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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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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旧校舍的烟火【一楼更新至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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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0 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fencrow 于 2009-3-2 21:35 编辑

嗯,新的一年了,不再哥特,回归我流,展现原本的姿态。预定最多两万字的短篇,那么,最后究竟如何,写完再改吧,反正三月才结束征文。

此文亦为新年贺文,献给幻空诸君和轻国认识的朋友们,祝新的一年里有所成长和收获。

为了避免被回复打断,以后都在一楼原帖更新。

严重申明:此文不是欢乐文,也不是什么轻国传说,就像用初音岛人物图绘做素材的游戏,并不就是初音岛一样。本文是以部分人觉得熟悉的人名为素材,所写的十分正式的文章,不是写来让某个部门某个组织的人内部娱乐用的,而是和之前的所有参赛文一样,是面向大众,希望能让所有知道轻国和不知道轻国的人看了能够喜欢文章本身的文章。

出场角色表:
F君:我,男
R姐:爽朗成熟的学姐。
A君:幻空社社长,男
阿洁:含羞学妹
7p君:阿洁的哥哥
B子:F君的同桌女生
冰格列尔:阿洁家养的白色牧羊犬
红茶君:B子的哥哥
待添加……

  1

  旧校舍似乎有一个管理员。
  用这般不确定的说法,是因为我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也从未在学校正式的职员名单中看到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的确是有的哦,尽管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到底长得怎么样。”R姐把烟灰弹了弹,带着一副神秘的笑容说。
  “你在糊弄我吗?学姐,既然连人都没见过,你们又是从哪听说这个家伙的?”我半信半疑地问:“该不会是从很久以前,由学长们流传下来的吧?”
  像这般故弄玄虚,给校园生活平添一份乐趣的传闻,无论在哪所学校都会有一两件吧。当然,顺着事件的源头追踪下去,就会发现传闻已经将真实篡改得面目全非了,若把它当真的话,可会出现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不过也有的事情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例如七大不可思议之类的鬼故事。甚至会有学长指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被废弃的真正缘由的教室,告诉学弟学妹们说:这个教室曾经死过学生哦,每天半夜进去就会听见滴血和女人哭的声音,前一段时间,学校还私下请来道士和尚做法呢。
  就算你不相信,去找其他学生求证,那些学生要不就是兴致勃勃地追问,要不就是煞有介事地承认。
  娱乐嘛,大家都心照不宣。
  所以,我也对“旧校舍有谁也没见过的影子管理员”的真实情况抱以置疑。
  不过R姐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转回正题问道:
  “管理员就暂且不去理会。那么,你确定要去旧校舍找活动室?”
  “其实也不是非要旧校舍啦,只是我问了学生会和负责的老师,似乎这边已经没有空教室了。”我有些烦恼。
  就在一个星期前,我加入了一个名为“幻空”的社团。那可真是个糟糕的社团,无论组织还是组织者本身,都带有一种如同飘萍浮根般恍恍惚惚,不知何时,就会如路边的野花,即便凋零也无人知的感觉。自己究竟是如何找到这个社团,甚至于加入其中的?现在已经根本想不起来了。硬要说的话,我一定会用“上天的指引”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
  在我加入的时候,整个幻空社就只有我和社长A君两人,虽然据他说,社团资源不少,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捧场,但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只有五平方米大小的社团活动室在我加入后的第二天就宣告拆迁,更凄惨的是,上诉时让学生会的人发现了此时社团只有两个成员的事实。
  “学校承认的社团必须拥有五个成员,你们社团的历史……”戴眼镜的学生会负责人翻看资料,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没想到已经存在五年了呢。”随即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即便如此,我们也会秉持公正公开的原则将其取缔。”
  “请高抬贵手吧,拜托了。”我可不想刚进入的社团第二天就被停掉!
  “可是按照你们现在的情况,就算找齐了成员,我们也没有新的教室分给你们做活动室了。”
  “没关系,这个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A君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如果想要继续办下去的话,就请找齐五位成员,然后找到活动场地,再重新提交一份正式的申请吧。”学生会的人毫不留情地将社团的存在从名册上抹除了。
  也就是说,我所在的幻空社团已经成为了在名义上并不存在的地下组织,而我也成了广大地下党的一员。这可真是可悲可叹。
  “我可不能任由社团在我接任的期间毁掉!”A君遭逢剧变却毫不气馁,充满豪情壮志地说:“让我们找齐五位勇者,重新建立一个新基地吧!”
  “能不能退出呢?”我试着问。
  “你真能撒手不管吗?要知道,社团之所以会被取消,全是因为你带来了一生的霉运!”A君阴森森地说:“如果你临阵退缩,这一生都会在吃泡面时找不到调味料!”
  这个诅咒实在太恶毒了!我的鸡皮疙瘩当时就浮了起来,冷飕飕的凉意在脊椎里直窜。虽然我觉得不应该把这份罪孽算在自己头上,但的确也不能就这么放任第一个社团被剔除而不管。
  于是,我和A君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
  实际上,找齐五位成员并不困难,就算挂名也好的话,人选应有尽有。但是活动室却让我伤透了脑筋,所有看得上眼和看不上眼的教室都被征用了,只能将主意打在旧校舍上。
  由于在我入学的时候,学校就已经将全部学生搬迁至新校舍,因此对似乎无人使用的旧校舍的情况并不怎么清楚。
  R姐是我在这个学校比较熟识的学姐,据我所知,她是最后一批曾经用过那栋旧校舍的老生们的一员。因此,趁着放学,大家都还没走散的时候,我急冲冲跑上了六楼高年级生的教室,将她拉到楼顶天台上。
  天台的风景很好,由于四周没有比这栋新校舍更高的建筑,因此可以眺望到十分辽阔的城市景色。尤其在天气很好的日子里,晴朗的蓝天和昏黄的夕景,都美得让人产生惊心动魄的感觉。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这一点,选择在操场进行课后活动的人,明显要比天台的人多。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辛苦啊。”R姐听完我的抱怨,玩笑般对我说:“说起来,为什么社团名字叫做幻空呢?幻想的天空?还是迷幻的空想?”
  “都不是吧……”R姐的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A君,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似乎连将社团交托与他的上任社长也没提过这个问题。如果追溯下去,很可能除了社团创立者之外,没人能真正解答这个问题吧?
  就我来说,是这么理解的:幻空的含义并不在于整个词汇本身所具备的意义,而是单独存在时所代表的含义的结合体。幻,可以是幻觉、幻想,甚或是虚幻;而空,则拥有天空,空白,空旷之类的意思。因此,无论是幻想的天空,还是虚幻的空白,都是可以说得过去,但却又不能完全涵盖所有的意义。
  “那么,这个社团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R姐又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我想就是因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和目标,所以才叫幻空吧。”我很直白地道出了我的内心,也就是我当初选择加入这个社团的理由:“和回家社一样,是个轻松又不知所谓的社团吧。”
  R姐噗嗤一声,把烟头喷了出来,随即捂着肚子,毫无淑女气质地大笑。
  “哈哈,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嗯……也加我一个如何?当然,只是幽灵社员,这样你们就只用再去找两个人就凑够人头数了。”R姐说。
  “我是无所谓啦。”我耸耸肩,不负责任地回答道。
  于是,在这天回家之前,我一口气搞定了社团卷土重来的一半契机。剩下的,就是再找两人,然后隔天去旧校舍实地考察,选个宽敞又明亮的教室做活动室。
  这样就行了吧,我感到肩膀上无形的杠铃轻轻卸下了几块负重。

  2

  第二天去学校前,晨间新闻播出了两则死讯:
  一则是一名罹患绝症的朴实青年持枪闯入银行,对银行女职员施以暴行,并抢劫了多达三百万元的现金后,被姗姗来迟的警察击毙。播报员除了呼吁警方增强行动效率之外,还提到了要市民们培育良好的人生观,慎重地对待他人。
  另一则是一位貌不经传的作者,在吞煤气自杀前,写下一篇令人为之惊服的绝笔之作。这是一篇足以在文学史上留下足迹的杰作。虽然作者的亲朋好友悲声饮泣,但无不表示死者若得知自己的成功,必能含笑而去,了无所憾。而评论者更注重于事件的戏剧性——和诸多历史上垂名的伟大作家一样,又一个死后才被传诵的例子诞生了,并且就在我们的眼前,这真是给人“历史性一刻”的瞩目感。
  这两件看起来貌似没有任何连系的事情,在我的眼中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相似:
  他们明明生前都是芸芸平凡众生的一员,却选择了一种华丽壮烈的谢幕方式。究竟是何种思想,何种情态促使他们做出这般选择?他们必定觉得自己了无牵挂,才能走得如此绝然,乃至于会给某些人刻上一生的痕迹。
  我不禁想到,若是将自己换成他们的处境,势必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如此姑且不考虑好坏地,平平淡淡而活,轰轰烈烈而死。
  这真是种我所无法理解,却又感到惊艳绝伦的生存态度。
  因为自己做不到,因此不由得又惊又羡,这种莫名激荡的犹如核熔炉般的情绪,一直支撑着我高扬的态度和高效的行动,直到踏入幽静的旧校舍,才被那幽僻孤影的情景悸动,如浇了一盆冷水般熄灭下来。
  旧校舍距离现今正在使用的新校舍有五百米远,以一排剥了皮的桦树和残败的花圃为分割线。踏入此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次元,欢声笑语和青春活力都厌恶地远远跑开。午后的阳光也如同被冷却了一般,静止在这一片土地上。
  风并不算大,可是造成的动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树梢在哗哗响,残枝败叶在哗哗响,穿过教室、走廊和窗户时,也在哗哗响。
  明明是夏日,却让我感到冷彻了心底。
  “喂!有人吗?”我大声地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幽幽中确定自己的存在。
  看得出一直没有人来整理,到处残留着当初动员全校师生的轰轰烈烈的搬迁所留下的痕迹。
  废弃的坏桌子和椅子散落在楼外,经历长久的风吹雨打后,木头表面被洗去了原色,给人苍白脆弱的感觉。我绕过它们,带着一种恍惚的心情,沿着楼底的走廊前进,从窗口可以看到教室的内部,很多都已经空了,但也有一些仍旧残留着桌椅,甚至黑板上的粉笔字也没有被擦去。似乎能够看到停滞于此处的时光,一群群学生们不时孜孜苦读,不时欢言嬉闹。
  啊,这里就是学姐学长们的往昔,与我们相同,但也与我们不同。
  我满怀感慨,冥冥中产生了一种要走遍整座教学楼的念头。我踏上楼梯,聆听硬鞋跟拍打着水泥地面时,发出吭吭的声音。当然,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并将这种惆怅的念头归之为任务必需。
  如果不能好好地观察一遍,怎能找到最合适的活动室呢?难得只有我把念头动在这个地方,若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
  我这般想着,不时将手指顺着窗沿抹过,又将手探出走廊外,想要掬起散落的阳光,就像要从这些灰尘、轮廓、温度和声音中,收藏起我未曾经历过的时光。
  “你在做什么?”
  咦?
  我回过头,并没有发现出声的某人。
  “你东张西望的做什么?快回答我的问题。”那声音又说了。
  这时我才察觉到,这个声音根本就听不出是男是女,是从何处发出来的。我原地转了好几圈,想要把他揪出来,可是这个举动更让我确信了,这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本应该是没有的……
  “真令人怀念,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做了。你是在找我吗?”那声音说着,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我正被无数人的包围一般,有着淡淡的回音。
  空旷的,不仔细就听不出来的回音,似乎带着一种缅怀和忧郁。
  “你在哪儿?”我大声说:“把自己藏起来问话的举动,真是太不礼貌了。”
  没有任何回复,我的声音开始在校舍的墙壁间来回反射。但我并没有就此认为这人离我远去,这是从他之前的语气中体会出来的直觉。我静静站立不动,来回张望,果然,在隔了大约三四秒后,那声音又出现了。
  “我从没和人碰过面,也不打算和任何人碰面。”
  “这很有意思吗?”
  “并不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不和任何人见面,然后在默默无闻中死去吗?”我仿佛被他话里的某种我自觉得的含义刺激到了,尖酸刻薄地说:“是吗?我知道了,你一定不受欢迎,所以才不得不借用这种方式让人猜疑,然后让所有听到你的声音的人都把你记住吧?”
  “随你怎么想。”那声音没有试图辩驳,反而用一种轻率的语气说:“既然来了,就帮我一个忙吧。”
  “这可不行,我还有任务在身,如果你不愿意现身,就不要再打扰我了。”我断然拒绝道,这同样也是一个以退为进的策略。
  “什么任务?”声音似乎有些好奇。
  我本想用这个话题作为鱼饵,将这条顽皮的鱼儿钓上来,可是转念一想,对方既然能躲在不被我发现的地方,一定是常来此处,对此地十分熟悉的人吧,如果他能够在这个任务上提供帮助,那就太好不过了。
  于是我说道:“我要找一间空教室做活动室。”
  “这样啊……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你要不要听听?当然,如果你不肯帮我忙的话,就算你找到了那里,也没有钥匙进去。”
  见到我犹豫了一下,声音又说:“放心吧,你要帮我的,是一个十分有趣的活儿,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其实说到这里,我倒觉得帮帮他也无所谓,若不是触动了心中的某根弦,我也并不是一个硬要追根究底的人。不过也不能因为如此就便宜他,让之前的话术都做了无用功。
  “帮忙是可以,不过作为共事的伙伴,最少也应该在完事后见上一面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声音这么回答道。
  “好吧好吧,到时可别推脱。”我说。
  “那你来301教室吧。”
  声音刚吐出数字,我立刻拔腿飞奔起来。我的反应之快连自己也感到惊讶,按照这个家伙用了“来”这个字眼推断,本尊很大可能就藏在三楼。如今我置身二楼,楼梯就在旁边,若是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定真能在他逃离前将他逮住。
  虽然我并不擅长运动,但此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当我望向通向301教室的走廊时,并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如果他要离开教室并躲到楼上去,最近的楼梯就是我使用的这条,而另一条楼梯则在走廊的另一侧。
  那家伙还藏在教室里吗?
  我顺着教室一个个望去,直到抵达301教室,都没发现想象中的那家伙。
  我用力推开教室大门,大步走了进去,扭头四顾,也没有发现任何容人藏身的地方。被他跑了吗?我有些失望。不过教室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我打量教室的时候,发现在靠近讲台的地方,堆积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色纸,似乎那里适才正进行着某种工事,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火药味。
  “什么呀,是烟花吗?”我走近一看,立刻发觉了这些东西的真面目。
  “没错,你做过烟花吗?我是第一次,所以效率不高,需要人来帮忙。”声音出现了:“不过我没办法找其他人,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恰逢其时吗?”我苦笑地自嘲道,不由得推了推眼镜架。
  “反正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就算等价交换吧,你认为这笔交易做不得吗?”
  “不,那倒没有……算了。”我丧气地摊摊手,“就按你说的做好了,不过我也没做过烟花。”
  “反正上课时,老师有提到过吧。”
  “你说的是哪个老师呢?”
  “金老师。”
  “哇,那个老头,他准备退休了。”
  “是吗?真可惜,他是个学识渊博,很会讲课的好老师。”
  真意外,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和他谈得来的感觉。
  “我也蛮喜欢他的课,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你在试探我?”声音显得很敏锐。
  “当然不是。”我理所当然地矢口否认说:“只是你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为了证明不确定的事情而旁敲侧击就是试探!”声音斩钉截铁地说,不过并没有生气,“我的确认识他很久了,对他的课总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哈……”我用食指推推眼镜架,“该不会你就是学姐传说的那个影子管理员吧。”
  “影子管理员?”声音顿了顿,“这个称呼我也好久没听到过了。”

  3

  开始做烟火,开始感到自己的笨拙。做化学试验的时候明明很利索,我看着满手的火药嘀咕着,突然想到要将火药灌进纸筒里,应该先用纸做一个简易的漏斗。我这头猪!这根本就是很明显的事实嘛,化学试验不都如此吗?甚至还有导流管。我将自己的失误归咎于那个自称影子管理员的家伙,都是他的话才害得我胡思乱想,集中不了精神。
  反正这个家伙一定是为了好玩或方便之类的原因,假扮成那个传说中的家伙吧?说不定这种坏习惯早在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了,正因为不少人都这么做过,所以流言才会经久不衰。
  我看看窗外,火烧云的流向变得奇怪,原先或许可以想象为猪头,不过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了。
  旧校舍一如既往的幽静,只听到摺纸和拨弄火药的声音。
  这么多,要做到什么时候呢?
  放弃了思考自称为影子管理员的家伙的事情,精神慢慢集中起来,事情也逐渐上手起来。不知不觉的,当我再次觉醒到,那家伙已经很久没出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明显暗淡下来。
  夏天的话,估计也有十八点左右了吧。
  我一屁股坐在讲台的台阶上,双手变得脏兮兮的,而且也没有人来夸奖我的行为,说不定知道的人还会幸灾乐祸呢。我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应承帮他这个忙的。如今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先偷跑了。
  要是R姐在就好了,我真想抽根烟。
  “喂!你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到底还在不在啊?”我大声问。
  没有人回答。
  “你不回答的话,那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了。”我自言自语:“活动室的钥匙看来也泡汤了,如果让我逮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哎!不就帮个忙,别这么不情不愿的。你是不是后悔了啊?”那声音终于现身了。
  “这么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也不出来帮忙。”我抱怨道。
  “没办法,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见任何人吗?”
  “难道你是见光死吗?”我嘲讽到。
  “真不可爱,一个男子汉,什么事情都要斤斤计较,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成不了大气候。”声音断然道。
  “别把我的将来一言否决了!”我开始觉得,虽然听不出这家伙的声线到底是男是女,但是说话的方式,倒有些像女的。
  是故意用这种腔调吗?还是真是校内的女生?
  无论怎样,现在看来我也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啦。原本以为做好人就会有好报,言语上的承诺也可以为了保持信用而实现,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别人这么说的时候还一直怀疑,现在自己亲身经历到了,可真是令人失望。
  我觉得自己脸上一定很明显表现出失望和失落的表情。
  “唉,唉,你这个人……”声音顿了顿,说:“好了,钥匙给你了,你可以走了,剩下的我就自己来吧。”
  哎?钥匙?
  我东张西望,没片刻就眼尖地发现教室后门有一个碍眼的东西。我跑上去,将它拾起来,果然是一把钥匙。一看之下,我立刻将头伸到门外朝走廊张望,当然是什么也没看到。对方太过狡猾了,肯定是故意用说话引开我的注意力,然后悄悄将钥匙放在后门。
  “啧,不是说过完事了要碰个面的吗?”
  “是你没注意,不是吗?”
  “狡猾!”
  “好啦,不管怎么说,交易已经完成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尽管用那间教室吧,不会有人打扰你。”
  “其实我倒不反对你来打扰我。”要是这家伙真的不露面了,要查出他的身份可就难了。“是哪间教室?”
  我边问着,边抽出一张花色纸擦了擦手,然后朝门外的楼梯走去。在这段时间,我又想到一个调查的切入点了——这么多烟花,到底是为什么准备的?不过我可不想问出来,免得打草惊蛇,就让这个家伙先得意得意,让他自以为我就是个只能被耍得团团转的蠢家伙吧。
  “就在一楼,103教室,那里原来是用来做示范课的——”
  碰!
  一个剧烈的碰撞声打断了声音,紧接着有人“啊——”地叫了一声。
  这次明显听得出是从哪儿来的,而且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的声线,又棉又软,和之前那个无机质的声音天差地远。
  但是,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那家伙出差错了!
  哈哈!我朝声音的方向撒腿就跑。从最近的楼梯三步两步跃上去,在四楼的出口处左右扫了一眼,立刻发现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另一边的楼梯处一晃而过。没有看到面容,但是那身裙装校服,的确是这间学校的。
  “喂!别跑!已经看到你了!”我大声喝道。
  回答我的是蹬蹬蹬的沉重的脚步声,从声音的重度和长度来判断,这个女孩根本就是惶急了,连楼梯都不肯好好走,一蹦三跳就逃了下去。速度之快真是没话说,她的运动神经说不定比我还好,我肯定是追不上了。
  我冲到走廊中央,俯身朝校舍外眺望。
  眨眼的工夫,一个受惊兔子般的女孩从楼梯口飞奔出来,头也不回地朝新校舍的方向跑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甘心地喊道。
  可是她连头也不回,奔跑的速度更快了,胸前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根本不是正常姿势的跑步。我猜测这家伙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抿得死死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那两个地方喷涌出来。
  唔——我用手背顶了顶眼镜架,再度确认,那家伙随风飞起的短发真的很漂亮,夕阳下,黑亮的表面好像燃烧着一层金红的火焰。

  4

  其实我比较讨厌手机,虽然有一部新款诺基亚,却是一个富人亲戚为世纪末的年轻人竟然不配备手机的情况感到吃惊和寒酸,特地买了赠我。不过我的确不怎么使用,若非被知道我有手机的亲朋好友再三叮嘱,甚至不想带在身上。直到现在,因为从不主动去和他人交换号码,也不去宣扬自己有手机,因此保存在手机通讯部里的号码也没几个。
  这并非是针对性的厌物症,硬要剖析一下,找出个道理来的话,大概是一种下意识的消极处事态度使然吧。
  想一想,会用手机知会他人的时候,不是因为有了紧要的麻烦事,就是拨手机的本人无聊生事。无论哪一种,对于我来说,都是极为无奈而又急切想要避免遭遇的情况。
  而我自觉得个性比较直爽,若是手机就在身边的话,故意避开不接就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我知道有很多人就这么干,对于这种行径,我持否定批判的态度。
  时代的潮流总会冲走许多老旧的习俗,一些具备相当正面意义的或会卷土重来,逆流直上,甚至巍然不动,至于可有可无的,就会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很多年以前,我本以为自己没了手表就不行,可是这个固有认知已经被手机的潮流冲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将手机当作手表,而珍视的手表则藏进了宝物匣里。若是突然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就会觉得无法确认自己的时间,感到心里某个依靠被抽走了,恍恍惚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我想,这种情形应该不会单独发生在我身上,成为特例吧。
  凡是智慧生命,都一定会将某种物事当作确认自己存在状况的坐标。
  而我的坐标,很不巧的正好是身边专门用来观测时间的道具。
  吃过晚饭,母亲在厨房洗碗,水龙头的流水声在我的房间里十分清晰。窗外的人声逐渐热闹起来,我推开窗子,让晚风带走房间一整天的窒闷,准备写作业。就在这时,搁在一旁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A君的来电,前些时候他特地问了我手机号码。
  “我说……你肯定有手机吧?”当时他用一种“如果说没有,就会把你当原始人看”的眼神盯着我,似乎认定了如果不这么做,我肯定不会乖乖就范。
  虽然有些气恼,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洞察力上值得称道,不愧是社长级别的人物。
  这是交换了手机号码后,他的第一次来电。
  “事情办的怎样了?人选我已经准备好了。”他劈头就问。
  早上才刚和他交流过各自的进度,这人做起事来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我原先以为他被选为社长是迫不得已,但从现在观察到的情报来看,的确很合适。
  “活动室的钥匙已经到手了。”我扫了桌子上的钥匙一眼,反问道:“你找了什么人啊?”
  “你就只管期待吧,是个有文学气质——”他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的美少女。是个学妹喔,好歹你也拉来了个大美女嘛,我身为社长也不能落后。”
  他的说话方式似乎绵里藏针,别有意味,但要真这么反驳回去,肯定只能落在空气上。
  “我这边的?你说的是R姐吧,她是怜悯我们,才答应当幽灵社员的。”我在“幽灵社员”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没关系没关系,这也是资源啊,无论幽灵还是鬼魂什么的,只要存在就拥有价值。”A君说:“回头社团人气要看涨,就得拜托这两朵花了。”
  后面那句无所谓,但我比较在意前头那种物尽其用的态度。我的经验谈是,最好不要和这种家伙扯上关系,否则就会像落入蜘蛛网的昆虫,怎么挣扎也逃不掉被利用的下场了。
  这种人对人力资源的使用,通常是十分彻底,又很注意影响,不会令人不快,就算暂时不快也能很快修补,以保证可持续利用性。尽管不会给被利用者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甚至有时候会感到某种享受,但静下来认真一想,不免觉得丧气又无可奈何,毕竟就相互价值来说,不值得为这点小事就和这种能干的人分道扬镳。
  “那你什么时候将新来的那两位介绍过来?”我将一连串思绪抛之脑后,反正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很着急嘛——”A君带着调侃的语气说:“明天和我去登记社团资料,如果方便的话,当天就可以让你见见那两人,他们是兄妹喔,不过哥哥有点让人头痛就是。”
  “是吗?真想见见你觉得头痛的家伙,我开始觉得他很不错了。”
  “你在说反话吗?一定是吧!你这个无情的家伙。”A君骂了一句,就准备挂电话了。
  我连忙制止了他。
  “别忙,我有事情要你帮忙。”
  “什么?”
  我将今天傍晚的事情又重头整理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遗落了便将需求告诉他。我在这所学校里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人脉关系,过着半隐居似的学习生活。在这个时候,唯一最可靠的就是A君了。我希望能够通过他的关系网,查明短发女孩的真实身份。
  我觉得她就是捉弄我的影子管理员。
  如果她是,那么为什么要在旧校舍做烟花呢?从那个量看来,可是个大工程,而且一旦公开,势必要遭到校方的责难。虽然她捉弄过我,但从她在身份暴露后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个乖乖女。在现在这个社会,这种当着人面特别畏生,藏在幕后时又格外大胆的女孩并不少见,反而是表里如一的早变成稀有动物了。因此,冒着被责难的风险制作烟花肯定不是为了好玩有趣之类的原因。
  那么将地点选在旧校舍,是只为了寻找一个隐藏地点的偶然吗?还是必须在那里进行这个行动才有意义的必然?
  如果是必然性,那么旧校舍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倒是觉得旧校舍本身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按照她的年龄,根本就不是和校舍同时代的人。那么答案有很大几率是,旧校舍对她的某个在意的人很有意义,这个人会是她的长辈,说不定还是仍在本校就读的学长。
  无论如何,这些看上去已经结束的事情让我十分在意。
  就好像回到了孩童时代的侦探游戏似的。
  一定要把这个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揪出来,也不是非要公开于众,但至少我必须知道。
  抱着这种执着的心情,我恳求A君。
  他惊讶于我的态度,半试探地应承:“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啊,嗯。”
  “好吧。”他的语气开始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做了什么决定般爽快起来,“我会帮你问问。短发的娇羞的女孩,有交好的长辈是同校的学生,有了那么明确的条件,明天应该就可以得到结果,实际上,我这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不过在仔细确认之前,不能交给你,这可是原则问题。”
  “嗯嗯。”对于他的利索,我只能不断应声,“还有一个问题,最近有什么节日吗?比较不起眼的也行。”
  “节日?这你也要问我?”
  “没办法,我只对有贺礼拿的节日有记忆呀。”
  电话对面陷入沉默,良久——
  “没什么节日啊,硬要说的话,再过两周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庆。”
  “喔——校庆吗?”我咀嚼着这个词语,“会放礼花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才刚换了新校舍,也不知道校方会对庆祝活动做什么修正。”
  “修正?也就是说,以前都放的吗?”
  “是啊,很多老生对旧校舍时代,在楼顶天台放烟火的景象记忆犹新呢。”A君说到:“因为临近校庆了,所以还经常听他们讲起这事儿,那种炫耀的态度有点儿让人不舒服。”
  就是这个!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诚挚地感谢道。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不过明天放学时记得来原社团活动室前集合。”
  我自然爽利地答应下来,然后挂了电话。
  现在的碎片已经足以构成拼图了,我将背部砸在转椅背上,心情舒畅地想。
  铅笔在手指间打转。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出名侦探的口头禅“真像只有一个”呢?

  5

  上学。
  一路上疑神疑鬼的,每看到一个短发女孩,就会猜测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若是感觉模糊,还会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然后快步超前,用眼角扫一眼。
  似乎最近的流行语称之为“尾行”,感觉发明这个词语和进行这种行动的人都挺猥亵。尤其连系到自己时,更让人不舒服。
  啧!
  明明A君说过了要帮忙调查的,现在这般做法感觉就像小孩子一般幼稚。
  一种羞耻在我觉悟到自己行为不妥的同时油然而生,让胃部有点儿绞痛起来,恨不得遮住自己的脸,如果能够将之前的行为彻底于时间中抹杀就更好了。
  掩面而逃地冲进班级。一路上是不是有人侧目而视呢?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不过宽敞的教室,亲切的同学,厚重的书籍,热闹的话题,这些熟悉的物事都不会追究我之前的行径,让我感到解脱和安全就像救生圈一样将自己从自我尴尬的海难中拯救出来。
  上生物课的时候,整个班级都昏昏欲睡,年青老师似乎打算将应付式的态度贯彻这个学期了,平板无波的语调,枯燥死板的条纲,全都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甚至就连开小差,偷看漫画的劲头也给抹杀了。
  我无聊地转着笔,思绪飞到旧校舍,那家伙说得没错,金老师的退休是整座学校,不,整个教育界的损失。
  我不过是个比年青老师还年幼的学生,就这么大放厥词似乎有些不妥当,若被别人察觉到这样的态度,肯定会被说成叛逆期的。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褒义词。但关于上面的那些感慨,的确由心而发,并不是人言亦言的鹦鹉之谈。
  如果金老师知道了仰慕自己的学生正拿着自己教授的学识,堂而皇之地违背校规,制作具备一定危险性的烟花爆竹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胡思乱想地熬过两堂课,课间的时候,A君找上门来。
  这层走廊上共有五间教室,他就在与我隔两间教室的C班,学生们彼此之间窜门子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你要找的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他说。
  “什么叫准备得差不多啊?”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好像那些人知道我们要去找他们,刻意将时间腾出来接待似的。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那几个的行动模式,现在我们一路过去,就可以一次全部看完喔。”A君的表情似乎再炫耀似的。
  算了,看在这的确不是我能办到的事情的份上,姑且让他得意一阵,也只有这个时刻能让他表现一下才干,主菜还等着由我揭开盖子呢。
  这么在心中想着,我被他带着从这头的楼梯走到那头的楼梯,下了楼之后又是如此,然后通过操场前往厕所,途中他不断将短发女孩候选者指给我看,一共有十人。这个数量尤其让我感到惊奇,我本以为能找到两三人就不错了。但是本校资源和A君能掌握的资源明显超出我的预期。
  可惜的是,直到抵达终点——厕所,我都没有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观察啊?”A君在厕间抱怨道。
  “别小看我,那种印象深刻的女生,就算只有背影也能认得出来。”我也有些焦躁地说。
  “哦哦,原来你也有这种技能吗,真是失礼了。”
  为什么用“也”字啊?
  “你提供的可选项就这么多吗?”我率先离开,心里有些失望。
  “那倒不是,我这里还有一个人。”他晃悠悠地走出来说:“不过你想看到她并不用那么着急。”
  嗯?
  “昨天不是跟你说我找到了两个人吗?她就是其中那个文学……美少女。”A君明显又在“文学”二字后打了一个顿,“她的哥哥是另外一个要加入的人。”
  “啊……叫什么名字呢?”我有些意外。
  “妹妹叫阿洁,哥哥就称呼他7p君好了。”
  “阿洁和7p君吗?真像快点见到他们啊。”
  我虽然这么回答,不过A君和他们约好了,要在下午放学时才在社团原活动室前集中。A君是一个有干劲,但也很有计划性和原则性的人,行动次序就如同钟表指针般精准,不会因为我的期待就突然改变进度。
  我希望在下午聚会时,所有成员能够到齐,因此特地在中午放学和下午上学时跑去找R姐,但却被她的同桌告知,她今天请病假,没有来上课。
  我觉得挺遗憾,并为R姐祈祷能够尽快拜托病魔的毒手。
  今天似乎是我的霉运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可能得到让人满意的结果,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
  班主任刚宣布放学,我便急冲冲赶到社团原活动室前的大榕树下。在这里可以看到旧活动室所在地已经变成了一片残桓,连同周围的地皮一起圈了起来,正准备施工,据说是要起一个耗资20万的大厕所。
  啊!可恶,又是一个惹眼不顺心的事情,本该是属于自己社团的活动室,就要变成豪华公厕了!
  我抬了抬眼镜,装作一点都不在意,实际心情焦躁地眺望教学楼方向。
  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两个男生肩并肩走了过来——是A君和一个穿着朴素校服也能产生时尚感,留着卷发,性格似乎很活泼的男生,聊得正起劲。
  不过好运气并没有尾随两人而来,情况任谁都看得出很不好,本该活泼的男生皱着眉头,似乎有一层罩在他头顶上的阴云跟了过来。
  “呀,你等了很久吗?真不好意思。”A君变得很有礼貌,“这是我跟你提到的热心新社员7p君,他得知我们社团的情况后,就一直恳求我将他加进来。”
  “喂喂。”7p君的情绪不太好,声音也显得沉闷,似乎想要反驳但又提不起精神,“是你强拉我进来,说要只有我才是救世主,是副社长最佳的候补人选,而且阿洁又被你诱拐了进来。”
  “说什么蠢话,阿洁是意识到社团里藏龙卧虎,为了得到进一步的成长,结识更多的同道中人,才决定加入的。她是个独具慧眼又有耐心的好女孩,你和她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吗?”
  似乎之前的热切攀谈,就是一直围绕这个话题翻来覆去地吵架。
  “阿洁呢?”我没耐心听他们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两人霎时间沉默了一下。
  A君看了一眼7p君,对方耸耸肩,于是A君对我说:“阿洁没来上学。”
  啊……
  我很是震惊。
  叫阿洁的女孩似乎在昨天遭遇了什么事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今天说什么都不肯来上学,父母试图用强的时候,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这件事让所有知情者都束手无措,也问不出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从两人的愁容中觉察出问题的严重性,不由得手慌脚乱起来。
  阿洁是我昨天碰到的短发女生吗?如果真是她,那么这种不寻常举动的原因是不是出在我身上呢?
  我从来都没有如此严重地伤害一个人,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让对方遭到这么严重的伤害。虽然自己戴副眼镜,看上去就是个头脑灵活的好学生,总是理智又冷静的样子,常也有人开玩笑似地对我说,就算第一次看到凶杀现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但这根本不对,我不过是个连杀个蚂蚁都会感到些微不忍的家伙,若真是在那种场合下,我同样会强烈感到反胃和恐惧啊。
  所以,我并不是对什么都不在乎,能以无关第三者的视角看待所有物事的并不是我这样的人。
  然而,问题就在于,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径会伤害到对方,如果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做出那些举动。
  我的头脑发热,热得似乎所有脑汁都变成蒸汽溢了出来,只剩下空荡荡的脑壳。
  不,不对,如果阿洁真是那个女生,我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啊。难道喊她一声,问她姓名都不行吗?
  不对!事情根本就不对头!
  我背着两人,用指头按着太阳穴,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没能确认阿洁就是那个短发女生,而且就算确认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还有疑点。她是不是故意用这种行为让我产生自我厌恶?不过她并不像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啊,是了,准没错!她肯定是故意逃课,用这么激烈的方法,肯定是普通的方法根本对家人没有作用吧。像她这样乖乖女的性格,肯定有家庭因素,用简单的装病的方法可能对那种父母行不通。
  “那真是太倒霉了……7p君,你父母现在肯定急着下班往家赶吧?”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到。
  “他们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说只要让她独自呆上几天,就会调整好心态了,而且现在也有认识的人帮忙照顾。因为帮忙的人说没问题,他们也就不打算请假了,最近要还房款,家里蛮吃紧的。”似乎是为了替父母撇清责任干系,7p君说得很详细。
  不过我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她如果真是短发女生,那么在摆脱了父母的钳制后,也许会去旧校舍继续行动,说不定还留在那里。
  “我要和7p君去看望她,社团登记就拜托你了,可以吗?”A君突然说。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我预料,而且完全打断了我的计划。
  我反射性张口想要拒绝,可是A君和7p君沉重的表情让我出不了声。
  虽然我的心中有了猜想,但那并不一定是正确的答案,也不能让A君和7p君知道,否则他们会怎么看待我呢?是不是会认为我是个卑鄙的人呢?而且一旦结果不如我所想,那么我还有什么脸见他们呢?
  退而再次,我也完全能够理解A君和7p君心中的焦虑。因此,我不能在此时自私。
  “交给我吧。”我信誓旦旦地说:“看到她的时候,别忘了为我带声好。”

  6

  目送A君两人离去,我在原地踌躇了一阵,将目光从旧校舍的方向收了回来,就去了学生会办公室。
  似乎在这个时间段还忙着社团生死存亡大事的人没几个,负责社团事宜的眼镜兄接待了我。
  他给了我几张表格填,大致就是社团名字,成立目的,相关成员之类,因为学校方面会拨款支持校园活动,但又不是太多,因此各社团部门究竟能得到多少活动资金,就必须从各方面来考量。不过我觉得无所谓,像幻空社这种浮云般的组织,根本就没什么可能会得到校方的支持。
  我将随手填好的表格递给眼镜兄,他停下电脑前的表格登记工作,接过来看了一眼。
  “哦……旧校舍吗?你们还真有心。”他说着,耸了耸眼镜,我总觉得他言下另有它意。
  果不其然。
  “如果是早些时候倒无所谓,现在有些晚了。”他用食指弹了弹了表格,十分遗憾地对我说:“虽然没有公开,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你知道自从前几届出了好几个省内有名的尖子生后,学校渐渐声名鹊起,跻身名流,很多外地的学生都希望转学来读。学校为了提高吸引力,准备兴建高级宿舍,近期就会推倒旧校舍进行大改造。这些高级宿舍提供给有钱人家的孩子,特别照顾女生,每一个房间都会配备单独的浴厕和书房,而且只住两个人,每个月的宿舍费每人1500,水电另算。”
  我被这个消息射中心脏,不由有些愣神。
  “近期?多近?”
  “嗯,一个星期以内。”眼镜兄像处理垃圾般随手将表格丢进抽屉,口中说:“你们继续加油吧,旧校舍的话,我这里不能给你批条。”
  竟然这样!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初进旧校舍的兴奋和怅然,与影子管理员的结识,相互试探,一起做烟花,然后遇到胆怯逃走的短发女生,所有这一切都似走马灯般在脑间回放。这本不应该是这么结束的……
  我的心脏就好像浸泡在冰水混合物里,冰凉冰凉的,然后变得麻木。好像有一些柔软温暖的东西,如破被子的棉絮般蓬地一下散了开来。
  是吗?旧校舍就要拆掉了,就像我们的活动室一样。路过正在兴建豪华厕所的旧活动室原址前,我觉得很疲累,一屁股做在榕树下的草坪上。
  学生们环绕在我身边,热闹非常,可是看着夕阳下拉长的自己的身影,却犹自散发出遗世孤立的寂寞感。
  如果那家伙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呢?我眺望旧校舍,忽然没有了拆穿那家伙真实身份的兴致。
  这样就好了吧,反正只要还有一周,旧校舍就不存在了。而且校方过两天就会宣布这个消息,那家伙知道了,也会停止行动吧。
  我意兴阑珊,起身准备回家,将手插进口袋时,却碰到了活动室的钥匙。
  突然想起那个103教室,我还从没进去过。
  我决定在回去前去一趟旧校舍,如果她还在那里的话,就把钥匙还给她,顺便将旧校舍拆迁的事情告诉她。她知道了,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是不是像我这样失落呢?不,一定会比我更加忧郁吧,她是如此兴致勃勃,花费了那么多精力。
  突如其来的同病相怜的情绪促使我想要安慰她。
  我必须去那里!我的想法变得坚定起来。
  旧校舍。
  仍旧那么幽静,连个鬼影都没有。开始起风了,空气变得凉爽,也更让人思绪纷飞。
  我不知道那家伙在不在,但是在叫她之前,我用钥匙打开了103教室的门。
  很干净的地方,似乎有人特地打扫了一遍。
  教室后的黑板报上用彩色粉笔修饰了几个大字:全体都有!开始和结束,如烟花灿烂。然后在下面用白色粉笔留下了许多扭曲如小学生,或工整如老师的名字。
  似乎是早已经毕业的学生们留下的纪念,他们知道自己走后旧校舍就停止使用了吧?也许毕业前最后一次义务劳动,就是帮助学弟学妹们搬迁教室呢。为什么用烟花来形容呢?想必烟花对他们来说,代表一段最难忘的时光吧。
  新校舍的启用似乎是本校一个新的高速发展时期。在旧校舍的时代,周边还留有大量的如野生树林般的自留地,齐膝高的草丛里搭建了石质的一点都不标准的乒乓球台。到了新学期,大家要齐聚草坪除草,驱赶蚂蚱。但是,这些烙印在人们生命中的美好陈旧的物事,随着新校舍的建立一一消失了。
  因此,当烟花最后一次在旧校舍楼顶升起和消逝时,一定格外华丽和激动人心,以至于现在还被高年级生们记挂。
  已经结束了,旧校舍要变成高级宿舍了呢。对校方来说,这是值得纪念的一个大跨步吧。
  我走到讲台上,黑板左下角记录着最后一次值日生的名字。我打算转身离去,却鬼使神差地拿起黑板刷擦去了那两个名字。
  然后出了教室,特地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是否教室门是否锁好。
  总觉得,自己有一些东西留在了教室里。
  心情虽然仍旧微微猝郁,但却意外地打起了精神。
  “喂!你在吗?我要还钥匙,还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如果在的话——”
  我还没说完,声音出现了。
  “怎么了?不是要活动室吗?”
  “啊……嗯,不要了。”我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塞着,早就想好的话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来。
  声音也随着我的沉默而沉默。
  “我说,你为什么要做烟花呢?”我终于出声问道。
  “你不是想到了吗?校庆在这里放烟花,这是惯例。”声音回答到。
  我在教室门前蹲了下来,背靠着紧锁的大门。
  “我刚去了社办,准备申请成立社团,但是负责人告诉我,这里准备要拆了。”我说完,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握住,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安静了好一会。
  声音仍旧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线说:“什么时候?”
  “据说是一周后,校方很快就会发出公告了,说准备兴建高级宿舍。”
  “不能缓缓吗?马上就是校庆了。”
  “老生知道了的话,或许会有行动吧,不过我觉得学校是不会有所顾虑的。”
  “啊……是吗?”声音顿了顿,说:“你是来还钥匙的吧,没能帮上忙,真是抱歉,你把钥匙放在门口边就好。”
  “不,这没什么……”我依言放下钥匙,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会继续做烟花吗?”
  “为什么不?”声音毫不迟疑地回答。
  “可是你根本就赶不上了!”我激动地说。
  “一定能赶上的。”声音决然地说:“不,是一定会赶上。”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那么坚持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我跳起来,朝天花板大叫:“无论怎么有信心,但是办不到的事情还是办不到,如果再继续下去,付出越多,到头来只会越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呢?”声音仍旧平板无波地说:“被废弃了那么久,这件事已经是唯一的存在证明,现在更是最后的告别。这样也好,有生有死,正是一个完整生命的循环,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排除不利因素。”
  声音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我呆立许久。
  手机铃声响起来,可是我没接。
  就像我需要手机来确认时间一样,或许烟花对她也具有同样的意义,这么想着,我似乎能了解她的想法。我只为一点疑惑,为什么要将话说得如同绝别一样呢?所谓“最后的告别”,是向这栋旧校舍道别吧?
  曾经读过诗人的语录,他说凄艳总是感动人心,悲剧前预见破碎的结局,最是美丽。我一直为这种想法感到疑惑和不解,但似乎在一瞬间有了感悟,就像被雷击贯穿了一般,忽然间觉得全身的血液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奔涌着,像是有某些说不出绝望还是希望的水色模糊了视野。我仿佛能看到黑暗中的光,那萤火之光,幽幽散发出微微的热,却让人觉得如日光一般耀眼。
  要做,一定要做!
  我大喊起来:“喂!你这个家伙,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吗?我还从未看过这里放出的烟花呀!我才不要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老生用怜悯的目光注视呀!”

  7

  于是,这天放学后,一直在301教室帮忙制作烟花。
  虽然觉得自己受到突如其来的情绪指使,做了莫名其妙的行动,而且很可能抵达不到终点,但意外的没有后悔。
  就像声音说的那样,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意义,我觉得可以认同。
  期间,我问声音:“没想到你看起来文静,实际挺乱来的。”
  “说谁呀?”
  “别装了,你在家里又哭又闹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虽然挺有成效,不过下次可别再犯了,让父母担心可不好。”
  一阵沉默。
  我挠挠头,觉得有些难以把握这个不露脸的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好像是说教的样子,但我的确没那么想,只是作为将来的伙伴,就算父母不担心,我们也会很担心呀,A君他们今天特地去看望你了呢。”
  “伙伴?”
  “呀,你还不知道吗?就是我啦!你准备加入的幻空社的老社员。”我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这话不够稳妥:“你可别逃喔,我看准你了,你一定要加入幻空社!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那我们碰面时装作没见过就好了。”
  声音还是沉默。
  房间比之前更加阴沉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比昨天还长。我看着窗外已经有一半没入地平线的太阳,它散发着犹如挣扎般的余晖,显得黯淡,忧郁,就像一触即碎的精致花瓶,我对此感同身受,于是站起身自顾自地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点,你哥哥他们没见到你,一定很担心。”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声音终于缓缓开口了:“不过今天的确很晚了,你快点回家吧。”
  “拜拜,明天我还会来帮忙,别被我抓到了。”我说。
  我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太在意她的身份了,而且,如果有可能,直到这件事结束为止,就保持这层薄如蝉翼的,依稀可以看到对方轮廓的距离吧。
  然后,我们会重新开始一段新的际遇。
  回到家中后查看了一下手机,果然是A君打来的。
  吃过饭后,和昨晚同样的时间,A君又打来一次。
  “你怎么没接电话?”他说。
  “心情不好。”我将原因归咎到社团审核未通过一事上,“他们说旧校舍马上要拆了,我们得另外找宿舍。啊——郁闷,不说这些了,阿洁怎样了?”
  “真倒霉啊。”A君用这句话当作今天所有事情的总结,声音里流露出的兴致有些低落,“还好,没想到R姐竟然也在那里,阿洁看上去已经安定下来了。”
  咦咦?
  “你的意思是,阿洁在家?”我猛地直起身子来,比起为什么生病的R姐会在阿洁那里,我更在意话中透露出的这条信息。
  “当然在家啊,她可是文静又腼腆的女生,在这种时候怎么会乱跑。”A君对我的置疑充满疑惑,“你觉得她应该不在家吗?”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于是忽略过去。
  “R姐也在哪儿?”
  “嗯,我也没想到7p君说的帮忙照看的友人就是她。她和阿洁似乎是笔友。阿洁受惊的当天晚上打电话给她,R姐立刻请了病假来照顾她,感情真好,就像亲姐妹一样。”
  原来如此,我对今天R姐不在一事释怀了,可是一个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又浮上心头。
  如果阿洁今天一整天都和R姐在一起,没来学校,那么我碰到的旧校舍影子管理员究竟是何许人?
  不行,不能去想!我烦恼地敲敲脑袋,今天刚决定了就和对方保持这种朦胧的关系,直到一切划下休止符为止,不是吗?
  可是我的好奇心仍旧在猛烈地燃烧,心脏处好像有一根鹅毛在轻轻搔过。
  “喂,F君,你在听吗?”A君似乎在我发愣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注意。
  “啊,啊,嗯,在听。”我慌忙回答道。
  “……算了,我再说一次。”
  那可真是太麻烦你了,肯定又是些麻烦事儿吧,我一点都不想听。
  “阿洁可把原因都告诉我了,她昨天也去了旧校舍。”A君用严肃的询问语气道,“罪魁祸首是墙壁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男同学的脸……虽然听上去挺奇怪的,但根据那长相的描述来看,该不会是你在作弄她吧?”
  A君提起这件事,我本就因为做贼心虚,心脏高高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当他问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名为荒谬的情绪在体内蔓延。
  A君的用词真奇怪,墙壁上出现的男同学的脸?而且,是我的脸!?
  搞什么啊,说谎也该有个限度,我可是连她的正脸都没见过,只有惊鸿一瞥的背影烙印在心底。那么,那天的影子管理员果然是她吗?因为她偷偷观察我,所以才知道我的长相,现在又以此来污蔑我?
  我皱起眉头。
  并不是因为她的举动让人不快,虽然的确有点,但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斤斤计较。
  只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难道有两个人在假装影子管理员?今天遇到的声音,和昨天的阿洁,是约好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同伴?
  “怎么说呢?我可是连她到底什么模样都没看见。”我把那晚的遭遇复述了一边,抱怨道:“她如果不是偷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长相?还有,什么叫墙壁浮现的脸啊,说得我好像妖怪一样。”
  “那可真是奇了,按她的说法,你真的就像妖怪一样哟。”A君的口气轻松下来,开玩笑道。
  “啧,大惊小怪的,所以我最讨厌胆小的女生了。”我觉得自己说这话时有些口不对心,语气虚弱,希望A君没听出来,也不希望他扯到这点,于是我赶紧接着道:“那她明天会去学校吗?”
  “嗯,因为有R姐的开导,所以应该没事了,明天在学校安排你们两人见面吧,大家一起把误会解开,来个happy end。”A君顿了顿,说:“为了以防万一,我和7p君,还有R姐,都会陪她过来。”
  真是太感激了,A君你真是好人。
  “那就这样吧。”我赶紧一口应下这事,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想见到阿洁,不过我又想起和那位影子管理员约好放学后要帮忙制作烟花的事情,赶紧跟A君提个醒:“明天开始一周的时间,我下午都有事情,活动室的问题就交接棒吧。”
  “咦咦?不是吧?”A君吃惊地说。
  “当然,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啦!拜!”我干脆地按下挂音键,伸开腰肢倒在床上。
  倦意似乎趁我放松之际展开冲锋的架势,这一整天的事情每每峰回路转,就搞得我鸡飞狗跳,真是受够了,而且似乎所有问题都没能解决的样子。我稍微撑开一线眼角,扫了一眼书桌,今天的作业也都还一字没动。真想就这么放弃算了,但我片刻后还是从床上爬了下来,坐进椅子里,抖擞起精神,乖乖地复习功课,完成作业。

  8

  隔天,晴,天空一碧如洗。
  课间的时候,R姐将我喊到天台上。她的校群和长发在风中舞动,用手拂开乱发的动作十分成熟性感。
  利索地拍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白灰如蜕皮般凝结。
  “你在旧校舍碰到了阿洁?”她问道。
  “啊,嗯。”我趴在栏杆上,眺望远方,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情,真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其实我并没有故意作弄她,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没看见。”
  “我知道。”R姐出乎意料地断言道。我本以为她是听信了阿洁的话,特来追究我的行为。
  “你遇到他了吧?”R姐若有所指地笑了笑,“那个影子管理员,可不是玩笑话哟。”
  “呃——”
  “我也曾经见过他,觉得他一定是什么人的玩笑吧。”R姐垂着头,似乎沉浸在往事里,那并不是什么伤心的过往,但那种淡淡的情绪根本分辨不出悲喜,她忽而抿嘴一笑:“听说旧校舍就要拆迁了,他一定是最寂寞的人吧,他呆在那里的时间比起所有人都长。”
  “R姐你……”我努力找寻着措辞,“认识那家伙?”
  “这个嘛……”R姐在脚边蹲下来,磕了磕烟灰,“这是秘密哟,对了,你呢?在那个校舍里碰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
  我总觉得R姐似乎有什么瞒着我,但是她决定不说的事情,从来没人能从她口里挖出来。
  “也没什么,我原本还以为阿洁就是那家伙呢,他在做烟花,打算校庆那天放。”我把这些天所遭遇的事情跟R姐全说了,好似心中一下子空荡荡的,没有了一丁点负重。
  “是么……要努力呀,不过也要小心。你这人看起来冷静聪明,但是情绪一激动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就担心你这一点。”R姐欣慰兼担忧的神色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心?小心什么?
  “小心点,不要忽略他人的警告。”R姐站起来,将烟头丢开,手插进口袋,朝楼梯口走去,“那就这样吧,阿洁还有些怕你,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社员的问题就放心好了。”
  R姐的身影一级级消失在台阶下,不一会,又有一群学生结伴走上来。看到我,立刻交头接耳了一阵,这种毫不掩饰的行为真让人恼火。我装作没看见他们,继续转头去看风景。不一会,烟味随风飘过鼻尖,感觉真是糟透了。这些人无论吸的烟还是吸烟的样子都不待人见——当然,这是我的偏见,不过R姐就算了,谁要呆在这些臭男人吸烟的地方呀!
  我折身而返,路过他们身边时,听到他们在交谈。
  “那小子,是二年级的吧,看上去就是个好学生,啧,R姐真是交游广阔呀。”
  “所以,这就是我们这些业余不良和真正不良的差距吧,现在可是脑力社会。哎,别提了,听说了吗?旧校舍要拆了。”
  “搞什么鬼,马上就是校庆了,这时候搞这种事情,真希望提着个主意的人立刻脑中风。”
  “喂,我说……”这个男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眼角瞥见我走过来,立刻闭起嘴巴。直到我下了楼梯,看不见他们了,故意停下来,才听到些微的声音:“……得想个办法,让小鬼们见识一下学校历史悠久的特产才行。”
  “听说是一个星期后吧,R姐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
  “那女人吗?别指望了,那家伙打算进名牌大学呢,在这个紧要关头,就算有通天手段,也不能被学校抓住把柄。”
  “不是吧?她的成绩……”
  “模拟考全市第八。”
  “真扯谈……这个差距也太大了吧,明明都是不良。”
  明明都是不良?我在心中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
  不过,他们说的话有些让我在意,这些家伙打算要做些什么呢?说不定是个转机。
  下午的三节课都是小测试,分别是生物、化学和语文,让人精神不由得紧绷起来。因为都没有超出平时上课时提到过的内容,所以平时有用功的我很顺利地做完了。在下课铃打响前,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我一边装作检查,一边把思绪放飞到半空中。
  一想到等会就要和阿洁见面,就不由得一丝紧张。
  还有旧校舍的神秘管理员,他到底是什么家伙啊?根据R姐的言语来判断,似乎吓唬阿洁的正是这个家伙,墙壁上浮现的我的脸?真不知道用了怎样魔术般的手法。而且,说不定那家伙早就知道阿洁和我同时在场,特地挑准了时间施展诡计,让我误认为阿洁就是他呢。若不是R姐可以提供额外的信息,肯定要被迷惑了,真是了不起。
  嗯,决定了,一会去旧校舍时,一定要称赞他一番才行,让他别太高兴了,以为我一直被蒙蔽在鼓中。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直挨到了放学,A君出现在班级门外朝我招手,看到我早早就整理好了书包,不由得调侃道:“没想到你那么性急。”
  “说不定我和阿洁很有缘分喔。”我并没有否认。
  “真是厚脸皮。”A君顿了顿,突然说:“她是个清纯美少女没错,不过是贫乳哟。”
  抱歉,我对贫乳也会萌啦。
  不过嘴里当然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纯粹是充满好奇心的好感。”
  “明白明白。”他一副明了的态度叹息着拍拍我的肩膀。
  你明白个鬼啊!
  我正要踏出门口,同桌的女生B子突然撞入我的怀中,我因为身后就是A君,所以没怎样,可是她却一屁股跌倒在地上,脸上一副疼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被这一撞,我突然醒悟自己遗忘的某件事,赶紧拉了A君一把,拔腿就跑。
  “哎,哎!你干什么?”A君跌跌撞撞,莫名其妙。
  身后传来同桌女生惊怒的喊声:“F君,今天你不是值日吗?”
  “哈……哈哈!就拜托你了,明天我给你带谢礼。”我丢下这句话,就跳下了楼梯。
  抱歉了,B子。
  和A君一起到了旧活动室前的大榕树下,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A君抱怨道:“你在搞什么啊,做值日的话早说就好了。”
  “这可不行,从今天开始一周内我都有活动呢。”
  我深呼吸了几次,叉着腰站直身体,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队伍,不由得再度叹气:“20万的厕所啊……真想一锤子把它砸个稀巴烂。”
  “屎和尿都会波的一声飞出来喔。”A君道。
  ……呕。
  算了吧,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啊!你们来了很久了吗?”爽朗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我和A君转头望去,只见R姐踏姿飒爽地朝这边走来,在她身后有两个跟班——男生桀骜不驯地撇着头,是一看就知道在闹别扭的7p君,另一个闪闪躲躲地藏在R姐的影子后,从偶尔闪出的校裙和短发来判断,当然是阿洁无疑。
  那怯生生的眼睛,哇,就像清澈见底,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泉水。我怀疑四周的人是不是都听到了我的心跳声,因为在我耳中,这个声音如同在耳边擂鼓一般,周围的吵杂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三人来到跟前,7p君跟我打了一声招呼:“喂,我警告你,别欺负阿洁!”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我懒得理会他,把头撇向短发女生在R姐背后露出的娇羞的半身,她就像鼹鼠一样闪到了另一边。我又把头伸到另一边,她立刻发出小小的可爱的呜的一声,完全缩进了R姐背后。
  这游戏真有趣。我有些恶趣味地想。
  “别逗弄她啦。”R姐笑吟吟地,用抓猫的手发,提着女孩的后领将她拉了出来,“看吧,阿洁,F君这家伙虽然有时会少根筋,但是平时可是温柔冷静的家伙,一点都不像妖怪。”
  短发女生垂着头站在我面前,我还是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庞。这种娇怯的样子真让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示好,说不定突然出声打招呼的话,也会把她吓一大跳吧。
  沉默了一会,她终于十分努力地将十指交握在胸前,抬起头躲闪着我的视线,用一种溪流般叮咚作响的声音说:“你,你好,F君,我是阿洁……那个……那个……请多多指教。”她用力地鞠躬,真让人怀疑会不会闪了纤弱的腰。
  “啊,啊……嗯,我是F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这时才第一次看清她的长相,虽然理着学生头,刘海十分平整,却没有半分俗气,这多得益于她的长相和娇羞的气质。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鹅蛋的脸型,小巧的嘴巴和鼻子,简直就像从名家精心绘制并用特效修改过的图片里走出来的一样,给人似乎不是真实的错觉。
  一言以蔽之,就是萌死了!
  当然,每个人的感官和思想都不尽相同,也难保就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想到这里,我抬抬眼镜,嗯嗯地点头。
  不过A君曾经用“文学少女”的气质来形容她,但我却丝毫没有看出来,要我形容的话,大概是图书馆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那天在旧校舍发生的事情,若我有错,那真是太对不起了。”我说。
  阿洁点点头,偷偷抬起眼睛和我对了一下,立刻又偏开去。
  不过总算没有排斥症状,也不会一见面就大叫:“哇!旧校舍的脸墙妖怪!”
  要真是那样,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脸强妖怪的绰号说不定会伴随我接下来的高中生活呢。
  “啧,你的道歉可真是不干脆,一点男子汉的风度都体现不出来。”A君不合时宜地讽刺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啦!
  “阿洁有在写小说吗?听A君说,你很有文学教养呢。”我这么说的时候,A君立刻扭开了脸,而阿洁也立刻如遭受雷击一般,好一会才唯唯诺诺地说:“这,这个……也不是啦。呜……”
  喂……文学美少女呀,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吗?
  “总之,现在五人组总算聚齐了,真是可喜可贺。”看到阿洁尴尬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赶紧顾左而言它道。
  “那么,剩下的就是活动室了。”A君也恰时地插口道。
  我记起和神秘管理员的邀约,看了看天色,觉得应该离开了。虽然阿洁还无法释然的样子,但是我也不想故意去追究那似乎是难言之隐的事情。于是向众人告了罪:“抱歉了,匆匆忙忙就离开,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哦,旧校舍的事情吗?真是劳你费心了,有些事情现在的我实在不方便做。”R姐歉意地说。
  我背对众人竖起大拇指。
  “要,要小心哦!F君。那个校舍有妖怪啦!”阿洁忽然朝我喊道。
  我愣了愣,这家伙还在执着脸墙的事情吗?哎,女生就是这样疑神疑鬼的。不过我仍旧给了她一个大拇指。

  9

  从约好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准时到旧校舍帮忙制作烟花。
  或许是混得比较熟了的关系,他开始跟我讲述这个校舍的故事,例如以前的学生和老师们都会做些什么事,某某人将什么东西藏在什么地方,直到现在还没人发现。我遵照他的指示,在一个老鼠洞里掏出一封脏兮兮的情书,这东西的由来也很有趣:十年前的一个学生写好情书后,喷上了香水,却没有带回家,只是扔在抽屉里,在那个时代,学生桌子的抽屉根本没锁,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开口向内的空柜,结果被老鼠叼走了,学生早上来的时候根本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结果胡思乱想,搞得校舍鸡飞狗跳。
  这时,我会哈哈大笑。整个校舍都回荡着这空荡荡的笑声,就好像他也默契地笑起来般。
  或许是临近最终时刻的缘故,他就像回顾一生般絮絮叨叨,当我意识到这点时,那种平板无波的声调似乎霎时间充满了生气。
  他应该是个博学的人,而且记性很好,甚至能够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所有的课本:生物、化学、历史、语文……若是要求他解答问题,那么过程和答案都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一般,不,应该说,根本就是从教科书里照搬下来的,显得略有些死板僵硬,没有灵气。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羡慕他,毕竟我既没有灵气,也没有这种简直是将所有东西都硬塞进硬盘般的坚韧。
  当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离愁就像走向悬崖般,从未如此清晰地步步紧逼过来。
  三天后,校方果然坦然公布了要拆毁旧校舍的决议,高年级群情激荡,虽然被老师们迅速压制下去,但躁动如同暗流般迅速向下级学生们蔓延。
  一股自上而下的紧张感让每个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节奏,校园似乎一下子变得匆忙起来。
  同桌的B子像是被感染了焦躁症一般,整日心神不宁的样子。
  因为本来说好旷了值日的第二天要给她带礼物,可是我却忘记了,因此特地帮她带了限时制的特品蛋糕来,她却比平时更阴沉了几分,搞得我还以为她还在介意那天的事情。
  B子虽然平时就是睡不醒的样子,眼睛似乎从没完全睁开过,但是现在更像背负着某种沉重的物体般疲累不已。
  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似乎连平时和她玩在一起的朋友也不太清楚的样子,但是大家都在为她担心。想必她也清楚这点吧,但仍旧一副没有干劲的样子。
  我虽然也对这个情况感到担忧,不过因为她完全没有求助,这种情况,即便空口安慰也没什么意思。我曾试图旁敲侧击问出个大概,可是刚有些苗头,她立刻警醒地皱起眉头,“哼”地一声别过脸去。
  真是好心被狗咬。
  我愤愤不已地冲进厕所大号。
  蹲在厕格里没一会,就听到有人说:“新消息,新消息,施工队周末就到了。”
  “哇!这么快,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静坐讲情也会被保安赶走了,说不得还得在履历上记上大过,这样一来,就没有多少人会跟着一起干了。”
  “既然抗议无效,就应该干点实际的。”
  “绑架吗?这我可干不来。”
  “打电话威胁吧。”
  “会一下就被识破了。”
  “等等,学校方面既然没办法解决,那么把主意动在施工队头上怎样?”
  哦?这倒是个好想法。我蹲在厕格里,心思全被外边的对话吸引住了。
  “呀,是个好想法。我觉得似乎有点思路了,喂,他们打算用什么办法拆迁?”
  “听说是爆破呢。”
  “哈……真有趣,那天放假,学校肯定不让外人进入,但我一定要去看看。”
  “把炸药偷出来吧,或者把施工队的人拖走打一顿如何?”
  “嗯嗯,大家一起好好想想,对了,这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就我们自己去做吧。”
  所有人就这么轻易地统一了意见。
  等到确认他们都出去了,我才出了厕所,一溜烟跑回了教室。虽然这些高年级生谈论的事情蛮骇人的,不过到时是不是真的会做就另说了。说起来,我们学校的校风在这一区是最好的,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有贼心没贼胆吧。因此,对于他们决定要进行的计划,我只是略感好奇,却不怎么相信真会有人去实施。
  傍晚,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旧校舍的那个家伙。在帮忙将烟花搬上顶层后,我离去前,他对我说:“这些天来真是麻烦你了,剩下来的我自己善后就行。而且,我有一个计划,但为了确保没有闪失,从明天开始要封锁校舍。”
  “哎?”我对他的用词有些惊诧。
  封锁?这么大的教学楼,而且也不是他的东西,怎么个封锁法?
  “千万记得,一定别过来了,这些天的帮忙,我也没什么好答谢的,但是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一生中最宏大完美的烟火表演。”他似乎十分慎重其事地说。
  我觉得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吐不快,可是绞尽脑汁,都不明白自己能说些什么。
  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走出了楼外。
  走过那条桦树和花圃筑成的分界线,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在楼顶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仿佛在眺望夕阳般,静静地立在那里……
  紧接着,所有楼层的玻璃似乎同时发生反光,以至我的眼睛花了一下,依稀中,似乎无数的人影成群结伴地汇聚在窗边,朝着夕阳眺望。
  我揉揉眼睛,确定了这不过是错觉,无论天台还是窗后都是空荡荡的,的确什么也没有。
  是太累了吗?我甩了一下肩膀上的书包,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10

  之后,我依言再也没去旧校舍,而是跟A君他们厮混。因为没有活动室,于是相约着轮流到各人的家里去做客。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感觉如何,但我认为是个麻烦透顶的事。比方说吧,来到我家的时候,面对老妈“要不要喝饮料”的问题毫不客气,结果就是我用零花钱购置于冰箱内的美味果汁眨眼间就消耗殆尽,不仅如此,两个大男人还嫌东嫌西的,R姐也装模作样,视线乱飘,仿佛要从房间角落翻出什么私密物一样,若是什么都没有,就会抱怨此地和主人一样无趣死板。
  拜托你们,无趣的话就别总是来我家呀!
  周末的时候,学校果然宣布停止所有补习课。虽然私底下有不少埋怨和咒骂,但是大多数学生都举手相庆,大呼万岁,长久以来积压的负荷一瞬间都抛到了九天云外。
  放学的时候,B子拉住我的手,一脸不干不脆的表情说:“你……你和高年级生很熟吧?”
  我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
  她迟疑地问道:“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消息?关于什么的消息?我仍旧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她。
  “就是旧校舍的……哎呀!算了,反正你也没可能知道吧。”她甩开我的手说。
  是吗?真不好意思,若是其它的可能有些麻烦,旧校舍的事情我倒是十分关注哟。我在心里反驳道。
  “你在烦恼什么啊?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我说。
  “谁要你帮了!”她像是吓了一跳般,鬼鬼祟祟地看了周围的同学一眼,掩饰般高声道。
  “哦——那么,请让一定让我帮你——这个说法如何?”我是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不过B子看起来很窘迫,似乎我的行径有所不妥的样子。
  真没办法,我嘀咕着,忽然想起来,B子也有个高年级的哥哥,当初若不是她留着长发,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该不会是……
  “旧校舍的话,我听说高年级的人准备搞破坏活动哦,对施工队下手……”我故意不去看她,挠了挠脸颊道:“不过你放心好了,那些人不过是说说而已,有贼心没贼胆啦。”
  “是吗——”她的神情一变再变,最后虽然说“这样就好”,可是却一脸不能释怀的样子。
  “我哥是一旦热血上头就不顾一切的类型。”她说:“以前在旧校舍的时候,听说高年级生和低年级生相处得很好,而且在楼顶放烟花就是大家情谊的证明。我哥他们或许是太怀念那段融洽的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同低年级生搞好关系才会显得不知所措吧,他总是为新生和老生的代沟感到烦恼,在学生会的时候也因为对新老生关系的处置不当而退职,这一定是他在学生时代最大的遗憾了。”
  “所以,最不想让旧校舍在就学期间崩塌的人,一定有他一个吧。”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了解那种心情。以前自己虽然十分喜欢打篮球,还加入了校队,可是球技怎么也练不好,最终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可是一直陪伴自己的篮球尽管皮面磨损严重,却总是不忍扔掉,因为它至少见证,并陪伴了那个充满憧憬和失败的时光。
  那是尽管失败,但自己真的用心去努力的时光,是自己最瑰丽的宝石。
  “我实在太担心了,要是他真的在紧要关头做出了什么错事……”B子的神情比以往更加阴郁了。
  我只得安慰她。
  “不是还没发生吗?说不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是这样才麻烦呀,了解后果,并不带一丝侥幸的心态去做事情,一定是很难回头的。”B子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我发觉不对,虽然他对爸妈都不说,但我就是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所以我偷偷跟踪他,却发现他和一些看起来不正经的坏学生在一起……”B子哀怨地说:“他本来不是这样的。”
  我口才笨拙,根本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她了。
  “唔……我会帮你注意一下的,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也会阻止他,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天社团没有活动,我放学后去了一趟校展览室,里面专门有一个展台,置有历来的毕业生合照,以及他们曾经得到过的荣誉。这个时候看到这些东西,心底升起一种带着酸甜感的微妙情绪。这些学生的面孔,仿佛和记忆里的旧校舍契合起来,过往的时光如同老旧电影般,带着条状的光纹,无声黑白地划过脑际。
  真不可思议呀,这就是所谓的新旧交替之际的心情吗?我咀嚼着不知从何处看到的文绉绉的词汇想。
  星期六的时候去了R姐家,没什么好说的,R姐是个直爽的女生,但也没有大咧到会把女性用品放在惹眼处。吃了一顿丰盛的自助餐后,大家约好隔天去阿洁家。阿洁似乎早有准备,但还是唯唯诺诺,答应得一点都不爽快,而且眼神还一直飘向我这边,就好像这里所有人里,就忌讳我一个一样。
  既然如此,我就更加要去不可了!
  星期日一大早我就出了家门,当然不是径直去阿洁家,而是绕道去了学校,想要看看施工的情况,以及高年级生的状况。
  因为抄了近路,所以巷子很多,曲折复杂,若不是熟悉路线,没转几圈就会迷失方向了。
  出了巷子,就看到马路对面的校门处有一个女孩正朝着里边打量。
  她背对着我,弯腰歪头,一头短发用蝴蝶发夹别着,身上穿着十分清凉的吊带连衣裙,仿佛杨柳的新叶,或红嫩的花苞一般,十分娇俏可爱。背在身后的双手牵着绳子,绳子另一端是爬在地上,神情慵懒的巨大白色牧羊犬。
  真是一条大狗,起码有一米多长,可以将五六岁的孩子驼在背上。
  我走近她身旁,果然看见有几辆大卡车远远停在校内,一些人不断拿着工具四处走动交谈。
  “早啊,阿洁。”我向女孩打招呼,她像是要从地上蹦起来般转过身体,踉跄后退了几步。
  “哇——”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原来是F君呀,真是吓死我了。”
  “你太胆小了。”我说。
  “才不是,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质问道。
  虽然我是故意的,不过当然不能明说。女孩略为嗔怒的表情,脸颊泛起红晕,真是可爱极了。
  “哎,别说了。”我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嗯——”她背着手,垂头踢了踢小石子:“我来买一些学习用品。”
  注意到我疑惑地看着两手空空的她,阿洁赶紧补充道:“还没买啦!路过时听到学校里的动静,就停下来看一看,可不是特意过来的哟。”
  说完,她拔腿就走。
  我四周望了望,没见到有其他学生,也就不打算自己一个人等下去了,赶紧追上阿洁。
  “等等我啦。”
  “你不是特地过来的吗?”阿洁疑惑地望过来。
  “呃——是没错,不过已经确认状况了。”我言口不一地回过头,再扫视了一下校门四周。
  搞什么呀,谁都没来,果真是有贼心没贼胆吗?
  不一会,我们进了附近一家文具专卖店,阿洁买了一些网点纸和墨水。我觉得挺意外的:“你有在画漫画吗?”
  阿洁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好似什么难为情的东西,迅速抱在怀里去柜台付钱,然后装进刻意选出来的黑色塑料袋里。
  “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呢。”
  “啰,啰嗦……又没什么好看的。”她咕哝道,我差点就听不清楚。
  这是在不好意思吧?我盯着她,她的耳背都红了起来,似乎快要蒸熟冒气的样子。明明对其他人时根本就没这么严重,而且平时也能好好交谈,只是说到个人创作就这副模样,是因为和我并不太熟悉的缘故吗?这个话题似乎只有我们两人时不好提起,所以我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那天你为什么到旧校舍去呢?”
  “……我有一个哥哥,现在已经到外地上大学了。但是以前经常跟我讲旧校舍的事情,所以我才考进这所学校,就是想见见哥哥曾经呆过的地方。”
  是个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个脸墙……”
  “唔!哇!请不要再提了!”
  阿洁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没想到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还在意呀。
  “我没有骗人!我的确看到了!”她停下脚步,用一种耿直的,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逼视过来。
  “哈……”我搔搔脸,这个时候就算说“我相信你”,也不会得到她的信任吧,况且我的确怀疑过她,而且也没想过要帮她撇清这一点。
  “虽然很不可思议……”她看出我的窘迫,便背过身子,喃喃道:“虽然哥哥也说过,那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地方……”
  “那家伙……”我再也无法假装理直气壮下去了,带着愧疚病恹恹地问道:“你看到那家伙了吗?”
  “那家伙?”阿洁转过身来,一脸疑惑。
  “影子管理员啊!你哥哥没提过?”
  “没有。”阿洁用手指按住嘴唇,想了想,十分肯定地说:“完全没有提过,他只说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没有提到什么管理员,那里有管理员的吗?”
  她看着我的脸,脸色又变得古怪。
  “唔——你怀疑我是那个影子管理员?不过在我现在想来,似乎是你才对。”
  “为什么这么说啊。”我抗议道。
  “因为你是脸墙怪嘛!”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想反驳回去,但看到她气鼓鼓的脸,就不由得扎紧了喉舌。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是妖怪呀。”我虚弱无力地说。
  阿洁像是成功捉弄了别人的顽童般,嘻嘻笑了起来,一边叫着“走啦走啦”,一边拉起我的手继续向前行去。

  11

  “放手啦!”
  “不行!”
  “你真啰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是这样就更不能让哥哥去做!”
  途径一家凉茶店外时,我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转向右首,见到三十米外有人在争吵。被女生拉住衣摆的男生一脸尴尬地看着四周投来异样视线的人,似乎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般拼命挣扎。较近的圈子里,有三个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不太正经的同龄学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女生当然正是B子,男生我也曾经远远见过一面,是B子的哥哥。
  “我说你们,要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好了,莫非少了哥哥你们就什么也做不成吗?真是没用的家伙!”B子插腰对那三个围观的男生理直气壮地说。
  “哈哈……真有意思,红茶君,看来我们始终是两条路上的人呀。”三人居中那位将一缕刘海染成酒红色的男生弹了弹烟灰道。
  “红茶君可是计划的发起人之一,临阵而逃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哟。”左边一人语带嘲讽的说。
  B子的哥哥红茶君紧紧地攥起拳头,对B子恶狠狠地做出如果再不放手就捶下去的样子。可是B子丝毫不为所动,昂首挺胸地直视哥哥的眼睛。红茶君没片刻就在对视中落于下风,偏过头吐出一口唾沫。
  “还是不行吗?这个妹控男,窝囊废。”右边穿了耳环的男生轻蔑地说:“完了完了,我看就靠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组织,这次是没什么搞头了。如果旧校舍被废除了,罪魁祸首就是你这个家伙。嘴里天天一大堆道理,到头来什么也做不好。”
  红茶君在他语毕立刻用力将B子推倒在地,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给了口不择言的家伙一个漂亮的直拳。
  “和你们这些家伙搅在一起果然是我的失误,没有人带头,你们什么胆子也没有吧。我算是认清你们了,想走的话就走呀,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
  “喂!你这家伙,搞什么啊!”见到同伴被揍倒在地,其他两人立刻脸色不善地将兄妹俩围了起来。
  “哇塞!痛死了!你这家伙,差点把我的牙齿打断了。”穿耳男捂住鼻子,鼻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但是话声中却带着笑意:“很好,其实我早就想揍你这个家伙一顿了。整天说什么新老交好的,耳根子都长茧了,那群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好好教训一遍!”
  “唔——平时你这家伙很勇呢,就算只有一个人……不,你这种自叙正道的家伙,也只有一个人时才能逞能吧,现在带着你的妹妹,看你还能做什么。”那人握了握指关节:“你知道我们打架的技术,现在人多势众,要想保住你妹妹的话,乖乖把头伸过来比较好哟。”
  另一人应和着他的话,眼神凶恶地朝周围扫了一眼,大喝一声道:“看什么!滚!”说着,从腰后抽出伸缩棍,狠狠敲在街灯灯杆上,发出警告的响声。
  本来驻足不前的行人立刻讪讪地散开,虽然眼带厌恶之色,却完全无法直视这里的事情。
  “你,你们要做什么!我要喊人啦!”B子急声历色地威胁道,但是看向握着金属凶器的男生,眼中充满了恐惧。
  红茶君缓缓退到B子身前,将她挡住,但面前三人立刻轻车驾熟地将两人包围起来。
  持凶器的男生用金属棍拍打着手心,笑吟吟地说:“不要担心,我们也怕出事呀,所以会注意轻重,最多打断几根骨头就行了,也不会朝头部攻击。”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想让阿洁先离开,自己冲上去打乱他们的阵脚,这样一来逃命的几率会比较大吧。说起来,无论打架还是跑步,都不是我的强项,虽然这种情况下似乎不出手不行,但是被抓住的话,一定会被用来泄愤吧。我一想到这里,双脚就有些发抖起来。
  不过我还是决定要过去。
  我推推阿洁:“你——”
  “真是的,遇到讨厌的家伙了。”阿洁的抱怨打断了我的吩咐。
  然后她突然用和以往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高音量叫了起来:
  “冰格列尔!咬那三个家伙!”
  咦?咦咦!!?
  我目瞪口呆地把目光投向意气风发,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混混三人组的阿洁。
  她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绳索,巨大的牧羊犬低吼一声,化作一阵狂风,凶猛地朝敌人扑去。
  当那三人从变故中回过神来时,染发男生已经被牧羊犬撞到在地。他死死用双手抵住牧羊犬的下颚,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另外两人想要上前帮手,严阵以待的红茶君立刻冲上来飞起一脚,利落地踢中持金属棍的男生的右手。金属棍掉在地上发出声响时,棍子主人也被拳头狠狠打倒在地。
  为了闪过另外一个男生的脚踢,牧羊犬从染发男身上弹到一边,垂下脑袋,露出猎食者的眼神,还露出猩红色的牙龈,从喉咙滚出一阵阵的低鸣。
  在我和阿洁抵达前,三人已经一溜烟跑了个不见踪影。
  “啊……这个……F君?”B子一副惊呆的样子看着我。
  阿洁蹲下身子让重新变得乖顺的冰格列尔舔自己的手心,咯咯地笑起来。当时虽然吓了一大跳,但时候她告诉我,有主人在侧的情况,若没有吩咐,这只牧羊犬是不会咬人的。
  “没事吧?”我对B子问道。
  “实在太感谢了!”B子毫不犹豫地鞠躬向我道谢,但实际上,我根本什么都没做,真是受之有愧,心下汗颜。
  “都是阿洁的功劳,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没那么容易打发那几个家伙。”我尴尬地实话实说。
  “嗯,我知道。不过你还是会出手吧,所以还是要感谢你,F君。”B子转向阿洁,也深深施礼:“还有你……”
  “她叫阿洁。”
  “嗯,阿洁,实在太感谢你了!”
  “都是冰格列尔的功劳啦。”阿洁朝她摆摆手。
  “啊!哥哥!快过来跟恩人道谢!”B子发觉红茶君呆立一旁,立刻将他拉了过来。
  红茶君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但还是跟我和阿洁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似乎是放不下面子。
  “好啦,别拉着我,帮手都跑了,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做什么事。”他扭头僵着脸对B子说。
  “真的?”B子疑惑地看着他。
  “你有完没完啊!”红茶君一脸不耐烦甩开B子的手,自个儿朝背离学校的方向行去,这一次B子没有拦他。
  “这样可以吗?”我有些意外地看向B子,本以为她会将别扭的哥哥拉回家里再戴上项圈的。
  “嗯,应该没事了。哥哥是个守信用的人。”B子笑起来,因为她很少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让我有些炫目。
  之后,虽然阿洁邀请她到家里玩,但是B子以去抢购大减价的衣物为由推辞了,于是我们三人就此分手。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旧校舍将会没有任何回缓余地,就此拆迁,而我也将失去查明那个神秘管理员身份的机会。或许,连再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不过是波峰到来前的一个小震荡而已。结束双休日,重新回到学校的我很快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传闻:施工队出事了!
  不,这并不只是传闻这么简单,依旧完好无缺的旧校舍如同勋章证明般矗立在原地,阴霾中似乎带着嘲讽的笑意。
  事情的真实情况由A君转述:施工队看守炸药的人员被人恶意攻击,听说下场很惨,似乎被当作泄愤的靶子,而数百公斤炸药也被人取走,至今仍旧下落不明。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指向高年纪生。不过注意到同桌B子听闻消息后先是一瞬间的惊愕,随即又恢复成平常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我便知道这件事跟红茶君一点关系也没有。
  回想起那些人当时的说法,似乎主导者并不止红茶君一人,他们终究还是做了吗?我又想起旧校舍的声音提到的计划,这其中是否也存在他的阴影呢?
  事态似乎正朝着更为严重的方向迅速滑落,没过几天,有一些高年级生被警察带走了。学校的风言风语顿时以数量级倍增,大家都在猜测事情的真像和结局,但是没有人能说出完整的线索。随着校庆的日子慢慢靠近,学校加大了对喜庆的宣传,不安和躁动很快就被一种积极的激情取代,没过几天,学校氛围再一次变得热烈起来,大家都在轰轰烈烈地讨论和准备校庆事宜。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股欢乐里。
  因为我对这件事格外关注,因此在和A君私下交换情报时,被他警告了。
  “别太深入了,事情闹大了哟。”他很严肃地说:“几百公斤的炸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被找出来,而且当时负责行动的学生也有一些失踪了,都是负责携带炸药的家伙。”
  “他们能跑去哪儿?”我对这个消息感到惊讶,因为虽然在平时并不起眼,但是在关键时候,警察的效率会变得出奇地高。
  而现在的情况,正是我觉得关键时期。
  几百公斤的炸药被一群头脑发热的家伙拿在手里,而且警察的搜捕肯定更加刺激了他们的神经。似乎几乎被逼到绝境了——这真是个偏激,但又不可否认很容易产生的想法,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
  谁会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那日,距离校庆当日只剩下三天,我百无聊赖,关注的事情也始终扑朔迷离,便打算到楼顶天台放松。刚出了楼梯口,就发现7p君一脸严肃地和R姐在讨论些什么,见到我来,7p君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立刻转身离开了,那样子,就像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谈话内容一样。
  是对我也要保密的事情吗?我注视他离去的背影,不自禁想到。
  “虽然7p君觉得不应该把你扯进来,毕竟是我们老生自己的事情……”R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把目光投向她,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烟,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最后做下了决定般,将半截烟扔下,用鞋子碾熄了,紧盯着我说:“需要一个保险。F君,你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佳人选,虽然我说过,让你一定不要忽略警告吧……不过我现在告诉你,我需要你,而且,这是一件有危险的事情!”
  我从未见过R姐如此严肃的表情,我想说些什么,但她摆手阻止了。
  她正想继续往下说,忽然,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说话。
  我们俩将惊愕的视线投向声音来处,只见旧校舍的三楼走廊腾起一团黑色的烟雾,宛如不详的羽翼,向天空伸展开来。

12

“啧!事情棘手了!”R姐收回目光,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听好了,F君,我觉得那些警察以当前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和影子管理员敌对。”
咦?什么?影子管理员?和那个家伙扯上关系了吗?刚才的声音,难道不是偷走炸药的学生所为吗?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R姐抽出香烟,略微烦躁地点燃了,却没吸一口。
“那些白痴偷走炸药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进了旧校舍里。”R姐说到这里,狠狠低声咒骂:“该死的蠢货!”然后抬起头对我说:“这是7p君从他们同伙里套出的消息,绝对没错。”
“但是,躲进旧校舍里的话,当时就应该会被找出来吧?”我不解地问道,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
R姐点点头,手指弹了弹烟灰,说:“没错,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可是实际上,没有人找到他们,而且,在那声爆炸之前,说不定在警察局的资料里,他们被列为了失踪或窜逃的人物。”
“这……”
“你的猜测没错,我也觉得是这样,肯定是管理员那家伙帮了他们……”R姐皱起眉头,忽然改口道:“不,是利用了他们!”
“利用……”这个字眼用在那个管理员身上,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十分的陌生。
“就是利用,像一颗棋子那样,真是这样的话就坏事了……”R姐烦躁地来回踱步:“管理员那家伙就像计算机一样,只有理智,缺乏常识,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棋子,就是要遗弃的废品而已。”
我顿时明白了R姐忧心的事情,但是事情真会这般恶劣吗?我真的想象不出那个家伙……不,或许真如R姐所说吧,我回想着那些日子里和管理员的相处,从他的举动里觉察出的认知,他在某些事情上简直是拥有强迫症一般。
被他丢弃的家伙们会有什么下场?我望向冒着黑烟的旧校舍,一瞬间寒意沿着脊椎窜了上来。
“那些高年级的蠢货们有危险了!祈祷他们还活着吧!”R姐说:“我们会继续观察一阵,若没有好转,或许会组织人马进去救人,因为你和管理员的交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这次行动想你加入。”
我闻言有些犹豫。
这件事情的危险下限,的确如同R姐所说,会涉及到生命,因为需要交涉的对手有着非同寻常的偏执和力量。我到现在仍旧想不明白,管理员究竟是如何藏起那几个高年级生的。
“虽然想要相信警察,不过他们或许不是我们的同道中人……”R姐喃喃地说了我不能理解的话:“你觉得,管理员的正体是什么东西呢?”
她的用语也让我感到惊愕,是“东西”,而不是“人”。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怎么看,处事成熟的R姐都不像是神秘论者。
因为这个行动并没有最终确定,而且也是件大事,因此我不准备立刻答复,对于我的迟虑,R姐并没有勉强,只是让我决定了记得通知她一声。
“突然把你扯进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她说。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整个学校都在嗡嗡作响,学校保安和教师们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组织人手将学生和旧校舍隔离开来,但仍有不少胆大的学生正试图朝那边跑,整个学校乱成了一锅沸粥,到处都有学生朝冒着黑烟的方向指指点点。在上课铃打响前,警察们也赶来了,有好几车,他们在旧宿舍周围拉起警戒黄条。我没有去理会他们会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反正我有一种预感,就像R姐说的那样,他们斗不过管理员。
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丝毫没有半点学习的气氛,教师们似乎也无心上课,责骂声不断从各个班级响起,但很快就没了下文,他们留下一大堆题目,然后将今天的课全改成了自习。
我爬在桌子上,学习资料丝毫没动,我想起管理员临别前说的话,这就是他所指的封锁和计划吗?太过激烈了,虽然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后手,但是他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蛮干到底。如果这次只是小儿科的示威,那么应付国家暴力机关的时候会弄出多大的动静?我的心直往下沉。
实际上那家伙的能耐比我想象中的还大,两天后学校宣布放假,直到校庆那一天,所有学生都禁止返校。
A君告诉我,有两个警察失踪了,就像莽撞冲入旧校舍的那几个高年级学生一样,他们在里面搜不到任何东西,出来时缺发现少了两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无论校方还是警方都暂时对此束手无策,出于危机管理,只能将学校暂时封闭起来,防止灾害扩大。
我也无法可想,在家无聊了好几天,假期的最后一天决定去阿洁家散散心。
阿洁为我开门时一脸惊讶,很快我便知道她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了,事先没有任何联系,但幻空社的成员全齐聚在阿洁的房间里。
A君和7p在电视机前玩PS2的《太鼓达人》,7p叼着半截面包,一脸狰狞,我扫了一眼得分,他快game over了。
真菜,我想,虽然我私下玩的时候得分只有他的三分之一,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
R姐在和阿洁下跳棋,不过阿洁快输了。
当然,无论R姐还是7p,都没有问我最后的决定如何。实际上,我仍旧在迟疑,这阵子一直想着回避两人,所以此时碰见了不免有些慌神。
A君应该是知情者,不过阿洁大概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努力做出若无所事的表情。虽然四个人似乎都乐在其中的样子,但我总觉得气氛有点儿沉闷,就好似努力让自己欢快起来一样,结果本质并没有改变。
因为太无聊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四处乱扫,就好像要变成福尔摩斯,将这个房间的每一粒灰尘都放大观察仔细。
事实证明,福尔摩斯的确是名侦探,追随他的脚步的我发现了一些线索。虽然知道在女生家里不应该乱翻东西,不,除了自己家外,这么做都是不礼貌的行为,不过我心烦意乱,决定忽视这一点。趁着众人不注意,我用力将秘密从衣柜底拖了出来。
巨大的摩擦声引来阿洁的一声惊叫,我回头一看,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在我的身上,我感觉皮肤有点儿刺痛。
不过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不将这个秘密看个究竟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的视线转到那物事上,原来是一本素描簿。我正要打开来,眼角就瞥见阿洁扑了上来,她嘴里发出“呜”的一声。我连忙将素描簿举高,让她扑了个空。紧接着她爬起来,又去抓本子,那楚楚可怜又拼命忍耐的表情让我就是不想将这个素描簿交给她。于是我站起来,将本子挥来挥去,阿洁就像被逗猫棒引诱的小猫般跳来跳去,让我不由自主停不下来。
唔,这下可糟糕了,阿洁太可爱,我有些忘乎所以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阿洁变成这副模样呢?我越来越好奇了。
打开素描簿,我满怀期待的神经好似发出“嘣”的一声断掉了。等我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素描簿已经被阿洁夺回去了,她紧紧抱着本子全身瘫软坐在床上,好似风化了一般。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可真不得了。
早就听A君说阿洁是个“文学美少女”,不过问起作品,两人总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态度。不过这果然很难说出口吧,形容成文学少女的确听起来比较正经一些,无怪乎A君说起这个名词总是磕磕绊绊的。
虽然跟阿洁一起买过漫画用具,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阿洁竟然是性质比较激烈的同人绘者。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呢?
“哈哈,其实……我觉得线条挺不错的。”我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唔——”这是阿洁回答我的声音。
真是有够窘的。
“对我不用客气啦,以后有新作记得告诉我,我一定多多捧场。”这是我的心理话。
“唔——”阿洁的头更低了,脖子是不是要断掉了?
我已经词穷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可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了解的事情。不过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音乐替我解了围。
是R姐的电话。
她嗯啊了几声,对7p说:“该走了。”
A君盯着两人好一会,问道:“要出去?”
“嗯,有活动。”R姐笑嘻嘻地说。
“真羡慕啊,没我的份吗?”
“你就老实地呆着吧。”7p说。
接着两人都没有再回头,直接穿了鞋子出了阿洁家。我大约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可是一种忐忑令我无法挪动双脚追上去。
“那么我也要出去一会。”A君对我和阿洁说。
我垂着头,盯着阿洁,不去看门口,嗯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
一会,传来关门声。
我喉咙干涩,焦躁不已,下了床想要摆弄他们留下的玩具,可是总也定不下心来,于是在房间来踱来踱去。
“我要带冰格列尔去散步,你呢?”阿洁突然说。
咦?这样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我,我也去。”我说。
于是我俩一块牵着牧羊犬出了门,阿洁走的是学校的反方向,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走路的速度有这么慢,连女生都赶不上了。我不住回头张望,好像期待着有什么东西会从那儿突然间蹦出来。
“怎么了?F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阿洁似乎忘却了素描簿的事情,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我想自己的笑容一定很僵硬吧。
我的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按下接听键。
“F君?是F君吗?”手机那头传来B子惶急的声音,好像已经哭出来的样子:“不好了,F君!我哥哥跑到旧校舍去了,怎么办?”
这可真是大大不妙了。原来R姐和7p的计划里,红茶君也要插上一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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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5 收起 理由
晏小山 + 5 三月初结束征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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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 2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crow 于 2009-1-12 20:10 编辑

请看一楼,为了不被回复打断,以后全在一楼原帖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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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 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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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 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fencrow 于 2009-1-12 20:35 编辑

本格就是原本的风格,多用于推理小说,代表一种古典风格,不过在这里使用,仅仅是表示原本的风格而已。
之前参赛的风格都是配合内容刻意去写的。
另:此文不是欢乐文,也不是什么轻国传说,仅仅是人名让人产生联想而已,是十分正式的文章。不是写来让某个部门某个组织的人内部娱乐用的,而是和之前的所有参赛文一样,是面向大众,希望能让所有知道轻国和不知道轻国的人看了能够喜欢文章本身的文章。
发表于 2009-1-13 0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阿结也出来了!7p呢!我要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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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 01: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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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到第4节,向上顶一顶。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至第五节,顶起来。
发表于 2009-1-14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谁要做那个恶心的小鬼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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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4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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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4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做我奶奶吧!笨蛋!
发表于 2009-1-15 0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好,还没开始就起内讧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15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通知,本日更新至第六节。
 楼主| 发表于 2009-1-16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日继续更新,至第七节,啊啊,又一个情节起伏。
 楼主| 发表于 2009-1-17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第八节,阿洁娇羞出场,希望大家不要和我一样喜欢。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晚了点,但还是保持更新了,第9节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更新早一些,第10节……似乎2w字了呢。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更新~~~虽然写到12了,但是12并没有写完,所以还是只更新11吧。
发表于 2009-1-20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是狼,我明明是狼—————————————————————————————F你个BA-------GA-------------------(愤怒的哭着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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