事?
  依花和咲杳的视线交集。
  凝视依花的脸好一阵子,咲杳转过了头。她用手背擦了擦嘴,吐吐舌,蹙眉表示思心地说道:
  「……我啊,在生气。」
  「嗯。」
  「我非常、非常地生气!
  「……我知道了。」
  留下咲杳,依花和小敏两人拜辞离开了寝室。踏出房间时,依花一面心想——
  那并不是猫——就算退让百步,说是猫科动物好了,那也绝对不是猫——

  离开房间后行经走廊途中,小敏对依花开口:
  「……那个,大小姐……」
  「怎么了?
  「您说要交由神团办理,请问是真的吗?
  「嗯。」依花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起案件——这起着实令人费解的案件,恐怕是——
  与刚才收到的那封简讯有关。
  「因此这起案件不要委托警察,而是派『黑衣』去支持。案件的处理等级为4,指挥就交由小敏妳来负责。」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能交由高中生来——
    「我没有教过妳这样的应答方式。」
    「……我明白了。」
    失礼了——赔过罪后的那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和依花同样正值少女的影子了。
    「谨遵您的吩咐。」
    「……我也是神团的一员,所以不用担心。」
    「是的。」
    「那么,我出门了。」
    「那个……」
    「……什么事?
    「小敏我……」吞吞吐吐的,似乎是很难以启齿。
    「……怎么了?
    「小敏我……很敬爱大小姐……很敬爱咲杳大小姐。我服侍、守护着咲杳大小姐,只要大小姐希望,我甚至可以献上这条性命。但是……」
    「但是?
    「……有时候……我却对咲杳大小姐感到害怕得不得了。」
    「我也是啊。」
    「……咦?
    小敏吃了一惊。依花轻抚她的头安慰她。
    「……依花小姐,那个……」
    「但就算这样,我们还是都爱着咲杳。既然如此,那么就不需要——
    ——是的!
    目送小敏精神奕奕地离开后,依花——仍旧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没错,无论是生在舞原家这件事,还是身为咲杳的妹妹一事,经常都让自己感到害怕得不得了。虽然自己完完全全地接受,接受这个事实,但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害怕——
  不过,现在——
  依花忆起了冬月日奈。
  在这惊奇的世界中找到的、唯一的「朋友」——她已经不在人世间了。但是,她留下了一件十分美妙的「东西」。
    依花从和服(她都把和服当成居家服穿)的袖子里掏出手机,注视着屏幕。她再一次阅读和咲杳见面前收到的那封简讯。

  简讯里只有一行字:

——
POLISH APPLES——

  真的是等很久了啊。
  这几个月以来,我都一直在等候征兆。
  开始的信号,终于到来——
  依花微微一笑。不同于刚才展现给姊姊看的表情——是冷酷的笑容。然而,这才是她真正的笑容。



——
于是,「恶魔同盟」初次负责的案件「透明喷漆」便揭开了序幕。故事——

  就在他们三人手机响起的几分钟前,从堂岛昴的房间开始说起——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16:2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消/首先是案件说明

  1

  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地心引力喜欢奶油。所以吐司落地的时候,一定是涂上奶油的那一面朝下。
  不过,无论是再怎么喜欢的食物,持续吃总有吃腻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地心引力就会开始索求果酱、花生酱或是橘子酱之类的。需求甚渴的时候,还会一口气将这些都全部接收。对于口味的搭配或者并食的禁忌,地心引力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而在今天早上,地心引力索求了昴的荷包蛋。
  覆在吐司上的荷包蛋,恰恰好正面朝下落地,而且还拖了牛奶一起陪葬。昴一面替喝牛奶解渴的地毯擦嘴,一面咒骂着崇美主义。看吧?谁叫你们在吐司上面加荷包蛋?结果才变成这样!日本人吃荷包蛋就是要配白饭吧?在热腾腾的白米饭上盖一片荷包蛋,然后再淋上酱油,这样才好吃!不管是要把蛋黄搅开来也好,还是就这样吃也行,但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下面要放「白饭」!放面包是不行的,不可以!不管是再怎么松松软软的吐司,都绝对和酱油不搭调。不沾酱油的荷包蛋,就像是讨厌的拗客一样。
  那该怎么办呢?
  ——拿盐来洒一洒啦!(←好吃!)(注:在日本,洒盐有驱邪净化之意,在此用来表示驱赶不受欢迎的客人)
  如此坚持「荷包蛋就是要加酱油,盐或其它调味料都是邪魔歪道,美乃滋更是状况外!」的昴,为什么今天偏偏就在吐司上加了荷包蛋呢?
  ——其实,纯粹只是因为昨晚他忘了按下电子锅的炊饭钮罢了。
  昴自己一个人生活。要是他忘了按下电子锅的炊饭钮,那么就再也不会有别人替他按下  了。独居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就算昴在吐司上加荷包蛋来吃,也不会有人骂他说:「你这个空口说大话主义者!」但相对的,如果荷包蛋掉到地上,就只好由他自己收拾善后。就算静静地呆站着,也不会有人来替他做些什么的,就算他发烧或是快死掉了也是一样的。独居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这般,昴现在正在为地心引力干的好事收拾残局。若要具体描述,就是四脚贴地、手上拿着餐巾纸到处擦地板,心里一面想着「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之类的,陷入消极厌世的心情中。至少昴的母亲并不是为了要他趴在餐桌下,而生下他的。虽然他母亲现在已经过世了,所以无从得知。而昴的恋人大概也不会爱上这样的昴吧——顺带一提,这一位女性也已经去世了。而昴的妹妹应该也一样,看到这样的哥哥,真的能打从心底尊敬他吗?再附带一提,他妹妹被外星人(?)绑架,已经失去消息八年了。
  ……他独自一人凝视着双手。
  一阵莫名的空虚感浮上心头。于是昴迅速完成清理,走到客厅后一股脑儿躺在地毯上。
  客厅里什么都没有。
  有的就只是客厅本身而已。
  约比六张榻榻米大一点的空间里,没有摆设任何可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虽然导致这副光景的是四个月前所发生的案件,但是从那时至今,客厅依然没有一丁点变化,一切都仍保留了当时的样貌。就连窗户也是,只有将破掉的玻璃取下,并未装上新的玻璃。
  简直就是任凭风吹雨打。
  昴将倒卧着的头侧转望向地毯。这间任凭风吹雨打的室内,特别是窗户边已经明显褪色,整个房间显得残破不堪。说实在的,最让人看了觉得痛彻心扉的,就是这间毫无任何摆设的房间本身。要是让心理治疗师看过这间房间,以及室内受损的程度,一定首先就会将之列为问题点吧——更有甚者,这又是一个恋人刚死去的男人所住的房间。不过昴却很中意这样的房间。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喜欢!小鸟游好像也很中意这个房间,有时候会带着酒跑来,声称说要「赏月」。还有那个舞原妹也是,偶尔会来我这里泡茶。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独自一人来得好。
  正因为昴现在抱着这种心情,所以当对讲机响起时,他才会无动于衷。当第二声、第三声钤响时也是一样,只在心里嘀咕着:「有什么关系嘛!难得的假日耶!让我睡啦!」在第四声、第五声连续响起时,他才总算坐起身。揉揉双眼、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反覆深呼吸,然后随着夺命般的连续钤响加上敲打大门的咚咚声——
  (……咦?我记得之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形——)
  昴跳了起来。
  他飞奔到门边,迫不及待地解开门链。
  ——然后缓缓开启大门。

  「昴先生!

  昴反射性地闪过宛如子弹般扑进来的那个人。对方顿时煞不住飞扑进来的气势,一进玄关后就对着墙壁撞了个正着,然后从墙上滑落倒地。



  「……啊啊,是亚鸟啊。」
  昴清了清喉咙。
  「进到人家家里时,起码该脱鞋子吧?
  「……你还是一样坏心耶……」
  飞扑进家里的,是一位年幼少女,身上还穿着某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紧身皮衣。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蛋,用水汪汪的大眼瞪着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坏心眼呢?
  「……坏心眼?我才没有……是妳自己突然冲进来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少女揉揉泛泪的双眼,将双手抵在脸颊上说道:
  「可是,你也可以接住人家的啊……」
  「……我哪做得出那种丢脸的事啊!
  「会丢脸……吗?」少女叹了口气后说:
  「不对。这不叫做丢脸,而是要称之为罗曼蒂克~」
  「对恶魔来说或许是那样没错,但对人类来说就是丢脸!妳要记好了……再说,妳兴奋得过头了吧……反正妳一定是为了工作才来的,不是吗?
  少女露出受伤的表情。
  「……对不起。」
  昴心中也暗叫不妙。
  「不……」他搔搔头。「先别说那个,妳的脸还好吧?
  「很痛呢……」
  额头部红起来了。
  昴轻摸少女的头说道:
  「妳等等,我去拿毛巾。」
  正当昴打算转身离开时,一只小手从背后揪住了他。
  「……怎么了?
  「那、那个啊……」少女看起来有些害羞。
  「……什么事?
  「我真的……很高兴喔……」
  啊呜。
  昴「呜!」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然后踉舱地「咚!」一声,一头撞上墙壁。
  「呀!?昴先生?
  「痛啊……」刚才那一击真有效。
  「不、不要紧吧?
  「没事……好了,别一直站在那里,快进屋内吧!
  ……昴露出了微笑,招呼少女入内。望着少女进到客厅后,自己也转身走向厨房。
  他红着脸摇头心想:「我在干嘛啊……」
  刚才撞到墙壁的地方正隐隐作痛。啊啊……这下大概肿了个包吧……
  (我真的……很高兴喔……)
  昴笑了出来。他一边意识着头上的阵阵刺痛——
  同时在心中低语——
  别忘了那家伙的真面目。
  那家伙是个恶魔。
  无论她有多么可爱、就算到刚才为止的阴沉气氛都因她而被一吹而散,她都是个恶魔。别忘了,她虽有着昴的妹妹外表、并以他妹妹的名字称呼,但同时也拥有黑色羽翼及赤红眼眸,是个货真价实的恶魔。

  2

  他们将棉被铺在客厅地板后席地而坐,各自一手拿着保特瓶装乌龙茶,欢喜地庆祝两人的再会。
  「……好久不见了呢!妳过得还好吧?
  「是的!昴先生也别来无恙吧?
  少女微红着脸,将视线移开后说:
  「……你还是一样性感呢!
  昴伸出摊开五指的手掌对少女比了个「妳等一下!」的姿势,在原本T恤搭男用短裤的装扮之外,又再加上了一件长牛仔裤。
  「……呃~自那时候算起,已经有四个月没见了吧?妳都在做些什么?至少也捎个音信给我啊!
  「因为有很多事要忙嘛!例如要做一些准备之类的,有不少事情……啊,对了,在那次案件后啊~老实说,我啊——」
  少女站起身子,挺起她那平坦的胸膛,得意地开口:
  「从『恶魔实习生』昔级为『实习恶魔』了!
  昴也站了起来。
  「那不是很好嘛!
  什么跟什么啊,差别在哪里?昴可不是会讲这种吐槽话、泼女孩子冷水的人。两人彼此交换喜悦后又再次坐下。
  「可是,不是就只解决了那一桩案件而已吗?
  「只要能完成最初的工作就可以了,虽然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喔。」
  四个月前,他们两人合力(话虽这么说,但整起案件几乎都是昴包办的)回收了一个人类灵魂——没错,她们这些「恶魔」是实际存在的,为了回收人类的灵魂而四处奔波。为了回收人类灵魂,她们准备了名为「智慧果实」、拥有神奇力量的道具,将其四散在世间。人类在无意识中与「智慧果实」缔结契约,「智慧果实」会实现人类的愿望,但相对地夺走人类的灵魂作为代价。当那个人类实现愿望的瞬间,「智慧果实」会发出一种讯号——「契约完成的魔力」,而接收到讯息的恶魔就负责回收灵魂。但偶尔会出现不承认愿望已实现的人类,在这种情况下,恶魔就必须和那个人「斗智」——四个月前的案件正是那样的情况。而昴由于某种缘故着手帮助少女,并在之后成为站在「恶魔」这一方的人类,帮忙亚鸟工作。
  ——总而言之。
  今天她会来到这里,就表示——
  「……有案件发生了?
  「是的!」少女的神情看来十分高兴。
  「这是恶魔同盟首次处理的案件!
  「首次的……案件啊……」昴抓了抓头。
  上一次是有冬月日奈在。
  可是从这一回开始就……
  「希望不会太困难……」
  「这个嘛……啊,对了!
  少女再度猛然起身。
  啪!她从空中变出一本书,翻开内页,然后将书倒过来,「砰」地敲了一下。
  接着是一阵从书本中掉出什么东西来的声音。
  这本书是恶魔指南,同时也是「智慧果实」的目录,可以制作出「智慧果实」的样品。
  昴捡起了从书本中掉落的「右手专用无指手套」。
  「这个是……听不到『声音』耶?这是什么?是哪种功能的『智慧果实』?
  「那个啊,正确说起来,已经不是『智慧果实』了。那是在这一期清算的时候,决定作废的废弃品——『黄金右手』」
  「黄金右手?
  ……废弃?也就是说……
  「哇啊!」昴连忙惊慌地将手套——「黄金右手」扔开。
  「也、也就是说,那是货真价实的『智慧果实』?
  「正确的说法是——『原本』是『智慧果实』。因为已经作废了,所以不管怎么使用,灵魂都不会被夺走的……但毕竟是废弃品,已经无法取得能量供给,所以顶多只能再使用二十三次而已……」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智慧果实』?
  「戴上这个,只要在伸手触摸的同时心中跟着默想,就可以把摸到的东西变成黄金!
  那还真是了不得的东西……昴战战兢兢地望着「黄金右手」。在这个金钱就是力量的世界,若是使用上不够谨慎,恐怕会毁灭掉一、两个国家吧?
  「……为什么像这种需求度应该很高的『智慧果实』会被作废啊?
  「它在以前的需求度的确很高吧,但近来已经没什么人会许下用金钱就可以实现的愿望了。正如你所知,若要使用智慧果实,就算不特别缔结契约,只要明白用法就可以了。所以我们会设下各种使用条件,让人不缔结契约就无法得知条件内容……但是,这项物品——」
  少女指着「黄金右手」。
  「使用方法并不困难,况且随便使用还会引起严重的事态,而和人类缔结契约的次数又不多。比起回收到的实益,风险还要来得更大,所以就在本期清算的时候决定作废。」
  「喔……」昴点头同意。
  「这样我就懂了……但为什么拿来这里?
  「伴手礼!
  「伴手礼?」昴吃惊地瞪大双眼。
  「是的!
  「这、这、这个……要给我?
  「没错!」少女再次点头。
  「……可以吗?这么——不得了的东西……」
  「放心吧!我已经取得上司的同意了!
  顺带一提,她的上司叫做别西卜,昴在事后调查了一下,发现他还是个非常伟大(?)的恶魔。原本要将对她的不满转而向上司抱怨,但还是做罢吧,绝对是别这样做比较好。
  「……可、可是……」
  「因为你看嘛,在人类社会不都需要花钱吗?而且我上次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今后说不定也会花上各种开销……你是难得的协助者,才只不过是这点东西而已,没什么的,上司也认同了。所以,就请你别客气了!
  「……那我就收下了。」
  「附带一提,收下了那个之后,像是在处理案件时就要燃起熊熊斗志。还有,对我也要更温柔一点……这样就是最理想的反应了!
  「……真像在贿赂似的。」
  「没错!正如你所说的!
  「哈哈哈……」昴有气无力地笑了。
  不管怎样,看来还是别太常使用比较好。轻易地使用惯了的话,是很危险的。就把它留作最后的手段吧……啊,不过有这个,就买得起那个了耶?还有那个和那个也是——昴发现自己在脑海中开始替一项项列出的物品发号码牌。
  「……嗯,总之,谢啦。我很高兴。」
  「嘿嘿!是吗?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再怎么困难的案件也难不倒我!』了呀?
  「有!!
  「那么我们就快点切入事件吧!
  「哎呀,妳先等等!
  昴又伸出五指对少女比了一个「妳等等!」的姿势,跑向隔壁寝室。他从寝室拿来一支手机,拍了拍灰尘之后递给亚鸟。
  「……这是什么?
  「我送妳的礼物。」
  「呀!」少女惊呼一声,收下了手机。虽然她欣喜若狂,不过似乎不了解手机是要用来做什么的。但昴对此也不在意,按下了手机的记忆钮。
  屏幕上出现了——
  「POLISH APPLES」号坦几个字。
  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将讯息传送到复数的收件地址。
  传送给「当时」和自己一同吃下苹果的——伙伴。
  看见自己的手机也收到了这串文字,亚鸟感到不可思议地询问:
  「这是什么?
  「这个?可以说是『信号』喔。集合——以及开始的信号。」
  ……没错,信号。
  「关于案件,就等大家都到齐后再开始讲解吧!省得我要再说明一次。」
  少女脸上仍然是一副感到奇妙的表情。昴对她投以微笑。
  「……就让我们暂时沉浸在彼此重逢的喜悦中吧!
  当然,亚鸟没有任何异议。

  3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后,两人同时现身了。
  「咦?妳们怎么啦?
  对于昴的这个疑问——
  「我们恰巧在楼下遇到。」做此回答的是真嶋绫,她所隶属的排球社是数一数二的体育系社团。
  「……与其这么讲,倒不如说她好像等我很久了。」如此回复的则是舞原依花,是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
  「等妳很久?
  「我才没有等呢!只是刚好在下面碰头而已!
  「我想她或许是不想和昴两人独处吧。」
  「哇——真是大受打击!」昴泪汪汪地看着真嶋。
  「该不会是对我没有信心吧?
  「才不是……」
  「应该相反才对吧?」舞原妹说道。
  「相反?
  「要是两人独处,搞不好她会忍不住偷袭你。」
  「——!
  真嶋内心一惊,望向舞原妹。
  昴蜷起身子,夸张地大叫:
  「好过分喔,学姊!居然用那种眼光看我!
  「——什……!我、我才没……!
  真嶋当然明白这只是在开玩笑(大概是吧),但毕竟有前科,她在「那个时候」硬是夺去昴的初吻,所以不禁变得语无伦次。
  对于这样的真嶋,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
  「学姊真是不错呢!反应总是这么可爱……啊、好痛!那是我的头发!啊、啊!不要拉我的鬓角!
  「……差不多该让我们进屋里去了吧?
  进到客厅后,两人注意到了亚鸟的存在。
  「……妳好,呃……亚鸟?
  「好久不见!大家过得好吗?
  「……妳一点也没变呢。」
  这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到昴的家里。
  看着客厅中完全没变的景象,真嶋嘴角浮现微笑,然后脱下外套叠好放在一旁。题外话,真嶋穿的是绿色的女用衬衫上衣搭配大衣(便服),很有春天的味道;而舞原妹身上穿的则是日炉理坂高中的黄配紫色制服。舞原妹平时穿的不是制服就是和服,昴从来没见过她做别种打扮。
  昴一边为她们两人准备软坐垫,同时间道:
  「……那么,就只差小鸟游还没到了。」
  「小鸟游她不来。」
  ……昴看向舞原妹。
  「为什么?
  「好像正在处理私事吧。晚一点如果有办法和我们碰头就会过来——她连络我时,是这么说的。」
  「私事?
  「是今日子小姐。」
  「喔喔。」昴露出理解的表情。
  「今日子小姐?」真嶋问。
  「是小鸟游的恋人之一。」
  「……也就是说,因为她去找那个人了,所以没办法过来?
  「就是这样。」
  沉默。
  「……那个人在想些什么啊?
  真嶋叹了口气,接下去说:
  「……她是不是不了解这是怎样的一个集会啊?
  舞原妹望着真嶋开口:
  「……怎样的集会?不然妳说说看,这是怎样的一个集会?
  「怎样的……」真嶋显得吞吞吐吐。「因为,这是……」
  「请妳不要会错意了。这是堂岛昴个人的事情,而不是『我们』的事情,并不需要强迫没空的人参加。理所当然,我们也没有奉陪到最后的义务。只要在自己时间宽裕的时候、于能力所及范围内加以协助就行了。就只是这样。」
  「怎么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不,大小姐说得对喔,学姊。」昴一边点头表示赞同。「请妳像小鸟游一样,尽可能以自己的事为优先……啊,我的确不晓得她的私事是什么,不过既然是小鸟游,我也想象得到是什么啦……今日子小姐啊……要是发生那一类私事,我也不会待在这种地方嘛——」
  「……总而言之,如果妳是抱着无聊的同伴义气而来,劝妳还是回去比较好。」
  舞原妹面无表情地看着真嶋。
  真嶋也回瞪着那张脸。
  一股非同小可的紧张感充斥着空旷的客厅。
  「……哎呀,那个先姑且不论……」
  昴双手一拍,跑向寝室后又马上回来。
  「——同伴义气还是什么的就暂时不提,不过我倒认为同伴意识是很重要的附属品喔!!所以我试着做出了这玩意儿……如何呀?
  他发给真嶋、舞原妹以及亚鸟一人一袋东西。里面是件黑色的T恤,左胸前以白字写着「The
Stand
」,下方以小小的蓝字写着「for
the
」、红字写着「dark」(全都是亲手写的)。
  「这是……?
  「团服T恤,我尝试做出了这个。」
  「……你自己做的吗?亲手制作的??
  「堂岛你?
  「呼呼呼……还有小鸟游的份,再加上两件备用的!
  亚鸟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呀?
  昴边拨乱着亚鸟的头发说:
  「那个啊,写的是『恶魔同盟』的意思。」
  「我喜欢!」亚鸟立即回答。
  「呵呵,喜欢吧?
  真嶋和舞原妹凝视那件T恤好一会儿。



  昴贴心地开口:
  「那么,我暂时到外面去,妳们赶快换一换吧!
  「……首先。」
  舞原妹将T恤放到膝上,看向亚鸟。
  「出现了什么样的『智慧果实』,可以让我们看看『样品』吗?
  「也对,先从那边开始吧!」真嶋说。
  「……是吗?
  「我知道了。」
  亚鸟点点头,一脸可惜地放下T恤,翻开「目录」的内页然后倒过来敲。砰砰砰——
  掉下来三个——
  「……是什么?喷雾罐?
  「那就是这次发出『契约完成的魔力』的智慧果实。名字叫做——」
  屏住气、凝聚精神——
  「『透明喷漆』,功能是『将物体透明化』。」
  「……哇噢~」
  昴发出一阵赞叹。
  同时一面注视着T恤。

  4

  才刚触碰到样品,声音及影像便在脑中浮现。这是序号三七一的「透明喷漆」,效能很单纯,只要一边心想着要消去外观的东西,一边按住喷嘴喷出瓦斯即可。以接触到瓦斯的部位为起点,该样物体就会瞬间变为透明。若想使透明化的物体复原,就进行与消掉时相反的操作。另外,无法消去「透明喷漆」本身的喷雾罐——
  (可以使别人消掉的东西复原吗?
  不可。只有对该物品加以消去的人,才能令其复原。
  (会不会自然恢复原状?
  不可能。
  (在此指的「物体」定义是?例如说,假使要消去女性的衣服——不,当然不限于女性啦——)
  想消去的物体是依使用者意志来定义的。例如要消去衣服,不需要一一指定衬衫、长裤、鞋子、内衣,只要心里想着「穿在身上的东西」就可以统一消去。而若是决定针对「右手」,则会不分衣服或是肉体而将右手整个消去。
  (到目前的「所有者」为止,总共被使用过几次了?
  到这个时点为止的使用次数是两百六十二次——
  (……这样也无法当作参考数据啊。)
  ——问完想知道的事情,昴放下了样品看向另外两人。
  虽然这是昴第二次接触样品,不过真嶋和舞原妹都是第一次体验到、接触「智慧果实」样品时如此强烈的心灵感应。
  不过舞原妹果然还是一脸不动如山的扑克脸。
  相较之下,真嶋则是「啊!」或「哇!」地一边惊叫,一边反复拿起、放下样品。
  过了一会儿后,舞原妹也放下了样品。她深呼吸之后开口说道:
  「个——很麻烦呢。」
  「麻烦?为什么?」真嶋问。
  「这个和上次的『针孔镜头』不同,运用的范围太广了,而且使用限制也是有等于没有……应该可说是依使用者的才能而定吧——但总之对手不会是很好应付的。」
  「这样啊……」
  昴对舞原妹投出了一个「真可靠」的眼神,对于舞原妹回报的极冷淡视线则完全不在意。舞原妹和日奈是同样类型的人……虽然就外表来说,是真崛和日奈比较相像。
  「依这个样品来看,犯人是最近这两、三天才得到『透明喷漆』的。亚鸟,妳知道『契约完成的魔力』发生的准确时间吗?
  「是的!是在昨天的十八时四十八分!
  「也就是说,并非『智慧果实』在那个时间被使用,而是犯人在那个时间点认为愿望实现了……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在那之前的三十分钟以内,犯人总共使用了多少次?
  「咦?是的……」亚鸟翻阅指南后说:「只有……两次。」
  「……」舞原妹陷入沉默。
  「十八时四十八分……是吗?」昴取来了报纸。
  「嗯——昨天有发生什么案件吗?亚鸟……妳知道发生了什么案件吗?妳上次不是曾说过什么精神之类的?
  「是指精神体吗?
  「就是那个!
  精神体——据说那是亚鸟从肉体上的限制解放后,所呈现的另一种型态。当处在「精神体」的状态下时,亚鸟就能够发挥恶魔的种种能力——「魔力」,例如基本的念力、透视能力、瞬间移动等,甚至可以将人类转变为「灵魂体」。当感应到「契约完成的魔力」时,恶魔首先就会利用精神体事先调查大致情况,之后再将自身封印到物质体——也就是肉体之中,和人类挑战斗智。只要能够在斗智中得胜,便能解开封印变回精神体,并接收对方的灵魂——按步骤来说理应是这样的……
  「……妳不是会以那个什么精神体先进行调查吗?
  「……那个,精神体……嗯……」
  亚鸟支支吾吾地说着。
  「怎么样?
  「从这次开始都不能使用了。」
  「为什么?
  「……这是秘密。」
  ……呃。
  「哈哈哈!」昴笑着带过:
  「那就没办法了。」
  「……啊,不过,如果是发生的地点,我知道喔!
  「……是吗?就算只有这样也帮了不少忙呢。那么就从那里开始着手吧!首先就从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发生了什么案件开始调查起……」
  「没有这个必要。」
  舞原妹的发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为什么?
  「我心里已经有谱了。」
  舞原妹——被称作大小姐、公主、有时也被叫做巫女,围绕着独特氛围的少女一脸严肃地宣布。
  「在昨天的那个时间,舞原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窃盗案。由于状况实在太过于离奇,所以我就在猜测,恐怕是犯人使用了『智慧果实』……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测,但应该可以这么想吧,犯人的愿望是——」
  她那无法窥知情感的双眸微微圆睁。
  「从姊姊那里窃取『玩具』,于是在昨天使用『透明喷漆』实现了愿望。」
  什么啊,原来是和舞原家公主有关的案件啊。
  真嶋开口:
  「可是报纸上没有刊登出这条新闻呀?
  「我们并没有让『外界』知道。因为既然和『智慧果实』扯上了关系,警察的存在就只会造成妨碍而已。」
  她能以如此认真的表情讲这种话,正是因为舞原家拥有相符的势力。
  昴抓了抓头:
  「嗯……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如何?听过『透明喷漆』的能力之后,有没有掌握了犯人或是想到些什么?那样事情就简单了……」
  「……很遗憾。」
  是吗,这样啊。
  「……让我听听那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吧。」
  于是舞原妹便开始述说,那真的是一桩扑朔迷离的案件。

  5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春假,依花和姊姊咲杳一起到意大利的别墅旅游,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名叫朝比奈大元的雕刻家。虽然他也算是位有名的艺术家,不过依花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对雕刻也没兴趣。但不晓得为什么,这个将头发颜色染得像德国三色旗、头戴防风镜、身穿吊带裤,就依花的审美观始终无法认同的四十四岁艺术家——咲杳竟然彻彻底底的和他意气相投。
  咲杳还说要买下他制作的所有雕像……
  以八千万的代价。
  依花这么说了:
  「……咲杳。不,姊姊,妳听好了?只有在日炉理坂才能够消费这么大笔的金钱。在日炉理坂以外的地方花八千万,若要说是花点小钱购物,这样的金额实在太过庞大了。」
  「我知道啦~」舞原家的下任领导者满不在乎地回答。
  「所以啊,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好点子?
  就连平时珍视这位姊姊、从来不曾怀疑过其精神状况(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依花,在听到她说「好点子」的时候,也实在无法忍住不说出口。
  于是她就说了:
  「……妳疯了吗?
  「为什么这样问?这点子不是很棒吗?
  「……为了要花八千万,妳打算让一个人移居到日炉理坂?
  「嗯!
  就算是感到眼前一片昏暗,依花也绝对不会表露在脸上。
  咲杳平时明明就不喜欢摆出富人的架子花钱,但真要花钱的时候,却也堪称毫不吝惜。而这一回她应该也相当积极,没有重新考虑的打算吧。依花请调查部门的人进行了模拟演算,在这里花八千万,或是打乱艺术家及其家人的人生,哪一种开销较为便宜。若是在日炉理坂,所消费的八千万之中,约有百分之七十五都会回流到舞原家,因为他们建立了这样的系统。既然要将钱花在就依花来看毫无价值的「艺术品」上头——
  根据调查部门的结论,让那名艺术家移居到日炉理坂的开销会比较便宜。
  结果,一个人的人生就只不过是这点程度的东西罢了。
  最后依花向姊姊询问:
  「那位艺术家想住在日本吗?
  「谁知道?」咲杳不以为意地回答:「……但是,妳觉得这世界上有比日炉理坂更好的地方吗?
  听见姊姊这番充满爱乡情怀的话,依花下定决心进行了名为「收割」的模拟实验。依花的春假时光几乎都耗费在这之上。而其成果也的确展现了出来,两个礼拜后,朝比奈大元不仅整个心情都已变得想移居到日本,甚至还确切地渴望移居!他原本就是日本人,而且父女两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所以不成问题。三天后,他们的住处便也已经准备完成,于是朝比奈一族(只有两个人)迁居来到了日炉理坂,总共三十九件雕像的其中三十八件就成为了咲杳的所有物。
  除了一件作品以外。
  由于那件雕像是朝比奈大元「情有独锺的作品」,所以便拜托舞原家给他时间和作品惜别。顺带讲一下题外话,之后当依花带着八千万现金造访朝比奈的工作室时,朝比奈大元对她说只需要八百万圆就可以了。他自己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雕像并不值八千万。至于为什么开出八千万圆的高价,则是因为他不想卖掉那件令他「情有独锺的作品」,所以想要让咲杳打消念头。然而咲杳仍不为所动地答应支付八千万,因此他才重拾考虑。对艺术品来说,如何保存是最为关键的要点,自己既贫困又无法好好为其保养,与其放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当然是交付给珍视它的有钱人来得好。于是朝比奈大元后来才愿意出售,并表示只要八百万圆就够了——
  尽管心中有着怎样的千头万绪,依花都不会表现在脸上,更不可能强硬地指责他:「一开始就早讲嘛!」不用说,依花并末就这样留下八千万圆,而是将七千两百万扣除掉各项税金后带回去了。金钱就是力量。
  回归正题。
  让朝比奈大元如此不忍割爱、依依不舍的「情有独锺的作品」,就是大理石雕像「玛丽亚人偶」——
  「……而那个东西在昨天失窃了?
  舞原妹点头对昴的疑问表示肯定。
  「昨天,『玛丽亚人偶』终于从朝比奈大元的工作室被移送到了舞原家……正确来说,是『理当已被移送』。」
  「……也就是说——」
  「我当时并没有在现场,但是我的部下确认过了。『玛丽亚人偶』确实装进了特制的保护柜中,被载上运输用的大型货车,并且上了锁。因为朝比奈大元的女儿希望一起跟着上路,所以她也一并坐进了货柜中。从车厢外头安上南京锁(注:日文原文为「南京锭」,为外国传入、稀有且体积小的锁。为了和日本江户时代传统的「和锭」做区分,故此命名)后,货车便出发了。然后直到抵达舞原家为止,锁一次也没有被打开过,这一点已经由开车尾随在后方的部下确认过了。尽管如此,在抵达舞原家时——」
  「……『玛利亚人偶』消失了。」
  舞原妹点头。
  「没错,『玛丽亚人偶』不在那里。保护柜里放置的是一座雕刻用的大理石柱,看起来简直像是和『强缓亚人偶』调包过似的。」
  「等等。」真嶋插嘴:「照这么说来,该不会……」
  「是的。」再次点头。「朝比奈大元的女儿——朝比奈菜菜那也不见了,目前下落不明。顺带一提,『玛利亚人偶』是以朝比奈菜菜那的母亲为模特儿的圣母像。」
  「……也就是说,她是最有动机的嫌疑犯啰?
  「乍看之下的确如此……但是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如果是用『透明喷漆』使自己消失,又何必特地请求我们让她搭乘,只要变成透明再偷偷搭上货车不就好了?只要想想『透明喷漆』的能力,就觉得这次『隐身起来的人』正是犯人的可能性最高吧?
  「也就是说——」
  「朝比奈菜菜那是共犯……要不然就是被犯人囚禁了也说不定。」
  「这么一来……」
  「事态就变得紧急了。」
  昴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接着又摸了摸耳垂说:「而且这还是……」
  为了慎重起见,昴问道:
  「大小姐,从那间工作室到舞原家,路程大约在三十分钟以内?
  「是的。」
  接着看向亚鸟。
  「刚才大小姐问过的——在那三十分钟之内,犯人只使用过两次透明喷漆,这一点是千真万确?
  「那是当然的!
  「……若是这样,事情就很怪异了呢~」
  「没错,事情很怪异。」舞原妹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觉得哪里怪异。
  真嶋一脸不可思议地询问:
  「什么事情怪异?一次用来消掉那位……菜菜那小姐?一次用来消掉『玛丽亚人偶』,不就刚好——」
  「但要是这样,被留在车上的大理石就会变成一开始就已显示在那里的东西了。」
  「……?
  「如果要将预先消掉的大理石回复原样,剩下就只能选择人或是雕像其中之一消去。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犯人没有花上三次『透明喷漆』就让这两样物品都消失了吗?
  这怎么可能!
  「那就是本次案件最大的诡计了吧。」
  「……」
  要是日奈还活着就好了——昴内心如此做想。若是她,一定会非常高兴地将这种谜团轻松解开的吧。但是日奈不在,这个谜题——
  只能靠自己去解开了。
  昴心中感到一片黯淡。
  真不想——
  从一开始就碰上瓶颈啊。

  6

  经过片刻沉默后,舞原妹开口: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预定呢?
  「我什么也想不出来啊,小花。」
  昴将身子往后一倒。
  「……果然还是需要小鸟游的援手啊——」
  「不要紧!昴先生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要是妳能说得再有根据一点,我会更高兴的。」
  「……总而言之,我们就尽可能采取行动吧。虽然有很多人都可能是使用『透明喷漆』的嫌疑犯,不过我也试着依自己的看法归纳出了几个可疑点。」
  「真的吗?」昴坐起上身。
  「这么说虽然有点怪——不过眼前最实际的,果然还是货柜中已事先放进了透明化的大理石柱这个手法。将货柜中透明化的大理石柱回复原状,然后再将『玛丽亚人偶』透明化,与之调包。」
  「这样就使用两次了。大元的女儿又是用什么方法消去的?
  「那辆货车可以从货柜进入驾驶座,两边也可以使用通讯器联络。简单来说,就是在将大理石柱和『玛丽亚人偶』调包后,大元的女儿进到了驾驶座,并趁乱躲了起来。或是犯人从驾驶座进入货柜,绑架了大元的女儿——无论是哪一种,都并非不可能。而根据这点,头号嫌疑犯就是货车的驾驶员了。」
  「原来如此。」
  「接下来,假设若是使用了其它手法的情况——虽然我目前还想不到,但使用别的手法的可能性当然不是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可以考虑到的就是『车上载的并非玛利亚  人偶』。」
  「可是,大小姐妳的部下不是已经确认过这一点了吗?
  「虽然说是确认,但也只是目视确认而已。其次,我们连这次的犯案是由于犯人得到『透明喷漆』后临时起意,或者经过长年计划而终于得以实行的都不清楚。说不定车上载的是犯人耗费时间复制出的精密赝品,乍看是大理石、但一把火就能轻易烧毁、灭迹的东西也不一定。也就是说,犯人将透明的大理石柱载上车,处理掉『玛丽亚人偶』的赝品之后,再将大理石柱替换进保护柜,接着消去大元的女儿。这样就是使用两次了。当然也必须考虑其他可能的办法——」
  「总之,在那样的情况下,可疑人物就是——」
  「没错,第二位嫌疑犯就是大理石像的捆包工人。若是专业的捆工,不可能没有察觉『玛丽亚人偶』是赝品……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大元的女儿果真就是共犯了。当然,她一个人不可能搬动得了沉重的大理石像,而还有其它共犯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朝比奈菜菜那还是很可疑。」
  「那么第三位嫌疑犯是——」
  「朝比奈菜菜那和她父亲大元,因为他们持有最容易理解的动机——『玛丽亚人偶』是他们『情有独锺的作品』。」
  「……说得也是。」
  「就『透明喷漆』的能力来看……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三人——四人全都是共犯,同时不排除有其它犯人的可能性。但既然没有头绪,就应该从他们开始调查起吧。」
  「真不愧是小花!」昴双手一拍。
  「真是帮了个大忙呢!思,真的!
  「的确是呢……」真嶋看似有些懊恼。「……真厉害。」
  「……这起案件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玛丽亚人偶』假使被变为透明,一定也还在朝比奈工作室、舞原家某处,或者是货车附近。要搬运那么大又沉重的物品,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特别是在这个日炉理坂。
  『玛丽亚人偶』被人发现——就算变成了透明——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但是说到犯人……就不是这样了。想要抓到透明化的人并不是件容易之事。而且就犯罪性质而论,犯人极有可能不只一个人……但是我们非得逮到犯人不可,非得自己涉入险境不可。『玛丽亚人偶』若一直维持透明就没有意义了,而且——为了昴的目的,也必须逮住犯人才行。」
  话说到这里,巫女一度停顿、然后严肃地宣告:
  「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么,首先该怎么做?
  「先到我家吧。」
  舞原妹站起身。
  「在我家整顿好装备后,你们两位就顺着搬运路线到朝比奈的工作室去,然后和嫌疑犯进行交谈。嫌疑犯都聚集在工作室那里。」
  「……我们两个?那公主妳呢?
  「我朝科学方面进行搜证。」
  「咦~!」昴发出哀号。
  「小花不在的话,我很没安全感耶~」
  「……我很不可靠,还真是抱歉呢!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紧的!」亚鸟精神十足地出声。
  「有我跟着!
  「我应该说了,是『两位』吧?
  听到不带感情的冷漠语调,亚鸟畏怯地看着舞原妹。
  「……咦?
  「亚鸟,妳要留在这里。」
  「咦……咦咦?」亚鸟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啊!
  舞原妹不发一语地凝视着亚鸟。
  「……为、为什么?
  「……姑且不论帮不帮得上忙。亚鸟,妳的外表……是模拟昴的妹妹长大之后的样子,没错吧?
  「是的!我认为模拟得很完美!
  「而目前昴的妹妹下落不明。」
  「是的,似乎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妳不认为自己四处外出是件很大的问题吗?
  「……问题?嗯……是什么问题……?
  亚鸟陷入思索。舞原妹叹了口气——在昴的眼里看起来像是这样。
  「……听好了,亚鸟,虽说是理所当然——但是妳和昴的妹妹实在太过于相像了。妳要是外出,一定会被人误认,以为妳是昴的妹妹——以为终于找到了八年来始终下落不明的小孩了。」
  「我吗?怎么会……」
  「很明显的,在上次的案件中就已经造成问题了。」
  「是这个样子啊?
  「是这样吗?
  昴对着亚鸟和真嶋的视线点了个头。看来上次似乎被不少人目击到,而值得庆幸的是,有许多人都还记得昴失踪的妹妹——堂岛亚鸟,连警察都前去拜访昴的父亲。还有小鸟游的住处也是。
  「不能让妳这次又被人目击而引发更大的骚动。虽然我姑且已经考虑过了对策——不过这次还是请妳忍耐吧。」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那双湿润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了。
  啊——真是的,真没办法——
  「……而且啊,亚鸟……」
  昴摸摸少女的头安慰她。温柔地轻抚,然后在她将注意力转向这里时一把搂住她。无视真嶋对他喊出「喂!」的一声,抱紧亚鸟,然后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妳。」
  「什、什么事?
  昴将右手轻轻贴上亚鸟羞红而低下去的脸颊,并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在鼻子快要相触的极近距离,稍微停歇一口气后说道:
  「我……想要请妳帮忙监视犯人。」
  「监视……?
  「只要拿那本指南,不是就能得知犯人在何时使用了『智慧果实』吗?所以,亚鸟妳就监视那本指南,当犯人一使用『透明喷漆』就马上告诉我们。毕竟对方是能化身为透明状态的敌人,如果没有妳的告知,我们就没办法察觉犯人,不是吗?所以……我希望妳能用我送妳的这支手机帮忙我们。」
  正确地说,手机是舞原妹分发给所有人的,不过这个时候,就别在意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了。真嶋低声骂着「变态」并对他投了个白眼,不过昴不予理会,继续对少女传送热烈的视线。
  并用热烈的口吻说:
  「妳愿意帮忙吗?
  「是的……」
  亚鸟也跟着回以热烈的语气,然后摇摇头后退一步,对真嶋和舞原妹害羞地笑了笑说:
  「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
  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的!我会片刻不离地盯着,要是对方使用『透明喷漆』,我会马上通知大家的!
  「很好,很了不起喔!
  昴粗鲁地拨乱她的头发。
  「……既然决定好了,时间就是金钱,赶快采取行动吧……学姊,妳那是什么眼神啊?
  「变态!勾引妇女!罗莉控……」
  「因为很可爱嘛……不过当然学姊也很可爱啰……」
  「哇!什么?讨厌!白痴、变态!别把脸靠过来!
  咚!
  「呀啊?
  「哇?
  真嶋的脸突然急速地靠了过来,昴慌忙狼狈地退开。昴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真嶋则是茫然地将目光盯着他。呜哇!混蛋!
  「别做傻事了,赶快出门吧!
  从后面推真嶋一把的舞原妹用冷淡的口吻催促道。昴避开真嶋的视线瞪着舞原妹。心中的悸动还没平复……啊,她好像在笑耶?明明脸皮就跟铁一样厚,就只会在这种时候……啊啊,可恶,连学姊都在笑!昴憋着一肚子不满,快速走出房间。亚鸟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他没听进耳里。啊啊,可恶!昴在心中嘀咕着。
  我知道啦!
  我只是还没拿出本事来罢了!

  7

  「啊——————!」
  在驶向舞原家的出租车内,传出了昴的高声吶喊。
  「抱歉!司机先生,请你折回去!
  附带一提,这辆出租车其实是舞原家的自用车乔装成的。为了不想被人看待成有钱人的舞原姊,所以才伪装成出租车的样子。不过日炉理坂的人们全都知道这件事……除了舞原姊之外。
  「干嘛?怎么了?
  「你忘了什么东西吗?
  「T恤啦!T!大家还没穿上那个!
  真嶋和舞原妹彼此互望一眼,然后同时对司机说:
  「……请继续开车。」
  「为什么啦,?
  昴噘起嘴的模样实在和亚鸟相去不远。不过车子无视于他的心情,潇洒地扬长而去。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12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间奏/『透明喷漆』

  ……这是个有点令人心酸的、恋人们的故事。

  1

  在某个地方,有一位非常「丑陋」的男子。
  他是个有着善良心肠、柔和嗓音、温柔眼神,性情温厚的男子,不过却生了一张丑陋至极的容貌,糟蹋了他一切的优点。不,用丑陋来形容太马虎了。他的那张脸,正可说是对人类这个物种的亵渎。
  人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生得这么丑陋呢?
  不,怎么可能生得那么丑——因此村里的人们不认同他是个人类,极力将他隐藏在村外「饲养」,而他自身并未对这样的待遇抱持任何异议。因为对他而言,再没有比小孩子的哭声更令他痛彻心扉的了,而往往他的容貌却正是造成孩子们哭泣的原因。所以他便在村子外头人烟所不及的地方,从一早起来后便等待夜晚,夜晚降临后便就寝,每天等待着神的话语。为什么神要赐给我这样的外表呢?而神又为什么禁止人们自杀呢?虽然他长得一张丑陋的脸孔,却不怨恨神。他相信神的旨意,相信总有一天会得到解答,因此他宛如忍耐寒冬般地度过一天,然后像是期盼春天来临般地等待明日的到来。他期待「总有一天一定会——」得到解答。
  然后「那一天」来临了。
  「那一天」,他不是因为听到公鸡啼叫、而是听到人们的哀号而清醒。他慌慌张张来到屋外,看到的是依旧黑暗的天空染上了红炎以及散发着焦肉香味的浓烟。无数的村人尸体倒卧在血泊中,四处都是高揭着染血之剑的士兵——以及被士兵团团包围的村长女儿。
  少女的脸沾染上鲜红的血,再次发出了惊叫声。这个唤醒他的声音,让他顿时领悟到发生了什么状况。
  是战争。
  战争来了。
  就算和村里隔绝,但看得见的东西就是会进入眼中,听得到的东西依然会传进耳里。他早就已经理解到村子快被卷入战事当中,也已经给予过警告了。所以此时他立刻就了解到眼前的状况……没错,村子终究被卷入战火了。而美丽的村长女儿则被当作是贡品,接下来将会——于是男子丑陋的表情因愤怒与勇气而发红,他高举着火炬冲进了军队之中。
  天色尚带点昏暗的清晨,随着一声勇猛的吶喊,一张被火炬照亮的丑陋脸孔冲了过来。
  趁着士兵们犹豫的时候,丑陋的男子成功救出了村长女儿并带着她逃跑。
  当然,士兵们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但是锐利的刀剑及弓矢,都只能令他难看的脸变得更加丑陋。再者,士兵们也不是真的打算要抓他。士兵们从没想过世界上竟会有这么丑陋的人,将他当成了超乎常理的怪物。这种丑陋的怪物,哪会有人想和他交手?因此士兵们并未认真追赶,只是实践命令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撤退,于是男子便获救了。
  原来如此——男子心想。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长着一副这样的脸孔活到了今天啊——
  他救了那个女孩——他们逃进了山谷中的洞窟,浑身负伤流血的男子,因满溢着喜悦而颤抖着。强烈的喜悦让他彷佛被雷击中般立起鸡皮疙瘩,并在他察觉救出的村长女儿双眼已毁时也丝毫不减。
  不,反倒还增加了。
  太好了——他这么想。
  (啊啊,我因为她双目失明、看不见我的容貌而感到高兴——)
  丑陋的男子一瞬间自喜悦中清醒了。

  我……竟然、竟然这么地……

  原来如此……他领悟到了。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我的面貌丑陋,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因为那只不过是忠实反映了我的内心啊!我之所以会活到今日,纯粹就只因为这是对我真正丑陋内心的惩罚啊!丑陋的男子哭了。就像年幼的孩子因为他丑陋的面孔而哭泣般,他哭了。丑陋的男子哭了好一会儿。现在双眼已丧失视力的少女,在弄不清状况之下,好不容易摸索到他身边。男子哭泣着,直到少女轻拍他的背为止。不断哭泣,直到泪水流尽后才感觉到背上的温暖,了解少女是在安慰自己。
  然后——
  丑陋的男子做了一件他平时绝不会做的事。
  他用自己丑陋的手,握起了美丽少女的纤纤玉手。
  强而有力、但却温柔地将吓一跳的少女小手,握在自己丑陋的手中。接着,丑陋的男子说道:
  「我发誓,一定会让妳的双眼重见光明。我发誓,总有一天,妳的双眼一定能看见想看的东西。我发誓,假使我违背这个誓言,恶魔啊……就用你那巨大的下颚,将我的灵魂粉碎、吞噬吧!
  立誓的话语,为漫长而艰苦的旅途宣告了开始。

  2

  在艰苦的旅途终点,丑陋男子终于找到拥有万能之力的魔女。魔女很欣赏这位丑陋的男子,替他调配了能治好村长女儿双眼失明的药。
  「吶,妳想看什么?
  丑陋的男子为村长的女儿双眼涂上药并覆上绷带,同时向她询问。
  「明天妳将再度睁开双眼。当妳从黑暗中解放后,第一个想见到什么?我会去替妳找来,放在妳的枕头边。」
  「……真的吗?
  「找答应妳,一定会做到。」
  「那么,我……」经过了十年旅途,已不再是少女的女子回答:「想看看你的脸。」了解到了爱,已不再是少女的女子这么说:「所以,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拜托你待在我身边,别丢下我离去。」
  女子似乎看穿了男子的想法。
  ……男子并没有点头。
  那天夜里,男子造访了魔女的住处。然后他向魔女拜托:
  「请妳消去我的外貌。我想要变透明,就像空气那样。」
  「……为什么你期望这种事情?
  「我和她约好了,当她睁开双眼时,我必须待在她身边。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副丑陋的样貌。」
  魔女说:
  「她爱着你,不管你有多么丑陋,她都会接受你的。」
  不是少年的男子笑了。
  「……她……至少在她脑中是打算要爱我的吧。但是她的身体却会起鸡皮疙瘩。就算她打从心里爱我,但身体——那双眼睛却会因为我而痛苦。因为我丑陋的外表、因为不得不去爱这样的我而感到痛苦……我不想要她因为这种身心之间的矛盾而受苦。」
  「既然如此——」魔女换了个提议。
  「就用我的魔法将你重新变成一个美男子,这样如何?
  「不行。」男子再次笑了。「不管有多丑,这就是我的脸。就连变为透明都是对这张脸的严重背叛,若还变成另一张脸也未免太过分了。如果连我都不认同自己的脸,究竟还有谁会认同我呢?
  魔女终于无话可说,于是便照着他的请求,调配了将外表化为透明的药。男子使用了药,变为透明之后就回去了。
  女子在见到变为透明的男子后说了些什么……魔女并不知道。
  两人结为夫妻,在魔女住的那座山山麓上定居。
  过了一年后,某一天——
  离家许久后的魔女终于归来。女子登门拜访。
  她对魔女说:
  「我想要能将他变回原状的药。」
  魔女问:
  「妳爱她吗?
  「是的。」
  「若是这样,就别再想着要看他的容貌了。因为那是他的期望。」
  「我明白他的心情,但是我一定得见见他的容貌不可。」
  「为什么?
  「因为看不见他的样子,才得以持续爱他——这样根本不算是真正的爱。我对他的心情,岂会因他丑陋的外表而冷却,岂是这点程度的东西而已?
  「……」
  「我想要知道真正的自己!非得知道不可!到底是真的爱他,抑或纯粹只是和他一起生活而已……我想要接受真正的他,并且必须接受真正的自己!
  魔女不再说话,将药交给了女子。
  女子是否使用了那种药,魔女并不知情。
  在那之后经过了三个月,魔女造访了两人的住处。不过一切都没有改变,男子还是维持着透明,两个人和睦地生活。女子究竟是否趁着男子入睡时悄悄使用过那种药,之后又再将他变回透明呢?还是仍犹豫着是否要看他真正的样貌呢?尽管很感兴趣,但魔女并没有过问,因为她觉得那不是件该问的事。因此魔女只能对于两人依然无恙感到满足,然后离开了两人的住处。
  之后魔女就这么踏上了旅陧。
  再过了两个月后,藉由使魔的知会,魔女得知男子已死的讯息。
  魔女慌忙赶到两人的住处,但是家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无论是男子的尸体、或女子都不见踪影,唯一只见魔女总是在餐桌边就座的地方放置了一封信。
  信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请将这整个家全部烧掉。
  魔女将油泼洒在家中,施放了魔法火焰。看见蓝色火焰将两人的家吞噬后,便马上离开了那个地方。她不打算留在那里。若是留在那里,恐怕魔女就会闻到肉类的烧焦味吧,而且她也并不想闻到那种味道。(更何况还是两人份!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魔女无从得知。
  但她只知道一件事。她为两人调配的、可将物体化为透明或再次复原的药,已经不再是魔女的东西了。三天后,当火焰消失、魔女再次造访该地,发现到处都找不到自己调配的药时,魔女明白了,那种药已不再是魔女的东西。包含了两人心愿及灵魂的那项药品,已不再是魔女的东西了。那个现在已经是——

  ……于是,序号三七一的「透明喷漆」就此诞生。这是——

  ……一个令人有点心酸的、恋人们的故事——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1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消/接着是过滤犯人

  1

  「朝比奈菜菜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场景回到出租车内。
  对于真嶋的提问,昴从文件(舞原妹给的案件相关数据)中抬起脸看她。不过真嶋却望着窗外。
  昴将视线转回文件上,仅仅以声音响应:
  「没错……不,我只知道她的长相而已……」
  「为什么知道?
  「因为和日奈有关……开玩笑的啦。关于今年的新生,『社长』拜托我说有这样的一个学生入学了,要我如果发现她就拉她进神团。」
  「为什么?
  「他好像对菜菜那(注:「菜菜那」的日文发音与「七七七」相同)这个名字和她的那头红发感兴趣。说什么『啊啊,这个叫做菜菜那的女生,听说是红头发耶!』还说什么日义合作之类的……」
  两人现在正从舞原家往朝比奈大元的工作室前进。舞原妹采取个别行动,他们两人则一起活动,然而两人的位置隔得很开。真嶋眺望着窗外。名义上虽然是要调查运送路线上有没有奇怪之处,但真嶋很明显是因为意识到昴而觉得尴尬。若在平常状况,昴是不会让女性处在这样的气氛下的;但不知为何他今天也很疲倦,没有心思采取积极行动。
  真嶋的视线仍对着窗外,向昴询问:
  「真是搞不懂三束究竟是不是有在思考事情耶?
  「不,他应该没在想吧。就算妳觉得他看起来有在思考,但那也只是外表『乍看之下』而已啦。」
  三束元生,这是「社长」的本名。但是他讨厌人家称呼他的本名,不只学生,连老师们都称他为「社长」。
  「不可以对他抱有期待啦!
  「我并没有期待他。」
  沉默。
  ……呼。
  昴伸伸懒腰,将文件盖在膝盖上。
  「妳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我搞不懂,因为我是个笨蛋啊。」
  「犯人是谁呢……」
  「谁知道。」
  「真希望不是那个叫菜菜那的女孩,她长得很可爱呢。」
  「是啊。」
  「犯案手法也很离奇耶?妳觉得犯人是怎么设计的?
  「天知道。」
  「为什么要留下大理石柱这玩意呢……不,追根究底,为什么要连那个叫做菜菜那的女孩都消掉呢?
  砰!拍打车门的声音。
  「……学姊?
  「就跟你说我不知道了啊!」真嶋大叫:
  「我是个笨蛋!什么都……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不是日奈学妹啊!
  呜哇……
  真嶋瞪着昴……接着撇开视线,将目光转回窗外。过了一会儿后又再补充了一句:
  「……不过唯独对体力还稍微有点自信……若到时必要的话,尽管依赖我吧。」
  「那个……学姊。」
  「什么?
  「可不可以靠在妳的大腿上,当作枕头?
  ……真嶋瞪了昴一眼。
  「……不要!不行!绝对不要!
  「真是怪了~」昴歪了歪头思考。「过去曾经有一度,我都被人唤作是『师奶杀手』而驰名的耶?
  「应该是萝莉杀手才对吧?
  「那是最近才涉及的狩猎范围啦。」
  「再说就算我年纪比你大,也只不过差了一岁……两岁而已吧?
  「咦?妳知道我的生日啊?
  「……算是知道吧。」
  「这样啊,是叶切告诉妳的吧?那家伙没有对学姊做出什么冒失的事来吧?
  真嶋叹口气摇摇头。
  「他今天也跟在我后面,让我很困扰。而且我已经不要紧了啦!你也该叫他别再这样做了吧?
  「……妳还有去接受心理谘商吗?虽然我最近都偷懒没去就是了。」
  由于上一回案件的缘故,两人都被校方「强制要求」接受心理辅导。
  「……我没去。」
  「不过听说下个月会有新的心理咨询师来喔?是一男一女,训导主任叮咛我一定要去。就算去看那种东西,也不可能平复恋人死去的伤痛啊……学姊应该也一样吧?不管怎么做,被威胁的记忆都不可能会消失的。」
  「是啊。」
  「妳会作恶梦吗?
  「……有没有都无所谓吧?
  「不,这个嘛……对了,可以请教妳一下吗?这个。」
  「什么?
  「呃——」然后是翻阅文件的声音。
  「有了!这份资料是关于『针孔镜头』的调查记录报告。公主她真是做了不少事呢~」
  「……都是一些我办不到的事情。」
  「……然后啊,嗯……结果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的样子,不过倒是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推论喔!
  「什么推论?
  「其实啊,『运动短裤先生』使用的『针孔镜头』,好像必须放进底片才能拍出照片喔。」
  真嶋抬起头来看着昴。
  「……什么意思?
  「而现在的『针孔镜头』则是名副其实的魔法相机,不需使用底片也可以拍出照片。似乎从高久开始使用时就是这样了,所以她的房间里完全没有购买过底片的迹象。可是,在高久的上一任持有者——『运动短裤先生』的房间里却发现到许多拍立得相机的底片。由于无法判断那是否是他用来供『针孔相机』使用的,所以没办法推论。可是说不定『运动短裤先生』使用『针孔镜头』的时候,是必须放进底片的——」
  「那么,为什么又突然不需要了呢?
  「……报告上推论,这是由于想象力所造成的。」
  「……想像力?
  「『运动短裤先生』具备关于相机的知识,所以他无法想象『针孔镜头』无需底片也可以拍照,因而『针孔镜头』也就变成了那样的一台相机。可是高久对于相机没什么了解,因此没有考虑到拍立得相机的底片存在,单纯认定『由于是魔法相机,所以不需要底片』,结果『针孔镜头』也就成了那样的一台相机——不需要底片的魔法相机——这是报告上所写的结论。虽然目前没办法证实这个推论,但出现了新的持有者,说不定——」
  「……不过,有这种可能吗?
  「只要妳触碰到样品,应该就会了解——『针孔镜头』本来只是一枝画笔,随着一次次更换主人而变成相机的外型。而使『画笔』变化为『相机』的,不正是『持有者的想象力』吗——」
  「也就是说,『智慧果实』会进化?
  「与其说进化,不如说是变化。不过,我想说的是——」
  昴凝视着真嶋的双眼,笑着说:
  「持有『透明喷漆』的家伙要是具备一般常识,认为喷雾罐里的瓦斯顶多只有两百毫升就好了——」
  「……呜哇~」
  「没错,就是『呜哇~』,很可怕对吧?
  「嗯。」真嶋微笑。
  「那真的是很可怕耶~」
  昴也跟着微笑。
  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
  「……学姊。」
  「什么事?
  「……要是发生了什么万一——请妳要保护我喔&#9834;
  「嗯。」认真地回答后,真嶋又补充了一句:
  「我还欠你人情,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学姊。」
  「嗯?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什么?
  「大腿枕头。」
  「……」
  真嶋丝毫不加回应。她将视线移回窗外,不过微微笑了一下。因此昴便说了句:「失礼啰~」然后借用大腿一躺。柔软的大腿、温暖的大腿,这正是女孩子的感觉。
  几分钟后——
  抵达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

  2

  朝比奈大元看上去就是个怪人。不知为何,他将头发染白,只有头顶的部位染成红色。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穿着一件兜档布。当然,尽管外表看似奇怪,内心或许是个极正常的人也说不定——昴的这番期待,就在朝比奈大元的第一次发声下被辜负了。
  「我!」朝比奈大元突然大叫出声:
  「我是怪人!是不具备承担责任的能力、不适应社会的人!
  半裸着从梯子上喊叫的模样——没有什么比这更具说服力的了。
  大元狠狠瞪了昴一眼。
  「一点也没错!我是个变态!看我这身打扮,你还不懂吗?
  「我可以理解。」昴无奈地老实回答:「尽管我曾期待过若不是这样就好了……」



  「虽然很遗憾,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话说回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和这样的人缔结契约——妈妈咪呀!这是无效的喔!
  在宽敞的工作室正中央,大元正在打造雕像。是棵女像吗?一目了然便知失败的怪异成品、难以判别是否失败的怪异成品、以及很显然被当作成功作品的怪异失败作,零零落落地散布在工作室内,而室内角落则排列了数根迟早会变成那三者之一的大理石柱——大概和用来跟「玛利亚人偶」调包所留下的大理石柱是同样的物品吧。
  在那附近有两台起重机。
  是用那个来搬运大理石柱的吗?
  看似舞原家的部下、身穿黑衣的人们,正在那附近使用各式器材测量着工作室的室内。
  昴走近大元。
  「我记得……听说你把所有雕像都卖给舞原家了啊?
  「这里是舞原家的工作室。」
  难怪这么豪华。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契约无效?
  「没错。契约无效,因此就算『玛丽亚人偶』被盗,只要无法将我起诉,都不能够算是案件!
  「……你不想找回来吗?那个『情有独钟的作品』」
  大元这才首次好好注视昴的脸。他用下巴比了比正准备动工的雕像说:
  「我现在正在刻。」
  真是个好答案——昴欣赏起大元来了。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你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对人家告白说你是个怪人吗——昴越来越欣赏他了。
  「好问题……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句话不是对大元,而是对着真嶋说的。
  不得已,真嶋只好回答:
  「我们是受舞原小姐的委托,来寻找『玛丽亚人偶』的。」
  「妳不懂吗!」大元大喝一声:「我是个怪人!所以契约是无效的,玛丽亚人偶现在也还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用不着妳来找!
  真嶋看了看昴,昴也用热烈的眼神回望她。真嶋吃了一惊别过视线,脸颊也红了起来。
  昴开口:
  「前辈。」
  「前辈?
  「……可不可向你请教一下?关于消失的『玛丽亚人偶』,作为它模特儿的那位女性——」
  「为什么想问这个?
  「为了了解真相。拜托你了。」
  「为了了解……真相是吗?真相……拜托……是吗,真相……真相……真……」
  大元走下梯子一些然后坐下。他用兜档布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把昴叫到自己旁边。
  「如果是为了真相那就没办法了。『玛丽亚人偶』的模特儿,名字叫做蜜莉?朝比奈,是我的妻子也是Lucky的母亲,蜜莉妈妈。好了,你想知道蜜莉妈妈的哪些事?
  「她的工作是?
  「舞蹈家。」
  「年龄?
  「四十二……不对,好像是三十八吧?
  还真努力耶~
  「目前人在?
  「希腊。」
  「你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真没礼貌,我们才没离婚!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十五年……不对,十七年前吧?
  菜菜那是新生,只有十五岁,也就是说——
  「令千金和母亲……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有多久?
  「Lucky直到四岁都和蜜莉住在一起,之后跟着奶妈一起到我这里来。」
  「在那之后还有连络吗?
  「Lucky搞不好偶尔都有去见她喔?我不太清楚。啊啊,不过她每年都会寄明信片来。」
  Lucky指的应该是菜菜那吧——Lucky?昴「突然」想到这件事,大声叫了出来。
  「菜菜那……难道是七七七的意思吗?
  「没错。」大元颔首道:「那个时候中大奖的七七七,让我和蜜莉邂逅了,然后就在那天怀了Lucky。菜菜那这个汉字是父亲替我们挑的,我父亲是日本人,而日本人很重视家名。朝比奈家是武士的后代。」
  武士!Yeah!昴竖起姆指。大元也笑着挺起大姆指回应。
  「我可以冒昧请问一件私事吗?
  「嗯。」
  「……为什么你和你太太没有住在一起呢?既然没有离媚……」
  「我们的行事方式不同。她在全世界奔波,而我则是在深入挖掘这个世界。两颗不同的心、两个不同的身体,表现的手法也不同,不过想表达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什么东西?
  「……我认为是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话语表现出来。」
  「……你有跟令千金……嗯……谈过这件事吗?分居的事。她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
  他应该是认真回答的吧。坦白说自己是变态的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打马虎眼的。
  「可以请教你严肃的事吗?
  「嗯。」
  「你认为令千金是否涉案?
  「涉案?
  「你觉得她是犯人吗?
  「……不知道。」
  「就算她犯案也不奇怪?
  「……这我也不知道。」
  「三围呢?
  「这我就知道了。」大元点点头,一边啧啧啧地摇着手指。「唉唷,我可不会上这种当喔,年轻人!我不告诉你。」
  「真可惜……你为什么知道?
  「教你一件事吧。不明白骨骼结构的人,是没办法雕塑人像的。不懂肌肉曲线的人,是没办法雕刻出肉体的。不清楚血液流动路线的人,是没办法刻出人类的雕像的。等你到了我这种程度,像三围那种东西就能一目了然了。举例来说,旁边那位姑娘,妳的三围从上面开始是——」
  「不用麻烦了!
  「……对女儿的身体这么了解的人,竟然对女儿的心一点也不清楚呀?
  「你还真严格!」大元大笑。
  「……不需要断言也没关系……凭感觉就好了,你觉得是令千金犯下的案子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认为她会执着于那个东西上面,我实在不认为她将『玛丽亚人偶』当作母亲的纪念品般重视。再说,蜜莉也还活着……不过,万一她是那么认为的话……这件案子若是Lucky犯下的,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他若有深意地笑着说:「虽然手法的确令我大吃一惊啦……到底用什么魔法将『玛丽亚人偶』变成石块的呢?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魔法的名称叫做「透明喷漆」喔——昴在心中低语……虽然也不一定是妳女儿使用的就是了。
  「总而言之,要是Lucky执着于『玛丽亚人偶』,会做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奇怪……现在『一点也』这个词后面也还是一样要接『不~』吗?我的文法这样没有错吧?
  「没有错。一点也没问题……如果令千金是犯人,你想对她说什么?
  「为什么不和我谈谈呢?
  「如果不是犯人呢?
  「没有什么要说的。」
  「大元先生,我可以称呼你为老师吗?
  「我不介意。」
  「老师,你对『玛丽亚人偶』有多少程度的执着?
  「完全没有。在雕刻的期间另当别论,但我对雕完的成品没兴趣。虽然那的确是件杰作……」他看了旁边的雕像一眼。「不过这次的似乎会是更杰出的作品。」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雕刻的?
  「说了你可别吓一跳喔!是从『玛丽亚人偶』失踪之后。」大元若有所思地侧着头。「现在的我正可以说是灵感的结晶……早知道,我说不定该更早把它卖掉的。」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将它交给舞原家呢?
  「因为是我女儿叫我这么做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大元露出心虚的表情。
  「是因为我不懂世故的关系。舞原家说要花八千万买下来,她似乎认为那是件诈欺。她说在搞清楚是不是诈欺之前,要我先将『玛利亚人偶』留着。她说其它的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明明就是我女儿……还真失礼耶!
  昴和真嶋环视周遭,露出不予置评的表情。
  「不过……Lucky小姐果然还是多少有些执着吧?因为她还特地陪着一起进入车厢……」
  「不,那纯粹只是因为她很闲、觉得很有趣罢了。」大元对自己点头。「这个我知道。她就是那样的女孩……其它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好像对问题已经感到厌烦了,连旁人都看得出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雕刻作业上。昴再次环顾周遭,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
  「……令千金该不会也有在雕刻吧?
  「嗯,偶尔会。」
  「她的作品放在哪里?
  「在后院的工作室里,因为Lucky不想让人看到她的作品。」
  「令千金的作品如何呢?真想看看耶!
  「那才叫作平庸的作品。想看的话,请便。」
  「明明就是他父亲,还真失礼耶……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吧,货车里载的『玛丽亚人偶』到达舞原家的时候,变成了一根大理石柱。」
  「Lucky也消失了。」
  「……你对那个大理石柱有印象吗?
  「不用说是印象了,那是『我这里』的东西。黑衣们把它拿走了……不晓得能不能请他们还来?
  「可以请他们赔偿。」
  「这就伤脑筋了……」大元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困扰。
  「如果不是那个……我会很伤脑筋的。」
  「……为什么?
  大元注视着昴。仿佛要窥探他的内心一般、彷佛在期待能够将他看穿一个洞似地注视着昴。不知他透过洞口窥见了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始述说:
  「所谓的雕刻,并不是从摊开设计图这个步骤开始的。」
  「咦?」从设计图开始进行不是比较好吗?不过昴没有问出口。
  「在石头之中,早就已经有了该被雕塑出的形态……等待人们将之显现出来的形态。我们只不过是将那个形态雕琢出来罢了,只不过是显现神之旨意的道具。因此我们称呼才能为上天的礼物。我们只是开启神赐的礼物,将才能取出罢了。石头有其固有的形态……那个石头有着唯独其本身才能琢磨出的雕像。」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去拜托看看,请他们一定要将那个石头还给你。」
  「拜托你了。」
  「以上就是我们想问的了。非常谢谢你……真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男孩耶~」
  「……没有你来得怪啦。」
  「……对了,我想起来了!总之我就是个怪人!所以契约是无效的,而就算我女儿是犯人,这件事也不构成案件。听懂了吗?请你把我的意思好好转达给舞原家。」
  「知道了,交给我吧。」
  再次向朝比奈大元道谢之后,两人离开了工作室。
  半路上,真嶋说道:
  「他女儿是犯人吗?
  「……这个嘛……不过那个人似乎觉得这样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这样想比较轻松。」昴看着真嶋的眼睛。「女儿犯了案然后下落不明,这样想总比其它某个犯人绑架了自己的女儿要来得轻松。」
  「……希望他女儿平安无事。」
  昴没作任何回答。

  3

  「海道运输」有限公司是间只有三名社员的小规模公司。社内成员为社长兼司机、秘书兼柜台小姐、一般社员兼打杂,而那位一般社员同时也是个新人,并兼任捆工。
  工作室的东边、迎宾用的组合房屋其中一间,社长兼司机现在正在那里。根据舞原妹的数据上记载,他的名字叫海藤重彦,过去曾创业三次,但全都以经营失败收场。
  环视屋内一眼,昴问道:
  「这房间的感觉如何?
  「很舒适,比起那些两光的旅馆要来得好多了。」这次案件的相关人士几乎都被留宿在附近的旅馆里。虽然作风强硬,却没有人抱怨。大家都知道舞原家的势力。
  海藤年约五十岁,下巴留着胡渣,给人感觉是个老烟枪、满适合飘逸长大衣的男子。
  再次问道:
  「可以向你问几句话吗?
  「当然。我已经听舞原家的公主说过了。要是惹公主不高兴,在这日炉理坂的工作就做不下去了……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刚成立的弱小公司。」
  更何况运送的货物还变成了大理石块,昴微微一笑。
  「我也想顺便看看搬运时的那辆货车。」
  「没问题,就停在后面。」
  海藤站起身,拿起大衣。
  果然就跟想象的一样适合。
  「还有,我也想见见负责打包的捆工。」
  「……他人在哪?这我就不晓得了……其它呢?还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拿酒来?
  「务必麻烦你了。」
  海藤没有拿酒来,不过他带了昴到货车那里。
  货车比昴想象的还要大台。和人体大小差不多的轮胎有八个,在那上面的车厢则宽敞得几乎能住人,驾驶座上还搭载着人人羡慕的DVD导航系统。这是辆比司机优雅又豪华的货车。大概不是为了公司才买了这个,而是为了这个才创立公司的吧……不过这都无关紧要。昴进入驾驶座,看向通往车厢的门。
  「……案发当时,这里的锁是什么情况?
  「才没上什么锁呢!不过也没有任何人进出这里……至少在我开车的时候是这样。」
  昴穿过门进到车厢。
  里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车厢里的地板、墙壁、天花板都规则地排列着几个凹洞。大概是利用这些凹洞固定货物的吧。
  「……哇~」真嶋也从车子后头进到车厢。
  「怎么样?
  「那个锁在行驶状态中是没办法打开的吧?
  嗯……巡视了周围后,昴对着车厢内的空间大喊:
  「……不好意思~!
  『怎么了?
  透过机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
  「『玛丽亚人偶』是被固定在哪个位置呀?
  『正中央!不是有用胶布贴着做记号吗?
  「找到了!在这边!」这是真嶋的声音。
  在中央的部分有一块由白色胶布所围成、边长1.5公尺的正方形。站上那里环视四周,可以将车厢的每个角落看得很清楚。昴再次大喊:
  「除了『玛丽亚人偶』之外,还有没有载别的东西?货物或垃圾都算。」
  『不用大吼我也听得见啦!』声音主人恨恨地道:『没有,只载了玛丽亚人偶和朝比奈的女儿而已……不,他女儿好像拿着一个皮包。女人不带皮包就出不了门嘛!
  「皮包?大概有多大?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啦!舞原家的黑衣应该知道吧?
  对喔。舞原妹应该早就调查过了,如果有异状应该会通知我们的。
  「朝比奈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陪同『玛丽亚人偶』呢?」昴看向真嶋:「这里头实在称不上舒适啊……」
  『不是因为那个理由吗?听说玛丽亚人偶是以她母亲为模特儿创作出来的,不是吗?她不是很多年没见过她母亲了吗?连人家母亲的纪念品都要强行靠金钱夺走,还真是过分呢,你猜舞原家的人花了多少钱买?八千万耶!八千万!真是……』
  「……你和菜菜那在行驶状态下曾经交谈过吗?
  『……嗯。在你发问之前我先讲清楚,我最后一次和她说话是在进入日炉理坡道——舞原家门前坡道的时候。我跟她说,接下来的坡道很迂回,叫她要小心一点。接着抵达目的地后一看——』
  「她就消失了。」
  『……老实说,我一点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是怎么消失的?要怎样才能将那么巨大又沉重的雕像换成大理石柱?而且车子正在行驶耶?依我的常识,那是不可能的。』
  昴催促真嶋离开车厢,海藤也从驾驶座上下来。
  「……请让我听听案情的经过。在『玛丽亚人偶』捆包时,你有在现场看到吗?
  「嗯,我有看到,并没有不对劲之处。我也有帮忙将它装上车厢,那个重量简直要将人从头顶到脚底都压扁,我不认为那个是赝品……但是要在车子行进中替换,也实在是不可能的啊——」
  「装进车厢后就马上出发了吗?
  「不,在那之后还必须确认运送路线——大概是在十分钟左右之后出发的吧。」
  「有人来送行吗?
  「怎么可能会有啊……那些黑衣当然是在啦,但我原先以为老师会来,结果却没有——不过就是这样才像艺术家嘛?在出发前一刻,他女儿才突然冲过来说让她也一起搭车,因此和黑衣起了争执……啊啊,那女孩果然是带着一个小皮包喔!
  「然后就出发了。」
  「然后一到那边,车厢中的『玛丽亚人偶』就被替换成大理石柱了。我也活了不少岁数,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的人生虽然才刚起步,却已经碰上两次了——虽然昴很想说,但没有说出口。倒是又问了:
  「在那之后呢?
  「我就连络工作室,看看是不是弄错东西了,然后便载着那根大理石柱折了回去。但果真哪儿都没看到『玛丽亚人偶』。于是我又再度前往舞原家,卸下石柱后回到这里。之后我就一直都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为什么犯人要留下大理石柱来替代『玛丽亚人偶』呢?
  「谁知道?应该是想嘲笑舞原家那票人吧?嘲笑他们:『活该!』而且朝比奈的女儿失踪,搞不好她就是犯人也不一定——因为她最可疑嘛——不过若是这样,我可是很高兴喔!年轻人的头脑很灵活,搞不好想出了什么我想不到的方法,然后成功地实行了也不一定。毕竟是艺术家的女儿嘛!若真是这样,我会祈祷她能成功执行到最后的。」
  海藤瞪了一眼从远处看着这里的黑衣,然后啧了一声。他应该是对舞原家有什么怨恨吧?不过舞原家似乎对此并不知情,而海藤也没有让他们知道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社会现实。
  「那么最后请教一下——关于你最后见到的『玛丽亚人偶』……」
  「什么事?
  「是很重要的事。请你仔细想一下,你最后一眼见到的『玛丽亚人偶』,有没有哪个地方被弄脏?
  海藤瞪大了眼盯着昴,眼神中那种有点轻视人的光芒消失了。
  「……为什么问这个?
  「……为什么不能白告诉我?
  「……这个嘛,我最后一次看到的『玛丽亚人偶』——看起来完全没有污痕。不仅如此,还仿佛散发着光辉。我那时心想……难怪值八千万……看起来十分崇高。因为收进了保护柜所以没办法触摸,不过就算没放进那里面,感觉也让人无法伸手去碰触呢……那简直可说是散发着光辉……」
  「散发光辉——像全新的一样?
  「……谁知道?不过啊,我可以打赌,从那个重量感来看,从头到脚毫无疑问都是大理石。万一就算那真是『玛丽亚人偶』的赝品,至少也是真正的大理石像。不过就结论来说,在我开车的期间是不可能将『玛利亚人偶』和大理石柱调包的啦。」
  「说得也是……非常谢谢你的配合。」
  道过谢之后,昴准备离开。海藤又出声叫住他:
  「等等。」
  「怎么了?
  他将某件东西递给昴和真嶋,一边对他们说:
  「若有美术品需要运送,请务必委托我们『海道运输』。也麻烦你们向亲朋好友宣传一下啰!
  将海藤的名片收好后,两人便离开了那里。

  4

  海道运输的打杂新人兼捆工——名叫樋口满夫。他一看到昴便拔腿就跑,昴不得已只好大喊:
  「学姊,上啊!
  真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拔腿奔跑。
  樋口年纪约在二十岁出头,不知是否为运输业锻炼之故,具备相当程度的体格。昴对附近的黑衣们打了个信号,让他们堵住樋口的去路,然后便欣赏真嶋飞奔而去的情景。真不愧是运动类型的排球社社员,跑起来的样子真美!眼看着真嶋就要追上了。樋口看到前方的黑衣们而减速的瞬间,真嶋便将他拦倒了。「吓!」昴大喝一声之后也开始奔跑,扑到樋口的身上。他跨坐在樋口身上,揪着他的前襟大喊:
  「吐实!全给我吐出实情来!不然就吸回去!
  「吸回去?
  「你为什么要逃?
  「……因为莫名其妙就害怕了起来。」
  昴生气地赏了樋口一记弹额头。
  「真没礼貌!学姊才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可怕啦!啊,痛!学姊,这样很痛耶!
  真嶋将拳头抵在昴的两边太阳穴上转动。樋口离开快窒息的昴,缓缓调整被打乱的呼吸。深呼吸一口气后问道:
  「……你们不是要来逮捕我的?
  「……你有想到什么吗?
  樋口摇了摇头。
  昴伸出手拉樋口,让他站起身来。
  「……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负责捆包的人是最可疑的。」
  樋口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又闭上。
  「咦?什么?你说『我就是犯人』?那果然还是把你抓起来吧?
  樋口再次猛力摇头。
  「光是逮捕就太过宽恕了?那要不然为了节省税金,直接处以死刑?
  樋口死命地摇头。看来他似乎没有余裕去理解这是个玩笑。昴不禁可怜起他来,于是便抱紧樋口。樋口的身高较高,于是他勉强让樋口跪着,抚摸樋口的头,然后在他额头刚才弹的地方亲了一下。
  「哇啊?」樋口吓得赶忙往后退开。
  「唉唉。」昴叹了一声:「看来是个不习惯被爱的人。」
  樋口以跪着的姿势灵活地后退。
  「……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爱的传教士,嘿嘿~」
  「……堂岛,这种事由你这个长得像女生的人来做……实在比想象中的还要令人笑不出来耶。」
  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慢慢拍掉身上的灰尘……然后用那只手触摸自己的耳垂。他一边揉着耳垂然后望向樋口。
  「……请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问你两、三件事情。」
  「想问事情?
  「担当捆工……就表示你有博物馆业务员的证照之类的啰?
  「……嗯,因为其实我是想在博物馆工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就不来当什么送货员了……」
  「你喜欢女孩子吗?
  「喜欢!我最喜欢女孩子了!
  话才开问,他就马上回答。看来他非常喜欢女孩子,光说还不够似地拚命用力点头。
  「那么,有女朋友吗?
  「……没有,但是有喜欢的人。」
  「女性?
  ……樋口一瞬间愣住,然后慌忙点头。真嶋用手肘顶了昴一下。与其说是顶一下,倒不如说感觉像是被刺了一下。很痛。
  「认真一点。」
  「……那么,我想看看这次用来搬运『玛丽亚人偶』时所使用的保护柜……这里有吗?
  「……如果是已经组装好的……菜菜那小姐的作品还没有从柜子中拿出来……」
  正好。于是三人(还有偷偷跟来的黑衣们)便朝后院移动。
  菜菜那的工作室规模不大,不过看起来相当独具个性。用最接近的字眼来形容就是「糖果屋」吧?橘色的墙壁上装点着糖果形状的饰物,红砖砌成的屋檐上则竖立着一根绿色的烟囱。在这间着实带有童话风格的工作室门上,则有一块用圆体字型写着「咲杳小屋」的金属圆盘——看来这间屋子的所有者是舞原姊……难怪。工作室中有四座被收容在塑料保护柜里的雕像,大小几乎都差不多。这些和「玛利亚人偶」以及刚才大元正在凿的雕像,八成都是用同一种大理石柱雕刻出来的吧。大理石柱似乎有一定的规格?保护柜则似乎是将透明的长方型强化塑料罩在底座上。柜子上方还有一部分是别的箱型物,底部开着许多洞。
  「从这个地方——」樋口指着洞说:「在发生意外时,会弹出气囊来保护雕像。」
  「……能不能打开一个让我看看?
  「这个……要是没经过菜菜那小姐许可……」
  「……真可惜,我原本想实际看一看的。替代『玛丽亚人偶』被留下的大理石像,也是用像这样子的保护柜装着吗?
  「……是的。」
  「那是和这个同款的保护柜吗?从哪里来的?
  「……那个保护柜和我们公司所使用的相同。可是……这个、那个……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玩意很容易就能人手吗?
  「那当然,只要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再去问问制造商就能轻易取得了……」
  昴看着菜菜那的雕像……原来如此,看来她真的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基因。真不幸。雕像从右边算来,分别是两只狗、枯木?外星人?的雕刻品……大概吧。若问昴:「要不要打赌?」他应该会犹豫一下。
  昴「砰!!」地拍了拍柜子上方。
  「这里头装着气球是吗……」
  箱子厚度约十五公分。
  「用来保护『玛丽亚人偶』的保护柜,现在在舞原家?
  「应该是。」
  「话说回来,你是犯人吗?
  面对昴唐突的问题,樋口再次拚命摇头。没办法,昴只好换个问题。
  「……樋口先生,你觉得犯人会是谁?
  「那种事情我怎么能够判断嘛!
  「你不觉得菜菜那小姐很可疑?
  「这个嘛……可是……」话止住了。
  「……犯人为什么要留下大理石柱来取代『玛丽亚人偶』呢?
  「……大概因为要是带走『玛利亚人偶』,车厢会减轻,行窃时会被察觉吧……?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要装进保护柜里?
  「会不会是为了要固定住?而且若装进保护柜里,看起来就很像是『玛丽亚人偶』变成一根柱子,犯人应该是认为这样可以模糊警方的推理吧?
  「……也就是说,你认为——」昴揉揉耳垂。刚才捏得太过用力,耳垂都红肿发热了。「『玛利亚人偶』并非在装货之前、而是在运送途中被人用某种方式调包的?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满。
  「若不是这样,我岂不就是……」
  「……说得也是。谢谢你,问题就只有这些而已。」
  「咦?」樋口的表情既吃惊却又松了口气。
  「那、那我……」
  「啊,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昴一脸若无其事地叫住慌忙打算离开的樋口。
  「……什么?
  「你喜欢的女性类型是?
  踹!
  「……我也可以接受男性喔。」
  啪叽!
  对着彷佛要崩碎般大受打击的昴、以及在他身上踹的真嶋低头行了个礼之后,樋口便跑开了。

  5

  「……接下来——」
  回复到和真嶋两人独处后,昴停止揉耳朵的动作,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真嶋绕到昴面前。
  「……以上就是所有的嫌犯了……接着……该怎么办?要打电话给舞原学妹吗?
  「当然是会打电话给她啦……不过该怎么办才好呢~」
  昴「啊——!」地胡乱搔头。
  「我知道犯人是谁——也知道所使用的手法了。还有『玛丽亚人偶』的所在之处也大概知道了——不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啊?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1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场/『玛丽亚人偶』

  昴正准备打电话给舞原妹的时候,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时机真是恰好!」他将手机贴到耳边,急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昴先生?
  「咦?亚鸟?怎么了……」
  『犯人现在正在使用!
  ……昴望向真嶋。
  真嶋从右肩背着的登山包里取出两支墨镜——防风镜。
  将一支递给昴。
  按下开关后摆到眼前,就能看见如夜晚般昏暗的视野中到处亮着红色光点。也就是说,这是夜视装置。目前这个设定为感热模式的夜视装置,不但体积小、重量轻,而且还不需要电源,但相对只能使用不到八秒,是舞原家原创的发明。
  附近并没有「危险」。
  昴拉出耳机,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确认麦克风安置到脸颊旁边之后说:
  「亚鸟,听得见我说话吗?
  『是的!
  「很好!妳继续待命,等我连络!
  『好的!
  「……该怎么办?
  怎么办——?
  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也知道『玛丽亚人偶』被藏在哪里。但是,光抓住犯人是不行的。麻烦的事是——『玛丽亚人偶』和朝比奈菜菜那恐怕也被变为透明了。而能让他们复原的就只有消去他们的犯人本人……主导权在犯人身上。既然如此,现在就——
  跳到犯人的陷阱里吧。
  ——该考虑的是什么?
  现在是无法立刻移动「玛丽亚人偶」的,而它姑且不会遭到破坏。既然这样,首先该做的就是——营救「人质」。
  听见表示「可以使用」的电子音,昴一度透过防风镜环视四周。看上去附近没有人在。昴凝视着防风镜。选择了牺牲机能,换来的是乍看为普通墨镜、而非夜视装置的外观。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但是……
  「……学姊,等下行动时尽量不要用这个。」
  昴将防风镜收进真嶋的登山包。
  「既然敌人以『看不见』为武器,那么『看得见』就是最后手段。我们没必要特地将最后手段告诉敌人。」
  「……堂岛。」
  「什么事?
  「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
  昴用手捂住嘴巴。
  他在心中呼唤日奈的名字。日奈,妳喜欢的——就是这个吗?这种感觉?收集一片片线索,将它们连系、组合起来,找出犯人、和犯人对决——这份力量、喜悦——还有兴奋?若是这样……
  我也追上妳了——
  昴扬起嘴角,对真嶋点点头。
  「好啰,总之我们先行动吧!首先该做的就是掌握敌人动向。虽然不晓得敌人对什么使用了『透明喷漆』,但得先掌握敌人动向才行。」

  2

  混帐!
  混帐!混帐!混帐——!
  已经无视于黑衣正看着他,樋口跑了起来。才过了不到一天耶?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找到这里了?那个人说过,叫我要小心堂岛昴……那个「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说过,总有一天堂岛昴一定会找上门……在染上赤红的空气中,「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是这么说的。
  (这个「透明喷漆」可以消去物体的外观。但是,你非得要超越这个「地明喷漆」不可,因为昴很清楚「透明喷漆」的能力。你非得超越堂岛昴不可。因为他——那个可怕的恶魔盟友,他会将你找出来,然后将你的灵魂粉碎吞噬。藉由禁忌的苹果实现愿望的人,全都会被他粉碎吞噬。他会将你作为养分、将灵魂作为养份,然后创造自己的王国。抱持着禁忌梦想之人,全都会成为他的饵食。尽管如此,若你有这份觉悟,我就将这个给你。我会乐意地将这个能实现你梦想的「智慧果实」交给你。不过你要小心,他会来找你。没错,堂岛昴会找到你,将你的灵魂粉碎吞噬——)
  砰!
  樋口连门都忘了开启,便一头用力撞了上去。他感觉到脸上有着鼻血的热度。仿佛是什么东西溶解而流出似的,视野染上一片红。樋口又再一次地、这次是以自己的意识主动将头撞在门上。咚!别畏缩!刚才那难看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获得一切或是失去一切、不是死就是生,所以才有一赌的价值。是啊,我的愿望实现了!所以就得交出灵魂?别开玩笑了!我还没有「看过」我所实现的愿望啊!我才不会交出灵魂!这样叫做自私?太过天真?不对……没错,任谁都知道,恶魔和人类的童话都该以人类获胜作终!恶魔应该是输的一方!我要超越「透明喷漆」、超越堂岛昴,不交出灵魂而实现愿望给你们瞧瞧!
  深呼吸然后自省。
  刚才的丑态,已经让昴察觉我就是犯人了吗——不知道。不过被他察觉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么,「玛丽亚人偶」消失的手法呢?不,从和他刚才的对话来看,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这么一来,当然也就没想到「玛丽亚人偶」藏在哪里吧。
  这样的话就还有机会。
  重要的是——
  自己本身不要被人抓到。
  ——只能逃了。
  结论是,就算「自己是犯人」这件事会曝光,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趁现在的话,还能够使用「透明喷漆」的能力逃离并藏身。
  问题只有一个。
  樋口叹了口气,打开门朝他的房间走去。
  「……朝比奈小姐。」
  确认走廊上没人后,樋口进入房间,小小声地呼唤。
  「……朝比奈小姐?」没有回应。
  他叹了口气,从背心外套的口袋取出「透明喷漆」,专念着让朝比奈恢复原样,同时「滋——」地开始喷雾。但是——
  朝比奈没有出现。
  「朝比奈小姐?
  他继续按着喷嘴,一面在房间内四处打转,从旁人眼中看起来只像是拿着杀虫剂在找苍蝇。但是,目标并没有现身。
  「……朝比奈小姐!
  在他又快陷入恐慌时——
  「……你很吵耶!
  厕所的门开了,不过没有人走出来。不,在厕所前面的空间中,突然冒出了一根手指。接触到「透明喷漆」的手指渐渐延伸,变出了一条手臂。手臂又一直连到肩膀,而以肩膀为起点,仿佛掀起波纹似地变出了一个人的外观。
  看起来就像是穿过别的次元进入这个空间中。
  出现的是——
  ——朝比奈菜菜那。
  她身上穿着日炉理坂的制服,再加上至少有十种颜色以上的花色大理石纹丝袜。然而比那更花俏的,是那头宛如熊熊烈焰的耀眼红发。明亮的鲜红色反射着光泽,朱红的天然卷彷佛时而平缓、时而剧烈起浮的波浪,并且以三色的橡皮筋束成马尾,然后轻轻地盘到头上。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看起来似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不过在她头上如羽毛般摇曳的头发,在封印一度解开后,便随着自己的波浪急速绽放它们的鲜明色彩,简直就像是在宣示其压倒性的存在。



  「……哎呀,好久不见&#9834;
  菜菜那对着窗户上映着的自己微笑。
  「我还是一样可爱嘛!
  「哇!
  樋口慌慌张张地拉起窗帘。
  「要是被发现的话怎么办?
  「我可是一点也不为此烦恼喔?
  「……」是没错。
  「……点心呢?
  「……」忘了。
  妈妈咪呀!少女仰头朝天。
  「……你忘记了啊?我都那么提醒你了,竟然遗忘记了!樋口,你忘记了对吧?
  「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有紧急事件!
  「……真的?不是在找借口吧?
  「我是犯人的事好像被发现了……」
  「……被警察?还是那个……呃……你说是叫什么名字……」
  「堂岛昴……可恶,没想到这么快就……」
  「哦——」
  「为什么被发现?」或是「你出差错了对吧?」菜菜那并没有对他说这类的话。她只说了一句: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逃走。所以……」
  樋口认真地注视着菜菜那。虽然他不太敢直视别人的双眼,但现在并非能让他计较这种事的情况。他注视着少女,朝比奈菜菜那确实很可爱。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有点孩子气,但两年之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大美女。没错——
  就像她的母亲——「玛丽亚人偶」一样。
  「……什么啊?
  「……其实我原本打算将妳监禁直到一切结束的……但现在已经没办法讲这种话了。所以我要解放妳……相对的——」
  「相对的?
  「请妳答应我,要是妳发现了『玛丽亚人偶』也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只要妳遵守这个条件,我就放妳自由。」
  「……哦?
  菜菜那扬起嘴角。
  「……你果然是把『玛丽亚人偶』藏在我知道的地方呀?为了不让我找到,所以才把我一起绑走……在我的房间?工作室?啊——不过,这些地方都是头一个被搜查的吧?嗯——在哪里呢?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的地方是……」
  「……妳有在听吗?
  「你说要逃,是要去哪里?有想去的地方了吗?
  「……这……」
  「就留在这里也没关系啊?要是有什么万一,只要用喷漆变成透明的就没有人抓得到你了呀?
  「……我有跟妳说过吧?关于堂岛昴的事。」
  樋口在沙发上坐下。
  但又马上站了起来。
  「堂岛昴知道『透明喷漆』的事。当然,他应该也是准备好『某个』对策才来的。像红外线或超音波等,能探知看不见之物的机器多得是……总而言之,我不可能留在这里……」
  「也是啦。」菜菜那点点头。
  「不过,你说要逃走,这是不对的!
  「咦?
  「樋口……你要是现在逃掉——大概就再也见不到『玛利亚人偶』了喔。不是吗?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
  「怎么可能……这是……对,这是战略性撤退……」
  被菜菜那「砰」地推了胸口一把,樋口跌坐到沙发上。她逼近感到害怕的樋口。
  「要是我没有误解,樋口是用恶魔的力量实现了愿望。因此,必须将灵魂交给恶魔作为代价,对不对?
  「嗯。」
  「恶魔的使者就是堂岛昴,而你被那个人发现了。」
  「是的。」
  「你明白吗?」菜菜那一把揪起樋口的前襟。
  用力地一把拉住他说:
  「樋口,你迟早都得跟那家伙一战的喔?
  ……樋口避开了视线。
  「这……」
  「要是被发现就逃走?这样虽然看起来很合理,但从根本上就错了!像这种时候就要说:『要是被找到,我就和他一战!』就算欺骗自己,将不期望的事情一再拖延,但结果也只会输给对方而已,你懂吗?
  「……」
  「你是为了什么而赌上性命?为了要胆怯吗?
  「——!
  樋口全身感到一阵冲击。
  没错,我是为了什么而赌上灵魂的——?
  我明白——没错,我很清楚。
  她说的是对的。
  樋口……站了起来。
  「……对啊,妳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要……挺身而战!
  「没错没错!
  「……总之,因为这样……所以我要让妳自由。相对的,能请妳答应我吗?就算发现了『玛利亚人偶』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要。」
  呜……
  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的樋口,又再度受到精神上的打击而坐下……虽然他早料到菜菜那会这么回答了。尽管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长,但他总觉得少女会这么说。
  于是他便问了:
  「……妳不想获得自由吗?妳现在可是被我囚禁着喔?
  「是啊,我被樋口囚禁、威胁,所以才在这里。对这种人怎么能要求他守信用?太天真了!要放我自由,所以叫我别嚷嚷?别开玩笑了,我一定要告诉别人。我要四处去跟别人讲!不管有的或没有的事,我都要到处去讲!作证说我被你囚禁、施暴、拷问、受到无法重新振作的伤害,让你被判无期徒刑——你可别搞错啰?樋口是从我这里夺走『玛丽亚人偶』的敌人,是超级大坏蛋喔?
  「……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樋口几乎是哭着大喊:「……就算是这样,妳也应该回答我『YES』,否则我不就没办法解放妳了吗!
  「没办法啊——」菜菜那摇头。
  「我不喜欢说谎!特别是对樋口这么诚实的人。不但没有绑住我,没有殴打我,也没有对我这头美丽的红发做出什么事来……虽然看到我这双美丽的腿时,的确想着奇怪的事……不过只是想而已,我就原谅你吧!
  「我才没在想!」樋口大叫。
  「我只是觉得妳的丝袜真花俏而已!
  「可是很漂亮吧?我的腿。」
  「……朝比奈小姐。」
  「总而言之,樋口很亲切,所以我才会对你说这些建言。不过你不可以再撒娇了!
  「但是,如果妳这么说,我不就没办法放妳逃走了吗?
  「你等一下。」朝比奈冲进厕所,又马上冲回来。
  「把手伸出来。」
  「?
  一个『透明的物体』被递到手上,樋口感到一阵困惑。这是什么?脑海里才刚这么想时
  「痛!」手上浮出了一道红线。
  「……这是——刀子?
  「没错,我的护身小刀——这样的使用方式对吗?一开始被变透明时,我把它藏了起来。为了有朝一刻进行反击!
  「哇……」都没发现耶……樋口不禁打了个冷颤。
  「请你别搞错了,我就算获得自由,也要是靠自己的意志挣来的。『红发美女』无论何时都能随心所欲。现在我会在这里,也是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喔?打从我看到『玛丽亚人偶』散发着白色光辉、搭上那辆货车时起,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樋口呢?你有所觉悟了吗?
  「……觉悟?
  「做好觉悟、放我离开,然后让一切付诸流水?还是要带我一起走?
  「我不能带妳一起走!
  「不然,还是要在这里——」
  菜菜那缓缓地让樋口的手握住那把透明的刀,然后这么说了:
  「……将我灭口?
  「!
  「获得一切——或是失去一切。樋口你有吗?杀人或被杀的觉悟。我有喔——无论何时都有。」
  「怎么这样!
  「……所以我话先说在前头。」
  菜菜那露出大胆的微笑。
  「如果放我逃走,或是把我留在这里,你自己一个人离开,我都会尽全力与樋口为敌。我一定会彻底破坏樋口赌上性命去做的事。别忘了,没有比跟『红发美女』为敌还要可怕的事了!
  呜……
  「怎么这样……很危险的喔?妳会变成共犯的喔?还不只这样而已,要是一个弄不好可是会死……」
  「我说过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吧?『红发美女』无论何时都做好了觉悟。再说……」菜菜那呵呵地笑。『透明喷漆』加上恶魔……怎么能放过这么有趣的事呢!
  「这可不是去玩……」
  「别说那么多了,带我走!放心,你绝对不会吃亏的!反而还会是很好的交易筹码喔!况且啊,我是菜菜那、名字是『七七七』的女人喔?带着我走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啦!还是……」
  你要杀了我?菜菜那这么说,然后瞪视着樋口。那双眼神诉说着:就算你选择了这个决定,我也不介意。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过我会抵抗——「红发美女」是绝不向任何人屈服的。
  樋口咽了咽口水。这一瞬间,他确信事态已经不可收拾了。总觉得有股绝望感。不过,这也确实——
  确实有种让人兴奋的快感。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1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消/再来是魔法

  1

  M142——在日炉理坂高中则被称做「箕利慧」——陶醉地望着和自己组成搭档的梁·南。梁是「组员」,属于擅长格斗战的外来组,是个身材高姚、身体曲线紧致的——女性。舞原姊妹的私人部队大致上分为从外面聘雇的「组员」,以及由舞原家中特别培养的「第一线」两部分。「组员」和「第一线」中更细分为照顾姊妹起居的「女仆组」、在学校护卫兼进行谍报行动的「制服组」,以及不属于上述两者的「黑衣组」等三个种类。而M142则隶属「第一线」的「制服组」。但由于这次的事件人手不足,因此被借调过来。附带一提,黑衣总计一百二十四人之中,有三十二人目前正在此执行任务。虽然她不认为这是什么严重的案件,但既然是敬爱的主人所下的命令,当然她也就没有异议。
  再说——
  还让她遇到了这么帅气的人。
  没错,M142有着爱慕同性的嗜好——不对,是被灌输的。「第一线」在遗传基因的阶段就被调整成会喜欢上主人,出生之后也接受舞原家私传的教育,被洗脑成会对主人抱持绝对的忠诚。虽然终究只是「忠诚之心」,不过近几年随着封建伦理观念的崩毁,对主人的忠诚心也开始渐渐变质为别的东西,并终于在前三代时发生了部下侵犯主人的事件。附带一提,在那之前的私人部队都以男性为主,但在事件之后,舞原家便认为:「这样不行!」因而「第一线」的成员便改以女性为中心了。但就算人员从男性改为女性,产生的心情也没有改变,进入现代之后,更由于伦理观念的变质而产生更加危险的情况。正巧的是,因为小鸟游恕宇在学校出柜,于是以直接受到「小鸟游冲击」的「制服组」为中心,接连发生「第一线」的人跟着出柜的情况。这般已无法当作笑话看待的危险征兆,让依花伤透了脑筋。若只波及部下之间倒没什么问题,随她们去——然而她们喜欢的基本上来说并非只针对「女性」,而是「舞原姊妹」。如果是对主人的崇拜也就罢了,可是,被所有的部下——况且还是女性——看做是那样的对象,实在是……让她们变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舞原家。她们不但没有罪,甚至还是被害者——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连依花都不禁忧郁了起来。虽然就算在这种时候,她依然还是面无表情。
  回归正题。
  姑且不论上述那些。因此,M142对于自己的嗜好相当了解,她知道那其实不是对于女性、而是对于舞原姊妹的心情,也了解那是长年受到洗脑的结果,但她完全不在意。她反倒以此为乐,并凝视着站在身旁的梁,一边心想着要不要引诱她看看。可是她是「组员」,不晓得会不会被当作变态?要是她是「第一线」,那么话就好说了。
  另一方面,虽然梁全身上下部感觉到M142的视线,但却不敢看她。她完全误会M142的视线了,进而如此心想:真伤脑筋,她干嘛一直盯着我瞧啊?总不会是我的鼻毛跑出来了吧?基本上,「组员」对「第一线」抱持着自卑感。梁认为M142——她似乎还没获得专有的名字——的视线是在责备自己。我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真在意……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静不下心来的梁,于是从口袋掏出了香烟。她以反射性的动作单手取出烟,然后叼在嘴里——咦?打火机在哪啊?梁先拍了一下胸前的口袋,然后将手伸向腰间的口袋,同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接下来——

  「……呜哇?
  手摸到了腰间的口袋……那里确实有着口袋……但是却看不见。见到的只有她赤裸的腰部而已——不仅是晒黑的部分,连没被晒黑的地方也裸露出来了。警棒毫无支撑地凭空吊在半空中摇晃着。于是她又进一步巡视了全身,确认到自己只是腰边飘浮着警棒的赤裸之身。
  ……为、为、为什么?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M142
  「啊,来。」
  对上梁的视线,于是M142探了探口袋。虽然是在寻找,但梁却没看见口袋。不如说,M142身上也没穿衣服。那不同于梁的雪白肌肤实在太耀眼了。
  悬挂在腰间的电击棒悬空摇晃着。
  「请用&#9834;
  有什么东西被递到嘴边了……是什么?
  当然,M142手上什么也没拿。
  尽管这样,却冒出了火焰。
  感觉到缓缓蔓延的热气,一股熟悉的感觉满溢口中。梁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嘴边——什么也没有。
  她试着吸吸看,然后吐气。
  ……白烟逐渐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梁向往常那样地将手指伸向嘴边。确认到了某样物品,然后又再一次吐了口烟,接着看向M142。她的手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笑咪咪地看着梁,眼神就彷佛正注视着梦境一般。
  「……谢谢。」
  总之梁先道了谢。M142点点头,然后将某样物品放回某处。她看来似乎对于自己的模样、动作……以及梁的模样都不感到疑问或异常。对上视线之后换来一个微笑,梁慌忙别开视线。
  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她努力地整理混乱的思考。首先,我是醒着的,这不是梦……是幻觉?异常现象?不过为什么M142看起来还是那么平常?
  脑海里突然浮现「国王的新衣」一词。
  那故事的内容是什么?啊、我是白痴吗!现在可没有想那种童话故事的闲情逸致吧?再说现在还在工作中啊!
  没错,正在工作——正在执行任务。
  这是比什么都更该优先考虑的事。
  虽然思绪仍旧一片混乱,梁还是依着命令盯向樋口的房间。没有异常。梁摸索腰间,那个东西还是在老位置——尽管看不见。
  梁按下按钮进行通讯。
  「这里是梁·南。樋口……没有异状。」
  樋口当然没有异状。
  除此之外……还要说些什么?
  M142仍旧一直保持着微笑。


  发现到樋口房间的窗户开启,赫敏(♂)和谷莞(♀)慌忙赶到屋里。
  里面没有任何人。
  「这里是谷莞,樋口不在这里。接下来要搜寻房间内部。」
  她从窗子进到屋内,赫敏则在屋外待机。
  在她一眼快速巡视屋内时,听见屋外传来了惊叫声。从口袋取出墨镜型夜视装置并戴上,谷莞夺门而出,来到走廊。
  「……」
  女性——海道运输的柜台小姐——正赤裸裸地蹲在地上。而在那前方——
  「……?
  梁·南和「第一线」的其中一人——不知叫什么名字——同样也是赤裸裸地站着。无法理解的状况令谷莞陷入混乱。那些家伙究竟在做什么啊?现在可是执行勤务中耶?他们……三个人是这种关系?在走廊?咦咦?
  『……谷莞,怎么了?』赫敏的声音。
  「啊,不……」
  「什么啊!怎么啦?真吵耶——」
  海道运输的社长开门走了出来,而且不知为何全身赤裸。看见中年男性毫不吝惜地层现身上的雄伟,谷莞——正值花样年华的十六岁——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呜哇、啊哇、哇哇……」
  『……谷莞?喂,谷莞?谷莞!
  谷莞瞬间回神,对着通讯器回复:
  「……别过来……听好了,不准过来!
  尽管在这种状况之下,她的视线还是仔细盯着……当然是海藤的脸。见他瞪大眼睛的模样,再加上事前听说过樋口满夫的能力,谷莞也想象到了眼前发生什么状况,以及自己目前正置身于什么状态下。
  『谷莞,妳等等,我马上——』
  「不用了!别过来!
  但她的叫喊仍化为徒劳。从通讯器……以及门的方向同时传来走进室内的声音。
  谷莞连忙用手臂遮住海藤的视线,并用背部顶着门。
  『谷莞!快开门!
  「不行!算我拜托你——」
  就算至今经历过多少地狱般的激战,但毕竟也才十六岁,敌不过赫敏(♂)十八岁的力气而被弹飞开来。打开门的赫敏(♀)——
  「……?
  被映入眼帘的光景给吓得呆愣在原地。
  「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何做出这样的行动,谷莞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说是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虽然是个战士,但毕竟才只是十六岁的少女,反射性地提起警棒挥了下去。
  幸亏(?)敌人的要害——
  十分地显而易见。

  为什么是这个怪人?琪·妮在心中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得做这个怪人的护卫不可?虽然不明白他是艺术家还是什么,但这家伙分明只是个怪人嘛!全白的头发只有顶部挑染成红色,一心不二、专注在雕像上的朝比奈大元,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模样看起来也只像是在做蠢事而已。而且直到刚才明明都还围着一条兜档布,现在却连那个也都脱掉了。只不过是在打造雕像——就算是裸妇像好了——为什么会一丝不挂的?有必要全裸吗?如果是模特儿也就算了,但为什么他本人全棵?
  这该不会是在性骚扰吧?
  要是可以,真想将护卫这个怪人的工作随便交给哪个部下去做。琪·妮是「组员」中黑衣组的排行第二,身分是副队长。而她之所以会做这种不情愿的工作,是由于她一心对于这次案件抱持责任感。
  ——没错,琪·妮担任运送「玛利亚人偶」的负责人。依花大小姐将全权委托给我——结果东西竟然失窃了……一想到咲杳大小姐会感到失望,琪·妮便坐立不安,自己主动向小敏请求……于是她现在人在这里。
  ——我一定要亲手抓到犯人,二话不说将他砍倒在地——!
  既然犯人绑走朝比奈菜菜那,就一定会来和大元接触。要是朝比奈菜菜那是犯人,我就砍了大元!(不过根据那个堂岛昴所说的,犯人似乎是樋口满夫,但朝比奈菜菜那还是有可能身为共犯)——一边想着这些事,琪·妮一边伸手握起爱刀「鸟羽」。她抵住刀鞘口摆出拔刀的架势,确认着黑色刀身。让依花大小姐失望、让咲杳大小姐难过了。可恶!混蛋!大混蛋——正因为有着这种令她恼怒的想法,所以就算那种怪人给自己看了肮脏的东西,也才能忍下来。等着瞧吧,到时我一定一刀赏你个痛快——!
  「喂……妳啊!
  从幸福的空想中被唤醒,琪·妮看向大元。
  她一边提防着不要直视大元,一边说道:
  「……怎么了吗?
  「我刚才注意到,妳的那副打扮是怎么回事?是妳的兴趣?还真奇怪耶!
  「……这是制服。」
  我可不想被你这家伙批评我穿衣的品味啊!琪·妮回答的同时在心中想着,但却没表现在脸上。真不愧是依花训练出来的。
  「……这样啊?是制服吗?虽然很怪,不过很有震撼力,我很欣赏。如何?可不可以做我的模特儿呀?
  模特儿?
  「……我在工作。」虽然听起来感觉不错。
  「不,不会占用妳多少时间,只要让我素描一下就可以了。」
  若只是这样……也并非完全没兴趣,于是琪·妮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噗!
  惊讶得鼻水都喷了出来。不同于日本人的褐色肌肤渐渐染上红色。
  为、为、为什么是赤裸的?何时变成这样的?
  正确来说,并不是完全赤裸。两排棒型的手里剑分别自右而左、由左而右交叉成X字型挡在胸前,腰部后方围着颈铠(小型锯子)、两旁腋下分别挂着手枪、双臂及双脚小腿也挂着合计四把小型手枪。除此之外,身上四处还装备着手甲用的铁爪、砝码、藏在脚底的刀刃等暗器——隐藏式武器。题外话,所谓的隐藏式武器是指藏在衣服底下的武器,而并非用来隐藏裸体用的。
  这副打扮简直就像是古早以前的太空剧场中出现的反派女主角一样,比全裸还要让人内心发寒。
  为、为什么?为什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冷静点!像这种时候,若是依花大小姐就绝对不会乱了方寸的!(这是事实!)颤抖的手悄悄地扶上右手的枪。
  「……」
  确实有袖子的触感。
  并不是裸体,身上穿着衣服——只不过变成透明的罢了。这么说来,依花大小姐有提过,犯人说不定是隐形人所以要多加留意。那时还以为纯粹只是种比喻,没想到——
  「……喂,妳怎么啦?还好吧?
  「……不要紧,失陪一下。」
  琪·妮转过身,将遮盖胸前的手里剑挪到腰部挡住下半身重点部位(呜呜,缝隙之间好令人在意……)然后将两边腋下的手枪连着透明枪套一同取下,硬是重新挂在胸前遮住胸部,将枪身作为胸罩的替代品……实在是太难看了。明明就穿着衣服的啊……
  琪·妮忍住泪水,将「鸟羽」握在手里。
  用力握紧。
  不行!别让依花大小姐失望!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望向两名待命中的部下。两人都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体而手忙脚乱……不过几乎都完全没遮盖住。没办法,因为不是人人都像琪·妮一样身上带着许多武器。
  叹了口气后,琪妮叫来那两个人。
  「联络所有的人,叫大家报告状态,还有……告诉他们目前恐怕发生了『异常状态』,不过别乱了手脚,继续执行任务。没有什么比无法完成任务更丢脸的了。待机部队到这里集合!这是紧急状况!还有,把『堂岛昴』也叫来这里,那个男人应该是最了解目前状况的吧……而我——」
  琪·妮懊恼地咬着嘴唇。
  「去向依花大小姐报告……」

  『一——直都还在使用中的状态!现在也还在使用!
  「……拜托妳,讲话声音再小一点……」
  昴将耳机远离耳朵,叹了口气。真嶋也捂着耳朵。顺带一提,这个手机有同时向复数机体通话的功能。
  「到底是在消去什么?怎么这么久……」
  起初是一次,接着是两次,然后又是尚在使用中、漫,长的一次。已经持续喷出十分钟以上了。
  「会不会打算把这辆货车消掉啊?
  两人目前正在货车车厢中召开作战会议。在这里的话,就不用担心被隐形人突袭了。
  「……消掉货车?就算这样,也用不着这么长时间使用啊?
  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花上这么长的时间才能消掉?
  昴叹气道:
  「话说回来,『透明喷漆』果然没有容量限制耶……」
  「真没常识耶!真是的!
  若是普通的喷雾罐,瓦斯老早就喷完了。
  「……不晓得『透明喷漆』的瓦斯是不是也会破坏臭氧层?
  真嶋翘起嘴角:
  「若是这样,就可以让人类灭亡啰!
  「呜哇!真可怕……不过话说回来,好慢耶……黑衣……」
  从车厢微启的缝隙往外窥视。
  「我不是叫他们来看看樋口在不在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
  「……我去看一下。」
  真嶋还来不及阻止,昴就飞奔了出去。她对着无人的空间喊着「小心一点」——
  「……」
  然后真嶋叹了口气抱膝而坐,将下巴埋进两膝之间。
  在狭窄的车厢中、冰冷的地上——
  下意识喃喃低语。
  「两人独处……」
  『放心吧!』耳边响起恶魔的声音。『有我陪着!
  「……谢谢。」妳又能做些什么啊!
  ……算了,反正比我还能帮得上忙。
  伸出手臂——然后凝视。那是理应因排球而锻炼过的手臂。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并不是过去的自己,至少不是过去那个爱作梦的自己。在意的人——没错,现在还只是「在意的人」——对那个人的眼神感到胆怯、连带对世界稍微感到害怕(山崎你这混蛋!)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如此丧失自信。
  这些全都是、全都是那桩……四个月前的案件害的。
  ……我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啊?
  手贴上了车厢的地板。触摸到冰冷的地板,体温也仿佛要被抽出似的——「学姊!」听见昴的声音,真嶋拾起头。
  「——好像怪怪的耶!连一个黑衣的人影也没有!
  边说着边爬上车厢的堂岛,身上并没有穿衣服。他赤裸裸地爬上来,赤裸裸地在真嶋旁边坐下。真嶋被吓呆了,她维持着张开嘴的姿势——
  「学姊?妳怎么了?学姊?
  「……」
  「学姊?
  昴起身绕到真嶋前方正视着她。
  真嶋仍维持着张嘴的模样,转过了脸。
  「喂,学姊?妳怪怪的唷?
  昴突然惊觉到某件事,环视了周遭。然后——
  「……妳在笑吗?
  「……抱歉。」真嶋拚命地咬牙忍住笑声。
  「真是的,别害我担心啦!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抱、歉……」
  真嶋擦擦眼泪,拚命压抑着想笑的冲动,将背上背的登山包递给昴。
  「做什、么……」话说到后面就中断了。
  沉默。
  喀沙喀沙……在登山包里捞东西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子。登山包里装着用来对付所预想到的「透明喷漆」攻击的手段。真嶋瞄了一眼身旁,看见昴腰上围着一条毛巾。
  「……那个,抱歉喔。」
  「……没关系哦!这是无法抵御的灾害。而且接下来——」昴双手掩住口,「呀!」了一声后说道:「就轮到学姊啰?空气是不可能阻断的,『透明喷漆』迟早会传进这里。」
  「……说得也是。」真嶋扬起嘴角。
  「你想看?
  「……哇喔,我可不会上妳的当喔!要是说YES就会被骂色狼,说NO就会被妳藐视为性无能对吧?
  昴说了句「我先出去」之后便离开了车厢。离开的中途,性急的毛巾便率先消失了。冲视着昴直到看不见他的屁股之后(但马上又传来了「哟~」的一声),真嶋看向自己的衣服——刚好在这瞬间消失。衣服转瞬间就不见了。再见了,衣服。你好,我的身体。
  ……接着要怎么做?
  围上毛巾似乎也没用。
  真嶋叹气。
  再怎么烦恼,答案也不会跑出来。
  只有行动了。
  下定决心后站起身——
  真嶋朝外头走出去。

  将手放开喷嘴后,瓦斯停止喷出。樋口环视空无一人的四周——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是啊,不过还是不时地反复喷雾比较好?
  菜菜那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不过当然是看不见她的人影。
  「呵呵,变得有趣起来了!真的有趣起来了呢!
  「我们不是在玩喔?
  「我知道啦……可是啊,快乐一点比较好呀?Confucious也是这么推荐的。」
  Confuciou——?喔喔,孔子啊。
  樋口叹了声气,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虽然黑衣的身上什么都没穿。黑衣失去意识……不对,是我们让他昏迷的。这里是赤裸裸的天堂——虽然这情景有点蠢,不过实际情形却很严肃。
  等着吧,堂岛昴!
  樋口看着手中的「透明喷漆」。当然,他的手是透明的,不过的确拿着东西。他看着浮在半空中的「透明喷漆」,心中喃喃自语。
  等着吧,堂岛昴!用不着你找上门,由我自己去找你!获得一切还是失去一切、不是死就是生——被粉碎吞噬的,是你抑或是我?究竟会是哪一方呢?
  「……那么,开始吧!
  「嗯!
  拿着「透明喷漆」的手覆上了温暖的手指。樋口握紧了名为「七七七」的少女的手,跨出了步伐。

  2

  从工作室中传出了声音:
  「堂岛昴还没来吗!
  于是,马上打开门大喊:
  「随传随到,锵锵锵锵,!
  「……」
  彻底冷场。昴当场像是要崩碎般大受打击,真嶋则拍了拍他消沉的背。
  「……你就是堂岛昴,是吗?
  看上去像是负责人的少女靠了过来。
  年纪似乎和昴差不多,或是再年长一点。褐色的肌肤、黑色的长发,两支手枪(是真枪吗?)取代了胸罩挂在胸前,刀子则排成一长列、像裙子一样围在腰上,身上还可见到其它各式各样的武器——左手上拿着的是……刀?是真刀吗?虽然让人看上去不太想接近她,但长相还挺可爱的。不管是她脸上的五宫或是褐色的肌肤,假使她是日炉理坂高中的学生,自己不可能会不知道有个这么显眼的女孩子……
  「你是……堂岛昴吧?
  「嗯。」
  「我是琪·妮,这次警备任务的负责人。」
  「该怎么称呼妳才好?小琪?小妮?妮妮?
  「随你自由。」
  「凸额头。」
  「……叫我琪·妮!」她在瞬间遮住自己宽阔的前额,然后又像没发生什么似地看向真嶋。「……妳是真嶋绫,没错吧?
  「……嗯。」
  「那么就马上进入正题……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但在那之前……」她红着脸,一副渴望的表情盯着昴和真嶋的身体。「……那个……可不可以分我们使用一下?
  「可以啊,但只是一般的油漆喔?
  昴和真嶋将变成透明的衣服用喷漆(舞原妹放进登山包里的。附带一提,登山包也变透明了)喷上色彩,总算是让他们免去妨碍风化的罪刑。不过若以这副模样定在大街上,就算遮得了重点部位,但也会四处引人注目。只在赤裸的身上涂了油漆(正确的说法是涂在衣服上,所以油漆简直是浮在半空中),以这种打扮上街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油漆……是吗?!各位,尽可能地收集『油漆』过来!也告诉正在站岗的人!
  赤裸的女性们——为什么有这么多女性?而且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发出安心的叹息。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好像还听见了失望的声音,以及海藤清楚地「啧!」了一声。
  「……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打扮几乎没什么改变的朝比奈大元从梯子上询问。
  昴在梯子边坐下,眺望着由全裸渐渐变为半裸的女孩子们。虽然还不能断定这是否能称得上天堂,但视情况而定,搞不好会真的到天堂去报到。必须要正经一点。他考虑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
  「不管目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最要紧的就是必须镇定。因此呢,各位——」
  他双手一拍,引来大家的注目之后——
  「拍张纪念照如何?
  锵——地一声响起。
  那是琪·妮拔刀时推开镡(注:嵌入于剑柄与剑身间之物,可供出刀与收刀之用,亦可保护手掌。依质材、作工不同,同时是显示社会地位尊荣高贵的象征)的声音。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昴连忙摇头……唉,算了。反正也有几个人觉得好笑,这样就够了。
  「那么……在说明之前呢~」
  琪·妮对上昴的视线点了点头。
  随着「呜!」的声音响起,海藤和他的女性员工、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以及大元,便被不知不觉间悄悄挪动到他们背后的「黑衣」——虽然这样一再强调的确很啰嗦,但他们没穿衣服——动手打昏了。
  ……没错,局外人不应该知道。
  特别是大元。
  将这三人软禁到别的地方后,昴开始进行说明。

  「所以,目前的状况是那个『透明喷漆』造成的啰?
  「就这第一点来说没错。真是的……真有他的耶!」昴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他说不定会逃走呢!再不然就是从背后突袭……但没想到他居然正面进攻。」
  「……但是,让这个地区中充斥『透明喷漆』,将我们变成裸露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嘛……其中一个理由,应该是要限制我们的行动吧……」
  不。
  ……总觉得哪儿不太合理。虽然觉得不合理,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一点。
  「……还有一个……大概是要封锁这个的机能吧。」
  昴取出某样物品交给琪·妮。
  琪·妮将那个透明物体拿在手上确认。
  「……这是防风镜……是采测热源用的夜视装置啊……」
  「没错。使用这个,连隐形人都能够发现……但是被他摆了一道。只要戴上的瞬间,就会变成透明的,没办法看到画面。」
  而这件事实意味着——
  琪·妮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样就没办法找出隐形人了……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才把我们穿戴在身上的东西变成透明的吗……」
  新穿上的东西也会变成透明的。关于这一点,从刚才的毛巾已经证实过了。
  「……顺带一提,附有红外线探测功能的监视摄影机……」
  「没有。」琪·妮摇着头。「谁在建造工作室时会考虑到这种事件?
  「……也是。」
  「现在敌人可说是完全成为隐形人了……那么,敌人的下一步行动是?
  「……在你们印象所及之中,樋口最后的行动是?
  「……有两个伙伴在樋口房间门前失踪了……还有一个人,胯下被打烂了……」
  昴脸色一青。
  「……那个人该不会是男的?
  「……嗯,是这次唯一一位参加作战的男性。」
  「真惨……不,这也就表示对方是相当认真的吗……」
  昴下意识地遮住胯下呻吟。有一名少女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讲,便退了回去。
  「……总而言之,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将『玛丽亚人偶』带走。『玛丽亚人偶』还在这里。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有两件必要的东西。运送用的车子,以及……」
  「搬运『玛丽亚人偶』用的起重机,是吧?
  琪·妮看了一眼工作室墙边两台靠近大理石柱的起重机。
  「光凭樋口一人是搬不动『玛丽亚人偶』的。就算朝比奈菜菜那帮忙也一样……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用到那个起重机。这么一来,他就一定会为了抢起重机而来到这里。」
  「没错。我们只要守住起重机、车子还有『玛丽亚人偶』的其中一项就可以了。但我们还不能够正面保护『玛丽亚人偶』,必须让敌人以为我们还不知道『玛丽亚人偶』的藏匿之处才是上策。因此我们就在这里守着起重机吧!
  「干脆破坏掉算了?」真嶋说。
  「要是这么做,会把敌人逼急的。狗急跳墙。要是不晓得动向会很伤脑筋,所以这就当成是最后手段吧……再说也总不能弄坏车子吧?
  昴从透明的口袋里掏出某样透明的东西,然后交给琪·妮。
  「……这是什么?
  「我对那辆货车动了点手脚。」
  「……」
  「然后呢,各位——」
  昴咽了咽口水、转身面向看着这里的半裸少女们。
  「……虽然敌人确实是隐形人,但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透明喷漆』并不能消去本身的喷雾罐,而隐形人是没办法在身上藏东西的。因此那家伙必须得要大摇大摆地拿着『透明喷漆』移动不可……不用说,要是他放下『透明喷漆』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呢,总之我们就视情况睁大双眼,找看看哪里有喷雾罐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就好了。」
  「一点也没错!」琪·妮接下去说:「好,现在来分组!分为守护『起重机』以及搜寻『透明喷漆』两组。尽管敌人会用尽手段来夺取『起重机』,但没什么好畏惧的。论智慧、力量、物资,全都是我们占优势!
  现场掀起一片欢呼声。现场的指挥就交给琪·妮吧!昴在梯子的梯阶上坐下,真嶋则坐在他旁边。
  「我说啊……」
  「嗯?
  「菜菜那小姐……她……」
  「……」
  结果她究竟是「怎么了」呢?纯粹是遭胁迫而被带着走吗?还是,该不会……
  昴摇摇头。
  考虑这些也于事无补。
  他眺望着少女们散开行动……嘿嘿,这是不错的光景。不过樋口到底是为何准备了这样的景致呢?真的只是为了封住夜视装置吗?
  好像忘了什么。
  好像漏看了哪一点……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亚鸟,没有异状吧?
  『是的……虽然从刚才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密集使用……』
  樋口究竟在做什么啊?他是打算如何将起重机拿到手呢?昴抚上了耳垂然后揉了揉。
  樋口一定会来这里。为了夺取起重机,以及为了寻找堂岛昴。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不过他要怎么做?就算用「透明喷漆」变成隐形人,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抢得走起重机吗?
  到底有哪一点看漏了?

  「……喂,那个!
  没想到竟发现了「喷雾罐」!理兰惊呼了一声。蜜凯儿连忙捂住她的嘴。
  「嘘!
  「……是不是……那个啊?」小声说道:「『透明喷漆』的喷雾罐……」
  那个东西就躺在石墙的裂缝中。
  「也就是说……他把这个藏在这里,跑去别的地方了?
  她们警戒着四周。没有其它人在的气息。
  「轻轻的、慢慢的拿喔……」
  「嗯……」
  樋口屏住呼吸等待着悄悄靠近的两人,然后挥下了从最先遇到的黑衣身上取得的(透明)电击棒。

  『现在有空吗?
  手机(果然也是透明的)突然传出声音,昴吓得跳起来。
  「哇!吓我一跳!
  「舞原学妹!
  听到舞原妹不带感情的声音,昴不知为何浮出一股安心感。他叹口气说:
  「……别吓人啦!妳之前都在做些什么啊?
  『调查樋口。他没有家人。因此没办法从这方面进行支持。』
  ……妳是想进行什么支持啊?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他会使用『透明喷漆』从正面攻击呢。老实说,我完全没预料到。超乎预测的敌人可是强敌喔!
  「这话真是教人安心耶。」昴叹息道。
  「没有更能让人振作精神的事吗?
  『昴先生,请你回想一下!』亚鸟的声音插了进来。『「黄金右手」!
  「那是什么?」真嶋问。
  『那是什么东西?』舞原妹问。
  「会结金子的树……先不管那个了。妳们觉得目前的情势如何?
  『老实说嘛……』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我很想看看耶?
  「妳在说什么?啊啊?妳在说什么?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我是很认真在问妳们的耶?
  『……昴,若你所言无误,这个情势代表着一件事实……我想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妳说说看!
  『敌人……樋口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你是来夺取他的灵魂的。』
  倒吸一口气。
  『咦咦?』亚鸟突然惊叫出声。『骗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
  『樋口满夫的行动,很明显是意识到你——堂岛昴而进行的。他知道你的真实身分,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嗯嗯。」昴对着面前毫无对象的空间点点头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等一等喔?这不就表示……该不会……」
  『没错……樋口恐怕了解,只要杀了堂岛昴,自己的灵魂就可以不被夺走了。』
  「……也是啦。」
  『樋口的目的有两个,夺取『玛利亚人偶』,以及——杀了你,昴。我想你应该早已知道了吧?
  「是……」
  好啦,这下可变得棘手了——昴抓了抓鼻头。

  「请问……」
  听见这一声,雷琪和M155回过头。
  一个男人正望着这里挥手——手上什么也没拿。但是错不了,是樋口。
  雷琪和M155各自提起警棍和电击棒戒备。
  不过,脑子里已完全乱成一团。
  为什么这家伙不是透明的?
  她们小心翼翼地缓缓接近樋口。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省去麻烦。」
  「麻烦?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搞不懂!还是别随便和他交谈比较好。一口气打昏他!
  M155按下了电击棒的开关。
  然后缓缓缩近和樋口间的距离。
  樋口突然向后一退。不过,绝不让他逃掉!在她准备一口气扑上前的瞬间,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是透明的绳索。在她被一口气吊起来的瞬间,有某样东西用力打中了她——全身上下一阵冲击!M155失去了意识。因此,她没有听见雷琪的惨叫声。

  「等、等一下!
  真嶋大喊。
  「学姊,冷静一点。」
  「你叫我冷静一点——可是太奇怪了吧?堂岛只是在帮忙而已啊!实际夺取灵魂的不是恶魔——亚鸟吗?
  『不对。』亚鸟回答。
  「……咦?
  昴缓缓地回望真嶋的视线。
  「……其实和妳说的相反喔!不是我帮忙亚鸟,而是亚鸟帮忙我收集灵魂……目前的我,是为了自己而收集灵魂。」思索了一下,昴又补充:「……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据说,只要收集到一百零八个人的灵魂,我的梦想就能够实现……不用将我的灵魂交给恶魔就能实现。」
  「你的意思是……」
  「在之前那件案子的时候,我和恶魔做了交易。不需要以我的灵魂为代价,但相对的,我必须以恶魔的身分回收灵魂……听起来很讨厌对吧?」昴露出苦涩的表情。「所以……我才尽可能不想说出来……我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虽然我明明就长得这么好看……」
  沉默了数刻之后,亚鸟发言:
  『……所以,我的精神体已经只能作为昴先生的魔力而存在了。正如昴先生能将对手的灵魂变成「永远」一样,已经完完全全被转换成昴先生的力量了。而那个力量也是,直到对手认输之前,都被封印而不能使用……昴先生除了获胜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我没办法帮他……』
  不,并没有人期待亚鸟的「力量」耶……?
  在有点沉重的气氛中,昴注视着真嶋。真嶋虽然没有避开视线,但她的眼神看起来毫不带情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从墙壁另一侧传来了「噗滋——」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疑惑地望着墙的瞬间,墙上开了个洞。
  洞瞬间扩大,对面站着一个男人。
  「啊啊,什么嘛,原来在那里呀!」樋口说着:「妳们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李·清和哈露两人面面相觑。

  「大小姐、亚鸟。」昴叫了两人的名字。「能不能让我和学姊独处十分钟?
  『我拒绝。』哇喔,速答。
  「……小花?
  『我不想让你和真嶋两人独处……特别是目前两人都半裸的情况下。』
  「别说这种冗长又难懂的句子。」
  『……只有七分钟喔!』手机「嘟!」地一声挂断了。
  「亚鸟。」
  『嘿嘿,被发现了啊?』嘟……这边也挂断了。
  昴重新面向真嶋。
  「……干嘛啦?
  「我并不打算道歉或是找理由,所以妳放轻松听我说。敌人——樋口想要杀我,无论是否以身为一个人来说,完全都不是错误的。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我最起码也打算对樋口做相同的事。」
  「……」
  「以灵魂为代价实现愿望,结局就是这么回事。为了那个愿望,其它重要的事将成为牺牲——而且若牺牲的东西越多反而越好,因为这样才证明了那个梦想的价值。所以樋口赌上了灵魂,并打算再牺牲其它各种事物……我也是一样。为了我自己的梦想,其余的我都可以毫不在乎地舍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太乱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要求妳理解、认同或是原谅……只不过,唯独这一点请妳要记着。」
  昴清了清喉咙,靠近真嶋的脸。
  「……学姊是我很重要的人。但就算如此,若必要之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学姊、将学姊作为垫脚石而后舍弃。视必要的情况而向妳求助,然后对妳见死不救。若是为了我的梦想……我会杀了妳。假设……我只是假设啦,就算不可能会发生……但假设学姊喜欢上我,我就会利用学姊这一点。我会在妳耳边甜言蜜语、亲密地和妳有肌肤接触,必要时献出身体,然后在最后将妳推落地狱的谷底。」
  「……就算你这么说……」真嶋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又该怎么回答你?
  「请妳这么说:『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不是在帮忙昴,而是我出于自己的意志所决定的。无关乎报恩、友情或是义理人情,而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而采取的行动。』虽然这样有点自私,但要是学姊肯这么说,我会轻松许多的……至少就最后而言,请妳以自己的意志下决定。因为就像依花在我房间说过的一样——这是我个人的『私事』。」
  「……私事……」
  ……昴露出微笑。
  缓缓伸出右手。
  不在意真嶋吃了一惊,那只手从真嶋的左颊滑向耳朵下方,伸进发丝中。
  微微传来了他梳弄着头发、搔着耳朵的感触。
  害怕、厌恶,以及些微的、确实存在的快感。彷佛让全身起鸡皮疙瘩、彷佛让人禁不住想哭泣的……心痛而悲伤的快感——
  「……吶,学姊。」昴害羞地笑着说:「……要不要把头发留长?

  「哈啊!
  「……哈啊?
  昴看向旁边。真嶋也是。
  琪·妮正红着脸按住胸口站在那里。
  「……呜、啊、抱……抱歉,那、那个,不用管我……请继续!
  昴羞红了脸。
  「……妳听到了?
  「啊、不、那个、我没有打算偷听的……不,那个,只是好奇有什么事……」
  昴的脸「砰、砰、砰」地分三个阶段染上大红色,他逼近琪·妮。
  「……把它忘了!现在、马上消掉妳的记忆!
  「……不,那个,我认为这样很好。是真的,我深有同感。」
  「哇~~~住口~~~闭嘴~~~!
  「……什么啊……我刚才听到的是很令人难为情的话吗?
  「至少不是可以告诉他人的话吧?别别别……别管那么多了!快忘掉!废话少说!
  「……但是,我的这里总有种:『滋——』的感觉……」
  那是因为妳的枪爆炸或是怎样了吧?昴仍然像是熟透的章鱼一样。他看着琪·妮捂着的胸口,被两把手枪藏起来(?)的部位。被这样拿来使用,手枪应该也高兴不起来吧?不,应该会很高兴喔?
  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念头。
  难道说……樋口让我们全裸的真正目的,该不会是——

  「话说回来……」菜菜那小声低语:「这些人身上都只有警棍或电击棒耶?
  「刚才那些人身上有绳索和刀子喔!
  「用那种东西是不行的啦!难得情势有利于我们,至少得要有支枪呀!
  「枪?妳说枪……?
  『透明喷漆』的喷雾罐大摇大摆地晃动着。
  「这里是日本耶?手枪这种东西……」
  「……要我说几遍都一样,樋口,你不能对敌人抱持期待!
  「抱持期待的是朝比奈小姐妳吧?
  「是吗?」菜菜那笑出声。
  樋口叹着气,喷着「透明喷漆」将新拿到手的警棍和电击棒变为透明,并俯视脚边受电击而晕倒的黑衣。还只是少女而已,不过,就算年纪比自己小,恐怕也是个专家吧?正常情况下,应该不是樋口足以匹敌的对手。
  不过——
  在「透明喷漆」所制造出的这种情势下——
  没错。樋口点头。就算堂岛昴是「恶魔的盟友」,也绝非赢不了的对手……只要不丧失智慧、勇气和冷静。
  那就是人类这个物种舍弃尖爪和利牙所换来的——力量。
  而且再加上「透明喷漆」,正是所谓的如虎添翼。就算对手是堂岛昴,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樋口紧握着透明的警棍,环视了四周放眼望去什么也没有的空间,然后说道:
  「走吧,进行下一个行动!
  从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中传来确实的回复。
  「走啰!
  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这两个人了——

  「……喂。」
  「什么事?
  「……其它还有谁持有枪支?
  「没有,只有我而已。」
  「……拿下来。」
  咦?琪·妮惊讶得傻了眼,慌忙遮住胸前。昴逼近她说:
  「把那个拿下来,藏到别的地方!
  「你、你突然说什么……」
  「……可恶!我们都想错了!樋口的目的并不是夺取『起重机』!
  「……怎么回事?
  「他将我们变成全棵的真正目的,是要分析这边的战力!所以他只消去了衣服,却没有消掉武器!
  在无法藏匿武器的情况下、在他能够清楚分析战力差异的情况下,我们竟然还分散了战力——混蛋!琪·妮,把部下叫回来!那家伙的目的不是夺取『起重机』,而是打算将我们全数消灭!
  起重机这种东西,之后再慢慢夺取就好了。
  「……!」
  琪·妮彻底理解了。只要得知敌人的武器,要攻陷对方就很容易。另外,也能很清楚应该夺取的武器在何处。
  「这样啊……不妙,我……」
  「不,这是我的失策,是我擅自判断定对手会隐密采取行动的。总而言之,快把部下叫回来!虽然不知道已经被抢走多少武器了……」
  持有武器的隐形人……真嶋打了个冷颤环视四周。宽敞的工作室中的……异形雕刻品之森……当然,樋口不在这里。两扇门都关得好好的,琪·妮的部下也在外戒备着。但是——
  她重新体认到隐形人的可怕。
  况且隐形人目前还持有武器,并非要夺取起重机,而是打算将所有人灭口而四处出没。
  为了这个原因,所以只有武器没有被消掉。
  「……总之,琪·妮,把枪拿下来藏到别的地方!
  昴对琪·妮平静地说道。琪·妮也和真嶋一样巡视着四周,同时等待着联络。
  她恍然意识到。
  ……要是被隐形人夺走手枪……
  不由得背脊一阵发寒,于是她慌忙解下了身上的枪支。一直注视着她胸前的昴,在瞥见褐色肌肤隐约露出白皙之物的瞬间,下意识地撇开了头……而且是急遽地移开。受到那突发性的动作所引诱,战士的自我保护本能被触发,再加上琪·妮正感到畏惧,于是便反射性地举起枪——
  射击了。

  拉尔娜卡尔和M S23已经一步也动不了了。明明就是进到房间内,为什么会变成是在屋外呢?当然,她们很明白原理,是樋口用「透明喷漆」将地板、墙壁、天花板、家具、所有的东西全都变透明了。所以这只不过是「看得见室外」而已,其实还是在屋内……应该是如此。
  「……噫!
  移动的那一瞬间,脚碰到了某样东西,拉尔娜卡尔发出了惊叫……我知道,这只不过是……透明的沙发,我知道……但是却动不了。敌人说不定设下了什么陷阱……不,包围她们两人的,是从更根本上产生的恐惧。站在火堆旁,害怕望向一片漆黑的「恐惧」;害怕视线自海面上探索波浪下方、朝向深海的「恐惧」;对于床底下、衣柜中、一片昏暗的另一侧所感到的「恐惧」——畏惧于看不见、尚未摸清底细的某样事物。这是更加发自于根本上的、本能性的「恐惧」。
  ——对于无法采知、未知事物的「恐惧」。
  没想到「透明」会是如此让人感到可怕的事。
  两人已经一步也动不了了。
  如同要射击笼中鸟般处理掉两人后,樋口叹了口气。正当这时,枪声响起。
  樋口一惊,耸起了身子。
  「……有人开枪了?枪声?
  「看吧,果然有人身上带着枪!」菜菜那得意地说着。「……能不能抢得到啊?还是别抢比较好?搞不好是陷阱。」
  「陷阱?
  「陷阱……或是威吓。嗯……这下子已经几个人了?
  「二十四个人。」
  「很努力嘛!不过,这些人也太没用了……那么就只剩十个人了?
  「……八个人。」
  「……差不多该进行下个作战了吧?
  「……嗯。」
  枪声吗。
  不知为何,樋口并不感到害怕。
  反而觉得求之不得。

  「昴!振作一点啊,昴!」真嶋扶着昴,瞪着琪·妮。「妳、妳、妳在做什么啊!
  「怎、怎么会……这、这种事……」
  琪·妮惊慌失措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
  昴忍住痛微笑。
  「……学姊,我没事的。」
  气若游丝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看。
  「……没事?你被枪击中了耶?
  「只有右手的上臂受点擦伤而已。」
  没想到子弹只是擦过而已就这么痛。忍受着伤口仿佛被火山浮石磨擦的刺痛感,昴看着琪·妮。琪·妮也正哭丧着脸回望他……胸部整个坦露出来。那么大的胸部也丝毫不摇动,应该是因为穿着透明的胸罩吧?他冷静地判断这些,然后别开了视线,然后说道:
  「……话说回来,连在这种近距离也打不中,妳是不是技术有问题呀?
  琪·妮顿时不悦地说:「是我努力偏开了射程!」然后过意不去地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呢……」
  昴脸上浮现笑容。
  「……别介意,情况不得已嘛。」
  「……昴。」
  「堂岛昴……但是,我……要不是因为我……」
  「再说,隐形人搞不好正在附近游荡,妳会那么敏感也是无可后非的……是我不好,在这种场合下还突然动作。」接着心满意足地笑道:「反正我也看到了好东西……痛痛痛,别捏我啊,学姊!我可是伤员耶?
  「哔!」一声,耳机传来了电子音。
  『七分钟了……怎么回事?』舞原妹出声。
  「妳的部下朝昴开了一枪!
  『……朝昴开了一枪?这是什么意思?昴……你受伤了吗?
  「不要紧,只是擦伤,舔一舔就会好了……虽然舔不到也是个问题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她把胸部秀给我看,就突然开枪了。」
  『……』
  「……」真嶋无言。
  「……」琪·妮也沉默。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妳别对她生气,错的人是我。」
  感觉舞原妹似乎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没事了。那么,有没有什么进展?
  昴将目前所了解到的事告诉舞原妹。在这段期间,搜查队的三组人马共二十四个人全都失去联系。
  发觉到这件事时已经太迟了。
  『……我知道了。我等一下会接亚鸟一起过去那里。我已经派出援手了——请你们撑到援手抵达为止。』
  「我会努力的。」这是强人所难吧?
  『那么,待会儿见。』
  电子音。
  呼……吐了口气之后,昴才终于发现自己还被真嶋抱在怀里……算了!昴任由身体倚着赤身裸体、仅仅只靠飘在空中的「油漆」遮掩的少女。自己也几乎全裸——虽然外表的确是赤裸的,但接触部分却没有那样的肌肤触感,反而感觉到身上确实穿着衣服。
  总有种五感倒错的感觉。
  ——这就是「透明喷漆」的世界——



  而昴对这一点适应得太迟了。要是到外面去的人已经全数灭亡,樋口马上就会来到这里了。有没有对策?时间呢?再说又该怎么做才好?
  「……不要紧吧,堂岛昴?
  琪·妮手持着医疗用品靠了过来。
  「嗯,不要紧。」
  「……我来包扎……」
  「麻烦妳了。」
  喀嚓、喀嚓,剪刀将透明的布剪开。(太好了,好险不是穿那件T恤——昴心想着。)皮肤和肉遭到撕裂的伤口变黑,而以那伤口为中心,周围也渐渐发紫。啊,不妙,光看就觉得痛。
  琪·妮熟练地进行消毒,同时与昴交谈。
  「……抱歉,很痛吗?
  「……我是男孩子,不要紧的&#9834;……话说回来,妳有注意到吗?
  「什么事?
  「妳的胸部整个就这样坦露着耶?不,没差啦,反正我毕竟也是个男孩子嘛!
  褐色的脸颊染上微红。
  「……没有关系!
  ……呃。
  真嶋也红着脸。
  「妳、妳在说什么呀?妳不会难为情吗?
  「难为情……难为情是难为情,但是、那个、如果这样能让他从疼痛中转移注意力……」
  声音越来越小。
  「这种体贴方式还真是有点……或者是说,『透明喷漆』实在太可怕了,连理性这道墙都能消去,让人露出暗藏的癖好?
  「才不是那样!
  琪·妮一把揪住昴,让他面向自己。瞬间的疼痛令昴差点发出呻吟。
  「那、那个。」她低头开始述说:「我觉得……那个、你……很不错……非常、那个、非常干脆……呃、非常……不错。」
  「啥?
  琪·妮以湿润的眼睛凝视昴,但却又突然——
  「哈啊!
  「哈啊?
  这究竟是哪一国的语言啊?昴还来不及问出口,琪·妮便往他身上飞扑过去,而且还用那种感觉紧紧抱着他。啊哇!一阵疼痛如闪电般划过右肩,令昴惨白着脸。
  「喂、喂!妳突然做什么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么做……要是不这么做,我似乎就……」
  「别说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快点放开!
  「……不要!
  呀——!看守着「起重机」的七名少女发出欢呼。依旧是半裸着的少女们,兴味盎然地看着昴、琪·妮和真嶋之间的对话。昴困扰着该将视线放在左、右的哪里,并因如波浪般忽隐忽现、有着高低强弱的刺痛感而扭动着身体,同时一边心想——我在做些什么啊!被枪击、被半裸的女孩子包夹在中间,我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啊?现在明明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啊!
  「……那个家伙在做什么啊!
  「透明喷漆」将墙上开了个小洞,樋口窥探着洞内同时呻吟。
  「我明明就赌上了性命打算一战,结果那家伙是怎样?这里是皇帝后宫吗?全是女性的游泳大赛?混帐!真不甘心!真教人心有不甘!莫名地心有不甘啊!
  菜菜那倒是很冷静。
  「……那个人手上拿的是刀?武士刀?那个人是武士?
  「……谁知道呢?
  毕竟都有枪了(真不愧是舞原家),搞不好也有武士。
  「……妈妈咪呀!
  武士!Yeah!菜菜那竖起双手的姆指。不过当然谁也看不见。菜菜那目前也还是透明的,只有樋口现出外观。
  「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不晓得可不可以向那个人要签名耶?
  「……谁知道呢?
  「那个人一定很强喔!因为是武士嘛!应该不会像刚才那么好解决的。」
  「……应该吧。」
  那个恐怕就是通向「堂岛昴」的最后难关。
  菜菜那看着樋口。
  「……你没问题吗?
  「……可以问妳一件事吗?
  「什么?
  「妳为什么……愿意帮我这么多?我绑架、囚禁了妳,还是偷走『玛丽亚人偶』的男人喔?为什么……」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怀疑我?
  菜菜那强烈的口吻令樋口慌忙摇头。
  「不、不是啦!我真的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因为很有趣。」
  「……」
  樋口在一片空气中探寻只有声音的菜菜那的表情,然后大笑出来。
  「……原来如此。」
  「……你不相信啊?
  「……不,恰恰相反。真像是妳的风格……」
  「你是在瞧不起我?
  「没这回事……那么,我走了。」
  樋口确认口袋里的「透明喷漆」,然后走进工作室。

  ……好了,堂岛昴,我自己上门找你了!赌上最后的胜负吧!
  获得一切或是失去一切、不是死就是生——赌上自己的梦想,以及……
  ——灵魂!

  3

  工作室的门应声开启,樋口光明正大地进到屋内。确认到他出现——
  「真的老是被你吓一跳呢!」昴笑了。「你的行动迅速、无法预测,也毫无多余之举。」
  「我也吓了一跳啊!」樋口也笑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出我了。」
  「……不,老实说,那只是因为买下『玛丽亚人偶』的是我朋友罢了——缘份还真是奇妙呢!
  听了昴的话,樋口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
  「……算了,反正只是迟早的问题。」
  「朝比奈菜菜那和舞原家的『黑衣』们呢?
  「他们全都没事……因为只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还是……」
  樋口看向「起重机」旁的半棵少女团体。瞪着她们,然后开口:
  「有谁想来妨碍的吗?可以喔?我不介意。不管是一对二愿是一对多……我都有这个。」
  他高举「透明喷漆」。
  「来吧,有谁想妨凝的?
  听到樋口嘲笑似的语气,少女们发出了高八度的惊叫。
  昴一行人也大喊。
  「——卑鄙的家伙!」琪·妮喊道。
  「色狼!」真嶋大骂。
  「凸额头!」这是昴的声音。
  「……凸额头?
  昴无视琪·妮的瞪视,对着半裸的少女们摇摇头。
  「请别接受对手的挑衅。别和他为敌比较好,妳们赢不了那个的……毕竟那是和恶魔交易而得来的力量。」
  樋口笑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呢!堂岛昴。」
  「……啧,可惜。」
  「总之……你已经被将军了,堂岛昴。还是……你还要继续?
  昴嘴角浮现微笑。
  真的是被将了一军。
  完全被夺走主导权了。
  太小看他了吗……
  既然这样……
  「……还有其它的选项吗?
  「没有。」
  「也对,那么就继续吧。」
  「我想也是。」樋口点头。
  昴看着他。
  凝视着敌人——互不兼容的存在。
  ——这一瞬间,两人有种奇妙的同感——
  ——几秒之后……
  「……来吧!
  樋口等待着昴站起身走出来。
  等待着他站起身走出来。
  ……等待他站起身。
  ……站起身……
  「……你在做什么?快站起来!不是要打吗?
  「虽然我很想这么做啦……」
  昴搔搔头。
  「……听好了,为了要站起来,首先就必须得坐下。」
  「?
  「原本就站着的话,是无法进行起立动作的。」
  「啥?
  「……所以请你先等一下,我正在分解因数。」
  「因数……?
  「般若心经搞不好能发挥功效喔?
  「般若……」
  樋口看着昴。不知为何他右手流血,坐在地上被一个半裸的女孩子、以及一个穿露胸装的女孩子从左右两侧夹抱。而另外一边则是——虽然很烦但还是要说——半裸的女孩子们。
  在樋口来之前,就已经维持着这个状况了。
  ……唉唉。
  昴和樋口互看着对方。
  有所同感的瞬间。
  「……嗯……我等你,快一点。」
  「……抱歉。」
  樋口漫无目的地喷着「透明喷漆」,同时在心里佩服堂岛昴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我明明就如此紧张,但他却……年轻真好。而昴也觉得樋口真是个好家伙,是个绅士,嗯……而这一点说不定可以利用,让昴有机可乘。
  没错,一切还没结束——
  真嶋突然惊觉到什么似地抬起头。然后——
  「……啊!!学姊住手!身为男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呀!呜哇!好痛!
  接着——
  「……我的主人是舞原依花大小姐!但是……」
  琪·妮站起身,从鞘袋中拔出刀,红着脸看着昴。
  「……但是,如果……」
  昴和琪·妮的视线交会。
  沉默过后——
  昴扬起嘴角说道:
  「……拜托妳了。」
  「小事一桩!
  琪·妮红透了脸微笑着,左手提刀,右手轻握住刀柄。她用小指确认着握柄同时出声:
  「樋口满夫,先由我来当你的对手!
  「……请便。」
  他将「透明喷漆」换到左手。
  ——好啊,没什么不可的,我早就料到会这样,已经有所准备,也做好觉悟了。
  ——没错,觉悟。
  琪·妮拔起黑刀,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然后又收回刀鞘,看向昴。
  「……我会将那家伙的首级献给你。」
  ……不,就算妳给我那种东西……
  「我一定会打倒那家伙……到时候……」
  她羞红着脸,不说二话地朝樋口走去。到时候……怎样?怎么回事?
  「……真是个意外热情的人呢~」
  「……我好像有点不希望她打赢耶。」
  真嶋瞪了昴一眼,用拳头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转动。
  「痛……!学、学姊?
  「……你才是最过分的啦!真是的,差劲透了!你自己知不知道啊?
  「啊呜!
  于是,琪·妮VS樋口——第一回合的胜负开始。

  随着「噗滋——」的声响,樋口的身体逐渐消失。在他完全消失之后,瓦斯的喷出声也尚未停止。
  过了一会儿——
  喀啷!
  「透明喷漆」掉落地面,滚动着离开——
  (这男的……)
  琪·妮摆好架势,将左腰上的刀鞘拉近,右手轻轻扶上,身体半侧背对着樋口。这是稔式居合(注:推测是指「望月稔」,生于19072003年,为静冈县出身的武道家。结合柔道、合气道、空手道、居合、杖术等,开创「养正馆武道」.「居合」则是当遭遇敌人突然攻击时,能在瞬间拔刀并制服敌人的剑技)的基本架势。琪·妮是稔式居合的秘技接班人。虽然在枪术上输给「组员」中排行第一的小茵队长,但若论拔刀术则未曾尝败,有着高人一等的自信。



  该怎么做?
  她缓缓逼近在地上滚动的「透明喷漆」。他在那里吗?或者不在?
  ……但这千真万确是陷阱。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理。
  她目测与喷雾罐之间所剩的距离——
  (好,距离是刀身的两倍又三分之一——)
  反正看不见对方——
  就闭上眼睛吧!
  琪·妮将所有的神经置于黑暗之中,敏锐地感受周遭,以剑加上手臂长度的三分之二为半径,在自己的周围展开了一个圆。踏入这个结界的,不管是什么,都会——
  咻——
  匡!清亮的金属声。
  「——?」四周掀起一阵疑惑的骚动声。
  琪·妮挥动被上了黑色的刀身,正确地捕捉到被抛向她的某样透明物体——恐怕是警棍——将其打落在地。由于刀身回鞘的速度更迅于声音消失的速度,因此由旁人眼中看来,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戒备毫不松懈,剑则宛如沉眠于刀鞘之中——
  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似的,琪·妮持续缓慢的步伐。
  在双眼的黑暗之中,终于浮现出白色的影像——「透明喷漆」的喷雾罐所在之处。她不靠视觉,而只依其它的感觉及记忆,让周围的状况重新显现在脑海里——虽然琪·妮还只能捕捉到一个物体的影像而已,但若是熟练之人则能完全重现周遭的情况。这种等级的能力被称作「心眼」。凭着「心眼」,琪·妮完全捕捉到了「透明喷漆」的罐子,然后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樋口在哪里?
  「……怎么啦?若老是躲躲藏藏的就没完没了啰?
  公主殿下的援军等一下就会到了。只要在那之前守住昴——
  「看来不在这里呢。那么我就收下这个交给昴吧——直接称呼昴应该没关系……吧?
  「嘿嘿!」昴出声。
  「那可就伤脑筋了。」樋口满夫开口。
  「……不过,还真可怕耶——」
  琪·妮自黑暗中计算着声音的方向和距离。虽然比不上在「结界」之内,但也能抓得到大概的场所。根据堆砌起来的情报——
  「可怕?自己说着大话找上门,结果却很没骨气嘛?樋口满夫!
  ……再多说一些,让我听听声音!让我知道你的所在位置——
  「要是靠近会被妳砍吧?虽然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我也很常接触刀剑……但出鞘的真刀果然还是很可怕……!
  ——咻!
  在她确定了对方位置的瞬间——
  大家都还未听清楚所说的话——
  琪·妮的右脚大幅地向前跨出,并顺势回转身体,将刀刃从刀鞘中拔了出来——稔式民合「右之太刀」。稔式的特征为不正面挥刀,而是由四十五度角转为正面横向斩倒敌人。简单来说,由于刀是由正向横面挥去,所以容易使敌人措手不及,轻易地突袭成功。使用的部位为刀尖,并且并非挥砍,而是去触碰敌人然后再收刀——这样的感觉。日本刀的刀刃本身就有着惊人的锋利度。一般刀子若是不推拉,便无法切断东西;但日本刀的刀刃,可说是只要碰触到便能将物体划开,刀刃能既轻巧又迅速地斩断东西。活用刀刃的此种特性而被编排成女性适用的居合斩,那就是稔式居合之术。
  当!这是铝制品被敲击的声音。
  咕呜!吐出的呻吟声。咚沙!倒地的声音。看来对方似乎在腹部放置了铁板——不过琪·妮并不在意这一点。和射击昴时相同的反射神经正促使她的身体移动。回鞘的黑刀再度滑出,这次是正面朝敌人挥出刀刃轨迹——
  稔式居合「左袈裟」!
  这次则不是使用刀尖而是剑的中~上部分,并非触碰而是名副其实的「斩」技,成功地捕捉到了看不见的对手的身躯。无法砍下去的坚硬触感——手掌感觉到剑被弹开,琪·妮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的「鸟羽」——但是!
  伴随着坚硬的手感,琪·妮失去重心倒地。一旁传来一阵带有湿度的呜咽声。敌人的肋骨应该断了两根……就算没了剑,但她还是不松懈地以刀鞘戒备,毫不大意地窥探敌人的样子。敌人痛苦难受地颤抖的样子……
  琪·妮终于睁开双眼。
  小心翼翼地确认对手的身体状况。
  「……好。昴……把『透明喷漆』……!
  啪叽!伴随这阵声响,电流窜遍了全身。
  琪·妮失去了意识。

  「……堂岛昴,把『透明喷漆』交过来。」
  ……樋口不带感情的语气,让昴打住了准备起跑的脚步,改而缓缓走向「透明喷漆」。他毫不留心周围地捡起了喷雾罐。
  「……快交过来。」
  「为什么?」昴故作了一个讶异的表情。
  「琪·妮好不容易制作出的机会,为什么我非得白费不可?
  「那是因为琪·妮完全没有制造出机会。现在倒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被我作为挡箭牌的女孩子。你懂不懂?
  「啊!」真嶋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你难道将朝比奈菜菜那当成盾牌?
  「正是如此。」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奇妙的无机质感。「顺带一提,她被我绑住双手、嘴巴上也贴了胶布。再这样下去,她可就要因自己吐出的东西窒息而死啰?还是……」
  「……我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对女孩子是很体贴的。」
  樋口消去的东西,只有樋口才变得回来。
  昴丢出了「透明喷漆」。
  「透明喷漆」在空中砸中了某样东西,不自然地落地,然后再度浮上空中。随着「噗咻——」的喷雾声,朝比奈菜菜那娇小的身躯和耀眼的红发立刻显现了出来。菜菜那双手被捆绑在前,嘴上贴着胶布——胶布因口水而偏离原本的位置,沾满呕吐物的嘴唇看起来更红了。在她身上捆了三层金属板,和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零件,但两侧彻底地被压平呈现出锐利的角度。
  「……里头混着血呢。」樋口用平板的声音说:「伤到内脏了吧?
  「你不是人!」真嶋吶喊着。「兄然将女孩子当作挡箭牌——你真是差劲透了!
  「是啊,没错!我……为了自己的梦想,我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梦想以外的事物我全都能够抛弃。获得一切或是失去一切——堂岛昴,你也是同样的吧?若是有助于你的梦想,你应该就会对她见死不救,不会交出『透明喷漆』……理应是这样。」
  真嶋看着昴。昴没有回望她,对着发出声音的空间点点头。
  「是啊,没错,正是如此。我们就是这样。」
  「……我现在明白了,堂岛昴。」
  喷了一次瓦斯后——
  樋口的身影出现了。
  他的语气依旧没变——但双眼却是湿润的。不晓得樋口自己有没有发现,但他没有拭去眼泪,只是看向昴。
  他从口袋掏出了某样物体,虽然是透明的——但恐怕是刀子。
  「我确实不想将灵魂交给你,但是,不只这样……我恨你!不能原谅你!不能原谅你!不能原谅你!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但是,你真正无法原谅的是——
  真遗憾呢——昴在心中喃喃道。
  很遗憾,我并不是你。就算你制裁我,你的罪也不会消失——
  「那么——」他弯起唇角。
  「第二回合,要开始了吗——」
  已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了——
  昴放低姿势摸索着地面。找到了,刚才琪·妮打掉的这东西——是透明的电击棒。推下开关,电击棒便发出了「啪叽!」的声音。空气传出了烧焦的味道。舞原家实在是——这东西到底有几万伏特啊?还是,因为刚才被打落在地、受到撞击,所以才短路了?
  昴看着樋口,笑着对他招手示意。
  「……看见刚才的情形,你还认为自己会赢吗?堂岛昴。」
  「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想放弃。」
  昴VS樋口——第二回合的胜负开始。

  「……你不隐身吗?
  「视情况而定。」
  「……原来如此,把你当作隐形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我会败北呢。」
  右手握着电击棒,昴一步步往后退。右手握着「透明喷漆」,左手持着恐怕为透明的刀子,樋口一步步逼近昴。
  这光景乍看之下,很像是打算对赤裸的少年喷洒杀虫剂,实在很可笑。
  但实际情形却相当地正经。
  ——而真嶋只能光是看着,什么也没办法做。
  既有刀又有枪,还有恶魔和魔法道具……而眼前的景象比那其中之一都还要更缺乏真实感。天色已近黄昏,在光线已变得微弱的工作室中、大理石的异形雕像之林里,自己认识的人正在彼此厮杀。没错,她认识那个人——那个人既温柔又相当蛮横,爱闹别扭、爱逞强、容易受伤,但是却很温柔。也不知他是纯真还是好色,很会撒娇也很会对女生甜言蜜语——可是应该是个温柔的……
  ——恶魔的盟友。
  该怎么做?想怎么做?更首要的问题是,真嶋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任何力量,头脑并不算好,也只有半调子的体力,不是有钱人,也没有任何特技,没有转变情势的力量。所以她很明白依赖恶魔之人的心情。昴的心情、樋口的心情——虽然称不上理解,但至少心有所感。想做点什么、想帮得上忙、不想要束手无策。如果是为此——
  真嶋在一旁看着,昴完全被对手压制。真嶋看着昴进入攻程距离、打算挥手使出电击棒,但被樋口理应正握着刀的左手给勉强挡了下来——那是演技。樋口什么也没拿。真嶋看见了——樋口将「透明喷漆」掷向了昴。昴反射性地以左手接下。樋口趁着此隙将空着的左手伸向腰际,拔出了某样物品。他还带着一支电击棒。真嶋看见了——随着「啪叽!」作响的瞬间,昴急遽地向后一倒。他翻白了眼倒卧在地。樋口跨到他身上,这回真的自口袋中拿出了某样东西。看见他亮出刀锋的动作,以及两手摆出握刀架势的瞬间——
  真嶋下意识大叫。
  「不准动!
  樋口转过头,看见少女正手持着枪瞄准着自己。

  「……对喔,我都差点忘了。明明就有听到枪声的嘛……」
  「不准动!
  这次真嶋以自己的意志大喊。啊啊……但是我开得了枪吗?樋口仿佛看穿了真嶋此番心思,继续说下去。
  「……但是……妳开得了枪吗?妳有那份觉悟吗?
  「我……会……开枪……」如果有必要。
  「那我问妳,妳和我有哪里不同?
  「……咦?
  「为了实现无法以一般手段达成的愿望,因而向恶魔借取力量的我,和为了帮助无法靠自己之力拯救的人,因而借助违法的力量的妳——我们两人究竟有哪一点不同?
  「才不——」
  「一点也没有不同。就结局上来说都一样。妳只不过是没有和恶魔做交易,但结果还是舍弃了某样重要的事物——妳真的有那份觉悟吗?真的有心理准备要踏上跟我以及昴相同的道路吗?
  「啰嗦!」真嶋大吼。「我是个笨蛋,所以别说那么难懂的话!我只是、只是……我只是——」
  樋口凝视着真嶋。
  经过一阵沉默后——
  「……是吗?那么,不要紧,妳就试试吧——」
  樋口举起手。
  「……我是认真的喔!
  「没问题,妳就试试看啊……我等妳五秒。」
  「……咦?」五秒?
  「……数完五秒后,我就会挥下这只手。想阻止我就要在我数完之前开枪。在我数完五秒前,妳就了解一下自己真正的内心吧——」
  (——五……)
  真嶋将食指扣上了扳机。没关系,虽然不太了解枪,但看起来像防护栓的东西已经解除了,里面也确实装进子弹——射得出子弹。
  (——四……)
  没问题,我开得了枪——不开枪,昴就会死。我还欠他人情。
  (——三……)
  ——而且他是朋友。不,是恩人,是救了我的人——不开枪的话,他会死!
  (——二……)
  樋口的手颤抖着抽动了一下。真嶋的心脏吓得差点停止——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樋口要挥下刀了。她将力量集中到手指……集中到食指上——不要紧,射得出子弹——要打中他——拜托!
  (——一……)
  不开枪的话——会死的!

  (——0!

  枪没有被拙下扳机。。
  真嶋——没办法开枪。
  樋口看着真嶋。如此紧张得都快无法呼吸的少女,正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地,而他就以温柔得出奇的眼神看着少女。接着他看向空中,注视自己拿着透明刀子的右手。看了好一段时间。左手无力且自然地垂放着。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再次高举起右手——

  「到此为止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
  「啊啊,真可怜……不过哭泣的脸也很可爱呢!
  听到这句话,真嶋才察觉到,自己正在哭。
  「……啊……」
  「没错,救兵来了,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了。」
  真嶋破涕为笑。
  「……啊啊,妳啊……现在才来……」
  「抱歉……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嘛。不过那件事也已经解决,不需要挂念了,所以我就能以幸福的心情、无后顾之忧地战斗了……不过话说回来——」叹口气后,声音继续说道:「……多么美妙的状况啊!啊啊,早知道这样……」
  抱起以一副露胸装打扮倒在地上的琪·妮,然后朝远处正望着这里的七名半裸少女招招手——
  「我应该早点来才对呢。」
  小鸟游恕宇深深地、自责地叹了口气。

  4

  小鸟游拿着一把大伞。是便利商店买得到的那种,也就是乙烯树脂做的便利伞。她用收折起来的伞砰砰地敲着自己的肩膀,同时一面走近真嶋。



  她指示跑过来的七个人将琪·妮和朝比奈菜菜那拾到外面,然后轻轻环抱真嶋的肩膀。
  「已经不要紧了,学姊。来吧,妳到外面等……」
  「……小鸟游……」
  「吶,她也拜托妳们了。」
  将真嶋交付给黑衣之后,小鸟游重新面对樋口,用雨伞指向他。
  「你是樋口满夫……没错吧?
  「……妳是谁啊……怎么那身打扮……」
  「什么?你不认识我?你真的是日炉理坂的人吗?
  听到樋口的话,身着白衣、水蓝色裤裙——也就是巫女装扮的小鸟游将宽大的袖口卷至手臂,摆出了跪着单膝的姿势。
  「新鹰神社的招牌巫女,指的就是我小鸟游恕宇。明明神社名字就是『粗暴的老鹰』,招牌巫女名字却叫做『没有老鹰』,你觉得如何呀?」(注:「新鹰」的日文假名あらたか也可写成「荒鹰」,「荒」有粗暴之意。而「小鸟游」的发音为たかなし,字面上是「没有老鹰」的意思,「小鸟游」一字会如此发音走因为「天空中没有老鹰,小乌便可自在遨游天际」,因而取其意作为发音)
  ……这个人心情看起来似乎好得不得了?有什么好事吗?樋口事不关己地心想着。
  「……巫女?那又为什么要做这副打扮?
  「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的兴趣吧?不,当然不是。我穿这样是有理由的。你要是听过理由一定也会不得不认同地大骂『混蛋』的……想听吗?
  「……满想听的。」
  「给我头贴着地面下跪。」
  「……什么啊?」樋口拉高音调:
  「妳是什么东西啊?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
  「为了让你磕头下跪。『早知道当初我就该磕头下跪才对的』——到时候你可是会后悔着说这句话喔?
  「……妳该不会想和我打吧?
  「老实说……」小鸟游露出残酷的笑容。「昴会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但你对真嶋学姊所做的事,真的把我给惹火了。虽然我不晓得你们在五秒内了解到什么,但冲击性的事实只要你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樋口看着小鸟游,看着这位并非打工、而是正职为巫女的少女。看起来几乎像是在瞪着她。
  「……我就下跪吧,所以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察觉到了吧?自己的梦想只不过是虚假的。」
  「……什么?妳说什么?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没开枪的,难道只有真嶋学姊吗?
  沉默。
  沉默。
  沉默——被打破了。
  响起了瓦斯的喷气声。
  樋口的身体转眼消失。
  「……妳看得见吗?小鸟游!
  工作室里回响着樋口满夫的声音。
  「我现在正磕头下跪呢……然后,小鸟游,就让妳见识见识吧,『透明喷漆』的力量!那时候我没有攻击,是因为被那女孩分散了注意力——没错,我能够杀了堂岛昴……一点也没错,我的梦想不是虚假的——小鸟游恕宇,我要杀了妳,证明我的梦想并非虚假!
  「哦……好啊,来吧!
  第三回合的胜负开始——VS樋口的最后一战。

  「我话先说在前头,你可别小看我唷?」小鸟游大放厥词。了……不,这样听起来只像是在叫嚣吧?换个说法会不会比较好懂?教导舞原家黑衣们格斗术的,就是我的养父。」
  「放心吧。」从空气中传来樋口的声音。
  「虽然不晓得妳有多大能耐,但我不会靠近妳的。」
  褪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微暗的工作室内。「透明喷漆」的喷雾声直到现在都没停止。小鸟游从远处看着「透明喷漆」的喷雾罐。然后她嘲笑了:
  「……用那东西你要怎么战斗?
  「看看妳的右手吧。」
  小鸟游望向右手。
  「……原来如此。」
  小指已经消失了。不仅如此,在小鸟游视线所及之前,中指跟无名指也缓缓地消失了。
  「哦~」
  「……小鸟游,我要把妳消除。在妳看见之前,慢慢将妳消除掉。」
  「就算消掉我的外表,我也不会死喔!
  「能将妳复原的人只有我!听到这个,妳的感想如何呀?
  小鸟游耸耸肩。
  「……很可惜,对我来说那并不能造成威胁——结果你还是一个不错的家伙嘛,樋口。无法牺牲他人的——善良男人。」
  脸上浮现彷佛既悲哀又困惑的笑容。
  「……真可惜……那明明是人类具备的最大美德啊……那是比追求梦想、比任何事都来得应该尊重的事——你才刚接触到『透明喷漆』的啊……告诉我一件事。」
  她面无表情地朝喷雾罐探视,搜寻樋口的脸所在位置。
  「是谁将『透明喷漆』给了这样的你?
  「……妳说什么?
  「你的梦想是虚假的,这就表示你和『透明喷漆』并非因为命运而相遇的。既然如此,就一定有某个人将『透明喷漆』给了你,并且将昴的存在告诉了你。那个家伙利用你的善良、利用你的梦想,让你和昴对战——」
  「闭嘴!
  冷静点——樋口深呼吸。他知道小鸟游打算做什么。她是想要激樋口,让樋口承认自己使用了「透明喷漆」实现愿望……没错,这个愿望不可能是虚假的,因为实际上他就已经成功和「透明喷漆」缔结契约了。为了让樋口承认这一点,所以小鸟游才故意刺激他的。
  「……哦?
  看到樋口——喷雾罐进到雕像后方隐蔽了身影,小鸟游微微一笑。
  「真是个好方法。虽然是很单纯的方法,但光是看见对手这么做,心理上的压力也会倍增。因为你可以从那里看见我,但从我这里却完全看不见你那边呢。」
  「……别光是动口,稍微动动身体如何?看看妳的手,已经连手腕都完全消失啰?
  「……也对。」小鸟游点头。
  「……没办法,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
  她消失的手指抵着嘴唇,吹响了尖锐的口哨声——
  「……」
  工作室里下起了雨。
  天花板上设置的灭火用洒水器,在小鸟游的信号下启动了。
  「我的防范准备不错吧?」她用现在连上臂都已化为透明的右手,撑起自备的伞避雨,一边露出得意的微笑。
  「我就在猜想,会不会下雨呢?
  人工雨水淋湿了雕像,打在雨伞上头,发出啪答啪答的声音。和没被淋湿的小鸟游呈现对比,人工雨滴落在樋口身上,从他身上滑落。樋口透明的身体因人工雨而浮现出入型的轮廓。
  樋口嘲笑着说:
  「……呵……呵。我还想说妳怎么一派悠闲,结果这就是妳的最后绝招?妳以为这种程度就能将我逼得走投无路吗?
  「……咦?不行吗?
  「妳根本不了解『透明喷漆』。」
  瓦斯的喷洒声变强。
  最后,雨水开始消失了。
  同一时间,雨滴所营造出的樋口的身体,也渐渐消失了——当然,雨还是继续在下着。肌肤上有水滴打落的触感,耳朵也听得见声音——但是却看不见——雨水本身被变为透明了。仿佛受到日晒似地,工作室内一眨眼时间就干了。
  若伸手触摸八成是湿的,但由外观来看却完全没湿。
  空间中只充斥着雨水滴落的声音——
  再次完全消失身影的樋口放声大笑。
  「就算看不见空气,但空气依然是无所不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透明喷漆』消不去的!小鸟游恕宇——奇怪的巫女小姐,妳已经玩完了!
  小鸟游也笑了。
  「奇怪……这个词是多余的。不过你说『巫女小姐』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樋口,你下跪磕头了吧?虽然我看不见啦……不过算了,我就告诉你答案吧。」
  「……什么?
  「就算看不见空气,空气的确是无所不在。看不见并不等于没有。忘了这件事,将看不见与没有画上等号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失败了……不,不对,是当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要穿巫女服是吧?」小鸟游依旧撑着伞,然后用左手拎起裤裙的下襬。「若穿着这件松垮垮的裤裙,就可以遮掩住——这双橡胶长靴了。」
  「橡胶长……?」不导电的绝缘体。
  「织田橡长……开玩笑的。」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樋口听不进烦人的废话,急忙巡视四周……可恶!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对策?冷静点,好好思考——
  「……樋口。」
  小鸟游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在工作室内响起。仿佛歌声般的嗓音——连雨水的音色都化为了节奏。
  「……这是我以巫女的身分对你下的诅咒,所以你听好了——」
  ……樋口的眼神理应是无法看见的,但她彷佛补捉到了似地,注视着樋口的双眼。
  然后开口——
  「你能够喜欢上朝比奈菜菜那吗?

  樋口看着小鸟游。小鸟游正精准地看着樋口。她举起了手,但樋口没有动作。她的慢动作看起来像是丢出了某样透明的物品,又像是在做什么信号,而樋口则只是看着她的举动。
  他不打算回避。
  ——樋口究竟僵了多久呢?
  在仿佛无止尽的时间里……
  被看不见的浓密空气所包围——
  下一个瞬间……
  一阵冲击游走全身上下。
  电流很有效率地通过了以人类之手所造出的雨水,以及被雨水濡湿的身体——就算看不见。被强烈的外泄电流所包围,樋口满夫失去工葸识。

  确认樋口昏过去后的状态,小鸟游叹了口气。
  ——果然不行。
  这个男人太过善良了,而那就是他的致命之处——
  要是樋口坚强到能够反驳那句话,自己就放他一马——小鸟游是这么想的。小鸟游和昴不同、和舞原妹(以及真嶋)不同,并不全面赞同昴的立场。就算他和恶魔订下契约,但再怎么说,她还是不认为——身为人类却去夺取灵魂是件好事——就算那是为了日奈。因此,要是对方有值得拯救的价值,即使与昴为敌,她也会帮助敌人——关于这点,她也已经事先对昴说过了。
  (昴这么回答她:「随便妳!不过帮不帮助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小鸟游回道:「凭我的双眼。」昴认同了。到时候要是变成敌人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樋口却——
  就算再怎么善良的人,那也和活下去的力量丝毫无关。小鸟游无法照顾樋口的人生。既然无法帮得上他——
  那么,和善恶、正邪、生存竞争率就没有关系。
  坚强的人就会残存,软弱的人就会死去。
  这就是现实。
  樋口是个善良的好男人——但是很软弱。
  就只是这样——
  小鸟游抱起樋口,望向昴。昴已经清醒了。他和小鸟游对上视线,笑着说:
  「……为什么妳总是把甜头抢走啊?
  小鸟游神清气爽地回应:
  「因为我是个好女人。」
  「还真敢说!

  胜负——已定。

  樋口满夫输了。

  5

  在工作室外头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朝比奈菜菜那恢复了意识。她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太好了!
  ——我接下武士的居合斩了!
  肚子吃下一计武士居合斩的女孩子,在这世界上究竟能有多少人?而且若还限定为「红发美女」,那数量一定会一口气大幅减少的。没错,胸前的郁闷疼痛感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太好了!
  ……有人在说话。
  「没有生命危险……」
  「要马上说话也……」
  她望向一旁,樋口正被担架拾经帐篷外。
  ……这样啊。
  他失败了啊。
  这并不是出人意料的结果。老实说,她早就料想过,樋口八成会失败。
  因为被他绑架,所以菜菜那很明白。
  樋口很善良,太过善良了。
  简直就跟菜菜那的父亲一样。
  无论樋口有着怎么样的决心、有着什么样的觉悟,他都杀不了堂岛昴——菜菜那已经预料到了……一决胜负?虽然樋口说要一决胜负,但打从一开始,樋口和堂岛昴就没有站在对等的位置上。这两人的对战,就像一个田径选手向拳击手挑战。假使体力和体能胜过对方,但还是不可能赢。双方对于「一决胜负」的认知本身就不同,对于要追求的目的认知也不同。对短跑者而言,最终敌人就是自己与时间;而拳击这种东西,不管有再多规则做装饰,最终也只是彼此殴打而已。
  樋口大概赢不了吧。
  菜菜那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无法对樋口置之不理。这正是所谓「对不幸者的同情」,或许是她体内一半的日本人血统所导致,也说不定是因为长年照顾父亲的缘故。樋口和除了善良以外、毫无艺术才能的父亲一样。所以看到像父亲一样的人,菜菜那就没办法置之不顾。樋口让她想起了父亲——尽管菜菜那她父亲人还好好地活着就是了。
  妈妈咪呀~她叹了声气,摸索着脚边。哦哦?这真是奇迹,竟然没被发现。确认到透明电击棒还在脚边,她思索着拿了起来。
  好了,该怎么办呢~
  只要我的头发还是红的,事情就不会如此结束。再说,要是就这么终结,身为「七七七」这个名字的所有者,不就没有脸见樋口了吗?我这张超级可爱的脸耶?
  绝对不让事情变成那样。
  菜菜那笑了。
  这不是很有趣吗——她在心中喃喃自语。
  所谓的坚强,就是无论在什么样的困苦情况下,都能喃喃道出「这不是很有趣吗」。而现在,正是所谓「很有趣」的状况。
  菜菜那微笑。
  ——没错,只要我的头发还是红的,就无法忍受败北——

  「红发美女」站起身,跨出步伐。
  为了第四回合的胜负——为了亲手粉饰这最终的一幕。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2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间奏/「红发美女」

  朝比奈菜菜那的母亲将她养育到四岁之后,在她四岁生日当天,把她送到了丈夫身边。虽然不晓得她母亲是不是曾说过:「之后就拜托你了。」但在那之后,菜菜那便被父亲和「魔女姊姊」西西·史托雷佳抚养长大。六岁以前在热那亚,之后半年则住在希腊的小岛上。接着直到十二岁之前,都在美国的底特律生活,并在西西去世后回到意大利,最后演变到现在搬来日本的情形。在这段期间,她只见过母亲两次面。西西的丧礼时她们两人也有见面,但那是来看西西而不是菜菜那的,因此并不算在内。
  这就是她们两人的关系。
  菜菜那讨厌母亲吗?
  没这回事!
  她反而很喜欢母亲,以母亲为傲。因此她对于说出「好可怜」或是「好过分的母亲」的人相当反感。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别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来说三道四!像那样的人,一定会用同一张嘴巴在私底下说什么:「就因为没有母亲,所以那孩子才会变成那样!」说得事不关己似的。在小孩子面前批评父母的人,才是最差劲的。
  当然,有时候她确实也会感到寂寞。即便如此,菜菜那也不希望母亲过着不同的生活方式,因为母亲(和西西)的生活方式正是菜菜那所追求的。只要一想到母亲、一想到自己体内流着母亲的血,菜菜那心中就涌现一股炽热的感情。一想到在她的全名「菜菜那·札·拉萨尼亚·得鲁利·源内·朝比奈」之中有着「得鲁利」这个名字,她的心中就充满了骄傲。得鲁利是母亲的家族,喜爱歌唱、跳舞以及刀子,就算置身于父系社会中也毫不屈服的游牧民族罗曼尼(注:Romany吉普赛人于吉普赛语中的自称)的后裔。母亲确实继承了那充满荣耀的步伐,而总有一天菜菜那也会踏上相同的道路吧。父亲朝比奈大元和母亲蜜莉确实彼此相爱。他们认同着对方,这是真的,只有这一点是千真万确。就算两人分开了也是……不过,母亲的确是有点过分啦,而父亲实在太善良了!她不得不这么想。
  因此就算母亲不在身边,菜菜那也觉得不要紧。
  偶尔会直接穿透小孩子内心的寂寞(「妈妈,抱抱我!」)则有红发的西西来填补。
  没错,西西·「札·拉萨尼亚」·史托雷佳,比任何人都爱着餐桌的圣人拉萨尼亚的「红发美女」。
  若说为菜菜那指引了道路的是母亲,那么教导她如何前往那条道路的便是西西了。她是自己的第二个母亲、姊姊,同时也是有着美丽红发的人生导师。菜菜那从西西身上学习到,该如何做一位高贵的「红发美女」。没错,要是没有她,菜菜那现在就会有着不同的人生了吧?至少在她九岁的某一天,大概就会被强暴了。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候,她的保母(正确来说是保母的代班人)是一位住在附近的大学生。那名大学生将自己的未来和红发的少女置于天秤两端,结果判定菜菜那这一方为重(她对于这个判断没有异议),趁着家中没有任何人,压到菜菜那身上。菜菜那当然有抵抗,但无奈年龄只有对方的二分之一、体重则只有三分之一,当肚子吃下两拳、脸上挨了一拳后,不得已只好停止抵抗……那时候,她就已经从西西那里学到该如何做一位「红发美女」了。像这种情况下,「红发美女」首先就一定得暗自低语「这不是很有趣吗」,然后等待时机。
  时机一下子就来临了。
  老实说,那个大学生实在不是个了解女性心理的男人。他将不抵抗误以为是默许,一下便开始索吻。
  这是个好时机。
  因此菜菜那毫不抵抗地接受他的吻、接受他的舌头,然后在下个瞬间毫不迟疑地咬下对方的舌头。她咬断了对方的舌头。她一面想象着鳄鱼的模样,一边咬了下去。「啮咬」是生物所具备的最强「能力」之一,就算是以小孩子的下巴也并非办不到。更何况菜菜那很喜欢吃日本的仙贝。
  必要之刻来临,就要拚上觉悟和气势。
  而菜菜那成功办到了这一点,就算再怎么强壮的大学生,这下也不得不失去力气,呈现出因失去舌头而痛苦得满地打滚的模样。趁这个机会,菜菜那拨了父亲要她记住的报警电话号码,因而得救了。
  两个人都是。
  西西对于这件事十分欣喜,抱紧着菜菜那说道:
  「妳一定会成为一位超越我的『红发美女』!
  这是最棒的赞美——
  那位有前科的大学生——虽然伤势严重却没有死——在伤势痊愈后便进了监狱,现在也都还住在那里面。「好像有点可怜耶?」菜菜那讲了这句话后,西西便马上嗤之以鼻,回答:「不要说傻话,对那种家伙来说,这样正好。」在监狱里,「年轻的大学生」还是不要有舌头才比较好,至于原因呢,她(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和舌头及屁股有关、儿童不宜的笑话带过了话题。
  看得出西西真的是心情非常好。
  总而言之,这就是西西·「札·拉萨尼亚」·史托雷佳,「红发美女」。
  菜菜那从她身上学到了「红发美女」的生存方式。因此她知道,无论何时西西部是个「红发美女」,而这是一件很帅气的事。直到史托雷佳遭人枪杀的那一刻,她都还是一位「红发美女」。所以就算她到了天国,一定也还是个「红发美女」吧。
  她临终时说的话是「OK」。
  什么东西OK?
  当然是她自己。
  菜菜那打从心底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无论何时都是个红发美女。每当她如此心想,心中就充满骄傲。红发的西西死了吗?YES。那么「红发美女」死了吗?答案是NO。没错,她还活着,就在我的心中——人就算失去生命,还是会继续存活下去的。所谓的延续就是这么回事。
  道路无限向前延伸,而我现在就站在最前头。偶尔回过头,让骄傲填满干涸的心。道路的前方完全无法探视,也不晓得能走到哪里。但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信的。只要我毫无迷惘地前进,一定会有人跟上来。当我在哪一天倒下了,也会有后来的人继续前进,这条路是不会中断的——
  「红发美女」是不会死去的。
而现在,我就站在最前头。
  第四消/最后是梦想

  1

  「昴!
  看到昴蹒跚地从工作室走出来(小鸟游说要拾樋口,所以不愿意扶他),琪·妮跑上前去。
  「……不要紧吧?
  「放心吧!」昴露出故作神秘的笑容。「妳们呢?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吧(?)……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没事……」
  看样子,这笑容看起来似乎不神秘啊。
  「……那不然肩膀借我一下吧。若肩膀不行,至少借我衣服……」
  顺带一提,琪·妮和其它人全都穿上了不透明的衣服。只有昴是赤裸裸的。
  琪·妮靠过来握起昴的手。
  「……不,说要借肩膀只是在开玩笑啦,随口说说的,我不要紧啦。先给我衣服……那个……琪·妮……小姐?
  她「啊呜」地喃喃低语,紧抓着那只手不放。
  「哈啰?
  昴的左手被紧紧抱住。直到刚才都还在看着的「东西」传来的感触,让他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正口干舌燥。
  他从喉咙挤出话来。
  「……那个,总之先穿衣服……」
  不晓得琪·妮有没有听见昴说的话,只见她抱着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强,并用越来越小的音量低语:
  「……抱歉我没有尽到身为道具的本分……」
  「不,妳不用在意这个啦……」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子弹般快速逼近——
  「昴先生!昴先生!昴先生!
  「是!是!是!呜!」
  右手——受到枪伤的地方——传来的冲击令他不禁呻吟。
  「……嗨,亚鸟……」
  「昴先生……太好了!我、好担心、喔……」
  亚鸟抱住相对于琪·妮另一侧的昴手臂,含泪抬头望着他。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是啊……」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不妙耶?左边被琪·妮、右边被亚鸟紧抱着,昴的表情一阵抽搐。再加上右手的痛觉复苏,以及刚才的强力电击造成的冲击让身体残留着麻痹感,着实让他觉得很想吐。姑且不论最初受到的电击棒攻击,第二波漏电所造成的冲击实在很强烈,让他从原本的晕眩状态一口气清醒过来。下一次开始就把闹钟换成放电式的吧?不,还是算了,这阵头痛和呕吐感实在令人不敢领教……总之,该不会其实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无恙……
  不晓得是不是了解到昴的状态——
  「你们差不多该放开了吧……这个人不是都说不要紧了吗?
  舞原妹靠了过来。她的双手环抱胸前,冰冷冷地看着昴全身赤裸、手臂挂着两个女孩的模样。
  「而且他看起来还挺有闲情逸致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攻陷琪·妮的?
  昴用严肃地表情说道:
  「说了妳也许不信,但我没有做过任何会受女孩子欢迎的事……啊、痛……痛!琪·妮,妳干嘛咬人耳朵?呜哇、痛!痛死了……啊啊,亚鸟,妳不要莫名其妙燃起敌对意识啦!
  「……没事最好。」
  妳真的这么想吗?舞原妹平板的声音不禁让人起疑。
  「总算不枉费我们赶来了。」
  「……谢谢妳派来的援军……还有,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衣服……」
  「你去拜托樋口如何?还有事情必须解决——让樋口将『玛丽亚人偶』复原,然后夺取他的灵魂。」
  「……这……」大概已经……
  小鸟游对樋口做了什么,他已经听小鸟游说了。
  ……对了!昴摇摇头寻找真嶋。
  「学姊!妳没事吧?
  听见昴的询问,远离昴独自坐在一旁的真嶋点了点头。
  ——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学姊?
  「……别管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吧!
  小鸟游走过来,槌了一下昴的伤口。
  「好了,总之先去给医生看看吧?尽管可能只是擦伤,但根据我的判断,你那右手……应该裂开了。」
  她无视受到新的刺激、露出痛苦表情的昴,将视线送向真嶋。
  真嶋避开了视线。
  虽然昴因为失去意识所以不知情,但小鸟游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真嶋的手指并没有在那时候扣下扳机,这绝不是可耻的事,反倒该说,以身为一个人类而言是正确的——但不管再怎么如此告诉真嶋,她一定还是会介意这件事的吧。然后,她会在每天晚上想起这件事,自己伤害自己。
  直到她自己找出答案为止。
  小鸟游叹了口气。
  接着看向昴——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不得了耶!
  「嗯?
  听了小鸟游这么说,昴眺望舞原妹带来的援军。
  实行部队「黑衣」、负责诸项杂事的「女仆」,再加上几名医生和护士。而竟然还有两辆货车跟一架直升机!
  昴别有深意地一笑。
  「女仆加上护士……虽然巫女已经超龄了,是有点让人不太愉快啦,但这真可说是梦幻般的共襄盛举呢……咦?
  他看了一眼舞原妹。
  「……大小姐,妳刚才笑了?
  「……我没有笑。」她的外表正如其言。「刚才的话有什么这人笑的要素吗?
  「可是刚才……」
  「比起这种事——」冰冷的视线飘向尚吊在昴双手上的琪·妮以及亚鸟。「妳们两个人,差不多该放手了。」
  「妳们知不知道呀?」小鸟游也插嘴道。
  「救了那边那男人的是我,是我喔!我才适合受到这样的待遇吧……?
  「?
  突然,扩音器传出了尖锐杂音——

  『——胜负还未定呢!

  所有人将注意力移到扩音器传出的声音上。
  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啊?在海道运输的庞大货车车厢上,竖立着一个——人影。
  昴不禁喃喃道:
  「……妳……」
  「——胜负还未定呢!
  集所有人的注目于一身,确定支配了整个场面后,朝比奈菜菜那放下扩音器,用自己的声音凛然大喊:
  「还有我在呢——没错,还有我这个『红发美女』!

  2

  长而丰厚的红色头发,辉映着阳光摇曳着。受到看护时被解开的头发自在地顺着风飘逸,看起来像极了燃烧的赤红火焰。在风中熊熊燃烧的灿烂之美,一瞬间魅惑了在场不分男女的所有人。就算昴下意识鼓掌,甚至没有任何人埋怨他。小鸟游跟着鼓掌,不知为何,亚鸟、琪·妮甚至黑衣们也拍起手来。
  在充斥着赞誉鼓掌声的空间中,留着一头深红头发的朝比奈菜菜那大喊:
  「我的名字是朝比奈菜菜那,请多指教哟!
  「请多指教哟!
  回了她的话之后,昴这才发现到朝比奈菜菜那手上拿着的东西。那个握在她手中、由于被红发(还有穿着超级花俏大理石纹丝袜的脚)引开注意力而没被察觉的东西。
  「……该不会……」
  正是那个「该不会」。
  菜菜那高举着「透明喷漆」,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正不间断地喷洒瓦斯。她对调查组送上一记电击棒,取而代之换来的那个物品,被她像圣火般台局揭示着,她同时喊道:
  「来吧,一决胜负!堂岛昴!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舞原妹开口了:
  「……妳这是在做什么?一决胜负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决胜负,指的就是决定谁输谁赢!妳明明是日本人,竟然不懂日文呀?
  「……别在意。」
  昴安慰舞原妹。
  「……也就是说,『朝比奈菜菜那是樋口的共犯』吗?
  「……看来似乎如此。」
  「但是,怎么会!」真嶋说着。「明明就遭到那么过分的对待呀?
  「……是在得到她同意之后才做的吧?我想搞不好还是不顾樋口反对而逼他做的吧?
  昴对着在货车上放声大笑的菜菜那叹了口气。他像是要哄菜菜那一般,大声喊道:
  「妳说要一决胜负,但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妳还打算做什么?面对这么多人,就算有『透明喷漆』也……」
  「是呀!」菜菜那点头。「可是我不会放弃!『红发美女』是不会放弃的!只要我的头发还是红的,我就不会放弃!
  「妳是要我们奉陪妳直到妳的头发变白?这该不会是在兜圈子向我求婚吧?
  「这个好笑!
  真嶋问:
  「……妳喜欢樋口?
  菜菜那注视真嶋:
  「……这个嘛,大概是无法对他置之不理吧……不过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所以现在我就先救了他吧……而且反正很有趣!
  「……妳打算要怎么救他?
  舞原妹兴趣缺缺似地询问……或者她是真的没兴趣也说不定。
  「……就算是『智慧果实』,『透明喷漆』也不是万能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妳还认为真的能赢得了吗?
  菜菜那这次转而注视舞原妹。
  「……妳的皮肤很漂亮耶!
  「……」
  「别在意啦!」昴安慰舞原妹。
  「……这话是什么意思?
  「漂亮……就是漂亮呀!妳真的不懂日文耶!
  「刚才那句不是在对妳说的……妳到底想说什么?
  「不但漂亮,而且又很细致,像雪一样白皙的肌肤……虽然和我的红发不配,但却和黑发很相称。妳一定经常做保养吧?
  「……我听不懂妳想要说什么。」
  「不管底子再怎么好,不努力就不能持久。我啊,为了保养这头红发,花了很多心血,其中对于日晒的防护甚为重要。头发也是会晒伤的唷!妳知道吗?
  「我知道。」
  「妳那雪白的肌肤也是吧?要做好防紫外线的措施喔!特别是像今天这种日照强烈的日子,在室外就要注意!
  日照强烈?虽然的确很亮,但阳光并不算强烈呀——
  「……虽然我不太了解……但妳似乎很危险。」
  舞原妹举起手,打了个信号。收到指令后,进入备战状态的黑衣们开始行动了。当然,琪·妮也是。
  菜菜那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轻忽防紫外线的措施,之后可是会后悔的——」
  「……!」小鸟游恍然大悟。
  「……等等……很奇怪耶?为什么会这么亮?现在应该已经是黄昏了啊!
  小鸟游的话让舞原妹一瞬间犹豫了,但是——
  「去吧!
  她下达了号令。
  遵从命令的黑衣们蜂拥至货车前。
  菜菜那大喊:
  「小心点唷!因为我还不是很清楚!
  ——小鸟游也大叫:
  「——等等!快回来!
  紧接着——
  随着一阵几乎撕裂耳膜的轰然巨响,舞原家的直升机爆炸——四散了。

  3

  「小心点唷!
  大家都还呆滞地僵在原地,即使不用扩音器,声音也凛然响彻现场。
  「刚才那不是我刻意瞄准的!我还摸不太清楚使用的方法,所以不知道下一回会怎么样喔!要是这样也无所谓的话——」
  她睥睨着地面上的人们,深呼吸一口气——
  「放马过来吧。(Go onmake my day!)」
  ……黑衣们等待着舞原妹下令。
  舞原妹凝视着朝比奈。
  「……刚才那个……朝比奈菜菜那,妳说那是妳做的?
  「没错!」菜菜那点头。「不然妳觉得还有谁?
  「看吧!」她大胆地笑着。「像这种时候就要靠气势决胜!」然后自己一个人点着头。
  「——嗯!
  她开始抬头在天空中找寻。
  搜索着大气女神的身影。
  以前父亲大元曾经对菜菜那说过,自己看得见冬眠于大理石中的女神,而将其挖掘出来的正是雕刻。不光只是能看见,要有将她挖掘出来的技艺才是一个雕刻家。若这番话是正确的,那么很遗憾,菜菜那无法成为雕刻家。因为她虽然看得见女神,却没有将她挖掘出来的技术——但明明就看得这么清楚啊!不,不只是石头,虽然在草木、河流、大海之中看不见,但她在状况良好的时候,连风或天空中的女神都能看到。而那些女神不像大元所说的处于冬眠,她们会唱歌、跳舞,用不属于人类的词汇对菜菜那说话——这是菜菜那从父母的血缘所继承的才能。当风之女神发怒,不久便将掀起暴风雨;当天空女神哭泣时,则是不久后将会下雨的前兆——菜菜那能够十分清楚地看见她们的身影。当然,不管石头中有着再怎么美妙的身影,若没有将其挖掘出来的手艺,就没办法成为一位雕刻家。因此就算菜菜那能成为天气预报专家,大概也没办法成为艺术家。不过,若有了这个「透明喷漆」就另当别论了。能够消去物品,就代表着能够消去石头上不必要的部分——没错吧?只要能消除不必要的部分,就能从石头中取出女神。而使用「透明喷漆」不需要手艺,只要想象即可消去不要的石头、从中取出女神。只要有了这个,父亲就能雕刻出极为出色的作品了吧。而若是由菜菜那来使用——



  她抬头探着天空。
  搜索着飞舞于天空中的大气女神身影。
  从日本上空起,几乎覆盖了北半球的「不可视的大气」之中,菜菜那已经找出了飞舞的女神身影。很好,之后只要让她跳起战斗之舞就可以了——她在心中描绘着想象,要让「透明喷漆」将大气中多余的部分消除——
  很好!
  她用清晰的发音喊出声来:
  「『透明喷漆』!
  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道光线直直地自上空射下来,将海藤停驻在停车场的奔驰车引擎罩穿破了。受高温而熔解的引擎罩在下一秒爆炸,瞬间被火焰所包围,被点燃的汽油爆散开来。随着「咻~咻~」
  及「轰隆轰隆啪答」的声响,奔驰车的车体破碎四散。而在这其间——
  「『透明喷漆』!
  第二道、第三道热能光线降注至停车场。铁器熔化的蒸发声,以及引擎被吹飞的爆炸声,豪迈地响彻远离人烟的建筑用地并激起回音。汽油的臭味、燃烧橡胶的恶臭、柏油融解的味道,再加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微微芳香,各种怪味充斥着这个空间。
  「——『透~明~喷~漆』!
  咻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快住手!
  菜菜那已经停不下来了。像是要呼应她的气势般,射进来的光线就像是一支支的笔,蹂躏工作室的后院。舞原妹终于大声叫喊出来。
  「我已经知道这是妳做的了!所以请妳冷静点!
  ——光线留下残像而消失了。
  真嶋喃喃低语:
  「到底怎么回事?那女孩做了什么?『透明喷漆』不是只能将物体化为透明而已吗?
  「没错,就只是那样。」叹了口气后,小鸟游说:「……难怪都已经傍晚了,天空却还这么亮……就连我也对这个束手无策啊……」
  「怎么回事?
  「就是把空气变透明了啊!
  小鸟游眺望着货车上一脸满足的菜菜那,然后又再度叹气。
  「将空气……变为透明?
  「人能够看见物体,就是因为光线照射到物体然后反射进人的眼睛里。所以,将物体化为透明,就等于光线的反射进不到眼睛里的状态——也就是说,『透明喷漆』是能够自在操控光线折射、将物体变为透明的『智慧果实』——至少目前她正在使用的『透明喷漆』是这样的。」
  舞原妹看着小鸟游。
  「光线的——折射?那么,那是……」
  「没错。国小的时候不是做过实验吗?利用放大镜点火,这跟那个是相同的原理。可是她目前操纵的规模庞大得过于离谱,是让太阳的光线折射、集中,然后对着我们照射。她自在操纵的程度,甚至让光线看起来像是雷射一样。」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能够办到吗?」舞原妹还打算继续提出反论。「若是在中午也就算了,但现在是傍晚……再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要计算出那么复杂的折射率,她究竟是要怎样才能办到……」
  「对计算机来说,要画出一幅画也得要计算不可;但是人类的大脑却不曾为了画图,而进行过计算机所需的庞大计算。人类……纯粹就是画图,不就只是这样吗?
  「那是……」
  「就好比我们不需经过计算就能画图一样,她也不需要计算折射率——」
  「……就能够看得出来也说不定,是吧?
  昴抢过了小鸟游的台词,然后扬起嘴笑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虽然很烦但还是要重复,他依然是赤裸的)朝菜菜那走去,同时继续说着:
  「她的父亲说过,可以看见石头中的雕像……这片大气、这道光……虽然我看不见,但她说不定看得到。艺术家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想起了一幅抽象画,昴笑了……搞不好对毕加索来说,人类看起来长得就像那样也说不定呢!
  到了最后的最后,不料还藏了个了不得的伏兵呀!
  看到菜菜那投过来的视线,昴停下了脚步。
  「……真了不起呢,朝比奈菜菜那,是妳赢了。」
  「……咦?
  「……是我输了喔……那么,妳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菜菜那紧紧盯着昴。
  「……你认输了吗?
  「是啊。」
  她目不转睛地往昴的眼神内窥探,仿佛能够从里头窥视到对手的真正意图似的。
  「……你在想什么?
  「虽然我不想服输,但再怎么说,也赢不了来自不可视的上空——『天空的尽头(Invisble Air)』的攻击呀~」
  朝比奈菜菜那摇头。
  「……真可惜耶……唯独你,我总觉得还是杀掉比较好……但是……没办法了!那我就说啰,我的要求有三个……首先,第一个就是放樋口自由。」
  「那当然。」
  「然后,再来是『玛丽亚人偶』,还要把它搬到货车里。」
  「真没办法……还有最后一个是?
  「我想跟砍我一刀的武士小姐要签名!
  「……这可能有点困难……」昴伤脑筋地歪了歪头。
  「算啰,就依序解决吧!

  「为什么听从她的要求?
  舞原妹对着昴询问。由于她面无表情,所以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在生气。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只要拖延时间撑到那时候——」
  「这一点,对方再清楚也不过。」小鸟游代替昴回答。「要是轻举妄动,是会出人命的。然后——昴,头一号死者大概就会是你吧。」
  「大概吧。」
  「……但这可是恐怖行为!你们要向恐怖分子屈服吗?
  「……别管了啦,舞原,让人把樋口带来这里。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大碍的。」小鸟游瞇起双眼,看着昴一眼。「……这件案子已经了结了……是吧,昴?
  「大概吧。」
  「而那女孩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大概吧。」

  4

  「……有没有吓一跳呀?
  听见少女得意的语气,樋口不禁微笑。
  「是啊……不过,若是朝比奈小姐,总觉得理所当然会成功呢。」
  樋口……露出了一种莫名镇定的表情。
  而菜菜那不喜欢这样。
  他们远离昴一行人,开始讨论着。
  「……那么,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要带走『玛利亚人偶』?还是把它留下?这一点得由樋口来决定才行。」
  「……我……」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好。不要紧,总会有办法的。可是要快一点,还剩不到十分钟,夕阳就要——西沉了。」
  ——夕阳。
  (若你是真的如此希望——)
  那个男人——在夕阳中现身、找上门来。
  (我就将这个给你——)
  「……樋口?怎么啦?
  没事——樋口摇头。
  「——先别说那个了,妳当真打算要和我一起逃吗?
  「嗯。」
  菜菜那毫无顾虑地点头。
  她似乎从樋口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砰!」地拍了他的肩膀说道:
  「放心啦,若只有樋口一个人,我会养你的!
  樋口不由得喷笑了出来。
  「……但是,妳的父母……」
  「放心放心!爸爸应该会理解我的!妈妈也会——妈妈应该会露出苦笑吧~」
  樋口露出了苦笑。两人见面还不到一天,然而菜菜那却若无其事地和樋口同行。无论离开双亲,或者是「罪犯」这个标签,似乎都不足以阻止她。不,恐怕无论什么人都无法阻止她——都无法阻止「红发美女」吧。
  大概吧——樋口心想着。
  这一定就是「坚强」。
  「玛利亚人偶」的女儿,菜菜那——
  他想起了小鸟游的话。

  (你能够喜欢上朝比奈菜菜那吗?

  (她问我「能够吗」?当然可以!我应该能爱上她吧。无庸置疑,一定是这样。虽然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但将来一定确实能爱上她——)

  (但是。)
  (我的……梦想——)

  樋口微笑着缓缓伸出双手,抚上了菜菜那的脸颊,然后又伸向她的红色头发。
  流曳过指间、清爽柔顺的触感。
  多么柔顺的头发啊——樋口心想。
  多么柔顺的头发啊——
  「谢谢妳,朝比奈菜菜那……『玛利亚人偶』的女儿……」
  「怎么啦?突然说这个。」
  「妳一定会成为超越『玛丽亚人偶』的好女人。」
  「……」
  「再说,『玛利亚人偶』也不是红头发嘛!
  肚子被某样东西击中,下一个瞬间,菜菜那开始痉挛。确认她昏过去之后,樋口从她手上取下「透明喷漆」,朝昴的方向走去。
  ——朝着隐藏「玛利亚人偶」的场所走去。
  昴和——一个长着黑色羽翼的少女正在那里。附带一提,昴已经穿好衣服了。
  「……已经被视破了呀?『玛利亚人偶』的藏匿处……」
  「大元老师的话给了我提示……不过你也真厉害耶!要是我,绝对办不到的!
  樋口——微笑了。
  「……是吧?毕竟我——打赢你了嘛!
  「是啊。在这一带可真的是件能够拿来吹嘘的事唷!
  「——不过。」
  沉默。
  「……堂岛,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
  「……对你而言,『恶魔同盟』是什么?
  你那是从哪听来的啊?昴搔了搔头。看了站在身旁的亚鸟一眼,之后又搔搔头,但最后说道: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面对邪恶,就必须靠超越其上的邪恶才能够将之打倒。』我已经忘了出处来自哪里了啦——不过对我而言,这就是『恶魔同盟』……很酷吧?
  一阵沉默之后——
  樋口开口了。
  「……是『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
  「咦?
  「只要他一走进身边,附近的空气就会染上赤红。那个人给了我『透明喷漆』,告诉我『恶魔同盟』的存在。」
  看见昴吃惊的脸色,樋口露出满足的表情。
  他「嗯——」地伸了伸懒腰。
  「……那么,我差不多该自白了。我在某一天遇见了『玛丽亚人偶』,对它一见钟情。对一个石像?你会笑我吗?但我是抱着认真的心情,而我也希望这份心情今后永远都不会改变。我希望——能够永远爱着它。因此我使用了『透明喷漆』,以灵魂为代价许下获得『玛丽亚人偶』的愿望——而这个梦想实现了……如何?这样可以吗?堂岛昴。」
  「……是的。」
  不用问亚鸟,也不用看她的翅膀,昴可以感觉到一股惊人的「魔力」洪流开始满溢进体内。亚鸟的魔力只不过是将其诱发出来而已。这是樋口满夫的「灵魂」——也就是他的「可能性」所化成的魔力。为了实现一个可能性而被舍弃的其它所有可能性,现在正转变为昴的力量,成为他的能源,让他总有一天实现梦想。但为了这个目的,需要一个保存能量的容器。那个容器完全不需使用这股能量,却又最亲近这股能量——
  「……亚鸟。」
  「是。」
  亚鸟拍了拍两、三次由黑转化为白色的羽翼,然后看着樋口。
  然后说了:
  「我们已经解开你的谜题了。因此——你的灵魂,我们就收下了。」
  ——四周一瞬间染上黑暗。
  昴将手伸进黑暗之中,取出一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

  恶魔同盟要上场了。

  5

  「……你不再去看『玛丽亚人偶』最后一眼没关系吗?
  「不……不用了。它的模样已经十足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了。」
  「是吗。」
  沉默。
  「……你还有没有什么留恋?
  「我已经实现了梦想,这样就够了……你还真是位亲切的恶魔耶~」
  沉默。
  「对了,你可以帮我传话给那个叫什么小鸟游的巫女吗?『就算如妳所说的一样,我还是会选择她。』」
  「嗯。」
  「……还有,朝比奈小姐的事,可以拜托你吗?不过她也是个不需他人帮助的人啦……」
  「嗯。」
  沉默。
  沉默。
  过了一会儿,樋口开口:
  「……堂岛昴,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我……很强吧?
  ……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呀!托你的福,让我的第一件工作就被画上失败的黑星记号呢!
  「……但结果我最后还是赢不了。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战斗的资格嘛……然而我却深信自己有资格,连累了许多人……直到我倒数完五秒后才发现到这件事。」
  「……」
  「所以你可别变成这样——堂岛昴。要是你没有觉悟,还是趁早收手吧——虽然像我这样的半调子,没有资格教人家哪一条路才是正确之道——」
  昴捕捉到樋口的视线,就这么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那么,差不多要开始啰?
  他的右手做出了仿佛正握着刀的姿势。
  看起来就像是握着一把透明的刀。
  「……呵。」
  见到昴的模样,樋口一瞬间圆睁双眼,扬起嘴角。
  「……你要数五秒吗?
  「……不。」
  「……能和你对战,真是太好了。」
  樋口就地屈膝——闭上了双眼。
  昴靠近樋口,举起空着的右手。他高举摆出握刀姿势的右手,然后——
  ——那姿势究竟维持了多久呢?

  什么也没拿着,手——

  ——挥落了下来,刺进了樋口。

  6

  这里是哪里——
  对了,我——
  ——现在樋口的心中,有的只是实现愿望的成就感以及满足感。没错,我得到了『玛丽亚人偶』——永远!樋口化为了「永远」,他将以这样的状态来度过「永远」。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已不再是他的所有物了。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将被保存在化作「永远」的他体内,等到有朝一日被转换为能量——直到那一天来临为止,这个「永远」的存在,将永远陷于沉眠。沉眠于昴手中名为「It」、正鼓动着脉搏的苹果模型之中——
  昴缓缓地握紧右手的苹果。宛如被吸收似地,苹果自昴的手中消失了。
  披在身上的斗篷也消失了。
  黑暗——逐渐散去。
  一阵鼓掌声传来。
  「成功了!」是亚鸟的声音。
  「……成功啰。」
  昴没有拍手。他凝望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彷佛那心脏般的苹果还在手上似的。
  我并没有杀他。
  樋口绝不是死了。恶魔所夺取的「灵魂」并不是人死后从身体轻飘飘飞出的发光球形物。这里指的灵魂——是「可能性」。樋口只是化作了收藏那个「可能性」的容器,并没有死去。而相反的,实际上他将会永远活下去——永远。除了在梦中生存的可能性,其它的一切可能性都被他放弃了。
  若要说,这就像是置身天堂一样。
  ……或者该说和地狱没两样?
  不管是哪一种——
  那又和死去有什么不同?
  昴……笑了。
  这是由昴所引导、却是由樋口自身所选择的结局。比起流着温暖血液的菜菜那,樋口选择了冰冷的「玛利亚人偶」。樋口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做出了这个选择。而——
  昴自己也选择了这条路。
  ——没错。
  这就是……我。
  我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的心情。
  发誓要让日奈——让冬月日奈复活,当时的心情——
  ——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也真是消沉得太久了。然而我至今到底都在做什么?
  「怎么了?」亚鸟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昴微笑。
  「……不,对了——第一件工作就马上被打了个黑星,真是前途堪虑啊~」
  「没问题的!
  「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呀!
  妳好像最没有机会出场耶——昴没有这么说。取而代之,他摸了摸亚鸟的头,粗鲁地拨弄她的头发。
  「谢谢……那么,走吧!
  「咦?要去哪里呀?
  「那还用说!
  昴若有深意地翘起唇角。
  「作案手法的——解决篇!这是当侦探的醍醐味,不是吗?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21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篇/『情有独钟的作品』

  1

  一到工作室,所有的人——小鸟游、真嶋、舞原妹,以及……菜菜那——都正在那里等着。
  菜菜那说了。
  「……樋口呢?
  「……化作永远了。」
  是吗……她低下了头。不过又马上拾起头来,瞪着昴说:
  「我该在这里发誓,总有一天要宰了你吗?还是应该佯装不知情然后默不作声,等待复仇的时机?
  「还真是个性激烈的人啊!」昴叹气道。「也难怪樋口会想逃。」
  「樋口他杀得了你唷?但是他却没有下手,请你别忘了这件事。」
  「是。」
  「说对不起!
  「……对不起。」
  菜菜那别过了头。
  眼眶中含着泪水。
  小鸟游喃喃道:
  「……不过这下就伤脑筋了……」
  「什么?
  她没回答昴的话,默默地卷起右手的袖子。
  「——!
  ——所有人都同时吃惊地说不出话。
  真嶋代表所有人发问:
  「……妳那右手……难道……」
  昴:「忘在什么地方了吗?
  「是啊,前几天去喝酒,结果右手和记忆一起被我丢在那里了……怎么可能啊!
  「怎么办!樋口消去的东西,只有樋口才变得回来呀?妳的手,该不会就得一直……」
  应该就是那样了吧——小鸟游点点头。
  「舞原,能不能帮忙想个可以掩饰的方法?
  「我知道了。」
  「不是这种问题吧……」
  「不,这样也很有趣。看好啰?例如说……」
  「呀?
  真嶋发出了可爱的惨叫声。
  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右边胸前突起出的正中央缓缓地凹陷下去。
  陷下去的形状在下一个瞬间——
  砰!地变回原样——
  「噢噢!」昴握着拳。「真厉害!
  「嗯。就是像这样。实在很有趣……怎么了,学姊?怎么拿着看起来那么硬的东西……还高举起来——」
  「那么,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吧。」
  无视差点被殴杀的小鸟游以及差点成为罪犯的真嶋,舞原妹看向了昴。
  「……樋口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将『玛利亚人偶』换成大理石柱的?
  「要说明戏法是很简单……不过事实胜于雄辩,还是让各位实际看看吧!
  昴环视了四周,选了附近的一根大理石然后跑过去。
  「看着吧!
  他拿着「透明喷漆」开始消去大理石。
  「你在做什么?
  「看着就是了……」
  昴缓缓消去石头的外观。大理石柱逐渐而缓慢地由外侧开始缩小——
  「……啊!
  然后缓缓地变成了一个形状。
  「……我了解了。」舞原妹说。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小鸟游感叹。
  「『透明喷漆』……使用方式还满多变的嘛!」真嶋发言。
  「那是什么?」菜菜那不悦地说。「猴子?
  「真没礼貌,这个是……亚鸟看得出来吗?
  「问我看不看得出来……我在昴先生的心中难道就长这种样子吗……?
  接触到「透明喷漆」,大理石表面逐渐变为透明,彷佛溶解般地消失,只依昴所想象的模样留下了石心。话虽这么说,但实在也不全如想象中的一样耶?
  「嗯——实在不太容易上手耶~」
  昴抓了抓头。大理石柱现在已化成了宏伟的雕像——大概是亚鸟的雕像吧。当然,这只是将表面消去而将石心以这种形状残留下来,但本质仍然还是大理石柱。
  「正所谓石头之中隐藏着石像!
  「原来如此。」菜菜那颔首。
  「所以那个时候,『玛丽亚人偶』看起来才会那么闪耀着光辉,因为石心是不可能有脏污的嘛!
  「正是如此。樋口大概是在事前先做出了赝品,等到要装进保护柜时才和真品调包的。只要消去真品,然后将事先消去的大理石像复原,要调包就很简单了。只要装进保护柜中,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触摸到了。将东西载上车厢后,他就将自己也变为透明,而『透明喷漆』的罐子则应该是被藏进保护柜上方装气囊的箱子某处了。之后只要等抵达舞原家,在最后一刻把朝比奈小姐弄昏并变为透明,对着弹出气囊的洞注入瓦斯,将赝品变回大理石像。这样就只要使用两次。之后的事大致上都能想象的到吧?
  「啊!既然这样,该不会……!
  真鸣大喊。
  「『玛利亚人偶』被藏匿的场所,就是朝比奈小姐的——」
  「就是这么回事。」昴对真嶋点点头。
  「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

  2

  一进入菜菜那的工作室——「咲杳小屋」,菜菜那就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的确,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但这里是最好藏东西的地方了。因此樋口才打算在搬走『玛利亚人偶』之前,先将朝比奈小姐囚禁起来。比起大理石,要移动人则更容易多了。」
  「……那么,是哪一个呢?」面对小鸟游的问题——
  「这个!」菜菜那指着一尊雕像。
  这是雕着双头犬的石像。其中一只将头拾得老高,显现出正在嚎叫的样子,而另一只则蜷曲在牠的脚边。
  「我不记得有刻过这种东西!
  小鸟游:「难怪……不,没什么!
  「……这就是将『玛丽亚人偶』的表面消去所创造出的石像?
  真不敢相信——听见真嶋如此感叹,昴点了点头。
  「事实胜于雄辩,只要将它从保护柜中取出来摸摸看,应该就很清楚啰……可以吗?
  菜菜那点头。石像马上被从保护柜中取出。
  所有人都触摸着确认。
  在乍看毫无东西的空间里,确实有着石头的触感。
  舞原妹点头说道:
  「的确是在透明的地方有着触感……真是被外表给骗了呢!早知应该要调查看看的。」
  真嶋:「哇啊。真的耶……可是,竟然能把『玛利亚人偶』做成这样的雕像……那个叫樋口的人,该不会有雕刻家的天赋吧?
  昴:「是呀……不过,最厉害的就是他复制出了和『玛利亚人偶』一模一样的雕像……虽然说比起雕刻、甚至是重新打造一尊石像要来得有效率多了,但他居然造出了连作者的小孩都无法辨视的复制品……」
  「他真的……很喜欢『玛丽亚人偶』吧……」
  听了小鸟游的话之后,昴点点头。
  「嗯……他真的很喜欢吧。」
  「他真的是很喜欢……」
  菜菜那笑了。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赢不了母亲,竟然连面对这种石像都输了。
  不过算了。
  「红发美女」才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动摇的。
  「……这不是很有趣吗!
  菜菜那如此暗自低语。她没有阻止不停涌出的泪水,瞪视着现在已化成双头犬雕像的『玛丽亚人偶』等着瞧吧!我会变成一个比现在更棒、更厉害的女人,将你给打得落花流水!这句日文现在还有人在使用吗?
  「……不管怎样,也就是说『玛利亚人偶』已经回不来了。」
  很稀奇地,舞原妹明显地叹了口气。
  「……什么?
  「才第一起案件,我们就马上尝了败果……结果到最后完全都是仰赖敌人的慈悲心啊。而且连『玛丽亚人偶』也变不回原样了……这下子,未来我们还能够继续下去吗?
  啊呜。
  昴呻吟了一声,真嶋也露出黯淡的表情,亚鸟与小鸟游则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朝比奈菜菜那的表情吧,她露出了一个不输给她的红发、明亮而灿烂的笑容。未来?接下来还有吗?这么有趣的事情,接下来还有,是吗?

  ……这不是很有趣吗!

  一脸灿烂的笑容。有着明亮头发的她一笑,周围也真的明亮了起来——看到这个笑容,樋口搞不好会重新考虑也不一定。朝比奈菜菜那——「红发美女」,受到她的笑脸所牵引,昴也不自觉地浮现笑容。
  不管怎么样——
  已经度过今天一天了。

  就这样,「恶魔同盟」最初的案件——
「透明喷漆」落幕了。
  终/回归日常

  1

  咲杳看上去心情很差。
  发生了「玛利亚人偶」事件,还刚好碰上「月事」来的日子。咲杳的那几天身体不适的症状很严重,就连依花在这个时期都会尽量避免刺激她。但是今天……
  她静静地走近外表装扮成猫的咲杳。
  咲杳开口了:
  「……依花。」
  和依花一模一样、不带感情的声音——当咲杳用这种声音说话时,就表示她已经不论对象是谁,都忍不住想找对方吵架的时候了。依花一边注意着不表现出感情,一边缓缓走近最亲爱的姊姊。她沉稳地出声喊了「姊姊」。接近到几乎感觉得到彼此气息的距离,轻轻抚摸关杳的头发——
  「关于『玛利亚人偶』,老实说——」
  「依花,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和『玛利亚人偶』玩?
  ——她平板的声音真的相当可怕。
  依花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捱着咲杳。这是为了要让咲杳冷静下来,也是为了要让依花自己平静。并非因为她们是双胞胎所以才这么做,而是这样子最能够让她们平静下来。



  「咲杳。」她意识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抱歉,『玛利亚人偶』已经永远回不来了。我们失败了……」
  「……失败?妳说失败,意思是——」
  依花贴着咲杳开始涨红的脸颊,赶紧在她耳边小声低语:
  「关于这件事,堂岛昴说想要赔罪。」
  咲杳停下动作。
  「……昴?
  「嗯。其实是因为他的过失,所以才会失去『玛丽亚人偶』。所以他说一定要为这件事做个解释和道歉——」
  「……昴真的这么说了吗?
  「是的。我告诉他『玛利亚人偶』值八千万,他就马上……」
  咲杳挪开脸,用不悦的眼神瞪着依花。
  「……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样。」
  「……是吗?要是妳不喜欢,那我就拒绝他吧?
  「也、也不用拒绝啦!」咲杳慌忙挥手。「……他说什么时候要来?
  「这礼拜六、日,会在我们家过夜。」
  「过夜……」咲杳的脸一下子染红。「这样一来,就可以尽情地玩了呢!
  ……她究竟打算要玩什么?依花一瞬间回想起那名失去一边耳朵的年轻女仆,然后摇了摇头。
  「……总而言之,这样可以吗?
  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妹妹的话,咲杳满面笑容的说:
  「嗯,我知道了。那么,喵&#9834;
  咲杳的手势是在模仿猫吧?她摆了个非常奇特的姿势。虽然招财猫经常都会摆出这种手势……
  「……这是要做什么?
  「小花也喵&#9834;
  「………………………………………不,我………………………………………………」
  「喵&#9834;
  「……………………………………………………………………………………………………………………………………………………………………………………………………………………喵。」

  离开咲杳房间后,依花叹了口气。她摇摇头,将自己好像老了快十岁的感觉甩掉。
  ……那么——
  接下来得要让昴点头才行。
  这才是简单多了。基本上,昴不是会拒绝女孩子的人,况且他还欠依花人情。讨好取悦咲杳这点小事,他应该会欣然答应吧。
  没错,昴还欠我人情……
  依花下意识地用小指拂过嘴唇的轮廓。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该先做的事。
  她打手机到秘书室。
  「叫『组员』的琪·妮来我房间。立刻——」
  我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我有这份觉悟。
  踏上这条道路的觉悟——

  2

  「……妳干嘛嘻皮笑脸的?
  「没有啊。」
  听到今日子发怒般的声音,小鸟游仍是一脸笑嘻嘻的。
  「……别这样啦!
  今日子虽然觉得很恶心,但手上还是继续做着料理。附带一提,她虽然穿着围裙,但神奇的是后半身什么也没穿。她确实穿着衣服,但那件衣服的后半整个消失了,由背后看起来就像是全裸。究竟是怎么维持着只有前半身的呢?真是神奇的打扮——没错,小鸟游看着这副景象,露出像老头子似的贼笑。今日子好像还是感觉得到视线,不时将手伸向屁股的动作可爱极了。将手伸向屁股,没察觉任何不对劲,又将手缩了回去。当然不会察觉异样呀!因为她确实穿着衣服,伸手去摸也有触感。「透明喷漆」真是个美妙又好用的「智慧果实」。
  小鸟游凝视着自己的右手。
  喷上一层舞原家的科学组所制造的皮肤喷雾后,看起来几乎和真正的手没两样。不过,只要掀开这层皮,底下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界也是同样的。
  只要走错一步,看,那里就是个无法想象的魔法世界——
  而小鸟游在那个魔法世界——
  失去了珍视的人。
  即使这样——今后也要继续朝那条路前进吗?
  「今日子。」小鸟游拿下用来戴着好看的眼镜,看着今日子。
  「我喜欢今日子,今日子喜欢我吗?
  「这个——」
  「简单回答就好,YESNO。」
  「……YES……真是的,别问奇怪的事啦!
  「再说一次。」
  「……YES。」
  这样啊。
  ……但真的是这样吗?
  「那么……那么那么,今日子,妳可不可以闭上眼睛一下下?
  「……妳到底要做什么啊?
  「别问了嘛……我想让今日子大吃一惊。」
  确认今日子闭上眼之后,小鸟游剥掉右手的皮,露出透明的手。
  那只手轻轻地抚上今日子的脸颊。
  ——只要往外踏出一步,就立刻是广阔的黑闇世界。
  ——欢迎妳来到这个世界,今日子。
  「好啰!睁开眼睛看看吧?
  今日子缓缓睁开眼帘——

  3

  在理发店门前,洋平再次发现了真嶋。又呆站在那里——她还在烦恼吗?真的是为了头发而烦恼?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理由,所以才像那样地站着——
  「……叶切。」
  被真嶋发现,洋平叹口气,一面搔着头一面靠近。
  「怎么了?又在尾随着我了吗?
  我、我才没有尾随妳呢!这是偶然!洋平虽想这么说,但在他还考虑着该怎么讲才好之时又错失了机会,当他察觉到时又来不及讲了。平常就很容易被人误会了,又因为这样子,所以洋平很不擅长和人来往。
  「……妳在做什么?又在为头发而烦恼了吗?
  「嗯……算是吧。我也好想变成那样喔……」
  「哪样?
  「变成『红发美女』。」
  朝比奈菜菜那。
  为了喜欢的人,能够奋不顾身到那种程度。
  她真厉害。
  和她相较之下,我——
  「……我想变成『红发美女』。」
  「……红……发……?
  女人对头发还真是讲究耶……洋平甚至对此感到可怕。真是不得了的执念呢。但是——
  「……我觉得学姊不适合红发,绝对会很怪的。黑发也没什么不好啊!
  话才说完他就自己吓了一跳。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而且还说得这么白。
  怎么回事?
  「……真的有那么怪吗?
  「很怪。」他半是自暴自弃地断定。「再说,红发太刺眼了!日本人就是要留黑发!顶多染成茶色!金色和红色实在是……」
  会被外国人笑的喔?他没有接着讲这句话。
  因为真嶋用十分灿烂的笑容看着他。
  「……我知道了。」真嶋忍着笑。「我不染红发了……再说,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念头。」
  「……那么,妳怎么站在这……」
  「我只是路过顺便看一下而已啦,而且我也没有站十五分钟呀!
  她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我决定把头发留长了。」
  「是喔咦咦……」
  不知该怎么回答,洋平暧昧地应了一声。
  「……这样啊……」
  「……我原本就是因为头发会妨碍打排球,所以才去剪掉的。现在已经三年级,也从排球社引退了,所以打算转换一下心情。」
  「喔……」
  「希望变得能够扣下手枪的扳机。」
  「……啥?
  「开玩笑的。」
  「……玩笑?」真是搞不懂她。
  「啊,对了,讨厌红发的叶切,下个礼拜你去神团的时候,八成会吓一大跳喔!
  「……下礼拜?
  「没错,下礼拜。」
  再见啰——说完之后,真嶋就快步离开了。完全摸不着头绪的洋平,静静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她说要把头发留长?
  试着想象一下。
  ……真不错耶,说不定的确满适合的。
  在他考虑着这些事的时候,真嶋就已消失了身影。洋平也朝着运动用品店,再次迈开步伐。
  真嶋学姊啊……
  ……真是个怪人耶。
  他已经将真嶋最后说的那句话忘掉了。不过等到下个礼拜,当他看见新加入神团的一年级新生——正确说来,是那个新生的红发——他就会马上想起来了。天敌的登场——不过洋平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情,心里一面想着「真不希望自己被当成紧紧尾随不放的人耶」,一面径自走过运动用品店。

  4

  在「透明喷漆」事件后过了四天,亚鸟依旧还待在昴的房间里。
  昴过着独居生活,因此这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不便。而像「我回来了!」、「欢迎回来!」这种放学回家后的对话感觉实在很不错,反倒让昴觉得至今为止的自己太可悲了。不过,每到晚上赫然发觉自己被人从床上(稍小的双人床)踢落,就不禁令他心想:「这家伙到底还要待多久?
  基本上,昴的天性就是喜欢一个人独处。
  所以这天,他下定决心开口询问:
  「……我说啊,亚鸟。」
  「什么事?
  「那个啊……呃……该怎么说呢……妳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不,就是……妳在这里待这么久……上一次不是才两天就回去了吗……」
  「所以说,关于这个我不是已经讲过了吗?
  「……妳讲了什么?
  「我说,『我已经不能变成精神体了』。」
  虽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也就是说……」
  「我以后都一直会是这副身躯的样子了。所以,我只能去这副身体到得了的地方。」
  「那……简单地说,那个、明白地说,也就是——」
  昴深吸了一口气——
  「妳要住在这里?
  「是的!
  昴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所以,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才带了『黄金右手』过来呀……」
  「……啊啊,那也就是说……」
  看吧。
  那种美好的事,背后一定有鬼。
  「那个……」察觉昴的表情,亚鸟不安地出声。
  「该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咦?这……怎么会呢!不,没那种事……完全没问题的喔?
  「就是说嘛!」语调马上飞扬了起来。
  「……太好了,人家很担心呢!要是被赶出这里,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啊啊!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对不起,一想象那情境,眼泪就……」
  感受性还真是丰富呢……昴在心中叹息。就在此时——
  (叮咚——)
  门铃响了。随着传来一阵声音:
  「昴,你在吗?
  听到现在最不想听见的人说话,昴大吃一惊,吓得魂魄都快从嘴里飞出来了。
  「……啊啊,啊!」怎么办?
  叮咚——门钤再次响了。
  「是我,开门!」是个粗犷的男性嗓音。
  被昴震惊的模样给吓到,亚鸟小小声地询问:
  「……是谁呢?
  「我的——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为什么当时会称呼父亲为「父亲大人」呢?至今还是个谜。
  「——没错,是我老爸、至今还在寻找和妳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的人、我的Y遗传基因提供者。」
  爸爸要是看到亚鸟,是否能把她当成恶魔呢?不,怎么可能——总之昴开始寻找藏匿少女的地方。持续鸣响的电铃和大门敲打声,以及越来越显得担心的声音——
  「喂,昴?你没事吧?!昴——?
  要是再继续沉默下去,他会不会以为我不在家然后打道回府呢?
  「——昴?你在睡觉吗?
  「我、我去开门!
  「不用开——!
  昴留意着以小声的音量叫住亚鸟,然后开始运作大脑回路。该怎么办?快想啊!
  ……啊啊……要是「透明喷漆」现在在手边就好了……
  话说回来,虽然是将亚鸟消去,但也只是让人看不见她,并不能解决问题。但尽管只能这样,也还是可以暂缓危机。这样不就好了?不管是谁,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好心理准备的。
  最重要的是当下这一瞬间——
  在这一瞬间度过危机。
  还是干脆来求神好了?不,这样好像不太合理吧……昴笑着心想。那么没办法了,向恶魔祈祷吧!「拜托帮帮我!」可是恶魔很坏心眼——正因如此,所以才是恶魔吧?连个答案都不肯给。

  于是——
  连这样的事也变成了稀松平常。

  日常生活又再度展开——

  <透明喷漆完>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22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6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在看不见的地方

  已经阅读过的人,感想如何?
  还没阅读过的人,初次见面,你好!
  大家好,我是勺之扫久光。为各位献上《恶魔同盟》第二集——

  「透——明——喷——漆——!

  咻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快住手!

  如此这般,这集是《恶魔同盟2透明喷漆》。
  「透明喷漆」——不觉得念起来的语感很不错吗?
  是不是会让人想大喊些什么呢?
  「透明喷漆·Invisible air」——直译就是「看不见的空气」。
  为什么空气是没办法看见的呢?
  试着去想想,还真有点不可思议。
  并不是因为空气是透明的。若是以透明一词做结,就成不了作品的题材了。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空气「看起来」就是那样……在看东西的时候,人类没有将视觉捕捉到的所有情报全都加以识别。进入眼中的情报,大脑只挑了必要部分进行识别,而我们「看见了」大脑所再构筑出的事物。那么,我们之所以看不见空气,是因为「看见」对活着的我们来说没有必要吗?明明要是没有空气,我们就活不下去的啊……算了,要是一一看见每个空气分子,确实也是非常烦人的事……我想,说不定在空气稀薄的星球上居住的生物,说不定是可以看到空气的吧。啊啊,真想看看耶!那些生物的眼中究竟映出了什么样的景色呢……?不过在地球上,至少在2002年当下,空气还乡得很呢!因此我们反而看不见空气。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就——
  ……我到底在写些什么啊?
  回归正题。呃——
  虽然话题扯远了,但我想说的重点就是——「看小说时,请读出作者隐藏在字里行间、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若非如此,故事就无法成立——至于我为何现在还要讲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是因为我在前作的后记等地方,再三反复表示「这不是推理小说」。结果我才这么一讲,身边就有许多人跟着同意说「嗯,这不是推理小说呢」、「没错,这真的不是推理小说喔」——谢谢你们。哇!混蛋!谁啊!至少有一个人也好,读一读字里行间的意思、读一读剧情气氛,就、就算是恭维的话也好,对我说声:「哎呀,这真的是杰出的推理小说呢!」来让我听听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此这般……
  为您献上推理小说——
  《恶魔同盟2透明喷漆》。
  是推理小说喔。
  不管谁再怎么说,这个故事都是推理作品。再次重申,这是推理小说。不这么认为的读者,假使您不这么认为,也请你们读一读字里行间的意思。请读一读看不见的气氛,至少对我说:「这是推理小说。」
  拜托!
  我会因此而觉得幸福——
  而且读出字里行间的意思,这个故事将会越来越有趣喔——对吧?大概吧。
  而且还有插图啊。

  ……对了对了。
  藤田香老师,谢谢妳画的美丽插图。
  真是可靠呢!
  我总是很期待!我可以如此断言,最……最期待妳的插图的人就是我,绝对错不了。嗯。唔噢噢!昴还有亚鸟变成图画了!有表情了!
  ……果然还是看得到图画和表情才好呢!就各方面来说,真有趣!

  啊啊……好想看见空气喔……
  我正在熬夜。是的,嗯。
  后记这东西真是个大敌……

  以上。抱歉以散文的形式呈现。
  ——清晨六点,即将迎接一个新的早晨,而「自作自受」一词,看起来开始如同「死亡时刻」一般——

  うえお久光  敬上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0-6 20:22 编辑 ]
发表于 2008-10-6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夜大大好猛!又有好东西可以期待了!
发表于 2008-10-6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智慧果实。。突然想起了恶魔果实啊

有股和VVV相似的百合香。。
发表于 2008-10-6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唔,挺喜欢这个书得,期待下
发表于 2008-10-6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始漫长的收集碎片过程了么。带魔法的推理还是可以看看新鲜的。
发表于 2008-10-6 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吧 第一卷把自己的幼驯染肢解保存  第二卷看看会是怎么样
不过这种作品还是不要期待其剧情推理的比较好
我们也只能关注下 萌 猎奇 以及主角的后宫了。。。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8-10-6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8-10-6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过第一卷之后一直在期待着这个~~话说总感觉第一卷只是序章,之后的才是正文,稍微看了下录入的部分,出现了好多新角色...这部书的角色(有个性的)还真是多...唯一担心的是,碎片一共有多少呢?总该不会是666吧....
发表于 2008-10-6 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总是感觉恶魔同盟很诡异,不知道第二卷里面又会发生什么
发表于 2008-10-6 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团长最近神勇,多谢分享,ms很有趣
发表于 2008-10-6 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终于开始录入了....果然小鸟游才是男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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