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竞拍④
阿加莎......?
是个听着耳熟的词。再次确认起被搬上舞台的巨型人偶。 虽然眯起眼对机体观察了很久,但思考了几十秒才勉强想起来。
那是以前在荒野上袭来的巨大哥雷姆。 因为头上的奇怪标志不见了,而且我只在最近距离看过,所以没认出来。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被拿来竞拍啊。那个应该是和莉兹战斗,变得无法动弹后,被放置在荒野上了。
太大或太重的猎物通常是魔导师使用『漂浮』魔法来搬运。没有那种手段的情况下,虽然可惜,但也只能放置。
在城外打倒的魔物的素材等,默认属于击杀者。击杀者没有带走的情况下,基本上所有权就转移到随后的发现者。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应该是有人发现了莉兹放置的那个,并搬运到城里。
可是,那个并不是普通的人偶,而是哥雷姆。 我的确被那个袭击过。也不想再次遭遇到类似的东西。事到如今我并没有主张所有权的打算,不过可以的话请把它熔毁掉。
是有喜好此物之人吗,拍卖从三千万吉尔起拍,价格正以本日最猛的势头持续上升。 我完全不懂它的价值。不过是一具哥雷姆,比起花那么多钱买下它,我更想买宝具。
难得我想参与宝具的竞拍,期待却落空了。正当我在忍住呵欠时,听到了莉兹向西特莉搭话。
「西特,那个......」
「......嗯,嗯」
西特莉睁大双眼,肩膀颤抖起来。此时我才注意到西特莉的样子很奇怪。
露出总是冷静的她不该有的表情,一直俯视着黑色的哥雷姆。放在膝盖上的手被用力握紧。
拍卖进入白热化。是有无论如何都想要那个的人吗,有两个人正在激烈地抬价。超过了一亿的大关,主持人的声音似乎也蕴含着热情。
西特莉是炼金术师——可以说是哥雷姆的专家。她是有什么想法吗。
「想要吗?」
「............不,不是」
西特莉在短暂的沉默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可是她的双眼却润湿了。
内向的西特莉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意见。特别是和我的意见冲突时,有着退让一步的倾向。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神情,西特莉像是辩解似地小声说道。可是,她的话里却蕴含着强烈的感情。
「不,不过......那个是............那个......经过多年的反复试验造出的东西......虽然花费的成本也很巨大,但——那个......重要的并不止那点......」
声音颤抖着,西特莉拼命地进行解释。虽然我完全不懂,但那个似乎是很厉害的东西。
除了西特莉,也有知其价值的人吧,金额无止境地上升。主持人也肯定没想到,从三千万吉尔开始的竞拍会突破两亿吉尔吧。而且价格还在上升。
虽然只能知道号码,但在竞买的人多了一个,现在是三个人。真是相当有钱。
「那个是......那个......虽然不知道大家怎么想,但那个可以说是同伴的遗物之类的东西......」
「......充满回忆的东西?」
怎么可能。据莉兹所说,那个哥雷姆好像是阿加莎造出来的东西,应该与西特莉无关吧。 西特莉微微缩着身子,像是要遮掩住表情一样朝下看。
「......不是............没有............那回事。克莱伊桑......不用担心......」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西特莉是个骗子呢」
虽然我很眼瞎,但不巧的是,我对青梅竹马很了解。 不,即使不是青梅竹马,我也不会盲目相信泫然欲泣之人所说的话。
价格持续飙升,已经超过了三亿。有一个人从竞拍退出,还剩两人。
其中一人——是我。
这原本就是西特莉的钱。无视泫然欲泣的青梅竹马想要的东西,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得到的宝具可不存在。 我舔了舔嘴唇,为鼓舞自己而扬言道。
「所谓金钱,就是在这种时候使用之物哟」
同伴的遗物。大概,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阿加莎是危险到被悬赏通缉的魔术结社。西特莉的同伴是那个结社的成员,这种可能极低。
然而,西特莉的表情却不同寻常。如果是一般的事情,西特莉都会忍受。
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那具哥雷姆运用了西特莉的炼金术师同伴研发的技术吧。
主持人把那具哥雷姆叫作『人偶』。 那就表明鉴定师没能判断出那个是哥雷姆。
也就是说,对了。我的猜想是这样。
西特莉的同伴研发的最新哥雷姆制造技术被『阿加莎之塔』抢走,并且被大量运用到那具哥雷姆上。 因此,西特莉在看到那具哥雷姆的瞬间,受到了让她无法压抑住感情的冲击。
或许她的那个同伴真的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这个魔术结社无论何时都不做人事。若是为了得到技术,若是为了独占那个技术,不管是杀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会无动于衷地动手吧。
虽然只是我的妄想,但这相当合理不是吗?
今天的我——头脑很清醒?
说实话,我并不理解西特莉的感受。就算对我详细地说明,我恐怕也无法体会吧。
但是,我也不会因此做出错误的行动。在身为《千变万化》之前,我可是《叹息的亡灵》的队长。
缇诺举止可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诶?真的可以吗?那种奇怪的人偶可以吗?不是宝具可以吗?」......可以哟。唯独这个是可以的。
这原本就是西特莉的钱......。
「............诶?」
听到我的话,西特莉睁大了眼睛。难道是认为比起西特莉的眼泪,我会优先考虑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我太没信用了。西特莉最好再多表露一点自己的欲望。
总是把欲望表露无遗,人生与压力无缘似的莉兹睁圆双眼。
「诶?难道说............克莱伊酱,真行」
「............不过,魔术结社总是不做人事呢」
西特莉用力握住颤抖的指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上。那副模样让我想起以前,仍对什么事都没有自信的西特莉。
莉兹交换了交叉的双腿,斜眼瞟了一下我这边后问道。
「但是啊,克莱伊酱,面具算了吗?虽然我会忍受?」
「............啊啊。没关系哟。那种东西。和那个比起来就是一文不值」
「咯咯............难道是在逞强?」
所以说青梅竹马......就像我非常了解西特莉一样,莉兹也了解我。 对于受到刺激似地笑出声,并戳我肩膀的莉兹,我紧皱眉头回答道。
「......没有哟。我确实是想要那件宝具,可是这边更为重要」
「............非,非常,感谢。真是无法预测——克莱伊桑。............我一定会,做补偿」
说什么补偿,又不是我的钱......。
「不用介意哟。而且,又不是已经得到了,道谢还早呢」
「..................好的」
西特莉的声音里似乎充满了感激之情。看来是相当兴奋吧,平时白皙的肌肤一直红到了耳根。 就算拍下面具,我也不会如此感动吧。
说到底,我并不是放弃了面具。
我发给缇诺的暗号是,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加价。 西特莉准备的金额约为九亿五千万吉尔。假设她的计策成功,能让面具差不多降到两亿吉尔,我们最多就能使用七亿五千万吉尔。
虽然不太了解炼金术,但就算是最新型的哥雷姆,一具也花不到七亿五千万吧。 在靠着椅背坐着的,一脸从容的我面前,哥雷姆的价格一点点地上升着。
从两亿到三亿。从三亿到——四亿。四亿!?
等一下,是谁啊! 不过是一具被当成人偶的哥雷姆,居然要为它花费那么多钱,真是无法相信。
四亿。如果有四亿,都能买到四件亿品了不是吗。 拍卖会场因意料之外的价格上升而沉寂下来。把那个带来的人想必也感到很吃惊吧。
最初是三千万。最初是三千万啊。虽然说了最多能出七亿五千万,但我的预测是,三亿左右就能得到了不是吗。 西特莉在胸口处握紧双手,提心吊胆地注视着竞拍的进展。我不得已保持着从容的态度,交叉着双臂。
要吗?西特莉,真的想要那个吗?
啊,抱歉。没关系哟。而且是西特莉的钱。虽然没关系,但是啊......。
尽管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西特莉的金钱感相当失常。应该不会中途退出。
价格慎重地上升着。对手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没想到谁都没关注过的人偶的价格会飙升到这么高。在面具吸引了所有关注的拍卖会上,谁曾想象过啊。
「这真是——谁曾想象过啊!五亿吉尔!终于突破了五亿吉尔的大关!这之后,最小单位变为两千万吉尔。五亿二千万!出价是五亿二千万!」
五亿二千万......大富翁吗?嘛~,即便如此也远不及我的债务金额。 这也是拍卖会才有的弊端吗。竞争对手肯定也没想到,会有人为一具人偶出价超过五亿吧。
价格以最小单位一点点地持续上升着。虽然刺痛般的紧张感和奇妙的兴奋感是拍卖会的乐趣,但因为这次不是我期望的竞拍,所以我只希望对手赶紧放弃。
价格超过六亿六千万时,西特莉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
「......克莱伊桑......已经够了。这样下去,克莱伊桑那边会......」
这个价格在预料之外。如果没有为买面具做过万全的准备,就会买不起吧。
不过我先说清楚——因为钱都是你的呢。虽然西特莉、莉兹和缇诺都出了一些,但我因为没钱,所以连一吉尔都没出。抱歉呢。
我为了不让西特莉顾虑而说道。
「什么都不用担心。......。对了。实际上我原本就是为了买哥雷姆才去筹钱的哦」
「!?完全......没有察觉到............我以为又是......克莱伊桑的,平时的......」
平时的......我没做任何应答,将视线投向舞台。
放弃吧,看啊,这边有七亿五千万。给我就此退出啊。 拜托啦,请退出吧。下跪磕头?下跪磕头的话就退出?我做我做。
我的祈祷是徒劳的,主持人兴奋似地喊道。
「加价一亿!出价是七亿六千万——二十五号,七亿六千万!」
是谁啊,二十五号!!
对我的预算有一定程度了解的缇诺睁大眼睛,抬头看着我。我无言地竖起大拇指示意她继续。 胃在剧烈地痛着。这样一来,只要大小姐不放弃,我就失去了得到面具的未来。
不过若是那样,我就绝对——要得到这具哥雷姆。死中求生。 也许对手的预算远高过我们,因此怎么做都无法得到的情况也可能出现,但如果竭尽全力也无法取胜的话,西特莉也会放弃吧。
对手肯定也不好受。该物最初的价格可是三千万吉尔。
能赢的可能性......我认为不是没有。加价一亿应该是对手的全力——极限吧。就算不是极限,也应该接近了极限。 我用力地做了一下深呼吸,向惴惴不安的缇诺发出新的暗号。
这样就是——最后一击。
「!?再次加价一亿!出价是八亿六千万吉尔!六十六号,八亿六千万吉尔!」
感觉要吐了。已经很久没在一件道具上花过大量的钱了。 胃作呕着。就算是十位数的债务,那也是长期积累起来的,对原本就是穷人的我来说,这个感觉近似压力。
感受到寒意似的战栗。或许加价一亿是真的在预料之外吧,对手没有继续出价的迹象。 即使没有用剑交锋,这也无疑是一场战斗。
八亿六千万吉尔是白币多少枚?重几十千克?支票呢?
「还有其他人吗?八亿六千万吉尔。八亿六千万吉尔。再过三十秒,将被六十六号拍下!」
去死吧。给我去死吧。放弃吧!
我用力深呼吸。一个劲地向从未信过的神做着祷告。 西特莉一动不动地缩着身子,仿佛在等待暴风雨过去。
极限就在眼前。
如果有八亿六千万吉尔的话,就能潇洒度过一生了呢。说起结婚资金,西特莉要全部用到何处啊。 无关紧要的话在脑内盘旋。也称为逃避现实。
三十秒还没过去吗!?感觉一秒就像一分钟、十分钟一样。 时间被无限地延长。黑色的哥雷姆在吊灯的照射下闪着暗光。舞台旁边穿着燕尾服的主持人正要开口。
然后,主持人睁大了眼睛。
「九......九亿六千万吉尔」
「!?」
「出价是!九亿六千万吉尔!二十五号,九亿六千万吉尔!」
这一次我明确地感受到了渗人的寒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手是商会吗,还是贵族?怎么可能。只是一具哥雷姆哟!?为什么会为那种哥雷姆拿出那么多钱啊。
西特莉茫然若失地睁大眼睛。一道泪水从她睁大的眼睛里顺着脸颊滑落。 莉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不走运呢......克莱伊酱居然会输,真是少见。就应该先卖些武器或者别的什么的。......嘛~,也是没办法吧」
虽然我有收藏的宝具,但是拍卖会不接受实物支付成交价。支票还是现金,只能是其中之一。 西特莉低下了头。缇诺不知所措似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脸颊在抽搐。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在嘈杂声中,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十亿!?六十六号——,十亿六千万吉尔!」
「诶......?」
西特莉泪流未止,满脸困惑地看着我。
西特莉筹到的预算是九亿五千万吉尔。以高价拍下却无法支付时会被控以重罪,如果考虑到这点,超过预算就是禁忌。
心境很平和。先前还在心里的波澜已经荡然无存。 我终于达到了明镜止水的境界。露出温和的笑容,握紧西特莉的手。
「所以我说了吧,不用担心的......不,还是希望你稍微担心一下」
具体来说就是——没错。请和我一起给露西亚磕头谢罪。 不妙。擅自用掉露西亚过半的存款。但是没有后悔。没有后悔哦,我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间结束。从激战中胜出的是——六十六号——寻宝猎人,格雷格·桑吉夫先生!巨型金属人偶,以十亿六千万吉尔拍下!各位,请给勇猛果敢的胜者,献上热烈的掌声!」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坐在缇诺旁边的格雷格大人脸色苍白地抬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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