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废人
我是个纯正的废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出岔子。
比如说,组建队伍的时候。由于我取的名字,《叹息的亡灵》被误认为是犯罪者队伍,接连不断地被帝都内的犯罪组织和同是猎人的队伍盯上。 比如说,创建氏族后,决定大家一起去赏花时。地壳不知为何发生变动,出现了高等级的宝物殿。
说到最近的话,就是派缇诺去【白狼之巢】时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件,我的决定几乎没有进展顺利过。
虽然我原本就不是运气很好的人,但自从成为猎人,运气的下降情况就特别明显。 而这一切都被我依靠逞强、旁人的协助和下跪磕头挺过去了。但这并不是说,不管遇到什么倒霉事,我都毫不在意,也不是说我习惯了。
糟糕透顶的拍卖会之后过了几天,我仍然没有恢复活力,在氏族Master室用于接待的沙发上瘫软地躺着不起来。 虽然我原本就不是活力旺盛的人,但近段时间的辛苦全都付之东流的反作用太大。
在伊娃报告『转换的人面』被艾克蕾尔小姐拍下的情报时,虽然我表现得若无其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却至今未消。
我并不是在后悔拍下了西特莉想要的东西。 本来大部分的钱就是西特莉的,我也是真心认为与其让她哭泣,还不如不要宝具。我也习惯了被露西亚责骂。 但是,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毕竟释怀需要一段时间。
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既不想外出,也不想去吃甜食。 我盯上那个面具的事尽人皆知。当然,我没有参加竞拍,像丧家犬一样逃掉的事也尽人皆知。
如果现在暴露在好奇的目光之下,我肯定会采取一流氏族的Master不该有的态度。唯有这点必须避免。
氏族建筑的四楼以上之所以禁止猎人进入,也是为了让时不时精神萎靡的我不被猎人们看到。
扭动身体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却不留神滚落到地板上。 冲击让我轻微吐出一口气。多么悲惨的状况,正适合丧家犬不是吗。那样的想法掠过脑海,我反而不禁笑出来。 艾克蕾尔小姐现在应该在嘲笑不战而逃的我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吧。或许促进了格拉迪斯卿对猎人的歧视也说不定。
然后,我非常想要的面具却要交给并不需要它的亚克。啊啊,人生多么不如意啊。
我就这样任凭本能低语,并在氏族Master室的地板上滚动起来。因为伊娃体贴地在氏族Master室铺了高级地毯,所以不会痛。
好想就这样像毛毛虫一样一直趴在地上活下去。 有洞的话真想钻进去。并不是感到羞耻的意思,而是在地下感觉更平静的意思。我可没有羞耻的概念。
当我正勤于极其无意义的行为时,突然有人敲起氏族Master室的门。 我展开四肢,通过最大限度地扩大接地面积来减轻重力带来的负担,脸朝向门的方向做出回应。
「进~」
「打扰了。克莱伊——桑!?在,在做什么啊?」
伊娃看到像尸体一样躺在地板上的我,露出仿佛被吓到一样的表情。 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基本被限制着。因为伊娃知道我的脆弱,所以被看到也没问题。
最近几天,我不是闷在氏族Master室,就是闷在个人房间,而给我端来饭菜的实不相瞒就是她。
「......看了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请明白?在沙发上打着滚就掉了下来」
「啊啊,真是!好啦,在那种地方滚来滚去会弄脏哟!你是等级8吧!?」
伊娃抓起我的手臂搭在肩上,把我扶了起来。接着把完全无力的我竖着安置在沙发上。 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
与我不同,伊娃的服装今天也是一丝不乱。《起始的足迹》的白色制服很适合她。无法想象她在处理的繁重工作是我的几十倍。
......不对,零的几倍不都是零吗。啊啊,居然拿来和我比较,真是对伊娃太失礼了。
「怎么了?最近几天,一直精神萎靡!」
「和往常一样哟」
「!?这个......嘛~......」
伊娃露出为难似的表情。 我可靠的副Master,即使听到我用了十亿的事,即使听说我因为意外的开销没能拍下面具,也只是叹了一下气。 胸怀太过宽广,反而想试试能容许多少。
「............如果我可以的话,你要是有烦恼,可以向我倾述哟?」
烦恼什么的数不胜数,要是烦恼的数量能换取吉尔,债务就能还清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不行了。时机正好。不是这块料。人生总是不能如我所愿地顺利进行。好想引退」
「!?」
听到惯例的闹骚,伊娃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看来我终于变成一个连优秀的副Master也会傻眼的废人了。 没错哟。废人哦。已经不行啦。好想像贝壳一样在海底平静地生活下去。而后肯定会被章鱼或别的什么袭击,束手无策地被吃掉。
「............这,这样,还不算顺利进行吗?」
「如果满分是一百分,要减掉十五分吧。面具也没有得到」
「十五分!?」
伊娃被有气无力的我随意作出的回答愚弄着。真的抱歉总是给你添麻烦。 虽然总有一天我想隆重地向你道谢,但是这肯定也会事与愿违。
「可是我听说......没能得到宝具是和设想的一样......?」
是听谁说的呢。伊娃的表情很认真。 那完全是逞强说出的话。在场的人肯定都没有相信我的话吧。
和设想的一样......没有得到那个我想要的面具是和设想的一样?不可能有那回事。 从阿加莎的展出开始,之后的一切都是意料之外。我至始至终都只是在随波逐流,就像生长在海底的海带一样。
我移开视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贝壳会被吃掉,所以我想变成石头或别的什么。
「嘛~,话虽如此......但应该能做得更好哟。人生真是不如意」
「............要不要给你泡杯茶?有对精神疲劳很有效的香草茶」
「............」
不等我应答,伊娃便做起了泡茶的准备。 那种地方正是我想死的原因。我的身边有太多能干的人了。
我稍微恢复了一些活下去的勇气,活动起手脚在沙发上抱膝而坐。
「......嘛~,不用担心哟。我只是在等心情平复下来」
「......好的」
「我觉得差不多能振作起来了」
颓废的我总是会向身边的人撒娇。 我身边的大家都很独立自主。西特莉和安塞姆自不必说,莉兹和缇诺也活得很好,就连什么都没有想的卢克,作为人类的强大也是别具一格,值得尊敬。看来放任自流就会死掉的似乎只有我了。
现在回想起来,《叹息的亡灵》作为队伍之所以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强大,或许是因为有我这个累赘也说不定。正是我让他们出类拔萃的。
其证据是,队长超强的《圣灵之皇》除去亚克就很不起眼。
虽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是我的功劳。
精致的茶杯被放在面前。装着淡橙色的茶。隐约飘来甜蜜的香气。
「可是,不出去走一走的话......大家都在担心哟。对健康也不太好......虽然不知道你在思考什么......」
伊娃一脸担心我的表情。说不知道我在思考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在思考。
没关系,虽然我既容易受伤,又容易随波逐流,但正因如此,我才不会抱有太深的烦恼。 虽然让人担心使我于心不忍,但我觉得差不多能振作起来了也不是谎言。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
拿起茶杯,慢慢地贴到嘴唇上。微弱的酸味和甜蜜的香气正如伊娃所说,似乎有回复精神疲劳的效果。虽然我并没有精神疲劳呢。
稍微恢复平静后,脑海中反而涌现出至今为止多次自问自答的内容。
啊啊,为什么我不存钱啊。 两亿。若是存了两亿以上,就能得到西特莉想要的那具哥雷姆,同时也应该能得到面具。
肯定再也得不到『转换的人面』了吧。 想要交涉,可是艾克蕾尔小姐讨厌我。既是丧家犬又因打击而闭门不出,这样的我就算给她下跪磕头,她也不可能卖给我,况且艾克蕾尔小姐说过要把那个送给亚克——。
此时我受到了启发。 由于雷击般的冲击,我睁大眼睛端正坐姿,并看着伊娃。
啊啊,为什么至今为止我都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看起来无所事事的这段时间真的是徒劳无益。
时候已至。我装酷打了个响指。
「怎,怎么了!?突然间」
「......亚克现在,在哪里?」
没错。没错啊。如果不能从大小姐那里买到,我可以和亚克交涉啊。 亚克·罗丹是强大的魔法剑士。他已经拥有『圣剑』,就像我以前和大小姐交涉时说过的一样,他根本不需要半违法的面具。
也就是说——可以买到。
虽然坊间流传我和亚克是竞争对手,但实际上我和亚克根本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同氏族的伙伴。 我觉得我们有建立很好的关系。如果真诚地交涉,那个帅哥应该不会拒绝。必要的话也可以用我的收藏品来交换。
呋呋呋。艾克蕾尔小姐,已被击败。 即使是杂鱼,我也是氏族Master,你不是被我击败的。而是被我的人脉击败。 当了氏族Master真是太好了。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问题,伊娃困惑地回答道。
「诶?那个——因为罗丹家的事情,最近几天应该都在帝都东奔西走」
「............亚克也很忙呢」
明明才刚回来,他的工作状态可真令人佩服。 听到我发自内心的话语,伊娃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顺、便、一、提,克莱伊桑作为大型氏族的Master,也有各方人士来打招呼。虽然全部都......由我代办了」
「............是,是么」
「虽然我早就习惯了克莱伊桑的缺席,但就算只露一次脸也好,能跟着我去就帮大忙了。好吗?」
「......我一直在帮忙哟,副Master。一直给你准备着《足迹》的氏族Master的位置」
「不用了」
我移开了视线。 即使不是猎人,气势逼人的贵族和商会的大人物也有很多。 精于谋略者应该也不少,就算我跟着去,也只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连续奔忙数日就说明,大小姐应该还没把特意拍下的宝具交给亚克。
这种时候势头很重要。转换的人面虽然外观很奇怪,但看久了就会萌生出感情也说不定。我正是如此。 在艾克蕾尔小姐改变主意前,必须让『转换的人面』的所有权转给亚克。
「能把亚克叫来吗?」
「............虽然我觉得并非不可能,但因为罗丹也是一个性情相当乖戾的家世......」
伊娃罕见地面露难色。 罗丹家是曾辞退过皇帝封赐的爵位的家世。 高等级猎人中有很多怪人,而罗丹家也不例外。
但我可不能在此退缩。或许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放下抱着的膝盖,做出认真的表情对伊娃说道。
「事出紧急。使用《千变万化》的名号也可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马上把亚克叫来」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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