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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サイトウケンジ]椎名町学姊的安全日 2[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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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8 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8-8 17:27 编辑

椎名町学姊的安全日 2
───────────────────────────
作者:サイトウケンジ
插画:CARNELIAN
翻译:何力
扫图:任雷劈
录入:任雷劈
初校:任雷劈
修图:COCY、理子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内容简介

  我·樱田门次郎和椎名町学姊与藤里一行人,到八殿识老家所拥有的别墅玩。
  就在我看着学姊穿浴衣的姿态,享受和乐融融的气氛时,遇见了八幡朝颜、夕颜这对双胞胎,她们是识的表姊妹。
  台风来袭破坏了这段快乐的时光,别墅无法与外界取得连络,遭到隔绝。
  尤其今天是学姊的「危险日」,是敌人夺取学姊性命的大好机会。
  为了保护学姊,我鼓足了干劲,夕颜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让我十分在意的话。
  「等一下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在这般危险的日子里,竟然面临如此甜美的诱惑,让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有所隐情……





Contents

  【序章】
  Prologue

  【第一话】
  别墅与杀人事件
  【插曲】Interlude梦与心的夹缝间

  【第二话】
  内心与创伤
  【插曲】Interlude某人的黑暗

  【第三话】
  紧张局势与众人目的
  【插曲】Interlude黑暗之中

  【第四话】
  白天与夜晚
  【插曲】Interlude黑夜与白昼的夹缝间

  【终章】
  Epilo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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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Prologue

  ■七月三十一日晴空万里
  『八方馆·傍晚』



  事后仔细回想,对我而言那一天或许也是危险日。

  「初次见面,我是樱田门次郎,请多多指教。」
  在黄昏时分造访别墅的他,以礼貌而客气的口吻主动向我们打招呼。
  当时的他挺直背脊,尽管天气十分炎热,却始终维持着礼貌周到的端正姿势。眼镜镜片之后的双眼虽然显得锐利,但依然残留着温柔和少年般的稚嫩。他的身材高挑,即使穿着T恤,也能看出隐藏于布料之下的结实肌肉。
  「是、是的,请、请你多多指教!」
  和我一起出来回应对方招呼的妹妹·八幡夕颜以满溢着紧张情绪的声音说着。毕竟她一直都很不习惯面对异性。站在她身旁的我有点担心,但眼前的男子宛如理所当然似地,透过委婉拘谨的态度及稳重得体的遣辞用句,避免带给夕颜更多的恐惧。
  等确实掌握对方的相关情报后,我带着笑容对他开口说道:
  「请多多指教!我是姊姊八幡朝颜,她是妹妹夕颜。※一大清早就充满活力的是姊姊,傍晚才会小心翼翼地绽放的则是妹妹,这样或许会比较容易记住喔。」(译注:日文中「朝颜」指「牵牛花」,「夕颜」则指「夜开花」。)
  我精神饱满地向对方打完招呼后,顺便自我介绍了一下。
  说完之后,夕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忘了做自我介绍。
  「啊,我、我叫夕颜。请、请多多指教。」
  夕颜今天第二次说出了『请多多指教』,朝对方深深地鞠了个躬。
  「哈哈,好的。朝颜小姐、夕颜小姐,也请你们多多指教了。」
  男子像是刻意配合夕颜的多礼似地,再一次慎重其事地回了一个礼。
  原来如此。即使觉得对方的行为有些滑稽,男子仍然愿意配合,并不会因此觉得丢脸。
  也就是说,眼前这名男子正是所谓的『好人』。我在心里如此认定。
  「门次郎,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开始笼络八幡姊妹了呀。」
  男子身后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个双眼被一头淡金色头发遮蔽的少女。
  识大姊。一瞬间,些微的紧张跟着掠过我的心头。
  「好久不见了呢,识大姊。」
  「嗯……」
  从发际间露出的蓝色眼眸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宛如要看穿我的一切一般。一股『该不会被看穿了吧』的危机感不禁涌上心头,紧张的情绪也跟着向上攀升。
  站在我身旁的夕颜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只见她的双肩正微微地颤抖着。
  「朝颜,夕颜,好久不见。你们都成了美少女,而且已经到达足以诱惑门次郎的等级了。真是了不起,本人是打从心底如此认为喔。」
  「识、识大姊也一样变得很漂亮呀。」
  看来我们盘算的事尚未曝光的样子,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毕竟我们已四年不见,很多事有所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她似乎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但我想她应该会将这当作是久别重逢所产生的变化之一吧。
  「本人也为了达成诱惑门次郎的目标,开始在追求女性的魅力。」
  识大姊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部。
  她的罩杯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又或者比我们大一些。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呵呵,两位就是即将在这间别墅里照顾我们的八幡姊妹对吧?初次见面,我是椎名町香夜。」
  紧跟在识大姊之后出现的,是一位有着惊人美貌却又不失娇弱感的女性。和她的身材相比,我们两人几乎没有值得一提之处。眼前的女性有着一对令人瞠目的丰满胸部,此外还散发着清纯且稳重的氛围,令见者难以多做遐想。
  这个人就是椎名町香夜。身为关键人物的她,具备的条件果然与众不同。
  「你们好!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啰。啊,我叫做藤里唯香。」
  「嗯,看起来是个别有风情的地方。之后就麻烦你们了。我是她的随从·九宝那岐。」
  接连出现的两名女性虽然风格迥异,但同样是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女。
  眼前一字排开的女性都拥有高水准的美貌,令人不难理解女性想要追求魅力的心情。
  不过,我不能就这样被这群人的气势给压倒。由妹妹夕颜羞怯畏缩的反应看来,她已经彻底举白旗投降了。身为姊姊的我再不赶紧打起精神加以对抗的话,整个场面被对方掌控住恐怕只是迟早的事。
  「没问题,请大家多多指教啰!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将各位的行李分别搬到你们每个人的房间里,所以请大家先到客厅好好休息一下吧!夕颜,相关的接待准备应该都已经做好了吧?」
  「是、是的,姊姊。请各位经由玄关大厅前往走廊,然后往右边走就能看到客厅了……我、我已经将冷气打开,此外麦茶和西瓜也已经冰好了。等我们将行李放好之后,就会立刻拿出来让各位享用。」
  八殿家的识大姊交代给我们的工作,便是担任这间别墅的女仆。
  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尽力让莅临的来宾能够享受舒适愉快的时光。
  因此,搬运行李及伺候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
  「只有你们两个人搬所有人的行李太辛苦了,我来帮忙吧。」
  他理所当然地提议道,并且抢先一步将夕颜准备拿取的行李提起来。
  「咦~呃、可、可是……
  「没关系啦,男生本来就应该在这种时候出力呀。」
  夕颜有些困扰似地将手缩了回来,门次郎先生却面带微笑地向她这么说道。
  那一瞬间,夕颜的脸庞忽然变得通红,并且举起手轻碰着自己的嘴角。这女孩还真好懂呢。她的脸上明显露出了被攻陷的表情,加上那对变得闪亮湿润的双眼,就连耳朵也变得赤红。想必她的心脏此刻正狂跳不止吧。
  话说回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做好女仆的工作,劳烦客人提行李或许并不是太适宜的做法。
  「识大姊,这样子可以吗?」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向识大姊进行确认。
  ——她那永远只给人冷漠印象的视线此时变得温柔,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门次郎是个天然的搭讪男,不用顾虑太多,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
  「原来他是个天然搭讪男呀……」
  「识,拜托你不要向初次见面的对象散播我的坏话好吗?」
  尽管门次郎嘴里嘟哝着,他还是将另一件行李扛到了肩膀上。
  那原本是我要搬运的行李。
  「失礼了。本人应该称呼你无胆天然搭讪男才对。」
  「唔~~」
  啊,他看起来好像受到了下小的打击呢。无胆——这么说的话,面对女性,他反而是很晚熟的。只见周围的女性全都面带笑容地注视着两人交谈的模样,看来他们的关系似乎颇为亲密的样子。
  「啊、呃,门次郎先生,谢、谢谢你……」
  手始终轻放在唇上的夕颜,用微弱到难以辨识的声音嘀咕着谢词。那双眼睛也依旧专注地凝视着对方。
  「嗯?算了,这点小事不用在意啦。还有,识说的话只要听一半就行了喔?」
  「好、好的……」
  天然——我似乎也能理解这样的形容了。看来他似乎不太习惯与他人相处的样子。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像这样不分男女,以最诚挚的心来与每个人接触吧。
  我非常能够了解他的心境。因为和他人之间的距离感,正是构成人格最重要的要素。由识大姊事前提供给我们的个人资料来看,也不难了解这个人所采取的应对态度确实其来有自。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我们也自己将行李搬到房间之后再来休息吧。」
  「咦~真的吗?我了解了。既然如此,就由我带领各位前往房间吧——!」
  他的言行举止,会引领其他女性跟着采取行动。
  虽然看似只是个随从,却能够极其自然地立于人群的中心点。
  樱田门次郎似乎就是这样的一名青年。
  ——而这样的他,也正是我们的标的物。
  「唉……」
  夕颜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应付眼前状况的力气。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我不禁暗自担忧起来。
  不过,我会一直陪在她身旁,所以应该不会有事才对。只要是夕颜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让她顺利去完成的。我再次如此下定了决心。

  「那么,各位!再一次欢迎你们来到八殿家的别墅——『八方馆』!」

  我拉开嗓门,高声做出宣示。
  同时,我也反覆在脑中提醒自己,接下来将会发生把门次郎先生一行人卷入的事件。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椎名町学姊的危险日

【第一话】First Story 别墅与杀人事件

  ■危险日:搜寻结果
  ·找不到与安全日一致的相关搜寻结果。
  ·搜寻结果共有0笔。
  ·没有符合的说明内容。
  ·找不到符合该关键字的相关搜寻结果。

  ·意指危险将会到来的日子。



  『听好了,哥哥。因为这次旅行所有的成员全都是女性,所以需要一名男性来带领。你明白吗?』
  「啊、嗯,我知道啦。」
  无论什么时候,和妹妹通电话这件事总是令人有些害臊,像这样在旅行时的住宿地点通话,更是让人有种莫名的慌张感。我只能用手遮着嘴巴,身体微微向前蹲地小声回应着,而妹妹此时应该是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大剌剌地讲电话吧。我们两人此刻的心境几乎可说是大相迳庭。
  『现在这个时间你们在做什么?』
  「才刚用完餐而已。吃过美味的料理之后,大家正在等着甜点送上来。」
  一知道妹妹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所有人立刻向我投以温柔的视线,感觉就像是在对我说『要好好珍惜家人喔』、『还真是个过度保护哥哥的妹妹呢』。因此我才会迫于无奈地退出餐厅,跑到走廊上偷偷摸摸地讲电话。
  『在海边玩得开心吗?你的精神状态应该还好吧?』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毕竟妹妹会如此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的『心』就像是妹妹所做的东西一样。由于我出身的家条十分特殊,导致我的精神层面并未发育健全。而妹妹为我打理了身边的一切,直到我得以成长为一个平凡的高中男生。多亏她愿意灌输我理所当然的常识、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和温柔体贴的照顾,才使得『樱田门次郎』这个人格得以成形。即使说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也不为过。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被卷入了某起事件,而且还一度丧失了自己的『心』。
  后来在许多人的帮助之下,我才能维持住此刻这个普通的自己。而负责我的精神照护工作的妹妹会感到担心也是不难理解的。
  「喔,我没有问题啦。虽然有种一旦拿掉眼镜,自己的感情就会消失的感觉……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只是确实切换了开关而已,平时也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在海边被穿着泳装的女生包围,才会感受得到「心」对吧?』
  「我完全无法否认。我坦率地觉得,能看见这一幕画面真的是很棒的事。」
  『那就好,请继续享受这段时光吧。还有,下次也请带我一起去海边,那样我才能够消除自己此刻所感受到的一点点嫉妒。』
  原来她在嫉妒啊。能让妹妹产生这样的感觉,倒是令我觉得有些开心就是了。能够感受到这般难以言喻的心情,想必也是来自于『心』的恩惠吧。
  「哈哈,谢谢你,我一定会带你去的。」
  『我会好好期待的。还有,我也很期待你带回来的伴手礼。』
  「那么,我就去问一下识,看这附近有卖什么好吃的点心吧。」
  这里若是一般的观光旅馆或饭店,周围或许还会有一些卖纪念品的小店。但是,这一次的旅行是到八殿家的私人海滩游玩。而八殿家的别墅附近,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像是在贩卖纪念品的店家。如果去询问别墅主人,也就是八殿家的女儿八殿识的话,或许就能得知这一带的美食或物超所值的纪念品情报。能买到像是当地限定的布丁之类的东西是最好了,不过也得注意不要买到太过奇怪的口味。尤其是找识商量的时候,被她推荐奇怪东西的可能性很高,所以一定得多加提防才行。
  『最近经常听你提到「识」这个名字,难道说哥哥你……』
  「嗯?」
  『恋爱了吗?』
  「噗!」
  她的用词选择和词汇所代表的意义,令我禁不住喷哧出声。
  「什么恋爱……你想太多了吧。」
  『不。以哥哥喜欢椎名町学姊来说,就我所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接触到的状况来看,都是相当简单易懂的模式。因为无论我再怎么看,你对学姊的感觉只像是「一个毫无任何经验的男生,单纯地对充满吸引力的学姊抱持着憧憬」而已,所以没有任何问题存在。』
  意思是说某些情况当中确实是有问题存在?这令我有点在意起来了。
  『但是,从哥哥口中说出「识」这个名字时,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亲昵感。不论你碰上了什么困难,就会想到要找识帮忙,这种带着轻浮的意识依赖女性的态度的确令我十分震惊。』
  听她这么一说,我似乎确实会这么做呢。
  『哥哥原本是个连普通朋友都不会依赖的人,但却经常毫不顾虑地依赖着识。所以我才判断哥哥心中可能对她抱持着「爱」这样的感情。』
  ——说得也是,毕竟我身边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本来就没几个。
  如果是女性朋友,我脑中此刻顶多也只想得出两个人而已。
  而且这两个人都在这次的旅行名单之中。其中一个人是同班同学,对于身为转学生的我总是不吝照顾的藤里唯香;另一个人则是委员会的学妹,同时也是剑道社的王牌·久宝那岐。然而,自己对于她们却没有如同对识一样轻松自在的亲昵感。虽然她们都是自己的朋友,也算是相当重要的人……但是,自己依然不会在碰上困难时开口寻求她们帮助。
  相反地,一旦她们碰上任何困难,自己必定会义无反顾地提供协助。
  原来如此,所以自己对于识真的有一份名为『爱』的感情?会是这么一回事吗……
  「人的心还真是一个充满未解之谜的东西呢。」
  『你会因为看见对方而心跳加速,或是两人的脸靠近时,就会想和对方接吻吗?』
  「唔,我对识倒不会有这种感觉就是了。」
  『意思是你只会对椎名町学姊有这种感觉吗?』
  「………………是啊。」
  『哥哥的精神层面看起来似乎相当专情,这一点我确实满放心的。不过,我心里的嫉妒却还是有愈来愈强的迹象,所以我会期待你带高价的伴手礼回来的。』
  「唔……我会好好找的。」
  明明是她提出那个话题的,现在却说什么嫉妒有愈来愈强的迹象,这也太矛盾了吧……不过,或许她是在教导自己『人的心中也存在着如此矛盾的情感』也说不定。每当这种时候,自己总是会老实地接受她的教诲。
  「……我的零用钱会稍微提高一些吗?」
  『关于这件事嘛,等我看过伴手礼之后再决定吧。』
  听到她那带着莫名雀跃的语气,我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么,就请你好好享受这次的旅行吧。』
  「嗯,谢谢,我会加油的。」
  『享受是不需要加油的。晚安。』
  「嗯,晚安。」
  哔。虽然还不到就寝的时间,但是她的这声晚安总是能让我内心感到十分温暖。
  对于妹妹,起初的我其实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对她的言行心怀感谢,以一个人类的立场重视并且珍视着她的存在。
  这都是由于她努力地造就了我的『心』的缘故。
  她真的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一旁支撑着我,堪称完美的妹妹。
  「原来如此,本人现在确定你有恋妹情结了。」
  有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向我搭话,我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而震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正后方站着一名双眼被浏海遮住,个头娇小的少女。
  是八殿识。她身高一百五十三公分,体重不明。身材纤瘦而娇弱。一头稍微过长的头发以蕾丝般的缎带随意地绑着,眼睛则是被浏海遮住了。她的双眼是呈现一蓝一金的双色瞳,只要将头发整理得整齐一些,就会是个外表充满神秘气息的美少女。
  从拥有别墅一事来看,不难看出她是大户名门家之女,同时也是一位坐拥万贯家财的千金小姐。可是,她现在却住在我所就读的县立樱花山高中的电算中心的管理室里。我的人生已经算得上是充满谜团,不过识同样是个不落人后的谜样美少女。
  「你所谓的『恋妹情结』,如果是指『重视妹妹的哥哥』这样的意思,我就欣然接受吧。」
  「本人的意思是指,对于姝妹有着异常爱恋情感的男性。」
  「那我只能说你搞错了。」
  「本人说的是事实。」
  从发梢中露出的蓝眼正咄咄逼人地瞪着我,但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正常来说,会对妹妹产生性兴奋反应这种事是不该发生的。虽然她对于我周围的女性抱持着名为嫉妒的情感,但是那应该不是针对身为哥哥的我所发出的性暗示,顶多只能算是妹妹『想要独占哥哥多一点的时间』这样的私心作祟而已。
  「识,你应该很了解我不是会去想那方面的事的人才对啊。」
  「明白了,那么下一次本人会准备『春药』的。」
  「拜托你不要多事准备那种东西。用那种东西操纵人心是不对的。」
  「只是要操纵性欲而已。」
  「那更不行。」
  「……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听你的吧。」
  识低垂着微红的脸颊嘀咕着。原来这就是她不太情愿的反应啊。
  「话说回来,你不要无声无息地从背后靠近我啦,很吓人耶。」
  「门次郎明明是杀人技术的佼佼者,但是却不擅长察觉他人的气息吗?」
  「说到那一方面的技术程度,应该是久宝比较厉害吧。该怎么说呢?毕竟如果随时保持警觉的话,我就无法保有自己的『心』了。过去我曾经被妹妹这么教训过。所以戴着眼镜的时候,我会尽可能避免刻意去感受他人的气息,应该说我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了。」
  「你说养成习惯,意思是你原本就具备这样的能力了是吗?」
  「是啊。我妈妈的训练简直就像是地狱一样呢……我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闪躲着不知道会从哪里飞过来的球。此外,像是走在路上时,我也得闪躲突然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飞刀。总之,我被迫接受了许多诸如此类的恐怖训练。」
  「简直就像是漫画一样嘛。」
  「现在的我已经了解了。当时妈妈一定是参考了漫画或动画,才会想出那些特训内容。」
  「真是位可爱的母亲呢。」
  识的声音听得出些微的起伏,只见她的小嘴微微地泛起了笑容。
  「希望有一天能和她见上一面。」
  「……说得也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妈妈在某一天忽然毫无预警地失去了音讯,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想,她应该会对我的改变感到高兴吧。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包括我认识了一个自己能够轻松地与之交谈,名字叫做『识』的女孩子。虽然搞不好妈妈会像刚才的妹妹一样,将她误认成是我的『爱人』,若是这样,就代表我已经拥有了足以让人产生这类误会的『心』。我想将这一切都传达给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妈妈知道。
  「是以伴侣的身分介绍本人对吧?」
  「才不是。」
  「难道是小三?」
  「那种身分也不太好吧。识,我觉得你这方面的遣辞用字有点太过火了,拜托你自制一点吧。」
  「……好。」
  她虽然不太服气,至少还是老实地应允了我的要求,所以我也就此打住吧。

  「喔,你们在这里打情骂俏吗?甜点就快要准备好了,甜——蜜蜜的对话就留到甜——滋滋的点心时间结束后再说吧!」
  「啊、呃,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一道精神饱满和委婉羞涩的声音传来,我和识不禁同时循着声音转头望去。
  只见有对和识身高相去不远,都有着一头浅栗色长发,长相也十分相似的双胞胎就站在眼前。她们身上穿着充满日式风情的女仆装,年龄看起来似乎是国中生的样子?至少不论怎么看都不觉得两人比我年长。
  甩着一头俏短可爱的双马尾,脸上始终挂着活泼笑容的是姊姊『八幡朝颜』,至于忸怩地在脸前用手拨弄着盘在头部后方单束马尾的,则是妹妹『八幡夕颜』。
  两人的外貌和身材几乎如出一辙,但散发出来的氛围却恰巧相反。据说身为识的表妹的两人,似乎是特地以『帮佣』的身分前来这间别墅的。也就是说,她们算是八殿家的亲戚,照理说也有着千金小姐等级的背景地位才对,不知为何却成了服务大家的女仆。
  「话说回来,门次郎先生还真是一点都让人大意不得耶。明明都已经有识大姊这个真命天女了,竟然还让其他三位美少女陪在身边!」
  「呃,朝颜小姐,你误会了啦。」
  「你不必加上『小姐』两个字也OK喔!毕竟我早就已经改用充满亲密感的昵称在叫你了嘛。」
  「……那么,我就叫你朝颜啰。呃,首先……虽然我觉得你话中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
  「不需要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啦!别担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朝颜用双手『啪』地用力拍了两下,以声音让我闭嘴。
  「我想,因为门次郎先生是个很棒的男生,所以不光是识大姊,你也很重视其他人,而且会想要一并照顾对吧?」
  虽然觉得她搞错了某个根本上的问题,但是我确实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地重视,也想要帮助每个人,就这一点而言她的说法并没有错,因此我噤口不语。
  「而在这段假期中,你要加深和每个人之间的羁绊对吧?」
  「呃,算、算是吧。如果能变成那样的话,我当然会觉得开心就是了……」
  无论是藤里或是久宝,还有椎名町学姊,我对她们的了解确实等同于一张白纸。如果可以藉由这次旅行敞开心房、稍微拉近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当然不失为好事一桩。
  「正因为门次郎先生如此体贴温柔,甚至让我的妹妹夕颜也对你一见钟情了!」
  「噫咦咦咦咦咦!?姊、姊姊,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呀!?」
  「我有说错吗~当门次郎先生走进别墅的时候,夕颜不是一直盯着他看,而且还变得满脸通红的吗?那就是恋爱呀!」
  「噫哇哇哇哇哇!?就、就算真的是那样子,你也不可以在本人面前说出来呀~!?」
  夕颜小姐……看到她一脸慌张亟欲澄清的模样,害我都忍不住想以昵称『夕颜』来叫她了。只见她的脸宛如火烧般地赤红,拚命在朝颜面前胡乱地挥着手。
  「呀哈哈哈哈!既然喜欢的话,就要快点将这样的感情传达给对方才行喔!」
  不像是在恶作剧的姊姊朝颜,露出宛如太阳般的灿烂笑容如此说道。
  这种时候,身为当事人的男生应该要怎么表示才好,其实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唔……」
  但是,当我看着夕颜时,也会有种胸口发热的感觉。是因为我听了她们刚才那番对话的关系吗?每当夕颜热切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的胸口也会跟着产生一股悸动。这种感觉是什么?简直就像是和妹妹在电话里谈到的『爱人』一样嘛。
  「啊,呃,门、门次郎先生?」
  她畏畏缩缩地仰头看着我,我心中的悸动变得更加剧烈。等一等,樱田门次郎。光是凭『对方可能对自己有意思』就心跳加速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太单纯了一点?
  我顶着一张同样炙热的脸庞,在困惑着自己的身体反应之余,嘴巴也只能支支吾吾地挤出一些『啊』或是『呃』之类的发语词。
  「你、你看啦,现在连门次郎先生都觉得很困扰了——!」
  「呀哈,夕颜,有什么关系?他看起来或许是很困扰没错,但那并不是『不喜欢』的表情呢。在我看来倒像是『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回应才好,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的表情。搞不好这是你的大好机会喔!?」
  「拜托你不要说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啦~!」
  夕颜更加慌乱地挥手澄清,反而让我觉得有种滑稽般的可爱。能够受到这种有如小动物般的女孩欣赏,确实是件十分光荣的事呢。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实际上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但至少应该诚实地回应她的感情才对。
  「啊、呃……夕、夕颜。」
  「是、是的!」
  夕颜像是被电到似地跳了一下,双手立刻定格不动。接着她动作僵硬地缓缓转过头来,赤红而噙着泪水的脸庞着实令人心疼。但是,朝颜却依然在她的身后『嘻嘻——』地窃笑着。
  「因为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抱持这样的想法看我,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才好。但是,我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很开心的。如果你愿意和我当个朋友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很大的帮助了。」
  「啊、是、是的。我、我、应该是我这么说才对、请你多多指翘!」
  应该是『指教』才对吧?不过,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这一点也很可爱就是了。
  她身上散发着宛如小动物般纯洁无瑕的氛围。我想,自己之所以会如此慌了手脚,或许是因为身旁围绕着的女生个性都很从容不迫的缘故。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做了个深呼吸。
  「门次郎。」
  「识,怎么了吗?」
  「只要你也进入面红耳赤的发情状态,不就可以和对方发展成『大人之间的关系』了吗?」
  「发、发情——!?」
  夕颜的耳根像是要发出『噗咻』声般变得通红,接着便整个人顿失力气般瘫软在地。
  「哎呀呀,夕颜也真是的。」
  朝颜将手轻轻放在妹妹的额头上,同时试着以另一只手将她扶起身。
  「识,你的表妹们,特别是小表妹好像对这种事完全没有免疫力的样子,所以我想还是尽量……」
  「为了让她能够拥有免疫力,拜托你尽量让她多接触这种事吧,识大姊!」
  「了解。那么,本人就调整成困难模式吧。」
  朝颜和识对着彼此竖起大拇指,并且互相点了个头。
  我则是打从心底同情着夕颜。此刻,她的双眼依然无法定格地转个不停。
  「对了,门次郎先生,你觉得这间八殿家的别墅『八方馆』如何?是不是一个待起来很舒服的地方?而且感觉充满了谜团,很有意思对吧?」
  这么说来,这间别墅……不如说是宅邸,从建筑本身看来,确实就像是充满迷幻风格的『某某馆』系列一样。待会儿我再到入口大厅去重看一次贴在那里的馆内构造图吧。
  「是啊,如果没发生什么奇怪事件的话,就是最棒的了。」
  「咦——可是,难得今晚正好有台风登陆耶!而且这座别墅周遭又被森林包围,简直就像是一座陆地上的孤岛,在这里想要来个几起杀人事件都没问题喔?」
  「做那种事会引起很大的骚动,我想还是不要比较好。」
  「咦~可是,我觉得大家……看起来都像是这一类的人耶?」
  看来识的两位表妹,也就是眼前这对双胞胎姊妹,已经打探过所有关于我们的情报了。
  不过,八殿家系从以前开始就是血脉紧密相连的一族……也就是说,无论是表妹甚至是远房亲戚,似乎都会定位在『夜族』或『眷属』这类和家系有着深切关系的位置上。
  朝颜所谓的『像是这一类的人』,也就是在指我们……是在这个普通社会的暗处,赌命战斗的夜族和眷属吧。
  「因为都是这一类的人,才会尽可能出远门到这里,避免让一般人察觉到不同。」
  「喔,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呢。不过别担心,交给我吧!既然有我在这里,顶多只会让这间别墅发生谜样的杀人事件而已喔。」
  「姊姊,他的意思是希望你尽量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啦……」
  「咦——是这样吗——?难得来到这个适合演出『连住附近的人都害怕不已的无脸妖怪出没传说』、充满效果的绝佳地点了耶!」
  朝颜不甘心地强调着。看来不只别墅、传说,就连双胞胎和台风,都成了她的特效道具的样子。
  就算她早已事先架设好了舞台装置,对我来说也只是徒增困扰而已。
  只是在她讲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反倒有种奇妙的安心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呃,感觉好像聊太久了呢。我去拿甜点过来让大家享用,请识大姊和门次郎先生都到餐厅里去等候吧——」
  朝颜说完便迳自挥了挥手,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现场。
  「啊,那个……」
  在追着姊姊的脚步离去之前,夕颜脸颊泛红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嗯?」
  「啊、没、没什么……只是,刚才的事……请、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语毕,夕颜先是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便出乎意料地以充满活力的速度,啪哒啪哒地紧跟在姊姊的身后跑走了。
  「……唔。」
  总觉得在夕颜离开之后——自己似乎还能够依稀闻到她所留下的甜美香气。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口奔腾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叫事呢?被对方爱慕着,这么令自己感到困扰吗?
  「反应,应对,把握状况,门次郎,每一件事情是不是都各有难处呢?」
  「的确。就像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对我一见钟情,或是对她姊姊将事情公诸于世而感到困扰之类的事。她就这样将这些问题直接丢到我身上,还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或许我应该多看一些恋爱小说或连续剧才对。以我现在所拥有的知识,实在无法确定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你不了解这些问题吗?」
  「嗯?啊,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我会好好地思考,并且以自己的话来加以应对。我想这应该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了。」
  面对『情感』的时候,不能光是以『常见的应对知识』来回应。
  因为对方爱慕着『樱田门次郎』,因此我应该思考发自『樱田门次郎』内心深处的话语来加以应对才行。
  「正是如此。」
  识满意地点了个头。她的侧脸……看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开心。

  ■  ■  ■  ■  ■

  叩叩。
  我敲了敲椎名町学姊的房门,学姊稳重的应门声立刻从门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打扰了,我是次郎。」
  喀嚓。门把被转开了。
  「欢迎你,次郎同学。你穿※甚平的模样很好看呢。」(译注:指日本一种和服便服,现代多为男性或儿童在夏天所穿着的家居服。)
  笑容满面地迎接我到来的……是穿着一身樱花色浴衣,看来令人倍感爱怜的椎名町学姊。我的胸口不禁跟着起了一阵骚动。
  学姊个头娇小,有着一头细黑长发,看起来宛如和风美女般娇媚动人。
  「怎么了吗?」
  「呃,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美的景象。」
  我双手合十地向学姊道谢。
  「咦咦咦!?」
  她的脸上涌现红潮,立刻着手整理起自己的胸口和衣领的状态。
  「不好意思,但是这样的穿着真的很适合美丽的学姊喔。」

  「讨、讨厌啦,次郎同学真是的……」
  光是看见学姊白嫩柔软的脸颊变得如此红润,就足以令我心痒难耐。妹妹曾说过我对学姊『抱持着憧憬』。此刻我的心脏如此剧烈地跳动着,难道这就是憧憬的表征吗?
  「总之,我得先冷静下来才行。再这样下去,为了看见学姊更加害羞的模样,总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样子。」
  「你、你这样子我会很困扰的。」
  「喔,看来门次郎好像打算用暴力侵犯学姊耶,那岐。」
  「唔,那我们还是稍微……不,或许得在房里待个三小时左右比较好呢。」
  吵吵闹闹地从走廊上跑来的藤里和久宝,也已经各自换上了浴衣装扮。
  「不对啦,现在就应该阻止他才对!」
  我们开心地注视着学姊面露难色大声叫喊的样子。
  说到开心地注视,藤里和久宝此刻的服装也都相当地华丽且吸睛。
  藤里穿的是上头有着金鱼图案的可爱浴衣;至于久宝则是穿着以深蓝色为基底,散发着成熟风味的浴衣。两个人选择的浴衣都十分适合她们,令我不禁有了『啊,日本真是个美好的国家呢』这般的感叹。
  「提议举办浴衣派对的是本人。」
  「了不起,识。这个提议真是太棒了。」
  不知什么时候,消除了气息的识已经悄悄地站在众人的身后,而我则是毫不讶异地对她表达了赞美之意。识穿着一件红色的高雅浴衣,和她玲珑的身材十分相衬。穿浴衣的时候,她似乎就不会再穿上那身白袍,这点也令我放心不少。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个平凡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她能拨开浏海让眼睛露出来,但这样的要求或许就有点过头了吧。即使不刻意这么做,识也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嗯,无论是提议的内容或是自身的打扮,都令我双眼不禁为之一亮呢,识。
  「门次郎。」
  「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识忽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今天本人允许你去将某个人的浴衣胡乱地扯开。」
  「什么?真的吗?」
  「不可以。」
  椎名叮学姊间不容发地对识提出了吐槽。
  总觉得最近学姊的吐槽功力有愈来愈高深的迹象。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就是了。
  「对了,学姊,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大家到里面再聊吧。」
  「啊……好、好的……各位请进……」
  原本打算为学姊解套而如此提议的我,却反而被对方以带着些许怨憝的眼神瞪了一下。看见学姊噘起嘴角一副闹别扭的模样,我在因此而觉得胸口闷痛之前,已经先感到全身掠过了一阵微颤。不妙,我得在这种感觉变成习惯之前找回自己原有的温柔才行。
  虽然也觉得学姊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变得相对强势,但我的内心却也为之荡漾不已。毕竟,原本光是看见学姊露出的笑容、害羞或是闹别扭的模样,就足以令我顿失平日的冷静了。
  所以,大家一起进入她的房间,对我而言也算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抵抗。
  「嘻嘻,门次郎看起来很开心呢。」
  藤里迳自凑近我身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道,同时还不忘向我眨了一下眼睛。以那抹笑容来看,她在我们学校的美少女排行榜中独占鳌头确实是当之无愧。如此美丽的女孩因为我的『开心』而笑逐颜开,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件比什么都开心的事。


  学姊的房间内部和其他房间一样,是梯形格局。而且房里隔成了客厅、寝室和厨房各一的空间,宽敞的程度即便称之为住宅也不为过。
  八殿家的别墅『八方馆』是一栋正八角形的两层楼建筑,外观的设计风格则是给人一种犹如西式洋房的感觉。一楼为入口大厅、餐厅、大浴场和客厅。此外,还有书房以及男女分开的洗手间等设备。二楼则是由七个房间所构成。
  正八角形的每一边都有一间房间,南侧则设有通往入口大厅的楼梯。每一间房间的寝室里都有一张大床和桌子,除此之外还有沙发、大型电视、电脑桌,并有淋浴间、个人洗手间等设备,给入住者宛如身处高级饭店般的享受。
  在一楼中央有一处精心打理过的中庭,当中充满了丰沛的绿意,位于中央处的池塘有鱼儿悠游其中。至于二楼由于少了中庭,因此可以从房间前方的走廊眺望楼下的中庭风景。
  「真是一间设计十分有趣的房间呢。」
  藤里笑容满面地用手轻拍着墙壁,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你该不会是在找暗门吧?」
  「这个方向是门次郎的房间对吧?我只是在想~墙上如果有个可以偷窥的小洞,那一定很有意思呢——」
  「呃,虽然听起来确实是很有意思,不过学姊应该会很困扰吧。」
  「如、如果那里有个小洞的话,次郎同学真的会偷看吗……?」
  椎名町学姊立刻露出困扰的表情看着我。看到她的反应,我心中的坏虫也跟着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好想让她的表情染上更多羞涩,最好能困扰到变成满脸通红的状态,然后忍不住用双手遮住脸,那我就可以在一旁窃笑地看着这一幕了。但是,这时候如果回答『我当然会偷看啰!』绝对会被贴上变态的标签。也就是说,我如果太过执着于窥视学姊的反应而顺势回答的话,就会成了变态……这应该是藤里经过算计后所布下的陷阱。于是我先用右手中指轻轻地推了一下眼镜,然后再以平静的语气做出回应。
  「我的确很好奇学姊私人时间都在做些什么,可是比起偷窥,我更想当个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学姊的男人。」
  「喔……咦?啊……咦咦咦咦咦!?」
  嗯?
  只见学姊先是露出终于放心的表情,接着又立刻瞪大双眼,整张脸也跟着转为通红。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过困扰的关系,她还用双手捧住了炙热的脸颊。想不到我朝思暮想的画面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唔哇——门次郎还真敢说呢……」
  「喔,不愧是门次郎学长。绝不会轻易地落入陷阱,而是以其他的方式达到目的。」
  我虽然很想亲眼目睹这样的椎名町学姊,然后为此感受嘴角上扬的喜悦,却没料到自己那句话竟然会导致这样的反应。等等,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对方私生活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简单地说,应该就是她的家人吧。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所谓的家人指的并不是兄弟,当然也不是她的父亲。
  也就是说——刚才那句话的含意,是指我想要成为学姊的丈夫。
  也难怪学姊会这么害羞、这么困扰了……
  「哎呀,反正他一定很乐意吧。」
  「他、他会很乐意吗……唉……」
  害臊指数来到顶点的学姊,仿佛觉得很疲倦似地轻轻叹了口气。
  而我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却也忍不住幻想起那样的人生应该是相当美好才对。如果成为学姊的丈夫,就能够更容易地继续保护她了,便利性这一点竟然也出现在我的思考范畴之中。
  「在和香夜上床之前,私人教育的课程就交由本人来负责吧。」
  识说完,便动作迅速地松开了衣领,露出雪白的肌肤。
  「识,停下你的动作。」
  我用左手抵着眼镜,再以右手制止了识。
  「有什么问题吗?」
  「最近识的发言实在太麻辣了一点,拜托你将麻辣度减半好吗?」
  「减半是吗?本人了解了。」
  识点点头,随即停止了几乎快要露出香肩的褪衣动作。
  她那白皙的细肩和锁骨映入我的眼帘,这般画面反而显得性感撩人,令我不禁心跳加速。
  虽然她没有椎名町学姊那对如同兵器般的巨乳,但充满魅惑的胴体依然令人无法将视线移开。
  「嗯?这时候我们是不是也不能输给识妹妹,应该一起加入诱惑门次郎的战局才对?」
  「唔……我当然不能够连续输给八殿识两次。即使必须忍耐做出羞耻的行为,我也打算以稍微大胆一点的打扮来展露自己的身材。」
  「不、不行不行啦,你们三个人不可以做出这种事!」
  椎名町学姊难得失声大喊,双手同时比出了一个偌大的X字型。
  「次郎同学,让、让女生做出诱、诱惑自己的行为,这、这种事是不好的喔。」
  虽然我个人相当欢迎她们来诱惑我,但是在椎名町学姊的面前和其他女生打情骂俏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如果她会为此稍微感到嫉妒的话,对我来说当然没有比这个更开心的事了。话说回来,我之前不是才刚让妹妹吃醋而已吗?
  在人类所拥有的负面情感中,『嫉妒』似乎特别容易不动声色地突然涌现。才以为胸口只是稍微苦闷难受罢了,岂料一转眼间就转变成足以腐蚀精神的巨大心魔。毕竟名为嫉妒的情感,是被称为『七大罪』当中的一项罪名,此种感情失控时所带来的灾害,据说甚至可能毁灭一整个国家。
  感情对于人、国家乃至于全世界,都可能是一种威胁。对于目前正在学习『心』和『感情』的我而言,更是能切身地体会到其中的深度。
  「好了,识,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请你快将浴衣穿好吧。」
  「了解。」
  识淡然而不带踌躇地将身上的浴衣重新穿好。对我来说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见到识如此顺从地听命行事,反而让我有种必须随时提防她的警觉。看来揣测对方心中的想法也是我必须学习的一环呢。
  「呼……说真的,大家绝对不可以做出诱惑次郎同学的事情喔!」
  椎名町学姊轻声提醒她们三人。不过,回想起我和她之所以能够变得这么要好的那一天,学姊开放了这一切的那一句话,对我而言才是无可比拟的诱惑。

  『今天是安全日,所以请到我的房间里来吧。』

  我想,自己应该不会再接触到超越这句话等级以上的诱惑了吧。因为这是成为情侣的男女,下定决心想要让彼此间的关系有所突破时所使用的台词。这里的重点便在于『下定决心』这个部分。那并非是指点到为止的亲热,而是代表着彼此即将跨越一条未知的线。
  只是当事人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就是了……
  仔细想想,后来我们甚至还一起洗了澡呢。只是如果现在将这件事说出来,学姊一定会陷入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慌乱状态,因此我决定将这段美好的记忆悄悄地收藏在心里。
  「香夜,那么和他一起洗澡算是在你的容许范围之内吗?」
  「咦咦咦!?那、那个、不是的,我并没有诱惑的意思……」
  不过就在下一秒,我刚收进心里的秘密便被识毫不留情地给拖了出来。
  那个时候……也就是椎名町学姊和我遭到杀害,而再次复活的时候。
  我为了清洗血迹而借用了浴室,至于椎名町学姊则是为了向我说明状况,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
  学姊拚命地压抑害羞的心情踏入男生浴室的勇气,让我深受感动。只是当时学姊穿着泳装一事让我在放心之余又感到满遗憾的就是了。
  「嗯?一起洗澡?」
  原本言行举止就处处散发着猫一般氛围的藤里,此刻更像是将一对假想的猫耳朵乍然竖起般,用那双满溢着好奇心的眼睛注视着我和学姊。
  「咦~啊、啊、那、那是~呀哇哇哇……」
  学姊陷入了完全无法正常以言语表达意思的状态。光是挤出『呀哇哇哇』几个字,似乎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看来这时候只能靠我出面来掩护她了。
  「对了,藤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洗澡?」
  「咦,你在说什么啊,门次郎!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洗澡喔!?」
  这次换成藤里满脸通红了。
  很好。这么一来,藤里的注意力就会因为过度惊讶而从『学姊和门次郎一起洗澡了?』转移到『我要和门次郎一起去洗澡!?』上头了。
  「既然不愿意和我一起洗,那你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好好听学姊说话吧。这里虽然只有我一个男生,但我也不是无法了解穿着浴衣会让人特别兴奋就是了。」
  「啊……是的,对不起,学姊,还有门次郎。」
  「咦?啊,没、没关系啦。你也没做什么非得向我道歉不可的事……」
  只见转眼间变得温顺有礼的藤里,乖乖地向学姊鞠躬致歉。


  「好了,在开始进行游戏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各位。」
  椎名町学姊用十分正经的语气开口说道。此刻的她坐在窗边一张颇为豪华的椅子上,暂时停顿了一会儿,看起来就像是在思索着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学姊,从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这段时间是危险日对吧?」
  坐在沙发上的藤里歪着头提出了疑问。在她身旁的久宝则是双手环抱胸前地伫立着,那副架势看起来就像是在守护着藤里一样,事实上那正是她的任务。
  「是的,这一次将是有附带条件的预测危险日。」
  「啊,原来如此——既然如此,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藤里和学姊同为『夜族』的身分已经曝光,自从决定和我们建立『同盟』关系之后,她和学姊讲话时就不再使用敬语了。学姊似乎也很乐见这样的改变,欣然接受了她的作法。
  「门次郎,有必要说明关于『附带条件的预测危险日』是什么意思吗?」
  「……有,拜托了。」
  毕竟那是我从未听过的说法,所以还是得问个清楚才行。
  我和识像是要夹住学姊似地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当然,这同样是为了守护她所摆出的阵势,一旦出现来自窗外、门外、天花板或地板下的袭击,就能即刻采取因应措施。
  「所谓的附带条件,就是指当『危险日』成立之际,将会附加一定条件的『故事』。」
  「唔……一定的条件是吗?」
  我记得白天游泳的时候,从学姊那里听到的『故事』之中,确实有着这么一段话。

  『共同迈步于道路上的人,获得真心的人,从黑暗中回归的人现身之时。
  王,将为其生命拉下终幕。』

  「共同迈步于道路上的人,以及获得真心的人,当这两人作为从黑暗中回归的人现身的时候,王……也就是椎名町学姊将会失去生命,是这个意思吗?」
  「你的思考方向没有什么问题。」
  识向我点了点头,但我的理解似乎还是有误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那句话或许并非单指原本的意思而已,而问题就在这里。」
  藤里竖起食指,对我开始追加说明。
  「也就是说,这次的『故事』当中并没有助词或是接续词之类的东西,只是由缺少细部说明的单字所排列组成的内容。因此,这段说明当中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个部分。」
  「——『从黑暗中回归的人现身之时。王,将为其生命拉下终幕。』是吗?」
  亦即这里指出了『状况』和『时间』这两个条件,而『结果』也是一目了然。
  当那『从黑暗中回归的人』之类的家伙出现时,王……也就是身为夜族的椎名町学姊的生命将拉下终幕——也就是指她可能就此死亡。
  「喔,原来如此,所以才叫做『附带条件』啊。」
  一旦条件成立,学姊的生命也会同时遭受到威胁。
  因此才会称为『预测危险日』,也就是并非绝对,而是仅能『预测』的故事。
  「所以,这个』危险日h不是一定会发生的啰?」
  我接着这么问道。久宝则是以点头表示肯定之意。
  「门次郎学长,关于这次的『故事』,在今天……可能到天亮之前,只要没有发生状况,椎名町学姊应该就能躲开这次的危险日才对。」
  夜族和眷属所指的时间概念,其实大多是到天亮之前。或许那也是『夜族』这个别称的由来吧。他们是必须远离、躲避一般人的目光,隐藏自己的身分在暗地里生存的一族。因此对她们而书,一天的结束并不是指日期的更迭,而是指直到太阳升起为止的时间而已。
  「不过,藤里,听你刚才的语气好像一副不会发生事情的样子,真的是这样吗?」
  「算是吧。毕竟都已经做出预测了,只要注意别让预测中的状况发生就行了,感觉起来不是挺简单的吗?对于我们夜族来说,只要别让『附带条件』这样的故事按照剧本进行,要避开危险是轻而易举的事。特别是这一次连『时间』都已经指定好了呢。就算发生『呜哇——!是那个从黑暗中回归的人——!』之类对方突然现身的状沉,只要椎名町学姊当下并不在现场,或者由我们来彻底保护她就行了。总之只要我们先拟好对策,这次的故事剧本就无法成立,结果就是无事收场。」
  「咦——原来这么简单啊。」
  我原本以为对于夜族而言,所谓的故事就像是『命运』一样。因此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回避既定的剧本才对。
  学姊似乎察觉到我心中的疑问,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对我点点头。
  「当然,如果不采取任何对策来度过今天的话,确实是很危险的。因此,我才会请同样身为夜族的藤里学妹和她的眷属久宝学妹来到这间别墅。理由正是为了请她们帮助我阻止条件成立。」
  「嗯。而且假如试图危害椎名町学姊性命的人是其他的夜族,那么也会变成我的目标呢。」
  没错,藤里的故事似乎正是『打倒其他的夜族』。
  正因如此,她才会和学姊还有我战斗,不过在输给我们之后——

  『嗯——反正门次郎已经恢复了意识,而我和那岐又输得一塌糊涂,干脆就当你们的同伴吧!学姊,我们组成同盟吧!』

  藤里忽然以异常开朗的口吻举白旗投降,很干脆地打消了狙击学姊的念头。
  后来,识也用她的异能力确认了藤里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对于始终坦诚面对自己,率性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实践任何想到的念头,会做出超乎估算的天然行为的藤里而言,『撒谎』绝不是她会做的事。正确来说,她或许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因此,即使识用了能够轻易看穿对方是否撒谎或真伪与否的异能,依然无法辨认出藤里身为夜族的身分。
  也就是说,她的话是值得信任的。我基于以上理由如此判断。
  「那么,学姊,我们只要尽可能不要接近黑暗就行了吧……不过,到了夜晚,状况会变得愈来愈严苛。如果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阴暗处跑出来,请你一定要立刻逃走喔。」
  「啊,好的,我也是这么打算。不过……」
  「不过?」
  「呃……我只是在想,不晓得次郎同学能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
  …………和学姊一直在一起。听起来真是个充满吸引力的提议呢。
  学姊希望夜晚来临时,我能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她的身边。被自己所憧憬的女性如此要求,不可能有男性不为此心跳加速吧。我的心脏也理所当然地开始剧烈鼓动起来。
  「嘻嘻,门次郎正在想一些思春期的少年都会想的事呢。」
  「就算事实真是如此,这时候也应该不要点破,才称得上是温柔喔。」
  「……………………」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露出一副女孩子在聊八卦话题时的窃笑神情盯着我看。
  「咦?啊……不、不是啦!我说希望他和我在一起,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啦!」
  此时,总算察觉到自己话中别有意涵的学姊顿时满脸通红,慌慌张张地在我面前挥手否认。要我和这么惹人怜爱的可爱女性共度一晚,对我来说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毕竟我们两人之间还是有可能出现那种暧昧的气氛,也有可能发生理性失控的状况,所以守护学姊的任务还是交给识、藤里和久宝吧。我所拥有的特殊技能,还有从学姊那里获得的『异能』,真的要说的话还是偏向攻击用,所以我打算主动去寻找别墅里是否有想要袭击学姊的人物,然后再定时向你们报告。」
  我将心中的想法据实以告,只见学姊一边忸怩地用手摩擦自己染着红晕的脸颊,然后一边向我点了个头。
  「知道了。那么,今天晚上我就和藤里学妹、久宝学妹还有识学妹待在一起。」
  学姊朝着识伸出手,识也理所当然似地迅速以对,回握住了她的右手。
  看来她们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相当坚定的信赖关系了呢。
  「我会在别墅内外四处巡逻,寻找看看有没有像是『黑暗』之类的存在出没。一旦发现类似的存在,我绝对不会让对方接近学姊。如果是我能够应付得了的状况,我会尽可能自己处理,万一没办法应付的话,我会乖乖跑回来向藤里你们还有识求助的。」
  身为一个男人这么说虽然很没面子,但是自己对于夜族这方面的认知还只是个生手,因此一旦判断对方超出自己所能因应的范畴,交给擅于对付的人应该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嗯嗯,你可以尽量依赖我们喔,门次郎。如果要叫我藤里学姊,我也不反对喔?」
  「说得也是,虽然我的年龄比你小,但是我并不介意你叫我久宝学姊呢。」
  「那么,就请你叫本人亲爱的小识吧。」
  「等一下,第三个人的说法落差也太大了吧?」
  我立刻对一脸若无其事地将奇怪词汇混入对话中的识吐槽。
  「嘻嘻,次郎同学的『学姊伙伴』又一口气增加了好几位,连我也觉得很开心呢。」
  原本应该是这当中唯一一位正牌学姊的椎名町学姊笑着这么说道。
  「好了,那么困难的讨论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要开始进行夜间茶会了。」
  椎名町学姊轻轻拍了一下手,对着众人如此宣布。
  「好——!点心都已经拿来了唷!」
  藤里将装在便利商店袋子里的大量零食一口气全倒了出来。
  「除了茶之外,果汁还有水也都准备齐全了喔。」
  另一个便利商店的袋子里则是塞满了许多宝特瓶装的饮料。
  大家不是才刚吃了一大堆朝颜和夕颜亲手做的晚餐吗?
  「对女生来说,点心可是用另一个肚子装的喔。唔咕。」
  「原来是这样子啊。」
  我对着识点点头。一个不注意,她的嘴里已经塞进了一支点心棒。
  「呵呵,像这样子的聚会……感觉很棒呢。」
  看见学姊微弯的眼角,我也跟着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能够拥有『伙伴』,或许是一件非常棒的事也说不定。
  我再次地认知到这件事。

  ■  ■  ■  ■  ■

  「嗯——……呼噜呼噜——……」
  从寝室的方向传来了藤里的打呼声。我循着声音偷瞄过去,发现她的房门呈现开放的状态,而她则是像只猫一样蜷缩成一团地睡在床上。
  久宝此时正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一幕实在令我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人。
  只见藤里的浴衣下摆和胸口的衣袖全都掀卷了起来,确实是一副充满魅惑的睡姿。
  「……唔。」
  我稍微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之后,才伸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既然茶会已经告一段落了,我就稍微到别墅四周巡逻一下吧。」
  「啊,好的。」
  原本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的椎名町学姊听我这么一说,像是忽然回过神似地急忙点了个头。
  「需要伙伴陪你一起去吗?」
  正在用扑克牌堆着三角塔的识以她那湛蓝的眼睛望着我。
  「不,我打算先一个人行动。然后顺便去和朝颜还有夕颜打声招呼。」
  「原来如此,你想顺便绑架她们对吧?」
  「咦,次郎同学,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吗?」
  「才没有,你少乱说。我只是想去问问她们,这间别墅里面有没有可以躲藏的暗处而已啦。」
  竟然说我要去绑架她们,听起来就像是我对那对双胞胎怀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一样。不过,我对夕颜确实有股莫名的心动感觉就是了。
  「啊,那个,次郎同学,你要小心一点喔。」
  「好的,我会提高警觉以防止敌人偷袭的。」
  我再次推了一下眼镜如此回答,学姊则是带着些许忧心的表情朝着我点了点头。


  一走出房间,便可以看见一面偌大的窗户,而堪称别墅中心的天井也随即映入了眼帘。
  之前听她们提到今晚会有台风来袭,看来目前似乎还没有开始下雨的样子。
  外头刮着嘶吼作响的强风,种在一楼中庭里的树木也被风吹得不停摇晃。
  就在遭受狂风无情侵袭的中庭里,有个娇小的身影乍然而现。
  不过就在下一秒,那个人似乎被风吹得有些站不稳脚步,连忙蹲下了身体。
  仔细一看——对方的头上绑着双马尾,而且动作也和朝颜十分相似。
  她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危险,于是我赶紧绕过半间别墅,迅速地朝着楼下跑去。
  入口大厅的门外同样传来强风阵阵刮旋而至的声音。从树木被吹得东摇西晃的『沙沙沙』声响来判断,不难想像此时外头的风究竟有多大。
  「风比想像中的还要强呢。」
  我一边想像着娇小的朝颜有如漫画人物般被风吹走的滑稽画面,一边慌慌张张地穿过大厅来到走廊,接着打开了通往中庭的大门。

  咻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就在我打开门的同时,一股强风忽然将门推了回来,我连忙使劲抵住强风的力道,迅速地开门后再立刻将其关上。
  我不禁纳闷起风为何会刮得这么强,于是很自然地抬头往上看。是因为这间别墅的结构为筒状正八角形,所以风灌进中庭之后,就会像洗衣机里面一样旋转的关系吗?虽然我不太懂风向的变化,但是外面狂吹不止的强风确实形成了相当惊人的风压。
  「哇,门次郎先生!?外面很危险耶!」
  「明知危险还跑到外面来,你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啊!?」
  仔细一看,朝颜的手上拿着一捆很像是钢丝的东西。
  「为了不被风吹倒,我忘记将那些树固定住了啦!」
  她伸手指着身旁一棵摇摇欲坠的树木。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帮你,你不要太勉强啦!」
  在狂风中,我们为了不被吹走而一边弯下身子,一边扯开嗓门大吼着和对方会合。左右两侧刮来的强风吹得个头娇小的朝颜几乎快要无法站稳。看来她的身体真的十分轻盈,如果不慎被狂风吹向空中,恐怕就会这样飞得不见人影也说不定。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只好一把抓住她的手,强行将她拉往自己的方向。
  「呜哇!?」
  「你站在那边太危险了啦。只要用钢丝将树绑起来就行了吧?」
  「嗯、嗯。树的附近有挂钩,只要沿着树木绕一圈,然后再把钢丝前端的铁圈挂在挂钩上面就行了。」
  我定睛一看,那里大约有七、八棵树木。翠绿的叶子此刻正以紊乱的节奏,横向或纵向地飘摇着。
  「我来挂就行了,朝颜先躲到旁边去……」
  「噫呀啊啊啊啊!?」
  咻隆!
  一阵强风瞬间刮来,手已经被我紧紧握住的朝颜,身体竟然被风吹得飘浮了起来。想不到她的身体真的轻盈到会被风吹走呢。我立刻使劲将她拉向自己,再顺势以单手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呜哇,对不起……」
  「没关系啦。不过,朝颜你真的很轻耶。」
  「才、才没有呢。我的身材肉肉的,连夕颜都说我抱起来超舒服的耶。」
  朝颜有些脸红地说着。不过,就我抱起来的感觉而言……大概就像是国中生的体型吧?而且这样抱着她,我也比较放心。虽然风压依旧十分强烈,但只要认真抵抗,其实也不至于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我如此思考着,同时再一次确实地将朝颜拥入怀中。
  「我想尽快把工作完成,所以将钢丝交给我吧。还有,你一定要紧紧抱住我喔。万一又不小心被风吹走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朝颜很听话地紧紧抱住我的腰际,而我则是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钢丝。
  接着,我用握住钢丝的手稍微调整了一下眼镜,好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就在同一时间——我的意识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从我的左手传来朝颜的体温、皮肉和骨骼的触感,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在确认过『只要抱住这里,就能确保她不会被风吹走』后,便用手抱住她腋下的部位。虽然朝颜紧接着发出了「噫!」的可爱娇喊声,但我并没有余裕将注意力分配在对于声音所产生的反应上。
  我开始在视野前方描绘起风的流向。在遭受狂风袭卷的世界中,我必须以最安全迅速的动

作绑好钢丝,接着摸索走回大门的路径。我得在行动之前计算出最佳的时机点才行。
  ——就是现在。
  我抓准风势转弱的那一瞬间快步向前奔去。将钢丝前端的铁圈部分挂在最近的挂钩上,然后朝地面用力一蹬向上跃起,再将钢丝挂在树上,并且藉由自己的体重来修正倾角。等绕过树木三圈之后,再把钢丝的另一头挂在其他挂钩上。如此一来,树木就得以完全地固定住了。
  接着,我像是要乘着再度吹袭而来的强风似地纵身一跃,身体先是因风势而飘浮了一下,然后又立刻被袭向背部的狂风向前推去——风就这样直接将我们吹到了大门前。我立刻伸出右手打开门并冲进屋内,门扉也立刻在背后发出「砰!」一声巨响,被强风给关上了。
  我将眼镜调整回原本的位置,正准备将累积的喘息吐出时——
  「呼呀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朝颜却抢在我之前,喊出了让人无法辨别是惨叫还是叹气的声音。
  仔细一看,她不仅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双眼的视线也像是无法对焦似地转个不停。
  「欸,你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我差点就被吓死了耶!坐云霄飞车的刺激性远比刚才的情况要安全、和平,而且也绅士多了!」
  「嗯?啊……或许是吧。」
  「什么叫做或许吧……你这个人真的是……」
  朝颜一松开手,整个人便浑身无力地瘫倒在走廊上。看来似乎是因为在近距离下感受到我超乎常人的动作,使她耗尽了所有气力的样子。
  「门次郎先生,我认为你应该要再多考虑一下女孩子的心情才对。」
  「唔!」
  考虑对方的心情。对于连自己的情绪、感情和心境都没有自信能够掌握的我而言,要理解『女孩子的心情』简直是最高难度的无解难题,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不过,即使无法理解也无所谓,朝颜的意思或许只是要我试着思考也说不定。
  嗯,也就是说……我知道了。
  「就实际抱起来的感觉来说,虽然很有弹性,却也相当柔软,算是抱起来很舒服的身体喔。」
  「我不是在问你那个啦——!」
  我推了一下眼镜,以一副自知说错话的无奈表情望着连耳根都变得通红的朝颜。
  难道说刚才我应该先强调自己的优点吗?看来想要理解女孩子的心情,果然远比在全国模拟考中持续保持第一名还要困难呢。
  「唉,算了。反正门次郎先生八成就是这种个性的人吧。这么看来,夕颜和识大姊都很辛苦呢——」
  朝颜一边伸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从地板上站起身来。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门次郎先生!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呢。我也会给你谢礼的,想要什么就尽管说喔?」
  她很快便展露笑颜,切换情绪的速度之快令我也不禁感到讶异。
  看样子她似乎已经不在意方才搭乘人体云霄飞车的事了。
  「什么都可以吗?」
  「啊,不可以要求色色的事情喔!如果你在想那种事情的话,麻烦去找夕颜吧!」
  意思是说换成夕颜就没关系了吗?而且我更在意的是,身为姊姊的她到处宣传夕颜对我有意思这件事真的没问题吗?我记得刚才夕颜一副不希望事情传开的样子耶。
  话说回来,朝颜的身体确实比久宝和识还要来得更加稚嫩。如果我真的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搞不好会变成犯罪行为也说不定。
  因为自己出身杀手一族,接受过即使身处之前那种紧急状况,也能冷静地掌握情形并采取最佳行动的训练的缘故,结果反而连犯罪的情况都一并列入了考虑之中。
  「总觉得你好像动作片的影星呢。听说门次郎先生以前其实是个职业杀手?」
  「我算是杀手世家出身的吧。虽然确实接受过相关的训练,但是并没有真正从事那种工作。」
  「这样子呀?所以你也不会恐吓娇弱的小女孩,然后做出『嘿嘿嘿,小妹妹~你喜欢在这里吗?』『不要过来——!』之类的事吗?」
  朝颜的脑中对于杀手形象的认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倒觉得会做出那种事的应该叫做变态,而不是杀手才对。」
  「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犯罪者全都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这番话听起来虽然令我的胸口隐隐作痛,但那样的认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我还是希望即使是平凡的女孩子,也能畏惧并且憎恶犯罪。
  「唉,你的想法其实也没错,总之千万要记住不要接近犯罪者喔。」
  「呀哈哈,门次郎先生你们又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当中虽然有夜族也有眷属,但是看起来就只像是一群和乐融融的高中生而已啊。」
  「朝颜,你果然也很清楚关于夜族和眷属的事吗?」
  「原本八幡家其实就和八殿家一样,是对于夜族还有眷属了解得相当透彻的家系。夜族必定拥有某些特殊的技术,至于拥有不可思议技能的则属于眷属。而且八幡家的人当中也有好几位眷属呢。」
  原来如此。如果就简单易懂的战斗力来想的话,指的就是我和久宝这类的杀手。又或者是像识一样,从继承了代代相传的战斗用技术与知识的家系中挑选出来的意思吧。
  了解到自己一无所知的世界存在着这样的事实,直到现在我依然会感到一股新鲜的惊奇感。让我忘记自己的出身背景,为这世上尽是不可思议的事物而有了深刻的领悟。
  「啊,开始下雨了呢。呼——真的是好险喔——」
  偌大的雨滴开始滴答滴答地敲打着中庭的窗户。天气预报好像有提到今天会降下豪大雨的样子。
  「对了,穿着浴衣的女生们怎么样啊?你是不是很心动呢?我在帮忙大家穿浴衣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讨论有关于门次郎先生的话题喔。你真的很受欢迎耶。」
  「喔……」
  听到很受欢迎这几个字,我不禁伸手推了一下眼镜。毕竟目前只有我一名男性,会被视为鉴赏浴衣的对象而拿来讨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她们是带着希望受到我注意的心情穿上浴衣的话,对我来说是很荣幸的事,我当然也会感到十分高兴。
  「呀哈哈哈,你害羞了!」
  「害羞是很正常的反应啊。」
  「嗯嗯,既然会害羞,就表示那个人对你有意思这件事让你觉得很高兴呀。」
  嗯?这种像是找藉口确认『感情』的说法,令我感到些许的不协调感。
  「像是高兴、快乐、不好意思或是害羞之类的情绪,都会让人想要好好珍惜呢。门次郎先生不会有这些情绪变化吗?」
  「……有,而且很明显。」
  「哇~真的吗!?」
  「还有嫉妒、焦躁、遗憾、悲伤等等的情绪也一样。一旦了解自己的心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感受到这些情绪,总是让我觉得很感动呢。」
  这也是因为我的身体里缺少了『心』的关系。
  即使是现在,由于和藤里战斗后所留下的后遗症,每当我拿下眼镜时,情感几乎就会消失殆尽,整个人的想法也会变得以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为优先。因此除了睡眠以外的漫长时间,总觉得一旦拿下这副无度数的眼镜,自己的『心』就会跟着消失,再也无法回到我的身体里。
  这也是如今最让我害怕的事。
  「喔,原来门次郎先生也是一样呀。感情真的很重要呢。因为每一种情绪都是对某个特定人物所产生的情感,等于是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连结一样,无论是正面或负面的情绪都是。因为对方和我有所关连,而我也想着对方的事,才会产生所谓的情绪,也就是各式各样不同的情感。我想,这些情感最后一定会变成深刻的羁绊喔。」
  ……真教人惊讶。想不到一个人见人爱、既开朗又活泼的少女,竟然会说出如此深刻动人的感想。我对于愿意与自己接触往来的人抱持着感谢之意,她的心情简直就和我如出一辙嘛。
  有人会以『一期一会』来形容人生。其意涵便在于无论是透过何种方式和某人相识,或许都不会再有机会与对方见面,因此必须更珍惜每一次的邂逅。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咦,什么嘛……你的意思是我这么正经的思考很奇怪吗?」
  看见朝颜一脸不悦地噘着嘴,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是啦。我是因为得知朝颜和自己拥有相同的价值观,觉得很高兴才会这么说。能够听见朝颜的真心话,我觉得很开心喔,再加上我们两个人又有相似的地方,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这一切呢。」
  「咦~是、是这样子吗?」
  听到我这么说,朝颜的脸庞迅速泛起了红晕。这对姊妹还真是动不动就会脸红呢。我突然想到,椎名町学姊好像也是个很容易脸红的人。与两人的表姊识相比,我倒觉得椎名町学姊和她们之间的缘分似乎还要来得深一点呢。
  「唉唷,这样不行啦!门次郎先生也真是的,竟然连我都想要引诱!」
  「呃,我并不是为了要引诱你才这么说的耶。」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夕颜说啦!那孩子个性比较害羞,所以内心也有腹黑的一面,不过却是个专情又可爱的女孩子喔。」
  这个做姊姊的居然透露自己的妹妹有腹黑的一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还有,将『个性比较害羞,所以内心也有腹黑的一面』连结在一起的价值观也有一点诡异。然而我却有种搞不好她说的意外准确的感觉,于是便将最初浮现的疑问隐藏起来。
  「也对,那么干脆我们去找夕颜一起来玩吧?反正今天学姊好像也打算整晚不睡的样子。啊,不过藤里已经睡着了,至于识则是准备将桌游搬出来玩的样子。」
  「啊,嗯,好呀!啊,喂——夕颜——!」
  朝颜忽然朝我身后用力地挥舞着手,正好绕过转角的夕颜则是以小跑步跑了过来。就在那一瞬间,胸口涌起一阵骚动的感觉朝我袭来。
  「啊,门次郎先生,你好……」
  只见夕颜脸颊微微染着一抹红晕,双手置放在胸前,由下往上注视着我。光是看到这样的她,就让我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苦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了避免被她看穿这份感受,我先吐了口气,藉此勉强维持住身心的平静。同时稍微推了一下眼镜。
  「我刚才被门次郎先生引诱了耶。」
  「咦、咦咦咦!?」
  听到朝颜这么说,夕颜乖巧娇弱的形象顿时为之一变,转成了震惊不已的表情。
  「我有提醒他『不要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去引诱夕颜啦!或者干脆用蛮力侵犯她也行!』喔。话说回来,今天洗澡的时候有好好地把身体洗干净真是太好了呢。」
  「姊、姊姊,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啦——!?」
  啪搭啪搭!夕颜立刻举起手胡乱地挥舞着藉此表示抗议。
  「呀哈哈哈哈哈哈。」
  朝颜虽然以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那副慌乱的模样,却也乐在其中地开怀大笑着。
  ——如果她说的没错,朝颜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言行举止,都是出自于受到和某人接触所产生的情感波动所致。从这一点看来……我和朝颜之间确实有某些相似之处。这样的想法不自觉地在我心中浮现。不过,我无法明确地说出到底是哪里相似就是了……
  应该是类似价值观深处的部分吧。
  「啊、呃,门次郎先生,你、你应该没有做出这种事对吧?」
  「嗯?」
  眼眶泛泪地仰望着我的夕颜也很可爱呢。我开始可以理解为什么朝颜总是这么爱捉弄她了。
  「啊……关于好好地洗干净那件事,其实是……」
  「如果你所说的好好洗干净,指的是彻底刷洗身体的话,我倒是会担心你有没有伤到皮肤呢。你还好吧?」
  「是、是的。我、我没事,只是……」
  夕颜低下了早已变得红通通的双颊,或许是察觉到别人可能正在想像自己入浴模样的关系吧。不过,我对于入浴这件事例是抗性颇佳。毕竟我曾经和学姊一起洗过澡。当时带给我的冲击,确实在我的人生经验中留下了十分鲜明的记忆。
  「呵呵呵,那我就先一个人到识大姊她们的房间里去啰——」
  朝颜用手遮着嘴角窃笑,脸上挂着意图再明显不过的表情跑走了。她可能缺乏在走廊上跑步会伴随着危险这样的概念吧。
  「啊,姊姊……」
  一个人被抛下的夕颜则是显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
  「听到什么侵犯或是夜晚的伴侣之类的说法,确实会让人觉得很困扰呢。」
  由于识已经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让我对这一类的词汇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抗性。
  只是,因为这些话是从可爱的女孩子们口中说出来,我或许应该表现出强烈一点的反应才对。看来人果然会习惯成自然呢。
  「那么,我们也到学姊的房间去吧。晚上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吗?」
  「啊,是的。工作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
  夕颜将手轻轻贴在嘴边,很刻意地将那欲言又止的视线移向一旁。至于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子,看起来的确就像是『怀着烦恼的内向女孩』才会有的动作。
  朝颜刚才那番话,令我不禁萌生一股好像稍微看出了夕颜腹黑一面的歉意。不过,我随即又想到这似乎也和她的个性恰巧相符,立刻有种豁然开朗的释怀感。
  「啊、呃……」
  「嗯?」
  夕颜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看着我。我们两人的身高差距将近三十公分,因此即使她已经抬起头,和我之间仍旧隔着相当的距离。即便如此,她依然直率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有件事想要找你商量……我可以到你的房间里去吗?」
  「咦?」
  「嗯……因为我有话想要和你说……而且,我想说的话可能也不太适合被别人听见……所以,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看来那应该是有双胞胎姊姊在场时也无法启齿的话题吧。
  就在我陷入思考之际,夕颜忽然将脸庞朝我贴得更近,而且还将手贴放在嘴边,仿佛在说悄悄话似地对我咬起了耳根。
  「……我想,某种『黑色存在』……已经潜入了……某个女生的体内也说不定……」
  「『黑色存在』?」
  夕颜一脸紧绷地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拥有能够看见『不好的存在』的力量……我发现有一种类似残留物,黑色而模糊不清的物体留在女生洗手间里面……所以我在想说不定是某种恶灵或是怨灵,甚至是邪恶的神灵或是妖怪之类的东西……已经附身在某个人的身上了……」
  因此她才会来找我这个唯一的男性商量。她所谓的『黑色存在』,很有可能和会对椎名町学姊造成威胁的『黑暗』有什么关连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下去。」
  「咦,你愿意听我说吗……?」
  夕颜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我这才想到她所说的确实是偏向超自然现象的话题。
  「毕竟我很清楚这世界上存在着像是夜族、眷属、异能、杀手、以及技术代代相传的家系等事物。总之,我已经养成『可以接受任何新事物』的处世态度了。」
  「这……这样子呀。门次郎先生好厉害喔……」
  夕颜用钦佩的眼神抬头看着我,对此一点都不感到自豪的我忍不住有些害羞。
  「那么,现在就去我的房间吧。」
  「好、好的。啊,对了,因为我还有事情要传达给姊姊她们,所以可以请你先回房间里去等我吗?」
  「喔——这样子啊。我知道了。」
  只要我在房里等着,夕颜就会自动出现。一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忽然莫名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就算是有女生要来房间,我未免也太紧张过度了吧。
  我将手放在胸前,试着用深呼吸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门次郎先生……?」
  「呃,我没事。那就待会儿见了。」
  「好的。」
  语毕,夕颜向我鞠了个躬。从她的发梢飘散出来的香气再度令我的胸口骚动不已。即使已经刻意将眼镜调歪,还是难以抑制心情的起伏。我不禁在心中告诫起自己。
  我连忙甩了甩头,然后快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  ■  ■  ■  ■

  回到自己房里的我,一边在床铺上翻滚着,一边发了一封『我会再继续调查一会儿』的简讯给识和学姊。虽然此时我们共处在同一间别墅里,但如果刻意跑去向她们说明,反而可能会让夕颜变成遭到怀疑的对象。而且就某种程度而言,在尚未厘清所谓的『黑色存在』究竟是什么之前,任意采取行动恐怕也有危险之虞。
  因此,我决定先仔细听过夕颜的说明之后,再以此为依据去找她们两人商量……不过,躺在床上等着女孩子到自己的房间来,这种事果然还是会令人心跳加速呢。而且还是在和学姊房间相同的大尺寸床铺上。
  既然是这么大张的床,两人除了能够共枕同眠之外,当然也能轻松地在床上亲热翻滚。更何况夕颜又是个头十分娇小玲珑的女孩子。
  等一下,先冷静下来。
  我连忙将突如其来的无谓烦恼逐出脑海。再怎么说,夕颜都不可能会和我一起做那些事。即使朝颜确实说过夕颜对我抱持好感,但我实在很难将个性如此羞涩怕生,动不动就会满脸通红的她和这些事联想在一起。
  而且,我也早就有了椎名町学姊这个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话说回来,夕颜如果和刚才被我抱过的朝颜一样有着充满肉感的胴体,抱起来应该也会很舒服才对。那就和模样娇小,柔软又温暖的东西,无论是任何人看到都会喜欢是相同的道理。
  ——等一下,为什么我会开始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说真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的我,此刻胸口的鼓动反而变得愈加剧烈。即使试着推高眼镜来切换思绪,心情却依然躁动不已,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我真是个糟糕的男人。夕颜因为害怕『黑色存在』选择相信我并找我商量,结果我却仗着她对我的依赖,尽想着一些下流不堪的事情。
  「唉……干脆来做个体操吧。」
  正当我如此打算,并且从床上爬起身的时候——
  叩叩。
  门外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敲门声。
  「啊,请进——」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我决定离开床铺和夕颜进行对话。下定决心后,我将门打了开来。站在门外的夕颜则是一脸紧张的表情,仿佛十分在意周遭动静般不停地左顾右盼。
  「门次郎先生,你、你好……」
  毕竟在这么晚的时间独自跑到男生房间,会感到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们的身高差了将近三十公分,或许她是因为我长得太过高大而感到害怕也说不定。
  「喔,欢迎你来。」
  「呃,大家都还在隔壁房间对吧……」
  我的房间隔壁就是椎名町学姊的房间。可以想见大家此时应该都聚集在她那里。
  「大概吧。你姊姊朝颜不是也和她们在一起吗?」
  「啊,是的。不过她知道我来这里的理由,所以倒是没什么关系……」
  夕颜像是无法掩饰浮躁不安的情绪似地,视线不断地朝四周游移着。
  接着,她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嗯?」
  「……因、因为我很害怕被听见……所以我们到书房去好吗……?」
  原来如此。当一群女性当中的某人成了『敌人』时,即使只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单纯地对话,也可能让她产生『自己的存在已经曝光了』的感觉。这样一来,也会导致人在房间里的学姊陷入危险之中。而且,对于已经产生奇怪想法的我而言,『某人的房间』的确是个相当危险的地点。如此一来,前往书房这种能让人找回冷静的场所确实是个很好的提议。
  「嗯,我知道了。」
  我以食指轻轻碰了下嘴唇,点了个头表示同意后,夕颜便带着乖顺的表情领着我走出了房间。
  我跟在她那娇小的身躯后面走着,一路上我们经过了藤里的房间,也经过了朝颜的房门口,一直走到通往入口大厅的楼梯前。接着,她尽可能以不发出脚步声的步伐悄悄走下了楼梯。跟在身后的我也模仿她的动作,一阶一阶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我们穿过入口大厅后直接步出走廊,朝着位于隔壁的书房走去。
  夕颜拿出钥匙,『喀嚓』一声将门锁打开。从她只拿着一把钥匙来判断,这应该是万能钥匙。连钥匙的部分都如此细分,我不禁深深地觉得这里还真是一间适合玩解谜游戏的别墅。
  「……就是这里。」
  夕颜打开了房门,用细小的声音说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规模颇为宽广的书房。
  许多书架栉比鳞次地排列着,藏书也整理得井然有序。书房的里侧放着一张偌大的床铺,看起来像是为了让沉浸在书本中的爱书者,也能在这里直接就寝休息所准备的样子。
  「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直接到床铺那里去。」
  「喔,好啊。」
  我照着她的话朝着床铺走去。直到现在,先前那些不当的妄想依然令我的心脏狂跳不已。身后的门忽然『碰』一声被关上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昏暗之中。
  「夕颜,不开灯吗?」
  我试着主动询问。
  「啊、呃……」

  嘶咻……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我连忙转过头去确认。
  想不到夕颜竟然在我的眼前,静静地褪起了身上的和风女仆装。
  「夕、夕颜!?」
  「呃……对不起。其实『黑色存在』的事是我捏造出来的……」
  嘶咻咻……夕颜低垂着脸庞,继续褪去身上的衣物。
  「咦?捏造?」
  「我想,只要那么说的话,门次郎先生就会顺意单独和我见面,也会答应和我一起来到这种地方……」
  「可是,就算你不刻意说那种谎,我也……」
  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无法弄清楚事实究竟是什么。我甚至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只是不知所措地盯着眼前渐次显露出来的白皙肌肤。
  啪叽。夕颜将双手绕到背后,解开了淡粉红色的内衣。
  「对、对不起!」
  我赶紧转过身去,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真的要道歉的话,『不好意思』或『抱歉』或许可以留给夕颜更好的印象也说不定。等等,难道说因为她对我的印象就是这样,才会让状况演变到这种地步吗?话说回来,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地步啊?都是因为我之前那段时间有了邪念,夕颜才会突然主动地脱起自己的衣服吗?
  「不好意思,门次郎先生……」
  哒、哒。她的脚步声逐渐朝我接近,害我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她虽然褪去了衣物,但似乎还穿着鞋子的样子。我又开始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咚。夕颜从身后轻轻地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坐到了床铺上。
  下一秒,我便感受到了女孩子柔软而未加掩饰的纯粹胴体贴靠在我的背上。
  穿透身上衣物直达肌肤的温度,让我连头脑深处都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夕、夕颜,你、你为什么要……」
  我既无法转过头去看此时贴在背上的她,也无法强硬地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拉开。由于眼睛已经慢慢适应黑暗的关系,如果现在转过身的话,应该就能清楚看见她那毫无遮蔽的胴体吧。
  但是,我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门次郎先生,你就连这种时候都很温柔呢……」
  她喃喃嘟哝着。不知为何,听起来似乎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夕颜……?」
  「……我原本……是抱着就算门次郎先生……用野兽一般的粗暴态度袭击我……我也愿意接受的心情到这里来的……所以我才会确实地洗过澡……还用了会散发香气的洗发精、润发乳和护发乳来洗头发……连、连内衣裤也换上了自己最喜欢、最成熟的那一套……」
  「这、这样子啊……」
  我回想起方才忽然一瞥的内衣,不禁暗自咽了一口口水。眼前明明是十分娇小、还留着稚嫩感的半裸体,不知为何却反而更加刺激自己的悖德感。
  如果现在转身去看那想像中的煽情姿态……我还能维持自己的理性吗?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记得和椎名町学姊见面那一次,自己的内心同样也是骚动不已,却依然能够以理性控制住行动。但是此刻内心的『煞车』却像是随时要脱落般摇摇欲坠。
  是因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美又青涩的香气所造成的吗?我始终无法将夕颜逐出自己的思绪中。愈是刻意不去想像那娇美柔嫩的身躯,她的肤质、艳色、呼吸、湿润的眼眸、以及泛红的双颊……反而愈鲜明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事到如今,我已经可以明确地判断出这是某种异常状态了。
  「就算我真的被你侵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的血,也就是八幡的血液对于持有异能的人来说,似乎会觉得特别美味的样子……所以,男性的眷属……好像也特别会对我产生欲望……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被教育长大的……」
  「不、不是那样啦,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血液的力量。我在脑中冷静地思考着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我就有了和夕颜上床的恶质理由。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似乎有某个声音正在大吼着「以这种理由得到夕颜是错误的」。
  「不行,夕颜。或许你认为我不会这么做。但是,其实我也是相当勉强地在忍耐着。我没有办法用这种理由来看待夕颜。该怎么说呢,因为我原本就对夕颜……」
  「……我……如果对象是门次郎先生的话……我可以接受。」
  咚。她的头靠在我的背上。光是感受到她额头的热度,就让我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我体内的『塔纳托斯』似乎也对『八幡』的血液起了反应。
  涌向太阳穴的炙热感令我的意识逐渐转为模糊。
  「不、不行。夕颜,我觉得用那种理由对你做出这种事是不对的。不论如何,我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
  「……门次郎先生,你真的很温柔呢。」
  夕颜伸手按住我的头,仿佛带着责备的感觉似地轻轻抚弄着。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崩坏。
  就这样直接转身面向她吧。如果能将眼前这副绝美的胴体变成自己的东西,不知道该有多好。
  如果可以伸手抚摸那身雪白的肌肤,感受着手心下渐次浮冒而上的体温,然后让对方更进一步地了解自己的身体的话……
  我感觉自己的手就要依循那股欲望而动,连忙将眼镜往上一推。
  「……门次郎先生,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就在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她的声音中混杂着哽咽。

  咚唰!!

  下一秒,我的胸口穿出了一把赤红而锐利的物体。
  我对这样的画面记忆犹新。因为之前也曾经遭遇过一模一样的状况。
  照理说,这种事在人生当中应该只有体验一次的机会而已。
  而让我初次体验到的对象,此刻正在楼上逍遥地度过悠闲的时光。
  然而,我竟然又再一次——
  「对不起……我得动手杀了你……呜呜。」
  我一边听着夕颜的啜泣声,一边因为体力不支而向前倾倒。
  心脏每跳动一下,鲜红的血液沾染地板的范围便跟着扩大。
  「咳、哈……」
  血液从我的喉头深处涌上,看来她似乎是以类似尖刀的物品刺穿了我的身体。既然是识的表妹,即使随身携带这样的武器也不足为奇。不过由于刀刃并未直接插入我的心脏,因此我得以幸免于立即死亡。
  话说回来,一边噙着泪水,一边道歉然后杀人的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对她丝毫没有怨恨或怒气,反而还担心起她的状况。这样的自己或许也不太正常吧。但是,如果这就是『我』的话,那么在失去意识之前——
  ——在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努力挤出最后的话语。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很难过……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你这么痛苦……只是这样而已……唔……」

  我一边祈祷着夕颜的罪恶感能够稍微减轻,一边将心中的想法传达出去。

  我又再一次迎接了『死亡』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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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插曲】~Interlude~
梦与心的夹缝间

  我在朦胧的意识之中,梦见自己飘浮在黑暗之中。

  这应该是我第三次来到这里了吧。不过,也可能只是我记不得自己究竟来过多少次而已。而且我还记得之前妈妈也曾经待过这里……也就是说,我的心已经彻底崩解消失了吗?不,我应该试着冷静地确认,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才对。
  对了——是夕颜拿刀刺杀我。虽然她将刀子插入我的身体后,并没有再进行扭转刀身的动作,但我应该还是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亡了吧。如果只是被刀刃刺中,对方很可能会因为抵抗而失控,因此如果想让内脏彻底破裂,就必须扭转刀刃让它在体内搅弄,好让对方因剧痛而导致身体反射性地僵化才行。
  但是,夕颜并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并不像我和久宝一样,精通杀人技巧的缘故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夕颜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非得杀掉我不可,此刻的我依然是一头雾水。即使再次思考现况,基本上还是无法获得任何有关于这个疑问的情报。
  不过,从她向自己道歉这一点来看,至少可以确认夕颜并不讨厌我……而且也不是因为憎恨我才这么做的。如果是我单方面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而事实却刚好相反的话,我应该会受到不小的打击吧。为了守护自己脆弱的内心,我必须将其解释成对方虽然爱慕着自己,却迫于某种因此而不得不动手刺杀自己。我想就先这样理解吧。
  只是,事件发生的地点是在书房。当时椎名町学姊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大家保护着,而我则是向她们表示自己要继续进行调查。等到我的尸体被发现,再藉由学姊之手来让我复活为止,可能得花上好一段时间。如果换成识来帮忙解决问题的话,就会在睁开眼后发现一切都已在安然无事的状态下迎接完美结局,而死去的我也顺利复活,躲过责难——如果事情可以这样发展的话就太谢天谢地了。只是,真能如我所盼望的这么顺利吗?

  「嗯——我倒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喔?」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我立刻转身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呵呵,门次郎先生被杀掉了呢。」
  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夕颜——不,从那笑容来判断,是朝颜的机率应该更大才对。因为对方将头发放下来,因此我无从判断她究竟是姊姊还是妹妹。而且她的脸距离我的眼前不过几公分,只要稍微再靠近一点,就能够亲到对方的嘴唇了。
  「都已经在这个状况下了还想那种事情,门次郎先生还真是个色鬼耶!」
  看来我脑中所想的事已经完全被对方看穿了。明明无从理解对方在想什么,自己的思绪却像是毫无遮蔽似地暴露在她的面前,不禁让我觉得有些不公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毕竟门次郎先生和我的年限是不一样的嘛,呵呵。」
  对方得意地挺起了胸部,感觉比现实世界中的朝颜还要来得更加淘气。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宛如白色洋装的衣物,比起之前所穿的和风女仆装,此时更是洋溢着一股大姊姊般的氛围。
  「年限?」
  「呵呵。」
  看来她似乎不打算回答我对于『年限』一词的疑问。不过,我好像也不是无法理解她想摆出姊姊架子的用意就是了。
  「话说回来,想不到夕颜竟然会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说得也是。夕颜半裸的模样……确实令人心痒难耐呢。因为害羞而微微颤抖的雪白肌肤,光滑无瑕的美丽曲线,染上一抹朱色的稚嫩双颊,虽然她身为女性的魅力仍在发展途中,但是那份危机感和觉悟,却像是要刻意以煽情的方式彰显出未臻成熟的体态一样。
  如果她的举动是因为『八幡』的血脉使然,我实在无法想像她是抱持着多大的恐惧一路走来。毕竟她时时刻刻都可能遭到男性的眷属袭击,也可能碰上意图想要利用自己的坏人。事实上,也不难想见有多少男人曾以这类有色的眼光评价过她。
  这一切都和当事人的意志无关,但她却得持续暴露在这样的状况下。与欣赏或爱慕无关,每个人都只是受到『血液』的驱使,趋之若骛地追求着这名少女。
  真是过分——比起流着杀手一族的血脉,随时可能丧失心灵的我,她所承受的恐惧想必要来得更加深刻且痛苦才对。
  「唔哇——门次郎先生竟然会对刺杀自己的女生有这样的想法呀。」
  朝颜一脸佩服地说着,嘴巴也夸张地张成了『O』字型。她会这么惊讶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要一想到夕颜的际遇,我心中便浮现一股奇妙的懊悔感。如果可以的话,我实在很想为她做些什么,无奈此刻的我早已经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嗯——原本死亡应该是代表一切到此结束。可是,对门次郎先生来说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呢。是因为你很肯定自己一定会复活,所以才表现得这么游刃有余吗?」
  被朝颜这么一问,我的胸口不禁有种刺痛的感觉。
  没错,我的确将死不了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毕竟『遭到杀害的人』,原本应该会因为『无法再继续度过快乐的人生』而对杀害自己的凶手心生怨恨才对。
  然而,我和一般人不一样。是因为这样,我才有闲暇去思考对方的事吗?如果真是如此,我还真是傲慢呢。既不明白生命的可贵,也不了解他人的心情,却自以为是地去解读这一切。
  ……可是——
  如果夕颜是真心喜欢我,却必须承担着痛苦和歉意,勉为其难地动手夺走我的生命,那么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即使我能够免于死亡,又或者我已经明白她对我怀有杀意,我依然还是会想要尽己所能地帮助她。
  ……我果然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呢。
  「不,我认为那是因为门次郎先生能够获得身旁的每一个人所喜爱,而且你自己对这一切也感到十分开心的关系。」
  朝颜虽然面带笑容地否定我的想法,但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带着些许的阴霾。
  怎么回事?之前所见过的朝颜和此刻的她,令我有种判若两人的不协调感。
  如果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那么眼前的她应该也是我所想像出来的幻觉才对。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她和真正的朝颜有着某种决定性的差异。
  「呵呵。」
  她似乎不打算解开我的疑惑,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人对于真正喜欢自己的对象,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死在对方手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起被彻底地怨恨或厌恶而遭到杀害,要来得好太多了。」
  这种想法……真的说得通吗?事实上,我对于被可能对自己抱持着爱慕之心的夕颜所刺杀这件事,确实有着些许如同朝颜所说的感受。但是,那应该也是来自于我依赖着『不死之身』这种异能的关系。
  「不,应该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嗯?
  「那是因为你个人特质的关系。门次郎先生在第一次还不是不死之身却死亡的时候,不是也想了一些其他的事吗?」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椎名町学姊在我的眼前遭到杀害,而我也在她之后接着被杀——那时候的我竟然不自觉地产生了谢意。
  我想对将我和学姊一起杀掉的人说声谢谢。
  「正因为门次郎先生的内心尚未成熟……而且一点都不像是人类的关系,在非人类却和人类十分相似的人眼中,或许反而特别有意思呢。」
  虽然不是人类,行为举止却和人类十分相似。她指的应该是学姊或藤里等夜族吧。又或许是识、久宝和夕颜等,在特殊环境下成长至今的女孩子们也说不定。
  「即使你复活了,被喜欢自己的人所杀害的事实依然不会改变。所以要如何和她们相处,应该会是门次郎先生今后必须面对的课题吧。」
  朝颜的话深深地穿透了我的内心深处。对于尚未拥有正常人类思考模式的我而言,她以宛如姊姊的前辈口吻所说的话显得格外有意义。
  因此,我对这一切同样心存感谢。
  「放轻松一点吧。无法度过鬼门关的门次郎先生,或许是那些已死的人们或者是将死之人的希望也说不定呢。」
  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我思索着她的话中涵意时,我身处的黑暗世界也开始渐渐转为明亮。
  「啊,看来时间已经到了。还真快呢——看来识大姊出乎意料地,是真心喜欢你也说不定喔?她会这么快就发现你的状况,一定是因为很担心你而慌张地到处找你的关系吧。」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我倒是很难想像识因为担心我,而慌张地到处找我的模样。不过无论如何,我想她应该已经找到了我的尸体,并且将这件事告诉学姊了吧。
  「我可以放心地将夕颜的事交给你处理吗?虽然那孩子还在为了你的事而苦恼不已的样子。」
  其实不用朝颜提醒,我也打算要这么做。毕竟我原本就有不死之身这种犯规般的体质,如果告诉她『你只是刺伤了我而已』,应该可以减少她心痛的程度才对。
  「嗯——我是觉得那样做也不会比较好就是了……算了,一切就交给你啰!」
  总是把『交给我吧!』当成口头禅的朝颜这么一说,果然还是令我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感。
  眼前的朝颜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朝颜吗?
  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并未直接回应我的疑问。

  周围的光此刻也终于包覆住了我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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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话】Second Story 内心与创伤

  ■朝颜:搜寻结果
  ·为旋花科的蔓性一年生草本植物。
  ·是夏季早晨会绽放的花种。
  ·也被用来比喻事物的盛衰。
  ·在日本为一般随处可见的花种。

  ·花语为「虚幻的恋情」。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椎名町学姊傲人的胸部下侧。
  光是瞥见这一幕,我立刻就有些微的「啊,活着真好」的感动涌上心头。
  ……只有些微而已吗?照理说应该要更感动一点才对吧?我不禁质疑起自己的感受。
  「啊,你醒了呀,次郎同学。」
  从双峰间探出脸来的学姊眉毛微垂着,而且似乎因为担心而显得有些扭曲。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间别墅里的每一个人应该作梦也想不到我会遭到杀害。在稍微放宽心之际却听见我的死讯,即使是学姊,想必也会因此而动摇不安吧。
  此刻我是躺在学姊的膝盖上。而地点,看来好像是我遭到杀害的书房床铺上的样子。
  「学姊,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你的眼睛能看得清楚吗?呼吸也都正常吗?」
  不过,学姊实在是有些担心过了头。毕竟我能够清楚地看见学姊那对丰满的胸部,也能将学姊可爱的脸蛋刻印至自己的眼帘中。虽然要控制呼吸不因过度兴奋而失常有些辛苦,但此刻我的脑袋却是出乎意外地冷静。
  仔细想想,如此冷静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我能感觉得到学姊的大腿就近在咫尺,而且触感依旧柔软无比。学姊的体温之所以显得微热,应该是因为她充满了热情的关系吧。即使如此,我却无法在如此亲密接触的状况下产生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戴眼镜的关系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得快点把眼镜戴起来才行。毕竟眼镜对我而言,就像是维系住我内心的一种暗示装置一样。当我在睡觉或是在浴室以外的地方拿掉眼镜看事物时,那是用来切换我的意识的东西。因此在不戴眼镜的状态下与人接触这种行为,将会导致我的『心』渐次地消失,最后甚至可能会变回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也说不定。
  我如此思考着,同时将手移动到眼角边缘,那里确实有着我平常已经戴习惯的装饰用眼镜的触感。
  眼镜还在。既然如此,就表示我已经获得了周围状况所带来的情报,也感受到不至于令心情动摇的感觉才对。也就是说,我对于眼前的状况几乎不会感到丝毫的焦虑或不安。
  这就是——当时为了帮助椎名町学姊,而和藤里展开战斗时的状态。
  我的心完全消失之后,就会以『彻底的杀人机器』模式展开行动。而此刻的状况则是正在慢慢地趋近于这种模式。
  当我对这样的变化感觉不到恐惧时,就代表危险性非常高。
  「次郎同学……」
  学姊看着陷入沉思的我,不禁再度担心起我的状况。
  我不希望学姊露出如此忧心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够安心,并且无忧无虑地开怀大笑。
  发现这般感情仍强烈地留在我的必中,让我稍微松了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才刚清醒过来,所以情绪还有些不稳定。不过我的意识已经确实地恢复了。」
  「这样呀……那么,我就放心了。」
  学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上却依然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表情。
  「识学妹一直在问次郎同学怎么迟迟没有回来,甚至还在猜你搞不好被女生夜袭了也说不定,然后说要出去找你,于是我便拜托她去看看你的状况。结果就发现你满身是血,变成了一具尸体倒在书房里……」
  搞不好被女生夜袭……她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理由啊?
  虽然那样的猜测不算错,但我却不得不佩服识的感觉之敏锐。
  「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回来告诉我这件事。现在我则是请识学妹在书房门口等着。因为我不太想要被别人看见我让人死而复生的过程……」
  学姊羞赧地移开了视线。看来学姊似乎是用了某种令她十分害羞的方法让我复活的样子。但是,我这辈子却无缘得知或窥见她所使用的方法了。毕竟我无法记得自己失去生命时发生了什么事。对我而言,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因死而生的懊悔』吧。
  不过,此刻的我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懊悔而倍感沉重,反而有种心情变得十分轻盈,宛如身心都获得了洗涤般不可思议的奇妙感受……
  「次郎同学,你真的不要紧吗?」
  「呃……我的意识确实已经恢复正常了。学姊会再三询问,是因为发生了有什么必须确认清楚才行的状况吗?」
  学姊听到我如此反问,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了胸口附近。
  我则是反射性地将手放在她所注视的部位。伤口虽然已经凝固了,但却少了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应该会透过手感受到的感觉……如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该不会是——
  「次郎同学,其实……你现在并没有心脏。」
  「……你说什么?」
  没错,此刻我的胸口确实毫无任何鼓动的迹象。
  即使如此,我的身体却依然继续着生命活动的样子。
  没有心脏却能存活。这种现象已经超越了常识所能理解的范畴。
  「现在我将次郎同学的生命和我的生命连结了起来……所以我想,只要我的心脏努力地持续跳动着,次郎同学的血就会继续在全身流动才对。」
  我试着测量自己的脉搏,的确还在持续地跳动着。而且我也觉得学姊的大腿动脉……应该说连接身体部分的脉搏与我的脉搏相当接近。虽然感受学姊私密部位的脉搏令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但却没有心脏可以让我为此小鹿乱撞,也因此我才能够保持着如比冷静的情绪。理解目前的状况后,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住感到十分惊讶。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少了心脏的关系,才会让我的情绪变得这么没有起伏。
  情绪很容易影响血液循环。例如害羞时脸颊会变红,高兴的时候则会心跳加速。一旦少了心脏,这些情绪的波动就无法反映出来。
  「……唔……」
  无论我再怎么反覆触碰自己的胸口,手心所感受到的依然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空虚感。
  接着,我试着环视整个房间。从四处溅洒的大量鲜血,以及被染成一片赤红的地板和书架来看,可以想见自己的心脏应该是被某人强行拔出来的吧。在那当中有几本书也被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即使干了之后,我想那些书应该也没有办法读了。毕竟书本是没办法清洗的。
  「呃~次郎同学。」
  「是,怎么了?」
  「其实再这样下去,我的生命迟早也会不足以继续支撑我们两个人的身体,而因此衰弱死亡的。」
  「什么?」
  焦虑的情绪立刻投射在我的回应上,同一时间我也理解了学姊话中的意思。因为她的生命和我连结在一起,也就是说当学姊失去生命时,我当然也会无以继命。
  假设我们的生命相系在一起,但却必须以学姊一个人的生命同时维持两人份的生命机能,不难想见她所承受的负荷是相当大的。
  我忍不住想要对学姊大喊『请立刻将我变回尸体的状态!』。但是,既然学姊努力地让我起死回生……我想,她一定也是希望能够依靠我的力量来解决这次的事件。
  ——她不惜在『危险日』这一天,让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也要让我复活。
  「大概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为了让学姊知道我已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我立刻主动地确认起时间。
  学姊则是稍微放下一颗心似地微微吐了口气。
  「如果不在天亮之前找回次郎同学的心脏……恐怕就来不及了。」
  也就是说,只要天一亮,学姊就会因此而死亡。
  这么一来,『危险日』所描写的故事也会成真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了解故事所代表的意思,但是我可以确定原因正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不好意思,学姊。应该是要由我来保护你的,结果现在却反而让你身陷险境。」
  「不,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次郎同学而遭遇危险或令人害怕的事物,对我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见她依然愿意对我授以微笑,确实令现在的我感到有些开心。
  既然还保有开心的情绪,就代表我的心应该还能发挥功用才对。
  我必须将这份像是『焦虑』般的心情一并保留下来,确保它不会消失无踪才行。
  这也是对我而言的一种时限。
  ——我知道犯人是谁。是夕颜。
  当时就是她刺杀我,然后基于某种原因带走了我的心脏。
  虽然我对于她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但是要再次见到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在这种台风天里,就连身为双胞胎姊姊的朝颜都差点被狂风给吹走了,体型同样娇小纤弱的夕颜应该不可能冒险在暴风雨中离开别墅才对。
  「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一次的犯人是谁了。」
  「咦,是真的吗?因为你是从背后被刺中的,所以我还以为……」
  虽然上一次也是被人从背后刺中,但是这次直到我倒地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即使她在当下也有可能和某人互换,但是我从背后所感受到的甜美声音和香气,以及那独特的柔软确实都是夕颜所拥有的。因此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就是她。
  可是……
  「不过,我还没办法告诉你犯人是谁。」
  就是夕颜——就这样说出犯人的名字非常简单。可是,她狙击的对象并非椎名町学姊而是我。我想这当中应该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存在才对。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不想和学姊敌对而已。
  站在学姊的立场,当然会想要知道杀害了自己眷属的犯人究竟是谁就是了……
  「那样也没关系喔,次郎同学。」
  学姊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的说法,让我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咦,你说什么?」
  「次郎同学既然说没办法告诉我,就代表一定有无法告诉我的理由。我当然还是会在意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更想要好好珍惜次郎同学的心。」
  原来学姊是如此地为我着想。
  虽然此刻我的心无法感受任何事物,不过高兴的心情依然令我的眼眶发热。
  「学姊,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我会找回我的心脏,然后再和大家一起……一起笑着迎接明天的到来。所以可以请你相信我,并且等着我回来吗?」
  「好的,我会这么做……也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喔?」
  学姊轻抚着我的额头,微笑地对着我如此说道。为了这个人,我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找出不会令她伤心的解决方法。这将是我处理这次事件的最高方针。
  「你们谈完了吗?」
  识在这时候打开门走了进来,我立刻从学姊的膝盖上将身体撑起来。
  「识,谢谢你到这里来找我。」
  「不会。本人应该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然后事先将斩丝插入你的心脏才对。」
  如果她真的料想到这一切并且行动的话,我一定会挂在心上而无法保持冷静的。
  「学姊~我来接你了唷——」
  「我想你应该需要帮手才对。」
  藤里和久宝接连地从门外探头走了进来。
  我回过头去,只见学姊也以正襟危坐的姿势端坐在原地。
  ——从她的举动可以想见,独自一人要维系着两个人的生命是件多么辛苦而困难的事。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两个人了。本人要和门次郎一起出发去搜索。」
  「嗯,就这么办。」
  我点头附和识的提议,接着向学姊伸出了手。
  「……我想,接下来为了维持体力以支撑更久的时间,我应该会完全陷入沉眠状态。然后我会在梦境中梦见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完美地解决了喔,次郎同学。」
  「好的,请交给我吧。」
  学姊回握住我的手,于是我便顺势施力将学姊从床上拉起来,然后再将她交给久宝照顾。为了不继续造成学姊的负担,我只能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整起事件。
  「藤里,久宝,学姊就拜托你们了。」
  「没什么啦。倒是门次郎才应该要好好努力来帮她躲避『危险日』喔?」
  「嗯,如果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喔。所以门次郎学长也请务必要小心。」
  两人温柔的话语令我感动不已,同时也因感动而让我察觉到自己依然拥有『心』,这点让我倍感安心。
  「那么,我们走吧,识。」
  「了解。」
  我在识的陪伴下,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  ■  ■  ■  ■

  「首先本人先把状况告诉你。在这样的状态下,要时常去注意心的动作。因为『情感』和血液的流动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关联。因此,只要缺少心脏的状态持续下去,门次郎的心就有可能再次消失不见。」
  我们一边在走廊上走着,识一边以淡然的口吻告诉我她所收集到的情报。
  「嗯,我知道。」
  我方才已经验证过了发生这种状况的可能性,而且也亲身体验过了。
  目前我的感情已经稍微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也更容易理解周遭的资讯。此外,对于敌人现身时该怎么因应,或者对方可能如何袭来等状况,都因为我开始渐次地接近『杀人机器』,而能够合理地进行各种预测以及推断。
  「如果想要强迫自己控制感情,建议你可以试着对本人表现出自己的情欲。」
  识抬起头,用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我。
  原来如此,情欲确实和情感有着强烈的连结。
  加上如果对象是像识一样既开放,对那种事又随时OK的女性的话……
  此刻的识依然是位身着浴衣的美人。平时总是学生制服加上白袍装扮的她虽然少了点女性的魅力,但她事实上却是个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少女。加上她对于性方面的事情显得格外有兴趣,而且也很清楚我对椎名町学姊的想法,因此也不会额外衍生其他的问题。
  这么一想,或许识正是最适合我发挥情欲的对象。
  然而一想到这里,我立刻就对自己的思考进行了反省。
  我刚才的想法对识来说实在是太过失礼了。即使当事人同意,自己也不应该主动去追求如此紊乱的关系。既然识是我的恩人,我就应该更加珍惜她的一切才对。我还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不过,既然我还保有像这样会立刻感到后悔的感情,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才对。
  「看来我似乎还可以撑下去呢。」
  「是吗……」
  不知为何,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但是,眼前的状况依然严苛。除了要赶上学姊所说的时限之外,我本身也有着必须严格遵守的时间限制。
  如果遇到紧急时刻,就得利用情欲的力量了……
  不,等一等,樱田门次郎。这种想法只会让自己变成糟糕透顶的男人,椎名町学姊也会因为这样而伤心的。
  不过,一旦有突发状况,立刻采取依赖情欲的方式或许算是合理的因应措施吧?毕竟感情和合理性也是有可能同时兼顾的。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合理地支配情欲,一切应该就能顺利解决了。不,这些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帮自己辩解一样嘛。
  「唔唔……」
  「你看起来很痛苦呢。」
  「都是因为识的提议才会变成这样的。」
  「本人可是Everyday Everytime都OK的喔。」
  为什么非得讲英文不可呢?我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也感受到自己只要和识在一起,内心就会变得波澜汹涌。只要和这家伙在一起,或许能够稍微放心地一起行动……我想,她应该是像这样在为我着想吧。
  「不过,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夺走我的心脏?」
  我决定将心中的疑问和尚未明了的事全部提出来,和识好好地讨论一下。
  「关于这件事答案相当简单。在眷属的体内、体外或某个部位存在着所谓的『异能核』……也就是称之为核心的部位。」
  「……核心?」
  「是的,门次郎的『神性异能·塔纳托斯』的核心正确位置就在心脏。至于本人的核心则是在这只眼睛里。」
  识将头发拨开,露出其中一只金色的眼睛。
  光是盯着那只眼睛看,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仿佛就要被吸入其中一样。
  她的『妖魔异能·觉』的核心就在那里,如此一来我也能够理解了。
  「此外,当核心不存在于外部的时候,就可能位于内部。特别是像『不死之身』这类会影响身体状况的异能,可以合理推测应该会位于体内的重要器官之中。」
  「也就是说,我可以理解成塔纳托斯的核心就等同于心脏的意思啰。」
  「应该是这样没错。只要拥有关于异能的知识以及观察对象的眼光,其实无论是谁都能做出这样的推论。」
  换句话说,夕颜事前就知道我所拥有的异能,而且预料到核心就位于我的心脏之中。她曾经提到八幡家和异能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因此就算她拥有不输给识的相关知识,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失去了心脏却还能够活着,这一点真的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是的。」
  「如果核心遭到破坏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此刻我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椎名町学姊正在支撑着我的生命的缘故。
  「一旦杀害你的人将心脏破坏,核心也会因此毁坏,到时门次郎就会死亡。」
  简单地说,就是我的性命现在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上的意思吧。
  只要对方动手,随时都能取我的性命。但至今都毫无动静,难道是想要拿我的心脏作为条件来交涉某件事吗?
  迫使夕颜不惜杀人也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杀害你的人应该是朝颜对吧?」
  突然被识这么一问,我瞬间不明白她在和我说什么。
  对于一直都和藤里以及久宝在一起的识来说,嫌疑犯理所当然也只剩下那对姊妹两人而已。我并不打算否定识的质疑,更何况就算我想掩饰也瞒不过她。不过,她一开始就锁定朝颜为嫌犯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但我随即又想到,以夕颜的个性来看,的确不像是会杀害他人的女孩。
  「不,是夕颜。她说有话想要对我说……然后就把我带到书房去了。」
  「夕颜?」
  识很难得地发出了带着讶异的声音。
  「……本人无法想像门次郎会没事背对着夕颜,然后乖乖地等着她从身后刺杀你的画面。请你详细说明事情经过。」
  「唔……这个嘛……其实是夕颜她……呃,她把衣服脱掉的关系……」
  「………………」
  识的蓝色眼眸似乎泛起了某种情感。
  但是,我又不能在这里停止说明。于是便继续用嘟哝般的语气接着说下去。
  「因为后来她脱到全身上下只剩内衣裤,我、我想说自己实在不应该看她的身体,所以才会转过身,然后乖乖地等着……」
  因为些许的罪恶感,让我不自觉地模仿起识的说法。
  总觉得她马上就会接着说出『你又被女性的那副模样诱惑了』这种话来。
  不过,我无法盯着夕颜的裸体看而选择转过身一事也的确是事实。
  这代表我必须将心智成长到能面对这种情况才行的意思吗?
  「本人明白了。要杀害门次郎还真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她的话中带着看不见的刺,应该感受不到疼痛的胸口却莫名地隐隐作痛。
  「可是,双胞胎要互换身分仍旧是很简单的事。而且夕颜的个性也很容易模仿。」
  听她这么一说,我似乎也只能从发型和个性来辨别两个人的差异而已。
  朝颜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相较之下夕颜则是显得文静且羞涩怕生。
  两人在个性上的明显差异,让我不曾思考过误认的可能性。但是我毕竟今天才认识她们,如果两人刻意互换身分饰演对方的个性,我就没办法准确地分辨出谁是谁了。
  「说得也是,我在中庭帮忙朝颜固定树木之后……她应该就直接到学姊的房间里去了才对。」
  「是的。当时她还说等门次郎你们都到了之后,大家要一起通宵玩游戏。」
  「之后夕颜没有过去找你们吗?」
  「没有。」
  我记得当时夕颜告诉自己『因为我还有事情要传达给姊姊她们,所以可以请你先回房间里去等我吗?』。但是,既然识说她并没有过去,或许可以推测她就是趁着这段时间跑去某处拿刀子的。
  「本人和大家在房间里等了一阵子,门次郎和夕颜还是没有出现。朝颜认为你们一定是跑到哪里去亲热了,她笑着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他们的状况喔,嘻嘻。』就离开了房间。」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杀害我的人若是朝颜也不足为奇。
  夕颜当时要求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她。
  实际上犯人却是朝颜。这种可能性基本上并不是没有。
  但是,梦里所见到的朝颜留给我的印象,让我觉得一切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总之,来到我的房间,并且将我带到书房的人,在我看来的确是夕颜没错。」
  「本人明白了。」
  识像是陷入了沉思般用手抵着下巴,并且快步地向前走去。这时候我才突然想到,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呢?夕颜如果知道我会死而复生,那么在事件发生之后,应该不可能会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才对。
  正如我所料,识并未转向夕颜的房间,而是继续往前走。
  我们来到了入口大厅的走廊上,向左转之后又继续前进。
  我记得前方应该是洗手间和大浴场才对。
  「对了,识,你也很清楚关于八幡之血的事吗?」
  「你指的是八幡家的血脉吗?」
  识保持着沉思般的姿势向我反问。
  「嗯。夕颜说她有着很容易吸引眷属……特别是吸引异性眷属的血脉。就像我一看见夕颜,头脑也会开始变得混沌不清……该怎么说呢,就像是男性的冲动会突然涌上来一样的感觉吧。」
  「也就是所谓的情欲对吧?」
  「唔。」
  识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却完全无法加以否定。
  「话说回来,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夕颜竟然会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她明明就是个容易脸红,动不动就会『呀哇哇哇——』叫着,然后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如果说她们其实是三胞胎,我还比较能够理解呢。」
  「那样的可能性也未必完全没有。」
  识很认真地回应了我的玩笑话。
  「八幡家是一个必须至少生下双胞胎的家系。出生在该家系的孩子们,也都有很高的可能性会拥有特别的力量或者和技能相关的才能。据说当孩子出生时,母亲会有很高的机率就此死亡,而八幡家则会将孩子们培育成『巫女』。我和她们也是在培育机构里认识的。所以即使她们拥有某些特殊的技术,或者是还不足以称之为异能的能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培育机构?」
  「莫非你对巫女其实很感兴趣?」
  「啊,呃~我只是单纯觉得巫女挺可爱的而已……」
  识用理所当然的口吻所叙述的内容,听起来和我被培育成杀手的成长历程有着某些相似的部分。无论是识、朝颜或是夕颜,应该都是在如此特殊的背景下成长的。藤里因为是夜族的关系,拥有异能自是理所当然,而从久宝所拥有的和年龄不符的技术与能力来看,可以想见她必定走过不同于一般人的残酷人生。至于椎名町学姊则是因为只剩下最近三年的记忆,因此可以说她的过去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自己认识的每一位女性都曾走过一段『不平凡』的人生,或许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能乐于过着和平而安稳的生活。
  她们为了守护这样的日子而努力。因此,我也要好好地加油才行。
  「已确认门次郎的内心,此刻正处于热血沸腾的状态。」
  「虽然是事实,但是听你说出口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耶。」
  「感情状态好像也很正常,这样本人就放心了。」
  害羞的感觉同样也是来自于感情层面的精神反应。正如识所言,能够产生这样的感情,也算是获得了令人安心的要素之一。她真的很懂得操控我的心情呢。
  「呃,对了,那对姊妹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技术或是能力?」
  「目前本人还没得到关于这一点的情报。」
  「她们是你很久以前就认识的表姊妹,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说过呢?」
  「八殿家和八幡家虽然很亲近,但并非是同盟家系。」
  同盟家系。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藤里和学姊是以同为夜族的关系而结成了同盟。也就是说,她们会共享情报,以当一方遭遇困难时,另一方则会伸出援手这样的形式相互协助。所以我才能在这种时候请藤里保护学姊,反过来说,『发生在我身上的灾难』对她们而言,袖手旁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就是说,由八幡家策划,然后陷害八殿家和自己的夜族,这种作法的可能性也在推测范围之内。」
  「是、是这样吗……」
  识依旧以平铺直叙的口吻淡然陈述着事实……我完全无法从她的声音当中感受到任何的情绪。
  「识,你和那两个人感情不好吗?」
  「毕竟那已经是四年前的记忆了。」
  识冷冷地做出了回应,并且毫无停滞地快步向前走去。
  但是,当我看见她的手正紧紧地握着拳时,不禁涌现了其他的想法。
  识所谓的『有那样的可能性』应该是正确的判断,而她们相处融洽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然而,识本身对于她们和我们敌对一事,似乎感到十分懊恼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她心中的想法也说不定。
  「识,你……」
  「是的。」
  「如果她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是有理由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听见我的询问,识也跟着戛然停下了脚步。
  接着,她甩动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转过身来。
  「门次郎,她们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会这么做的。至于本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接着仿佛陷入思考似地垂下了脸。
  「嗯,识是怎么想的呢?」
  「本人……就算知道理由,了解这一切发生的背景,也很可能不会站在她们那一边。虽然觉得多少有些无能为力,但本人对她们是抱持着好感的。」
  识以紧握的拳头轻触胸口,并且专注地凝视着我。
  在我看来,此刻的识……很难得地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多亏了她,我心中炙热的情绪又再度被点燃。
  表现情绪和遣辞用字都不甚擅长的识,努力地将她的想法传达给我。
  这时候如果我不做出回应,对她就太过失礼了。
  「我会去了解背后的理由,然后尽全力找出能够两全其美的方法。我绝对不会将杀掉对方和解决事情划上等号的。」
  「门次郎……」
  我所拥有的确实是用来杀人的技术。正因如此,可以在不需要杀人,甚至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解决事情,才是我衷心盼望的形式。如果非得有人死的话,我也希望由拥有不死之身的我来替代。
  「……门次郎,你是因为很重视那对姊妹的关系,才这么说的吗?还是说……」
  「嗯?」
  「…………不,当本人没问吧。」
  识再度转过身,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去。
  虽然我多少能够猜想得到她没有说出口的台词是什么,但是那并非是此刻的我所能擅自回答的问题。所以,我得先拿回自己的心脏,等到我取回真正的『自我』的心时,才能好好地将心中的想法传达给识。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我和识一同抵达的地方是大浴场。
  一楼设有男用和女用两间洗手间,至于别墅特有的大浴场则是男女共用。话虽如此,并不表示男女非得混浴不可。只是,这样的浴场还是令我有些在意。而此刻我缺少能够感觉心跳加速的心脏,因此顶多只能稍微感觉不满而已。
  「对方既然已经拿到了你的心脏……本人认为一开始应该要先进行血液的处理才行。整间别墅里能够进行处理的也只有浴场而已,所以本人才会来这里进行调查。」
  识将横向的拉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颇为宽敞的更衣处。毛玻璃门的另一侧就是大浴场,当然从我们所在的位置无法看见里面的状况。
  「此外,要保管心脏,与其放在房间里,本人认为放在有水的空间可能性更高。」
  「是这样吗?」
  我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附近,一边有些不解地反问。原本总会噗通噗通地跳动的位置,如今却是毫无动静。或者应该说有种空虚寂寥的感觉。我记得心脏的大小相当于一个男性的拳头。就算将这个大小的东西带进房间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总之,对方必须先把你的心脏洗干净才行。」
  「嗯,是因为上头沾满了鲜血的关系对吧?」
  毕竟心脏原本就是用来供给血液的最重要器官。
  就在此时,我突然想到,如果心脏里还留有血液的话,应该会从里面喷出来才对。所以识才会认为有可能会放在有水的地方保存吗?
  「识,你该不会也有拿过心脏吧?」
  我从未想像过这点,因此不禁开口问道。
  「本人假设过许多门次郎死亡的原因,所以关于心脏停止、摘除、隔离等作法,本人都做过很仔细的研究了。」
  「……你研究得还真是透彻耶……」
  「是的。甚至牺牲了睡眠时间呢。」
  有个女孩如此认真地思考我将会如何死亡,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本人之所以会去想这些事……呃,算了,没事。」
  「?」
  无论如何,先不去深究识的这番发言。
  虽然对识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绪,不过现在应该不是对这件事吐槽的时候。
  「说到有水的地方,房间里不是也都附有淋浴间吗?」
  「门次郎的心脏目前还在跳动着,算是处于血液仍在持续流失的状态。本人推测对方应该是将心脏封存在某个袋子里方便带着移动,可是沾在凶手脚和身体上的血液还是会留在楼梯上。问题是当我们走过楼梯时,并没有发现类似血液的痕迹。」
  所以识才会推测对方应该是将心脏带到同一层的大浴场来处理。
  即使只是刺穿我的身体,喷出的鲜血应该还是会沾到凶手的身体,毕竟整个书房随处可见飞溅的血痕。而且血液也是液体的一种,自然有可能在碰到书架或墙壁后反弹到身上。对方在满身鲜血的状态下穿过走廊,爬上楼梯并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假设真是如此,照理说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但是,只要将包括走廊在内从书房到大浴场的路径加以清理,就能够湮灭这些痕迹。而且只要用拖把和清洁剂就能轻易地拭去血痕,对于为了管理这间别墅而来到这里的那对姊妹来说,这些工作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
  「此外,也有可能在厨房里进行作业。这里调查完之后,我们就到厨房去一探究竟吧。」
  「说到有水的地方,应该就是厨房或洗手间之类的场所了吧。」
  无论如何,我实在不愿意想像自己的心脏被拿到女子洗手间里清洗的画面。
  但是,从我无法踏进女厕这一点来考量,那里或许正是绝佳的藏匿地点也说不定。
  「那么,我们这就进去泡澡吧。」
  「你的说法好像哪里怪怪的耶。」
  「既然如此,就改成混浴好了。」
  「听起来比刚才还要糟糕,我们只要正常地走进浴场就行了吧。」
  我一边和识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一边打开了毛玻璃的拉门。
  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


  难以计数的破碎尸体正漂浮着。


  「呜。」
  我之所以只是倒抽一口气便接受了那幅景象,或许也是因为少了能在瞬间以用力一震来表现恐惧的心脏的缘故。
  但是,在瞥见眼前景象的瞬间,我依然能够精准地掌握所见到的一切。
  数不清的手脚。拼凑起来的话,到底会是多少人的四肢呢?五人或六人……不知该从何计数的手脚正漂浮在浴池里。再仔细一看,浴场的角落则是堆了成山的头部和身体的尸块,每一块尸体的断面都显得相当工整。其中一颗头颅上的头发虽然相当紊乱,但发色却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旁还有一具宛如少女般的玲珑胴体,加上起伏不甚明显的曲线,以及看似光滑柔顺的肌肤……
  怎么看都像是夕颜的身体。
  ……不会吧。
  「这应该是傀儡吧。」
  识喃喃自语地说道,光是这样便已足够将我的精神拉回现实之中。定睛一看,断面确实工整到过于平滑,周遭也没有鲜血飞溅的样子,以弃尸现场而言未免太过整齐干净了些。
  「傀儡?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应该是……」
  就在识开口说明之际,我忽然察觉到视野的一角有什么东西闪过。
  我迅速地以右臂一把抱住识的腰部,并且使劲地向前一跃。

  咻!

  有一只『脚』朝着我们先前所站的位置袭来。那只『脚』是膝盖以下的部分。而那竟宛如投掷的锐利刀刃一样——笔直地插入了看起来像是大理石材质的地板中。
  「有人偷袭吗?」
  我以另一只手调整好眼镜的位置,开始搜寻周遭的气息。
  然而,却丝毫察觉不到人的呼吸或气味,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即使如此……我却能感受到复数的『视线』正射向我们。
  「想不到你竟然发现得比本人还快。」
  被我抱在臂膀里的识以佩服的口吻嘀咕着。
  「是因为现在的我正处于不容易因感情而动摇的状态中吧。」
  「现在算是小小的卡尔瓦里欧模式,也就是所谓的小卡尔瓦里欧对吧?」
  识用十分可爱的方式形容我的状态,至少比我自己想到的『微妙的杀人机器模式』要好太多了,于是我决定采用她取的名字。
  「又飞来了。」
  「我知道!」
  抱着识的我虽然想要逃出大浴场,可是这次却一口气飞来了两只手臂和一只脚,于是我只好慌张地向后退开。
  对方像是看出我的脚底稍微打滑了一下,迅速掷出另一只手臂射向我的脚部。
  「虽然本人早就知道有专门使用傀儡的技术者,但是想不到对方能够以念力般的力量进行操控,还真是超乎本人的想像呢。」
  在我怀中的识毫不吝惜地表达了赏识之意。提到『傀儡师』这类的称呼,我通常只会想到用细线操作傀儡的人,不过此时陆续袭来的手脚上却不见任何的丝线。
  不只是插进了地板中的脚,就连原本漂浮在浴池上的那些傀儡尸块,也全都缓缓地浮上了空中。那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够以细线操控出来的动作。手脚陆续浮起后,立刻弹飞似地射了过来。乍看之下似乎只能够直线前进的样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刻意伪装成让对方以为只能直线前进的样子,然后在关键时刻忽然转弯攻击也说不定。先让敌人习惯单纯的行进轨道,再给予致命的一击,就战略上而言的确是很合理的作法。
  然而——

  咻咻咻!

  每一只手脚,竟然都以和久宝所掷出的短刀相去无几的速度朝我们袭来。
  我们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武器可用。虽然识早已提醒过我应该随身带着武器,但我却以带着刀之类的物品走在路上,万一被警察抓到,到时候会很难解释为理由拒绝了。
  不论脚踏何处都会滑倒的这个地方,要持续闪避陆续飞沓而至的手脚毕竟还是有其难度。但是即使设法逃出了这里,也可能会在跑向毛玻璃拉门时遭到对方集中攻击也说不定。
  「你即使抱着本人,也能做出不逊于平时的俐落动作呢。」
  被我抱在右臂里的识,并未像那时候的朝颜一样不停地吵闹着。而我则是尽可能地边确认不太湿滑的位置奔跑着,然后踩上淋浴时坐的椅子用力向上一跃,在空中回转一圈后直接蹬踏天花板,再顺利地着地。
  持续紧迫在我们身后的手脚,也跟着将整间浴场弄得处处可见龟裂的痕迹。幸好水管没有受损的样子。如果可以踩踏的位置再继续遭到破坏,我也没有自信可以再闪避下去了。
  「托你的福,本人这边也大致准备完成了。下一波攻击请你跳进浴池里躲避。」
  「跳进浴池?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啊,我懂了。」
  如果这么做的话,行动就会受到限制,也会让自己更难回避接踵而至的攻击。但是……既然识已经笃定地宣布『准备完成』,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咻飒!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同时,一只『手臂』以比之前还要快上好几倍的速度袭来,我不假思索立刻纵身跃入浴池之中。由于对方的攻击轨道不会弯曲,因此我多少也已经料到速度会有变化,但那速度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结果我一时疏忽,竟然在跳跃时松开了抱着识的手……
  「本人劝你不要乱动才是聪明的作法,八幡夕颜。八殿的斩丝已经布满了整个空间——哇噗!」

  啪唰!

  我和识几乎同一时间摔进浴池里,激起了两道水柱。为了稍微减轻识所承受的伤害,我尽可能以在她下方的垫底位置落入水中……在落水之前,我看见了识将双手向前伸出的姿势。
  八殿斩丝为识所拥有的特殊技术。藉由她的『妖魔异能·觉』强化五感后,即使只凭指尖也能做出各种操控动作。因此她得以宛如念力的力量操纵丝线来缠绑对手,甚至将其五马分尸。
  识在脱离我的手臂环抱之前,应该就已经在整间浴场里架设好自己所能操纵的丝线了。她的技术之精准,足以让我就算在浴场里四处奔跑闪避,也完全不会碰触到丝线。然而现在的她,却是以被我从背后抱着的模样沉入了浴池里。如果不赶紧从水里浮出来的话,她应该就无法继续操控丝线吧。
  「噗哇!」
  「……呼。」
  我迅速地让头钻出水面,并且调整好眼镜的位置,识也同时跟着调整呼吸。
  在我扶住她的臂膀里,识的手依然维持着先前落水时的姿势。
  接着,她朝着我的身体内侧靠了过来。

  轰碰!

  忽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传入耳中,堆积在大浴场的一隅无数头部和肢体随之弹起四散。
  「啊……」
  出现在那头的——竟然是面露惊恐表情的夕颜。
  看来她似乎是以傀儡的残肢为掩护,躲在里面进行操控来阻扰我们行动的样子。
  「总算找到你了,八幡夕颜。」
  「识大姊……」
  语带颤抖的声音勾起了我的记忆。那声音就和刺杀我之前的嘟哝声如出一辙。
  她先偷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朝识的方向望去,最后才看着依旧飘浮在半空中的无数手脚。
  「对、对不起……!」
  她道出谢罪的话语之后,立刻冲向毛玻璃门,试图从眼前的现状中逃跑。
  「啊!」
  得追上去才行!才刚这么想,大量的手脚立刻飘浮而上,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远距离操作……不,或许是自动操作也说不定。」
  在我的臂膀里的识冷静地抬头望着难以计数的残肢,并且冷静地分析道。
  ……她的浴衣因濡湿而紧贴在身上,白皙的肌肤透析可辨。我这时才突然想到,此刻的她似乎并没有穿内衣裤的样子。而我正好抱着她胸部附近的部位,加上身上衣物因濡湿而变得单薄,因此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的——
  「……识。」
  「就本人而言,即使门次郎就这样直接在浴场里发情,本人也完全可以配合。」
  我并不想多作辩解。只是就现实问题来看,我确实正以环抱住识为藉口,将手握放在那对不算丰满但却柔嫩而充满弹性的胸部上,而且还是双手都紧握在上面。
  「门次郎并不会主动地感到小鹿乱撞,也不会释放冲动地化为野兽。既然如此,本人只能将你现在的举动解释成单纯在吃豆腐而已。」
  「……你现在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吧。」
  「是的。」
  「如果我有心脏的话,现在一定是我人生当中跳动得最剧烈的时刻——第一次实际触碰女孩子重要部位的这份经验,对我来说也会是一辈子忘不了的事。或者该说,能够让感情薄弱的我如此心动,这种事或许只有识才能办得到也说不定呢。」
  我将自己的心境坦白说出口,识的脸颊随即微微泛起了红潮。
  「………………既然如此,本人就收回刚才的话。本人也会想办法忍耐住羞耻心的。」

  「抱歉,谢谢你。」
  「门次郎,虽然本人此刻的心情是希望能够继续眼前的恋爱喜剧,但还是请你快去追夕颜吧。本人留在这里处理这些傀儡。」
  识维持着双手向前伸展的姿势,轻轻地动了动指尖。
  啪咻。
  她轻弹手指后,聚集在入口附近的几只手脚立刻被切成了数段。
  「知道了,交给我吧。」
  「本人相信你办得到的。」
  识用自己的双脚在浴池里站起身,我也在同一时间边激荡着水花边走出了浴池,然后一直线地朝眼前直奔而去。过程中虽然也有残肢朝我袭来,不过在触碰到我之前,接连像是被强行改变了轨道似地回转着,随即遭到砍断并掉落在地板上。
  「识……」
  「禁止回头。」
  「啊,抱、抱歉。」
  我总算跑到了拉门处,原本打算回头向她道谢,却因为这句话而打消了念头。
  话说回来,此刻识身上的浴衣几乎是呈现完全透明的状态。听到她难得带着些许焦虑的声音,我不禁慌慌张张地穿过拉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更衣处。
  「本人的表妹就拜托你了,门次郎。等你拿回自己的心脏之后,我们再继续刚才的恋爱喜剧吧。」
  「嗯……我会考虑看看的!」
  我对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好呀。」
  识则是难得以带着喜悦,又像是有些羞涩般的声音应了一声。
  无法回头看着她此刻的表情,着实令我感到遗憾不已。

  ■  ■  ■  ■  ■

  我持续地追寻着夕颜——正确来说,应该是追着她所遗留下来的痕迹才对。
  由于方才大浴池里的地板湿淋淋的,使得她经过的地板全都残留着些许水滴,只要继续沿着水滴追踪,应该就能找出她前往的场所才对。
  此刻识应该正在和大量的傀儡残骸展开激战。但是她已经事先布好了丝阵,想必不可能会败给那些进入自动操纵模式的傀儡吧。
  我反而比较担心对方是否设下了其他像是这类的陷阱。学姊的房间里有藤里和久宝在,让我放心不少,不过还是有可能遭到其他敌人的袭击。
  但是,此时我宁可选择相信伙伴。识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自然不需要我多作操心。藤里和久宝过去曾经是相当可怕的对手,如今已成为我们的伙伴,我自然可以放心地把学姊托付给她们。
  所以,现在只要专注地做自己办得到的事就行了。
  夕颜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她的房间。
  看来她似乎已经放弃逃跑,决定在这里迎击我的样子。
  来到夕颜房间门前的我,决定先试着敲敲她的房门。
  不过就在此时,我的心中却突然萌生了些微的踌躇。
  来到这里和杀害自己的对象见面,究竟该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才好呢?
  久宝杀了我的隔天,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我见面的呢?
  毕竟在那之后我们又见过好几次面,早知道就先问问她的想法了。
  叩叩。
  即使内心百感交集,我依然放轻力道,以能够让里面的人听见的音量,轻轻敲了敲眼前的门。
  『……我在。门次郎先生,请进……』
  那宛如要消失般的微弱声音确实是夕颜没错。于是我用力甩了甩头,藉此让自己集中精神。
  「打扰了。」
  我转开门把,出现在眼前的是和我们的房间有着相同格局,隔间为※1LDK的宽敞房间。(译注:「LDK」为日本不动产的专业用语,L为客厅,DK为附有用餐空间的厨房。前方数字则为房间数。)
  房里并没有开灯,站在我面前的夕颜则是双手合掌放在裙摆前,以楚楚可怜的姿态注视着我——当时我因为她的血而萌生的悸动,此刻已不复见。或许是因为我的『核心』被夺走的关系也说不定。也就是说,要是取回心脏,我或许会再次不自觉地以充满情欲的目光看着她吧。
  因为这种想法,而使我能够冷静地和她对谈,让我着实地打从心底感谢着。
  「那些傀儡全都是你做的吗?」
  「是的,是由我在进行操纵。」
  夕颜的声音十分冷静,不过听起来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似地,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她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和我说话的呢?
  我实在无法想像。
  「我已经预料到识大姊会推测到我处理心脏的方式,然后迟早会追到大浴场来,所以我才会埋伏在那里。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在当场就让这一切划上句点,可惜事情却不如预想般地顺利。」
  「嗯,的确是呢。」
  我并不清楚夕颜所谓的预想究竟到什么地步。但是,想必她事前一定连不合常理的计画和模拟都设想过一遍了才对。
  「我很惊讶你竟然会动手杀害我。」
  这样的对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但我已经想不到更适合的措辞了。
  「一般应该都会很惊讶吧。毕竟对方突然刺杀了自己。」
  「也是啦。还有,在那之后……我虽然复活了,却发现自己的心脏不见了,让我又再次吓了一跳呢。」
  「嗯……我想也是。」
  夕颜的声音依旧毫无任何起伏,我完全无法读取到她的感情变化。加上缺少灯光,使得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她或许正在哭泣,但也可能是冷冷的面无表情也说不定。
  无论她现在的表情是哪一种,此刻的我忍不住怀念起因为被姊姊捉弄,而面有难色地红着一张脸的夕颜。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吗?」
  「很简单。只要这样下去——我就能让核心失去力量,并且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最后只留下异能。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异能的核心进行移转所需要的布局。」
  「可是,我的异能……如果没有身为夜族的椎名町学姊在,应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才对。」
  「是的。因此,等到确认你的心脏完全停止之后,我就会使用核心来化为眷属。这就是我的计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夕颜是出身于远比我更了解夜族和眷属的家系,即使知道这种方法也不足为奇。之前和藤里战斗的时候,她也曾经很干脆地将久宝身上的异能回收并转为自己所用。由此看来,异能的转移的确是能够办得到的事。
  也就是说,当时久宝体内的『核心』移转到了藤里身上。
  如今,夕颜正在等待着能够将我的『核心』移转到自己身上的时机到来。
  「识大姊虽然没有提到,但我还是藉由自行调查的方式得知了门次郎先生是『不死之身』。不过,那位名为椎名町香夜的夜族却对这件事有所警戒,毕竟你是在异能当中被视为最重要的『神性异能·塔纳托斯』的拥有者……此外,她也是一位驱使不死之身的随从、极其凶恶的夜族。」
  我作梦也没想到学姊有一天竟然会被人以『凶恶』这两个字来形容。毕竟她本人是个总是将『喔哇~』当成口头禅,随时都散发着一股轻柔近人氛围的温柔女孩。
  但是,我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夕颜的话。
  毕竟能够让某人或是某物『化为不死之身』的力量,正可谓是异能中的强大异能。
  就因为『死亡』是一种绝对而不可违逆的状态,人类才会不断与之对抗以求活得更为长久。
  「所以,椎名町小姐究竟会让什么样的英雄……或是某种极为邪恶的存在获得不死的能力?无论是八幡家还是八殿家,甚至是其他家系都对她保持警戒。」
  如果将能够守护夜族的最强存在化为不死之身,夜族本身的确会成为被称为凶恶的强大威胁。但是,实际上成了不死之身的却是我。
  我虽然具备杀人的技术,不过就技巧面而言久宝还是略胜我一筹,至于识则是在知识和经验层面上胜过我。虽然我只要使用封印在右肩的『一族之力』,或许就能发挥出足以和她们相提并论的能力,可是如此一来我就会变成完全失去『心』的瑕疵品。此刻处于缺少心脏状态的我,虽然不甚明显——但确实正逐渐地接近使用封印力量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力量即将觉醒一样,我的『心』也因此受到了时限的压迫,随时可能消失无踪。
  关于我本身的状况,我想只要多加忍附或努力以对,多少还是有办法可想才是。
  问题在于眼前这个人身上。
  「现在我还能像这样子活着并且自由行动……都是多亏了椎名町学姊以自己的身体承受负荷,将生命的力量分给我使用的关系。」
  「咦……」
  「也就是说,我……我的心脏只要等到我确实死亡后,就能够取出核心是吗?可是,如果我把『神性异能·塔纳托斯』交给夕颜,学姊可能会因此死亡也说不定。」
  「咦……是这样吗……可是……就我所知,大多数的夜族应该都是不死之身才对。」
  「我想识应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吧。今天其实是学姊的『危险日』。所以,一旦达成某些条件,学姊就会立刻丧命……到那时候你也没办法拿到异能了喔,夕颜。」
  我顶多也只能以这样的内容来说服她了。
  说真的,我实在不喜欢像这样以告诉对方不知情的事,藉此迫使她放弃的方法。
  因为怎么想这都和威胁没两样。藉由揭穿事实让对方绝望,然后不得不放弃,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胁迫。
  「我想,夕颜你……或许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才会那么想要从我身上夺走塔纳托斯吧。你在刺杀我的时候,同样也是满脸歉疚。所以我其实一点都不恨你动手杀害我这件事。即使我不是不死之身,像我这种内心空虚而有缺陷的人,就算对方是假意对我示好,我也绝对不会怨恨愿意主动接近我的人。」
  我希望事情得以圆满收场,因此将此刻的想法毫无掩饰地坦诚以对。
  这么做或许有些卑鄙,或许为时已晚。
  但是——
  「现在先把心脏还给我,然后再去找学姊商量,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虽然你以凶恶两个字来形容她,但其实你应该还没有实际和她接触过对吧?椎名町学姊是一个……该怎么说呢,她是个和凶狠或邪恶恰好相反,非常纯真的一名女性。即使我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是被谁所杀的,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说了一句『那样也没关系喔』。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她谈谈呢,夕颜?」
  我之所以如此拚命,除了想要拯救眼前的女孩,当然也希望能够帮助学姊。除此之外,在上一次的事件中,我已经深刻地领悟到自己死亡以及丧失心灵会让周围的人多么痛苦难受,因此我极力避免重蹈覆辙。
  如今我只能尽全力地说服她,只能不停地想像。
  即使不清楚夕颜所背负的『理由』,但我依然能够想像她所抱持的『觉悟』为何。
  如果识也在这里,就能多出一组夜族和眷属的组合。如此一来,她应该就能明白只要杀了我,自己也会身处险境的连带关系才对。
  不过即使如此,夕颜依旧怀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她动手了。我可以想像她必定是抱持着某种觉悟。
  「……门次郎先生,你也有可能因为害怕死亡,所以对我说谎对吧?」
  「以你的立场而言,我确实有可能是在说谎,事实上,我的确也不想死。如果我死了,或是再度丧失了心灵,周围的人就会因此而感到悲伤。我从小就是以一个杀手的身分被培育长大,虽然拥有心也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已,但也会有人希望这样的我不要消失。而我也想要回报大家对我的好,所以我一点都不想要死。」
  「……你刚才提到椎名町小姐的危险日,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白天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正因如此,识才会安排我们到这间别墅来躲避危险日,同时也邀请和我们同盟的夜族与眷属一起前来。听说那个危险日……是只要条件一满足,学姊就会失去性命的日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虽然依旧无法看清楚夕颜此刻的表情,但至少看得出来她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脸。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你尽管问没关系。」
  我已经没有必要再以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作为交换条件。只要正面接受所有的一切就行了。因此,如果夕颜愿意将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我,我也很乐意仔细聆听。相对于此,只要能够回避『死亡』,我愿意尽己所能去做任何事。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接纳那么努力试图接近你的我呢……?」
  那时候的夕颜连声音都微微地颤抖着,想必是因为在男性面前露出肌肤这件事令她恐惧不已吧。当时的她的确相当努力。虽然那也可能是为了避免在杀掉我之后,让衣服染上鲜血所作的预防措施而已……无论怎么说,她当下的心情确实都是不容抹灭的。
  我试着回忆在黑暗之中,那犹如楚楚可怜地绽放着的小花般的女性身影——
  「如果只是接受你,对我而言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我决定率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时候的我……对夕颜也充满了难以压抑的冲动。呃……这时候或许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是我对你的身体确实很感兴趣。所以如果只是要接受你的身体,对我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不,我不是那种会疑神疑鬼的人。就算对方是开玩笑地对我说『我喜欢你』,我也会把它当真。因为我无法怀疑对方说出口的感情。这种事是需要高度技巧的。」
  毕竟我自己的心和感情原本就不是很稳定。
  「但是,夕颜自己也被逼到了极限对吧?我想那时候的你应该很害怕才对。即使对方是你接下来要杀害的对象,你应该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身体吧。」
  「…………可是,我并不排斥让你看见我的身体。我是下定了决心才这么做的。因为我很难过、很痛苦,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和门次郎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所做的一切就太多余了。面对如此难过又痛苦的你,我大概也无法只是为了安慰你就接受你的身体。夕颜如此真心地想着我……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的感觉呢。我觉得你很可爱,很有魅力,而这些感觉并不是来自于冲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就是了。」
  我无法将自己想说的话整理得井然有序。
  这时候如果能像藤里一样那么能言善道就好了。
  「我想要以自己的身分,认真地接受你的一切。」
  「…………」
  夕颜不发一语,但我却能感受到她正直视着我。
  「这不是一时涌现的感情而已。夕颜今后的人生……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是,我想要带着承担这一切的觉悟来接受你的全部。所以,一时的肉体欢愉……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呼。」
  感觉到夕颜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凝视着她,仿佛真的看见她叹息的嘴角。
  紧接着——

  「噗……噗呀哈哈哈哈哈!门次郎先生真的是太有趣了啦!呀哈哈哈哈哈!!」

  「咦!?」
  她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似地爆笑出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啦,想不到夕颜会以脱光这一招来让门次郎先生做出那样的觉悟呢——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夕颜看的少女漫画,全都是男生比较蛮横地强迫女生的剧情呀。噗、噗哈哈哈!」
  想不到夕颜会脱光?也、也就是说——咦~等等,奇怪了?难道说……
  「……你、你是朝颜吗?」
  「呀哈哈哈,嗯,对不起喔,门次郎先生。哎——说到这个,原来男生是那样在克制自己的性欲呀。毕竟漫画或动画里面不太会描写到这个部分,所以我一直都不晓得呢——」
  「呃——等、等等,也有可能只是我比较爱找藉口啦……」
  「嗯——如此说来,一个半裸的女孩子就在眼前诱惑,你却不愿意回应对方,这样真的很失礼呢。你果然就是所谓的无胆男呢!」

  呜。

  这句话再次刺痛了我的心。
  「呃、可是,随便和她发生关系的话,夕颜的心也可能会受伤啊……」
  「女孩子即使被喜欢的人伤害,也会觉得很高兴喔?」
  「……但、但是,你想想,万一真的发生了,我……我和椎名町学姊或是识之间的关系不就……」
  「先后顺序有那么重要吗!夕颜就是现在想要你嘛!女孩子只是希望能够排除万难,然后小鹿乱撞地和喜欢的人你侬我侬地亲热而已呀。」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还是说朝颜现在的说法,其实只是少女漫画里特有的价值观呢?
  「不好意思,这件事对我来说门槛实在是太高了。」
  我只能无力地垂下头。身为男人总是经常强词夺理,没想到原来连女孩子也会受感情驱使而失控啊?
  但是,事后应该也会因此而后悔吧?还是说连这份后悔女孩子都能乐在其中?
  ——男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看来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学姊、识、还有其他人,对我来说要和她们相处都太困难了……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对方其实是朝颜后,我不禁配合她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都是因为你不懂女人心的关系吧。」
  「呃,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反省过了。」
  「门次郎先生真的是会反省的人呢。呀哈哈!不过没关系啦,我倒是觉得就算你还是不懂女人心也没差。毕竟男生就是这一点可爱嘛。」
  朝颜那没有极限的乐天态度,确实有着和外表恰恰相反的大姊姊风范。
  她完全就是朝颜本人。
  不过,等一下,双胞胎互换身分的把戏也是常见的制式手法。
  「你真的是朝颜吗?」
  「咦?当然是呀。你看喔,嗯……」
  她将头上的单束马尾解开,然后动作俐落地绑成了双马尾。
  「嘿!」
  「呃,光是这样我还是没办法判断啊。」
  「是吗?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行?」
  嗯——朝颜略显困惑地用手抵住下巴思考了起来。
  我则是趁这个时候快步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嗯?」
  朝颜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
  「就这样做。」
  话毕,我直接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噫哇呀啊啊啊啊!?你、你要做什么!?你想绑架我吗!?」
  「原来如此,由这个重量和触感来看,确实是朝颜没错呢。」
  即使是同卵双胞胎,或是外表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人类只要还活着,肌肉和体重照理来说还是会有差异才对。
  幸运的是,以前我曾学过几种确认人类身体状态的方法,这次则是藉由重量、触感和肌肉的连结来确认对方的身分。
  「咦,这就是你的确认方法?」
  「和我先前抱你的感觉一致,所以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朝颜。」
  「你好像把我当成物品在确认一样耶——」
  虽然感觉到对方抗议的视线,但自己也才刚吃过双胞胎互换身分的亏,因此希望她就当作是扯平了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朝颜的身体放到了地板上。
  「不过,嗯……夕颜动手刺杀我这件事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吧?还有,刚才操纵傀儡攻击我们的是朝颜对吧?」
  「没错,我拥有操纵傀儡的技术喔。当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夕颜计画杀害门次郎先生。所以我才会在私底下劝她『既然如此,更应该在杀掉他之前留下美好的回忆呀!』。谁知道你是一个无胆眼镜男,直到最后还是很没用呢——」
  呜呜。满是针刺的责难话语又一次深深地重创了我的胸口。
  即使此刻少了心脏,感情也变得十分薄弱,但伤人的话还是会令我感到痛苦。我又学到了一点。
  「不过呀,我觉得这样的门次郎先生也很不错呢。夕颜的初恋对象是门次郎先生这么有趣的男孩子,我也觉得很开心喔。」
  这样真的好吗?
  才刚说我是无胆眼镜男,现在又突然一副对我抱持着好感的样子。
  女孩子的心情还真是令人捉摸不定。
  「对了,朝颜,夕颜下定决心要杀我这件事也是事实对吧?」
  「嗯,是呀。因为那孩子她……一直都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也为自己没办法帮助她而懊恼不已。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她的身边支持她,或是和她交换身分而已。可是,她却说刺杀门次郎先生这件事必须要由她自己亲手做才行。她当时可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下定决心的呢。」
  原来她是流着眼泪做出这个决定的啊。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让她即使如此痛苦也非得杀掉我不可呢?
  这个世界总是无法让人顺心如意地达成自己的愿望呢。
  「总之,既然事情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想应该算是成功失败各半吧?」
  朝颜用有些没好气的语调向我说道。
  她像是对这一切有所释怀,又像是已然放弃了一切,只是单纯地陈述着事实。虽然她试着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我却能感受到她拚命努力过后的无奈。
  「夕颜之前曾经说过,不管遇到任何突发状况,她都想要获得不死之身。所以她早已经作好了不择手段的觉悟。如果椎名町小姐会就这样死去,我想夕颜她……应该会作好更大的觉悟吧。」
  「更大的觉悟……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门次郎先生,别墅里的杀人犯……可是准备了好几套杀人计画呢。为了筹备这个计画,甚至不惜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即使如此,还是会发生出乎意料的状况,所以有时候犯人们还是必须将机运交给老天爷决定才行。」
  自从发生椎名町学姊的事件之后,我便阅读了相当多的奇幻小说。
  确实,无论犯人在事前制定出多么缜密的计画,一旦面临某些关键时刻,还是经常会碰到『这种时候只能靠运气了』或是『不赌一把不行』之类的状况。
  每当我读到这里,那些犯人面对危急时刻的胆量和千钧一发的临机应变能力,总是让我感到十分佩服……
  「所以,夕颜就像那些犯人一样,并不在意自己会碰上什么突发状况,因为她早就已经准备好最后的手段了。」
  朝颜竟然将这样的秘密告诉我,我不禁对她的立场产生了疑惑……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朝颜,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门次郎先生。」
  她像是要制止我继续说下去似地,轻轻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由于我们两人有身高上的差距,因此她必须踮着脚尖才能这么做。我从抬头望着我的闪耀视线中,感受到一股强韧的意志。
  「总觉得这一刻我好像能够肯定一些事情了呢。像是我自己的事,夕颜的事,还有真实究竟是什么。不过,夕颜却依然一无所知。因为她一直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我们明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的,但是……却只有夕颜一个人必须承受这份孤独。」
  朝颜将原本抵在我嘴唇上的手指,直接——
  移动到自己的嘴唇上。
  接着,她露出像是带着某种意涵……又宛如豁然开朗般的微笑。
  「所以请你帮助她吧。就像你能够抵达充满光辉的世界一样,请你将那孩子从囚禁了她四年的黑暗之中拉出来……这么做或许会令她尝到一些痛苦,但是,这是我无法办到的事……」
  朝颜说完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了我。
  「我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吗?」
  她的拥抱令我感受到了许多复杂交织的情感。
  虽然身为姊姊,却无法帮助妹妹的痛苦。
  以及必须将这一切托付给他人而感到的歉意。
  当然……还包括了对我的信赖感。
  「嗯,知道了,我会努力试试看。」
  「……嗯,拜托你努力看看吧。」
  朝颜再度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的语调清晰爽朗,和平常没有两样。
  但是,紧抱着我的那双手传来的心惰,却让我仿佛触及到了她的『心』一样……
  当下的我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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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插曲】~Interlude~
某人的黑暗

  一直以来,我都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片漆黑的时间。
  还有——阴暗难辨的人们。
  我没有一天不梦见那时候的事。
  那像是永远无法摆脱的痛苦一样纠缠着我。
  祈祷和愿望轻易地就和诅咒与绝望连成了一线。
  我只能抱着无奈的心情,继续过着看不见任何事物的日子。

  但是——

  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胸口的悸动。
  即使什么都不做——……或许也能够在梦中与他相见也说不定。
  也许什么都不做,就能将身心交由少女般的淡然思念驱使。
  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前往另一个崭新而明亮的地方。
  只要他能够出现在那总是被黑暗笼罩的梦里面。
  至少在那个时候,我或许就能表现出真正的自我也说不定。
  但是,果然今天还是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做着孤独一人的梦吧。
  因为——

  我已经亲手杀了他。

  如果他不是不死之身的话,情况又会变得如何呢?
  如果他没有那种异能的话,我是否就能够坦率地依赖他呢?
  如果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平凡人类的话——
  没错。如果真的是那样子,我想我和他也不会有机会邂逅了。
  而且我决心杀掉他也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虽然我在过程中也曾一度想要打消念头。
  但是——对我而言,这么做得花上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因为我被囚禁在黑暗之中实在太久太久了。
  即使他复活了,想必也会对杀掉自己的女孩子心生怨恨才对。
  虽然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说了那些温柔的话,但等他复活之后,应该就会对我恨之入骨了吧。
  而他那带着困惑的温柔视线,也不会再看向我了吧。
  今后他必定只会将我当成应该排除的敌人。
  只是,我绝对无法一个人熬过如此难受的时刻。我已经不想再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一切了。
  所以,快一点。
  我希望能尽快脱离独自一人的孤单。
  我好想快一点有人陪伴。
  此刻,我只有这个念头。
  如此一来,我就能回到喜悦和快乐各半的那个时候。
  如此一来,我也能回到痛苦和煎熬能有人一同分担的那个时候。
  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了。
  ——他的怒气与怨恨,我也不可能独自一人面对。
  至少此刻的我绝对办不到。
  所以——
  所以我得尽快想个办法才行。
  我得尽快从核心里取出异能才行。
  椎名町小姐此时已经完全摆好了防卫阵式。
  而我并没有能够与守在她身边的夜族和眷属抗衡的力量。
  但是,我有办法让那两人无法离开她们现在所在的场所。

  ……只是,识大姊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假如她是真的打从心底喜欢着他。
  那么……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胜算可言。
  姊姊此刻正在帮我拖延时间,但想必撑不了多少时间才对。
  相信再过不久,他就会来到这里了吧。
  所以,我真的只能使出最后的手段了。
  虽然我早就想过迟早都得这么做就是了。
  『那个人』打从一开始就了然于胸,并且将一切告诉了我。
  如今想想,或许从那时候起,一切便已经注定了也说不定。
  我将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将会亲手杀掉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并且被对方所怨恨。
  还有——

  ……先不管这些了。
  反正结果不是成功,就是失败。
  可以确定的是,我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因此,我不再有丝毫的迷惘。
  ——所以——

  所以——

  「请你要等着我喔,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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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话】Third Story 紧张局势与众人目的

  ■夕颜:搜寻结果
  ·为旋花科的蔓性一年生草本植物。
  ·是夏季傍晚会绽放的花种。
  ·源氏物语第四帖之卷名,亦为女主角的姓名。
  ·梦幻、神秘的代名词。

  ·花语为「虚幻的恋情」。



  为了寻找夕颜的踪影,我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左顾右盼。
  我往天井的窗户探头一看,中庭此刻正笼罩在暴风雨之中,原本用钢丝固定住的树木也被狂风暴雨吹得东倒西歪。无论花草或树木都像是在哀号似地发出吱嘎声。
  希望这阵风雨能够赶快停歇。
  希望夕颜能将心脏还给我,学姊能够免于危险的威胁。
  更希望必定会放晴的明天,所有人又能够再次带着笑容一起度过。
  此外,我也不自觉地想到另外一个人。
  她们的表姊,识如果也能够放下心的话——一切就太完美了。
  刚才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韧的意志。我想,那必定是来自她对于朝颜和夕颜那份无可取代的情感吧。
  我回想着识那张淡淡的笑颜。
  「好。」
  同时藉此为自己加油打气。
  目前因为失去心脏而导致的精神弱化现象已经暂时趋缓了。我想这应该是多亏了我在脑中不断地想着识说过的话,以及朝颜将夕颜的事情托付给我的缘故吧。
  ——没错。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必须尽快帮助夕颜的想法。
  并非只是为了自我防卫和拯救椎名町学姊,而是为了夕颜。
  即使胸口此刻空无一物,但我依然能在胸口深处明确地感受到某种炙热的存在。
  我甚至觉得,只要能够拥有这份热情,我就能持续地保有自己的心灵不致丧失。

  就在这时候——

  轰隆隆隆隆隆!!

  突然间,一阵天摇地动。
  「唔!」
  我连忙伸手抓住窗架好支撑身体,然而震动却远比想像中还要来得更加剧烈。
  宛如纵向与横向的摇晃同时发生一样,几乎令整个世界为之震荡的摇晃,令我也不禁感到些许的动摇。
  被这股震动波及到的墙壁和地板接连发出了吱嘎声。
  万一整栋别墅因为不堪晃动而崩塌的话,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如果必须在渐次解体崩坏的建筑物中救出某人,我的确还是会优先想到椎名町学姊的安危。但是对我来说,其他人……无论是藤里、久宝还是识,甚至是夕颜与朝颜,也都是我想帮助的对象。
  我一边感叹着自己的想法未免太过贪得无厌,一边为了不让手滑落而拚命紧抓着窗户的框架。
  即使想立刻飞奔到椎名町学姊的房间里,如此剧烈的晃动,也让我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如果只是一般的晃动,对我并不会造成影响。但此刻的震动却显得极为异常。

  喀轧!!

  又是一声刺耳的迸裂声。我直觉认为天井窗户的玻璃迸出了一道巨大的龟裂。
  不过当我循声望去,却见到在一片『空无一物的空间』迸出了一道漆黑的裂痕。
  「这是……!?」
  下一秒,我的视野忽然回转了一圈。
  我拚命地忍住朝自己袭来的晕眩与呕吐感。而我原本紧抓着的窗框所承受的重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将我整个人抛向了半空中。
  紧接着,从别墅的走廊『直落而下』。
  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打算掌握住眼前的状况,便赶紧伸手准备调整一下眼镜。
  碰!
  但我的身体像是忽然被什么拉住似地,就这样『摔落』在原本应该是天花板的位置上。
  ——既然我会从走廊上摔下来,就代表原本的天花板已经倒转成了墙壁的样子。
  重力方向变得完全无法以常理判断。就在我稍微把握住现况时,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是『八方阵』启动的现象。八殿家的别墅里所附有的功能之一,就是这一项『异空间闭锁』。此功能似乎被某人开放,开始进行隔离的状态。」
  出现在上方的是穿着制服并套着白袍的识。由于她就位于正上方,让我几乎能窥见她的裙底风光,还好那件白袍巧妙地遮住了关键部位,我也因此而松了口气。
  「如果想看内裤的话,本人可以把白袍掀起来。」
  「抱歉,在我处于混乱状态时,再让我看见内裤的话,我觉得自己搞不好会再也没办法恢复正常也说不定。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卖弄性感。」
  「虽然很遗憾,但本人了解了。」
  无论何时何地,识总是不忘提到这类赤裸裸的情色话题,还真是令人佩服。
  我将关于内裤的话题从脑中删除,然后直接朝着识所在的位置攀爬而上。
  看来天花板的墙面似乎尚未变成完全垂直,只能算是倾斜角度较大的状态而已。原本是天花板以及地板的位置如今全变成了墙面,这间别墅究竟翻转成什么形状了呢?
  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识的身旁。她则是立刻动了动自己的左手。
  原本似乎就缠绕在我身上的线解了开来,伴随着轻微的声响退回了识的手中。和之前一样,我依然对于她操控丝线的原理一头雾水。
  幸运的是,我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有个能够作为支撑点的豪华室内灯饰。我试着稍微将体重加压于上,灯饰依然毫无动静,于是便放心地将身体依靠在上头。
  「呼……」
  我冷静地环视起周围。此时整间别墅的氛围已经变得和原先完全不同了。
  明明没有开灯,室内此时却并非一片漆黑,不知为何,别墅的每一面墙都微微闪烁着赤黑色的光芒。拜此所赐,虽然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但诡异的闪光却让人觉得再持续注视下去,似乎会产生某种不良影响的样子。
  「这就是……异空间闭锁对吧?那么,『八方阵』又是什么?」
  「是指八殿、八幡等家系代代相传的技术之一。我们的家系为了因应对抗夜族和眷属所拥有的『异能』,从远古至今每一天都不断地钻研,以有意识的人类之手操控各种现象的技术。」
  识接着表示,这样的技术并非异能,而是『人所开发出来的技术』。
  上一次,识在我和椎名町学姊被杀害的事件中,判断出对方所使用的正是『异能』。
  就是因为她出身于专门研究『异能』的家系,才能如此肯定地做出判断。此刻的我终于理解了前因后果。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能和夜族与眷属并驾齐驱所做的研究。
  我忽然有种宛如和全人类为敌的错觉,不禁感到一阵晕眩。
  「也就是说,对方使用了这个对吧?」
  「是的。本人认为,『敌人』已经作好了即将和夜族还有眷属交战的觉悟。」
  她说的是夕颜吗?那个害羞怕生,总是红着脸、露出困扰表情的女孩?
  这样的她竟然下定决心,要和『非人类的存在』决一死战。
  在她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坚定的决心呢?
  「等到异界化完成之后,这个空间就会彻底变化为『异世界』。连本人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请你千万不要离开本人的身边。」
  识像是要紧贴着我似地将身体凑了过来。
  接着,用空出来的左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右臂。
  「了解。」
  我点点头,识则是以带着疑问的目光抬头看着我。
  「在浴场袭击我们的人,究竟是夕颜还是朝颜呢?」
  我碰到的人是朝颜。所以——我对识据实以告。
  「是朝颜。她还说夕颜就拜托我了。」
  「…………这样子呀。」
  即使听见我这么说,识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泛着莫名的寂寞。总是面无表情,说话语气也毫无起伏的少女,此刻情绪有了细微变化。
  「门次郎,你……」
  识以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我。那只眼睛看起来仿佛要诉说着什么一般。
  「不,没事。因为现在空间尚未稳定下来,如果我们随便移动的话,可能会发生身体被空间撕裂之类的事故,所以暂时先在这里待着吧。」
  「啊,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来,刚才空间确实突然迸出了一道龟裂呢。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我站在那个位置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四分五裂了吧。
  「呃,你是说……空间会稳定下来吗?既然如此,我想到学姊的房间去看一下。」
  「没问题。本人正想建议你这么做。」
  呼。原本还以为会被识教训一番,要我先把夕颜的事处理好再离开。看来识果然是学姊的眷属,竟然还愿意让我优先减少担心的要素呢。
  虽然我相信藤里和久宝会确实做好保护学姊的工作,但是既然状况有所变化,还是再一次互换情报比较好。这方是团队合作不可疏漏的铁则。
  「布下八方阵而导致异空间闭锁时,隔离空间内部将会出现异世界生物,视情况不同,可能会出现藤里唯香和久宝那岐也难以应付的对手。」
  识接下来的这番话我无法充耳不闻。
  「异世界生物是指什么?」
  怎么听都像是在指所谓的怪物一样。
  「正如其名,它们是来自异界的怪物,也就是猛兽。这些生物的外形各有特色,大多数具有极高的危险性。有可能光是看到它们就会导致死亡,也会因接触它们而导致死亡,甚至也有在出现的同时就会令全员死亡的状况。」
  「喂喂,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人是指和『异世界』相互『连接』的意思。」
  也就是说,夕颜宁可和如此危险的世界接轨,也要与夜族对抗吗?
  『人』对于夜族所抱持的恐惧,似乎远比我想像的还要深刻的样子。
  ……夕颜真的这么想要成为『不死之身』吗?
  还是说……她想要让某人成为『不死之身』呢?
  唔。
  我抓着室内灯饰的手不自觉地出力。
  「对了,识。你觉得夕颜她为什么……」
  「她希望让世界变成自己所期盼的样子吧。本人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识……?」
  出乎意料的发言令我不禁注视起她的神情。
  「门次郎,其实本人也有着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同时,本人也希望尽快终止夕颜的计画。」
  识的眼睛……透过发丝直视着我的蓝色与金色的眼眸闪烁着认真的意念。
  ——她想要阻止夕颜。对识而言,她似乎也有着必须认真以对的理由。
  光是了解这一点,我便有种心里最后的一片拼图已经定位的感觉。
  「我们非得阻止她不可,既然如此,现在就不是杵在这里的时候了。识,能请你使用最高速的移动辅助吗?」
  「可是,别墅里的空间还没稳定下来……」
  「我会观察状况的。」
  我将手放在眼镜上如此说道。无论是识、夕颜或是朝颜,每个人都赌上了自己所拥有的某些事物。我当然也必须做出相对的觉悟才行。
  「……了解了。不过,本人还是会使用丝线来进行搜索和移动。希望门次郎可以尽量保留住力量。」
  识的左手轻抚着我放在眼镜上的手。
  「因此……请你不要再继续增加自己的负担。」
  识的双眼泛起了一股带有哀求的色彩。
  负担。的确,如果再继续研判详细的状况变化,我的心恐怕就会来到危险的区域。
  但是,为了拯救夕颜……我绝对不能在这里退缩。
  「别忘了你还有本人以及大家。」
  识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从她的手心传来的温暖——仿佛要填补空洞的胸口一样,渗入了我的体内。
  「嗯……说得也是。抱歉,识,还有谢谢你。」
  「你就陪本人睡一个晚上当做谢礼吧。」
  「那样子不太好吧?」
  「要看门次郎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才能判断好或不好。」
  说得也是,识也没有说她要做什么。而我只要整晚什么都不做的话……
  这时候若是不回应的话,八成又会被说成『无胆男』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种恢复为『平时的自己』的感觉,也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嗯,好吧。听起来应该没问题,谢谢你。」
  「所以你答应了?」
  「我再考虑一下。」
  我以自己的额头轻轻碰触了一下识握着我的手。
  她的指甲有些冰冷,却意外地令人觉得十分舒服。
  「啊……好的。那么,就请你观察周遭的状况了。」
  识难得表现出略带羞涩的氛围,我不禁微微扬起了笑容。
  「好,那么就拜托你移动了,识。」
  「了解。只要到香夜的房间就OK了吗?」
  「嗯,我要将可能在学姊的危险日成为她威胁的事物全都摧毁。」
  如果识刚才所说的生物真的出现的话,必定会对夜族和眷属发动攻击。
  在藤里和久宝对付它们的时候,或许会有东西趁隙掳走学姊也说不定。
  因此,我必须早一步将这些可能性破坏掉才行。
  「……将搜寻夕颜的事延后进行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想她应该不会逃走,也不至于躲藏起来才对。」
  听见我回应得如此肯定,识有些讶异地眨了一下眼睛。
  「看来你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真是太好了。」
  「其实我的内心还是有所动摇,多亏有识在身边,我才能够保持住冷静。此外,我绝对不会乱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拜托你进行移动吧。」
  「了解了。那么,请你紧紧地抱住本人。」
  「……唔。」
  「本人所谓的抱住并没有任何情色的意涵,不过如果你想做情色的事也没有问题。」
  「这、这样子啊。」
  我原本打算请识引导我在这个空间里移动,看来她似乎选择以丝线来移动我们两人的样子。不过,识还是不改平日的作风,非得说些煽情的话才满意,真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呢?
  「请你快一点。」
  「喔,好。」
  在内心和别墅都尚未停止晃动的状况下,我战战兢兢地将识的身体拥入怀中。
  「嗯……」
  「抱歉,呃……」
  「……这样的拥抱力道会让门次郎摔下去的。你必须用足以让本人感受到苦闷的力道来抱住本人才行。」
  识的遣辞用字中总是带着许多生硬而奇妙的词汇,而且内容也总是充满情色指数破表的字眼,往往令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可是,她也有可能是为了激荡我的感情才会刻意这么说的。于是我索性转念一想……
  「那么就失礼了。」
  「好的……呜。」
  虽然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痛苦,但我依然不放松地紧抱住她那纤细的身体。
  从她的发梢微微飘来洗发精的香气,我在里面感受到另一种……莫名怀念的香气。
  光是想到那股香气的来源或许就是来自识的身上,我感觉到少了心脏的胸口仿佛忍不住起了一阵骚动。
  「嗯……门次郎……」
  「你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嗯……呜……」
  夹杂着喘息的声音让我的心变得更加躁动。
  但是,回过神想想,自己并非是在和识打情骂俏,只是为了进行移动而必须采取这样的举动。虽然我还想更深入地多感受一点她的身体,但是再继续下去的话……

  使劲一抱。

  而怀里的识……该怎么说呢,仿佛抱着某个十分珍惜的物品似地,同样紧紧地回抱着我。
  她将手绕到我的背后和腰际,以紧贴住的姿势拥抱着我。
  「……识?」
  「…………」
  没有回应。由于她的头正靠在我胸口的缘故,因此我无从窥见她此刻的表情。
  此时的识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抱着我呢?是不是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还是其实她的脸颊正泛着微微的红晕呢?
  「……满身血腥味。」
  「啊、呃,不好意思。」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的心脏被摘出来时,也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即使全身上下都是血腥味也不足为奇。
  「……不过,还有其他的味道。这应该是门次郎的味道吧。」
  ……光是知道识也有和自己类似的想法,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完全不知所措的我,只好轻抚起识的背部。
  我想,识或许对于过去和自己感情融洽的表妹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感到有些煎熬和痛苦也说不定。
  「……不要紧了。」
  「是吗……我知道了。」
  「嗯。」
  总不能一直把时间耗在这里吧。
  但是,能让识的心情稍微放松的话,我相信这个拥抱也是有意义的。
  「那么,接下来要以八殿的斩丝上演超级钢索秀了。请注意避免不慎摔落,并且紧紧地抱住本人、侵犯本人。」
  「要抱紧你当然没有问题,但我不会侵犯你的。」
  我确实地抱住识的身体后,她便在我的背上伸直双手。
  「我们出发吧。」
  紧接着——

  咻碰!

  「唔喔!?」
  我的身体被极剧烈的速度强力拉扯,窗户在转瞬间就映入了视野之中。
  才刚以为要撞上窗户,身体又立刻被拉往反方向,而且还一头撞上了地板。
  轧嘎、轧、轧!
  令人难以置信的拉扯力道将我的身体往四面八方扯去,我整个人已经分不清上下左右,只能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物不断地变化。我和识就这样以钟摆原理急速地在别墅里横冲直撞地暴冲着。
  不只是天花板,甚至是墙壁、地板和窗户。
  所有的『面』都成了识操控的丝线能附着的『挂钩』。既是着地点,同时也是我们的通过点。
  我一边体验着这种有如无重力空间般的错觉,一边无从抵抗地任由丝线的强大力量恣意地翻弄着——
  「要降落了。」
  「喔、好!」
  识一开口提醒,我连忙将力量集中在双脚上。然后就在下一秒——
  我的双脚在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冲击的情况下,顺利地落在椎名町学姊房间前方的天花板上。
  房门已经完全呈现倾斜倒转的状态。在这个宛如重力从一开始就在天花板方向的奇妙空间中,识却能够正确无误地看准一点,让我平安无事地落在上面。
  ……光凭『五感强化』的异能就有办法做到吗?
  看来识似乎拥有我所不知道的力量呢。
  我一边掩饰因为过度移动而产生的晕眩,一边思考着这件事。
  「门应该还打得开吧?」
  「大概吧。」
  原来连她也不确定。这样的答案令我感到些许不安。
  不过,我依然从天花板的位置,将学姊房间那扇变得倾斜的房门打了开来。

  咻轰隆隆隆隆隆隆!!

  在踏入学姊房间里的那一瞬间,我立刻遭到了一阵雷击火花的袭击。
  「唔!」
  我顿失平衡地摔进了室内,却分不清楚自己此刻翻滚的位置究竟是墙壁或是地板。踏进房里之后重力变得更加诡异,原本的天花板现在已变成了左侧的墙壁。
  识已经确认过我们目前仍以丝线让自己挂在『上方』,因此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要站起身来——
  「呜。」
  等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再稍微前进一些,脖子和身体就会分家了。
  就在我的正前方,有把刀子朝着我的方向刺了过来。
  「喔,能够在如此微小的间距勉强闪过刀子,看来你真的是门次郎学长没错。」
  久宝用刀尖抵着我的喉咙,同时将脸凑了过来。
  「……看、看守辛苦了。还有藤里也是。」
  我一边感受着从背后狂冒的冷汗,一边安抚两人的情绪。久宝则是一如往常地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然后将刀子收了回去。
  「门次郎也真是的,不要在这种紧急时刻大剌剌地从正门走进来嘛。」
  刚才放出雷击的藤里,则是慢吞吞地从寝室的方向挥着右手走了出来。
  仔细一看……椎名町学姊就在正对着房门的床铺上沉睡着。
  看来目前只有那个房间碰巧还能维持着正常重力的样子。
  「我来进行确认。」
  识像是要划开空气似地快步向前,并且直接走进了房间里。
  藤里则宛如知道她会走过来一样,迅速地退到一旁让识通过,接着便一副已经判断出重力的『下方』位于何处一样,毫无顾忌地沿着墙壁、天花板、墙壁、地板、墙壁的方向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感觉好像游乐设施一样呢。」
  她的脸上挂着和平时完全无异的开朗笑容。光是看见那游刃有余的态度和表情,我不禁再次深刻地感受到,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夜族』。
  「话说回来,门次郎,目前的状况如何呢?」
  「啊,该怎么说呢……」
  我开始烦恼着该如何说明才好。她似乎已经知道八方阵启动,导致这里异世界化的状况。既然如此,我是否要告诉她这一切的幕后主谋究竟是谁呢?
  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回应藤里的疑问时——
  周围的黑暗忽然蠢蠢欲动……看起来像是正在结合成某种形体一样。
  「喔,看来怪物要登场了呢。」
  久宝迅速地将原本指向我的短刀改用单手握住,并且开始戒备起周遭的动静。
  「嗯,我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异世界化了呢。从这间别墅的外型来看,我也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会出现这种东西吧。」
  藤里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在闪烁着赤黑色光芒的屋内,黑影也逐渐地渲染扩大。那想必就是识之前提过的『异世界生物』吧。
  「喔——看来出现的是下等的异世界生物呢。真是太好了——好险出现的不是那种光是看见或碰到就会立刻导致死亡,或是软趴趴的情色触手呢。」
  藤里松口气似地说着。不过,她所说的第三种生物到底是什么啊?
  「藤里,对夜族而言,你们经常得和异世界的生物战斗吗?」
  「我应该算是特别有战斗经验的人吧。毕竟我还碰过其他夜族命令眷属进行召唤的情况。」
  话说回来,藤里的『夜族故事』内容似乎就是『打倒其他夜族』的样子。因此她之前才会袭击椎名町学姊。
  「也就是说,这次要打倒这些家伙来保护学姊,对你而言没什么难度啰?」
  「嗯——因为这次是数量会无限涌出的怪物,所以如果时间拖太久的话还是会有点危险。不过,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啦。反正又不是异世界邪神之类的大头目。」
  「有那种家伙存在吗?」
  什么邪神啊……我不禁暗自在心中吐槽,没想到久宝竟然露出一脸严肃的神情。
  「那可是一种『当你非得亲眼目睹或听见声音才能理解该存在时,自己的精神可能就已经被对方破坏了』的存在唷。想当初我在和那种家伙战斗时,也是暂时藉由其他异能让别人操控我的心,才能顺利打倒对方的。」
  「这、这样子啊……」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曾经发生过超越人类智慧的激战呢。
  自从开始和学姊与识接触之后,所有令人震惊的事物我大概都经历过一回了。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个世界上依然充满了我所不知道的事物。
  「总而言之,这里交给我们负责是不会有问题的,门次郎。」
  「是呀。我们不会让对方伤到你最重要的椎名町学姊半根汗毛的。」
  藤里一脸微笑地说道,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久宝则是拿出第二把短刀,并且交到了我的手里。
  「你应该也需要这个吧?」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短刀——然后将眼镜轻轻往上推了一下。
  接下来必须和夕颜战斗才行了……我实在不想去思考这一切,更无法想像自己拿着武器指向她。但是,如果她已经作好了『觉悟』,那我当然也必须抱持着同样的觉悟去面对她才行。
  我的觉悟并非是拿着短刀刺向她,而是得拥有像这样果决地拿起短刀般的觉悟。
  抱持着为了绝对不使用,而使用这把短刀的矛盾觉悟。
  「……谢谢你,我会拿来用的。」
  从久宝手中接过来的短刀,握在手里感觉格外地沉重。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手还不习惯握刀,还是对接下来必须以这把刀进行战斗的责任让我觉得沉重呢?
  我再度调整眼镜的位置——朝颜和夕颜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充满朝气又活泼开朗的姊姊,以及有些畏缩且容易满脸通红的妹妹。
  好想再一次看见那两人感情融洽地相处的样子。为此,无论遭遇任何阻扰,即使必须诉诸战斗,我都将倾尽全力克服所有困难。
  「谢谢你,久宝。」
  我紧握住手中的短刀点了个头,而她则是以笑容回应了我。
  「不会啦。光是可以看见门次郎学长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觉得参加这次的旅行算是值回票价了呢。」
  「什么表情?」
  我并不清楚自己此刻脸上挂着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疑惑地看着久宝的眼睛。
  只见那双锐利的眼眸中,闪烁着温和且沉稳的色泽。
  「无论门次郎学长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或是将进行什么样的战斗,我都会满怀期待地等着的。」
  「说真的,我也很想看看你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喔。」
  藤里接在久宝之后,同样满脸笑意地看着我说道。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或是将进行什么样的战斗吗……
  拥有各式各样经验的两人,或许已经大致猜到了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吧。
  「谢谢你们,我会加油的。」
  我点点头,久宝同样用力地点头回应。
  就在这时候,识也从半空中『咻』一声地降落在我的身旁。
  「本人认为这里交给她们两位就没问题了,门次郎,我们走吧。」

  「识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
  她以肯定的语气答覆,从那只蓝眼之中看得出某种决心。
  「知道了,那我们出发吧。」
  「嗯,要加油喔,门次郎!」
  「一路小心,学长。我们三个人会在这里悠闲地等着你们回来的。」
  我正准备以点头回应久宝时,突然发现她的周围飘浮着无数的短刀。我不禁为眼前这幅宛如魔术般的景象瞪大了双眼。就在这时候——
  咻唰唰唰!!
  忽然冒出的无数黑色人影,顿时一齐遭到了短刀的连番刺杀。
  ——我虽然知道是久宝使用了『时间停止』的异能『克洛诺斯』,但对于其原理却是一无所知。她所有的行动,我也只能从『结果』来加以辨识而已。
  包括她所掷出的短刀,以及敌人出现并且已经全数被摆平等状况在内,对于在她的意识『之外』的人类来说,想要理解『过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刻,我不禁再次对能够打倒此种异能的识感到佩服不已。
  「好!走吧,识!」
  「好的。」
  紧接着,我们便迅速地冲出了房间。

  ■  ■  ■  ■  ■

  来到走廊后,先前那阵如同地震般的摇晃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仿佛在配合这股震动似地,走廊上的角落和天花板边侧以及窗缘也开始渗出了漆黑的色块。
  那些黑包色块累积到一定程度的量之后,便从黑影化成了人形并朝着我们袭来。

  咻。

  不过就在下一秒,有些黑色人形突然一分为二,有些则是裂成了不成形的碎片。
  眼前的人形既没有发出任何临死的哀号,也没有传来因遭到切砍而血肉崩离之类的声音,只是静静地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不见。
  「这些东西在异世界生物里属于下等生物。在实体化之前需要花上一段时间,而在实体化之后只要受到物理攻击,也会立刻烟消云散,无法再次恢复成实体。」
  不论是实际看见『异世界生物』以及和这些怪物战斗的画面,或是听见识述说应对的方法,都令我打从心底感到佩服不已。
  「本人认为,夕颜应该不会想依靠这些异世界生物来杀害香夜才对。毕竟那个房间的戒备完全交给那两人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说实话,藤里唯香和久宝那岐确实是相当强大的夜族和眷属,如果再一次和她们作战的话,本人估计自己的胜算并不会太高。」
  「听起来你好像已经很习惯和这类怪物战斗的样子呢。」
  「总有一天,门次郎或许也得和上级的异世界生物战斗,本人建议你可以趁现在先利用这些下等生物来习惯。」
  「我将来果然还是得投入战斗啊。」
  要守护学姊,就得和各式各样的对手持续进行战斗才行。不论敌人是异世界生物,或者是能够使用令人恐惧的异能的对手,自己都没有丝毫逃避的空间。
  即使拥有『不死之身』,万一又像这次一样被夺走核心所在的心脏,到时不仅会让学姊身陷险境,就连我自己的精神都有崩坏的危险。
  看来,自己还有难以计数的事物必须学习。此刻的我再度深刻地体认到了这一点。
  「请以眼前的目的为最优先。」
  没错。现在应该先找出引发整起事件的夕颜,并且阻止她的计画。
  隐藏在识心中的想法;朝颜将事情托付给我的信赖;以及我自己想要帮助她的心情。
  我一边将手贴放在胸口,那里藏有久宝交给我的短刀,一边和识一起在上下颠倒的走廊上奔驰着。
  「你能猜得到夕颜现在人会在哪里吗?」
  「是的,要启动八方阵的仪式必须在中庭进行才可以。因为树木的配置、草的位置、石头的排列都是作为阵式的一部分而成立的。如果被台风吹倒一棵树的话,就无法成功启动八方阵。」
  听完识的说明,我不禁回想起当时朝颜拚命地固定那些树木的模样。
  难道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为此事做准备了吗?朝颜她——为了让夕颜能够顺利进行计画,打从一开始就尽全力地协助她吗?她之所以这么做,究竟是出自于姊姊的关怀,还是有其他理由?此刻的我完全无从得知。如果真有理由……只要再见到她,是不是就能够问个水落石出呢?
  我突然很想要看看中庭的状况,于是便将视线移向窗户。此刻成了『天花板』的窗户正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外头依然处在狂风暴雨中,因此什么都看不见。
  甚至让人有种仿佛建筑物外头已经全部被渗出的黑影所占据般的异样感。只要踏出建筑物一步,搞不好就会被这片黑暗所吞没。一想到这里,我忽然回想起另一件事。

  『共同迈步于道路上的人,获得真心的人,从黑暗中回归的人现身之时。
  王,将为其生命拉下终幕。』

  从黑暗中回归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指黑暗之中会出现什么吗?倘若真是如此,应该就代表学姊的『危险』正一步步地逼近的意思吧。
  「门次郎,带着复数思考导致自己陷入焦虑的状态,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虽然你好像是想对我提出忠告,不过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刺耳耶。」
  「是这样吗……」
  不过多亏了识的冷笑话,让我得以稍微地恢复了冷静。我早就知道学姊的危险正逐步逼近,事到如今再怎么焦急也无济于事。不过话说回来,识竟然可以一副理所当然地一边斩杀眼前的黑影,一边顾虑到我的心情变化呢。
  我记得她应该没有能够无限生成如此多丝线的异能才对。由此看来,可以推测她应该是事前就在别墅里架设好了这些丝线吧。
  「识使用的斩丝应该需要在事前先做准备或是架设吧?如果是的话,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架设好的?和我再度会合之前吗?」
  「不,一开始就架设好了。」
  「一开始?呃……是指我死掉的时候吗?」
  「不,是在我们来到这间别墅的时候。」
  此时我们正准备走下楼梯前往一楼,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令我不禁哑口无言。
  「因为学姊碰上危险日的关系,为了保护她不被外敌袭击,你才会事先作好准备吗?」
  「也可以那么说。」
  识一边回答的同时向我伸出手,我因此回握住她。
  那一瞬间,我又再一次唐突地被往上拉扯。我和识的身体依然迅速而毫无规律可言地来回窜往各个方向。不过这次并未如先前那般遭到翻弄,而是顺利地在一楼的入口大厅着地。我们着地的位置就位于大型吊灯的旁边,也就是原本的天花板。扣除掉令人头昏眼花的空间概念后,这次的移动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
  「门次郎。」
  「嗯?啊,抱歉。」
  我连忙放开紧握的手,识却仿佛觉得遗憾似地表现出些微的抵抗。即使想开口询问,但因为她面无表情的缘故,使得我感觉到一股无法随意提问的严肃氛围。
  从入口大厅通往走廊的门基本上部位于『上方』。由于门和地板连接在一起,使得天花板成了步行用的地面,导致可以前往的位置也因此而受限。
  「识,有办法走到那里去吗?」
  「本人在入口大厅也架设了足够的丝线,所以没有问题。」
  识伸出左手用力一拉,她的身体立刻跟着飘浮而上。
  虽然符合识的一贯作风,但未免也预料得太过透彻了一点。
  「门次郎,抱住本人。」
  「喔,好。」
  光凭自己的双手无法将一个壮硕的男人拉起的识,依旧决定以丝线来进行运送。而我则是对于将拥抱女孩子的身体视为理所当然的自己感到有些不妥。于是,我再次将凑近自己脸庞的识的身体紧拥入怀中——然后趁着她的脸靠近自己肩膀时开口询问。
  「识的准备真的很完美呢……你该不会其实是在戒备什么吧?」
  毕竟从她完美无缺的准备看来,实在很难想像她没有事先预测到这一切。或许识『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对方会启动八方阵』也说不定。
  识先是在我耳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才静静地开口说道:
  「本人当然也考虑到了藤里唯香背叛我们,以及久宝那岐接受其他工作的可能性。」
  识的语气依然一如往常地淡然而且毫无起伏。
  「但是……」
  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在我听来却显得有些异于平常地低沉。
  「既然今天是危险日,本人认为八幡姊妹身为敌人的机率也会跟着大幅提升。」
  识再度伸手环抱住我,我能够从她的手感受到十足的力道。
  『如果自己的预测错误就好了。』
  她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对姊妹也是识的好朋友对吧?」
  「是的。在八殿与八幡的培育机构里,只有她们两位愿意温柔地和本人来往。朝颜总是很开朗,而夕颜则是很温柔。她们愿意把本人当成人类,以及重要的朋友看待,而且真心地为本人着想。」
  难得听见识做出这样的内心告白。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了解到她们在识的心中究竟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我们已经四年没见面了……本人原本……很期待彼此再见面的那一天。」
  「……这样子啊。」
  就连如此重要的朋友,如今都不得不列入怀疑的对象中。明明打从心底不希望状况变成这样,夕颜却依然动手杀害我,甚至还启动了名为八方阵的机关。
  面对这些状况,任何人都无法视若无睹。即使识依然面无表情,却不难想像她内心所受的煎熬。
  难怪她会是最早发现我死亡的人。因为她始终处在谨慎戒备的状态之中。
  想必她在别墅里也已经架设好远比想像中还要多的丝线吧。
  ——她之所以向我要求拥抱,或许也是因为内心感到寂寞的关系。
  「不过,其实应该也有好的地方啦。」
  「什么?」
  「毕竟,实际上她们并不是学姊的敌人啊。」
  我一边像是要安抚识似地轻抚着她的背后,一边低声说道。
  事实上,她们应该没有要置学姊于死地的意思。
  我反而觉得她们对学姊几乎是礼貌备至。
  「……说得也是。如果死亡的只有门次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我觉得死亡本身还是一个满严重的问题耶……」
  或许因为我能够死而复生的关系,才会让她这么不重视我的生命吧。
  「算了,所谓的『不死之身』如果不多死几次,就没办法保住这个称号了吧。」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
  嘻。我似乎感觉到只是微微吐气的识,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
  「门次郎的存在意义确实是存在的。」
  「除了不死之身以外吗?」
  「你是本人性骚扰的对象。」
  识总算说出了平时的口头禅。于是,我接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等到我拿回心脏之后再骚扰吧。难得听见你说出如此感性的话,少了心脏来让自己心跳加速未免也太可惜了。」
  「好的。那么,之后本人就不会客气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禁露出了『开心的苦笑』。对我而言,这确实是相当珍贵的体验。
  我索性再度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嗯……还真是突然呢……」
  「啊,抱歉,你觉得不舒服吗?」
  「……那句台词请保留到特别的夜晚再说吧。」
  ………………
  为什么这样的台词得保留到特别的夜晚再说呢?
  正当我为此而陷入沉思之际,身体又再一次被猛然往上拉扯。
  「唔喔!?」
  「这是回报你刚才的偷袭。」
  我在一瞬间就来到了门口附近。但是,却怎么样也找不到门把的位置。
  「门次郎,要用踹的。」
  「果然得这样啊!」
  我只好再度将识的身体抱紧,然后乘着这股被向上拉扯的力量,顺势朝着门一脚踢出。
  「喝啊啊啊啊!!」
  我一鼓作气地将门踹破。就在下一刻,又一阵宛如重力倒转般的感觉袭向我,我赶紧用双手保护着识,好让我们得以安全着地。
  ——而我们着地的位置确实是『地板』没错。
  「看来一楼走廊的重力还是正常的方向呢。」
  「是啊——」
  但是,眼前似乎并非是能够令人『放心』的状况。
  我们经由入口大厅来到了走廊上。只要稍微向前走,就是通往中庭的入口处。
  因此照理说应该马上就能够抵达才对……
  「有团体客人来访的样子。」
  在我们眼前的是——大量的人影宛如形成一道人墙似地聚集着。
  无论是前面或后方,全都被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影团团包围住了。
  即使说一楼已经完全成了它们所占领的地盘也不为过。
  「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了,只好请门次郎开始工作了。」
  识轻盈地从我的臂膀中跳下,双手交叉在面前。
  她的指尖,此刻应该缠绕着无数的丝线才对。
  「了解。只要用正常的方式斩杀它们就行了对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重点吗?」
  「嗯,请尽可能一只一只地将它们斩成两段。刺杀、撕裂、碰撞等方式只能让它们化为烟雾,无法消灭它们。」
  「了解。」
  虽然有点担心手边短刀的长度不足,但是我也有足以弥补的技术在身。即使不确定杀手的技术是否适用在异世界生物的身上,但既然久宝都能办得到,我应该也可以才对。一想到这里,我决定向识道出最后的话语。
  「欸,识。」
  「是的。」
  「我觉得识能陪在我身边真的是太好了。因为少了心脏的关系,我一直很担心自己的感情会逐渐消失,但是我现在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里面有种炙热的东西。我想那应该是因为识在我身边的关系。谢谢你。」
  一旦和敌人展开缠斗,恐怕就无法好好地和识交谈。于是我决定先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她。
  识听到之后,便将原本对着我的视线——不经意地移向旁边。
  「请以行动来表示对本人的感谢。你要比本人消灭更多的异世界生物才行。」
  「好……咦?」
  原本以为她又会开那种『在夜晚的床上报答本人』之类的性骚扰玩笑,没想到却是如此正经八百的答覆,让我不禁有些惊讶。
  或许识其实还是个很懂得视情况说话的人吧。或者是……她在害羞之类的。如果真的是后者的话,我反而觉得很高兴。由这一点来看,我的心和感情说不定已经恢复到与平常没有差别的状态了呢。
  而我之所以能有这些感觉,也都是托识的福。
  谢谢你。

  我再度在心里默默对她表示感谢后,反手握住手中的短刀。
  「对了,那些家伙拥有意志吗?」
  「……本人不太清楚关于异世界生物的事。毕竟那些家伙在那个世界里,就像是空气中的微生物一样。」
  「也就是说,我不需要有任何犹豫的意思对吧?」
  「不需要。请尽管使出全力。」
  我用手掌仔细确认了短刀的握柄。
  识也在同一时间朝着大量蠢动着的人影发动了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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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插曲】~Interlude~
黑暗之中

  永远的黑暗,漆黑的黑暗,真正的黑暗。
  空无一物的场所,大概就只能以这些词汇来形容了吧?
  即使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黑暗不是吗!我并不想说出这类天真的话,但这样的说法着实令我觉得奇怪。
  这句话的意思是:空荡的空间中,依然有着名为『黑暗』的『事物』存在。
  这么想的话就简单明了多了。所以只要待在这里,我就会用这样的想法填满自己的脑袋。
  因为比起『空无一物』,这样的想法可以让我觉得这里依然『有着什么』。
  如此一来,或许就会有些改变也说不定。
  就好比不是也有宇宙空间这种地方吗?虽然我没有实际去过就是了。
  因为是真空状态所以什么也没有!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吧?
  我还是觉得,里面一定有些什么喔。该怎么说呢?像是黑暗物质,或者是宇宙的因子之类的。
  我认为就是因为宇宙空间里存在着什么,才能让星球得以诞生。
  而结果也确实造就了地球这个存在。
  也就是说,绝对没有『无』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一定会改变的!
  只要这么想,即使待在这种地方,我也能够轻松地沉睡入眠。
  虽然我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就是了。
  毕竟我有必须要好好思考的事。这样子应该就算不上是无所事事了吧?
  我倒觉得所谓的无所事事,其实是因为『想尝试许多东西』这样的欲望所导致的呢。
  若是处于没办法做任何事的状况下,就不可能感觉到无所事事了不是吗?
  不过,要持续地想着同一件事也实在是很辛苦呢。
  如果很认真地一直思考,应该就不是无所事事了吧?
  咦~听不懂?嗯——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例如,谈恋爱就是这样呀!
  我觉得因为思念着喜欢的人而无法成眠的夜晚,不能称之为无所事事。
  因为,你会有很多想做的事,而且也会有很多希望对方为你做的事。
  光是想着这类以自我为中心的事,就会让人觉得很快乐呢。
  而如果喜欢的人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该怎么办呢?如果被喜欢的人讨厌了,该怎么办呢?万一无法再见到喜欢的人,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光是感受这些逐渐在心中膨胀的不安,其实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
  因为『认真』面对,所以才能够持续地思考这一切。我认为没有比这个更棒的事了。
  至于恋情是否能开花结果,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为了让恋爱成功所做的努力其实也是没有必要的。
  咦~你问我为什么?因为,这一切几乎都得靠运气呀!
  当对方碰巧想要一个伴侣时,自己正好喜欢上对方。
  这时候双方又刚好兴趣相符,情投意合。
  既然所谓的交往是建立在这许许多多的巧合之上,那么除了运气之外就别无他物了呢。
  所以在我看来,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情侣都不是基于两情相悦而在一起的。
  只是其中一方碰巧有那个意思告白,才会让两个人凑在一起!
  嗯~不过,我觉得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比起那个,一直思念着某个人的这件事,只要靠自己就能简单做到对吧?是不依赖运气,努力就能靠自己办到的事。
  所以,恋爱应该是很棒的事吧?
  无论是藉由谈恋爱来磨练自己、写一些对方收不到的情书、进行恋爱的小咒语,或是和朋友开心地打屁聊天都可以。
  光是这么做,就足以当作充分的娱乐了呢。
  咦?我吗?呀哈哈,讨厌啦,我才没有谈过恋爱呢——
  因为在我想要谈恋爱之前,就已经变得无法去谈恋爱了。
  即使我自己说只要持续地思念对方就行了,但我想还是需要一些先决条件吧?
  我指的不是金钱,而是对象之类的。
  啊,可是,我还是觉得如果可以谈一场恋爱的话,一定是一件很罗曼蒂克的事!
  因为,人和人之间的邂逅,不就是所谓的一期一会吗?
  即使有缘相识,也可能再也无法见到对方不是吗?
  既然有可能再也无法与对方见面,那么就更不能错过当下的机会!
  啊,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喔?听懂了吗?
  反正恋爱还是得靠运气,所以就尽管放手好好去谈一场恋爱吧!
  『我要留下美好的回忆』、『万一留下不好的回忆该怎么办呢』。
  思考这些事情也是十分地有趣,所以不需要太过在意结局。
  机会只有一次!美好的瞬间只有在时机到来的那一刻才会降临。
  时间会不断地流逝,所以一旦错过了时机,可就无法再找回当时的悸动了喔?
  所以我极力推荐来一场戏剧化的恋情喔。
  就算先脱下自己的衣服,刺杀对方之后再向对方告白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如果运气好的话,搞不好对方还是不死之身,事情也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喔?
  只是正常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呀哈哈。
  所以,我刚才说的你就当成是特例吧。
  嗯?你说恋爱时,确认对方对于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很重要?
  才没有那种事呢!
  听好啰?无论身处何种状况,真心持续地思念着对方这一点,和对方或其他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得更清楚一点,就是谈恋爱既不是好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人到最后还是孤独一人。
  能够思考或思念的心也同样只有一颗。
  所以,假使你有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假使你想做的事,不但没有人愿意支持,甚至也不被他人所允许。
  无论快乐与开心,或是痛苦与悲伤,这一切你都要努力地去思考。
  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够专注地思考这些事情的人。
  然后让自己获得最大的满足。

  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喔?


  呀哈哈,别担心,交给我吧!
  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永远支持着你。
  我会在这片黑暗之中持续地守护着你。

  所以——

  你要努力地活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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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话】Fourth Story 白天与夜晚

  ■夜颜:搜寻结果
  ·为旋花科的蔓性一年生草本植物。
  ·花期为夏天到秋天。
  ·开白花,具香气,因此颇受欢迎。
  ·与夕颜是不同种花卉。

  ·花语为「夜」。



  究竟撕裂了几具人影,不得而知。
  短刀究竟挥舞了几下,不得而知。
  究竟战斗了几分钟,不得而知。
  等回过神,才注意到原先如同障壁般存在的大量人影,已经自我们眼前消失。
  可是回头一看,黑色浪潮依然不断袭卷而来。
  「够了。」
  随着『碰』的一声硬质声响,身后逼近的大量黑色人影也随之一同被消灭。
  「前方敌人全数歼灭,辛苦了。」
  「啊啊。」
  我扶正微微歪掉的眼镜,环视四周。
  在与识联手攻击下,中庭里的大量黑色人影如今已一扫而空。
  「好,那么出发吧。」
  我伸手搭上中庭那扇门的门把。
  「好的,麻烦你了。」
  识依偎在我的背后如此说道。
  「你不一起来吗?」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这外头是异界,也就是说,中庭是异界化最为严重的场所。要是本人随着门次郎一起进入,然后一同坠入异世界的某处……守护香夜的眷属将会同时消失。」
  「……原来如此。」
  「所以,本人必须在此待命。要是门次郎你就此消失不再归来,本人还有与香夜一同审核继任眷属的责任。」
  「嗯,说得也是。」
  「所以,本人……」
  识似乎认为自己的判断既冷静且正确。她说的确实没错。要是此刻我跟识同时消逝,就没有眷属能够守护椎名町学姊了。既然这样,就该让失去异能的我先前进,至于识则是留在此处随机应变,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本人……」
  因此,我既不打算责备识,也没有要怪她的意思。但是——
  「识。」
  「……是的。」
  我将手搁在到她的头上。
  「啊……」
  正确来说,是搁到她的头发上。识的头……不,识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的一连串分析,应该要说得更沉着、更冷漠才对,但是她的语气却如此悲伤,充满歉疚……甚至还像这样别过眼不愿面对我,这要我如何能安心前往呢?
  「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加油,将夕颜平安带回来的,这里就交给你看守了。」
  「…………好的。」
  识的手——操纵丝线时一定微张的那双手,如今紧握成拳头。
  光是从那双手,就能看出刚刚的沉着判断其实是建立在满心的挣扎上。
  虽然在先前战斗时已经理解她的一切意图,然而更令我高兴的是,即使不是在战斗中,也能像这样感受到识那类似心的东西。
  「我的感情明明已经变得稀薄,如今却感到有满腔热血鼓励着自己再接再厉,我想这一定是因为识的心流入其中的缘故吧。」
  「本人的心吗?」
  「是啊,我会继续努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消失——所以,我会把识的心一同带去,你不介意吧?」
  识并没有回答,而是以双手握住我摸着头的那只手。
  ——接着,放在自己的胸前。
  一股微妙的柔软触感沿着掌心传来,害我不禁有些动摇。
  「……识?」
  「——门次郎,也请你带着这份悸动一同前往。」
  「喔,好。」
  噗通、噗通……一点一点逐渐加速的脉动,沿着掌心传来。
  我看着识,只见她那蓝色与金色的眼眸有些湿润,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谢谢你,识。别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好的,有劳你了。」
  她以双手紧握住我的手,接着缓缓松开。
  只剩识的触感与微温,依旧残留在我的手上。
  「好!」
  前方就是异界,一个可能会就此一去不回的场所。不过我有预感,只要自己还记得识的这份温暖,一切都会没事。我下定决心,不论坠落到何方,一定都会设法平安归来。
  因此,我满怀信心向她道别。
  「我走了!」
  「好的,请慢走,门次郎。」
  我对着珍重地呼喊着自己名字的织,竖起了大拇指。
  接着打开通往中庭的门,奔进那连结着异界的黑暗之中。

  ■  ■  ■  ■  ■

  最初我所感受到的是『热』。
  令人难以喘息的热气,吸一口便足以烧灼喉咙的热度。
  耳边一阵啪叽啪叽的声响,是极近距离传来的燃烧声。
  由于火焰就近在咫尺,而让皮肤感到些许刺痛。至于不时传来的剧痛,大概是因为被火里迸射而出的什么东西给打中了的缘故。

  ——眼前是一个被灼热之炎所笼罩的世界。

  光是静立其中,衣服、头发、肌肤,一切都会逐渐被烧灼溃烂。
  我看着自己的手,眼前是一双因为灼伤而红肿鼓胀的……
  幼小的,某人的手。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这不是我。置身于火海,被火纹身的这个人并不是我。
  而是这双小手的主人。

  「啊啊啊啊啊啊!!姊姊、姊姊!!」

  绝望的呐喊在耳边回荡。承受了拥抱,我这才发现身躯的主人是倒着的。火焰延烧到呐喊的少女衣服上,恐怕再过不久,她就会与这副身躯的主人一同遭火吞噬。
  到时她们两人都会死去。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
  『是的,令人无法接受。』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试着张望四周,然而被热气灼伤的眼睛却无法正确地看清事物。
  眼前的一切朦胧不清,全部都扭曲变形。原来置身在火中,竟能让人类如此无能为力。将一切以『疼痛』来呈现的煎熬——能给各种感官带来苦楚的,恐怕也只有火焰能办得到了。
  眼球疼痛,痛得看不清事物,
  鼻腔疼痛,痛得无法呼吸。
  口腔疼痛,将嘴里烧灼得说不出话来。
  肌肤疼痛,导致全身有如麻痹般动弹不得。
  耳朵疼痛。
  ——但是……对了,唯有耳朵不受热度影响,依然能够传递听觉。
  正因为如此——
  「不,不行,不要啊,姊姊,姊姊!!」
  抱着这副身躯的少女,绝望与悲叹声长驱直入,不绝于耳。
  『你一定很难过吧?抱歉,害你亲身体验了这种感受。』
  尴尬的说话声,在脑海中直接响起——
  说得确切一点,是在心里感受到我自身的『想法』。
  看来由于跟她共享知觉的缘故,她的心声也传到我这儿了。
  『似乎是这样没错。在异界里,我的意识跟往事与门次郎先生混杂在一起,而且痛苦的那部分全都分到门次郎先生身上。这下伤脑筋了,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过与痛楚确实可怕。在尝到如此的绝望之后,会沉浸在恐惧当中也是情有可原的。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现在正处于能够控制自身精神的状态下。虽然痛觉与感觉的遮蔽并不算完美,但只要设法让自己『不去在意』,这只剩一半的痛楚,其实也还是可以忍住的。
  『喔~想不到职业杀手竟然有这一招。啊,这是用来应付刑求的吗?或者是一种类似「我的手断了,好痛,可是非得干掉对手不可!」状况下的心理建设呢?』
  嗯,大致上是没错啦,但是这语气会不会太轻松了一点——

  朝颜。

  『嗯,答对了。』
  朦胧的视野中,浮现了她那身穿白衣,带着一点稚气的模糊身影。看样子,这应该是朝颜的记忆,而我目前正化身为她,体验着她的过去?
  『似乎是这样没错。既然如此,我就全部告诉你吧……』
  在理应看不见事物的视野之中,她对着我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容。
  『大约在四年前,八幡家发生过一场火灾,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有问题。不用说,那是人为纵火。』
  她淡然说出口的那个字眼,让我不禁感到心情很沉重。
  既然说是纵火,就代表她们两人差点被什么人给杀了。
  『这件事识大姊应该不知情,毕竟她当时的状况比较特别。啊,那件事是秘密喔!想知道的话请直接询问她本人。』
  我的确对识的事情很感兴趣,但还是亲自询问她本人比较好。
  毕竟我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过的肯定是某种艰困的人生。
  ——不过,四年前是吗?总觉得,这数字让人有些在意。
  『总之,我跟夕颜在家睡觉,然后就被人给纵火了。如你所见,那是一场熊熊大火,大到简直称得上是无比绝望的空前大危机!不是常常听说有人冲进火场里救人吗?一般来说,那根本是天方夜谭。不管是由人类的本能或感官来看,要冲进这种满是火焰的空间里,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的确,人会本能地抗拒死亡,与火焰自然而然会保持距离。
  而感官也会将热转换为痛楚,向人体传达其危险性。
  『火会杀了你』——面对这样的事实,只凭意志力是无法违抗的。
  被如此的烈焰包围,没有人还能够保持冷静。
  那么,只要想办法找个地方逃难不就行了吗?
  「姊姊,姊姊!不行,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啊!!」
  夕颜一边呐喊,一边抱着那被火吞噬的身躯,眼看她自己也要被烧成一团火球了。由朦胧的视野来看,她似乎比现在要来得稚气一些。或者说,她几乎没什么成长。
  『这么说太过分了!她的身高跟胸部还是有一点一点地在成长喔?』
  啊啊,看来我的心思全被朝颜给看穿了。这下子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既然只是在体验他人的往事,我其实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好歹能跟朝颜共同体验这份痛楚。
  『咦,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只有一个人承受这种折磨,未免太教人绝望了。
  如果有人能够一同体验这份痛苦与恐惧,也许会稍微舒坦些也说不定。
  至少,我很高兴能够体会到这种就算诉诸言语也不会明白的感受。
  现在我已经知道朝颜曾经历过这种事。你受过的苦难,即使只有痛楚的那部分,我也能够感同身受,对我而言,这就是一件十分可喜的事了。
  『唔嗯~门次郎先生还真是个怪胎呢!』
  ……胸口传来的刺痛,恐怕是我自身的痛楚吧。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古怪,但被人直言是个怪胎,还是不禁让人有些受伤。
  『啊哈哈,不过谢谢你。你有这份心,我真的很高兴喔?只是以我的立场,还是会感到过意不去。』
  嗯,反正这只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没有必要这么介意。
  「嗯,好吧。不过,要让门次郎先生看到这一切,总觉得还是有一点点难受呢。」
  嗯,也对。一般人不会想要让他人看到自己的过去,更何况是被火纹身的经验。女孩子一旦身上留下烧伤的疤痕……
  ……烧伤?
  被那样的大火吞噬,难道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吗?
  「啊,嗯~因为夕颜在被火吞噬前有我挺身保护着,虽然事后留下一点小疤痕,但也透过皮肤移植痊愈了。她用的是自己臀部的皮肤,所以要是你将来有机会看到她的屁股的话,请不要一直盯着看喔?上头或许没有疤痕,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喔,了解。等等,我想自己应该不太会有机会盯着别人的臀部看吧?
  真要说的话,可能只有她穿泳装时,才有机会不经意地映入我眼中,但那种臀部全露出来见人的火辣款式,也不像是她会穿的风格。
  『的确,我以前特地为她挑了一件,结果她却把它藏到衣柜里面。』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帮她买了吧。
  『啊哈哈,这只是姊姊的一片心意,想说稍微开放点,也许就能改善她内向的个性吧。』
  总之,就当我不懂那所谓的姊姊的心意吧。既然夕颜有人保护而平安无事,那么朝颜你呢……?
  『门次郎先生好像是不死之身对吧?你就只有死过两次吗?』
  不,之前跟藤里她们交手时也曾经死过一次,所以算起来应该是三次吧。
  ……说到这里我才想到,我还被识下毒而陷入假死状态,也几乎可以说是呈现死亡状态,连那个也算进去的话就是四次。那次算是歪打正着,所以我实在是不想去承认,但要是没有椎名町学姊帮我复活,我恐怕永远也醒不过来了。由这点来看,那的确该算进死亡次数。尽管如今关系十分要好,好到让我把这件事都给忘了,但识也曾经是个危险的女人。
  『原来你还遇过那样的事情啊。识大姊真有一手……』
  这个『真有一手』我总觉得听起来不是很得体。
  『啊哈哈,有什么关系。倒是我呀,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死过。不过,门次郎先生——』
  嗯。

  『——我,也不算是活着喔。』

  …………我无法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接着,朝颜便默不作声,没有再说什么。
  而我只能心不在焉地听着夕颜不断啜泣的声音。
  「噎呜、姊姊,不要,你别死啊……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吗……不是说好要找到喜欢的人,连情人也一起分享吗?我要是没有姊姊,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噎呜、噎呜。」
  这样的哭声,光听着都教人不舍。
  这时的朝颜,不只承受着所有知觉传来的痛楚,就连心爱妹妹的悲叹都折磨着她的心。而且再这样下去,自己挺身护着的夕颜,将会在承受相同的苦楚中死去,眼睛、鼻子、嘴巴、肌肤,一切都会被烧伤溃烂,在疼痛中死去。
  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也要让心爱的妹妹活下去。
  因此,她祈求着。
  希望有谁能帮助自己的妹妹。
  不论是谁都好,希望有人能救自己的妹妹一命。
  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存在,只要妹妹能够获救,不论自己失去什么都没有关系。
  而当时现身的人,莫非是召来奇迹的天使?
  又或者——是前来蛊惑人的恶魔呢?

  『真是有意思。相同的存在,竟然怀有相同的心愿。』

  ——是谁?这名女子的声音,自己似乎有印象又似乎没有。听起来既像是认识的人,又像是素昧平生。是一道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或许是朝颜的感受,也或许是我的感受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能在这个被火包围的场所现身,肯定不是普通人。会在这种节骨眼现身,就表示她恐怕不是什么善良的正义伙伴。
  但是,对于当时的两人来说……她就像是带来一线曙光的救世主。
  「噎呜……你、你是谁……?」
  「与其询问我是谁,你应该有其他全心祈求的事吧?」
  「全心、祈求的事……」
  夕颜就像是被那个声音蛊惑般,重复着对方的话。然而在她眼前的——只有诡异的气氛。眼前的存在,不可能是怀着善意而来。
  她知道穷途末路的两人只剩下唯一的愿望,才特地前来。她心里盘算的,肯定只有彻底利用两人。
  我拚命想要撑大那对几乎睁不开的眼睛。
  然而印入眼帘的,却只有一头长得吓人的黑发。而因为发丝不停地飘然舞动——遮蔽了周遭的火焰,形成一幅不可思议的光景。
  远远超越了凡人的这个存在,让我恍然大悟。
  在这里现身的并非人类,而是夜族或是眷属。
  「我、我不想失去姊姊……!」
  「是的,你的姊姊似乎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姊姊……」
  没错,朝颜唯一的愿望,就是妹妹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如果可以从这场欠灾中生还,即使接下来的人生会很辛苦,她还是希望妹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平淡地度过一生。
  只是如此微小的心愿。
  「可是,你姊姊已经没救了喔,因为那具身体已经没用了。」
  女子的声音听来十分冷漠。这番话——这具身体的主人朝颜再清楚不过了。
  「咦、咦……呜啊……不要……姊姊……」
  从希望中再度被推落绝望深渊的夕颜又开始哭了起来。
  「不过呢,要让她『不死』是没问题的。只要创造出一时的生命、一时的肉体,让她勉强『活着』——我能将这样的『异能』传授给你喔?」
  「噎呜……异、异能……?」
  「没错。你既然是八幡家的女儿应该知道吧?我乃夜族,是能赐予超凡能力之人……神话的、传说的、奇迹的、恶魔的——给予人诸如此类力量的『故事』拥有者。」
  自称夜族的她,话语中带着某种妖魅,像是甜美且带着无尽诱惑的禁果。一旦受夜族蛊惑,就再也逃不出她们的故事了。
  她散发出来的震慑与压迫感,足以让人作此联想。
  「……只要使用那种力量,姊姊……姊姊就能得救吗……?」
  「谁晓得呢。一时的生命寄宿在一时的肉体里,那真的称得上是得救吗?」
  「呜……」
  「不过,至少那不是名为『死亡』的绝望,起码你们不至于再也无法相见。」
  没错,『死亡』即是永别。
  只要还是活着的一天,就永远不可能与大限已到的存在邂逅。
  「或者——让我想想。『神性异能·塔纳托斯』。只要能获得这项异能,靠司掌『生与不死』之神的异能赋予姊姊生命,也许有那么一天,你的姊姊真的能复活也说不定。」
  「神性异能……塔纳托斯……」
  ……原来如此。夕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想要我的异能吧?
  就是听了这个夜族的话,夕颜才会计画杀了我。
  「是的。在那个异能持有者的心脏里藏有核心,只要将那核心移植到姊姊的心脏里——也许她就能起死回生也说不定。」
  「…………可是,我、我没有那样的力量……」
  「呵呵,是吗?你拥有欺瞒眷属的血之力,只要你干得够好……是有可能成功的喔?当然,事情也有可能会不如预期就是了。」
  「………………」
  「来吧,你打算怎么办?是要接受我的异能,创造出暂时且虚假的姊姊——梦想着也许有那么一天能让姊姊复活,还是——」
  「……烦……了……」
  「我听不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麻烦您了……请、请给我您的异能……夜族大人!」
  夕颜扯开嘶哑的嗓子,向那名夜族喊道。
  「很好。」
  夜族露出满意的笑容应允,将白皙的手伸向夕颜。
  ——得阻止她才行。我这么想着。
  而这同时也是朝颜当下的想法。
  眼看妹妹就要与恶魔订下契约,自己却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
  这会是何其无力、何其懊悔的心情啊。被痛苦侵蚀的全身,如今皆有此感。
  「来吧,我有个珍藏许久的异能要给你。这是操纵生命与死亡的天使之力,也是能将死者化为泥偶并操纵的异端之力——这在我所拥有的异能里亦是奇迹之一——『天使异能·亚兹拉尔』。」
  女子的影子与夕颜的影子重叠。
  那一瞬间——黑色的羽翼在夕颜的背后张了开来——
  接着,周遭的火焰随即被一扫而尽。
  在飞舞散落的黑色羽毛中,我和朝颜确实看见夕颜流下了泪水。
  「姊姊……对不起。请你再等我一下下吧……」
  『……夕颜那孩子真是的,真教人伤脑筋……』
  朝颜的话语,没能传进哭泣着的夕颜耳里。
  然后,周遭……还有朝颜被白光所包覆……
  这个身躯悄悄崩解,化为白色灰烬——


  『于是,她创造出我的傀儡。』
  等回过神,眼前已换了一番景象。
  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只见肌肤色的东西排列其中,感觉就像是个地下仓库。
  『咦……啊啊啊!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她慌乱地大喊,我这才发现那整排肌肤色的东西——原来是跟朝颜一模一样的傀儡。而且每个都没穿衣服,看在朝颜眼里或许很难为情。
  请放心,我可没有对傀儡动情欲的癖好。
  『听你这样说也教人挺不甘心的……呜呜……』
  总之,我尽可能不去观看化为朝颜肉体的傀儡并往一旁望去,我看到夕颜正在房间里聚精会神地制作傀儡的头部。
  大量部件井然有序地排在她的周遭,有手臂、脚、躯干、头,尺寸由小而大略有差异,有些则是胸前隆起的幅度不同。看样子,那些全都是……
  『……嗯,那些全都是配合我的成长,以她的异能创造出来的傀儡。夕颜获得的异能「亚兹拉尔」的特性是,只要撒上我的骨灰,不论是什么东西都能将它做成与活人相同的傀儡。而最新最完美的成品将会装入心脏……说是这么说,但那比较像是一颗红色宝石就是了。而装入心脏的成品,就成了和门次郎先生相遇的那个可爱傀儡。』
  也就是说,先前在浴场攻击我跟识的,其实是朝颜的傀儡吗?
  『对于这些成长用的傀儡,主傀儡似乎能凭意志力控制她们。』
  听起来,这个朝颜的意识并未进入傀儡之中。
  『……嗯。我一直都是像这样在一旁看着。因为心脏还没死,因此也不算是死了,像是只有灵魂在黑暗中徘徊的感觉吧?所以门次郎先生你能像这样与我对话,实在是让人非常开心的事呢。』
  大概因为我也常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因为没有实体而不算是活着的朝颜,能跟她的意志相遇,也算是种奇迹的巧合吧。
  『的确。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也就是说,门次郎先生是我的命运之人。』
  我很开心你描述得这么浪漫,只要能稍微弭平朝颜的孤独,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我并不孤独喔。即使身在黑暗之中,我也一直都在守护着夕颜,但也很担心她就是了,毕竟过去这四年来,她只忙着让我起死回生……要是能好好磨练女性的魅力,搞不好连门次郎先生都无法抵挡喔?』
  对毫无女性免疫力的我来说,现阶段的夕颜就已经十分可爱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认为我很好摆平,实在教人有些不甘心。
  『啊哈哈,能够无视夕颜的血,而去欣赏夕颜本身,我认为门次郎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喔?』
  夕颜的血——令我为之沉醉的麻烦东西。我对女性已经缺乏免疫力,又因为那个缘故而更加没辙。就是因为夕颜本身也很可爱,实在是非常棘手。
  为了避免自己铸下什么大错,得请身为姊姊的朝颜好好加油才行……
  一想到这儿,我忽然发现,朝颜的意志是在这里,而不是在傀儡之中。
  那么,傀儡的意志究竟是……?
  『……夕颜她啊,编篡程式编得好努力。像是我的心……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喜好、主义、主张、习性、坚持、想法、原则,还有……总之就是所有的一切。她花了好长的岁月,付出了好多好多。』
  程式。
  也就是说,为了让傀儡能与朝颜如出一辙,夕颜一直在培养她吗?
  『之前跟门次郎先生交谈的那个朝颜,拥有仿造的性格与人格,说起来就是机器人的人工智慧吧?其实最初甚至连话都断断续续地说不好,从这点你就可以知道夕颜有多么努力了。』
  但朝颜的傀儡,就只是个朝颜的傀儡罢了,只是赋予了知识与人格的虚假存在。而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我对话的,则是四年前失去肉体的朝颜。
  此刻,我才真实地领悟到自己遇过两名朝颜。
  『当然,夕颜并不晓得我在这里注视着她。在那之后的四年间,她一直……把这个傀儡当成姊姊,当自己是傀儡的妹妹。而不枉费她四年的努力,这个傀儡如今跟我的确是非常相似。』
  没错,从在别墅与我交谈的那个朝颜身上,的确感受不出任何程式或者人工智慧的氛围,就像是个真正为妹妹着想的好姊姊,甚至还曾经为了无法阻止妹妹行凶而烦恼。看起来都是很自然的举动。
  然而,异样感还是有的。
  最初相遇时,我曾觉得她有点像自己……想起彼此明明个性迥异,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看来,那或许是因为我也是在没有心的状态下长大的缘故吧。
  「呼……姊姊,新的身体已经调整完了。你还好吗?看得见吗?」
  夕颜似乎已调整好头部,并将它安装到新的傀儡身上。
  原先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朝颜的傀儡嫣然一笑。
  「啊哈哈,嗯,谢谢你了,夕颜!不过,胸部或臀部应该可以再大一点吧?姊姊目前可是正值发育期耶。」
  「我、我没发育得那么良好,两、两人一样大不就好了吗?」
  「啊,原来我们一样大吗?喔~那么我们去浴室检查一下吧?」
  「别跟我开那种玩笑了啦。姊姊真是的……啊……」
  夕颜的眼里流下一滴泪珠。
  「啊……对、对不起,姊姊……」
  「别、别这么说,该道歉的是我,夕颜……呃……我去穿上衣服。」
  「啊、嗯……」
  『傀儡姊姊』一离开房间——
  耳际便传来了夕颜的声音。
  「姊姊……对不起……」
  也许——
  当夕颜和用来『取代姊姊』而制造的朝颜傀儡,宛如情同姊妹般地交谈时——
  罪恶感早已在她的心中成形。
  自己就像是对替代品满足与妥协。那明明只是个没有心的傀儡,只是让它有着和朝颜相似的应答模式——明明真正的姊姊并不在那里。
  这样的想法,苛责着夕颜的心。
  『其实也无所谓啊。你看,夕颜是不是很老实?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流眼泪。』
  所以朝颜那颗真正的心……声音里也带着悲伤。
  这对姊妹从四年前起就一直形影不离,却也分离了四年。
  这样的结果,能否称得上是幸福呢?
  「姊姊……不过,时候就快到了。」
  夕颜低声说道。
  「再过不久,识大姊就会带『夜族』过来,而她的眷属身上……拥有我们梦寐以求的『神性异能·塔纳托斯』。」
  颤抖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恐惧。
  「所以请你再等等。我会拿到那个人的心脏……到时候就能让姊姊重获新生。所以——」
  『——门次郎先生,我没有打算剥夺你的生命来让自己复活。能像这样在黑暗中守护心爱的妹妹,我就十分满足了。所以——』

  ■  ■  ■  ■  ■

  听了两人的『所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
  「所以我要杀了门次郎先生,将他的核心移植到姊姊的心脏……」
  听到夕颅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到愁眉苦脸的她——站在某个类似祭坛的地方。
  她的背后有对漆黑的羽翼,手里端着……装有我心脏的盘子。看来她多少有为我设想,并没有直接将其拿在手里。
  然而,这里又是哪里呢?我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接着我看到朝颜躺在祭坛的上面,在祭坛四周十公尺处环绕着火焰之壁,现在我大致能理解,这里正在进行什么仪式了。
  火焰猛烈燃烧——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逃离此处。
  「夕颜,我来看你了。」
  「门次郎先生……」
  她的声音依旧颤抖着。同时,我感受到一股甜美在脑中回荡。
  啊啊,我都忘了,这是夕颜的『血』。朝颜理应拥有相同的血缘,却不曾给过我这种感受。这也证明了,朝颜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傀儡。
  而从这一刻起,她将不再是替代品。
  我也如愿见到了将我杀害之后便藏匿无踪的夕颜。
  「你是来阻止我的吧……」
  「我刚看完你为了让朝颜复活所做的准备。就在刚才,我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唔!」
  夕颜双眼圆睁地看着我。的确,偷窥他人往事确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所以晚点儿我会好好向她道歉的,至于现在——
  「而且,我大概——遇到了真正的朝颜,然后也跟她交谈过了。」
  「真正的……?」
  「嗯。她的个性就跟我平时遇到的朝颜一模一样,害我当下完全无法分辨,但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朝颜没错。因为我这个人可说是亦生亦死的存在,能够时常踏入另一头的空间,才会碰巧遇到她。」
  「是吗……原来如此。姊姊她……她依然还有意识吗……」
  眼眶再次泛出泪珠。夕颜并不晓得姊姊意识尚存,也不晓得姊姊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守护着她。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当传声筒吧。
  也许她不相信,甚至会认为我在胡诌。但是,我就尽己所能地传达给她吧。传递身为姊姊的关怀,传递那一心希望夕颜能够过得幸福的坚定心愿。
  「两个朝颜都说了——说她不希望见到夕颜难过。」
  即使傀儡的朝颜,只是由程式写成的人格。
  即使在黑暗中徘徊的朝颜,除了心以外什么都不剩。
  但两人的心愿却是一致的,都是一心一意地为自己最宝贝的妹妹着想。受两人托付的我,非得将这件事告诉她不可。
  「姊姊……」
  夕颜双手捂着嘴,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
  整整四年……夕颜一直都在受苦。不论是傀儡的朝颜,还是黑暗中的朝颜,都一心挂念着她。所以,现在就由受托的我来解放她吧。
  带她远离这四年来的苦楚,不必再生活在罪恶中。
  「我们回去吧,夕颜。」
  我慢慢靠近她,向她伸出右手。
  「可是、可是,我……把门次郎先生给杀了……」
  「没关系。久宝跟识之前也杀过我,但我们现在仍感情融洽。」
  「我明知这么做的话椎名町小姐会有危险,却还是没有停手……」
  「这点你放心吧。学姊那么和蔼可亲,与其责备你,也许更希望跟你一起喝茶呢。」
  「我还欺骗了识大姊……!」
  「识很懊悔喔。平时冷静的她,一度变得感情用事。她说她很想帮助你,但却无能为力,还说很后悔怀疑你。她也一样很喜欢你的。」
  「可是、可是……」
  我就这么伸手等着她,看着她摇头晃脑抗拒的样子。两人的距离,已经接近到随时都能伸手可及。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大可直接抱住一直独自承受苦痛的她,答应今后不会再让她孤苦一个人。只要拜托识,虽然手续可能会很繁琐,但要安排她跟我们上同一所学校,或许也不成问题。
  要是真的没办法,就说服家中的妹妹跟爷爷,让她跟我们同住也行。
  不然学姊的房间,应该也还能再容下一、二个人。
  然而,这些真的是夕颜想要的吗?
  「……门次郎先生……」
  哭得唏哩哗啦的夕颜抬起头来。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晓得哭过几回,不晓得后悔过几次,也不晓得有多少次难过到想要找个人拥抱。
  她的双眼,悲伤到教人看得于心不忍。那是挣扎着、向人求助的眼神。
  我的手伸过去,覆住她的脸颊。若是就这样将她抱进怀中,她一定能安下心来。
  朝颜真正的心依然在黑暗之中,但却时时刻刻都在守护着夕颜。
  不只是朝颜,还有跟她一样温柔的傀儡陪伴在夕颜身旁,加上我也能与她相伴。所以,只要将那副纤细的身躯抱进怀中,拭去脸上的泪水,依照夕颜的愿望,拯救她的那颗心……
  「夕颜……」
  透明的泪珠看起来既悲切又惹人怜爱。为了掬取她的泪水,我的手更加往前伸——

  咻刷!

  鲜血随着一闪而逝的银光飞溅,落到夕颜的脸颊上。
  「咦……?」
  她一脸茫然,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盯着我的右臂,看着那道被银光划开,从手背一路延伸到手肘的平整切口。血喷溅而出,害我一时只能以左手捂住溅血。
  「这……!?」
  夕颜连忙回过头,接着好像见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般整个人愣住。

  「承受刚刚那一击,竟然只有这么一点伤,门次郎先生还真是不简单呢。」

  先前一直躺在祭坛上的朝颜傀儡,一脸笑咪咪地开口说道。
  她的右手指甲此时又长又锋利,仿佛在诉说着那刀光般的一闪来自何方。
  「朝颜,你——!」
  「哼哼,不过你也大意了吧,刚刚竟然还想非礼夕颜。但是很遗憾!我可是为了帮助夕颜而诞生,就只是为了成就夕颜的目的而存在的!夕颜这四年来的苦恼与努力,不容你这个才刚相遇没多久的人干扰。」
  她的身子轻轻飘起,随后便从裙子底下飞出无数只的『手臂』。
  「唔!!」
  由于这次并非出其不意,袭来的——合计十只手臂,随着我一个后滚翻而扑空。
  然而,我的内心却极其混乱。她才刚请我帮助夕颜,为何此时又会与我敌对呢?
  「呵呵,原来如此,只要没被夕颜的美色所蛊惑,反应倒是挺不错的。夕颜闻起来有那么香吗?你就那么想尝尝看夕颜的泪水吗?」
  傀儡朝颜就像是在挑衅般以言辞刺激我。
  「……原来如此。」
  刚才的我,的确是受到夕颜的泪水所诱惑,只想着要抚摸她、拥抱她,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在乎。那是因为——她的血完全迷惑了我的心,是这么回事吗?看来即使是在心脏没有核心,缺乏异能的状态下,夕颜的『血』依旧能对我产生影响。
  一想到非但没能拯救她的心,还以自身欲望为优先,我便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反感。
  「朝颜……」
  右臂血流不止,看来是伤到动脉了。现在的我,正接受着椎名町学姊所供给的生命,要是继续失血下去,会连学姊的生命也一同流失。
  「姊、姊姊,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夕颜抬头对着飘浮至半空中的朝颜喊道。
  自己明明已经得到了救赎——她的呼喊里,隐约带有责难的意味。
  「夕颜,别被骗了,这个人的目的可是你的肉体。」
  「不、不是的。门次郎先生是为了救我才……」
  「夕颜,你愿意就这样接受他的救赎吗?」
  「唔!?」
  朝颜的无情之语刺进夕颜的心中。
  「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因此非常清楚。你一直都有个心愿,那并非为了我,而是为了拯救你真正的姊姊,不是吗?门次郎先生不是也说过,她的心还遗留在世上。换句话说,起死回生是确实能够办得到的事!」
  「啊……」
  ……的确,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不自觉地对夕颜隐瞒了这件事。只要使用我的核心,就能让原本的朝颜复活。这是那名夜族当时说过的话。
  「所以夕颜,你千万不能放弃!快点对我下令,要我打倒门次郎先生!」
  「这……可是姊姊,我……」
  然而,夕颜却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做,内心希望有谁能来阻止自己。
  正因为这个念头……她那时候才没有立刻破坏我的心脏吧。
  也因此,流着泪的夕颜不可能有办法做出决定。
  如今的她,已是进退两难。
  ——原来如此。朝颜,原来你……
  「——我明白了,朝颜。与我一战吧。」
  「门、门次郎先生!?」
  我深呼吸之后,吐了一口气。沉甸甸的东西依旧压在胸口上。
  何者为是,何者为非,我并不明白。于是,我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

  『所以请你帮助她吧。就像你能够抵达充满光辉的世界一样,请你将那孩子从囚禁了她四年的黑暗之中拉出来……这么做或许会令她尝到一些痛苦,但是,这是我无法办到的事……』

  我想起了傀儡朝颜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吗?』

  以及,带着与人类并无二致的温暖,一同托付给我的心愿。
  「毕竟我答应过会努力试试看。是吧,朝颜。」
  我以左手握着短刀,朝向朝颜而去。
  朝颜面带笑容,用力点了个头。我其实不想跟朝颜交手。
  但或许早在当时,朝颜就已经准备好要面对这一战了吧。
  ——因为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她才会冲上前抱住我吧。
  「我可是很强的喔,门次郎先生。」
  「我知道,大概吧。」
  看到夕颜睁大眼睛,啜泣着的模样,我感到很过意不去。
  为了拿出『真本事』,我将眼镜摘下并扔到了一旁。

  铿!

  才刚开战,短刀便将朝颜的利爪弹开。看来那不只是能伸长当作剑来攻击,还能像这样射出。飞行的手臂,一共有十只。
  但视野中能看得到的,就只有『手臂』。
  谁也不晓得,等一下会不会有『脚』或者其他部件飞来。
  「喔~看来你果然是有所提防呢。」
  朝颜察觉到我的视线,轻声逗了我一句。就连那声音都不能掉以轻心。
  也许她的『头』已经飞到其他地方,并且从那儿发出声音也说不定。
  「呵呵,不愧是识大姊相中的眷属,跟先前那些人差得多了。真要说的话,你就跟……真正的『我』一模一样呢,门次郎先生。」
  所谓真正的我,指的大概是傀儡本身吧。我被彻底教育成一个杀人傀儡,从懂事开始就不具备任何情感,也不记得童年时有任何欢笑或流泪的经验。就算再苦再难过,也只会将其视为某种『身体状况』,一旦判断为精神面的负荷或是压力,便会设法将其消除——我彻底受过这般训练。
  因为这样,我才会跟以程式组成『人格』的朝颇产生共鸣。
  她是从四年前开始拥有人格,而我则是两年前,由这点看来,甚至让人觉得她本来就应该比我更像个人类。要说根本上的差异,就只在于她是傀儡,而我则是人类。
  因此,『我很清楚』她有多强。

  铿!

  我旋过身,以短刀击落对准自己头部的一记『踢击』。
  那脚尖似乎藏着刀刃,伴随着硬质的声响,膝盖以下的部位被击落地面。
  我放任身躯继续回旋,将受伤的右手握到面前。
  一伸手,飞来的指甲正好握在我的手掌心里。
  由身后而来的踢击只是幌子,真正的攻击其实是这个视觉难以捕捉的指甲。
  接着——
  「喝!」
  我的脚顺势猛然向上一抬。
  「哇!」
  将不知何时来到附近的朝颜的手,狠狠往上一踢。
  基本上,连击采取的都是三段攻势,特别是如果以奇袭为起头的话,我会选择在第二步扔出飞行道具,最后再以接近战作结。
  一旦无法应付最初的奇袭,就会身受致命伤;若是对方无法应付飞行道具,行动就会受阻;就算两者皆能应付,只要一开始打定主意近身猛攻,对方就不能轻易采取回避动作。
  这套是向母亲学来的基础,也是只要专职杀人就会自然而然拥有的判断力。
  也就是说,早在朝颜制作完成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是个杀人傀儡了。
  「厉害,不愧是杀人机器门次郎先生。」
  然而,她跟我有个决定性的差异。相较于朝颜本来就不具有『心』这项功能,我则是取回了身为人类的『心』。
  「不……住手,我不想要……看到你们两人战斗……」
  夕颜遮着双眼微微颤抖的身影,不由分说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哼哼?」
  朝颜不但知道这点,也清楚我无法对她从防守转为『攻击』。
  这就是由程式写成的人格,以及由妹妹与周遭人们获取『心』的我,两者的不同之处了。为了夕颜,她就算杀了我也不会有所迟疑。
  相对的,夕颜她……大概是先前杀害过我而感到良心不安,此时甚至不敢看我们两人的战斗。
  「朝颜,我们就打到分出胜负为止,没错吧?」
  「这还用说吗?门次郎先生。夕颜的悲伤与后悔只是暂时的,不是吗?虽然这四年来夕颜一直都很后悔,但这段日子也不全都是坏事喔?她也曾经在我面前欢笑过、安心过。这不就是因为人类会设法遗忘痛苦的现实,而表现出来的样子吗?」
  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我感到放心多了。很庆幸夕颜失去真正姊姊的这四年来,并不是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
  而同样令人欣慰的,是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的朝颜所赐。
  「朝颜,你……」
  「欸,门次郎先生。」
  朝颜打断我的话,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瞬间缩短了。
  我赶紧向后一跃,没想到着地之处——竟然有个圆形物体。
  我怎么也没料到那会是『眼球』,身体因此失去了平衡。
  分离『手臂』、『脚』和『头』的确是预料中的事,但我却小看了傀儡师。她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属于自己的所有部件,这也代表了只要事先掷出眼球,不但能从那里看见事物,甚至还能像这样破坏对手的平衡感。
  「大意要人命。」
  一点也没错。因为夕颜哭泣而分心,无法转守为攻,更没料到地上会有眼球……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大意。也许在内心深处,我还期待着能跟这个朝颜和解吧。
  只要交手,就能心灵互通,迎向美好的结局——我也许怀着如此天真的念头,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我早就下定了决心,但你却没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唯一差异,门次郎先生!」
  「住、住手——姊姊——!!」
  夕颜呐喊的同时,我的视野染为朱红。
  那是朝颜的手刀贯穿我的胸膛时,从中迸射出来的血花。

  ■  ■  ■  ■  ■

  说到我的胜率,其实还算满低的。
  我想问题就在于对方是个女孩,而且还是自己满喜欢的女孩。在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即将失去意识的这一刻,让我很想要如此发个牢骚。
  时间流逝得十分缓慢。要是心脏还在,恐怕就一击毙命了——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真切地感受着朝颜的手准确地刺穿自己的胸膛。
  接下来,我的异能就会转移到朝颜身上,她便可以死而复生了。
  并非傀儡,而是拥有真正意志的那个朝颜,一旦透过我的生命复活,今后将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其实,这似乎不是需要去在意的问题。
  女孩子是很坚强的。也许朝颜会感谢我,说要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可以的话,我希望傀儡的朝颜也能继续活着,如果能代替我守护椎名町学姊的话就更好了。她不像我是个半吊子的杀人机器,而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傀儡。为达目的,甚至连主人的制止都充耳不闻,硬是要杀了我。要是坏了,只要有夕颜在,就能再创造一个新的出来。
  ——什么嘛,只要有夕颜她们姊妹三人加入,这阵容不是挺坚强的吗?
  趁这个机会,就帮傀儡的她取个名字吧,否则一直朝颜、傀儡朝颜这样喊,只会让人一团混乱。
  比方说……夜颜怎么样?这么一来白昼、黄昏、夜晚就全到齐了,而且也跟她们的诞生顺序相吻合,乍听之下就跟三姊妹没两样。这下朝颜就能当个爱护妹妹们的坚强大姊。夕颜既然当上姊姊,就不能再成天对着姊姊撒娇了。
  至于夜颜,就乖乖听姊姊们的话,永远守护她们。
  她们若是真能够成为如此要好的三姊妹的话——

  ——那么,我死了又何妨。

  才怪。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
  「唔!?」
  我抓住朝颜那只贯穿自己胸膛的手臂,硬是撑起身子。
  「门次郎先生,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总算明白了——不对,应该说是最初就明白,却差点被你骗了……咳咳咳。」
  自咽喉涌出的血液,随着咳嗽一同咳了出来。我还是老样子浑身是血啊,识看到的话大概又要嫌我『满身血腥味』了。也罢。心脏没了,眼镜扔了,情感也即将消失的我,如今胸膛里满怀激动。
  「怎、怎么……」
  「朝颜……你其实,早就拥有心了。」
  「咦……」
  这声惊呼是来自夕颜。朝颜则是维持笑容,微微地歪着头。
  「门次郎先生真是的,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喔,原来如此。所谓的人格呀,其实是不存在的,那只是顺应周遭环境而成形的东西。就像门次郎先生在面对我还有夕颜时,性格不是就不一样吗?由此可知,人类所拥有的人格与心是相对性的,根本没有什么绝对的『真心』喔。」
  真是充满朝颜风格的一堂课。听她这么一说,人类的人格的确是因地制宜,因此给人的印象也各有不同,甚至可以说只要活在世上,性格也会时有改变。
  然而,那并不是『心』。
  「为了讨门次郎先生的欢心,我扮演朝颜这个角色,以程式写出的人格与你应对。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夕颜创造出来的,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心喔。为了安抚夕颜,为了讨夕颜高兴,为了满足夕颜,才有我这个透过程式创造出来的朝颜啊。」
  「既然如此,为何夕颜都已经在哭泣了,你却还想击败我?为何夕颜如此难过,你却没有给她一点安慰!?」
  「那是因为……夕颜的愿望。她希望真正的朝颜复活——」
  「如此希望的,明明就是你自己!!」
  「唔!」
  她的动摇,透过贯穿胸膛的手臂直接传来。
  「你早已有了心,会感到悲伤,也会感到难过。听到夕颜每次展露笑容后,悄悄地对真正的姊姊道歉,总会让你感到心痛……」
  「我、我并没有……」
  「所以你许下心愿,希望自己能消失,好换回她真正的姊姊。你祈求夕颜能取回真正的……由衷的笑容与喜悦。朝颜,你仔细听我说——」
  我不在乎手臂往自己的胸膛刺得更深,就这么将她抱进怀里。
  「啊……门、门次郎、先生……」
  「所谓的愿望,为某人祈求,凭的是自己的心意。愿某人过得幸福——这份坚定的祈祷……正是来自属于你的『心』啊,朝颜。」
  「……啊……」

  啪。

  朝颜的——傀儡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
  那是来自于她体内,满溢着情感的一粒小碎片。
  「姊、姊姊……」
  夕颜捂着嘴,哭得唏哩哗啦地望着这边。
  ——我想,就是这么回事。
  在黑暗中的真正的朝颜,恐怕也早已知情。
  与其自己复生,宁愿看着妹妹幸福度日——她肯定就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意吧。
  「所以朝颜,够了吧。」
  「……啊哈……门次郎先生真是的……」
  哽咽声才刚在耳边响起,下一秒,我的身子便『碰』一声被撞开了。
  「呜啊!」
  刺穿胸膛的手臂突然抽离,强烈的剧痛袭向全身。
  我就这么一屁股跌坐到地板上,抬头看着将我撞开的朝颜。
  ——她笑了。
  一边笑,还一边哭着。
  「啊哈,门次郎先生真是的。你刚提到的心愿,内容有些误差喔。但毫无疑问,我当然希望夕颜能过得幸福。」
  咻。
  无数的手臂、脚、还有头,在她四周飘起。
  那些头全都少了眼珠,不知为何,看起来都像在哭泣一样。
  「我真正的心愿——才不只有这样呢。而是更加残酷,更加狡诈,根本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高贵。」
  「朝颜……」
  「姊姊……」
  那张脸上带有一种坚定,就像是豁出去似的表情。
  「所以,门次郎先生,下一招我就会杀了你喔。刚才故意贯穿那没有心脏的胸膛,算是给你一次机会,但接下来就没这么好的事了。我会将你四分五裂——让你就算取回核心也于事无补。」
  啪、啪啪啪啪——
  不祥的声音从朝颜那儿传来。
  「啊……不、不行啊姊姊!要是太过使力,身体会负荷不了的!到时也许连我的亚兹拉尔也无法修复啊!」
  「夕颜……不要紧的,交给我吧。」
  语毕,朝颜对夕颜投以一抹温和的微笑。
  「这四年来,我一直都确确实实地爱着你。」

  霹哩————!!

  一瞬间,周围的空间冒出了无数龟裂。
  那就像是——环绕着她的空间,全都受到那股力量的影响。
  识曾说过,那叫做念力。
  原本以为那股力量就只是能随她意志操纵部件,看来我的认知有误。
  那力量其实是作用于空间,藉此对物质施力。
  也就是说,一旦她使出全力——
  不只是所有部件,就连周遭所有的空间,她都能收放自如。
  「姊姊……」
  夕颜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瘫坐在地上。
  自从在四年前的火灾中失去心爱的姊姊后,她便一直追寻着姊姊,一路努力至今。
  她孤苦到甚至创造出虚假的姊姊。现在那个姊姊好不容易有了真正的心,但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这仅存的姊姊也会跟着崩坏。
  ——明明承受了种种的悲苦,却以这样的结果告终。
  这种事情实在教人难以接受。
  「朝颜,看来你是认真的。」
  「当然了,门次郎先生。所以——你恐怕也得拿出真本事才行了。」
  我的真本事。只要将封印在右肩里的那东西解放出来,就算面对控制空间的力量,也能有什么因应对策吧。
  不过,控制装置——眼镜已经被我摘掉,加上没有心脏,因此也没有器官能掌管七情六欲。更何况,负责控制我的主人也不在这里。
  等着我的,恐怕就只有失控吧。
  尽管如此——

  「门次郎,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吗?」

  从背后传来这个声音。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母亲,但随即便认出那是识的声音。
  我也不晓得为何会将她错认成母亲。
  「嗯,是啊。」
  我直接点头,并未转过身去。
  于是,识又接着静静说道:
  「『对上拥有真正觉悟的对手,就该以真正的觉悟应战。』是吗?」
  ——的确,这句话正是母亲给我的教诲之一。
  但是,识为何会知道这句话呢?
  ……不对,现在可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
  「啊啊——请你为我启动卡尔瓦里欧吧,识!」
  于是,我带着属于自己的觉悟,以及『绝不成为杀人机器』的坚定意志。
  开口拜托识,请她解除血之封印。

  「代号:卡尔瓦里欧,限定使用——『十字网』。」

  随着初次听闻的单字,我的右肩开始发热。
  顿时,热量深达脑海深处,意识急遽混沌。
  ——限定使用?十字网?
  我不晓得那究竟是什么。是一种不曾听说,也不曾感受过的现象。自己的身体会变成怎样,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我完全没有概念。
  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
  那就是——
  「看得到——」
  我的『眼睛』,如今可以掌握到一切的状况资讯。
  朝颜使用的力量,原来是某种以思念所组成,肉眼看不到的『丝线』。
  那宛如蜘蛛丝一般无以计数地扩展、纠缠,藉此操控傀儡的部件。
  而且,如今已紧绷到即将撕裂空间。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门次郎先生的真本事吧!」
  因此当她拉动『丝线』,打算以哪一条牵动哪个部件,或是要撑开哪个空间制造龟裂——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全都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朝她跨出一步,躲过飞来的『手臂』,再以短刀斩断『』丝线』。
  『咚』的一声,她的手臂落地,再也不会动了。
  「咦……」
  吃了一惊的朝颜,这次改扔出无数的『手臂』与『脚』。我看到其中掺杂了『眼球』,看来她似乎认为自己对我的行动了若指掌。
  因此首先,我压低身子穿越那阵猛攻,然后短刀向上一挥,一口气斩断了所有眼球的『丝线』,还来不及确认它们全数落地,便又侧身躲过擦身而去的手臂与脚。
  接着,再利用绕到身上的『丝线』,顺势将其甩回朝颜那儿。
  「哇~竟然扔回来了!?」
  朝颜连忙以『丝线』撕裂『空间』,将手臂与脚吸入其中。
  要是贸然接近,就会被空间的龟裂给吸入,我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轻轻一跃——以短刀斩断缠绕在『空间』上的『丝线』。
  「咦……」
  在我着地的那一瞬间,原先扭曲的空间龟裂,再次发出『轧轧』声响并且阖起。
  我站在原地抬头一看——发现朝颜同样也张大双眼看着我。
  我看到她胸前有一条……与她身上释出的思念之线不同,是另外一条『红线』。
  那条线一路连到『夕颜』的胸前。
  那就是『天使异能·亚兹拉尔』,让名为朝颜的傀儡得以『活着』的力量之线。
  只要将其斩断,这个朝颜将会……
  我奋力一跃,举刀挥向那条『红线』——

  「不、不可以————!!」

  『夕颜』展开双翼,疾速飞向我的短刀与朝颜之间。然而攻击只需一瞬。在她飞到之前,短刀就会先切断她胸前的红线。
  因此我毫不迟疑,刀尖直接往朝颜胸前——
  伸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发出呐喊。或者,那声宛如野兽的嘶吼,要说是咆哮也没问题。
  由于这一喊太过蛮干,我甚至将喉咙都喊破,导致鲜血四溅。
  剧痛在体内失控奔窜,只觉得眼前有如迸出火星。
  「哈啊、哈啊、哈啊……」
  但也幸亏如此,短刀停在朝颜的胸前,只差一点就碰到她了。
  至于随后赶到的夕颜,则是飞扑似地紧紧抱住朝颜。
  「咕呜、哈啊、哈啊、哈啊!!」
  头好痛,短刀好沉,全身疲惫不堪。不过,关于拯救朝颜与夕颜……看来在我不必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圆满落幕了。
  我——似乎凭自身的意志,阻止了卡尔瓦里欧。
  「姊姊……姊姊。」

  夕颜紧紧抱着朝颜哭个不停,朝颜则是仿佛很困扰似地轻抚着夕颜的背。这下子,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柄短刀沉重得不得了,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再使用它,问题是不用它,又无法战斗。我体认到,这把刀对我而言果然是战斗的象征。
  有一只手轻轻抽走了我手里的刀。
  只见识拿着刀子,将我的脑袋揣进怀里抱住。
  ——我在她怀里感受到一股飘飘然,令人怀念的芬芳。
  「本人看见你战胜卡尔瓦里欧的模样了,门次郎。」
  ……啊啊。我终于战胜了,这右肩里的诅咒。
  尽管是限定使用,也就是并未正式解放。
  这也许是我头一次跨出步伐——战胜自己血缘的一小步。
  识的胸部,触感柔软得恰到好处。光是这样被她抱着,就觉得全身瘫软无力。
  「门次郎,不好意思打扰你徜徉在本人的汹涌波涛中,但请看看这个。」
  这胸部可没到波涛汹涌的地步啊——我一边暗自吐槽,一边转过头去看。
  识的手上握着一坨诡异的红色块体,也就是我的心脏。
  「看到它被扔在那边的祭坛上,本人就偷偷拿来了。」
  夕颜急忙到连我的心脏都忘了,只能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扔』这字眼听起来实在有些凄凉。
  「……我想,我应该可以拿回自己的心脏了吧……」
  朝颜与夕颜应该已经无意与我再战,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算是解决了。毕竟平常没什么机会可以看到自己的内脏,我不禁仔细端详着,随即发现心脏不知为何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接着,转眼间便消失在我胸膛的伤口里。
  噗通。
  血流循环的感觉跟着传来。
  「啊……」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颊此时就贴在识的胸口,这举动不只大胆而且十分丢人,我赶紧将脸颊从识的胸前移开。接着整张脸发热,整颗脑袋快要蒸熟的感觉顿时向我袭来。
  「抱、抱歉!」
  「不会。看来你的情欲已经恢复了,确认完毕。」
  「情欲……」
  她要这么讲,我也无法反驳。我连忙找回自己沾到了血的眼镜并且戴上。这东西本来是透过类似自我暗示来控制情感,但在目前的场合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说到识的胸部,前不久我才用手摸过,现在又将脸枕在上头,说起来算是非常亲密且密集的接触了吧。若是以A、B、C来比喻,就像是跳过了A直接到B。不对,我虽然不清楚具体来说这算是何种行为,但肯定不是一般朋友或伙伴之间会做的事。
  怎么办,我该如何承担这份责任?
  心脏才刚复活,不安也一口气涌上心头,胸口噗通噗通剧烈作响。
  「总之,先不管门次郎装作纯情少年的模样。」
  即使被人说是装纯情,但我的确是很紧张啊。
  「这里真是个危险的地方。香夜的危险日条件,几乎每一项都说中了。」
  「……是这样吗?」
  一旦提到学姊,看来就连我也能迅速变为冷静沉着。
  「是的。『共同迈步于道路上的人,获得真心的人,从黑暗中回归的人现身之时。王,将为其生命拉下终幕。』……指的正是傀儡朝颜。」
  齐步于同一道路者,指的就是这四年来陪伴着夕颜的人,而她也同时是获得了真心的人。更重要的是,如果从黑暗中回归的人指的就是在异界化里现身的人们……那么所有的条件就全部都吻合了。
  那句话早已预告了这一切,就好像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听你这么说,事情应该已经不要紧了吧?」
  「应该是。」
  要是不先回去确认过,她似乎也说不准。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尽早离开这里才行。
  「夕颜,朝颜。」
  我一开口呼唤,夕颜便抬起早已哭肿的脸看着我,朝颜则是一脸痛快的表情。
  「我们一起回去吧。那个叫什么八方阵的,能请你们解除它吗?我得尽快回去做早餐……不对,看来今天应该是来不及了。」
  听到我说的话,两人同时眨了眨眼睛。
  「要是不介意吃饭团……」
  「需要手的话,我这里多的是喔!」
  咻。看着大量飘浮的傀儡手臂,我不禁苦笑着。
  看到我这副表情,两人总算是露出了微笑。
  「……呵呵。」
  至于识,也像是放下心似地轻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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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插曲】~Interlude~
黑夜与白昼的夹缝间

  等回过神,才发现我又来到了这个——一片漆黑的梦境世界。
  ——在八方阵解除之后,我们一行人出现在中庭。我好像是在打算尽快赶往学姊房间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
  「你太逞强了,难怪会昏倒。」
  「……说得也是。」
  果不其然,我在这里见到了朝颜。
  「胸口都被挖了一个洞呢。一般人没有心脏早就翘辫子了喔?」
  「……说得也是。」
  朝颜说得完全没错,除了用同一句话连续回答两次之外我无言以对。我会忽然昏倒,或许是因为心情松懈下来的关系吧。原本身体就已经承受了过多的负担。大概是事件成功解决的同时,原先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也一口气断掉了吧。
  「无论如何,辛苦你了,门次郎先生。」
  不过,我很庆幸可以再度造访这个梦境世界。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再见到身穿白色衣服的她,也就是真正的朝颜本人了。
  我早就想再见她一面,所以这个时机可以说是来得正是时候。
  「呵呵。」
  而且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害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老实说,我都快累坏了。」
  「要不要我的大腿借你当枕头?在这里就不怕有女生会嫉妒了喔?」
  「还是不要好了。免得以后一直被你拿来调侃。」
  「啊,好过分。人家才不会做那种事呢。我只会欺负一下你而已。」
  「那就叫调侃好吗!」
  两人像这样的互动,这样的拌嘴,让我的内心莫名感到有些悲伤。
  看来在我失去心脏的时候,感情果然有变得比较淡薄。可是现在的话——我可以理解若非朝颜拥有非常坚强的个性,总是一个人待在这种寂寞场所的她……是绝对不可能笑得如此开怀的。
  「别想那么多了,快过来吧。我的大腿躺起来很舒服喔。」
  「反正机会难得……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可惜是在这种没什么情调又一片漆黑的地方呢。」
  朝颜跪坐在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地板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不是很确定地面在哪的我迟疑地躺了下来,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呼……」
  只是像这样将头枕在朝颜的大腿上而已,我的心情就变得非常平静。
  「哦,看得出来门次郎先生很习惯躺女生的大腿喔。色狼一个。」
  「还好啦。每次复活的时候,椎名町学姊都会把她的大腿借给我当枕头。」
  色狼这个说法完全命中事实,让人无法反驳,我只好装傻当作没听到。
  我只要抬头往上看,就可以清楚看见朝颜的整张脸。
  如果换作是学姊,她不把头稍微往前伸我就看不到脸了,真的很夸张。
  她那对丰满坚挺的胸部,还真不是普通的养眼。
  「啊~你刚才在想色眯眯的事情对吧?」
  「没有啦~好吧,没错。有啦。」
  反正我的意识在这个空间毫无隐私可言,倒不如光明磊落一点。
  「真是的。难道男生的感情和心思永远都离不开下流的念头吗?」
  「好像是有这种倾向没错。男生都会对扯到情色的事物产生反应或感到兴奋,多亏如此,我们随时都在训练自己的情操呢,我有这种感觉。」
  「是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吧。这么说来,那个傀儡的我好像也是因为常常吐槽满脑子下流妄想的夕颜,才慢慢培养出心的样子耶?」
  ……这部分我就无法表示意见了。还有,原来夕颜老是在做下流的妄想啊?我在面对她的时候本来就很容易失去冷静了,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知道这样的情报耶。
  「呵呵。我到现在还是觉得门次郎先生应该吃掉夕颜的。」
  「就说了,真的那么做的话会伤害到她的。」
  「就算受到伤害又如何。被喜欢的人伤害,不是一件非常『青春』的事情吗?对我们这种不正常的女孩子来说,光是能被这样对待,就有充分『活着』的感觉了。」
  ……是这样吗?的确,双方一直持续这种相敬如宾的关系,感觉上好像也太无趣了点。无论是跟识与学姊,或是藤里以及久宝,还有夕颜和朝颜她们,因为彼此认识的过程非常刺激,所以感觉上感情一下子升温了许多。不过,那不代表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往上床的方向加速发展。
  「既然邂逅都那么刺激了,不如一起过个火热的夜晚吧。」
  「拜托你不要用长得跟夕颜一样的脸说那种话。」
  「有什么关系,要不要拿我当练习对象啊?」
  朝颜的脸一口气往我贴近。我们两人的嘴唇都近到快贴在一起了。
  「别、别闹了,朝颜。」
  那距离近到只要讲话时一不小心或者稍微乱动,都有可能吻到对方的嘴唇。位置上真的只有一线之隔,眼看就快碰到了。
  「门次郎先生,我是看你不知道才告诉你的喔。」
  而且她的吐息直接就吹在我的嘴唇上。
  「啊、啊啊。」
  「我也喜欢你喔?」
  听到她的告白,我的思绪进入停止的状态。
  「……双胞胎还真的是因果宿命的关系呢。两人喜欢上同一个对象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我或许是在夕颜对门次郎先生一见钟情的时候,也对你一见钟情了。」
  「怎么会,可是——」
  「啊,说不定事实刚好相反?其实是我先对你一见钟情,然后夕颜也受到精神世界的影响,结果也跟着喜欢上你了?」
  她的嘴唇就近在眼前,此时正咯咯笑着。
  感觉一个擦枪走火我们随时都可能真的会接吻,我紧张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嗯?你想接吻吗?吻一下好了。啾。」
  朝颜毫不犹豫地亲吻了我的鼻头。光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让我整张脸充血泛红:心脏噗通噗通狂跳。没错,这是有心脏时的正常反应。
  「啊哈哈!门次郎先生好可爱喔。」
  虽然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我还是觉得心情很愉快。
  接着,她像是在轻轻拍打似地抚摸我的额头。
  那种抚摸方式和椎名町学姊完全不同,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欸,门次郎先生,你真的喜欢椎名町小姐吗?」
  「咦?那是什么意……」
  「嗯?什么意思嘛——啊。这个嘛,如果说是想不想跟她上床的意思的话,每个男生都会说喜欢吧。嗯……」
  虽然我觉得她对男生的看法有些偏颇,不过我所拥有的一般知识,也没有充足到足以代表全体男性否定她的看法。假如真的有那种处于满是可爱美女的环境,脑子里却完全不会有淫念的男生,那我下次再跟他道歉好了。
  「为了她不惜上刀山下油锅!类似这样的喜欢吧。」
  「不惜上刀山下油锅是吗……」
  虽然只要能看到学姊开心的表情,不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可是——
  「好比说,你喜欢的对象做了一件坏事,那件事对你来说是罪大恶极、绝对无法原谅的。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假如椎名町学姊做了坏事,而且还是我无法原谅的事。我从来没有想像过这种情况。不过——
  「我想……我应该会去阻止她吧。」
  「是吗?」
  「我是这样觉得啦。因为我不是那么机灵的人,而且坏人的角色我也扮演不来。学姊和其他人应该都了解这一点才对。」
  「啊哈哈,我懂!门次郎先生确实没办法当坏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杀手嘛。」
  我一边被朝颜摸着额头一边在心里想着,希望有一天自己真的能成为『心地善良的杀手』这种了不起的人物。
  「然后呢,如果是识大姊呢?」
  「嗯?你是说如果她做了坏事吗?」
  「没错,你会帮助她吗?」
  「我当然会阻止她了,而且还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哇~你回答得好干脆喔。」
  「当然了,那家伙绝对不可能做得出什么坏事。我猜她其实是很喜欢学姊还有大家的。」
  经过这次的事件,我充分了解埋藏在她心中的热血。多亏有她,我也才能一直保持着热血的心情。所以如果哪天她好像要误入歧途的时候,我一定会跳出来阻止她。要是她不听我的劝告,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痛骂她一顿。这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
  「哦,是吗?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朝颜听了我的回答后,不知为何露出窃笑的表情。
  「干嘛?」
  「没有啦,没事~」
  只见她的表情从窃笑变成了满足的笑容。
  真是的,女孩子在聊这方面的话题时,真的会很开心呢。
  「看来,我还是别跟门次郎先生接吻的好。」
  「你本来有那个意思吗?」
  「当然有啰?恋爱就像稍纵即逝的火焰。你如果以为现在喜欢你的女孩子,下一秒还是会喜欢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喔?」
  「好吧……或许你说得对。」
  我被朝颜那人小鬼大的说法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四年前朝颜应该还只是个小学生,而且从八幡家的特殊血缘来看,应该会避免跟男性接触。换句话说,她对恋爱的看法完全是出自个人的想像。
  「啊,竟敢笑我?讨厌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喔,所以呢?」
  「嗯?什么问题?」
  「那还用说。你喜欢我对吧?」
  朝颜若无其事似地说道。我……伸手抚摸了她的脸颊。一个柔软舒适的温度注入了我的右手。不过这是否就是她想要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啊啊,我还满喜欢你的啊。所以,我其实不希望就这么跟你说再见。」
  「呵呵,是啊。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呢,门次郎先生。」
  没错。之后我就再也无法跟朝颜见面了。因为我已经拿回自己的心脏,而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复生了。
  「所以说你刚才大可以主动亲我的嘛。」
  「你亲的话,我是不会抵抗的。」
  「当一个太过被动的男生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喔。」
  正因如此,我不希望当我们分开时气氛显得太难过不舍。原本我们是不可能认识彼此的,可是后来却在梦与梦的夹缝间遇到了对方。
  因为这是一场奇迹,所以我希望最后离别时两人都能面带笑容。
  「所以说啰,我希望可以留下一点什么。像是小孩子之类的。」
  「等、等一下。」
  「啊哈哈,你要当作是我们来生小孩的意思当然也可以。不过,我们就算做了也生不出来,所以没什么意义就是了。顶多只能当作是在累积经验吧?」
  「我、我觉得女孩子不太适合开那种黄腔。」
  「是吗?可是女孩子之间满常聊这种话题的耶。」
  可以的话,我不太想知道这样的事实。这么说来,她刚才也有提到夕颜常常都在妄想之类的。既然像朝颜这么爽朗的女孩子都会不当一回事似地把性挂在嘴边了,看来她说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下次来询问感觉上最像一般女生的藤里的意见好了。
  「不过,太难为情了,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对啦,我们来帮她想个名字嘛。」
  「她……啊啊,你是说傀儡朝颜吗?」
  「没错。叫她傀儡,感觉上也怪可怜的不是吗?毕竟她的身体是用我的骨灰制造出来的,所以跟人类一模一样。现在就连心也培养出来了。既然如此,她已经不再是我的替代品。而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如果是名字的话,我心里已经有定案了,虽然感觉好像取得有点草率啦。」
  「嗯?啊,我知道了。」
  朝颜好像一下子就猜到是什么名字了。不过,听到『取得有点草率』这种说法,任谁都能很快就猜出答案吧。毕竟前面已经有朝颜和夕颜了。
  「她是三姊妹中的老么,所以叫『夜颜』。我说得没错吧?」
  「只要朝颜认同,我马上帮她换成这个名字。」
  「嗯嗯,我觉得这名字不错啊。反正我还是排行老大的姊姊。」
  朝颜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的掌心可以感受到她的嘴弯成了微笑的形状,那个感觉愈明确,我愈舍不得她的温暖与柔和,以及她的清新与爽朗。
  「呵呵。」
  朝颜感受到我心中的不舍,再度将脸贴近我。
  啾。
  她深深地——吻了我的额头一下。她的唇瓣莫名地热烫,而且感觉非常柔软。
  「欸,门次郎先生。」
  「……啊啊。」
  离别的时刻就快到了。我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我真的很庆幸可以遇见你,也很高兴能喜欢上你。所以我不会说大家就拜托你照顾了,或者求你不要忘记我这种漂亮话。」
  「……嗯,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不会觉得困扰的。」
  『啵』的一声,眼泪从她的眼睛掉到了我的脸颊上。
  然后——她向我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总有一天,你一定要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喔。」

  我用力地点点头,笑着答应她。
  朝颜向我投以宛如盛开花朵般的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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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Epilogue

  ■八月二日晴空万里
  『八方馆·早晨』



  从窗帘投射进来的阳光热到将我晒醒。感觉完全就是盛夏的阳光。
  我戴上放在床边的眼镜后看着时钟,才早上五点。
  一开始我还在想自己未免也太早起床了吧,随即又感到纳闷不已——印象中,事件是在天亮之前解决的。现在是夏天,所以那时候应该还不到凌晨四点。后来我便睡到不省人事。不可能只睡短短一个小时左右。我东张西望,但附近并没有什么能帮助我辨别日期的物品,所以我决定先离开卧房再说。

  「哇哇~早、早安。」

  夕颜就站在当成客厅使用的房间里。
  「喔,早啊,夕颜。」
  「啊,是、是的……那个……」
  她那副面红耳赤低着头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刚来到这间别墅的时候。当时朝颜——傀儡朝颜站在她的身旁,还调侃了她的反应,可是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
  「呃,那个,因为我看你迟迟没有起床,本来想说等你起床之后,马上就去准备早餐。因、因为之前说好要做饭团的……那个……」
  夕颜忸忸怩怩地勾着手指,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简直都快听不见了。听她这么说,我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日式女仆一大早就做饭给我吃,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虽然我并没有特别迷恋女仆,不过有女孩子穿着可爱的服装帮自己打理生活,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人心中洋溢着幸福的感觉了。
  「你知道我睡丁多久吗?」
  「呃……将近整整一天了吧。在那之后,门次郎先生就像死了一样整个人突然昏迷过去,差点吓死我了。」
  我在没有心脏的状态下东奔西跑了一段时间,严格说来,那时候的我可以算是已经死了没错。现在还能活下来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试着将手放在胸口,心跳果然有稍微加快——光是看到夕颜的脸,一股令人既感伤又苦涩,仿佛酸中带甜的滋味便涌上了我的心头。到底是她的血让我产生这种感觉,还是我真正受到她的魅力所吸引的关系呢?
  因为有一部分的我在梦中喜欢上了朝颜,所以我认定原因是后者。
  况且,我的身边也没有像她这种举手投足都带着浓浓女孩子气息的女生。身为一个男孩子,会对她那出众的气质感到心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那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在的话……感觉会很难受吗?」
  她本人也知道处于那种状态的事,因此畏畏缩缩地向我询问。
  「或许血的影响多少也有点关系。不过,我觉得我是纯粹欣赏夕颜和朝颜你们两个啦。有时候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可以的话,请你尽量跟朝颜一起出现我会比较轻松。」
  「控、控制是吗……」
  夕颜用力握紧双手。就在我开始后悔不该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
  「……如、如果,你忍耐不了的话……那个……我、我并不排斥……无、无论何时……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对我来说,那个,我也希望第一次的对象是门次郎先生……」
  ………………
  「什么?」
  「呀呜!」
  夕颜情不自禁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后,顶着一张红得很夸张的脸当场蹲下身。
  简单来说,是那个意思吗?如果我精虫冲脑的话,不管什么时候,我可以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吗?我用手调整一下镜框的位置,有点猜不透夕颜的意思。
  「这、这样吧。不然就躺大腿好了。我或许会时常要求这个吧。」
  「躺、躺大腿就好了吗?」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我明明可以再更进一步的。这么说来,她刚才好像有提到『第一次』之类的。那个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吧?
  搞了半天,原来夕颜还挺积极主动的嘛。
  说不定她是远比我想像的还要不好惹的女生,为了得到我,甚至不惜利用血的力量之类的。她脑子里想的会是这些吗?
  不,像她这种看似纯情的小女生绝不可能会有那种邪恶的念头。不过,记得刚认识她不久时好像有人说她也有『腹黑』的一面——原来如此。所以说我才是那个该小心注意,努力克制住冲动的人吗?
  「开玩笑的啦,门次郎先生。」
  「什、什么?玩笑?」
  「没错,你可别真的随便对我乱来喔。这样很难为情呢。」
  面露微笑的夕颜给人一种有点调皮捣蛋的感觉。
  我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
  「咦、啊,怎、怎么了吗……?」
  「啊啊,没事啦。我只是在猜,你会不会其实不是真的夕颜。」
  不对,这个氛围,这种心动的感觉。光是闻到她的吐息,就会让人联想到看上去酸酸甜甜的美味果实,不管怎么想她都是夕颜不会有错。
  「啊、啊呜……那个……门次郎先生,你的……脸靠得太近了……」
  「喔,抱歉。」
  从这个反应看来,她果然是夕颜。之前曾经发生过我把朝颜当成夕颜还深信不疑的糗事。每次都被骗的话实在教人太不甘心了,所以我希望今天一定要查出两人是不是有决定性的差异。
  「那、那个、那个……」
  不管是那一下子就整个涨红的脸颊,还是飘忽不定的视线,或者忸忸怩怩地双手合十的动作,左看右看都是夕颜没错……这么说来,我知道朝颜的体重。然后现在我才想到,她的身体之所以会那么轻是因为她是傀儡的关系。换句话说,只要以体重当判断依据就行了。
  「夕颜,为了检查需要,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咦咦咦咦咦咦!?」
  嗯?夕颜整个人僵硬不动了。
  「一大清早的性欲就这么旺盛啊,门次郎先生!!」
  咻!!
  「呜喔!?」
  某个锐利的物体从我眼前掠过直接刺中了墙壁。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手』。
  「呜咿咿咿,姊姊~!」
  夕颜哭丧着一张脸,踩着小碎步朝在门后现身的同时就射出右手的朝颜走去,对她哭诉。
  「乖,夕颜。已经没事了。这里有我在!」
  一副摆明了『反正我是傀儡,扭断一只手对我来说也不痛不痒啦!』的朝颜将手臂当火箭发射,此时正以完好如初的左手温柔地抚摸着夕颜的头发。
  「门次郎先生,你不可以这样!」
  「啊、好、好吧,是我不好。」
  「这种事应该留到晚上再做,而不是早上吧!」
  「呜咿咿咿!?」
  因为这句话而吓了一大跳的反而是夕颜。
  「不对啦,听我说。我所谓的抱一下不是真的要上床的意思。」
  「都这个时代了,没有人听到『抱一下』还会以为是真的要上床了好吗?」
  ……是这样子吗?我一直有成年男女喜欢用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的印象。
  算了,那不是重点。
  「无论如何,已经成功分辨出来了,早安啊~朝颜。」
  「嗯,早安!身体如何?肚子饿了没?心脏有没有在跳?」
  「嗯,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心脏的状况也很正常。」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胸部后点点头,朝颜也笑容满面地点了一下头。
  「门次郎先生,大家等你醒来等很久了喔?你真的超受欢迎的耶。看吧,夕颜。就跟你说只剩夜袭这招了!如果你怕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啊。」
  「夜、夜袭我真的不行啦。」
  「咦~你不是有过经验了吗?直接扑上去——」
  「那、那个时候是因为……」
  夕颜斜眼偷偷看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向她露出什么表情才妥当。好吧。
  「只穿内衣的你看起来真的美极了。」
  「啊呜呜呜!」
  只见夕颜全身发软无力,膝盖一软整个人瘫了下来。
  我重新转身面向摸摸夕颜脑袋的朝颜,再一次点头。
  「多谢你了,朝颜。」
  「嗯?谢什么?」
  「无论是那个时候的行动,还是那场战斗……其实都是为了阻止夕颜所采取的行动对吧?」
  我如此询间后,朝颜歪着头。
  「嗯……是这样子吗?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接着,她露出了愁眉苦脸的表情。
  「我觉得我应该是在嫉妒真正的朝颜吧。夕颜这么依赖她、爱她,让我非常羡慕。我明明为了夕颜付出了这么多的心力。」
  「……姊姊……」
  「所以,或许我是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挥别那些事情的契机吧……不过我是在那晚跟门次郎先生谈过话之后,才第一次实际感受到原来自己是有心的喔?」
  朝颜手指抵着唇瓣轻笑。
  『我好像能够肯定一些事情了呢。』
  还记得当时她曾说了这么一句话。想必那指的就是她的心情吧。
  「对了,在梦里的时候我也有跟朝颜聊过喔。后来我们有聊到如果两个人都叫『朝颜』的话,会有很多麻烦这件事情呢。」
  「嗯,我也想过自己该换个不一样的名字了。」
  「啊,那么……呃~以前我就想好一个名字,想等姊姊重生之后再给你使用的。你可以接受吗……?」
  我向朝颜使了个眼色。夕颜想的那个名字一定跟我们想的一样。不会有错。
  「好,从现在开始我就改名为『夜颜』了!」
  「咦咦咦!?你怎么知道我想帮你取什么名字!?」
  「其实我们早就有考虑要换那个名字了。」
  「真、真的……?这名字有那么普遍吗……」
  她感到困惑的点也太奇怪了吧。因为想法天真单纯的夕颜实在太可爱了,我和朝颜只是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
  「那么,朝颜现在起就改名叫夜颜,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当然。晚上陪睡的工作就包在我身上吧!」
  「咦?不、不可以啦,姊……夜颜!」
  见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成一团,我将视线投向了卧房。尽管那里空无一人,可是我有种朝颜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感觉。
  「啊,门次郎先生。那个……」
  「嗯?」
  「姊姊的心……或者说意志?类似那样的东西现在还存在于某个地方对吧?」
  「嗯,我见过她好几次了。我好像有很容易就能前往类似生死夹缝之处的体质,所以之前还满常见到她的。」
  或许那算是不死之身的优点吧。
  「真、真的吗?那么……」
  夕颜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用力握紧。
  「我要好好认真研究……克服恐惧,对夜族和眷属进行调查……我会努力加油,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用正当的方法去迎接姊姊……把姊姊带回这个世界来!」
  自窗口注入的微风轻轻地吹起了窗帘,阳光从外头洒了进来。在耀眼阳光的照射下,夕颜的脸孔显得光辉灿烂……
  仿佛连太阳也在祝福她顺利回到了明亮的世界来一样。

  ■  ■  ■  ■  ■

  明明才一大早,所有的人却全都聚集在客厅里。
  「还好事件平安解决了呢。」
  藤里面露完全没有城府的笑容向我表示恭喜。不对,论城府之深没有人比得过她,可是她同时也是『完全真诚地生活着』的存在,甚至连识都错估了她这个人。正因为不论做什么都很真诚,她才能露出那种没有一丝虚伪的笑容,真的很了不起。
  「我的小刀有派上用场的地方真的是太好了。话虽如此,我还是建议你以后随身携带武器以便自我了断。」
  劈头就给了我中肯建议的人是久宝。虽然她的眼神很平静,不过还是看得出她看到我平安恢复意识感到很开心。
  接着——
  「次郎同学,辛苦你了。」
  「嗯,虽然历经一波三折……不过还是顺利解决了。」
  因为我的关系而遭逢危险的学姊,也一如既往地向我投以温和的笑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持续提供生命力给我的缘故吧。可以的话,我希望在这里多待几天让她好好休息。反正现在在放暑假,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来度假的。
  「辛苦你了。按照约定,你拥有可以自由摆布本人一晚的权利做为奖励。」
  「咦咦咦!?次郎同学,你什么时候跟识学妹约定好了那种事………!?」
  「我们没做过这种约定吧,识!」
  然后,识还是老样子地开始了她的性骚扰谈话。夏季风格的便服搭配白袍明明是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服装搭配,可是穿在她身上不知怎地看起来还满适合的。以前我曾问过她,穿白袍是否是为了方便藏暗器,结果她告诉我纯粹只是个人喜好。
  有可能是假的,也有可能是真的。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女孩子。
  不过经历过这次的事件后,感觉上我和她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
  「呣。」
  目光和我对上之后,识静静地垂下了眼帘。
  「了解了。你不想在晚上,而是希望在大家面前搞对吧?」
  咻。她开始动手脱掉白袍。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要求了。」
  「因为你刚才用野兽的眼神凝视了本人。」
  看来我那充满亲和力的眼神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充满了可怕肉欲的狰狞眼睛。我没事最好还是别看她好了。
  「呵呵,不可以那样喔,识学妹。次郎同学现在还很劳累呢。」
  「的确,香夜应该优先才对。今晚就先礼让给你了。」
  「咦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好吧,本人也加入战局,三人一起开战吧。」
  「才不开战!」
  学姊激动地吐槽,两只眼睛都快连在一起变成一个X的符号了。
  「如此看来,我们也必须参战才行了,那岐!」

  「唔。大病初愈的门次郎学长,面对我们凌厉的攻势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确实值得一试呢。」
  如果单听那句话,感觉上只是两派人马要出来拚个你死我活,不过最初开启这个话题的人毕竟是识,所以内容听起来显得非常下流。
  久宝本来是很抗拒这种话题的人,不过如果有人可以一起瞎起哄,她好像就可以放得开的样子。
  「咳咳~呃……那么,麻烦你开始报告吧。」
  椎名町学姊面红耳赤地硬着头皮主持现场后,我点点头开始向大家报告。
  这次的事件不只是一桩发生在姊妹身上的不幸事故——
  而且还牵扯到了一个夜族。


  向学姊等人报告完毕后,我独自一个人站在中庭。抬头一看,上方是一片清澈的蔚蓝天空。今天是台风离开的第二天,看来同样是晴朗的好天气。似乎要变得更热了呢,我一边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微风,一边感触良多地想着。
  「辛苦了。」
  识把冰棒折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我。
  「喔,谢啦。」
  我接过水蓝色的冰棒,才刚含了一口,就有种积蓄在体内的暑气稍微获得舒缓的感觉。
  唧唧唧,知了知了知了……
  或许是中庭的树上有不少蝉的关系吧。它们的大合唱让四下显得热闹非凡。
  完全不给我沉浸在感伤之中的余地。
  而且那让我联想到朝颜的个性,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那对姊妹的长幼互相交换了呢。好像是朝变成了夜之类的。」
  「啊啊,没错。本来当姊姊的那一个因为是后来才制作出来的傀儡,所以辈份上变成了妹妹的样子。名字也改成了夜颜。」
  「嗯,这个名字太适合她了……真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识也相当赞赏这个名字,这下我也放心了。大家对夜颜这个名字的接受度似乎很高。
  「……话说回来,今天似乎也是大热天呢……」
  识的发量很多,感觉似乎格外的热。
  我看还是在这家伙中暑之前快点进去屋子里面好了。
  「我们进去吧?」
  「好,等本人跟你答谢然后说完一些事情之后。」
  识如此说道,抬起头直视着我。那只蓝色的眼睛清透明亮,美丽动人。像这样单看她的五官,她其实是个有着空灵气质的美少女。
  如果她能注意自己的谈吐,一定可以更吸引人,真是可惜了。
  「这回承蒙你出面解决本人的表妹们所引发的事件,真的感激不尽。本人八殿识在此向你致上最深的谢意。」
  识弯腰鞠躬后,头发覆盖住了她整颗头部。
  「啊啊——没有啦。识也有一起出力解决啊。而且我那么做是为了帮助朋友,不需要这么恭敬地跟我道谢啦。」
  「……朋友。」
  识抬起头,露出一脸纳闷的表情。
  「对门次郎来说,只认识一天的人也能当作朋友吗?」
  「啊~前提是对方的态度如果也很友善的话啦。只要我攀谈时对方愿意搭理,我觉得就算是朋友了……」
  我自己也觉得我对朋友的标准好像太低了。
  可是,如果不像这样放宽标准的话,我在班上就没有亲近的朋友了。
  「是吗?只要跟你说话就算朋友……」
  识若有所思似地低头看着斜下方,然后又抬头注视着我。
  「门次郎,对你来说本人算什么?」
  「咦?你吗?」
  「没错。可以的话最好是朋友以上,不,本人希望最好是比朋友更上一层的关系。」
  以上的语朋友也包括在那个范围内,所以她希望我们的关系是超出朋友的范围,这样的意思我可以理解。
  换句话说,她应该是希望我们的关系不只是停留在聊天的程度上。
  不过,朋友关系有像这样在分阶级的吗?
  识应该算我的亲友,还是伙伴?总觉得我很难将识归类到这些分类里面。
  「我觉得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范畴。不是什么朋友、亲友、伙伴那种关系,不对,当然你我都是同属学姊的眷属伙伴啦。不过,识这个个体在我心目中占了一个特别的位置,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明比较恰当,只好一边用手托着下巴一边望着树林沉思。
  那该算什么?恋人吗?不对不对,我很肯定两者的关系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边。
  妹妹曾问过我『你恋爱了吗?』这种问题,论喜欢与否,我确实是喜欢识没错。
  「所以我希望识能做你自己,永远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一脱口而出,我惊觉意思有可能会被误解,连忙转过头去。
  「………………」
  只见识露出了非常难得一见的表情。具体而言就是面泛红潮,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眼睛都变得水汪汪,显得晶莹剔透。她的嘴巴半张,然后眉毛下垂。
  简单地说,就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的那种表情。
  「怎、怎么了?识。」
  「不、没事。只是没想到……」
  我慌慌张张地别开视线后,识也紧张地垂下了头。
  「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本人求婚。」
  没想到她的误会程度比我想像的还要夸张!
  「不、不是的,你搞错了!」
  「……嗯,这个本人知道。」
  我立刻严正否定,不过识刚才好像也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我松了一口气,重新转头面对她,发现识的耳根子还是一样红通通的,脸也没有面向我。
  ——这么说来,听说当初是识将我介绍给学姊的。
  她认为我有资格做为拥有不死之身的力量、保护椎名町学姊的眷属。
  而且听说她在我转学进来的时候就做过了调查。
  为什么识一开始就知道我这个人呢?
  「呐,识……」
  就在我准备向识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本人差不多就快……溶解了。溶解异能发动。」
  「别闹了,这是哪门子的异能啊。」
  妖魔异能改成了妖怪异能?然后快溶解了是吗?※好兜圈子的双关语啊。(译注:日语的溶解和妖怪同音。)
  我连忙扶住突然双脚不稳,眼看就快跌倒的识,带她前往开好冷气的凉爽房间。虽说她有吃冰棒消暑,可是长时间在大太阳底下曝晒还是很危险。尤其识缺乏色素,我应该要多注意一点的。我在心里略做反省。
  「呼……差点就去另一个世界观光了……」
  「在客厅休息一下吧。」
  「好……」
  我搂着她那踉踉跄跄的身体……看来还是干脆用抱的比较快吧。
  打定主意后,我用双手一把将缩成一团的识抱了起来。
  「……喔喔……如此看来,门次郎将本人当成公主了……想怎么样本人都随便你。」
  「既然你还有力气说这种话,应该是不要紧了。再忍耐一下吧。」
  「……好。」
  先前在这条走廊上展现出无比坚强一面的少女,如今却不敌阳光,整个人变得瘫软无力。简直判若两人。她真的是一刻都不能轻忽大意、不可思议的家伙哪。
  「呼……」
  诱人的吐息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果然还是有一股让人莫名怀念的香味。
  就在这个时候。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幕画面。
  因为不堪长时间进行严苛的训练,昏倒在烈日下的我。
  将我从地上抱起来的母亲。
  以及——
  在一旁默默看着我们——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女性——

  「唔!?」
  刚才回忆起的那幕画面令我冷汗直流。据说味道会勾起过去的记忆。换句话说,识身上这股香味——勾起了我过去的记忆吗?倘若如此,为什么我会想到母亲呢?
  还有——
  为什么我会想到在朝颜的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夜族?
  「……识?」
  「嘶……嘶……呼呼……」
  很不巧地,识已经完全进入了熟睡的状态。她刚才一副那么难受的样子,我现在也不忍心把她吵醒。可是……为什么识会知道我母亲说过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有卡尔瓦里欧的限定使用的咒语,可是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些事情?
  「真是。既然要装成怪里怪气的女人,就不该露出这么毫无防备的睡脸啊。」
  识像是完全信任我一样,在我怀里熟睡着。
  她的姿态太过没有防备,太过相信我。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信任她的毫无防备了不是吗?无论这家伙有什么秘密或者隐瞒了什么,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相信她所有的一切。
  「话虽如此,就算她醒了,也不见得会如实回答我所有的疑问吧……」
  想到自己八成会被讲得天花乱坠的识唬得一愣一愣,我不禁叹了口气。

  为什么识会知道我母亲说过的话?
  为什么卡尔瓦里欧可以限定使用?
  还有,为什么那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夜族——会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虽然令人费解的谜团一口气增加了不少。
  不过,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识抱往客厅。
  「……门次郎……」
  「嗯?你醒了吗?」
  「本人又没有睡着……」
  虽然我不晓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不过此时的她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我看还是先别问她太多问题好了。
  我不经意地望向中庭,发现院子里的朝颜一朵朵全都盛开了。
  感觉上就好像朝颜从那片黑暗中在对我加油打气一样,我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朝颜开花了耶。」
  「嗯,是啊。」
  「虽然朝颜有不少花语……可是本人喜欢的只有一个。」
  「哦?」
  花语啊,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带有少女情怀的东西呢。
  或许识也是对那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的一般女孩子吧。
  「那就是『爱情的羁绊』。」
  这句花语——感觉真的很像是为那个朝颜量身打造的一样。
  「原来如此……挺美的一句话不是吗?」
  「嗯。」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再见到朝颜,并且将她从那片黑暗中拯救出来。
  然后,我要看着她在阳光普照的地方,露出宛若盛开在中庭里的朝颜的笑容。

  ——我在心中默默地如此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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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8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各位幸会,或者好久不见,我是サイトウケンジ。第一次见面的读者,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回头去看第一集,还请多多指教。
  那么,『椎名町学姊的安全日』第二集『椎名町学姊的危险日』正式出版了,不知各位读者的感想如何?为了『我还没看耶』、『我都是先从后记开始看的』这一类的读者,我就做个重点说明吧。本集是门次郎在与外界断绝了联系的别墅,一边被双胞胎姊妹耍得团团转,一边跟识打情骂俏并且埋下许多伏笔的故事。虽然可疑人物和谜团随着剧情发展慢慢浮现,不过就算只看这一集还是能阅读到完整的故事,所以敬请放心。
  已经看完的读者应该都看得出来本集做了一点调整,学姊的养眼服务减少了,相对的识的养眼成分增加了。封面是不会骗人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不知各位感想如何呢?无论是「我希望能再更下流一点。」还是「我、我想看的又不是这种东西!」,总之欢迎大家提供各式各样的意见。
  硬要说的话,本集试着增加的是恋爱要素的比重,而非推理要素。一开始在初期阶段的草案,我有想过要认真设计许多诡计,不过因为想放进去的内容实在太多了,所以中途又忽然改变了计画。
  在一间外观奇特的别墅里,有一对双胞胎,不仅在夜晚时碰上了台风,而且还有奇怪的传说在此流传……我依照诸如此类的铺陈写了不少内容之后,忽然转念一想:「等一下,感觉门次郎被可爱的女孩子玩弄的故事好像比较有趣。」然后就变成大家现在看到的故事了。
  那时候我已经写了不少内容,而且很可能赶不上截稿期,所以要提出「对不起,我想增加恋爱放闪要素,所以可以重写吗?」这种要求可是需要一点勇气的。而且第二集才刚换了一位新的责任编辑。我战战兢兢地寄了电子邮件询问,结果编辑回信说:「果然还是恋爱故事比较棒啦!」便爽快地一口答应了,所以我才能放心地继续写下去。由衷感谢冒着赶不上截稿期的风险,英明果断地做出决定的编辑大人。
  难得这次我有先画好作为这次的故事舞台——『八方馆』的室内平面图之类的东西,并交了出去,于是便拜托编辑让它附在后记的后面。
  另外,我在创作碰上瓶颈之际看到封面的插画后,忽然强烈地产生了「看来我得把识拱上女主角的宝座。记得编辑长大人也非常喜欢她,甚至还叫她小识识呢!」的念头。
  负责插画的CARNELIAN老师,笔下的女孩子真的个个魅力惊人,一旦像这样受到美好的冲击,会教人不惜变动原先的设定也要增加那角色的出场机会呢。实在太美妙了。本集一幅幅令人赞叹不已的插画同样让我看到浑身颤抖不止。真的感激不尽。说是本集女主角也不为过的朝颜与夕颜,两名角色的视觉图完全符合我的想像。站在超级喜欢双胞胎的爱好者立场,感想只有我快受不了了。
  话说回来,上一集叫『安全日』,这一集叫『危险日』。我在烦恼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下一集要不要取名叫『椎名町学姊的什么日』。如果有读者以喃喃自语或写在日记上的方式偷偷进行预测的话,笔者发现可是会偷笑的喔。
  最后致上谢辞。前责任编辑N先生,感谢您之前的照顾,祝您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也有杰出的表现。接任的新责任编辑同样也是N先生。往后或许会给您增添许多麻烦,希望我们可以一同打造出有趣的作品。还有负责插画的CARNELIAN老师,您的画作每次都棒呆了,让我傻笑个不停。真的非常谢谢您。
  帮忙做了很多检查,有时候会一边喝酒一边听我说话,有时候会跟我一起去夜游的朋友们,今后我们要继续大玩特玩喔。
  最重要的,还是购买了我的作品的各位读者,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如果我的作品可以在各位读者的心中留下一点什么,那将会令我非常开心。请大家日后务必继续给我支持鼓励。

  心早已飘到南方的海边去了 サイトウケン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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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8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一卷好像出了已经很久了,感谢楼主录入。貌似我实力抢沙发了。
发表于 2015-8-8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剧情都已经全忘了,看来要重补了
发表于 2015-8-8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CARNELIAN的插圖果然很不錯啊
发表于 2015-8-8 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書名很誤導,這一集果然變成危險日了,感謝收錄
发表于 2015-8-8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糟糕的名字,另一种意义上的危险呢。。话说对第一本没啥印象了
发表于 2015-8-9 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哎内容简介依旧忽悠读者
发表于 2015-8-9 07: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算不算标题欺诈以此增加销量啊,话说上一本是哪年的了?
发表于 2015-8-9 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現在才想起來CARNELIAN是以前畫暗與帽子與書之旅人和無顏之月的畫師呀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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