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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中] 【自翻】[海冬零兒]幻想譚教誨師Ⅴ 叛逆者於天座綻放[200110更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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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5 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20-1-10 22:26 编辑

本帖全文皆為初翻版本,請勿轉載。
  幻想譚教誨師Ⅴ 叛逆者於天座綻放
  富士見Fantasia文庫
  ───────────────────────────
  作者:海冬零兒
  插畫:松竜
  掃圖:louisezero
  翻譯:Naztar
  校潤:Naztar
  修圖: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譯者絕不會負擔任何責任。
  未校對部分請勿轉載。轉載前請事先知會本人,並請尊重翻譯者的辛勤勞動。
  ───────────────────────────





更新日誌:
190725開坑,更新序章
190813更新第一章
200110更新第二章

评分

参与人数 84轻币 +1318 收起 理由
lrh0323 + 48 工作辛苦
fsm4545 + 18 工作辛苦
近卫军第六旅 + 13 工作辛苦
白发男 + 15 工作辛苦
Niasimon + 12 工作辛苦
qicaiyunjian + 18 工作辛苦
isczc8g + 12 工作辛苦
错失太易 + 13 淡定
阿特雷特 + 10 工作辛苦
欺骗者 + 15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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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20-1-10 22:28 编辑

  Prologue【無法綻放的花】

  「嗯……」
  透過樹葉灑下的陽光搔著艾可妮特,讓她張開了眼。
  「妳醒來了呀,艾可妮特。花烏頭之君。」
  一副和氣又溫柔的笑靨俯視著艾可妮特。
  美麗的黑髮傳來花兒的芬芳。漆黑的眼眸帶著濕氣,彷彿要使見者失魂一般,閃爍著雖妖豔但純潔的光芒。
  她是高貴十六花瑪亞利斯的公主,鈴蘭。和艾可妮特同年……應該是這樣沒錯,但這位少女散發出與年齡不相符、好似大人的氛圍。
  艾可妮特揉著眼睛──才終於想起自己剛才在幹嘛。
  她以鈴蘭的大腿為枕,睡起午覺。
  夏天的日照格外強烈,即使鑽過樹葉還是特別刺眼。艾可妮特為了逃開光線而轉身的時候,把臉埋進了鈴蘭柔軟的大腿裡。
  「嘻嘻,真喜歡撒嬌。」
  鈴蘭「啪躂」一聲闔上剛剛還在讀的書本,摸起艾可妮特的頭髮。
  「妳會被取笑的哦,艾可妮特,再明顯不過了。賢明的麗王六花之首、古老血族銀蓮花的公主大人居然這副模樣。」
  
  「哼……也沒有很奇怪吧。妹妹姊姊撒嬌很平常的。」
  鈴蘭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糟糕……艾可妮特這樣想著抬起頭,果不其然,只見鈴蘭的笑容凍得僵硬。
  「……對不起,說了這些。」
  「傻丫頭……因為有妳,我才沒辦法放心下來。」
  艾可妮特抬起頭,手摸著鈴蘭的臉頰。
  「我會讓妳幸福的,鈴蘭。如果妳得不到幸福,我艾可妮特可不能容忍。」
  鈴蘭張大眼睛,隨後她的眼神和緩下來,把自己的手交疊在艾可妮特的手上。
  「謝謝妳,艾可妮特。」
  她看似幸福地微微笑。艾可妮特看到她如此清澈的笑容,也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這一天,鈴蘭和父親瑪亞利斯卿一同造訪十三星樹(Dryad)
  是為了和銀蓮花王室成親而來。
  等艾可妮特的兄長克里瑟派勒姆回歸,便能執行成婚的儀式。唯一的朋友和唯一的兄長結婚,成為義姊。
  她只有在最一開始心有芥蒂,現在的她會誠心送上祝福。如果鈴蘭成為銀蓮花的王妃,那麼每一天都可以在一起了。
  然而──
  就在這時,有個人匆匆忙忙地跑進庭園。
  藍色的長袍是身為執政官的證明。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名少女,但毫無疑問她是星樹的太守,繼承高貴十六花德拉可之血的重臣德拉西娜。
  德拉西娜連護衛也沒帶,上氣不接下氣地筆直跑向這裡。
  「妳在這裡吧,艾可妮特……」
  她面色蒼白,明顯不是因為小事而來。
  「……怎麼了啦,這麼慌慌張張的。」
  德拉西娜鼓起信心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打消念頭。
  她對鈴蘭僵硬地點點頭。鈴蘭馬上就明白,站起身來。
  「我先失陪了。」
  「抱歉。」
  鈴蘭不安地看了看艾可妮特,但還是什麼都沒說,便快步離去。
  「到底是怎麼啦,德拉西娜,還把鈴蘭支開。」
  「妳冷靜聽我說。克里瑟派勒姆在人界失去聯繫了。」
  「────!?」
  她感覺彷彿喉嚨深處被插入了異物。
  「為什麼!?克里瑟派勒姆出了什麼事!?」
  「妳冷靜。克里瑟派勒姆乃禁樹園中歌頌為花的七劍之首,沒有人能殺得了他,即使是傳說中的調停賢者(Magister)也不能。」
  「那麼……」
  「『鐘擺』的藤蔓沒有接通,必定是『失蹤』了。」
  艾可妮特不禁愕然。她連眨眼都忘了,只是凝視著德拉西娜。
  不論是人界,還是教誨師的工作,對她而言還太遙遠。當然,她是知道基本知識的,包括教誨師任務中必須配戴「普利弗里希的鐘擺」,還有斷絕聯絡代表的意義。
  如果蓄意斷絕聯絡──可是大罪!
  「快……快派其他人去尋找他的下落!」
  「我已經派人去了。但是,如果他是憑藉個人意志選擇失蹤,我不覺得他會留下足跡。能追蹤到他的痕跡多半也沒留下,要追上去不是那麼容易。只要他是有心的,最好當他不會再回來了。」
  「唉,」德拉西娜嘆了口氣,以疲憊至極的模樣搖搖頭。
  「說不定這樣還比較好。即使強行把他帶回來,他還是會受到懲罰……」
  在人界故意失蹤可是大罪,而且克里瑟派勒姆應該是收到了靈廟的密令。如果放棄執行,免不了重刑。
  艾可妮特轉身,打算衝出去。
  「等一下!妳要去哪!」
  「我決定了!我要去找他!」
  「不可!妳想毀掉銀蓮花王室嗎!」
  她驚訝得呆站在原地。銀蓮花王室會毀掉?
  「我不准妳任性。如今銀蓮花的直系只有妳一人……五萬六千種眷族全部的命運都要靠妳的雙肩來承擔。」
  這番話帶有魔力。重壓「咚!」地來襲,肩膀一下子變得好沉重。
  「不准妳通過〈列柱迴廊〉。現在妳要聽話地在王宮謹慎行事。」
  「別說傻話了!在這種時候──」
  「就是因為這種時候才不得不為之。近期內妳必須在園丁會議上接受質詢。銀蓮花大概正處在微妙的立場吧。」
  「質詢……」
  「麗王的地位比妳想像的來得重大。『沒有負責人』這話是行不通的。稍有閃失,銀蓮花王室就會斷絕。」
  銀蓮花王室會斷絕?
  冥府開闢以來的名門,麗王確定為六花之前就存在的麗王。最為古老、最為強大的銀蓮花王室,會斷絕……!?
  她有種自己一個人被扔進黑暗之中的感覺。
  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
  如果哥哥就這樣不回來,艾可妮特只有繼承家督一途。
  Grammarlies原則上全部都是教誨師。即使是實質上可免除職責的貴族,要繼承家督還是必須提出「能勝任教誨師」的證據。【譯註:Grammarlies本作中譯為教誨師,指冥府人;漢字的「教誨師」屬於冥府人,負責在人界搜查犯罪並為罪犯烙上烙印。】
  克里瑟派勒姆有和她說過人界的事情,但大多都是聽來的,並沒有親眼見過人界真實的樣貌。關於教誨師的工作,她也只在課堂上聽過而已,只知道是專門找出人類汙穢部份的辛苦任務。
  這樣的艾可妮特要擔任教誨師?
  (──這種事怎樣都好!)
  最大的問題是,可能再也見不到克里瑟派勒姆了。
  他的笑容、嗓音和溫柔,都會永遠從她身邊奪去……?
  「關於這件事就說到這裡。我會瞞過瑪亞利斯卿。等這件事情調查完畢、園丁會議的質詢也結束後,我會親自告訴妳。」
  留下這句話後,德拉西娜便快步離開庭園。準備周詳的她應該是回到執政官官邸,開始在各方面著手了吧。
  杵在原地的的艾可妮特就像生根似的動也不動。
  (冷靜下來,艾可妮特。事情都還沒塵埃落定呢……)
  還不知道真相,不能確定克里瑟派勒姆是真的失蹤了。
  艾可妮特比什麼都不願相信。
  她的哥哥始終支持為孤獨所困的艾可妮特。
  溫柔地對著她笑的,最愛的哥哥、唯一的哥哥,竟然──
  把艾可妮特丟在冥府不管──
  在與鈴蘭的婚約即將成立的這個時候──
  搞什麼失蹤。拋棄冥府,當什麼「別的世界的人」。
  她想像不到這種事情。
  正因如此,為什麼哥哥會……?
  「……艾可妮特。」
  一道很顧慮的聲音傳來。明明是極為細微、小到快聽不見的聲音,艾可妮特聽來卻像在耳邊敲打銅鑼似的嚇得腳立起來。
  「怎麼了?不,很明顯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鈴蘭非常擔心地窺視艾可妮特的眼眸。
  鈴蘭擁有「映照心靈的鏡之毒(Apache)」,但她不會做出偷看艾可妮特心靈的行徑。她不是個會毫無理由讀取他人想法的卑鄙女人。正因如此,她還是相信艾可妮特,溫暖彼此的友情。
  ──因此,艾可妮特很煩惱。竟然要對這位朋友,這位唯一的朋友隱瞞秘密。
  艾可妮特垂下眼,以細如蚊蚋的聲音低語:
  「什麼都沒有……不,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但是,現在我不能說……」
  「……是嗎?」
  「不過,我一定會坦白的!所以,再等一下下……」
  鈴蘭寂寞地微笑著,但還是沒有勉強她,只是點了點頭。
  在這一刻,艾可妮特心中已經做好了覺悟。
  是啊,艾可妮特。答案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
  為了鈴蘭,我要──

  這一晚,艾可妮特造訪執政官官邸。
  接著,她跳過開場白,對德拉西娜說道:
  「我要成為教誨師。」
  「──但妳不是……」
  她打斷德拉西娜,蓋過她似的說道:
  「銀蓮花之名就由我來繼承,所以,我要成為教誨師。」
  「……麗王六花銀蓮花的公主,想從教誨師開始做起是嗎?」
  「只能這樣了。能獲取〈證明〉的只有麗王──而我也沒有可以倚靠的父母。官方要授與〈證明〉,最少一定要有九十九次的實務經驗沒錯吧?」
  「妳雖然是麗王六花的公主,但可不能享有特別待遇。妳必須和庶民一樣,在同樣的條件下做完同樣的任務。」
  「即使如此,我還是要做。」
  她把手放在胸口,宣告道:
  「我要繼承家業,然後──」
  把克里瑟派勒姆帶回來。
  不應該發生新娘沒辦法結婚的事情。
  所以,等我啊,鈴蘭。
  我一定會讓妳成為真正的新娘。

评分

参与人数 16轻币 +208 收起 理由
qicaiyunjian + 18 工作辛苦
错失太易 + 13 神马都是浮云
阿特雷特 + 15 工作辛苦
tyrant + 15 工作辛苦
咕哒咕哒人类恶 + 13 工作辛苦
夏雨冰虫 + 11 工作辛苦
angel4897 + 13 工作辛苦
opopo2981 + 15 工作辛苦
w8885980 + 15 感谢翻译
0WHan0 + 1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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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20-1-10 22:28 编辑

  Chapter 1【背叛者與叛逆者】

  Episode 05
  「祈──祝──!」
  宛如哭喊的叫聲隨著不絕於耳的回音響徹王宮的走廊內。
  此一怪聲的來源不是別人,正是桃原誓護。他肩膀上人偶大小的嬌小少女──伊諾塞茜婭,正摀著耳朵縮成一團。
  這裡是位於冥府十三星樹(Dryad)的銀蓮花王宮。
  誓護在這異世界的宮殿找尋妹妹,四處徘徊。
  和他擦身而過的僕人們一臉非難的表情看著他,但誓護毫不在意,只是不斷找著。
  「祈──祝──!妳──在──哪──」
  咚!後腦袋被敲了一下,怪聲便戛然而止。
  誓護面對如此劇痛,連慘叫都發不出,只能一聲不吭地在地上打滾了一陣。伊諾塞茜婭掉到地上,被誓護輾過來輾過去,發出唔唔的叫聲。
  在他滾來滾去的時候,疼痛好不容易開始減輕。他一面打滾,一面淚眼汪汪地仰頭,便看到一位抱著胳膊,一臉驚訝的美少女站在那裡。
  耀眼的美貌,無懈可擊的對稱,晶瑩剔透的肌膚充滿光澤,紅色的眼眸勝過世間一切寶石,銀色與紅色交雜的髮絲如絲綢般平滑。
  「艾可妮特我太驚訝了,驚訝到不能自己。」
  少女彷彿忍著頭疼似的以手扶額。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耶,誓護。只是稍微沒看到祈祝,別到處叫來叫去的。沒看到僕人很為難嗎?」
  「什麼『稍微』啊!說不定祈祝是被敵人綁架了啊!」
  「那是你杞人憂天了,誓護。」
  從艾可妮特身後,另外一位少女輕輕探出頭。
  她也是絕世美少女,華麗的金髮夾雜紫色,色彩看似有毒植物,卻有股難以言喻的魅力。她的身上散發出高貴的氛圍,說明她生來便為支配者。
  「阿札莉亞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啊啊,艾可妮特!我的愛人!」
  阿札莉亞無視誓護,摟著艾可妮特的脖子。
  她的手指在艾可妮特胸上轉來轉去,以鬧彆扭的語氣說道:
  「真是過分耶,居然默默跑掉了。」
  「我……我只是稍微離開一下而已。」
  艾可妮特不禁退縮,向後退去。但她只要退一步,阿札莉亞就會往前一步。受到如此緊密接觸,也只好望天了。從早到晚都這樣纏著,她也是束手無策。
  「哎呀,我不在意哦,不管妳去哪裡,都躲不過我的追蹤❤」
  阿札莉亞的異能是〈察覺之毒(Telegnosis)〉。只是區區一座星樹,認知的範圍經常能完全容納它。哪裡發生了什麼事,要找的人在哪裡,可謂瞭若指掌。
  (啊──原來是這樣嗎?)
  「哼……看來你終於懂了。」
  阿札莉亞注意到誓護的變化,露出看著笨蛋的眼神。
  是的,無論是誰都無法鑽過阿札莉亞的知覺。因此,要偷偷把祈祝綁走是不可能的。阿札莉亞應艾可妮特的要求,總是留意著祈祝的周遭。
  「你居然沒想到這件事,我太訝異了,桃原誓護。真是沒出息……這人在人界也總是這樣的嗎?」
  「平常就是這樣,只要跟祈祝有關,絕對不顧後果。」
  艾可妮特首肯。阿札莉亞越來越冷漠地,
  「太遺憾了,還以為你會稍微聰明一點……你這樣只是個愚蠢的變態罷了。」
  把污蔑的視線刺向他。雖然誓護有種想蹲在牆角哭的慾望,但還是讓自己打起精神,說道:
  「那麼,阿札莉亞公主,祈祝現在在哪裡?」
  「如果你是指你的妹妹,她在書庫裡哦。」
  一聽到書庫兩個字,艾可妮特的表情便不尋常地僵硬起來。
  「書庫?為什麼會跑到那種地方?」
  「我不知道。是不是想找一個能夠安靜下來的地方呢?」
  「唉~」艾可妮特嘆了口氣,從旁說道:
  「畢竟正值會對家人感到厭煩的年齡吧。對於死纏爛打到煩人,又是個妹控、沒人愛,還喜歡猥褻娃娃的危險男生更是如此,因為貞操會有危機哪。」
  「艾可妮特小姐慢著!貞操危機是怎麼──」
  「對不起我根本滿足不了誓護先生!」
  「等──伊諾塞茜婭!?這是什麼意思!?」
  瞎鬧了一陣後,誓護頹然喪氣。
  總覺得能夠明白祈祝的心情。
  上個月從鈴蘭一黨手中奪回祈祝後,誓護一直借住在銀蓮花的王宮內。
  從那時起,他不分晝夜總是跟在祈祝旁邊。這個行為和阿札莉亞一直黏著艾可妮特沒什麼兩樣。從艾可妮特的態度也能知道──這真的很煩人。
  祈祝說不定又喘不過氣了。
  目前祈祝的模樣有些奇怪。
  她太安靜了。雖然她本來就是個很老成的女孩,但與其說「老成」,不如說是突然裝成大人的感覺。有時候也能看出她採取和誓護保持距離的態度,就像現在這樣忽然不見蹤影,或是一下子沉默不語……
  「是嗎……原來我很煩人嗎……」
  誓護手撐著地面,消沉了片刻。
  「祈祝也長大了呀……咦?明明很高興,但眼淚……咦?」
  明明眼下同情他才是正確,艾可妮特卻一反常態地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妹控耶,噁男。」
  「真的,每天這樣死纏爛打,沒有比這更煩人的了。」
  「我可不想被阿札莉亞公主這樣說啊!?不是一丘之貉嗎!?」
  誓護擦擦淚,站起身來,蹣跚的踏出步伐。艾可妮特立刻看透他的目的地,對其怒目而視。
  「什麼嘛,結果還是要去書庫吧。」
  「我……我只是看一下情況而已。如果她真是在逃避我,我會悄悄離開的。」
  「怎麼?我不覺得你這樣的沒人愛遲鈍男,能看出祈祝討厭你耶。」
  今天可真夠受的了。誓護一邊被罵著蠢蛋、過度保護和其他各種言詞,一邊逃離似的離開現場。
  伊諾塞茜婭匆匆忙忙的跟著誓護。他抱起少女,向著書庫前進。
  「抱歉,誓護先生。我剛才好像惹艾可妮特公主不高興了。」
  「妳?為什麼?」
  「因為,呃……誓護先生最近都和我還有祈祝小姐待在一起……所以完全冷落了公主──」
  「啊,就是這裡吧,王宮的書庫。」
  其中一面沒有築牆的長廊中間。
  厚重的木製雙扇門主張著它的存在。這裡是歷代銀蓮花之王代替書房所使用,銀蓮花王室的知識寶庫。
  與阿札莉亞對決的時候,有一半受到破壞……但現在正修復成原本的模樣。教誨師之中有修復物體的異能者,只要條件齊全,便能分毫不差地重現出往昔的面貌。
  「……祈祝?」
  他戰戰兢兢地窺視房內。
  如果被拒絕了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她嫌棄……說不定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誓護雖然受到這樣的不安折磨,但還是走進書庫。
  書庫內充滿了安穩的寧靜。
  書本的味道即使在冥府也沒有很大的差別。彷彿霉菌和灰塵混雜在一起,卻不會讓人不悅的懷念味道迎向誓護。
  埋進牆壁裡的書架比〈古書店〉的還高。如字典般份量十足的書本有無數冊,深埋進書架裡。
  祈祝在房間中央,面對圍繞著書本的桌子,坐在一張大椅子上。
  深深陷進椅背中,雙眼緊閉。
  「她睡著了。」
  伊諾塞茜婭在他耳邊說道。如她所言,祈祝正發出小小的鼻息。
  眼角有點紅腫,好像揉了很多次。
  (是淚……痕?)
  受到衝擊的同時,「為什麼」「為何」的疑問也湧了上來。
  在之後非常短暫的時間內,誓護很是糾結。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絕不是值得嘉許的行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雖然他再明白不過……但他無法忍受。他無法抑制想要知道她為什麼哭的強烈衝動。
  誓護下定決心,將左手靠近嘴唇。
  「咦?誓護先生?」
  他無視伊諾塞茜婭,親吻戴在無名指上的神祕戒指──「普利弗里希的鐘擺」。
  耳朵裡只能聽到空間內的聲音。接著,如螢火般的光自各處升起。它發出藍白色的光芒,使過去的殘渣顯露出來。
  就這樣,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在名為書庫的螢幕上重現。

  Episode 01
  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的景象?
  乍看之下,書庫內的擺設和現在一樣,沒有改變。
  要說唯一的差別,便是坐在椅子上的人並非祈祝,而是一名男子。
  他的容貌嚴厲且美麗,看起來很年輕,但不知道實際年齡。滿是威嚴的側臉是成熟的大人風範,滿是憂愁的面容是滄桑的老人模樣。然而,他光滑的肌膚就像少年一般,沒有皺紋也沒有暗沉。
  男子的頭髮和艾可妮特一樣是頗為顯眼的銀色與紅色。
  他按著額頭,彷彿在忍耐什麼似的,用力閉上眼睛。
  「森緹佛莉亞……吾之王妃啊。」
  壓抑過的聲音摻雜嘆息吐出。帶有強烈苦澀,但聽起來十分美妙的聲音有種不可思議的色氣,與伊吹伶人的聲音相似。
  「為什麼……妳要……為什麼……生下那女嬰?」
  像是承受不住一般,他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再用力,用力到似要撕破衣服。
  「我要……詛咒她,森緹佛莉亞。詛咒從我身邊奪走妳的她……!」
  顫顫巍巍的背影看起來就像在哭泣。

  Episode 06
  「剛才的──難不成是上一代的銀蓮花之王?」
  不明就裡的動搖。誓護一邊感受著不知面貌的忐忑,一邊低聲道。
  「是……是的,他是艾可妮特公主的父親。」
  伊諾塞茜婭點點頭。
  他原先打算挑出最近發生的事情,卻呼喚出更久之前的往事。或許是感應到名為「眼淚」的扳機,又或許是如此強烈的感情殘留在這裡的緣故。
  「……欸,伊諾塞茜婭,森緹佛莉亞是?」
  「蘿薩=森緹佛莉亞,是上一代銀蓮花之王唯一的王妃──也就是艾可妮特公主的母親。」【譯註:Rosa Centifolia,百葉薔薇的學名,為薔薇屬之一種。】
  果然……誓護不由得閉上眼睛。
  「艾可妮特沒有姊姊也沒有妹妹……沒錯吧?」
  「咦?啊,是的,只有一位哥哥……?」
  「王妃因為什麼而過世?」
  「這個嘛……呃,因為衰弱……只有這個原因。」
  「……因為產後恢復不良?」
  她頷首。
  誓護伴隨絕望一同理解。
  銀蓮花之王詛咒的人就是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看過這副光景了嗎?她知道了……嗎?
  大概──是知道了吧。
  證據就是艾可妮特怎樣都不肯靠近這裡,躲避到不自然的程度。就誓護所知,艾可妮特只進來這裡一次,就在試圖破壞阿札莉亞儀式定理的那個時候。
  在剛才的時間殘滓(fragment)裡,沒有看到幼年的艾可妮特。或許可以假設,艾可妮特也和誓護一樣透過時間殘滓得知了這件事。這樣一想,艾可妮特會討厭它也是情理之中。
  存在受到父王否定、受到詛咒是無法動搖的事實。
  看到這個時間殘滓的艾可妮特一定傷得很深。
  誓護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
  前些日子的景象在腦海中復甦。

  Episode 04
  「沒錯哦,艾可妮特。借給我力量的人,就是妳的哥哥。」
  上個月,從鈴蘭手中奪回祈祝後──
  在大樓殘骸掩埋住的這個地方,誓護向艾可妮特揭露了一個秘密,艾可妮特的哥哥克里瑟派勒姆有給予協助的祕密。
  在夜晚的黑暗中也能看出,艾可妮特臉上明顯失去血色。
  艾可妮特說她會接受事實,她應該做好了相應的覺悟。但即使如此,被告知這項事實似乎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艾可妮特……妳的臉色很蒼白耶。」
  阿札莉亞從背後支撐搖搖晃晃的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說著「……我沒事」讓阿札莉亞退開。
  她沒有失了她的堅強。誓護見狀,再往前踏出一步。
  接著手爽快地伸向艾可妮特。
  「……幹嘛?」
  「我來帶路。我和他約好要見面,妳也一起來吧。」
  艾可妮特面露怯意地看向誓護。
  接下來要見面?和克里瑟派勒姆?
  阿札莉亞像是要保護直發抖的友人似的接近。
  「你說要和『失落的麗王』見面?拋下冥府的人事到如今才想要現身?」
  「沒錯,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兄妹之間發生過什麼……但艾可妮特的哥哥說想和她見面,有話想告訴她。」
  突然,艾可妮特轉過身去。
  她推開阿札莉亞,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艾可妮特?妳要去哪?」
  「……我要回去了。」
  「咦?但是妳和妳哥哥……」
  「我沒必要……見他。」
  「慢──慢著,艾可妮特!」
  誓護匆忙追上前去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他以為艾可妮特會嚷著「別碰我!」把誓護的手甩開,但她只是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
  細微的顫抖透過她的手腕傳來。
  仔細一看,她的肩膀也在微微發抖,幅度極小。如果一不小心碰到,可能就會壞掉、粉碎。
  誓護小心翼翼,盡可能溫柔地說道:
  「妳真的不要見他嗎?妳看起來很在意。」
  「就說不要了嘛!跟你沒關係吧,很煩耶!克里……那個男的……」
  她為了藏住表情而把臉轉開,強烈得有如悲痛地叫道:
  「說我隨便怎樣都可以!」

  Episode 08
  (是這麼回事……艾可妮特固執到反常……)
  誓護手托下巴沉思。
  我隨便怎樣都可以。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誓護所知的克里瑟派勒姆──伊吹伶人既誠實又溫柔。
  比任何人都還要關愛妹妹,總是從背後照看在人界艱苦奮鬥的艾可妮特,有時甚至直接給予幫助,悄悄地持續守護她。
  這樣的伶人應該不會對艾可妮特說出「隨便怎樣都可以」這種話──
  想到這裡,某個情景在腦裡重播。
  深深埋藏的記憶片段;當時還不了解意涵,難以理解的片段。
  那時正值嚴冬,他帶著艾可妮特和祈祝前往〈糖果屋〉,為了參加甜點公司策劃的情人節活動。
  艾可妮特在那裡使雷電暴走。
  神祕的時間殘滓(又或許只是幻影?)讓艾可妮特強烈動搖,擾亂她的精神平衡。
  那個時候,震撼艾可妮特的情景。
  一名頭髮和眼瞳顏色與艾可妮特相同的青年確實這麼說過:
  『可以哦,這種事情隨便怎樣都可以。』
  如今回想起來,那名青年就是伶人!
  伶人過去果真說過這麼過分的話……
  「誓護先生!外面!請看外面!」
  伊諾塞茜婭的呼喊將他拉回現實。
  外頭的走廊一片慌亂。透過大開的門,可以看到士兵們來來往往。伊諾塞茜婭指向更遠處,從沒有牆壁的那邊可以看到的地平線。
  一望無際的沙漠。夜色將近的天空無比美麗,最亮的星星正閃爍。
  在這美麗的世界中。
  「是靈廟的軍艦!快準備!」
  如同士兵們吼出的話語,小小的點──巨大的飛船飄浮在其中。

  Episode 07
  執政官官邸的辦公室。
  十三星樹(Dryad)的「臨時」執政官奧德拉把手抵在辦公桌上咬著大福。
  他罕見地露出了憂鬱的表情。如今氣場黯淡無光,連延展的大福好像也沒有以往那麼長了。
  傲慢無禮的他身上絕不會有的謙遜眼神向前方看去。
  辦公桌前有一名美麗的女劍士。她怒氣沖沖地在奧德拉面前走來走去,粗暴地踩著反覆的步伐。
  「真是的,最近的阿札莉亞大人究竟在想什麼!」
  女劍士──艾克蕾爾終於把怒氣全部發洩出來。
  「眼下是從政務中解放的大好時機,卻不分晝夜黏著艾可妮特大人──不對,這個也罷了,我不介意。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也就是說,總而言之……是精神準備的問題!」
  明明沒有受到指摘,卻微妙地紅了臉,重新說道:
  「前幾天那件事也無法忍受!縱使是為了搭救艾可妮特大人,但不帶任何護衛便隻身前往人界也太……!」
  「我懂妳的心情哪,前輩。」
  「別叫我前輩!」
  「妳為什麼在這吵嚷不休?要自言自語,給我去別的地──」
  「你這傢伙也是!為什麼發下往人界的通關許可!」
  真是自尋煩惱。變成矛頭目標的奧德拉不由德摀住耳朵。
  「那位是杜鵑花的當家吧?本大爺可不能置喙。」
  「那為什麼沒讓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能陪同了!」
  「那邊有誓護,沒有這個必要。」
  她打算繼續回嘴,但還是停了下來。
  應該會有人認為剛才奧德拉的發言是評價過高吧。「不過是個類人」不可能保護得了麗王。
  然而,事實上阿札莉亞毫髮無傷地平安歸來。
  艾克蕾爾狠狠咬牙,憤怒地轉向一旁。
  雖然覺得這樣很可憐,但她的那副表情勾起了奧德拉的嗜虐心。他嘻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因為最喜歡的阿札莉亞大人完全不理睬妳,整天在那些人周圍轉來轉去,讓妳陷入嫉妒之中了嗎?」
  「什──」
  是被說中了嗎?艾克蕾爾就像火燒起來似的怒火中燒。
  「別開玩笑了!你這想法太低俗了!我現在就把你砍了!」
  她猛力拔出腰間的劍。奧德拉俐落地閃避,抓住大鬧的艾克蕾爾手腕,就這樣把她按在牆上。
  「你、你這傢伙……」
  「妳好吵哪,信不信我堵住妳的嘴巴?」
  「笨蛋……別開玩笑了,我要宰了你!」
  與充滿威勢的話語相反,艾克蕾爾把臉轉向一旁,雙頰染上羞恥的色彩。
  頸子有股令人顫慄的色氣,但要是一時鬼迷心竅而捉弄她,下場可是慘不忍睹。就在奧德拉一面苦笑一面打算放開艾克蕾爾的這個時候。
  「艾克蕾爾……」
  彷彿算好時機一般,有一個人進入辦公室。
  讓人很想稱之為半裸的薄紗衣裳十分惹眼。雖然是和艾可妮特差不多年齡的青春少女,但也是名優秀的武官。
  「蘇維妮爾!」
  艾克蕾爾大吃一驚。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妳想像的那樣!哎,沒有意義的誤會就免了!我跟他絕對不是妳想的那種關係!」
  蘇維妮爾歪了歪嬌小的腦袋,露出好像明白又好像沒明白的表情。
  接著,她遞出手中的手鏡。
  「從靈廟……發來了要求停泊許可的藤蔓。」
  「噢,靈廟終於派使者來了嗎?」
  奧德拉愉悅地笑著,放開艾克蕾爾。
  「就由身為太守的我登場吧。對方是誰?」
  之後,聽到蘇維妮爾回答的奧德拉也睜大了雙眼。

  Episode 09
  漆黑的軍艦進港僅僅十幾分鐘後。
  靈廟的使者進入銀蓮花王宮的〈謁見間〉。
  等在那裡的人是銀蓮花一方的眾領導人。
  艾可妮特坐在中央的玉座上,她的旁邊也放了一個玉座,阿札莉亞便坐在上頭。往下一階的地方坐著奧德拉,艾克蕾爾站在一旁。於左右兩旁待命的人是柃為首的將軍們。蘇維妮爾也在場。
  誓護也混在一眾將軍裡列席。當然,他有帶著魔書。
  Aegis在手邊,有身經百戰的勇士圍住他,隔壁房間的祈祝也有護衛保護。即使如此,他的心臟還是砰砰狂跳個不停。
  不安壓迫胸口。
  即將現身的人是冥府最高權力者斯崔克諾斯的使者。
  尚不清楚使者的來意,但恐怕和眼下的戰局有所關聯,不可能有其他的目的。雖然明白這點,但還是有一股不安感壓在身上。
  萬一這牽扯到祈祝的〈罪〉呢?
  在她小時候的某一天,她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誓護一直隱藏這件事,艾可妮特也放過了祈祝。
  但是,千秋刀真已經得知了這項〈罪〉。
  當然,也知道艾可妮特饒恕了祈祝的〈罪〉。
  他可以以「我要把妳們兩人的〈罪〉告訴其他教誨師」來威脅她們。如果千秋真的實行了這個點子──靈廟會趁機非難艾可妮特吧。教誨師犯下不應該有的背信行為,一定會受到聲討吧。如果這件事公諸於世,造反的正當性也會被打上問號,說不定會害艾可妮特失去民眾的信賴。
  現階段還沒聽說類似的傳聞。但是,斯崔克諾斯未必沒有這個情報。
  他屏住呼吸等了片刻。現身的使者是一位惹人憐愛的少女。
  她比艾可妮特還年輕,倒不如說是個小女孩比較好。雖然外表是十二、三歲,但散發出沉著冷靜的氛圍,帶有一股威嚴。
  她的雙眼閉著,腳步卻十分確信。她的額頭上,一顆好似黃寶石的金色寶珠正發著光,似乎是這個寶珠給予她視力。
  使者落落大方地走在紅色地毯上,在眾人面前垂首。
  她以沒有過分用力也沒有膽怯的清晰嗓音打招呼:
  「花烏頭之君,見汝十分安好,吾深感榮幸。」
  「……一點都不好。」
  看來她忍耐不下去了。艾可妮特的嬌小嘴唇裡吐出了讓人懷疑王族品性的發言。她不小心說出來也是沒辦法的。艾可妮特改變態度,手托著腮、翹起二郎腿,以傲慢的態度說道:
  「妳還真敢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哪,德拉西娜。」
  德拉西娜!這位教誨師就是德拉西娜嗎!
  誓護再次觀察這位使者。
  套用軋軋的說法,「她就像艾可妮特的養母」。她是這座十三星樹(Dryad)的前任太守。想像中是年老的模樣,沒想到居然是如此年輕……
  細小的雷電流過艾可妮特的肌膚。但是,德拉西娜只是露出沉穩的微笑,
  「看來吾之所言使汝心情不佳,請原諒吾之無禮。」
  她的器量還真大,很乾脆地就讓這件事算了。
  氣勢受挫的艾可妮特讓雷電散去。接著,她或許是稍微冷靜了點,
  「哼……如果只是要我聽,且聽無妨。斯崔克諾斯所求為何?」
  「議長閣下他──」
  德拉西娜說到這停了一下。
  緊張感自然而然高漲。不對,是有意圖地讓它高漲的吧。
  誓護了解到對手的安排,喉嚨乾渴起來。帶著汗水的手緊緊握起。
  靈廟究竟會有什麼動作?
  如果靈廟希望和談,那艾可妮特的安全便得到確保。
  照誓護的計劃進行,拯救叛逆者艾可妮特。在真正的意義上,也能實現銀蓮花王室的復興了吧。
  德拉西娜果然露出高雅的微笑,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議長閣下希望能與銀蓮花王室,還有杜鵑花王室談和。」
  氣氛和緩下來。
  某個人發出安心的吐息。誓護也跟著放鬆下來──並沒有。
  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波紋在誓護的內心擴散。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會出事。或許……是最糟糕的發展!
  「但是,我等有條件。」
  艾可妮特驚訝地蹙眉,催促她說下去。
  「我洗耳恭聽,說吧。」
  「叛逆者艾可妮特將永遠監禁。」
  「────!」
  「獨自一人在煉獄度過餘生。」
  將軍們當場僵住。他們的怒氣劈哩啪啦地高漲,空氣一下子緊繃起來。
  德拉西娜的發言事實上等於宣戰布告!
  誓護的心也如燃燒般熾熱。
  把艾可妮特打入大牢──
  永遠?獨自一人?
  這派胡言是發自真心的嗎?
  然而,德拉西娜完全沒理睬激動的將軍們。她僅是以讓人感覺老道、沉穩的語調淡淡地續道:
  「若是如此,銀蓮花眷族五萬六千種、十三星樹(Dryad)的一切住民、杜鵑花王室及其臣屬、奧德拉閣下與一切叛逆之徒──將不問罪。」
  以艾可妮特的自由換取所有人的赦免。
  少頃後,艾可妮特面無表情地詢問這項提案是否有接受的價值:
  「……十三星樹(Dryad)將會如何?」
  「作為自治區納入園丁會議管轄。」
  「……是嗎?」
  她忽然嘲諷似地放鬆嘴角。
  「哼,想都不用想。好啊,這個條件,接受──」
  「是不可能的!」
  某人如丟擲般喊道。
  是阿札莉亞。酒紅色的雙眸閃過憤怒的火焰,她站起身。
  「請原諒我在使者面前表現意見的無禮行為,銀蓮花之王。作為聯軍其中一位麗王,我必須如此。我等杜鵑花家絕不會接受如此愚弄人的條件。」
  接著,她看向自己的衛士。
  「艾克蕾爾,我允許妳發言。身為杜鵑花家的將軍,請陳述妳的意見。」
  「恕在下僭越,在下艾克蕾爾──」
  艾克蕾爾英勇地挺胸,徹底是武人模樣地斬釘截鐵道:
  「在下認為將陛下的友人交出去並非正義之舉。」
  「本大爺是十三星樹(Dryad)的現任太守,也聽聽本大爺的意見吧。」
  艾克蕾爾身旁的奧德拉大膽地續道:
  「本大爺從未聽過如此愚蠢的笑話,就把它加在本大爺的傳說裡吧。」
  以柃為首的一眾將軍都對德拉西娜投以無言的敵意。這是堅決拒絕和談條件的構圖。
  現場散發出近似殺氣的激動氛圍。即使受到十幾人的敵意注視,德拉西娜依然泰然自若。不如說,艾可妮特才是一副狼狽。
  她的嘴唇一張一合,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放棄了。在使者面前被他們進諫很不好意思吧。這雖然暴露出我方意見並未統一,但最重要的是他們景仰艾可妮特的事實。
  「來自異世界的客人啊,你怎麼想?」
  突然被問到,讓誓護大吃一驚。
  金黃色的寶珠筆直凝視誓護,眾人的視線也聚集過來。他可不能沉默不答。誓護認清事實,以率直的心情答道:
  「如果大家的安全可以得到確保,我覺得接受也沒問題。」
  剎那間,室內的空氣沸騰了。怒氣與失望升高了壓力,壓在誓護身上。連他口袋裡的伊諾塞茜婭也對他投以責難的視線。
  他們的反應鼓舞了誓護。他不由得微笑,在他們怒吼出來之前,
  「但是──我一定會親手拆了關住艾可妮特的監牢。」
  德拉西娜露出微笑。她看著有點滿足,是錯覺嗎?
  她挑釁地環視眾人後,再次詢問艾可妮特:
  「那麼,交涉決裂……吾可以這樣認為,沒有問題吧?」
  艾可妮特一下子答不上來。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默。或許她很是猶豫。
  然而,艾可妮特如果又回答「接受」,其他人一定不會同意吧。身為王該有的判斷,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
  她打破沉默,頷首道:
  「雖然千載難逢,但我要拒絕妳的提議。」
  「是嗎?」
  艾可妮特站起身,手頂胸口,強而有力地說道:
  「我們要貫徹我們的正義。聽好了,德拉西娜。我們之所以對抗靈廟,是因為我們並不負於靈廟。想以叛逆大罪冤枉正確之人並處刑,神是不會容許的。」
  「吾明白了。那麼,吾會如此告知議長閣下。」
  她彎腰行禮。德拉西娜轉過身,打算就此離去。
  「等一下!」
  艾可妮特不自覺地喚道。
  她試圖蠻橫地叫德拉西娜──但沒能做到──窮追不捨般地問道:
  「說真話。妳真的向斯崔克諾斯投降了?」
  「汝之所言甚為奇妙。賢者聚集的園丁會議──服從他們的決定乃理所當然,是生為教誨師的義務。」
  艾可妮特無話可說,只是咬住嘴唇,站在原地。
  相對的,德拉西娜則是十分從容。她露出柔和的微笑,
  「那麼,下次就在戰場上相見。」
  她這樣說道,不等艾可妮特允許便離開〈謁見間〉。
  艾可妮特聚精凝神地凝視她遠去的嬌小背影。誓護一眼便明白她的眼神中沒有憎恨。
  就這樣,彼此之間的嫌隙還未解開,與使者的謁見便結束了。

  Episode 10
  繪有紅色徽章的漆黑船身越來越遠。
  德拉西娜乘坐的靈廟船艦,一邊沐浴在燃燒的夕陽下,一邊向西飛去。
  艾可妮特站在王宮陽台,仰望漸行漸遠的船影。
  誓護不小心把她想成被拋棄的小狗,趕緊搖了搖頭。艾可妮特如今是麗王,把她比喻成小狗是非常失禮的。
  「艾可妮特公主忍耐很久了呢……啊!對不起我這蟑螂居然一副什麼都知道的口氣!」
  伊諾塞茜婭在誓護的口袋裡因自我厭惡而不斷扭動。誓護把這樣的她抱起來,
  「抱歉,伊諾塞茜婭,在這等一下。」
  輕輕放在陽台入口的地上。
  「阿札莉亞公主也麻煩了。我一個人過去,可以吧?」
  誓護沒回頭便問道。在他背後,同樣看著艾可妮特的阿札莉亞以罕見的奇妙嗓音說道:
  「哼……沒辦法了。我沒有安慰她的資格。」
  得到她的體諒後,誓護一個人走向艾可妮特。
  感覺很寂寞的背影。誓護站在她身後,猶豫了片刻。
  艾可妮特的肩膀看起來比平常更纖細、更無助。要是粗暴對待,一定會壞掉的。
  「……德拉西娜她呀。」
  艾可妮特突然開口道。
  出乎意料的堅強嗓音。她或許是生氣了,她以痛罵似的語調痛快地說道: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哦,壞心眼、愛說教、又囉嗦,完全不聽我說話,什麼事都擅自決定,一副監護人的樣子。」
  語尾變得很奇怪,話說到一半便突然停下。
  艾可妮特的肩膀直發抖。
  她好像支撐不了體重似的向前倒去,額頭抵在陽台的扶手上,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我……」
  她以如今變成清楚的哭腔低語道:
  「因為我淨說些任性的話……讓她感到困擾……」
  從纖細的喉嚨裡,洩出無法抑制的嗚咽。
  「所以……她討厭我了吧……?」
  艾可妮特緊閉的雙眼裡滴滴答答地流下眼淚。眼淚的水漬在她的腳邊一個點一個點地擴散開來。
  誓護從沒見過如此沒有防備的艾可妮特和她哭泣的模樣。
  ──不,只有一次。在〈點心屋〉變成幼年少女的模樣那時。
  就像喪失記憶的那個時候一樣,變得同樣幼小的艾可妮特為悲傷而顫抖。
  「要和……德拉西娜戰鬥……我做不到。這種事,我不要……」
  她搖著頭,幾次又幾次。
  誓護的胸口揪得緊緊的。看著這樣的艾可妮特,實在太痛苦了。
  為衝動所驅使的他走向艾可妮特,輕輕抱住她的肩膀。
  明明瘦得能摸到骨頭,卻很柔軟,而且纖細得令人驚訝。
  即使誓護把她抱進懷裡,她也沒有像平常一樣推開誓護。艾可妮特順著他的舉動,把額頭按到他的胸口上,接著──
  「嗚哇啊啊啊……!」她大哭了起來。
  就像總是忍耐、壓抑著的情感一口氣噴發出來似的。艾可妮特的堤防潰堤,眼淚毫不停歇地湧出。
  又過了多久的時間呢?
  或許因為哭得痛快,稍微冷靜了一點,艾可妮特突然安靜下來。嗚、嗚,她一邊抽泣,一邊在誓護的胸口處問道:
  「我……該怎麼辦才好……?」
  艾可妮特呼出氣息,胸口有點癢。
  她往上看著誓護。看到她為不安而動搖的眼眸,誓護的心中徹底充滿甜蜜又熾熱的感情。
  我想要保護她、引導她。
  想要背負她背負的一切,感覺就要輸給這股誘惑。
  但是,誓護咬緊牙,拂去這股慾望。
  接著,他以好似拒絕的沉靜嗓音如此說道:
  「要做決定的是妳喔,艾可妮特。」
  他把手放到艾可妮特肩上,使她離開誓護的胸口。
  「因為妳是國王大人了,妳要自己決定才行。」
  艾可妮特又露出皺成一團的哭臉。
  「你太壞心了……我明明就這樣……受到傷害了……!」
  「妳說得對,但是,能做決定的只有妳。」
  他露出盡全力展現溫柔的微笑。
  「這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會全力服從妳的決定。」
  「────」
  「剛才的情形妳也見到了吧。大家都有為了妳捨命戰鬥的覺悟,沒有人想要犧牲妳以換取自己的生存。」
  這番話傳達給艾可妮特了嗎?
  艾可妮特垂下眼,看著腳邊。
  然後她抬起頭,遠眺開始閃爍的群星。
  「……真的很壞心耶,大家都是。」
  她揉了揉眼角,帶著僵硬的笑容看向這裡。
  「既然演變至此……也只能戰鬥了。」
  「沒錯。」
  誓護也笑了笑,用力點點頭。
  「桃原誓護雖然只是個無力的人類,但如果需要的是智慧,我就借給妳。」
  「……你有什麼主意嗎?」
  「艾可妮特,妳──」
  誓護輕拍艾可妮特的肩膀,輕聲問道:
  「有發動侵略的覺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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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20-1-10 22:25 编辑

  Chapter 2【決戰前夜】

  Episode 11
  這一晚,銀蓮花王宮的餐廳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晚餐會。
  打磨得十分光亮的地板上放了一張能容納二十人的大餐桌。純白的桌布反射燭台的光亮,閃耀得眩目。
  這座大餐桌前,集合了以艾可妮特為首、阿札莉亞和誓護及一干重臣們。是和剛才迎接德拉西娜時相同的陣容。
  因為誓護的提案,便和晚飯一同進行。
  在此之前,銀蓮花之王雖然有和賓客同席,但從未和武官與衛士同席過。當然,如此多的人圍在餐桌前也是從來沒有過。除了酒宴和舞會以外,這是前所未有的大規模、超乎規格的晚餐會。
  艾可妮特在與王族集會不同的意義上感到緊張。她不知道該如何在餐桌上和臣子們相處。不知道要進行怎樣的對話、要有怎麼樣的舉止才好。
  即使如此,儘管有些僵硬,但在用餐的過程中……她明白了。
  這樣還不壞。氣氛緩和下來,主從之間的高牆也比以往低了一些。尷尬得到緩解、自然而然親近起來的這股感覺。可以說,這就是互相確認團結的儀式──對現在的自己人來說,或許是必要的。
  餐點從金穗花果實釀造的酒開始,接著是嫩芽與嫩葉的沙拉和雞骨熬成的湯。主菜是星樹豆製成的肉醬(pâté),口感和肉一模一樣。
  每一樣料理都香氣十足,很是美味。料理使用了大量人界的辛香料,談話的配料也不缺了。
  甜點則是水果塔,和誓護當時製作的一樣。
  恰到好處的甜味令人愉快。平靜了艾可妮特因德拉西娜突訪而暴躁的精神。
  不久後餐點用畢,滿足的氣息正洋溢時,
  「那麼,誓護啊。」
  開啟話題的人是奧德拉。豪邁的大口喝下果酒,環視眾人之後,開始進入正題──軍事會議。
  「料理是還不錯……但本大爺的飢餓感早就到最高峰了。你差不多該說明一下了吧。你對靈廟的企圖有何看法?然後你想怎麼應對?」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誓護身上。他的問題也代表了眾人的看法。
  要怎麼對付靈廟的侵略?防衛線要設置在哪裡?是國境線上,還是星樹中?這應該是艾克蕾爾和柃等武官最在意的問題。
  阿札莉亞也對誓護投以測試般的眼神。
  誓護或許是已經和伊諾塞茜婭討論過了吧,他們倆對彼此點了點頭後,
  「冥府有個叫做禁樹園的組織對吧?」
  從一個奇妙的地方切入話題。
  不愧是奧德拉,直覺十分敏銳。就這麼一句話,他便看透了誓護的盤算,勾起一邊的嘴角,露出充滿野性的笑容。
  有種不好的預感。艾可妮特不禁讓握著杯子的手指施力。
  「雖然我很難理解,但自古以來,教誨師(Grammarlies)們也會爭奪霸權,因此有必要控制戰亂。禁樹園便是穩定秩序、鎮壓叛亂的存在──也就是『政府的戰力』沒錯吧?」
  誓護一面確認周遭的反應,繼續說道:
  「他們的根據地位於第二星樹(Tovis)這座都市。它位於十三星樹(Dryad)的西方,四面八方皆是各國的首都,也就是所謂的『中央』──有延伸四方的的航線,是交通的要衝。我有點意外,你們的飛行船並不是哪裡都能飛,只要離開航線,就不能正常航行對吧?」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誓護果真想出了意想不到的計畫。
  奧德拉露出無畏的笑容,艾可妮特則是說出了令人害怕的言論:
  「也就是說,你想要攻佔禁樹園?」
  「是的。」
  嘩──武官們開始議論起來。
  連柃也微微抬起頭,面露驚訝。
  這豈是迎擊靈廟的侵略,根本是打算主動出擊!
  「這太荒謬了!」
  艾克蕾爾有如下意識脫口而出般叫道,接著又惶恐地看向阿札莉亞和艾可妮特:
  「十、十分抱歉,我逾越分際了。」
  「沒事,艾克蕾爾,妳繼續說。」
  受到阿札莉亞催促的艾克蕾爾再次看向誓護:
  「杜鵑花家的領地,已被羅比尼亞、罌粟花和天南星三家攻陷。也就是說,他們的軍隊已經在距離如此靠近的地方集結,而我方的戰力連對方的一半也沒有。要在這個狀態下發動攻勢──你沒瘋吧?」
  意見相同的武官們也對彼此點了點頭。
  眾人皆懷疑誓護,連艾可妮特也困惑不已。但是,餐桌前還是有兩個人面不改色,就是奧德拉和阿札莉亞。
  也就是說──他們應該也得出同樣的結論了。
  三個人都斷定攻陷禁樹園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三人皆是智者,若這三人都得到了同樣的結論,那它應該就是最好的方案才對。
  「當然,我神智很清楚。」
  誓護以沉穩的聲音肯定:
  「我聽說杜鵑花家已經失去了城市。如果發動攻擊的那夥人繼續進軍,來到這座星樹──就很難防守了。我有說錯嗎?」
  「所以我就在問你該怎麼避免啊。」
  「杜鵑花家的主力駐紮在這座星樹中,只要集結我方的戰力……就能早對方一步得到更加堅固的要塞。不會被輕易奪回,結實的城堡。」
  「我就是無法理解這點!什麼人都攻不下來的星樹(城堡),你是打算怎麼拿到──」
  「她的疑問很有道理。禁樹園是冥府的支柱,不會如此容易被攻佔。你要怎麼解決這個難題,誓護?」
  奧德拉接在艾克蕾爾後面對誓護問道。與其說是自己的疑問,不如說是要他回答眾人的疑問般,代表大家提問。
  「禁樹園有三重防護──那麼,你要怎麼對付?」
  三道防護。這點艾可妮特當然也有所聽聞。
  這正是第二星樹(Tovis)堅不可摧的原因。
  地上的牆壁。
  空中的火柱。
  還有七劍花者。
  地上的牆壁就是指城牆。巨大且堅固,飛船不可能突破。
  如果跨越了它──接踵而來的將是空中的火柱。猛烈的對空砲火。
  接著,即使連這一關也突破,想方設法入侵星樹內部後,那裡會有受人歌頌為冥府最強的戰士們,七劍花者。
  備齊三道防線後,第二星樹在幾千年間完全沒被佔領過。在少少幾次戰爭中,它總是排除了侵略的力量。
  誓護要如何攻下這樣的要塞呢……?
  艾可妮特懷抱期待與不安兩種感情看著誓護。
  然而,誓護背叛了她的期待,
  「很遺憾地,我的計策還沒完成。最一開始的『城牆』就把我擋住了。」
  突然說出這種靠不住的話來。但是,地上的牆壁確實又高又厚。
  首先,它的高度超過帆船的高度限制。帆船倚靠瑪那的流動浮起,瑪那的風吹在風帆上使船前進,並不能無限制地提升航行高度。
  地上的牆壁構造和星樹相似,是以瑪那為材料建築而成。它擁有自我保衛能力,只要放著不理它,它就會復原成最初設定的模樣。
  要在它上面鑿出一個洞,必須要使用大規模攻擊,但它一會兒又會恢復。要鑿出一個足以讓船隻通過的大洞,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
  不論是跨越或是破壞,都無法辦到。
  「我想要知道跨越那道城牆的方法。我認為只要能通過這關,就能奪下第二星樹。」
  誓護朝伊諾塞茜婭使了個眼色,對奧德拉投以含有深意的視線。
  「國王,如果是你──如果是你們,就可以化不可能為可能。」
  「難不成,你……」
  這是某種暗號嗎?奧德拉似乎是察覺誓護的意圖,面有難色。
  「……竟然把這種差事丟給本大爺,你還是一樣厚臉皮,就成為本大爺傳奇的一頁吧。」
  接著,奧德拉轉過頭,詢問阿札莉亞。
  「蘭躑躅之君可有妙方?」
  「很可惜的沒有。」
  阿札莉亞毫不留情。奧德拉嘆了口氣。
  那可真是一聲深深的嘆息。
  「真是讓人提不起勁啊……確實,有方法可以讓船跨過那道圍牆。」
  他的模樣就像是在忍受頭痛似的。他很罕見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唉,真的提不起勁啊……」
  「快別這麼說,請借予我們力量吧。我和伊諾塞茜亞都判斷是我們三軍的王之中最值得信賴的人了。」
  誓護掛著笑容催促道。奧德拉在眉間擠出皺紋,搖了搖頭。
  「我打從心底不想幹這事。從來沒有人讓我感到如此地不快,居然能讓本大爺嘗到這樣的痛苦……就成為本大爺傳奇的一頁吧。」
  在一頓哀嘆、埋怨和拖拖拉拉後,奧德拉彷彿死心般地說道:
  「花烏頭之君啊。」
  突然被叫到的艾可妮特吃了一驚。
  奧德拉一副愁眉苦臉,以完全不像他的軟弱聲音說道:
  「如果本大爺沒能活著回來,妳替我蓋座廟,供奉大福給我。」

  Episode 12
  飛船乘風前進。
  誓護待在分配給他的客艙,心不在焉地看出窗外。
  早晨的天空依然是深沉的藍色。空氣十分清新,能看到遙遠地平線的彼岸。
  這是誓護第一次搭乘飛船航海。
  前進的感覺比起船舶更像是飛機。至少,安定感不如渡輪。偶爾出現的氣流會擾亂航行,突如其來的暴風會搖晃船身。
  但是,大致上還是很舒適,也沒有暈船。
  僅僅兩個晝夜,究竟飛過了多遠的距離呢?這飛船不但坐得舒服,連速度也足以媲美飛機。若眼前的風景換成地球,想必已經繞過半圈了……
  (祈祝沒事吧?)
  只要阿札莉亞在祈祝身旁,就不怕有什麼麻煩……雖然他心裡很明白,但還是會擔心留下來看家的妹妹,無法冷靜。
  『誓護,你醒著嗎?』
  艾可妮特的聲音突然透過「鐘擺」傳來。
  『很快就要到了,快上來。』
  他急急忙忙地打扮、洗臉,前往掌舵室。
  船長以下的眾船員正在掌舵室裡,此外還看到了奧德拉和艾可妮特的身影。
  大家都眺望著前方。誓護也向前看去,隨後為眼前所見之物的龐大所折服。
  在飛船的行進方向上,一座富麗堂皇的星樹矗立於極為接近的地方。
  它的樹幹彷彿好幾棵樹聚集並扭成一束。樹型宏偉得完全不輸十三星樹(Dryad),其張開枝椏的模樣就像撐起天空的巨人。
  它是十一星樹(Erfurt),是奧德拉的故鄉,也是天南星王室的首都。
  這裡的街道格局和銀蓮花的領地有很大不同。建築物皆是木造,融入星樹的蒼翠之中。雖是木造,建築技術卻精湛得令人嘖嘖稱奇。四處都是巨大的高塔和穹頂建築等大型建物,組成富有立體感的構圖。
  「艾可妮特大人,停泊許可已經發下了。」
  船長報告道。奧德拉聽到這句話,無力地垂下肩膀。
  「哎呀哎呀……居然發下來了嗎?」
  艾可妮特挨近誓護,輕聲地悄悄說道:
  「以前是發生過什麼事嗎?看奧德拉討厭成這樣。」
  「哎,每個人都會有不擅長應付的人嘛。」
  「但是,這樣真不像他。連他都這個樣子,害我也緊張了好嗎?」
  「有我在呀。要是有個萬一,Aegis會保護妳。」
  「哼……光說漂亮話的男人。」
  艾可妮特雖然扭向一邊,但還是喜形於色般地小聲笑著。
  不久後,船的速度減緩,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進入港口。
  他和奧德拉、艾可妮特一同看準時機從甲板上走下。
  隨後,令人想到南國的熱氣包圍住誓護。濕度很高。明明還是清晨,空氣卻已經帶有熱度了。
  彷彿象徵此處的氣候似的,連星樹的綠色也很獨特。葉子的形狀好像椰子葉,有股熱帶植物的風情。
  奧德拉帶頭落在木造的跳板上。接著是四名武官(奧德拉的「手下」兩名、銀蓮花的將官兩名)、艾可妮特和誓護這樣的順序。
  因為在敵國的境內,所以護衛是最小限度。不過,奧德拉是一騎當千的戰士,艾可妮特是麗王六花之一,至於誓護,則是擁有一切魔術盡能消卻的魔書Aegis,可說是十分充足的戰力。
  不可思議與好奇的視線迎向他們一群人。天南星軍排成一列,注視著叛逆一行人。
  一位女子自這群士兵中走上前。
  「我來迎接您了,花烏頭之君。」
  女子對「叛逆」艾可妮特毫無輕視之意,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銀色的頭髮相較於褐色的肌膚很是顯眼。雖然她穿著讓誓護不由得臉紅的暴露服裝,但在這個國家可是稀鬆平常。
  女子瞥了一眼奧德拉,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
  看來他們倆認識。畢竟這裡是奧德拉的故鄉,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剛才那名女子的笑容,有種可疑……好像憐憫的感覺。
  女子率先起步,奧德拉跟著她,一行人也照做。爬上陡峭的斜坡後不久,前方便能看見一座宮殿。
  雖然也是木造,但它的表面並非本來的顏色,而是塗成紅色。帶有光澤的塗漆面反射日光,宛如赤紅的火焰。
  把守入口的人是身強力壯的守衛。有一瞬間他們擺出了架式,但隨後又收起武器,讓一行人通過。
  接著,進入宮殿中。
  天南星的王宮有很多地方沒有牆壁,非常通風。外頭的熱氣就像不存在似的,既涼爽又舒適。通過排列著圓柱的大廳,途經迴廊,登上寬廣的階梯,便是謁見之間。
  大廳深處又高了一級,還掛著竹簾。
  眾人停下腳步,竹簾隨後馬上掀起,出現了一名女性。
  端莊地坐在王座上的南國女王。
  她艷麗的美貌年輕又充滿生命力;彷彿真正的黃金,吸引目光的金髮;肌膚帶有淺淺的褐色,是健康的色澤;肌肉繃得緊緊的,以女性而言隆起十分突出。
  而最為惹眼的,就是艾可妮特沒有的──快要爆出來的傲人上圍。
  大量的手腕、大顆的寶石、捲了不知道幾圈的首飾等等以金銀裝飾的服裝雖然很華麗,但完全不會給人妄自尊大、財大氣粗的印象,只會單純覺得美麗罷了。和五顏六色的風土很是相配。
  服裝和臉孔總覺得有點像奧德拉……但她可掬的笑容卻是優雅又溫柔,給人的印象與奧德拉完全不同。
  這位女性正是麗王六花的力量之首,天南星家的阿羅卡西亞(Alocasia)。【註:Alocasia即天南星科姑婆芋屬,與麗王六花「天南星」家是同一個片假名詞彙;下文的「天南星之君」則是漢字。】
  王座的兩旁有美貌相較之下毫不遜色的兩名女戰士隨侍。前來迎接的女戰士和她們會合,這下戰士的人數便有三人。她們身上暴露無比的服裝,還有衣服暴露的比例讓誓護差點就要噴出鼻血來。
  艾可妮特踩了誓護一腳,走上前去。
  「獲准您的接見,本人誠惶誠恐,天南星之君。」
  她彎下腰行了個禮。她的舉止充滿貴族風範、落落大方又典雅。誓護一邊跟著低下頭,一邊感慨著「不愧是王族」。和死纏爛打要甜點的時候完全不同。
  女王阿卡羅西亞豁達地點了點頭,露出甚是美麗的笑容。
  「勞駕您遠道而來了,花烏頭之君。然後──」
  她快速地把視線移向旁邊──看著奧德拉。
  奧德拉笨拙地動作跪下,以生硬的聲音打招呼道:
  「久疏問候,堂姊大人。」
  「你看起來很有精神呢,奧德拉。」
  她露出親暱的笑容,一副笑咪咪的模樣。
  「其實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您是指什麼呢,堂嗚哇!」
  奧德拉還沒說完「堂姊大人」就被打飛出去。
  阿羅卡西亞的鐵拳突然爆炸。
  完全沒看到她拳頭的動作。不,連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王座的都不曉得。
  才想著她突然出現在面前,奧德拉的臉就被拳頭打得凹陷進去,龐大的身體飛到半空中。片刻後,竹簾劇烈地搖晃,突然颳起的狂風打在臉上。誓護好不容易才明白過來,是女王以驚人的速度行動的緣故。
  (咦──鐵拳?突然就來了記鐵拳?)
  在許多意義上都大吃一驚。
  被打飛出去的奧德拉壓垮了柱子,使天花板化為齍粉才摔在地上,而且他還滾了好幾圈,滾到大廳的另一邊才停止。
  地板猛烈搖晃,艾可妮特發出可愛的尖叫。他還以為建築物或許會就這樣倒塌……不過木材抑制住了衝擊,沒有讓倒塌發生。
  「呵呵呵」,阿羅卡西亞端莊地微笑著說道:
  「你好像太頑皮了呢,奧德拉。」
  不,太頑皮的好像是妳耶……雖然誓護這樣想,但他當然沒有勇氣說出口。
  「我想問你的就是,沒錯,這件事情。你這傢伙究竟是哪來的臉讓你回來見我的?」
  她瞇起的雙眼僅僅一瞬發出銳利的光芒。
  這還真是有魄力。即使是猙獰的猛獸,看到她的視線也會逃跑的吧。雖然她舉止優雅,但搏動的渾身肌肉和身為好鬥之徒的性格可是不言而喻。
  誓護嚇破了膽,一屁股跌坐在地。
  恐怖!這位大姊太恐怖了!
  「那麼──」
  阿羅卡西亞悠閒地回到王座上,俯視艾可妮特。
  「今日您是為何而來呢,花烏頭之君?」
  她一派輕鬆地微微笑,但她的眼眸深處依舊銳利。
  恐懼感再次湧上,讓誓護的下腹沒了力氣。艾可妮特不會不害怕才對──但她使勁忍耐,仰望阿卡羅西亞。
  「我有事情想拜託妳,天南星之君。」
  「是想為投降美言幾句嗎?」
  「不。」
  剎那間,阿卡羅西亞的背後「轟!」地噴起金色的妖氣。
  她肯定知道了艾可妮特的意圖。雖然表情還是靜如止水,但寂靜的憤怒充滿她的眼眸,她有如不動明王似的凝視著艾可妮特。
  「我們天南星家贊同靈廟的主張,而妳不是。我想妳應該知道了,這裡可是敵陣正中央哦。帶著這麼一點人就進來這裡,妳是想要拜託我什麼呢?」
  喘不過氣,胸口好悶。強烈得驚人的殺氣打在誓護身上,似乎都要讓Aegis自行發動了。然而,艾可妮特只是毅然地道:
  「我可是榮耀加身的麗王六花之首,古老血族銀蓮花家的艾可妮特。只有我能支配我自己,哪怕是靈廟也無能為力──」
  她的表情忽然放鬆下來,露出帶著自嘲的笑容。
  「……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畢竟我是高貴之人,無論是誰──即使是靈廟的權威,我也不會低頭。」
  接著,她好像深感羞愧似的低下頭來。
  「但是,直到繼承麗王的位子,我才發覺是我理解錯誤。」
  阿卡羅西亞默默地傾聽艾可妮特的話語。
  誓護也注意聽著。艾可妮特的嗓音聽來和往常不同。她正在嘗試傳達某種很重要的想法。
  「我的人民歡迎我這叛逆公主當他們的麗王。即使要與靈廟作對,也依然相信我、與我一同奮戰、為了我而豁出性命。」
  艾可妮特抬起視線,用力地說道:
  「我不想對他們棄而不顧,也不想見死不救。這份心情與其說是我支配著他們,更不如說是他們支配著我,束縛著我的行動,但是──我現在真的很高興。」
  高貴、純潔又清爽的笑容,誓護覺得這樣的她美極了。
  艾可妮特把手放到胸口上,對阿卡羅西亞投以誠摯的笑容。
  「我沒有野心。但是,與其屈服於靈廟的挑釁,交出我的人民與都市,我不如苟且忍受叛逆的污名戰鬥下去。」
  視線相碰。阿卡羅西亞與艾可妮特兩位麗王凝視著彼此。
  彷彿要使耳朵生疼的寂靜,還有足以使肌膚都興奮起來的緊張感。
  連一旁待命的女戰士們、誓護還有終於爬起來的奧德拉,都屏住呼吸觀望著事態的發展。
  片刻後,阿卡羅西亞率先開口。
  「沒有野心……妳要我相信妳的話嗎,銀蓮花之王?」
  「噗哧」,她嘲笑似的扭了扭嘴角。
  「誰又能證明妳既不求稱霸,也並非真正的罪人?」
  「沒有人可以。我能做到的只有像這樣親自現身、把真實的自己展現在妳面前罷了。」
  她帶著熱情訴說道。
  「請和我們一起戰鬥吧,天南星之君。」
  「好啊。」
  「──咦?」
  艾可妮特嚇得踉蹌,直眨眼睛。
  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臉色滿是不安。
  阿卡羅西亞也沒多看她,逕自向背後的女戰士們下令:
  「通告全軍:動用一切能航行之船,從能行動的人開始依序乘船。現在天南星家將與銀蓮花家共同作戰。」
  如此之快的應對讓前來請求的艾可妮特倒吃了一驚。她的嘴巴開開闔闔,是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成話語。
  誓護也是同樣的感想。他完全不曉得原因,抱持著求助的心情看向奧德拉。他好似早已預知到了,只見他毫不驚訝。他發腫的臉上露出笑容,抱起胳膊觀望著堂姊的行動。
  「但是,呃,天南星之君……這個,是不是有點急了……?」
  艾可妮特畏畏縮縮地問道。但是阿卡羅西亞只是嫣然一笑。
  「一點也不急哦,花烏頭之君。自從妳親自來到這座都市的時候,我便已經決定好我的答案了。」
  她一副輕輕鬆鬆的語氣說道。
  「這次靈廟的動向也有些難以理解的地方。有園丁會議的議員不自然地缺席,最重要的就是妳企圖反叛……我可沒法認同,而且──」
  她面露有如炫目的太陽般艷麗的笑容道:
  「不顧危險闖進敵陣正中央──的王者,我最中意了。話雖如此,擅自行動給堂姊添麻煩的笨蛋我就最討厭了。」
  微笑一下就破碎,殺氣再次湧了出來。奧德拉霸氣盡失地縮起身子,接著苦笑。
  女戰士們也笑出聲來。
  就這樣,銀蓮花、杜鵑花的聯合軍隊輕輕鬆鬆便成功取得了天南星軍隊的協助。
  於是,我方已有三位麗王。
  這一瞬間,冥府一分為二。

  Episode 14
  與阿卡羅西亞會談後又過了數日──
  決戰前一晚。即使夜色已深,十三星樹(Dryad)仍然包覆在一層緊張感中。
  艾可妮特隻身一人站在王宮的陽台上凝視著月亮。
  晚風很冷,但這份寒冷卻使她愉快。風兒吹過長髮,看著銀白色的月亮,總覺得越來越靠近夢鄉了。
  忽然,背後出現了人的氣息。艾可妮特馬上便知道來者何人。
  對方只是靠近過來,便讓艾可妮特的身體微微發燙。而且,他身上也沒有教誨師(Grammarlies)的妖氣。
  「睡不著嗎,公主?」
  使人發笑的嗓音;很溫暖,有股癢癢的感覺。為了不露出心生動搖的模樣,艾可妮特努力繃著臉,忍住不要馬上回頭一邊回答:
  「……嗯啊。」
  「這邊的月亮還真是漂亮。明明樣子一樣。」
  艾可妮特情不自禁地看了他的側臉一眼。誓護馬上注意到她的視線,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艾可妮特慌忙轉過頭去。
  (太卑鄙了,誓護。太卑鄙了,突然露出那種笑容……)
  臉頰好燙。艾可妮特冷淡地掩飾道:
  「你才是,一個人在這邊做什麼?祈祝呢?」
  「已經睡下了。今天……沒說上什麼話。」
  他寂寞地笑了。艾可妮特有股胸口被狠狠揪緊的感覺。
  這對兄妹從之前就有點奇怪。
  或許是因為艾可妮特的關係吧。如果沒有遇見艾可妮特,他就不會得到Aegis,也不會被迫戰鬥,而是和妹妹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吧。
  要是誓護因為接下來的戰鬥而丟了性命──雖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那麼祈祝就會孤單一人了。
  (我不會讓它發生的!這種事,絕對不會……)
  「看來他們的船好不容易趕上了。」
  她恍然向城鎮看去,便知誓護所言不假,港灣一帶正在進行整理作業。
  工人們正在拆除架在船上的跳板。亮晃晃的篝火自一端接續熄滅。
  浮在月光中的銀蓮花軍艦即使看著有點陳舊,卻依舊是雄壯威武。與天南星的高速帆船相比,線條則是太粗放了些,總使人想到體格壯健的男子。如他所見,雖然吃水線以下劣化得十分嚴重,但依然很堅固。為了進行決戰,船隻都有進行一點改造,看來是已經整裝完畢。在明天的決戰中,應該就能展現它們的英姿吧。
  「哼……時候終於到了。」
  「妳會怕嗎?」
  如果她說不害怕肯定就是騙人的。艾可妮特一邊感覺到脊梁直發抖──一邊對如此醜態的自己感到羞恥,好似遷怒般地說道:
  「……遲鈍的男人。你才是,和往常一樣淡定耶。」
  「妳說笑了。我啊,可是緊張到胃都快扭斷了。」
  聽誓護這麼一說,他的嘴唇確實沒有血色。
  外表看起來靠不住,可誓護就像是個由膽量組成的男生。就算是他這樣,也還是會受到緊張感的壓迫。
  他突然出現在這座陽台,或許就是出自和艾可妮特相同的原因。
  「我還是第一次打真正的仗呢。」
  「我也是。」
  「教誨師(Grammarlies)之間的戰爭沒有人類的那麼悽慘,可真是得救了。」
  絕對數量比人類稀少的教誨師不會寬容殺害同胞的行為,不會發生像人類那樣悽慘的狀況。而且,教誨師生命力強韌,即使是無法戰鬥的重傷患,只要及早治療,就能保住性命(當然,也要攻擊的那方慈悲為懷)。
  即使如此,死者依舊不會是零。
  若說心裡不痛,一定是謊言。誓護的心中一定很痛。就像他非常重視祈祝那樣,一定也有人非常重視死者才對。
  正因為會出現犧牲者,更不能半途而廢。
  絕對要把事態導向「好的方向」。
  他再次為王者應負的責任而顫慄。感覺都要被壓垮了。
  艾可妮特的想法大概都洩露出來了吧,誓護為了給予她勇氣,說道:
  「我們一定要贏。」
  「當然,要是我輸了,大家就糟了。」
  「哈哈。妳真的變了,艾可妮特。嗯,真的變了。」
  被這麼一笑,艾可妮特心頭火起。王族的自尊可是很高的。
  她無意識中發電,打算以雷電燒焦誓護的鼻尖。然而就在火花掉到誓護鼻子上之前,他冷不防說了句出人意料的話。
  「之前的妳雖然也很可愛,但現在的妳真的很美。」
  「咦……」
  當她理解這句話的意義時,她害羞得面紅耳赤。
  無言之間,他們彼此凝視。不知為何有種強烈的悖德感。然而,她沒法移開視線。胸口中的心跳劇烈得生疼。
  怦咚……怦咚……
  就在即將被吸引到誓護那邊去的時候──
  背後有什麼東西發出「啪嘰!」的碎裂聲,艾可妮特使勁一跳。
  她感覺到魔力轉頭一看,只見到阿札莉亞站在陽台的入口處。
  不知道為什麼,她旁邊的牆壁少了一大塊。
  「呵呵呵……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阿札莉亞一面散發出嚇人的妖氣,一面以寒冷得刺骨的嗓音問道。誓護臉色發青,節節後退。
  「欸,誓護,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沒、沒有的事!」
  面對露骨的威脅,誓護慌慌張張地搖頭。
  艾可妮特再次火上心頭。什麼嘛,還一副輕浮的樣子,你這懦夫!
  在她怎樣也無法克制,打算電擊誓護洩憤的時候。
  「公主大人~」
  有一道滑稽的聲音突然打岔進來。
  是莉可莉絲。擔任僕人的少女從陽台入口飛奔過來。
  「那個……我以為您出發前會很忙……」
  她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僕人在一臉驚訝的艾可妮特面前突然低下頭。
  「請一定、一定要平安!請健健康康地回來!」
  在他們發楞的時候,莉可莉絲又一個俐落地轉身,也向誓護垂首。
  「誓護先生……請一定要保護公主大人!」
  莉可莉絲明明那麼討厭誓護,卻還是對他低頭,看來她就是這麼重視艾可妮特吧。艾可妮特有點感動。
  「請阿札莉亞也要保護公主大人……」
  「傻瓜,妳完全不用擔心。」
  阿札莉亞摟過淚眼汪汪的僕從,撫摸著她的頭。
  「妳完全不需要擔心喔。妳只要把這座王宮打掃乾淨就好。我們馬上就會帶著捷報回來。」
  「她說的對。」
  突然傳來一道男聲。
  抬頭一看,王宮的屋頂上有一個渾身肌肉的男人──是奧德拉。
  「本大爺讓高貴的臉坑坑巴巴換來了堂姊大人的助力。這場戰爭只會贏,不會輸。當然,這座都市就由身為太守的本大爺來保護。」
  他頗有自信地笑了笑。
  「誓護可是面對本大爺都能先下手為強並狠狠擺了一道的男人。不管是一位還是兩位公主,他都能從容地保護得好好的。」
  「雖然挺討厭,但他說得沒錯。」
  阿札莉亞以嘔氣的口吻同意。
  「那邊那個可惡的害蟲雖然是個既差勁又下流的色狼,但他的腦力實在令人折服。」
  受到貴族們安慰的莉可莉絲感動到都快哭了。
  她再次對眾人深深低下頭。
  安詳的氣氛充滿四周,正值能以一句「真是佳話」作結的時候──
  「奧德拉!你這傢伙,把剩下的工作丟著在幹什麼!」
  唐突登場的艾克蕾爾用力扯著奧德拉的圍巾,壞了當下的美好氣氛。
  奧德拉一副可憐的模樣。艾可妮特被他這滑稽的模樣給逗樂了。
  回過神來,她的恐懼和不安都已經無影無蹤。
  她再次仰望月亮,下定決心。
  一定要取得勝利,回到這裡。
  和這群有點怪的好夥伴們一起回來。

  Episode 13
  這裡是第二星樹(Tovis)──教誨師們習慣稱之為禁樹園的都市。
  第二星樹寬度廣大,很是雄壯。
  巨大的樹枝分成六根,呈放射狀生長。煞風景的街道在這些枝椏的上面展開。成列的樸素住房,說是城鎮不如說是宿舍。紅磚的建築綿延不絕,各處都建了圓頂的高塔。
  這些圓頂都對著星樹的外圍開了個洞,從裡面伸出了細長的薄板。乍看之下就像砲塔一樣,它正是射出特殊攻擊魔術的彈射器──〈天之火柱〉,是這個世界的「高射炮」。
  在這座宛如軍事要塞的市街中,有七座優美的建築。
  與周遭的建築物相比,格調明顯高出許多。施有雕刻的外牆、裝飾得華麗的窗戶,令人想到古代的神殿。
  它們是七劍花者應當守護的〈戰鬥之宮〉。是身兼司令部的軍事據點。
  其中一座建築、位於中央的「第一名」宮殿,七劍花者正在此處集會。
  七劍……說是這麼說,但坐在桌子前面的只有三人。
  紅髮女子、青髮男子,還有金髮碧眼的少女。
  第一位女性以人類來說,大概是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她的美貌已經十分成熟,但依舊不失年輕。髮色是某種特別的顏色:淺紅、紅色、深紅,不同彩度的紅色摻雜在一起。她的面貌不知為何和艾可妮特有些相似。她露出懶洋洋的表情,托著臉頰的手撐在桌面上。
  她旁邊的青髮男子把腳翹到桌上,讀著書本;他正在看人界的漫畫書。翻頁的手指纖細又修長;體格也十分苗條,沒有贅肉;深藍色的雙眸帶有睏意,看起來有點懶散。毫不緊張的態度看不出來是個戰士,但他絕對是比在場其他人更能幹的戰士。
  最後一個人是和艾可妮特差不多大的少女。
  她的面貌美麗得好似人偶。雖然外表可愛,表情卻很嚴厲。小巧的嘴唇緊緊閉著,滾圓的眼中充滿悲壯的神情。她一定和輕飄飄的洋裝很相配,但她現在穿著樸素的甲冑,簡直就像在勸戒自己一般。實際上,對她來說,鎧甲一類根本沒必要……
  「看來再等下去也是徒勞。」
  紅髮女子帶著嘆息低語道。
  本來就很不高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如發洩般說道:
  「那兩人也沒來……身為七劍花者的自覺還不夠呢。雖然即使人來了也不代表真的有自覺就是了。」
  她的話好像是在諷刺某人;帶刺的眼神正投向左邊的男子。
  「哎呀,別這麼說嘛。」
  青髮男子毫無幹勁地答道。他好像注意到這個女子話中帶刺……但目光還是落在漫畫書上,頭也沒抬起來。
  「奧皮亞姆殿下遲到是家常便飯,至於羅比尼亞家的大少爺,他甚至不會露臉吧。」
  「卡斯克‧魯傑啊……」
  羅比尼亞家的王弟卡斯克‧魯傑,數個月前接下一件特別的任務,往人界去了。以七劍花者來說,是很少有的。
  他的任務是捕獲銀蓮花家的公主艾可妮特。
  然而,別說逮捕艾可妮特公主了,他甚至敗在她的衛士手上。
  「真是給人添了大麻煩。身為堂堂七劍花者,竟敗於區區一名庶民出身的衛士,我們的名聲就這樣掃地了。話雖如此,」
  她再次瞪了一眼左邊的男子。
  「好像有個至今沒嚐過敗北滋味,但還是玷污了我們權威的人哪?」
  青髮男子被二度諷刺,只能聳了聳肩,嘆了口氣。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闔上漫畫書。
  「那麼,會議該開始了吧?」
  「說是這樣說,其實沒什麼可以討論的吧?」
  男子還是一派輕鬆的語氣,不,應該說是沒有幹勁才對。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霸王樹(Cactus)。根據間諜的報告,銀蓮花會在明早進攻——他們還沒天亮就會出發。為了攻下這座第二星樹(Tovis),他們會投入一半的兵力。」(註:霸王樹和Cactus分別是仙人掌的日語別名和英語名。)
  「一半?那奧德拉呢?」
  「奧德拉不會來。他身為太守,要防衛十三星樹(Dryad)。那個叛徒……」
  「什麼嘛,他不參加派對啊……」
  霸王樹明顯表露出洩了氣的樣子。本來就要見底的幹勁這下又變少了。
  「你這態度不行。你明白嗎?天南星家也攻來了。這哪是區區造反,簡直是把冥府一分為二的全面戰爭了。」
  「哎,這判斷該說穩當嗎?要是大本營被拿下,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嘟噥道——接著他露出發現了什麼似的表情。
  紅髮女子沒注意到霸王樹自顧自地竊笑起來,她拍了拍手掌說道:
  「自言自語說完了吧?總之,趕緊先決定明天防衛戰的策略。」
  「按照規定來就好囉,不管怎樣,我們都沒有出場的餘地。」
  霸王樹一邊打呵欠一邊說道:
  「假設可以出場好了,我們能做的事情不過就是把殺來的敵人全部痛揍一頓罷了,沒有什麼能商量的。」
  「別說笑了。這場仗可沒有輕鬆到靠這樣溫柔的想法就能贏——」
  「吾等乃冥府榮耀萬丈,受人畏懼的七劍花者。偉大權威一類的破玩意隨便踢開就得了,我說得對吧,羅薩‧達瑪絲瑟娜?」(註:Rosa damascena,突厥薔薇,屬於薔薇科薔薇屬。)
  羅薩‧達瑪絲瑟娜被對方這樣反擊,內心估計是火冒三丈吧,只見她憤怒地吊起眼角。這樣一看,她和生氣時的艾可妮特越來越相似。
  砰!砰!霸王樹的周圍接連冒出火花。
  「好燙!哎呦,拜託妳住手,我又做錯什麼了?」
  「你那副懶散的態度讓我十分不愉快,我不想再忍耐了。」
  「我是容易招人誤解的那類人嘛,明明我這麼認真。」
  哼哼,羅薩‧達瑪絲瑟娜露出挑釁的笑容說道:
  「既然不是沒幹勁,那不就是害怕了嗎?」
  「什麼都給妳看穿啦。沒錯,我就是在害怕。」
  「別說謊!」
  「明明是妳自己說的耶……哎,不想幹活是事實就是了。」
  霸王樹看向天花板,拼命忍住呵欠。
  「什麼戰鬥,根本沒有意義,尤其是取人性命,簡直不能再糟了。這種事我真的不想幹耶,不想得乾脆把我的宮殿讓出去算了。」
  「霸王樹!」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
  接著,他看向默不做聲的少女。
  「妳又是怎麼想的呢,巴德利亞家的公主殿下?戰爭很討厭對吧?」
  少女緊緊咬牙,死命握拳。
  隔著盔甲也能知道,她纖細的雙肩正在發抖。
  緊張?不對,是因為其他的情感嗎?
  少女平復情緒,嚴肅地說道:
  「排除敵人,這就是我的使命。」
  僵硬、壓抑的話語。
  霸王樹彷彿看透少女一般凝視著她,聳了聳肩。
  「那還真是公正無私呀。」
  大概是沒必要再說下去了吧,霸王樹再次拿出漫畫,翻開剛剛讀到一半的地方,又繼續看了起來。
  羅薩‧達瑪絲瑟娜嘆了口氣。她一副不想再發牢騷的神情,把視線從霸王樹身上移開,看向窗外。
  她睥睨著月亮,口中念念有詞。
  現在這個時候——
  說不定妳也正在看著月亮呢,艾可妮特。

  從我身邊奪走姊姊,可恨、可憎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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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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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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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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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13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冒一下泡,感觉之前看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这本书果然还是因为风格变换导致人气不旺么?明明还算不错的作品。
发表于 2019-8-13 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翻译,许久没上轻国突然发现又开坑了,有生之年的作品看到有人翻实在感动
发表于 2019-8-13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明明那么的有趣,为啥这么少人推呢
 楼主| 发表于 2020-1-10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200110更新第二章
2020年第一波,希望今年可以把這本搞定
发表于 2020-1-11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机巧少女不会受伤的作者?
发表于 2020-4-10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久違的挖樓,感謝翻譯~
話說真的忘記女主的哥哥為什麼留在人間了,不然原來美好的未來阿...敵役的鈴蘭最後葉夜也沒跟艾可妮特和好,不是完美結局很可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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