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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鎌池和馬]等級封頂的最強劍聖女碧翠斯也有弱點──其名為「噗噗」 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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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8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6-8 01:07 编辑

  等級封頂的最強劍聖女碧翠斯也有弱點──其名為「噗噗」 1
  ——————————————
  作者:鎌池和馬
  插畫:真早
  譯者:周庭旭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錄入:輕之國度錄入組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此處是劍與魔法的異世界,同時也有無比巨大的地下迷宮在等待挑戰者。利用比咒文、魔法陣更加熟悉的類遊戲方式管理魔法,獲得最強寶座的碧翠絲,依然擁有煩惱。
  「噗咕咕──!!噗咻嚕嚕嚕……姆呀姆呀……」「噗、噗噗!STOP、STO───────P!!要被壓扁了啦!?這、這種狀況,是、是要測試我、我的愛嗎……!?」
  光是睡個午覺,就能把破表組的【劍聖女】耍著玩的傳說中男人『噗噗』究竟是什麼身分?
  此外,好像還有四位數等級的巨大龍族與傲慢的長壽少女出現,整體來說,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異世界交流!?




  CONTENTS
  Introduction Making
  序 章
  第一章 妖精之紅與驚爆點
  第二章 魔法加工與典範轉移
  第三章 七色煉獄與噬龍者
  終 章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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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操满满的 + 13 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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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Introduction Making
  
  
  一頭黑色長髮綁成了雙馬尾,但用的不是髮夾,而是寬鬆地綁成兩個拳頭大小的丸子。藍白色光圈宛如波紋,以少女的立足點為中心往外延伸。在發現空間極度寬敞的同時,天空也傳來機械式的柔順聲音。
  『附加初期補正。請參考數值變化,依序選擇裝備。此外,注意裝備的穿戴無法超越容許量。請參考【精神力】消費量。』
  聽見這道似乎是女性的聲音,肌膚感覺有些寒冷後,黑髮少女才終於明確地理解自己的身體。
  她看著雙手,一○根手指握緊又鬆開……
  「為什麼每次來這裡,都要從挑選內衣開始呢?」
  『每種裝備都是【百分比】系【魔法】。雖然體感是穿戴於身上,實際上卻是以意志力實體化,這一點請您瞭解。』
  雙馬尾少女呼出嬌豔的氣息。
  打了一下響指,巨大光圈便圍住少女。無數邊長五○公分的正方形格子繞了少女一圈。每個格子裡都裝了女性內衣樣品的光景,看起來十分詭異。
  HP、STR、INT、VIT、MIN、AGI、LUK……每當少女的指尖轉動樣品環,選單上洋洋灑灑、將近一○○○種代表這些能力值的數字,就不停產生細微變動。
  少女在正面設置一個較大的框架代替鏡子,照出纖細的身軀。
  雖然有點老王賣瓜,但自己的身材確實不錯。
  胸部也大於平均值。大於平均值!雖然周圍的人說分辨不出差異,還只稱讚自己腰部的曲線,不過確實比平均值多了幾公釐(強調)!!
  (偏重能力來選擇的話,會變成完全不搭調的打扮吧……)
  「可是呢……」
  『問題內容過於曖昧。』
  「……話說回來,我能選擇的衣服每一件都很暴露,真的很令人困擾。」
  『衣服是有該種外形的【魔法】,全是您習得的內容。』
  「所以我才說習得魔法的範圍太過偏頗啦!?」
  『可選擇範圍將因【職業】有所不同。以【劍聖女】來說,主要是對所有能力賦予高度數值補正……』
  「知道了,是我太笨才會向妳提問。」
  從內衣到不讓鎧甲關節夾住皮膚的緩衝布、靴子、手甲、各種裝甲、護胸以及裙子等,少女覺得這也不適合那也不滿意,花了很長的時間頻繁更動服裝,選出適合自己且兼具實用性的打扮。
  結果,少女選擇西洋鎧甲加上迷你裙的組合。雖然肩膀與背部有大片裸露,卻還是有【魔法】保護,並不算是弱點。
  『器材選擇結束,開始塗裝補正。儘管【數值】不會因選擇的色彩有所變化,但請留意也有可能因為選擇的顏色,出現迷彩等視覺效果。另外,理論上可選擇的顏色有三十二萬……』
  「夠了、夠了!不用排列出來!!再來我自己選就可以了!!」
  看見「噗噗哇!!」一聲後,放眼所及的空間又要被正方形框架塞滿,銀髮少女忍不住大叫阻止對方。
  同時她發現到一件事。
  「嗯嗯?連說話的語氣也產生變化了嗎?」
  「隨著裝備的決定,輸出至外界的言行出現變化並不罕見。比如說,如果直接讓使用者的腦部處理輔助瞄準目標的【自動瞄準】,就有思考資源被奪走,對人格造成不良影響的可能性,所以需要適當的精神重組。」
  再次看向代替鏡子的框架,少女本身的容貌也產生了變化。除了直接反彈光線、看起來不像東方人的雪白肌膚,還有以銀色為基礎、尾端變成紅色的長髮。至於髮型則是從雙馬尾變成長直髮。
  這並非形成另一個新的肉體。
  肉體依然只有一個。這利用了裝備補正,讓唯一的身體產生變質。
  「真是的,為什麼決定服裝後容貌就會改變。我是依照改變前的容貌選服裝的啊。」
  『這是為了減少補正機能與肉體產生齟齬的措施。比如說,若把增加三○○%的STR完全交給本人的肌力去處理,將會引發肌肉斷裂等現象。為了能妥當地發揮效果,必須以裝備品為基準,再次調整使用者肉體各部位的尺寸與平衡,這種現象並非故障。』
  (……反正胸部也變大了點,就算了吧。雖然本來、本來!!就已經超過平均值!!)
  『不將要求轉化為言語的話,將無法產生對應。』
  「不用窺探我的心聲!!」
  是說,要是選擇其他裝備,應該又會變成其他容貌,所以選擇適合這銀髮碧眼長相的服裝,只會重蹈上述的覆轍。
  『銀紅髮少女』放棄掙扎,直接進行顏色塗裝。
  如果精挑細選顏色來塗裝,光這個程序可能就得花上十天半個月。
  「就從色票裡選吧。主色用紅色,副色1是白色,副色2是金色。再用巧克力色加深印象……」
  『紅色用255,000,000,白色用255,255,255可以嗎?』
  「妳機靈一點好嗎?不是可以加點藍色與綠色來變成紅酒那樣的紅色嗎?」
  『金色的指定太過曖昧。要參考說明書嗎?』
  「把土黃色弄亮之後再設定鏡面與反射光!搞什麼,妳怎麼跟老舊電腦的沒用搜尋精靈一樣!?」
  即使沒有說話對象,銀髮少女還是一邊大聲叫喚,一邊完成必須項目的選擇。
  結束一連串的作業後,她這次真的像感到疲憊般嘆了口氣。
  『所有準備工作至此全部結束。碧翠斯大人,歡迎來到【迷宮】以及依附於它的大地葛蘭茲尼爾。』
  「……老實說,每次光要完成這個程序就很累人。都沒心情繼續了……」
  『需要參考說明書嗎?』
  「?」
  『您能夠保存決定過一次的項目,下次再叫出預先的設置縮短作業時間。需要參考說明書嗎?』
  「兩年前就應該問了吧!!這個只會回答問題的狗屁精靈!!」
  
  所有的框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光。
  就像氣球開了個口,銀髮少女•碧翠斯的意識與存在被極速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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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序 章
  
  
  拜託妳,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一個人完成好嗎?這樣根本無法培養後進。在他們能夠獨當一面之前,希望妳可以乖乖地暫時引退。
  
  ……在經過這樣的對話後,就與對方吵起架,然後發展成無法控制的全力互毆。最後甚至變成盡情使用【魔法】的互相殘殺,結果,我今天也單獨獲得了絕非出於本意的勝利。
  我這麼強也不能怪我啊。
  我如此活躍,也不能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吧。
  我離開磚頭製的屋舍走在石板路上,內心受到無法消解的鬱悶煎熬。
  那是因為我的【職業】有點特殊。【劍聖女】原本就相當罕見。本來【魔法】是由【劍士】、【魔法使】、【魔法劍士】等職業習得,總之就是各有能夠使用的魔法,但【劍聖女】是唯一能習得所有【魔法】的職業,跟其他人比起來是方便了一點點啦。
  然而,【職業】不是依照個人的裁量來決定。
  而是直接適用、自動選擇與生俱來的特性,所以怪我也很困擾啊。感覺就像「都怪妳視力這麼好,害我們沒有近視也得戴眼鏡」。說起來我根本被罵得莫名其妙。
  還有,【劍聖女】能夠【裝備】的物品都很暴露。
  就像現在身上穿的,也和中世紀西洋那種全身硬邦邦的甲冑相差甚遠。以防禦率和覆蓋率來說,大概包住全身的四分之一……不對,說不定不到五分之一……只有胸口的裝甲比較像樣,背部整個敞開,手甲也像是長手套,足甲則是類似膝上襪,下半身還是迷你裙。整體來看,很適合「鋼鐵啦啦隊少女」這種廣告詞。
  【銀長髮公主】、【紅之騎士】、【殺手舞孃】、【深受兵輝喜愛的少女】、【透視內心的蒼藍之眼】、【矮小劍聖】……嗯,不知道該說是稱號還是通稱,總之就是出現一大堆類似的名稱。但出現這麼多種稱呼,反而會覺得眾人嘴裡所說的碧翠斯,只不過是存在於擅自創造的傳聞中,幾乎沒有人真正觀察過我並說出真實情況嘛。
  嗯嗯。
  不妙,心情似乎變糟了。
  這種時候還是放棄【任務】,大膽地切換成轉換心情模式比較好吧。因為成為力量的【魔法】直接連結【精神力】,所以不能夠看輕身體狀況與心情動力這些看不見的【數值】。
  ……嗯,老實說,這也不是什麼需要轉換心情的衝突……
  我離開鋪滿石頭地板的街道,往綠意盎然的山丘前進。
  「噗噗。」
  我又來到這個熟悉的地點。這時剛好看到認識的臉龐因腳被大樹樹根絆倒,可愛地跌倒。
  發出「噗嘰」這種可愛叫聲的生物,雖然用雙腳行走,但嬌小的身軀最多只有五○到六○公分。臉龐與人類有很大的差異,硬要用人類的常識來看的話,大概就像長了小尖牙的豬寶寶。
  儘管沒有跟單手拿著圖鑑的學者一起調查過,不過我覺得噗噗一定屬於【迷你半獸人】這個種族。和倉鼠一樣,這種尺寸已經是大人。
  「噗噗,不能哭喔。男孩子不可以隨便掉眼淚。」
  「可是噗噗的膝蓋痛痛……」
  「不要緊,我幫你看一下。」
  噗噗輕輕坐下後,我幫他看了一下膝蓋,結果不要說擦傷,連瘀青都沒有。似乎不需動用【回復魔法】。怎麼說也是【半獸人】一族,他灰色的身體似乎相當強壯。
  結果只能幫他摸一摸,噗噗像是覺得很癢般不停扭動身體。
  嗯,噗噗果然很棒。
  ……雖然只是大致上,不過不論是小狗小貓還是小雞,只要不是太超乎常軌,小動物通常都很可愛,但是牠們沒辦法滿足我。怎麼說呢……總覺得小貓圓滾滾的眼睛裡充滿宛如確信犯的光芒。「看,很可愛吧?被這種無辜眼神看就會很想保護我吧?來,快把牛奶拿出來,來吧。」──這種露骨的訴求總是讓我在內心對牠扣分。
  【迷你半獸人】就沒有這個問題。因為他明明這麼可愛,卻完全不引以為傲,這樣的態度讓人很想保護他。應該說,這是因為他明明長得像布偶,卻真心認為自己長得很醜的緣故,才會這麼純真又謙虛,總是保持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
  「碧翠斯今天來做什麼?今天要和噗噗玩什麼遊戲?」
  「關於這件事……」
  我稍微瞇起眼睛。
  「……老實說,我必須暫時離開這個地方。今天是來跟你打聲招呼。」
  「為什麼!?妳討厭噗噗了嗎!?」
  「不是這樣。好啦好啦,別哭了噗噗,你是男孩子吧。」
  我溫柔地抱住不論怎麼安慰都不停哭泣的噗噗,稍微猶豫了一下是否要透露自己的私事。
  因為自己實在太強,對【任務】的平衡造成障礙。
  人際關係也因此出現超過容許範圍的惡化,使得招募【小隊】變得困難。
  自己的探索範圍已經超越【獨行】的活動範圍界限。
  也就是說,我沒有理由再留在葛蘭茲尼爾……所謂的『這一邊』。
  「噗噗,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結果我還是選擇隱瞞。
  只對這名小小朋友說出結論。
  「因為時間會解決所有問題。只要兩、三年吧。總之,等到那群【最高階級】改朝換代,受到【任務】挑戰者的人際關係所限制的他們,能成長到獨當一面時,門檻自然就會消失了吧。到時候,我就能再次在這一邊……葛蘭茲尼爾冒險。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忍耐。懂了嗎?噗噗?」
  「嗯。」
  噗噗在被我抱著的情況下,從我懷裡抬起頭看著我的臉。
  「雖然完全搞不懂,但噗噗決定不給妳添麻煩。」
  「這真是最棒的回答了,噗噗。我們結婚吧。」
  聽起來像玩笑話,不過實際上沒什麼好笑的。
  比如說,如果製造出能讓小貓或兔子說人話的項圈,應該就會出現想和寵物交往的人類。或者該說,目前就已經有想和貓或狗結婚而提出申請,讓公所公務員感到困擾的愛狗、愛貓人士;也曾聽過富豪整理好資料,準備讓壽命比人類還長的烏龜繼承遺產等。或許會覺得……能夠說人話的動物只是在做夢,但這在葛蘭茲尼爾裡是相當普遍的情形。
  如果這麼不相信人類,乾脆和【亞人】共結連理也很正常吧?我非常認真地考慮起這件事。世上也有不少人想和【人魚】、【精靈】之類的種族結合,所以就算想和【迷你半獸人】共度一生,應該也無所謂吧。
  「聽好囉,噗噗。」
  我以雙手溫柔地從左右兩邊夾住噗噗小小的臉龐說:
  「我要暫時離開這裡。可是,我總有一天會回來,噗噗。所以當我們再次見面時,希望你能成為不讓我失望的最佳噗噗。你能答應我嗎?」
  「嗯!我知道了。噗噗會成為最強的【半獸人】。所以妳等著吧,碧翠斯。噗噗一定會讓妳嚇一跳。」
  「這樣啊,那來打勾勾。」
  「妳為什麼伸出小指?」
  「我們人類就是這樣訂下約定唷,噗噗。」
  
  
  小指勾小指,我們訂下約定。
  再次於葛蘭茲尼爾相遇時,都要成為不讓對方失望的人。
  
  
  「……」
  訂下約定的兩年後──
  我的耳朵聽見「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 !! !!」這種森林樹木被粗暴掃倒的巨大聲響。棲息在高處的野鳥被奪走安息之地,爭先恐後地逃向藍天。
  簡直宛如恐龍或怪物的進軍。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強行劈開森林緩緩從街道露出臉的,是高三公尺,不,說不定有四公尺的巨大身軀。身材圓滾滾,鋼鐵般的肌肉儲備了大量脂肪。手上的【兵輝】與其說像劍,倒不如說是在側面挖了個溝的鋼筋或圓木。從外觀來看,似乎絲毫沒有使用【魔法】的意思,完全是物理打擊專用之物。再加上像蒸汽火車頭般發出「咻咻」呼吸聲的臉龐,上面有著極顯眼的尖牙與無比凶惡的豬鼻。
  簡單地說……
  

  
  「怎麼了?噗噗臉上沾到什麼嗎?」
  「啊、啊啊,嗯。分開的這段期間,你長這麼大啦。」
  
  噗噗真的變成最強了。
  他履行了約定,所以沒辦法罵他。
  應該說,他不是【迷你半獸人】,而是真正的【半獸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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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妖精之紅與驚爆點
  
  
  1
  
  這是夏天的某一日發生的事情。
  「咚、咚」的太鼓聲持續從山腳的旅館街傳出。
  稍遠處較高一些的山丘上,依然年幼的噗噗正看著祭典舉行的模樣。
  從這裡看不見人們的臉龐。但火把與攤販發出的團團亮光看起來就像寶石箱,光這樣就能充分瞭解眾人打從心底享受著祭典。
  碧翠斯詢問癱坐在大樹旁、露出布偶般圓滾滾背部的灰色噗噗:
  『噗噗不去嗎?我剛從【迷宮】回來,不清楚是什麼祭典,不過我可以帶你到旅館街去唷。』
  噗噗保持背對少女的姿勢搖了搖頭。
  然後開口說:
  『噗噗一個人就可以了。』
  『?』
  『大家都怕噗噗。要是去參加祭典,一定會破壞大家歡樂的氣氛。所以噗噗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
  圓滾滾的背部看起來這麼小,絕對不只是噗噗身軀的緣故吧。
  碧翠斯輕嘆了一口氣,坐到噗噗身邊。
  『沒這回事。』
  她笑著這麼說。
  碧翠斯以戴著手甲的手掌撫摸噗噗小小的頭。
  『只要慢慢解開誤會,讓大家知道噗噗是怎麼樣的人,就不用有這種悲觀的想法了吧。』
  『碧翠斯為什麼知道這種事?』
  『因為至少這裡就有一個認同噗噗的人類啊。』
  祭典的咚咚聲依然持續響起。
  噗噗保持沉默好一陣子。
  眺望遠方閃爍亮光的噗噗,最後像這樣呢喃:
  『噗噗想要朋友。』
  『嗯。』
  『噗噗將來也想參加祭典。』
  『那有什麼問題。你願意的話現在就能參加。』
  但噗噗果然還是搖了搖頭。
  『噗噗很害怕。』
  『害怕人類嗎?』
  『害怕大家對噗噗感到恐懼。』
  這不是哪個人出來說句話就能解決。結果,這個心結還是要靠噗噗自己克服,才能夠繼續往前進。在尚未做出覺悟與決心之前,硬要多管閒事把他拖到眾人面前,在背後推他一把,根本沒有意義。
  所以碧翠斯如此回應:
  『那就從我們兩個人開始拓展交友圈吧。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2
  
  陰暗的森林中──
  往來於葛蘭茲尼爾的【行商人】與【搬運工】,經常揶揄【岩山大王熊】是情緒陰晴不定的怪物。噗噗近似鋼筋的【兵輝】給了牠一記攻擊。由四匹馬拉的馬車即使在跑動中,被大王熊巨大身軀從旁襲擊還是會被掃倒,噗噗卻從牠背部將其巨大的身軀擊打到岩石上,在牠還來不及呻吟時就跳了起來,趁勢以膝蓋撞上這隻怪物熊的鼻梁,絲毫不給牠抵抗的機會,奪走其性命。
  三公尺……不對,巨大的身軀已將近四公尺。
  人身豬臉的噗噗,強韌至極的肌肉上纏繞滿滿脂肪,可以說全身都是凶器。
  噗噗半裸,穿著一條褲子,不對,那或許比較像是內褲。他把類似鋼筋或圓木的巨大金屬塊【兵輝】掛在腰間簡陋皮帶上,邊擦拭汗水邊說:
  「幹得好,這下噗噗就可以吃三天了。嗯?怎麼了碧翠斯?妳肚子痛嗎?」
  「啊、啊哈哈……時間真是太殘酷了,我覺得現在自己的愛似乎受到了考驗……」
  「嗯?噗噗不是很瞭解戀愛之類的複雜情感。」
  「這些話雖然和當時一樣,但是身軀有所變化之後,給人的印象也不一樣了!嗚哇──嗯!!」
  「喀嚓」一聲,碧翠斯以穿戴手甲的雙手覆蓋臉龐。
  抱住時會發出「噗嘰」聲,看起來像布偶般的幻想已消失在過去的世界。現在就算待在稍遠處,也會感覺到透明牆壁朝自己逼近般的壓力。還有野獸的體臭。聽說有一部分【開拓者】流傳著一種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聞……據說只要頭髮和衣服沾上噗噗的體臭,就能夠驅趕其他野獸。
  另一方面,此時的噗噗只理解對方似乎正在煩惱。
  「有煩惱的時候,只要填飽肚子就能消除焦燥的心情。碧翠斯,噗噗帶便當來了唷。」
  「哇,很了不起嘛,噗噗。真是個文明人。」
  「……噗噗現在有種被瞧不起的感覺。」
  「你想太多了。我現在肚子還沒有很餓,不過倒是很在意噗噗的便當裡究竟放了什麼菜色。」
  或許有人會覺得,眼前明明躺著【岩山大王熊】這個特大的食材卻要吃便當?但是先把食材保留下來,以防哪天抓不到獵物,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何況剛捕捉到的野獸還得清除內臟並放血,所以無法立刻食用。
  那麼,事先準備好的便當裡究竟放了什麼?
  噗噗打開巨大葉子編成的綠色籃子──葉子是熱帶雨林常見的物種且具備殺菌效果──說明內容物:
  「首先是新鮮水果。」
  「嗯。」
  「新鮮的香菇。」
  「……嗯?」
  「生的魚和生的肉──」
  「噗、噗噗!等、等一下,偶爾也把肉烤熟來吃吃看嘛!?」
  碧翠斯急忙阻止噗噗。
  噗噗很困擾似地歪著頭說:
  「碧翠斯有時候會說些很困難的事情。」
  「嗚,這種程度就覺得困難嗎……」
  「噗噗當然也知道用火烤過比較美味。但火候的拿捏相當困難。全部烤成焦黑的話,噗噗會很難過。」
  「嗯、嗯……先不管有沒有烤熟了,說起來,你那個是什麼肉?它到了現在依然像這樣不停蠢動唷。」
  「噗噗不會管那麼複雜的事情。」
  「你至少要知道放進嘴巴裡的東西是什麼吧,噗噗!」
  即使拚命懇求,四公尺左右的巨大身軀依然像感到不可思議般歪著頭。
  「嗯,以生物來說相當優秀,可是腸胃過於健康可能也是問題。雖然人家說需求為發明之母,但反過來說,只要沒有需求,【半獸人】的文化也就不會成長吧。」
  「妳錯了,碧翠斯。」
  「?」
  「噗噗不是一般的【半獸人】。而是【伊比利亞半獸人】!」
  「伊……你說什麼?」
  碧翠斯忍不住反問,這時噗噗拔出近似圓木或鋼筋的【兵輝】,把底部附近拿給她看。
  「伊比利亞是最優秀種族的證明。這裡也這麼寫了,所以不會有錯!」
  一看之下,上面似乎用刀子削出『伊比利亞!』幾個字。
  全是貨真價實的片假名。
  (那確實是最高級的豬肉,聽起來也頗為美味。但整體來說有種被惡搞了的感覺……噗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儘管存在很大的疑問,但拘泥於這點也沒有用吧。
  現在談論的是便當。
  「噗噗特別推薦肉。魚因為有刺很麻煩,所以適合上級人士。」
  「嗯、嗯。不過這是噗噗的便當,我不能吃。」
  遭碧翠斯客氣地婉拒後,噗噗邊蓋起便當盒邊說:
  「對了,碧翠斯是來做什麼的?要跟噗噗玩嗎?」
  「我是很想和噗噗玩啦,不過呢,今天的目的事實上或許該說是『等待』。也就是等待情報。」
  「?」
  「【迷宮】發生了一些問題,沒辦法繼續前進。旅館街那邊出現各種討論,所以我覺得在做出結論之前,還是不要魯莽地發動突擊比較好。我可不想淪為即死系陷阱的犧牲品。」
  「噗噗無法理解人類為什麼會想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聽說裡面的房間與通路經常會產生變化。進去那種地方一定會迷路。」
  「呵呵,或許吧……不對,其實經常會出現不撿掉在地上的披薩或草吃,就無法活下去的情況。可是啊,噗噗,【迷宮】裡面的寶物本來是屬於噗噗你們的吧。被我們發掘走你都不會生氣嗎?」
  「噗噗不會去【迷宮】,所以裡面的東西不屬於噗噗。噗噗不知道裡面有什麼,不論被誰拿走,噗噗都不痛不癢。」
  或許真的是這樣。
  葛蘭茲尼爾是個小島,以人類腳程大概三天就能走完一圈,除了多采多姿的自然生態,最大的特徵應該是通往地下的巨大出入口。
  這裡雖然是浮在海上的小島,地下卻藏有宛如蜘蛛網般龐大且寬廣的【迷宮】。根據傳聞,該處的迷宮最少也具有國家規模,搞不好還有大陸的等級。
  人類認為它就是葛蘭茲尼爾所有的價值,不過噗噗等居住在島上的【亞人】,幾乎不會靠近【迷宮】。
  【迷宮】是個恐怖的地方,由於內部構造會隨機改變,即使製作地圖也無法永久使用。也就是說,運氣不好便會遇難……除了這種直接的理由,不接近的原因,或許單純是光靠上面的島嶼部分就能夠供應他們生活所需。
  「這麼說來,果然連已經是老鳥的噗噗也不清楚【CAVE25】的突破口囉?」
  「?說起來,噗噗根本不知道什麼是【CAVE25】。」
  「抱歉抱歉,這也是我們人類擅自決定的名稱。呃……那裡是像一面水晶的地方,有一整片深邃的懸崖,只有一條石橋能夠通過。」
  「那裡有什麼問題?」
  「人類想要通過時,石橋就會整個翻轉過來,也就是讓人跌下懸崖。算是簡單卻極為棘手的【陷阱】唷,還有禁止飛行系【魔法】的雙重攻擊……看來真的只好等到下一次的改變期。或許只能祈禱【迷宮】的構造隨機改變時,【CAVE25】本身能夠消失不見。」
  基本上【迷宮】裡存在兩種保護機制。
  一種是極為精巧,模仿既存的動植物製作而成的機械【機關】;另一種是直接埋設在地板或牆壁上,用來防止入侵者的【陷阱】。
  「噗噗以前曾經聽說過。」
  「嗯?」
  「地下【迷宮】裡的大規模陷阱,直接連結在地上徘徊的超規格怪物。」
  「嗯,也就是被稱為【驚爆點】的族群對吧。我也聽說過巨大的【陷阱】與大到不像話的【龍】或【海怪】等異次元生物連結在一起,把牠們當成動力源。」
  碧翠斯輕嘆了口氣,結果不小心吸了一大口噗噗的動物體臭,只能用盡渾身的力量壓抑表情變化,同時開口:
  「但是【驚爆點】的力量全都強大到被稱為『擁有靈魂的反論』。在某個環境下誕生的個體,最後成長為足以產生該環境的物體,兩者還能不分序列同時成立。宛如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般的存在。要打倒那種存在停止【陷阱】,只能說十分愚蠢。更何況,也不知道【CAVE25】是和哪個個體連──」
  「……噗嘰~」
  「喂!!人家還在說話時不能睡覺。噗噗太沒禮貌了吧!」
  碧翠斯大聲地說,靈巧地以站姿入睡的噗噗,吹破大大的鼻涕泡泡醒了過來。他以大過頭的手揉了揉豬臉上的眼睛……
  「……呼啊啊啊……就算妳這麼說,可是收集七顆水晶之類的事情,對噗噗來說實在太困難了……」
  「你從什麼時候就睡著了,噗噗?我不會生氣的,你老實承認。」
  就在這個時候──
  遠方傳來轟隆隆的低沉聲音。
  碧翠斯與噗噗往該處看去,發現一整片漆黑物體正侵蝕天空,兩人同時板起臉。
  「看來要下雨了。」
  「噗噗要把這個拿回去。」
  噗噗隨即把【岩山大王熊】的巨大軀體扛起來,簡直像拿起薄毯子之類的東西。
  「碧翠斯要怎麼辦?要來噗噗家避雨嗎?」
  「嗯?噗噗家嗎?好像很有趣。可以招待我去看看嗎?」
  說完,兩個人彷彿要逃離迫近的黑影,在森林裡快步前進。
  帶來破壞性大雨的物體──
  真實身分不單單只是厚厚的雷雲。
  
  隨心所欲往來於葛蘭茲尼爾近郊的【驚爆點】一角──
  【千尺龍】。
  正如牠的名字,是擁有一○○○公尺級這種超乎常規肉體的飛龍之王。
  
  3
  
  或許是探索【迷宮】養成的習慣,碧翠斯忍不住應用幻覺【魔法】,在眼前的空間呼喚出地圖。大概就跟手機一樣,一旦不使用其方便的機能就會冷靜不下來。
  「原來如此啊……」
  碧翠斯不由得低喃。
  噗噗的家雖然在山裡的河川附近,卻沒有被上升的水位波及,也不必擔心土石流的侵襲,算是位於相當不錯的位置。像這種地方難免會有招惹熊、狼或其他猛獸襲擊的可能性,所以很難說絕對安全,可是森林和山裡的動物,應該不會主動到噗噗的勢力範圍裡作亂。
  他的房子是將熱帶雨林裡能見到的大葉子層層堆疊形成三角形的模樣,外表看起來與其說是房子,倒不如說是帳篷還比較貼切。
  「哇,下雨了下雨了。碧翠斯,快來這邊。」
  噗噗抱著大到誇張的【岩山大王熊】,進入還算是寬敞的『房子』裡。因為是葉子蓋成,當然沒有門鎖之類的東西。
  慢一步進入房子裡的碧翠斯,抬頭看著噗噗的家。
  「喔,比想像中還要堅固嘛。噗噗,這是文明人的行為唷。」
  「噗噗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生氣了。」
  「你想太多了,但這裡倒是打掃得很乾淨呢。」
  「噗噗的家只要睡著時翻個身,大概撐三天左右就壞了,所以一直都乾乾淨淨的。」
  不是看起來像帳篷,根本就是帳篷。
  內部也幾乎沒有像樣的家具,除了噗噗的動物體臭變得更加強烈外,其實還算舒適。
  「這是等雨停後必須處理的食材。」
  噗噗邊說邊把【岩山大王熊】放到樹葉房子的角落。
  自行到處觀看的碧翠斯注意到某件事。
  「唉呀,噗噗,這間房子裡有【妖精】嗎?」
  「嗯?」
  「不是有仙女環嗎?這就是附近有【妖精】的證明唷。」
  碧翠斯說道。鋼鐵手甲所指的地方,可以看見一道直徑一○公分左右的小小環狀割痕。看來是直接刻劃在樹葉房子的樹葉地板上。
  「本來應該是刨空草叢的草形成圓圈。」
  「就算妳說有【妖精】,噗噗也沒有印象啊。追上去的話他們就會立刻逃走,所以根本沒有碰面的機會。」
  「嗯、嗯。他們本來就是相當罕見的種族,而且不喜歡現身,總之就是會馬上逃走……何況以人類尺寸的我來看噗噗,都有強烈的壓迫感,手掌大小的【妖精】看見不知道會有什麼感覺……」
  噗噗表示沒看過【妖精】,說不定對方只是偷偷住進這個房子,藉以抵禦其他天敵的襲擊。
  「但既然有【妖精】存在,就表示這附近開了【紅天國花】吧。」
  「噗噗知道【紅天國花】,它雖然很漂亮又會散發甘甜的香味,卻是無法食用的花。」
  至於其他令碧翠斯感到在意的是……
  「噗噗,這是什麼?」
  別說櫃子或衣櫥,連最基本的鍋碗瓢盆都沒有的房子裡,竟然有個木雕裝飾品。尺寸大概是三○公分左右。
  「嗯,那是人類的雕像。」
  「人……?」
  「人類在某一天突然來到此地。曾經聽說他們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噗噗等人因為害怕而不敢進入【迷宮】,人類卻挑戰【迷宮】,幫忙抑制從大地洞穴裡噴出的災禍。」
  「嗯、嗯……我們並不是那麼高尚的生物啦。」
  說到這裡,碧翠斯雙手扠腰,向噗噗提議。
  「噗噗,這裡是你家,本來我這個不速之客沒有立場講這種話……」
  「妳是怎麼了?有什麼困難盡量跟噗噗講沒關係。」
  「嗯。」
  淋成落湯雞的碧翠斯輕輕點頭,接著繼續說道:
  「噗噗,你可以稍微離開這間房子嗎?」
  「咿咿!!碧、碧翠斯,不能因為羨慕就強搶別人的房子!噗噗是很努力才蓋好屬於自己的家!!」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樣。」
  碧翠斯揮舞被手甲保護的纖纖玉手。
  「正如你所見,我全身都溼了。雖然可以用火力系的【魔法】蒸發表面的水分,但還是想確實地擦乾身體。」
  ……老實說,水分與鎧甲其實是相當致命的關係,如果放著不管,可能會發生身體各個部位感染黴菌的超級慘劇。然而,因為少女的矜持與糖果般的甜膩夢想,讓碧翠斯下定決心絕對不能把實情告訴噗噗。某方面來說,這比讓對方看見裸體還要丟臉。
  而噗噗這個遲鈍的傢伙,也不知道到底瞭不瞭解她的心思……
  「嗯!那麼碧翠斯,妳就用這個擦吧。噗噗總是用這個把【兵輝】擦得閃閃發亮!!」
  「啊啊,嗯。我身為客人也不敢有什麼奢侈的要求,不過今後至少要準備一些毛巾唷,噗噗。」
  由於緩不濟急,碧翠斯只能先接下『道具名•布料』。
  噗噗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模樣。只見他從正面望著碧翠斯。
  「……噗噗。」
  「嗯,怎麼了,碧翠斯?」
  「既然腰間捲著一塊布,我想你應該有衣服的概念……?在人家家裡這麼要求實在有點任性,可是拜託你先出去吧!!在我說好之前都不要進來!不能看人類的裸體!!」
  「知道了,噗噗瞭解人類的皮膚上沒有毛皮,也不怎麼堅硬。但是連光線都不能照到的話,就真的有點麻煩了。」
  噗噗說完很乾脆地轉過身子,朝樹葉房子的出口走去。
  碧翠斯瞪著他的背影好一陣子,但噗噗沒有轉過頭來的跡象。
  應該說一點反應都沒有。
  太乾脆了。
  ……
  ……
  ……
  喀!!
  「噗嘰──!!碧、碧翠斯,妳又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抓住噗噗背上的肉……好痛好痛喔!!」
  「噗噗,雖然我完全不打算允許偷窺這種卑劣的行為……」
  「什麼叫偷窺?」
  「糟糕,壞事的學習機能發動了!!」
  「妳說噗噗不能看,所以噗噗會遵守約定。」
  「即使如此,少女就是有許多複雜的心思!不能把我當成掉在那邊的魚骨頭!!你要覺得很可惜才行啊!!」
  即使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合理,碧翠斯還是紅著臉,輕輕對噗噗的腰部附近揍了兩、三拳。
  順帶一提,噗噗離開之後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說起來,碧翠斯身上的衣服,本來就是有那種形狀的【百分比】系【魔法】,只不過是為了補正身體能力的效果。和沒有人幫忙穿戴就無法穿脫的真實鎧甲不同,只要用手指劃過細劍狀的【兵輝】,一個一個消除【魔法】,就能恢復成一絲不掛的狀態。
  (……葛蘭茲尼爾裡的長相應該是依存於這身裝備,但在這裡的期間,就算把它們脫下來也不會有變化吧。)
  使用從噗噗那裡接過來的布料(保養【兵輝】用),把柔軟、纖細身軀上的水分擦了一遍後,再次展開【魔法】,讓裝備形狀的效果纏繞在身上。
  「好了唷,噗噗。」
  順帶一提,回到房裡的噗噗,完全不在乎身上的水氣。強健的【伊比利亞半獸人】似乎不會感冒,也不覺得寒冷。在沒辦法的情況下,碧翠斯只能拿起自己用過的布幫他擦一遍身體。而噗噗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憑碧翠斯擺布。
  「嗯──」
  「好啦,噗噗。不要怕癢。」
  「雨不停的話就沒事可做。噗噗覺得很無聊。」
  「唉呀,這場雨和【驚爆點】有關,那東西一通過馬上就會停止吧。在捕獲的獵物腐爛前,先開始保存作業吧。」
  「老實說,待在家裡也沒事可做。噗噗大概只能睡個午覺了。」
  「那也沒關係。我也不想勉強自己在這種大豪雨裡行軍──」
  話說到一半,碧翠斯的動作倏然停止。
  要和噗噗一起睡?
  被噗噗招待到家裡?
  和過去曾說好要結婚的噗噗一起?
  怎麼說自己也還是黃花大閨女。希望他可以知道自己是不能夠使用強硬手段的溫室花朵,得好好珍惜……!!這名男士做出提案的方式會不會太簡陋了……!?
  「不、不行啦,噗噗!我們要結合為一體的話,必須要構築專用的【魔法】,何況光是你用那副巨大身軀壓上來,我可能就會被你壓死──!?」
  「?碧翠斯為什麼從頭頂的頭髮開始著火,還放聲大叫?」
  「咳、咳咳咳!!」
  面對當場躺下、完全進入午睡模式的噗噗(沒錯,明明是自己家卻連條毯子都沒有),碧翠斯只能滿臉通紅地乾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失控。
  碧翠斯暫時隱藏用呆毛點燈的【照明魔法】,躺到噗噗身邊。
  此時,只有雨滴打在葉子屋頂上的聲音不停響起。
  這樣的情況當中,噗噗開口對碧翠斯說:
  「碧翠斯為什麼要到【迷宮】那種地方去呢?」
  「嗯?」
  「噗噗不希望碧翠斯受傷。不用去那種危險的地方也沒關係。只有人類會刻意進入【迷宮】。」
  「這個嘛,噗噗……」
  碧翠斯轉過身子,看向躺在旁邊的噗噗。
  「人類之所以進入【迷宮】,是因為那裡有許多我們絕對無法製作的東西沉眠。沒錯,就是為了獲得【經驗值】。」
  「?」
  「嗯,這或許和噗噗等【亞人】無關,你們先天上能使用【技能】,但反過來說除此之外便無可成長。可是,人類沒有這種與生俱來的力量,所以必須想辦法學會【魔法】。」
  「噗噗不擅長學東西。」
  「到處都可以獲得【經驗值】唷。比如說吃飯、跳舞或只是像這樣和噗噗說話。不過這些經驗值的量都太少了。真正想學習魔法的話,一次獲得大量【經驗值】是最佳方法。就是這樣,我們才會去挑戰迷宮。」
  「……」
  「【迷宮】裡有許多事情要做。和【機關】戰鬥、解除【陷阱】、從寶箱裡獲得【寶藏】……其他方面也有專門繪製地圖、收集圖鑑的傢伙存在。【迷宮】的構造會隨機改變,所以就算收集資料也無法永久使用,但如果是以賺取【經驗值】為目的,就能有不錯的收穫。」
  人類將因經驗而變強。
  可是,人類無法自然地接收異世界葛蘭茲尼爾裡的經驗。
  所以才要借助【兵輝】的力量。
  整理、轉換之後才攝取到體內。
  乍看之下手續繁複且不方便,卻能帶來劃時代的副產品。簡單地說,就是能把在異世界獲得的經驗數值化,再以人工的方式加以分配。就像棒球遊戲的六角形或八角形圖示,能自由地發展各種【數值】。
  比如說,能在書桌前看書磨練棒球技術,藉由做菜讓歌唱能力進步等等,可以像這樣自由自在地更換努力的成果。
  因此,也能獲得現實世界人類無法使用的【魔法】。
  「所以我們的冒險尚未結束。為了得到想要的【魔法】,獲得期望的【經驗值】,只能不斷在無限寬廣、經常產生變化的【迷宮】裡前進。不過,其實經驗也就是刺激。每天都吃咖哩就會覺得膩吧。能夠獲得高【經驗值】的區域,會因為每天的動向改變,所以也不是純粹潛入深處就可以了。現在我們束手無策的【CAVE25】也是──」
  「……噗嘰──」
  碧翠斯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從噗噗那裡傳來規律的鼾聲。剛才已經斥責過他這樣不禮貌,但禮儀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養成。
  (真是的,這種表情就跟那個時候沒什麼兩樣……)
  碧翠斯溫柔地瞇起眼睛,觸碰從腰間解開後放在身邊的【兵輝】。它的外型看起來就像切除劍尖的西洋細劍,碧翠斯啟動它,呼叫出想選擇的【魔法】,接著便有橘色光膜攤開、包裹住躺在地板上的她。這原本是在【迷宮】裡中途休息時使用的極小結界,對於三百六十五天都沉浸在地下的人來說,沒有這個東西反而無法安心。因此它在旅館街才會被稱為睡袋魔法,其實它能夠以【屬性】為單位做出許多變化。
  一旦潛入【迷宮】,在回到家之前都無法掉以輕心。
  不論潛入多麼深層的迷宮,獲得什麼樣的傳說財寶,沒能帶回去都只是做白工。
  因此在進行探索時,跟揮舞劍或手杖比起來,還是學會這種保持體力的手段比較重要。
  氣溫與溼度調整到最舒適的狀態,噗噗身上強烈的動物體臭也被阻絕在外。背後傳來柔軟又往下陷入般的觸感,讓碧翠斯感覺到意識本身正一點一點地融化。
  (碧翠斯為什麼要到【迷宮】那種地方去呢?)
  碧翠斯靜靜地反芻噗噗剛才的話。
  她以指尖劃過成為【魔法】象徵的【兵輝】。
  (……真是的,我為什麼要一直做這種事呢……)
  
  
  接下來……
  在碧翠斯開始昏昏沉沉的時候,她的世界唐突地迎向終結。
  「噗咕!!噗咕咕!!噗咻嚕嚕……呼咻──!! !? !?」
  「嗚、嗚嗚……什、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
  即使在危險的【迷宮】裡,睡袋魔法依然能讓使用者獲得安全確實的短暫睡眠,藉此迅速回復作為【魔法】源頭的【精神力】。就算包裹這樣的魔法,噗噗的鼾聲依然毫不容情地刺穿碧翠斯的耳膜。
  「噗噗噗嗚!!……唔唔……就算跟噗噗說船入手後才是正式開始也沒用……噗咕咕咕咕!!」
  「這、這種狀況,是、是要測試我、我的愛嗎……!?」
  而且不只這樣。
  試煉還有第二彈。
  噗噗將近四公尺的巨大身軀忽然往這邊滾了過來。
  橘色光膜──也就是極小結界的睡袋魔法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睡袋魔法隨著「咚喀鏘──!!」的玻璃破碎聲一起變成碎片。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光膜壞掉。在碧翠斯覺得有點佩服之前,噗噗巨大的身軀無情地迫近。
  「笨、等……STOP、STO───────P!!噗、噗噗!要被壓扁了啦!?我的身體會被壓扁啦!!」
  
  4
  
  當葉子屋的居民安靜下來後(不對,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鮮紅的【劍聖女】似乎被睡眠中的噗噗壓扁,正從嘴裡吐出靈魂),一道小小的影子悄悄從層層堆起的大葉子縫隙間出現。
  身高大概十五公分左右。
  是一名背部宛如蜻蜓般長了四片翅膀的少女,她身穿白色與桃色禮服,留著一頭粉紅色短髮。
  這名【妖精】纏在右腳上的紅圈發出鈴鈴聲,在葉子屋天花板附近繞了一圈觀察情況。
  她粗略地確認這間房子的狀況。
  「唉呀,噗噗先生真是的,又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房子……」
  晃動著頭上的緞帶呢喃完,小小【妖精】先飛到外面,雙手撈來作為修補材料的泥土,接著輕輕塗到形成地板與牆壁的大葉子縫隙裡;削薄發霉的地方,貼上新的樹葉。
  儘管有在暗地裡守護這間房子的【妖精】,但還是經常會發生巨大身軀睡覺時突然一個猛烈翻身,就把整間房子砸爛的情形。這絕不是構造太過脆弱,只是因為噗噗的動作太具爆發力。
  然而,【妖精】完全沒有露出厭惡的模樣。
  甚至因為工作增加感到高興。
  ……雖然【妖精】經常被形容為喜歡惡作劇,但以她的種族來說,一直都有強烈的恩怨分明思想。而這名【妖精】過去曾經受到噗噗幫助。當她被【地面蛛】的大型蜘蛛網纏住時,是噗噗把她救出來……不對,看起來只是噗噗在森林裡前進時,頭部撞破了蜘蛛網,而且仔細一想,就發現其容貌與童話中的王子有十萬八千里的差距,但依然無法改變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事實。
  「嘿咻、嘿咻……」
  就因為這樣,她在修好又壞的噗噗家住了大概一個月。當房子的主人睡著時,【妖精】便會悄悄地幫忙做各種事情以報答恩情。
  「嗯?這位小姐是什麼人……?」
  修補作業大致結束,【妖精】在空中翩翩飛舞時,發現與噗噗進行激烈床戰(應該說看起來也像呈十字形被壓扁)的紅鎧甲迷你裙【劍聖女】癱在該處。
  「唉呀,沒想到那個噗噗先生會帶女性回家?唉唷唉唷!竟然有這種事。今天晚上可能是紀念日唷!」
  【妖精】最初把手貼在臉頰上,露出高興的表情。
  「……這名纖細的小姐和比【岩山大王熊】還要巨大的噗噗先生……?」
  冷靜思考過後,她似乎開始覺得這樣的組合實在不合理。
  而被拿來做比喻的怪物熊就在成為屍體的情況下,被丟在葉子屋角落。
  「不、不會吧……噗噗先生,應該不是要把她當成儲備食糧吧!?我相信噗噗先生不會這樣……!!」
  「噗咕!?」
  這時,噗噗規律的鼾聲中斷。
  豬鼻發出哼聲,他揉著眼睛……
  「這是什麼……閃閃發亮……」
  「咿!」
  凶惡至極的豬臉,以茫然的眼神看著飄浮在空中的【妖精】……
  「嗚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對上對方視線的瞬間,【妖精】一邊大叫一邊離開樹葉屋緊急避難。
  他們好像本來就是不喜歡現身的種族,碧翠斯(現在依然被噗噗壓扁)剛才曾這麼說過。
  
  5
  
  有著巨大飛龍外型的【驚爆點】離開了。
  大豪雨完全停止,藍天架起大大的彩虹橋。
  碧翠斯和噗噗一起把【岩山大王熊】拖到外面,然後幫忙他進行清除內臟與放血等保存肉品的作業,結束這些工作後離開噗噗家。
  她以【魔法】叫出地圖,邁開步伐。
  葛蘭茲尼爾是以人類腳程大概三天就能繞完一圈的小島,對人類來說,比較像樣的聚落只有中央附近的旅館街。
  經過一番整理的石板道路兩旁,可以看見磚頭建造的各種店舖。碧翠斯深切地想,需要果然是發明之母。即使是與探索【迷宮】沒有直接關聯的物品,人類還是會為了讓自己感到舒適而不辭辛勞。
  當她回到這裡時,發現街上比平常還要熱鬧。
  到某家旅館(為了募集夥伴而前往的次數比為了住宿還多)露臉之後,熟稔的【白魔女】立刻注意到碧翠斯的存在。菲莉妮翁是一名有著輕柔金色長髮的女性,臉上戴著細框眼鏡,身穿如其【職業】名稱的雪白斗篷,以及下襬極短的洋裝與低腰短褲,頭上則戴著洗白的魔女帽,小戒指與杯飾像耳環般穿過帽簷。只不過胸口有不自然的開衩,而且衣服前面扣起來後還緊得恰到好處。沒錯,就像是要凸顯從衣服內側整個往上撐的豐滿胸部形成的乳溝!!
  (沒、沒什麼,我根本不在意。何況我也超越平均值!而且身上的【魔法】效果也讓胸部略微增大了!!)
  這名【白魔女】擅長回復系魔法,【兵輝】也不是劍或槍,而是放在桌上的白色急救箱。裡面備齊了各種藥物……不對,其實有點不太一樣。它應該是配合狀況加入數種材料,藉此產生所需藥物的【調合】專用器具。
  她以指尖玩弄以細鍊掛在脖子上的鑰匙。
  「碧翠斯,情況好像改變了。」
  「什麼改變啊,菲莉妮翁?如果是【CAVE25】,能說的都已經說了,目前議論都停止了不是嗎?結論是等待【迷宮】進入改變期,交由內部構造的隨機變化來解決。」
  「就是這個結論有變化了。」
  「……發現攻略路線了嗎?」
  碧翠斯坐到桌子前,在桌子邊緣疊了幾個用來代替貨幣的齒輪。這原本是機械怪物【機關】體內的東西,分解之後可以變換成【經驗值】(也就是將「瞭解內部構造」的經驗數值化後,分配到其他能力上),或者藉由【調合】變化為稀有道具取得加倍的【經驗值】(愈複雜經驗值愈多),同時是方便的貨幣。
  女服務生把她們經常點的飲料拿過來後,名為菲莉妮翁的【白魔女】用手觸碰杯子,可以看見她手上戴著只有無名指外露的手套。
  「首先是【CAVE25】那座石橋的【陷阱】,好像有【小隊】成功找出與它連結的動力源。」
  「也就是【驚爆點】的一角嗎?」
  碧翠斯感到了無新意,啟動火力系當中產生幻覺的【魔法】。這是【迷宮】內的自動地圖;與極強大的守門級【機關】,抑或是長期停留在某個區域就會出沒的超高火力懲罰級怪物戰鬥前,召開作戰會議時使用的物品,類似通用筆記。
  桌面上製作出全息圖般的影像,分別是【CAVE25】的立體透視模型與寫著【驚爆點】的黑影,有條紅線把兩者連結起來。
  「接下來該不會出現組成大規模遠征軍,前往討伐那個【驚爆點】的任務吧?我想應該是不會啦……不可能吧!那種事情絕對辦不到啦!對方可是擁有靈魂的反論唷。就算封頂組聯合起來也不是其對手,更何況愈有實力的人,愈不會接受這種有勇無謀的委託吧?」
  碧翠斯在影像稍遠處畫上旅館街的標誌,把它和【驚爆點】之間連上紅線。當然紅線中間還加上了大大的×。
  菲莉妮翁從皮帶側腰部拿起掛在上面的物體,那看起來就像一本厚重的圖鑑。圖鑑裡的項目應該是她自己蒐集的,不是花費大量齒輪購買的情報。這傢伙賺取【經驗值】的方式並非直接戰鬥,而是幫他人回復或蒐集圖鑑。
  【白魔女】打開事先夾了書籤的頁面,展示給碧翠斯看。
  「首先從【驚爆點】的詳細內容開始。與【CAVE25】連結的,似乎是被稱為【千尺龍】的個體。」
  「妳說千尺……就是那個吧?」
  碧翠斯的腦袋不由得浮現大豪雨及噗噗的葉子屋。同一時間,桌上的【驚爆點】項目變成了【千尺龍】。
  勝機愈來愈渺茫。
  「全長超過一○○○公尺的巨大【飛龍】。光是其巨大身軀撕裂空氣,就能造成飛機雲般的現象,讓天空出現厚厚的雲層,導致發生不定期豪雨,堪稱水之龍王……像這種怪物,光靠人類怎麼可能有辦法處理?又不是只出現在可疑傳說當中的謎樣噬龍者。為了確實地躲避那個東西,已不知道做過多少研究,主動去接觸根本是自殺行為。」
  「所以呢……」
  菲莉妮翁以指尖輕輕劃過自身眼鏡的鏡架。
  「現在的話題不是打倒牠,而是採取讓其無力化的方法。妳看這裡。」
  「【千尺龍】每九○天就會陷入一次原因不明的酩酊狀態。到時候要注意牠無法預測的飛行路線。發生機率是七八•八%……也就是說……」
  「眾人下定決心要找出是『什麼』讓這傢伙陷入酩酊狀態。所以大家把葛蘭茲尼爾的氣象條件、生態環境、人群動向等各方面拿出來討論後,做出了應該是某種東西的結論。」
  碧翠斯從【千尺龍】身上畫出一條紅線,卻沒有終點。只是準備了一個『?』的框架。那隻怪物真的有什麼弱點嗎?
  「具體來說是什麼?」
  「妳看這裡。」
  菲莉妮翁打開圖鑑的其他頁面。
  「不過我先聲明,這聽起來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6
  
  那隻【妖精】悄悄飛回噗噗的葉子屋。
  噗噗凶惡的豬臉確實相當嚇人。光是被他一蹬,腦袋就會一片空白。但是,對這隻小【妖精】來說,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依然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那跟是否只是偶然路過無關。
  自己能不能像這樣親手報恩──這件事重要多了。
  「……屋頂還不要緊。支撐柱子的繩子沒有鬆掉。嗯,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妖精】一一確認房子的狀況,但她的樣子看起來與平常不同。
  似乎非常依依不捨。
  簡直像是沒辦法再如往常完成自己份內的工作。
  「梅莉蒂亞娜。」
  某個人呼喚她的名字。
  同樣是【妖精】、還是該族群的長老來到她旁邊。
  女子擁有跟蟬一樣大的翅膀,身上穿著橘色服裝,萊姆色頭髮綁在頭部後方,這名【妖精】開口:
  「準備好了嗎?」
  「好了,摩爾甘大人。我把這間房子弄得非常堅固,就算是噗噗先生,應該也可以撐七天……不對,應該是五天吧。」
  葉子屋不斷損毀又重建。
  因此,這樣的報恩或許根本沒有意義。噗噗會毫不在意地重建被自己睡覺翻身毀壞的房子,今後也會在沒注意到梅莉蒂亞娜行為的情況下生活。
  但這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能親手為救命恩人噗噗做些什麼。
  只要覺得對得起這一點就可以了。
  「我覺得對妳很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請抬起頭吧,摩爾甘大人。這是我的希望,也是打從一開始就決定的事,並非摩爾甘大人做出這樣的命令吧?」
  「可是……」
  「人類說,那隻惡龍會因為我們【妖精】的血酩酊大醉。那個貪得無厭的天敵,總是不斷吞食我們,色素已經慢慢地累積在牠巨大的身體裡。還差一點點就能夠打倒那隻惡龍。而我也有同樣的想法。」
  「……」
  【妖精】在日常生活中,很喜歡吃名為【紅天國花】的鮮紅花瓣。這種花本身沒什麼太強的毒性,但在【妖精】的血液內分解後,就會引發相當恐怖的變化。
  他們本身似乎不清楚此事,不過那好像足以一擊讓體格差一○○倍、一○○○倍,不對,甚至比這更巨大的【飛龍】酩酊大醉。
  「所以,我要在這一代終結這種情形。我被吃掉後,一切都會結束。為了在我之後不再出現這種情形,為了不要再出現犧牲者,必須確實在這裡了結那隻惡龍。我對這次的行動沒有一絲遲疑。」
  「……抱歉。」
  儘管對方說沒必要,摩爾甘依然如此低語。
  梅莉蒂亞娜發出竊笑聲,主動詢問:
  「準備得如何了?」
  「隨時都可以開始。就等妳下定決心。」
  「那麼,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兩隻【妖精】翩然離開葉子屋。
  梅莉蒂亞娜回頭看了一下自己居住的恩人房子,露出一抹寂寞的笑容呢喃:
  「再見了,噗噗先生。」
  

  
  
  7
  
  『?』的地方被填上答案。
  由紅線與數個框架完成了【CAVE25】的攻略方程式。
  然而,碧翠斯毫不掩飾自己的焦躁,直接丟出一句話:
  「……是誰主導的?」
  「啊啊,碧翠斯真是的。」
  「我問是誰主導的?」
  碧翠斯以威脅的口氣再問了一遍,現場的空氣完全僵住。連不是碧翠斯怒氣發洩對象的其他客人,都被她的氣勢震懾而停止對話。即使想避免與她們扯上關係,手腳也無法順利移動。
  「是我唷。」
  另一張桌子傳來悠閒的聲音。
  唯獨那個方向的一角,溫度明顯與其他地方不同。可以看見五、六個男人聚在一起發出竊笑,臉上露出瞧不起人的表情。
  他們的中心是名銀色的騎士。
  身材適中的男人留著一頭黑色短髮,眼神太過銳利算是缺點吧。那身銀色鎧甲乍看之下給人清淨的印象,實際上卻擦得亮到反射、阻擋一切,從這點來看,職業應該是以巨大盾牌為特徵的【淨騎士】。和碧翠斯的【劍聖女】一樣,也是與生俱來的稀有【職業】。
  「喂喂,才正想說進入【黑名單】的傢伙怎麼風頭一過就跑回來,結果立刻露出倚老賣老的表情大聲抱怨嗎?前輩大人,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紅色與銀色各自坐在不同桌前的椅子上,互相瞪著對方的臉。
  「我們可是花費了寶貴的時間,拚命找到【CAVE25】的突破口。託我們的福,妳們才能越過【陷阱】繼續前進。說起來,我還想要妳們留下過路費呢。」
  「……我們在葛蘭茲尼爾可以殺害的,就只有不具備靈魂的機械【機關】。按照慣例,就連要採集這裡的動植物,都得交給【亞人】或找他們同行。你覺得殺掉能和人類一樣思考、說話的【妖精】並把她獻出去,是可以被允許的行為嗎?」
  「又不是我們動手殺。對方主動自殺就沒關係了吧?」
  「明明是你們一開始就誘導他們這麼做。」
  碧翠斯嘴裡傳出「喀嘰……」的摩擦聲。
  用力咬緊的牙根傳出悲鳴。
  「超乎常規的【千尺龍】會因為【妖精】的血而醉。可是,是誰說色素不斷累積,還差一步就能夠殺害那隻龍的?還不是從你那骯髒的嘴裡吐出謊言,騙【妖精】自己去送命。他們認為這麼做後代子孫就不會再犧牲,你甚至踐踏了這種偉大情操!!」
  「哦哦,好可怕好可怕。」
  【淨騎士】依然坐在椅子上、蹺起腳,拍手發出「啪啪」的聲音。
  「喂喂,竟然有人類如此替【亞人】著想?他們終究是異世界的怪物,只不過露出能用語言溝通的模樣,竟然就產生移情作用,實在是太蠢了。和豬臉人一起睡覺的女人,想法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樣。我實在無法理解變態女人腦袋在想什麼。」
  「……」
  眾跟班發出竊笑聲。
  碧翠斯稍微瞇起眼睛。
  「這也就表示,無論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打算改變囉?」
  「改變什麼?我們持續利用弱智【妖精】這件事嗎?哈哈!怎麼可能停手!又不是一次就能走遍【CAVE25】後面的世界。妳知道我們的目的嗎?就是賺取【經驗值】啊!當然會不斷到那邊探索,為了取得想要的【魔法】四處馳騁,打倒【機關】後互相爭奪【寶箱】裡的寶藏!這麼一來,一定得持續來回,需要時就欺騙【妖精】,湊到足夠數量,讓他們被【千尺龍】吃掉!!我們會不斷煽動那群傢伙,告訴他們『只差一次,這次一定會成功』!!」
  「────」
  「啊啊,對了,我們剛剛才在討論這個話題呢!只要有【妖精】血,就能讓大怪物醉倒吧?這樣就能停止【陷阱】吧?如此一來,乾脆把血搾出來,剩下的部位當成【調合】的材料也不錯對吧!?那些傢伙經常到處逃竄又相當罕見,說不定能成為不錯的【經驗值】變換道具,哇哈哈哈哈哈!!」
  碧翠斯緩緩吸了口氣,接著呼出。
  桌上的影像又設置了新的框架。那是可以稱為「首謀者」的項目。
  碧翠斯做出宣言:
  「你想說的就只有這些?」
  「我說是又如何?」
  「喀咚!!」一聲轟然巨響回應男人。
  那是紅色【劍聖女】的拳頭從桌子上方往下揮落,轟散虛構圖表的聲音。
  
  「到外面去。」
  
  這個瞬間──
  不要說銀色的【淨騎士】,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論是他的跟班、周圍以畏縮表情觀察情況的其他客人,還是坐在同一桌的【白魔女】菲莉妮翁,沒人曉得這是怎麼回事。
  滋滋滋轟!! !! !!
  晚了一會兒後傳出爆炸聲,回過神才發現旅館的一面磚頭牆壁被轟成碎片,銀色【淨騎士】也像砲彈一樣被丟到石板道路上。
  眾人花了一秒,才察覺他是被人踹飛出去。
  「嘎、啊……」
  即使滾了好幾圈,身為【淨騎士】的男人還是用銀靴底部在石頭地板上煞車,雙手迅速擺出大盾外型的【兵輝】。
  「……做什麼,這個臭女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男人極端憤怒,直接啟動【兵輝】。
  大盾擦得像鏡子般光亮的表面發出「鏘喀喀喀!!」的聲音,飛出無數銳利的尖刺。
  雖然分類為盾牌【兵輝】,卻非運用本身的硬度抵擋,或使用其重量毆打敵人。只是附加上【魔法】,成為擋下馬車、擊潰甲冑的最強武器。【淨騎士】放聲大吼,盾牌表面閃過眩目銀光。從稍微屈身就能擋住全身的巨大盾牌後方展開光帶,粒子形成各式各樣的【圖示】。
  紅色【劍聖女】遲了一會兒才鑽過遭到破壞的牆壁,悠然來到外面,銀色【淨騎士】直瞪著她看,整個人氣瘋了。
  「妳這傢伙……死定了。」
  事先登錄的【魔法】,光是【指令】就有四○種;增幅【能力值】的【百分比】系魔法則有五○種以上。將膂力(STR)增加二○○%,行動速度(AGI)增加五○○%,幸運(LUC)增加一五○%,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增幅魔法。筋肉、骨骼與臟器的配置雖然仍維持人類的樣子,但現在的【淨騎士】可以空手屠虎,使用【兵輝】的話甚至可以獨自解決中型【喀邁拉】怪獸。
  「是妳自己擅自扣下自殺的扳機……臭女人,是妳先把探索【迷宮】用的【魔法】拿來對付偉大的人類。如此一來,同樣被【魔法】所殺,妳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竟然為了區區【亞人】捨棄生命!!」
  「很抱歉,跟你比起來,身為【亞人】的他們還比較像是人類。」
  「雖然有什麼【銀長髮公主】、【殺手舞孃】等各式各樣的稱號,但我十分清楚妳的能力。」
  「……那些別名都只是在揶揄性別或身體特徵,所以我不是很喜歡。其他人幫我決定的名字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裡面還算不錯的應該就是【七色煉獄(seven frame)】吧。」
  「我知道妳這個強烈的偏執狂,能使用的【魔法】只有火力系一種!!笨蛋,考慮一下【屬性】和【相剋性】好嗎?我可是能隨心所欲使用水力系和地力系魔法,隨時都可以輾殺妳這傢伙!!」
  「轟!!」一聲,【淨騎士】整面盾牌發射出的尖刺爆出低吼。
  盾牌後方攤開的發光【圖示】,每個都是【淨騎士】的武器,是能在【迷宮】裡掃除多數【機關】的究極【魔法】群。比方說以雷擊擊碎岩盤、射出冰槍、以黑霧腐蝕一切,或是讓對方全身慢慢石化。
  「別開玩笑了,我可是Lv.99級封頂了!數值一整片都是9!!【等級】的數量就是【魔法】的數量,我儲備了九十九個裝備與詠唱!低頭表達敬意吧!!妳這傢伙以為是誰在保護你們!?」
  「……」
  「給我哭著道歉吧,變態臭女人。我要讓妳的手腳慢慢石化,然後在眼前敲碎它們,用腳踐踏妳充滿絕望的臉再××然後××××……!! !! !!」
  「我直接把這段話還給你。」
  語畢,碧翠斯從腰間的劍鞘拔出自己的【兵輝】。
  那是宛如切除細劍劍尖的奇怪武裝。
  碧翠斯啟動【兵輝】。
  就在下一個瞬間──
  
  世界被橘色掩埋。
  
  「……啊……?」
  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男人甚至無法做出反應。
  全是石頭地板與磚頭店舖的旅館街,景色完全轉變成另外一個世界。一切都包裹在橘色光芒當中。光芒以三六○度包圍碧翠斯與【淨騎士】,像是要形成莫名奇妙的競技場。
  不過那不是競技場。
  而是七棵系統樹。全是顯示各式各樣【魔法】的【圖示】群,也是碧翠斯的武器。包圍整面空間的【魔法】究竟有多少種?一○○○嗎?還是超過一萬?【淨騎士】已經連數都數不出來了。
  「……別、別開玩笑了……」
  「怎麼?」
  「妳、妳這傢伙、妳這傢伙、因為妳這傢伙!?不是除了火力系,其他所有【魔法】都不能用嗎?那全部都是騙人的嗎……!!」
  「不。」
  簡直就像直立的長形眼球一樣,七棵系統樹讓整個景色轉了一圈。
  宛如轉動輪盤對準浮標,她做出某種選擇。
  「純粹只是光火力系就蒐集了一萬四○○○多種。只不過,這樣與極限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呢。」
  「……………………………………………………………………………………………………………………………………………………………………………………………………………………………………………………………………………………………………………………………」
  【淨騎士】無話可說。
  九十九個庫存當中,除去鎧甲頭盔等【百分比】系後,他最多只有四○到五○種左右【指令】系。天真的【淨騎士】原本認為自己已網羅所有【屬性】的所有【魔法】,這時候腦袋完全無法運轉。
  【淨騎士】重新……
  真的是重新悄悄啟動了掃描系的【魔法】,讀取眼前的敵人碧翠斯。【百分比】系的【魔法】以衣服的形式穿在身上。接下來就是從這些外表,推測完全驅動的【劍聖女】究竟有何等實力。
  最後顯示非常恐怖的結果。
  『h3n蛾np碑罷1h腑fvp威遣h6誦6n瑠df卦愚頹8j』
  「什麼……!?竟然是亂碼……!?」
  「之所以會看見這種結果,是因為你還停留在十進位制二位數的領域吧。只有『我們』才能正常讀取。」
  碧翠斯發出無奈至極的聲音。
  像是西洋棋的高手,在連棋子該怎麼移動都不知道的外行人面前嘆息一般。
  「喂,這個業界呢,『從』Lv.99才真正開始。」
  展示實力差距後,碧翠斯依然不原諒對方。
  彷彿大蛇一口吞下青蛙,【劍聖女】毫不猶豫地啟動【魔法】。
  
  「別太瞧不起封頂組,菜鳥。」
  
  戰鬥前就知道結果的比試無情地開始了。
  

  
  
  8
  
  【妖精】梅莉蒂亞娜來到同伴等待的地方,發現同樣是人類手掌大小的眾人已完成準備。就連茱麗葉、葛利特以及妹妹愛麗絲都來到現場。
  現場籠罩在異臭之中,不僅鼻子,甚至連眼睛都感到疼痛。
  原因來自以人類尺寸來說,類似咖啡用牛奶壺的小容器。
  極小的壺當中,裝著濃稠的液體。
  【妖精】擅長調合,但這很明顯是不同技術。
  「把這些喝完就可以了吧。」
  「嗯。不過這是……」
  「為了確實屠殺那隻惡龍,只靠我血液中的紅色素可能還不夠。我明白這是人類為我們準備的保險。」
  喝下毒藥,將其保存於肚子裡。
  再獻出自己的身體,從內側消滅惡龍之王。
  「……」
  梅莉蒂亞娜以平淡口氣訴說,長老摩爾甘注意到她的笑容相當僵硬。
  即使注意到,也無法阻止事態進展。
  要是她拒絕,接下來要由誰來擔起這個任務?沒有人願意犧牲的話,今後也要讓那隻惡龍繼續吞食【妖精】嗎?什麼才是正確,什麼才是錯誤,怎麼做才是減少犧牲,怎麼做才是增加犧牲呢?摩爾甘已經完全搞不清楚。
  於是,情況一直往前推進。
  梅莉蒂亞娜傾倒以妖精身高必須雙手合抱的壺,想要啜取內容物,但實際上光含了一口就引發劇烈咳嗽。
  「嘎哈!!咳咳咳!?嘎啊!!」
  身體彎成ㄑ字形的梅莉蒂亞娜立刻用單手蓋住嘴巴。從該處溢出的不是咳嗽、痰或嘔吐物,而是呈紅黑色的液體。
  雖然【妖精】體內色素足以讓巨大【飛龍】酩酊大醉,也不代表她能夠喝下其他毒素。就像河豚吃下烏頭就會死,她依然會痛苦、掙扎。
  即使手腳不斷發抖,眼角滲出淚水,梅莉蒂亞娜仍舊繼續挑戰劇毒。
  當容器內的液體剩下一半時,她已經沒有站著的力氣。身體橫躺,背後翅膀有一半被壓扁,全身不停劇烈痙攣。
  這時候如果她說放棄,摩爾甘又該怎麼辦才好?
  然而,倒在地上的梅莉蒂亞娜,實際上這麼做。
  她以幾乎無法對焦的眼睛,拚命看著附近的同伴表示:
  「……咿呼、咳咳……請、請幫幫忙。對不起,我一個人實在沒辦法喝完……」
  「……」
  「即使哭泣或大叫也不用在意……請全部灌進來。不這樣就無法守護大家……」
  至此眾人做出覺悟。
  所有人都要成為共犯。
  有的人拿著小湯匙與勺子,撈起壺中濃稠的液體;有的人按住梅莉蒂亞娜的手腳,有的人捏住她的鼻子,好幾支湯匙與勺子不斷把液體送進她嘴裡。【妖精】的身體以難以置信的力量掙扎,其間有好幾次甩開同伴,但眾人不理會她的反抗,更多隻手按住她全身,一直到壺裡的液體全部灌進體內為止。
  每個人都流著眼淚。
  可是直到最後,都沒出現阻止眾人這麼做的【妖精】。
  「……啊……嘎……」
  梅莉蒂亞娜眼睛完全失去焦點,被丟了出去。
  長老摩爾甘低頭看著她緊咬嘴唇,對眾人說:
  「開始最後的工作吧。把她搬到那隻惡龍的餵食場,就能讓一切結束了。」
  
  9
  
  旅館街的那些傢伙一點用都沒有。
  即使知道【淨騎士】等人的行為畜生不如,不過目前除了欺騙【妖精】被惡龍吃掉,也想不出突破【CAVE25】【陷阱】的方法。所以讓【淨騎士】扮黑臉,這樣自己就可以不弄髒手繼續前進──這就是其他人的心聲吧。
  而碧翠斯也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即便人類聚集起來,也不是【驚爆點】的對手,那是被稱為「擁有靈魂的反論」的族群。面對超過一○○○公尺的【千尺龍】,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雖然不清楚會有什麼結果,總之無法停在原地。明明尚未決定目的地,還是用【魔法】叫出地圖,像無頭蒼蠅般行走。
  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說服【妖精】?
  可以在【妖精】被吃掉前救出對方嗎?
  要如何從追著【妖精】跑的【千尺龍】底下逃脫?
  課題堆得像座小山,而且每一個看來都不切實際。最初的階段,根本不清楚能不能找到不愛現身的【妖精】聚落。
  (但還是不能放著不管……)
  這與自己沒有利害關係,也不認識那些【妖精】。
  然而,不是這樣的話,就不能路見不平嗎?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人類是基於己身需求才想突破【CAVE25】。這和在葛蘭茲尼爾裡悠閒生活的【亞人】無關。【妖精】因此被欺騙,連不想讓同伴犧牲的心意都遭到利用,聽見毫無意義的攻略法後,主動獻身讓【千尺龍】吃掉自己。不願意接受這種事情,真的有那麼不可思議嗎?
  ──碧翠斯為什麼要到【迷宮】那種地方去呢?
  噗噗這個相當基本的問題閃過碧翠斯腦袋。
  至少不是為了笑著容許這樣的悲劇發生。
  【亞人】創造出人類的雕像,擅自對其感到尊敬。他們認為託人類挑戰【迷宮】的福,才能夠抑制大地之穴噴出災厄,也認為人類是某天突然來到葛蘭茲尼爾的天之使者。
  他們完全看錯了。人類相當醜陋,甚至會貪心地為了自身利益欺騙他人。
  但是、只不過呢……
  若有一個實現他們愚笨夢想的人類,應該也不為過吧。
  (可惡!!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嗯?」
  森林中有人向自己搭話。
  「碧翠斯,怎麼了?不是剛剛才見面,是忘了什麼東西嗎?」
  「噗噗。」
  說到這裡,碧翠斯想了起來。
  為了不忘記出現在腦袋角落的靈光,她迅速叫出火力系幻覺【魔法】。
  她以紅線與四角框架整理情報。
  (……噗噗的家裡有仙女環,那是有【妖精】居住的證明。這樣或許可以從那個傢伙嘴裡問出關於【妖精】聚落的情報!!)
  把噗噗和葉子屋連結起來,再將葉子屋與不見身影的【妖精】相連,接著再往外畫出一條大大的紅線。紅線連接一個巨大的『?』框架,代表【妖精】的聚落。如果能夠連結到這裡,就能找出被欺騙、準備成為【千尺龍】活祭品的【妖精】,與其接觸並伸出援手……!!
  「噗噗,你聽我說!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嗯,噗噗願意幫妳做任何事。」
  這傢伙真是會討人歡心。
  碧翠斯把至今為止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當然,像旅館街【淨騎士】那種令人噁心的事情則盡可能省略。
  然而,現在不是為了那種事情感到噁心的時候。
  可以看出噗噗的豬臉在聆聽時逐漸變得扭曲。
  「騙人的吧。人類怎麼樣都不會如此過分。因為人類是天界的使者,也是為了我們挑戰【迷宮】,幫忙防止災厄從大地之穴噴出的存在啊。」
  「……」
  「說起來,【千尺龍】非常巨大,不論吃多少【妖精】肚子都不會飽,所以應該不會主動去吃他們。」
  「噗噗,那和糧食不同唷。比較像是枯草或冰糖……這麼說噗噗也不會懂吧。總之就是類似個人嗜好,所以就算數量不多也沒關係。」
  碧翠斯以難過的表情搖了搖頭。
  噗噗的臉變得更加陰沉。
  「不是為了存活而做出無謂的殺生嗎?噗噗不能原諒這種行為。」
  「就是啊,噗噗。然後我們人類準備利用這樣的性質讓『千尺龍』酩酊大醉,想藉由討好、拍馬屁通過【CAVE25】。人類利用【千尺龍】,【千尺龍】則默認人類的行為,雙方互相得利。這算是共存唷。不過是惡劣的共存。」
  「【妖精】不是笨蛋。他們的頭腦比噗噗好多了,所以不會相信這種事。」
  「【妖精】也對不斷被天敵吞噬感到疲憊,因此再怎可疑的方法他們都會相信。即使沒有效果,也會相信下一次、再下一次一定會成功,不斷繼續下去。他們相信【妖精】血裡的色素總有一天會毒死【千尺龍】。自己的行為、過去喪生的夥伴所做的絕對不是白費。不對,應該說不願承認一切都是白費……這種想法讓他們背離事實的真相。」
  「……」
  「對不起,噗噗,這一定讓你很難過吧。真的很抱歉。」
  「碧翠斯沒必要道歉。」
  噗噗搖了搖頭。
  「可是不知道能不能遇見【妖精】。噗噗從沒見過他們。」
  「總之,可不可以先帶我到噗噗家?先從那邊開始吧。」
  然而,到了葉子屋一看,樣子已經改變。
  並非房子的外觀有了什麼大變化。
  只不過,如同有人居住的房子與廢棄屋之氣氛、空氣完全不同,這間葉子屋也欠缺了某種溫暖。
  經過調查,碧翠斯終於發現。
  「仙女環消失了……」
  原本刻劃在地板上的直徑一○公分圓圈,是居住於此的【妖精】表示勢力範圍的證明,現在卻完全消失了。只有該處表面被剝下來,疊上全新的葉子。
  這很明顯是人為所致。
  「消除仙女環,表示【妖精】已經離開這裡了嗎……」
  碧翠斯如此呢喃,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急速擴張。
  她並沒有明確的證據。有各式各樣的【妖精】在葛蘭茲尼爾裡生活,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原本居住在這裡的【妖精】就是『犧牲者』。
  然而,首先浮現在碧翠斯腦海裡的就是這個結果。
  紅線與四角形框架的圖示出現重大改變。整個變得簡潔多了。
  「……等等,不會的。難道居住在這裡的孩子就是『犧牲者』!?」
  「……」
  噗噗沉默了一陣子。
  他重新環視自己建造的葉子屋,把手放在牆壁與柱子上,發現層層相疊的葉子牆壁、繩結及各處都有塗上小小泥土修補的痕跡。每一道細微痕跡都相當仔細,可以看出修補者有多麼重視噗噗的房子。
  最後……
  噗噗抬起臉呢喃:
  「我不知道【妖精】的聚落在哪裡。」
  「?」
  「但是噗噗知道【千尺龍】的餵食場在什麼地方。那傢伙在西方的海邊降落,吃岸邊的東西。明明沒有用,卻還是有人為了博取那個傢伙歡心而建造了祭壇。」
  「等一下,噗噗……」
  碧翠斯帶著啞然的表情呢喃。
  「你不會是想直接殺過去吧?這實在太魯莽了!我們當然必須阻止被欺騙的【妖精】,但也不需要和那種反論正面衝突吧!!」
  不過噗噗完全不聽勸告。
  他接著這麼說:
  「噗噗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人類社會的構造、【經驗值】和習得【魔法】的關係、與【迷宮】相關的利害、【CAVE25】的機關、【千尺龍】的強度、只要能獲得【妖精】其他都不重要、即使被欺騙還是繼續前進的【妖精】們──這些事情都不是噗噗的重點。
  噗噗擠出低沉的聲音,做出明確的宣言:
  
  「做這種事還會感到高興的傢伙,噗噗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情。」
  
  10
  
  意識早已經斷斷續續,分不清楚上下左右,連自己被丟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從乘著風吹過來的潮汐味道,梅莉蒂亞娜得知這裡應該是某處海邊。
  【千尺龍】的餵食場。
  過去有個魯莽的人相信能夠與牠溝通而建立這個祭壇,現在已是斷壁殘垣。
  「……吁……呼……」
  被丟在那裡的梅莉蒂亞娜,這時已經很難自行控制呼吸。喉嚨內側腫脹造成氣息無法通過,心臟的跳動也很奇怪。硬是被灌進如此大量劇毒,會出現這種反應也理所當然。
  但是,這樣就全部結束了。
  不會再有同胞被吃掉,也不會有人遭受威脅,更不會有人被選為犧牲者。
  因此……
  意識中,極遠的地方似乎傳來「啪嚓」的巨大破水聲。梅莉蒂亞娜已經沒有力氣往那個方向看。陷入不規則痙攣的手腳根本不聽使喚。不過無法維持正常思考,連一般的恐懼心都變得稀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強烈的動物體臭籠罩現場。
  過來了。
  像是要品評祭品,巨龍的頭緩緩轉向祭壇。
  為了把小小的【妖精】一口吞下,也可能是為了連同石頭製的祭壇一起咬碎。
  (啊啊……)
  早知道就該多對長老摩爾甘表達一些謝意。
  應該要多陪妹妹愛麗絲做一些飛行訓練。
  還要教噗噗如何修補那間房子才對。
  浮現在朦朧意識中的盡是這樣的想法,完全沒有出現「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這種拒絕現況的情感。
  這樣就可以了。
  梅莉蒂亞娜這麼想,準備靜靜閉上眼睛時──
  變故搶在那瞬間前發生。
  
  「咚轟啊啊啊啊!! !! !!」一聲轟然巨響。
  【驚爆點】的一角──超過一○○○公尺的巨龍【千尺龍】狂暴的頭部,被另一道影子從旁邊猛力毆飛。
  
  「……咦?」
  梅莉蒂亞娜……
  可能是在做夢或者看見幻影。
  因為不可能有這種事。
  不可能有人來救自己。【千尺龍】不可能被打倒。所以梅莉蒂亞娜犧牲性命本來就理所當然,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其他解決方法。
  這一切的前提……
  在一瞬間翻盤。
  那是比【岩山大王熊】更魁梧的身軀。身軀晃動強韌至極的肌肉,上頭環繞滿滿脂肪,其單手拿著類似鋼筋或圓木的特大【兵輝】,像是要守護被當成祭品的【妖精】般擋在前方。
  巨山發出低吼。
  從惡龍身上發出的粗暴殺氣筆直迫近。
  然而眼前的背影完全沒有搖晃,反而旋轉著【兵輝】把平坦的前端朝向對方。
  對準知道一切鬧劇,依然為了沉溺於快樂中而答應人類誘惑的惡龍。
  他這麼說道:
  「你這傢伙在生氣嗎?」
  他咬緊牙根,發出「嘰哩……!!」聲。
  充滿怒氣的低沉聲音,刺激著聽者全身神經。
  「很不巧,噗噗也在生氣。」
  這一定是因劇毒而朦朧的腦袋產生的幸福幻覺。
  在這樣的夢中,【妖精】想起曾經聽過這樣的事情。
  以超乎常規巨大身軀為傲的【伊比利亞半獸人】,被人取了各式各樣的別名。【闢路者】、【凶險之山主】、【暴食王】……雖然許多都是光憑外表的第一印象而取的無稽別名,不過其中還參雜一個依據與由來全都不明的綽號。
  過去某個人曾經稱呼他……
  
  【噬龍者】。
  

  
  
  11
  
  轟!!喀咚啪嘰!! !! !!持續傳出鋼鐵與肌肉猛烈撞擊的巨響。每當傳出巨響,撞擊的餘波就會飛濺火花,擴散出衝擊波,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的碧翠斯,不由得以一隻手按住被吹亂的銀色長髮。
  「好厲害……」
  即使握有【兵輝】,噗噗也無法使用【魔法】。這不是學習能力的問題,而是因為擁有先天【技能】的【亞人】無法習得後天的【魔法】之條件。只有來自異界的人,才能藉由轉化【經驗值】習得【魔法】。所以對噗噗來說,那把特大【兵輝】的價值,只是『極為堅固,怎麼都不會壞的棍棒』。
  明明是這樣──
  明明是這樣才對。
  然而,自由馳騁於現場的噗噗,光靠棍棒就挑戰一○○○公尺級的【飛龍】。這已經不是一對一單挑,而是巨人移山了。這還不是痴人說夢,而是逐漸在眼前成為現實。將能咬碎一切的巨大頭部揍回去,把想從正上方將人壓扁的胴體往回推,同時藉由側步躲避,或者直接擊潰拍打翅膀發出的暴風,以及從嘴裡噴出的超高水壓奔流。
  考慮到敵我雙方體型的差距,可以知道噗噗的攻擊也許就像拿牙籤毆打人類。但過於強大的膂力與速度,卻像以彈雨擊打全身般把規格外的怪物推回去。
  而且,噗噗戰鬥的地點是海邊,不是陸地。
  算是對方的主戰場。
  把海面當成立足點跳躍……!?
  「不依靠【魔法】與【技能】……竟然能辦到這種事……那是單純的物理法則,也就是打水漂的要領嗎……!?」
  打水漂是把小石頭往水上丟,比賽誰彈跳次數較多的遊戲。曾經聽人以開玩笑的口氣問過,能夠以多大體積的物體辦到同樣的事情?
  結果,如果跑車以時速二○○公里衝進河川水平面,大概可以跳個兩、三次。
  跟噗噗目前做的事情一樣。
  他以極端的速度及腳力,確保在水上的立足點。噗噗就這樣在空無一物的水面上跳躍,有時降落在突出海面的木樁、岩石,甚至是【千尺龍】巨大身軀上,然後再次以莫大的腳力產生運動能量在水面上跳躍。
  那不是【魔法】。
  也沒有使用【技能】。
  只是鍛鍊到極限的肉體,展現超越所有奇蹟的結果。以個人之力單挑【千尺龍】的魯莽行動,即使是能自由行使一萬四○○○種【魔法】的碧翠斯也辦不到,然而噗噗光靠腕力實現。
  巨龍的牙齒斷裂、爪子翻起,咆哮聲逐漸變成哀鳴。原本用來殺害對方而揮舞的腳與翅膀,變成用來保護自身,最後甚至用來逃走。【千尺龍】用力振翅飛翔,巨大身軀卻被如流星般從正上方落下的噗噗,以及握在他手上的【兵輝】無情地擊落。
  簡直像把巨大木樁打進世界,噗噗將【千尺龍】搥進海裡。
  「嗚!!」
  為了從往四周飛濺的巨大水牆底下保護【妖精】,碧翠斯啟動類似細劍的【兵輝】,建築防護用炎壁。
  但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
  這個時候,面對【驚爆點】這個人稱『擁有靈魂的反論』的對手,碧翠斯能行使的只有這種魔法。
  也就是說……
  
  一刀必殺。
  根本不用碧翠斯出手幫助,噗噗已經憑靠力量,把應該砍不斷東西的【兵輝】前端深深刺進【千尺龍】的頭頂。
  
  時間暫停。
  所有聲音消失。
  在海上降落到巨龍頭上的噗噗,重新抓好垂直刺入飛龍頭部的鋼筋或圓木般【兵輝】的握柄,同時以極為低沉的聲音呢喃:
  「噗噗會一直盯著你。」
  巨龍像個膽怯的小孩子一樣扭動身軀。
  兵輝到達頭蓋骨。
  噗噗把【兵輝】刺進幾乎快要擊碎頭蓋骨的界限,冷血地丟出話語。
  「為了活下去而殺生是沒辦法的事。但要是做出『除此之外』的行為,噗噗也會對你做同樣的事。懂了嗎?」
  
  就這麼簡單。
  怪物光靠言語,就讓踩在腳底下的靈魂的反論投降了。
  
  12
  
  從遠方傳來「咚、咚」的太鼓聲。
  山腳下的旅館街正熱鬧地舉行祭典。由於直接連結【CAVE25】、成為其異次元動力源的【千尺龍】撤退了,阻礙道路的【陷阱】停止機能。人們應該就是在慶祝這件事吧。
  但是,這場祭典的主角不在現場。
  噗噗在遠方較高的山丘頂端,眺望旅館街的燈光。
  「噗噗,怎麼了,想到祭典去看看嗎?」
  碧翠斯遲了一會兒來到現場,開口詢問,噗噗沒有回頭便回答:
  「噗噗一個人就可以了。」
  「?」
  「噗噗會嚇到大家,所以無法參加祭典。與其去破壞氣氛,噗噗寧願自己一個人。」
  他的背部看起來變小了。
  「……那傢伙在哭。」
  「?」
  「【千尺龍】哭著說『住手,快住手』。可是噗噗還是只能揍牠。因為不那麼做,就沒辦法救【妖精】。」
  「噗噗……」
  「噗噗認為,自己一定才是最大的怪物。」
  他說完垂下肩膀。
  像是立刻就要流下眼淚。
  「噗噗很害怕。害怕只能做這種事的自己。即使如此還是成功阻止了對方,所以也害怕未來或許會認為這是正確做法的自己。到了那個時候,我將會毫不猶豫動用武力,噗噗真的很害怕那樣。非常非常害怕……自己變成為了生活、進食之外的理由而殺生的存在。」
  聽見他這麼說,碧翠斯不由得瞇起眼睛。
  噗噗似乎與很久之前和她一起玩時有了很大的變化。本來像布偶的身軀膨脹到必須抬頭仰望,動物體臭相當刺鼻,睡覺時光是翻個身就可能被他壓扁。即使自己驅使一萬四○○○種【魔法】似乎也無法獲勝,但他光靠著力量揮舞【兵輝】,就讓被稱為是「擁有靈魂的反論」的【驚爆點】一角投降。
  但是……
  他心底最深處……
  過去那個因為不想嚇到大家,便從遠方眺望祭典的小小背影,還是一點都沒變。
  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噗噗真是個傻孩子。」
  碧翠斯說完,站到即使坐著還是比自己高大的噗噗身邊,像要依偎著他般,直接從旁邊把身體靠上去。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因為我們是朋友。」
  
  13
  
  
  這個時候……
  稍遠處,還有另一道影子眺望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
  那是一隻十五公分左右,只有手掌大小的【妖精】。
  毒性終於清除完畢的梅莉蒂亞娜,翩然飛舞在空中呢喃:
  「噗噗先生……」
  
  
  似乎不變,也希望能不變,但還是一點一點地改變。
  這都是為了不讓希望『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的他被當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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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魔法加工與典範轉移
  
  
  1
  
  「呼……」
  綠意盎然的樹林當中,一座砍掉整片樹木建造起來的廣大庭院裡,少女靜靜呼出一口氣,雙馬尾的髮型不使用髮夾而是以自身頭髮綁成。可以看見光線粒子在少女肩膀附近跳躍,卻也隨著少女的腳步逐漸消散。
  她來到大理石建造的涼亭一隅。
  該處放的不是用來舉辦茶會的椅子或桌子。而是大大的圓形按摩浴缸。將長長黑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沒有脫掉身上開高衩的鮮紅禮服,任由疲憊的身軀衝進二十四小時都保持舒適水溫的家用露天浴缸中。
  遲了一會兒後,有名嬌小的女僕踩著急促的腳步跑了過來。特徵是黑色短髮上不是頭巾,而是覆蓋整個頭部的帽子……應該是三姊妹的老么吧。由於可以用帽子的大中小來區分,所以從遠處也很容易分辨。
  「大小姐,您回來……等等,嗚哇──!?您又穿著禮服衝進浴缸!那可是最高級的晚禮服唷,全絲綢、並由王室專屬裁縫縫製,甚至被人稱為『穿在身上的豪宅』!?」
  「不是說過是不定期,所以不用來迎接我……還有,異世界探索就是這麼累人。我明明傳達過好幾次,為了能夠立刻泡澡,希望讓我只圍一條浴巾就進門。別看這件衣服很漂亮,它其實很難脫啊……」
  「怎麼能夠讓大小姐做出那麼害臊的事情!」
  「反正在葛蘭茲尼爾活動時裝備也會改變。應該說,雖然看起來像衣服或鎧甲,但也只是有那種外形的【魔法】。如果能把這個按摩浴缸帶到那邊就輕鬆多了。」
  「總之,那個,總之呢,啊啊,我也只能說下次請多注意了……!!」
  

  
  嬌小女僕嘴裡雖然這麼嘮叨,還是迅速準備冰紅茶,是說少女每次都沒有聽她究竟在說些什麼。
  鮮紅禮服配合少女仰躺在水面的姿勢大大攤開。就像是舞會的主角,或者結婚典禮穿錯衣服的賓客。做此打扮的少女有著烏亮的黑髮,總是嚴厲地對周圍的大人說出『我其實比較喜歡和服……』的真心話。不知道大人是不是故意擺出遲鈍的模樣,總之目前被當成時尚娃娃看待的少女的想法沒有被理會。
  「大小姐,葛蘭茲尼爾還好吧?」
  面對晃動點綴低調胸口的紅色蝴蝶結,以悠閒口氣詢問的女僕,漂浮在浴缸裡的少女操作起智慧型手機,表示要把檔案交給她。
  「來吧,這是禮物。能夠同時解決沙漠化與能源問題的玉米酒精,通往這種產品的道路已經打通了。妳可以自由地使用這塊【碎片】沒關係唷。」
  「嗚哇啊!?又、又又像在玩傳接球那樣,隨手丟出足以瞬間改變人類歷史的檔案!?」
  看了一眼胡亂揮動雙手的女僕後,漂浮在水面的禮服少女微微笑著說:
  「那邊還是沒什麼變唷。突破【CAVE25】的道路拓展開來後,情勢或許多少有些變化。但是……算了,說這些也沒用。倒是悠花,妳有確實使用『沙漏』嗎?」
  「啊,糟糕,差點忘記了!」
  被指出手序上的錯誤後,女僕急忙操作器具。
  說是『沙漏』,其實並非實物。她從放置在桌上的智慧型手機叫出碼錶功能,設定倒數計時兩分鐘。
  少女自顧自地仰躺在水上,隨著水晃動禮服與雙馬尾,同時操縱自己的智慧型手機。手機當然具備防水機能。啟動擴增實境(AR)模式後,透過畫面窗口顯現充滿整片風景的大量光點,以及連接這些光點的發光線條。
  「B-12、G-29、Y-03……這些社會大眾都『尚未看見』嗎?」
  「大部分的人應該都不清楚大小姐所見的未來技術吧?」
  「在『通路』被發現前,必須藉由V-71、P-01這些部分把他們誘導到別的地方。」
  監控情況的禮服少女表示,或許是覺得追不上她的思考,女僕似乎不怎麼在意,只是悠閒地說:
  「話說回來,葛蘭茲尼爾的【魔法】像水一樣,能夠載舟亦能覆舟。竟然能夠輕易辦到我們這邊的雷射加工也無法完成的精密加工。」
  【魔法】只能在葛蘭茲尼爾裡行使。
  這邊的物品也無法帶到葛蘭茲尼爾。
  唯一能帶回來的是塞在【兵輝】裡,檔案形式的【碎片】。
  「託它們的福,才能輕易地扭轉整個世界……真的就像在蘋果汁裡加上柳橙汁、汽水、牛奶還有巧克力,然後命名為綜合果汁一樣。」
  有時候光靠一個突破性進展,就能生產出超乎常規的超級電腦。
  而超級電腦又能生產出向下相容的工作站,控制再低一層級的電腦,甚至浸透到下下下一層的儀器。
  而且不僅限於單一領域。
  可以運用在演算機器、汽車、住宅、飛機、船舶、健康、通信、運動、光學機器、食品加工、商業衛星、機器人工學、農業、印刷電路板……等等,甚至可以從這些領域再發展軍事技術。
  然後世界很容易就被改變了。
  盛者必衰一詞已經跟不上時代潮流。只要小小的技術革新,就能迅速改變勢力圖;稍微一個不小心,昨天的獲勝者明天可能一舉淪落為失敗者。世界最強的軍隊將滿頭大汗望塵莫及,不知名的傭兵集團與思想團體則忽然勢力大增。
  只要一個拼圖的【碎片】,就能夠超越技術上的突破性進展。
  所以各國政府與企業才會拚命徵求【碎片】。他們徹底搜尋放到網路上的各種【碎片】,試著從中找出是否有技術能用在自己毫無進展的研究上。只要有能派得上用場,或者能解決個人煩惱的【碎片】存在,就可以實現改變世界的新技術或新製法。該勢力在須臾之間便能奪取權力的寶座。
  挑戰葛蘭茲尼爾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帶回來上傳的【碎片】交到誰手上、變成什麼樣的研究。不過他們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貪婪求取【經驗值】並修得【魔法】。
  帶回各式各樣的【碎片】後,總之先上傳到網路上。如果它帶來強大的研究成果,就能從國家或企業那裡拿到鉅額簽約金。簡單來說,把它想成『不靠運氣、大概能夠中獎的賭命彩券』就可以了。
  結果產生像【妖精】與【千尺龍】事件那樣的道德風險問題。
  而且這樣的事情不只發生在葛蘭茲尼爾。
  現實世界也漸漸有缺乏道德觀念者肆虐。這樣的傢伙自稱是勝利者,想要建立一個詭異的時代。
  「……得特別小心才行。」
  熱水的力量使鮮紅禮服的布料黏貼在肌膚上,少女如此呢喃,任由長長的雙馬尾在水面漂浮。
  剛才整個丟給女僕的玉米檔案,是早已經模擬過會往什麼方向發展的【碎片】。因此不可能會出現沙漠種滿玉米後產生大量害蟲,導致牠們像沙塵暴一樣襲擊城市。
  然而,除此之外的【碎片】又如何?
  當初葛蘭茲尼爾的存在公諸於眾時,人類對於【迷宮】束手無策。一直到某篇無償授權的論文突然被刊載在留言板上,才終結這種情況。當中提倡最適合現代人的形式,是模仿電視遊戲裡的【魔法】,以及作為【魔法】核心的【兵輝】。
  這篇論文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初的【碎片】。
  然而,發表者的資訊完全不明,不知道長相與姓名,也不清楚是個人還是集團……真的一如被稱為【賢者】的存在所提倡,只有拚命收集【碎片】,才是正確的做法嗎?即使【賢者】已經讓世界如此扭曲,依然不考慮如何收拾事態,甚至看起來像在暗地裡享受這種混亂,真的可以漠然順著他的想法嗎?
  「說什麼不知道自己處理的【碎片】會變成什麼東西,這根本是不負責任的說法。既然像這樣獲得了【碎片】,就必須要掌握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大小姐……」
  禮服少女耳朵聽著女僕的聲音,同時操作手裡的智慧型手機。她解除擴增實境(AR)模式,平常的畫面裡播放著一般的高畫質節目。
  絕對阻止起點•B-12、G-29、Y-03。
  有效迂迴起點•V-71、P-01。
  至於從複數【碎片】裡無限膨脹的新技術當中,與禮服少女注視的領域直接相關的『產業』是……
  『在歐美各國不停呼籲必須注意代謝症候群時,受到矚目的正是日本的魚肉文化。不須因「令人窒息的健康食品」而感到痛苦,可以品嚐大量美食並且享瘦!我們漁船食堂集團終於要在海外設置據點!』
  『下個世代的速食界世界標準將是中華料理!既然拉麵、炒飯、餃子已經變成世界共通語言,接下來我們只要統一規格即可。FE菜館股份有限公司將舉行紀念活動,在世界五○個國家同時開店……』
  『漢堡對你來說已經「了無新意」了嗎?我們將一次摧毀「了無新意」的想法,以溫故知新的方式為大家獻上嶄新感動。敬告諸競爭對手,這就是巨人的步伐。不容許任何人侵犯我們的田地。』
  (……爭奪世界霸權的速食業界。這才是跨越國境,甚至覆蓋整顆行星的戰爭嗎?死命要比對手多一公克、便宜一日圓……)
  少女像要把累積在胸口深處的討人厭感覺擠出來般,吐出一口緩慢、細微的氣息。
  噗噗似乎真的相信人類是來自天上的使者,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樣。少女發誓,絕對不能讓他看見人類如此丟臉的模樣。
  接著,少女抬起頭說:
  「悠花。」
  「是、是的!大小姐有什麼吩咐?」
  「……虧妳特別設定了『沙漏』的時間,但妳該不會把手機調成靜音了吧?」
  慌了手腳的女僕「啊哇!!」一聲,粗手粗腳地動著桌上的茶器,身穿鮮紅禮服的少女則切換了手機畫面。
  她取下插在下方電子連接器上的硬體鎖,以項鍊般的細長鍊子將它綁在脖子上。
  在她胸口躍動的,是比USB記憶卡更小且細長的機材。
  如果是生活在葛蘭茲尼爾的【亞人】,應該會有這種感想──
  簡直就像把人類所持的槍或劍【兵輝】縮小了一樣。
  少女用拇指把算是刃面的電子連接器收起來。
  (真是的,如果只是外表改變還能理解,竟然會受獲得的魔法技術影響,使言行舉止、性格甚至思考模式有部分被改寫,這就令人有點猶豫了。)
  雖然這麼想,少女還是無法停止目前的行動。
  她的目的不單是成為企業的走狗那麼簡單。
  是因為其他理由,才讓紅禮服少女抱持持續挑戰葛蘭茲尼爾的意志。
  「得想個辦法才行……」
  如此呢喃完,少女用視線進行了某種操作。
  下一刻,覆蓋頭上的涼亭屋頂突然透明化。
  午後清澈的藍天上,劃過細長的飛機雲。
  繼續把視線往更遠處看去,就能發現矗立在綠色樹木後方的眾多高樓大廈。
  沒錯,也就是說……
  
  這裡是把東京都心的六本木精華地帶,開拓出直徑一公里的巨大圓形。
  別名為魔法離殿,是為了名為【劍聖女】的少女所建構的綠色庭園式盆景。
  
  2
  
  「噗噗試著種了一塊田。」
  「哇,真了不起,噗噗。這是文明人的行為呢!」
  「碧翠斯討厭噗噗嗎?」
  「說什麼傻話。那你種了些什麼啊,噗噗?」
  由【妖精】守護的葉子屋附近,正如噗噗所說,有個角落被強制翻開堅硬的土壤從事深耕。應該是成長相當快的蔬菜,很快就有綠色蔓藤爬上支柱,結出鮮綠的果實。整體來說類似番茄,但碧翠斯不清楚是否果實本來就是綠色,還是必須等待它變紅。
  「噗噗,這種蔬菜叫什麼名字?」
  「嗯,那是【扁平茄子】。」
  「扁平……?」
  其中混雜了青春期少女難以忽略的幾個字。
  那是異世界葛蘭茲尼爾【亞人】的用語,和人類的語言意思有所不同吧──雖然碧翠斯扭曲自己的思考,可是……
  「聽說吃下它之後胸口就會變得扁平。但是噗噗吃了也沒有變苗條,所以沒人知道這傳聞是不是真的。」
  「意思完全一樣嘛……嗚嗚嗚!! !? ??」
  碧翠斯立刻「沙──!!」一聲全力退離田……不對,或許該說少女的天敵,甚至迅速使用被手甲保護的雙手擋住胸口。
  噗噗沒有注意到因為恐懼而發抖的少女,歪著頭繼續補充:
  「咦?假如觸碰【扁平茄子】……不對,是用碰到茄子的指尖觸碰胸部的話,【扁平茄子】的汁液就會……嗯,就會怎樣?噗噗不是那個魔女大嬸,所以記不住困難的事情。」
  「嗚哇啊!!噗噗,在我用摸過蔬菜的手指保護胸口前,你就該先告訴我了!!」
  碧翠斯竟然認真地含淚大叫,急忙使用火力系幻覺【魔法】叫出四角形框架。她以超高速度捲動並排其上的數值,在某一點倏然停止。
  減少了。
  好像減少了。
  雖然只是僅僅數毫米,但事關在平均值以上還是以下的決定性數值消失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咿!?碧翠斯,妳怎麼了?」
  「這這這、這下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先回去再來葛蘭茲尼爾的話,外表就會重置嗎?若這樣還是不行,就要找【白魔女】菲莉妮翁商量了?要找那傢伙!?真的要跟那隻眼鏡乳牛商量胸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劍聖女】放聲大叫,雙手用力拉扯美麗的頭髮。
  只不過,一旦考慮使用外行人療法也沒用時的事情,就愈發感到害怕。要向那隻乳牛哭訴這方面的事,等於是自殺般的敗北宣言。為了慎重起見,真────的是為了慎重起見……碧翠斯還是先用雙手的食指與拇指比出兩個L形組成長方形框架,使用【魔法】把蔬菜拍了下來。
  接著……
  「吁、吁呼呼……但、但是噗噗……」
  「怎麼了,碧翠斯?妳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這塊田地的蔬菜,很多地方都被吃掉了。上面也看到有蟲,然後這邊的傷痕是小鳥造成的嗎?」
  「這是大自然的法則,所以也沒辦法。」
  「可是這樣噗噗的份也會被吃掉吧。」
  「噗噗種的菜被蟲吃掉,然後鳥吃掉蟲子,野獸吃掉鳥,噗噗再抓住那隻野獸。所以這對噗噗來說也不是壞事。」
  雖然試著用幻覺【魔法】叫出紅線與四角形框架製作圖表……
  「嗯……會這麼順利嗎?靠運氣掉寶的要素太重了吧。」
  「噗噗的理論很完美,所以不用擔心。」
  「還有,蔬菜不是用來從別處招攬肉類的吧。噗噗也要確實吃些蔬菜才行。任何事都要保持均衡。」
  「蔬菜……老是做噗噗不喜歡的事,看來碧翠斯真的討厭噗噗……」
  這傢伙到底是為了什麼種田──原本這句話已經來到碧翠斯的喉頭,但她覺得繼續爭辯也沒結果就算了。
  「對了噗噗,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咿咿!?噗、噗噗也有確實吃【喵啥果實】!沒有偷偷把它藏起來唷!!」
  「……噗噗?」
  話說回來,什麼是【喵啥果實】?
  「蔬菜的事情固然重要,不過現在先說些別的事情吧。噗噗知道名為【艾爾基亞德】的【公會】嗎?」
  「噗噗沒聽過這種名字的蔬菜。」
  「這樣啊,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噗噗原本就跟人類社會沒有什麼接觸,不要說【艾爾基亞德】這個專有名詞,可能根本不瞭解【公會】的所有事情。
  碧翠斯準備好紅線與四角形框架,展示給噗噗看。
  有幾個小小的【小隊】框架,以及圈住這些小隊的【公會】。
  「所謂的【公會】,是挑戰【迷宮】的人類形成的組織單位,把它想成是由幾支【小隊】的執行部隊組合起來的就可以了。嗯,【公會】的話呢,除了直接戰鬥人員之外,有時也包含了後方支援……比如說,補給食物與生活物資的非戰鬥人員。」
  「噗噗不擅長思考太困難的事。」
  「哪有什麼困難的,這很簡單唷,噗噗。只要聽到【艾爾基亞德】這個名字,就不要跟它扯上關係。那是最近崛起的危險【公會】,內部完全處於道德崩壞的狀況。儘管聽得懂他們的話,卻無法瞭解他們在想什麼,就是這樣的一群傢伙,所以你要小心。」
  碧翠斯在遠處設置了【艾爾基亞德】的框架,不過沒有連上任何紅線,直接打上×。
  老實說,上次引起【妖精】與【千尺龍】事件的那群人,也是隸屬於【艾爾基亞德】的成員。
  如果基層都是那副德性,權力中心的人不知道有多惡劣。
  ……由於不想讓善良的噗噗想起厭惡的回憶,碧翠斯省略了這個部分,卻依然明確地表示:
  「【艾爾基亞德】在探索【迷宮】這方面,似乎感到相當焦急。原本就是腦筋有問題的傢伙,現在又有焦躁感在後面驅使他們。為了你好,還是別跟他們扯上關係唷。」
  「是【魔法】和【經驗值】的關係嗎?」
  「是啊,噗噗。真了不起,你確實記住了呢。」
  「噗噗覺得很鬱悶。從手上發出火焰或冰真的有那麼好嗎?雖然很厲害,可是值得賭命進入那麼恐怖的【迷宮】嗎?」
  「呵呵呵,是啊。或許本來應該就是這樣才對……從那裡找出多餘價值的人類,也不見得一定很聰明吧。只不過是擅長畫蛇添足的大笨蛋唷。」
  「可是,如果能在天上飛,噗噗會很高興。」
  「是啊,應該會想試試看建造糖果屋吧。」
  
  3
  
  碧翠斯暫時與噗噗告別,以【魔法】叫出地圖,朝旅館街的方向走去。此處的旅館街雖然是人類的據點,卻有店舖而沒有住家。店員不會睡在這裡,而是以兩、三班制輪流顧店,每個人都不會長期停留在葛蘭茲尼爾應該算是特徵吧。不知道算幸運還是不幸,葛蘭茲尼爾的【亞人】也因此鮮少受到文明的侵蝕。
  碧翠斯在這樣的旅館街裡和兩名熟人見面。其中一名是擁有輕飄飄金髮、戴眼鏡、身穿白色斗篷加上洋裝與低腰短褲的【白魔女】菲莉妮翁。雖然她一如往常露出極端豐滿的胸部,但碧翠斯藉由「這種傢伙在原本世界一定是貧乳」的預想壓抑下怒火。
  另一名則是頂著綠色短髮,有著瘦高身材與單薄(笑)胸部的【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同樣是綠色系的長裙兩邊有著大大的開衩。稱為僧服、胸前卻大為敞開的服裝雖然大膽,不過在葛蘭茲尼爾裡已算中規中矩。
  站在攤販前面的她們,正單手拿著果汁談話。看起來不是什麼優雅地品茶談笑,似乎正在討論如何大量賺取【調合】的素材,也就是作為貨幣的齒輪。
  這兩個傢伙的對話內容,通常不是【迷宮】就是【魔法】,總而言之就是與金錢有關。
  「唉呀,碧翠斯。」
  「我們剛才正提到妳呢。」
  「?」
  碧翠斯自然地加入對話行列後,她們對碧翠斯說:
  「【CAVE25】的路線解放,最近不是在各處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嗎?」
  「不過,那個【碎片】真的可以上傳到世界嗎?我不是很懂什麼大數據還是國際企業的陰謀,但這次太露骨了吧。如此一來,自然會提到妳的事情嘛。」
  碧翠斯隨口呢喃了聲「嗯嗯」。
  「這樣的話,又變成我要當壞人了嗎?」
  「妳在說什麼啊,這件事是妳起頭的吧?」
  【白魔女】以無奈的口氣說道,阿爾梅莉娜從旁插嘴:
  「妳以為只會晃動無謂巨乳來進行回復的菲莉妮翁,能夠負責妳的任務嗎?」
  「跟、跟胸部無關吧!?說起來,我也不是自願變成這樣!」
  「「什麼!?妳是在告訴我們大胸部只有壞處嗎!?這隻乳牛!?」」
  滿臉通紅的菲莉妮翁急忙用雙手擋住胸部,碧翠斯與阿爾梅莉娜幾乎同時指責她。【劍聖女】的呆毛點起照明用的火。
  結果,【毆僧侶】似乎率先注意到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說起來,既然每次都是這樣,那還是碧翠斯比較適任吧?何況妳看起來完全不覺得困擾?」
  「隨便啦。這樣的話,接下來就要到【迷宮】去吧?什麼時候開始?」
  「妳方便的話,現在就能過去了。」
  【劍聖女】、【白魔女】、【毆僧侶】──
  她們全是能囂張地說「升上Lv.99才算正式開始」的封頂組怪物。三名少女都擁有常人無法駕馭的【職業】,而這樣的三個人組成了即席的【小隊】。
  「……我們總有一天會被人從背後偷襲吧?」
  「到時就拜託妳回復了。走吧。」
  
  4
  
  永恆食品將為世界的食安提供固若金湯的保障!
  面對使用罐裝、冷凍、乾燥及真空處理等技術,依然無法消除的食物中毒、致癌性與其他各種健康損害,我們保證會從原料開始進行徹底管理,撲滅這些危險。我們的強項是天然性保存劑。實際上,各種食安風險有一大半來自於化學性保存方法,但不使用它們便會引發食物中毒,使用它們又可能損害健康,社會大眾應該對這種情況感到相當頭痛。而我們永恆食品開發的永恆之油系列,是完全天然素材抽取物之複合體,除了能減少九九•九%食物中毒的病原菌,也成功排除了危險的化學合成物,可以說是劃時代的健康鐵壁。
  只要能防止各種食材腐敗,以長距離運輸為主的展店計畫,可行性便大幅增加。此外,消費期限延長亦能減少廢棄食材的比例,因此能以更為優惠的價格將商品提供給一般消費者。
  至於社會貢獻方面,可以預見在食材儲備狀況的改善、廢棄食材再利用的效率等數值上,都會有長足的提升……
  
  5
  
  【迷宮】探索暫時告一段落後,碧翠斯回到地面,走在路上時,叫出幻覺【魔法】稍微整理平面圖。她只是順著自動地圖把走過的路徑看了一遍,許多地方都相當隨便。
  (不過這次真的太誇張了,一直在逃命……被叫【破滅指尖】的超硬懲罰級【機關】追著跑,然後就結束了……)
  其實之後再跟地圖狂【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同步資料應該就可以了,但到時候大概會被拿走一大堆齒輪代幣,這就很讓人憂鬱了。
  (……然而,絕對不能忘記「光是能平安來回就很幸運了」這個基本準則。雖然使用某種【魔法】可以一瞬間歸還,但好不容易收集的【寶藏】會全部留在原處。啊……不過真是累死人了。)
  於是……
  碧翠斯為了轉換心情,以【魔法】叫出周邊地圖,朝噗噗家的方向走去,結果聽見森林後方傳來悲痛的聲音。
  「噗嘰……好、好痛。噗噗果然敵不過這種招式。」
  「嗯?你怎麼了,噗噗!?」
  感覺到事情不單純,碧翠斯急忙往該處跑去。但她奔跑的同時也感到疑惑。噗噗明明可以單方面毆打【驚爆點】的一角──超過一○○○公尺的【千尺龍】,這樣的他又會輸給什麼人?
  她的疑問馬上就被解開。
  帳篷般的葉子屋正在眼前。
  噗噗趴在地上,以雙手蓋住自己的頭部不停發抖。
  
  而噗噗那像是小山丘般的屁股上──
  一名身穿黑色單薄衣裳的銀色長髮少女正蹺著腳坐在該處,看起來大概一○歲左右。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亞人】啊,你知道不過是把【千尺龍】痛扁一頓就得意忘形的自己有多渺小了吧。那傢伙終究只是【驚爆點】的末席。瞭解老身的本領之後,儘管發抖吧!!」
  「噗、噗噗打從一開始就不在意什麼強度。」
  「但你的根骨不錯。師事於我的話,也可以考慮重新鍛鍊你那自創的招式唷?」
  「這個臭老太婆,有沒有在聽噗噗說……好痛!!」
  碧翠斯頓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那個……總而言之,這是什麼狀況?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四公尺左右的噗噗真的使盡全力與一○歲左右的少女打架,然後單方面挨揍嗎?
  (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還算可以接受。至少不是噗噗說『妳是 噗噗的 敵人 痛扁妳』然後坐到女孩子身上。)
  只不過,這樣下去無法解決事情,所以碧翠斯試著一步一步解開謎題。
  要從哪裡開始問呢?
  「……噗噗,雖然我認為你不會這樣,可是你不會有喜歡被女孩子欺負的興趣吧?」
  「噗噗的興趣是九連環和投環。哼哼,不論是再難的九連環,噗噗都能在數到三時解開。」
  「那是你把它弄壞了唷,噗噗。說起來,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碧翠斯故意這麼問,是因為那個女孩子的打扮。身上那件……應該是黑色洋裝吧。感覺類似全身用緞帶纏起來後再加上一條迷你裙。頭部兩側與背部南國花朵般的裝飾應該算是特徵,不過重點也不是這個地方。打個比方好了,嚴格說起來碧翠斯的鎧甲和裙子都是【魔法】,每一個裝備都能提升膂力或思考速度的倍率……但這名少女完全不是這種情形。她身上的衣服大概是用【地面蛛】的絲織成的訂做品,沒有【魔法】補正。只不過是普通的衣服。
  簡單地說是這樣──
  外表看起來與人類一樣,但明顯做出人類不會做的事。
  這時,宛如邪惡大魔王坐在寶座上般心滿意足的黑緞帶洋裝少女,迅速從噗噗的腰上站起,然後不知道為何雙手扠腰俯視碧翠斯回答:
  「呵呵,本人就是【驚爆點】之一的【史特莉歐娜】。飄浮在紅夜的娼妓們的女王就是老身啦!」
  「噗呵!?」
  對方突然說出的話,讓碧翠斯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傢伙竟然用稚嫩的臉龐說出這種蠢話……!?
  「聽說我們【驚爆點】的一角被擊潰。雖說是末席,但老身還是來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傢伙,所以稍微出手試了他一下。不過呢,根本還用不上『瘋狂熱帶夜之翅』。」
  「等等,我問的不是這個,這部分一點都不重要!妳剛才說什麼?什麼娼妓……?妳是在搞笑吧!!」
  「妳是在意這個部分嗎……?但也沒辦法,因為老身說的是事實。老身就是統率數千灼熱之夜的女王,咬破萬年平穩的赤色狂熱沙塵暴。除此之外,沒有可以形容老身的言詞。」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真的覺得不太可能,但妳不是因為什麼懲罰遊戲,而是真的對所有人都報上那種名號嗎……!?」
  「『妖精們的女王』這個稱號一直被說好可愛好可愛。老身一時火大就擅自改名了。順帶一提,在瀑布祭壇照顧老身的巫女全都哭了。」
  「我就覺得是這樣!!」
  「妳在說什麼啊,沒有人比老身更適合娼妓們的女王這個稱號。舉個例子來說好了,老身當然沒穿內褲。」
  「喂、快下來!!現在立刻從噗噗身上滾下來,站得直挺挺的臭老太婆!!」
  歷經一番手忙腳亂的波折後,好不容易把娼……不對,把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從噗噗變得像小山丘一樣的腰部拖下來。
  可是,這名纖細的女子就是能與【千尺龍】匹敵……甚至力量還在其上的【驚爆點】一角……?
  到底是怎麼讓噗噗認輸的……?
  面對這個疑問,【史特莉歐娜】依然雙手扠腰,從鼻子呼出氣息回答:
  「要問老身是如何辦到,只能說大致上是靠職業摔角的招式。」
  「妳是從哪學到那個名詞的!?不對,這不是重點,所以說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以噗噗巨大的身軀來說,妳的手腳都太短了。不論是要投擲還是勒住關節,都不可能勾到!!」
  「……哦,人類的女孩啊,妳說了手腳短對吧……?」
  散發火熱氣息的銀色長髮少女,隨著陰沉笑容呢喃。
  「說細還可原諒,說小老身就不跟妳計較……但妳這傢伙剛才確實說了短吧……?」
  「咦,啊?」
  「想知道的話老身就告訴妳吧,老身是如何讓那邊的【伊比利亞半獸人】趴到地上。靠的就是老身地獄的十五連續關節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伊比利亞半獸人】真的是種族名!?倒是妳這個笨蛋!!沒穿內衣褲就直接對噗噗發動寢技攻擊了嗎這個蟹鉗哦嗯威嚕呼威嚕嘰──!?」
  隨著「啪哩嘰咕咻嚕啪嚕咿」的巨大噪音,能自由自在操縱一萬四○○○種火力系魔法的紅色【劍聖女】,就像開玩笑般被揉成一團。
  三○○秒後,碧翠斯趴在地上一邊發抖一邊用雙手保護頭部,【史特莉歐娜】則蹺著腳坐在她屁股上……
  「那麼,既然妳已經充分瞭解老身的無敵招式……」
  「……即、即使中招,還是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那個末席,什麼【千尺龍】的打破勢力範圍,趁老身不在時不斷吃基層的【妖精】。老身早就打算有一天要找機會制裁牠,這次算是你們代勞的謝禮。能夠得到與超上級存在交手的機會,你們應該感到高興,同時可以從敗北當中累積一些有益的經驗。」
  儘管是完全瞧不起人的發言,但碧翠斯的【兵輝】──類似細劍的硬體已對空中發射出閃爍的訊號。碧翠斯在抬著屁股的情況下把【兵輝】從劍鞘裡拔出來後,裡面竟然累積了相當數量的【經驗值】。老實說,數值遠超過隨便潛入【迷宮】,可是習慣這個方法的話,似乎會朝某個奇怪的方向暴衝,所以真的很恐怖。
  「不、不過……和兩隻【驚爆點】扯上關係還能夠活下來,我們也算是有了長足的進步呢……」
  而且她能說人話,甚至展現對於【妖精】這個種族單位的同伴意識。在隨機造訪島嶼、於行進路線上造成各種騷動(算有點任性)的【驚爆點】當中,她也算是異數……當然,這並不代表她擁有與人類相同的倫理觀念與規範。
  「這哪有什麼,一切全都有關聯啊。說起來,按照習俗,搬家時本來就該拿點小禮物來拜訪鄰居吧。」
  「……?噗噗感覺剛才聽到無法忽視的事情了。」
  「所以……」
  面對以威脅口氣這麼說的噗噗,【史特莉歐娜】一隻手扠在纖細的腰部,另一隻手不停鑽著太陽穴,同時閉起一隻眼睛表示:
  「因為那個末席【千尺龍】敗北,我們【驚爆點】的勢力範圍也產生了變化,變成老身得治理這附近一帶,所以老身今天是來跟你打聲招呼。」
  噗噗當場下定決心要搬家,結果被【驚爆點】以摔角招式慰留。
  
  6
  
  葉子屋裡,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為了防止漏雨正在修補屋頂,同時由高處觀察眼睛下方那片宛如地獄的景象。
  「唉呀唉呀,噗噗先生真是的。」
  難得會看到妖精們的女王來到這裡。【驚爆點】基本上會大大誇示自己的存在,人類與【亞人】在察覺風雨欲來的前兆時,就會避開其移動路線,藉此度過平安的日子;然而,【史特莉歐娜】是例外,她以令人難以捉摸的【驚爆點】而聞名。那神出鬼沒的行蹤,不要說人類,就連【妖精】的聚落也無法掌握情報。大概除了同等級的【驚爆點】之外,沒有人可以識破。
  因此,長老摩爾甘才會常駐妖精的聚落,代替【史特莉歐娜】擔任指導者,【史特莉歐娜】對於梅莉蒂亞娜來說不只是女王,而是接近女神的地位。梅莉蒂亞娜從小被教導,【史特莉歐娜】隨時都在守護【妖精】,但就算她沒有伸出援手也不能夠唾棄她,【史特莉歐娜】就是這種不具現實性的超上級存在。
  幾乎與神一般的妖精女王,竟然如此簡單就現身了。
  看來噗噗已經成為如此不容忽視的存在。
  「為了慶祝,今天晚上應該準備【紅糯米飯】吧,嗚呵呵。」
  梅莉蒂亞娜翩然從屋頂上飛下來。
  只不過,雖說只是鬧著玩,對方終究是【驚爆點】的一角,也是妖精們的女王。噗噗他們的身體應該是真的發出哀號。這時,貼心到了極點的梅莉蒂亞娜去到森林裡,採集葛蘭茲尼爾所有作為貼布藥材使用的草藥。
  以及急救藥,還有慶祝用的餐點。
  把幫忙做家事來報恩當成生存意義的【妖精】,是累積愈多待辦事項就愈高興的類型。
  「我也得更加努力,讓噗噗先生能夠住得更舒服。」
  
  
  到了傍晚,噗噗就因為家裡揮之不去的刺激性臭味板起臉。
  「噗噗的家裡傳出奇怪的味道……!?」
  「噗噗的家本來就很臭了,不過這是什麼……好像是把貼布藥丟進裝水的水桶後,放了三天傳出的味道。」
  「現在噗噗有種被碧翠斯找碴的感覺。」
  「你想太多了唷。可是,這邊的這個……到底是什麼?紅色、黏糊糊的……是穀物之類的嗎?」
  「噗噗絕對不會浪費食物……好臭!?飯上面沾了房間的味道!?」
  「嗯……把這個吃進嘴裡的話,感覺會有東西衝上鼻腔呢。」
  之後有好一陣子,噗噗都因為擾亂家裡安寧的騷靈現象,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
  
  7
  
  東京都心的一角,切開六本木精華地帶後,形成直徑一公里的巨大綠色圓形。
  此處為魔法離殿。
  穿越四角形光之框架,容貌就從紅色鎧甲配迷你裙的銀紅頭髮劍士,轉變成黑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身穿像要參加舞會的晚禮服。
  在綠意盎然的庭院中,一到達由涼亭般屋頂守護的圓形按摩浴缸,疲憊的她就連同身上的服裝一起泡到熱水裡。開了高衩的長裙立刻在水面擴展。轉了一圈後,仰躺、漂浮在水面的少女,從手機下方的電子連接器拔起【兵輝】,也就是細劍模樣的硬體鎖。
  在知道疲勞逐漸滲出的情況下,又受到睡魔侵襲,實在令人有點招架不住。
  (……【迷宮】裡的戰鬥,給人用腦比用身體還多的印象。所以只要一放鬆,睡魔就會逼近而來嗎?)
  「呼……」
  她將概略時間顯示在畫面上進行確認。這次的停留時間大概是四天又七個小時。對於怎麼說都是在這邊的世界──也就是一顆行星上誕生的少女而言,待在葛蘭茲尼爾太長時間會讓身理時鐘產生混亂,造成嚴重身心異常的危險。也就是因為這樣,人類才只把旅館街當成據點,不進行永久性的移居。
  今天女僕三姊妹不在。
  少女一個人仰躺在露天浴缸中,從漂浮在水面的托盤上拿起水壺。倒了一杯冷水後灌入喉嚨。
  分配入手【經驗值】與習得新【魔法】,這些之後再做就可以了。
  探索【迷宮】時的【履歷】都記錄在【兵輝】中,而完整的【履歷】已經全部存在智慧型手機裡。像這樣重新審視後,就會發現跟沒有生命的【機關】戰鬥,與地上的戰鬥有很大的不同,比較像是在玩捉迷藏或木頭人。基本上,只要己方不動,【機關】就不會動,所以能在敵人面前花費無限的時間,考慮該如何給它一刀。這就是為什麼【小隊】戰、【公會】戰時,所謂的小組合作會愈來愈重要,諸如『所有人均等,一人行動一次』、『自己固定不動,把行動次數集中到負責攻擊與回復的隊員上』等等。
  但是,也有稍微一點動作就被判定為行動的時候;或是數個人類待在一個區域時,就算自己不動,【機關】還是對他人的動作產生反應而得以發動。因此,要是自己隨便亂動讓別人陷入險境,有可能招致不必要的怨恨。
  (啊啊,不行、不行……即使想開反省會,腦袋也轉不過來……)
  雖然暫時關上畫面,少女隨即又因為無事可做再次玩起智慧型手機,結果看見新聞網站的首頁排列幾條新的新聞。
  上面是這麼寫的。
  『聯合國決議失敗,常任理事國彼此不同調。』
  『特集,大西洋真的進入倒數階段了嗎?』
  『歐元暴跌,原因確定是美國的知名投資客?』
  『脫韁的亞洲,世界警察的目光又將望向何處?』
  『歐洲各國加速極右化,是由於輸出力衰弱所致嗎?』
  ……全是些讓人提不起勁點進去看的標題。就算上影音網站或用手機收看網路電視,也只是不斷重複同樣的新聞罷了。
  「看來得多加小心才行了……」
  鮮紅晚禮服在熱水中拓展,雙馬尾少女靜靜地呢喃。
  經過簡單的用餐與睡眠,重新調整好身理時鐘後,就馬上再到葛蘭茲尼爾吧。事到如今,不能讓其他人搶先一步把國家與企業恨不得占為己有的【碎片】上傳網路。
  【碎片】是能給人類完全停滯的技術帶來突破性進展的因子,讓世界文明產生突變般的變化。它是由使用了【魔法】的加工技術製成。
  經過個人登錄的【碎片】,被企業或國家注意到並收購後,權限才會轉移出去。不會知道是被什麼地方的什麼人買走,利益會直接匯入個人帳戶中。要確實進行到這一步,才算正式連結至通往生產的道路。
  【碎片】如果只停留在往來於葛蘭茲尼爾的少女等人手上,就只能說是暴殄天物。即使有物理教科書,對於一般人來說,也只是對學習有幫助,但上面的知識可以用來建造飛往宇宙的火箭。大概就類似這種感覺吧。
  究竟是落入誰的手中?
  被送到什麼地方?
  認真說起來,歷史就掌握在少女等人手中。只要【碎片】對於國家或企業(又或是偽裝成企業的其他團體)有幫助,就能獲得中樂透般的超高額簽約金,而大多數隨手製造、上傳【碎片】的人,都因為被金錢蒙蔽了眼睛,沒有考慮到那麼遠的事情,不過既然有人願意付錢,就表示那個【碎片】一定有這樣的價值。
  「真是的……」
  紅色晚禮服少女再次拉回視線,準備使用硬體鎖分配【經驗值】並調整【魔法】。
  新聞網站上除了不停更換的跑馬燈標題外,還有一些不動如山的欄位,讓專題新聞一直停留在網站的最頂端。
  目前上面寫著:
  
  『真有可能發生大西洋王權戰爭?新舊巨人的摩擦將會誕生什麼?』
  
  8
  
  「噗噗,最恐怖的是人類唷。」
  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因為搬家的繁瑣事務,完全沒時間準備食物,因而理所當然似地吃起噗噗的晚飯。
  由於葉子屋裡沒有廚房,因此只是到外面生火烤熟鹿肉、再撒上鹽巴的超狂野料理……順帶一提,當初噗噗想直接生吃,所以【史特莉歐娜】來作客或許也不全是壞事。
  「最恐怖的不是【亞人】,也不是【驚爆點】,而是人類。他們雖然脆弱,不對,應該說正因為脆弱,才會用意想不到的方法改變世界。」
  「噗噗希望能聽簡單一點的說明。」
  「嗯,老身因為這樣的外表,有時候會混在人類當中到旅館街。」
  【史特莉歐娜】身旁有座由鮮紅花瓣堆起的小山。如果碧翠斯在,或許會說『像扶桑花一樣』。在肉烤熟之前,她不停吃著被稱作【紅天國花】的花朵,宛如當成下酒菜。由於它有微弱的毒性,噗噗並沒有伸手拿起來吃。
  「也因為這樣,直接看到、聽到那些傢伙做了些什麼事,老身就大概能知道人類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碧翠斯是好人,所以人類一定全是好人。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些奇怪的傢伙。」
  「如果事情那麼單純就輕鬆多了。不如說,在人類中,那傢伙反而是異類;以物種而言,人類算是利己的聚合物。」
  「可是人類已經約定好只是潛入【迷宮】,不會傷害我們。」
  「那不是因為害怕葛蘭茲尼爾的居民,也不是什麼貼心的行為唷。只是人類為了表示自己不是侵略,才會確實訂下規矩,強調自己的紳士行為罷了。」
  「嗯,【史特莉歐娜】能分辨出好人與壞人嗎?」
  「唔呵呵,老身可不是白活了這麼長的歲月。就算無法直接看見靈魂的顏色,要從臉孔和聲音看透心靈深處也輕而易舉。這一點人類和【亞人】倒是沒什麼兩樣。順帶一提,你這傢伙『還算不差』。你可以感到高興了。」
  【史特莉歐娜】烤著串在木棒上的鹿肉,讓多餘的脂肪隨熱火融解。
  「你認為那些傢伙拚命在做什麼?他們想入手名為永恆之油的新型保存劑合成方法……也就是製作讓食物絕對不會腐壞的藥物。有那個東西在,就能隨心所欲地無止盡保存與運輸。運輸距離變長的話,就不會再有因為食糧太多而放著腐敗的地方,或者食糧不足而鬧饑荒的地方。」
  「噗噗聽不懂太困難的話題。」
  聽完噗噗的話,【史特莉歐娜】輕輕轉動串在木棒上烤的肉開口:
  「老身的意思是,就算把這個放在附近的地上也絕對不會腐敗。這個嘛,如果永恆之油的傳聞為真,即使放一兩個月也不會壞。食物不會腐敗的話,就能把剩餘的部分分給遠方的人了吧?」
  「嗯?噗噗認為這是好事。」
  「表面上是這樣……能隨心所欲地迅速運送大量食糧,等於能運用大量士兵吧?永恆食品將為世界的食安提供固若金湯的保障。能夠徹底排除使用罐裝、冷凍、乾燥及真空處理等技術依然無法消除的細微風險。也就表示,誰都能輕鬆開啟戰爭的時代就要來臨了唷。」
  「什麼是戰爭?」
  「就是會造成許多生命消散的行為。講難聽一點好了,就算要殺人也需要人手吧?要殺很多人就需要大量人手。其實糧食比容易操縱的兵器更加重要唷,噗噗。把大量糧食賣掉,就能得到購買武器的資金。」
  【史特莉歐娜】露出不符合稚嫩容貌的笑容,殘酷且老奸巨猾。
  「如果是獨裁國家,就算是充滿藥味的肉或腐敗的麵包,只要接到吞下去的命令,還是得遵守;但這次的戰爭發生在王與王之間,也就是兩個豐饒的國家唷。參加戰爭的話,會因為自身夥伴的拖累而從內部開始生病;聽見這種謠言,就沒有人會志願從軍。既然招募不到士兵就無法開戰。為了完成『王者戰爭』,也難怪會對食安問題特別嚴格。」
  說到這裡,她暫時停了下來,接著又說:
  「一般來說,能引發戰爭的有力人士很少,而能持續維持戰爭的真權力者更少,所以戰爭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引發。蹩腳的指揮會讓自己的國家疲憊不堪。為了讓世界保持安定,要大家維持一個難以發動戰爭的構造十分重要。」
  【史特莉歐娜】咬了一小口自己烤的肉,結果可能因為過燙而伸出舌頭。
  「大家好不容易精心製作做出不可靠的吊橋,現在換成絕對安心的石橋看看。這樣就可以在低風險高報酬的情況下開戰。然後再怎麼難以置信的愚蠢指揮都能繼續戰爭。因為遙不可及而無法出手的龐大事業將變成便宜投資,就像開發家庭主婦的便利小物。」
  「……」
  「表面上還冠上什麼食糧支援、人道救濟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沒有人能一口回絕開發。也就是說,挑戰【迷宮】還有把【經驗值】變換成【魔法】,全是人類之間的骨肉相爭,看誰能最先獲得節約戰爭開銷的方法,誰又能搶先獨占……然而,很多人都沒辦法確實看透隱藏的這一面,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或許會毀滅自己的文明就站到檯面上。」
  噗噗安靜了一陣子。
  目光看著放在火堆附近的木雕,也就是根據【亞人】的傳說,天之使者的人類像。
  火堆的木頭持續傳出啪嘰啪嘰的爆裂聲。
  「人類是好人。應該不會想發動什麼戰爭。」
  「是這樣嗎?就老身聽說的消息,人類的【魔法】似乎只有在這裡才能使用。也就是說,再怎麼拚命戰鬥,能拿回去的東西也很少。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碎片】。應該可以認為,他們確實在進行戰爭的準備。」
  「戰爭究竟有什麼好處?大家吃飽後就躺下來睡個午覺,絕對比較幸福吧。」
  「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總之人類是頭腦相當靈活的傢伙。只想追求更多幸福,反而毀掉了目前擁有的幸福。唉……可能很少有人能發現這個事實。」
  「可是碧翠斯不會做這種事。那傢伙不會做無益的殺生,只會獵殺自己要吃的份。」
  「噗噗,這是誰能最先獲得的問題唷。」
  【史特莉歐娜】露出淡淡的笑容繼續說:
  「就算自己不去做,一旦被其他人拿到就完蛋了。而且到時候,時代還會在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運轉。如此一來,不論願不願意,都只能去獲得那個叫【碎片】的東西吧。自己是收割者還是被收割。現在人類的國家似乎只有這兩種下場。」
  「噗噗不相信這種事。」
  巨大身軀頑固地說。
  「碧翠斯不會做那麼恐怖的事。那傢伙的腦袋比噗噗好多了,應該會想出辦法阻止這種情形。」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黑緞帶洋裝少女嘆了口氣補充:
  「只不過,現在人類的情勢相當緊繃也是事實。尤其要小心【艾爾基亞德】這個公會……那些傢伙除了內部出現嚴重的道德崩壞外,在本質上似乎也跟其他【公會】不同。」
  「嗯,碧翠斯也說過同樣的話。噗噗確實記住【艾諾基香菇】了。」
  「只有艾跟基兩個字一樣唷,噗噗。」
  
  
  9
  
  碧翠斯再次來到葛蘭茲尼爾。
  雖然是個小島,但好處是自己在這裡擁有自由。有時候【驚爆點】會發生暴動,讓地形產生嚴重變化,不過整體來說算是和平,世界的構造也很單純。
  或許是因為能使用【魔法】吧,感覺好像可以無視表面上的面積,馳騁在無限寬廣的世界當中。地下那一大片【迷宮】似乎足以從海底延伸到其他島嶼或大陸,甚至有人揶揄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跨越【轉移】之壁,跳躍到另外一個時空,碧翠斯卻覺得,極為普通的森林與海邊,比錯縱複雜的【迷宮】更加寬廣。
  來到旅館街後,她看見【白魔女】菲莉妮翁與【毆僧侶】阿爾梅莉娜正在露天咖啡座喝茶。當這兩個傢伙沉溺在某種享受時,大概都是身為圖鑑狂或地圖狂的她們,成功將情報高價賣出,賺取大量用來作為貨幣的齒輪。
  碧翠斯沒有特別點什麼,直接開口問道:
  「【設定】如何了?」
  「已經完成了。」
  「地點也找好了。妳準備完成的話就立刻開始吧。」
  三人離開咖啡座,走在石板地上。
  往來的行人各式各樣。身穿膨脹的巨大鎧甲且手拿大盾牌的【騎士】、輕裝的【盜賊】、擅使飛行道具的【獵人】與【斥侯】,甚至可以看見煽情的【舞孃】。要說有什麼共同點,大概是每個人都攜帶形形色色、大小不同的【兵輝】。從劍與槍等一目瞭然的物體,到帳篷、平底鍋、掃帚、放大鏡等等,雖說全部稱為【兵輝】,外型卻各有不同。
  「具體來說,地點選在何處?」
  「東側不是有個發生火災後就人煙稀少的區塊嗎?我們打算借用那個地方。」
  「……啊啊,水路街區嗎?」
  「唉呀,碧翠斯為什麼感覺有點鬱悶呢?」
  結果她只含糊地回答「沒什麼啦」。
  人類能夠往來自己的世界與葛蘭茲尼爾,但【亞人】就沒辦法。至於物品,除了【兵輝】之外,兩個世界無法互通,所以人類才會醉心於把名為【經驗值】的資料帶回自己的世界。
  如此一來,在葛蘭茲尼爾死亡的人……也就是喪失生命、變成屍體這種『東西』後,就無法帶回去。不論是什麼理由,在這裡死亡的人將再也無法踏上故鄉的土地。
  然而,【毆僧侶】阿爾梅莉娜似乎完全不清楚碧翠斯感傷的心情。
  「唉呀,因為她每次都一臉會遭水難的樣子啊。碧翠斯在迷宮裡也經常被章魚型【機關】撲通一聲拖進地下水脈,不然就是遇到水桶型【陷阱】從天花板掉下來,讓她淋成落湯雞,直接進入內在美微透模式。這應該是火系最強的可悲宿命吧。」
  「沒、沒那回事啦!」
  「是嗎?看過這個戰績後還能嘴硬嗎?光看遭遇的【活動清單】以及【對話紀錄】,想像力就不斷膨脹了。我沒有確實【重播】並保存下來,希望妳能感覺到我的良心。說起來,妳真的跟水犯沖啊。」
  「妳這傢伙!!是要現在就把所有履歷消除,還是連同【兵輝】被燒成木炭……!!」
  應該是受到碧翠斯情緒管理的影響,呆毛不禁噴出照明的火,兩個人同時開始爭執。
  此時,她們和一名把斗篷帽子深深拉下來的嬌小少女擦身而過。
  這個剎那,就聽見滑進耳朵的聲音這麼說:
  
  「當心點,那些傢伙開始行動了。」
  
  回過頭一看,往來的人群當中已經沒有少女的身影。
  「碧翠斯,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
  碧翠斯搖搖頭後再次往前走。
  阿爾梅莉娜則似乎還有些在意。
  「怎麼了,是搭訕嗎?命中註定的人突然出現了!?唉呀,在大數據支配下的都市叢林裡,白馬王子之類的不可能出現,不過這裡可是劍與魔法的奇幻世界唷!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嗯嗯!!」
  「……想不到阿爾梅莉娜還有顆少女心。竟然相信什麼命中註定。」
  「不是啦不是啦才不是這樣!竟、竟然敢對一切靠腕力的【毆僧侶】大人說這種話!!」
  阿爾梅莉娜滿臉通紅,猛然胡亂揮舞雙手。
  「啊啊,看起來的確很像會相信命運的紅線,或四葉幸運草之類的。」
  「咦,收集四葉幸運草沒有效果嗎……?」
  回過神來,才發現她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
  阿爾梅莉娜垂頭喪氣地開口:
  「話、話說回來,碧翠斯。妳真的跟那個豬臉的巨大【伊比利亞半獸人】有來往嗎?在旅館街到處都聽見這樣的傳聞。」
  「唔……!!時間的流逝雖然殘酷,但我完全不後悔!!還、還有那不是豬臉!應該是,那個,對了,算是呆呆的山豬吧……!!」
  「唉呀呀,這麼說來,果然不是像其他傢伙那樣,藉由異種間交易或對話賺取【經驗值】。妳算是比較喜歡溫柔的人吧?」
  「等等,也不是那樣啦。溫柔的傢伙……換句話說就是對自己言聽計從,不會引起問題也很好利用的人物對吧?以這一點來說,噗噗完全不是這樣。先不管他溫不溫柔,但他絕對算不聽話,也經常引發問題,根本是無法利用的麻煩傢伙。」
  「但妳還是跟他在一起吧?」
  「嗯,跟他待在一起很輕鬆唷。不用費什麼心機……因為待在葛蘭茲尼爾老是在勾心鬥角。完全沒有利害關係,能夠放下肩頭重擔訴說真心話的對象真的很寶貴唷。一看見噗噗,就會有這樣的想法。」
  聽見她的話,不對,或許該說看見她的表情後,【白魔女】與【毆僧侶】面面相覷。
  「哈哈……」
  「哦哦?」
  「什、什麼啦?為什麼露出瞭解一切的表情……」
  「沒有啦,雖然聽見許多人在講,但我終究認為不過是謠言,結果現在看起來比想像中還要認真……」
  「那不是很好嗎?又不是修行僧,除了全年無休地潛入【迷宮】賺取【經驗值】習得魔法之外,有點其他事點綴生活也不錯啊。」
  轉過某個轉角之後,至今為止的熱鬧氣氛倏然消失。石板地面與磚頭蓋成的房屋並沒有倒塌或損毀得特別嚴重。由石頭蓋成的街道,就算被火焰包圍也不會有什麼變化。只不過,一直附著在表面的生命會被乾脆地奪走,就像將餐具煮沸消毒一樣。
  她們隨便找了棟建築物進入其中,【劍聖女】、【白魔女】、【毆僧侶】以一張圓桌為中心,圍成圓圈後看著彼此的臉。
  接著各自拔出形狀不同的【兵輝】。
  【劍聖女】碧翠斯是細劍。
  【白魔女】菲莉妮翁是白色急救箱。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是鐵杖。不過已經完成可藉由【魔法】追加鐵鍊或鐵球的程序。
  三人各自把【兵輝】放到圓桌上。細劍與鐵杖是平行擺放,急救箱則放置在中央。
  「唉呀,可是這真的很方便耶。有火力系最強的人在,只要準備了這個傢伙,就幾乎能無條件滿足所需的其中一種【屬性】。感覺就像玩撲克時拿到鬼牌。」
  「真要說的話,也只能算彼此彼此吧。我火力系以外的【屬性】完全不行吧?還有,有專門【調合】的菲莉妮翁在也很方便。」
  「同一【小隊】之間能夠共有【魔法】製作【碎片】,這對我們這種技能構成相當偏頗的人來說,真的是很棒的補救措施。」
  三人邊說邊叫出她們此行的目的──也就是【碎片】的檔案,然後開始選擇滿足條件需要的【魔法】。
  【調合】──
  碧翠斯覺得,跟工業加工技術比起來,它比較像是料理或者雞尾酒的食譜。重要的是需要的【魔法】種類以及比例。之後的步驟就是在電子顯微鏡等級的世界進行的事情,因此憑碧翠斯等人的感覺絕對追不上。大概像是在搖杯裡搖了搖後,好喝的飲料就完成了的感覺吧。
  菲莉妮翁取下以細鍊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後,插進急救箱【兵輝】的鑰匙孔裡說:
  「絕對阻止起點為B-12、G-29、Y-03。擊潰它們的有效迂迴起點是V-71、P-01……最熱門的應該是這邊附近吧。要從哪裡著手?」
  「從比較確實的地方開始吧?首先是P-01,這個成功的話就再往V-71發展作為保險。」
  「好。如此果決是件好事。現在是採不理旁枝直接砍倒樹幹的方法嗎?」
  三種【兵輝】放在固定的圓桌上。【白魔女】菲莉妮翁將手掌大小的透明水晶球,放置在桌子中心的白色急救箱旁邊。它就是原體,藉由各種【魔法】加工,製作出未知的物質,亦即未知的【碎片】。
  「那麼,來製造敵對技術吧。首先複習一下,不能交給國家和企業的技術有哪些?」
  「永恆之油……B-12、G-29、Y-03,這些帶來的,是將損及健康的風險減少到最低的天然性保存料之抽出、複合化技術吧。」
  「那我們製造的【碎片】……V-71與P-01帶來的敵對技術為何?」
  「崎嶇地管理作物。我們這邊是不論什麼樣的荒地或沙漠,都能培育出來的小麥和馬鈴薯對吧。嚴格說起來,是改變『種子』的染色體破壞用紫外線照射裝置吧。總之,就是以運輸船將加了保存料的食材運送到全世界與直接在當地栽種的戰爭。種出來的作物除了人類直接食用之外,也可以提供給其他畜牧,所以肉類與蔬菜也可以吃到飽。」
  「完成之後,穀倉地帶的概念就會消失,全世界都會被漢堡與薯條覆蓋。」
  「但是呢……」
  「沒錯,就算發展這個技術,也絕不可能完成。即使有V-71與P-01也一樣。」
  然而,被操弄的那一方不會發現,也無法發現這一點。
  事前準備已經完成。也就是能同時解決沙漠化與能源問題的玉米酒精。其實那只能作為能源用,人類就不用說了,連動物都沒辦法吃下肚。不過,因為停在還差一點就能達成目標的地方,才會讓人想著『再一下下』而不斷努力。
  這錯誤的期待與希望,將會擊潰促進戰爭的永恆之油。
  三種【兵輝】啟動。
  沒有出現【迷宮】探索時那樣劇烈的爆炸或斬擊。大概只能從淡淡光線閃過水晶球內外,得知有什麼正在發生。
  【兵輝】旁顯示著代表數種【魔法】的啟動狀況、作業進度的橫條。慢慢變動的橫條到達底端後,碧翠斯靜靜鬆了口氣。
  「成功了吧?」
  「為了慎重起見,正在確認結構……嗯嗯,應該沒問題。正如我們組成的P-01構圖。」
  菲莉妮翁以指尖碰觸鏡架回答,阿爾梅莉娜則是隨口丟出這樣的話。
  「那麼,由誰來分解登錄這個製作出來的東西?」
  「當然是跟平常一樣拜託碧翠斯囉。因為她乍看之下就是最強的人,旁人看見了也很難對她出手吧。」
  「嘖。看吧,又按照慣例要我當壞人了。」
  碧翠斯以無奈的口氣說,同時單手抓起放在圓桌上的透明水晶球。
  以【兵輝】掃描水晶球,把檔案登錄上去後,就能作為改變世界的【碎片】帶回她們的世界。將其公開在網路上的話,技術停滯的大企業或研究機關便能有突破性進展,具體形成足以改變歷史的新技術。
  世界就是如此容易改變。
  也不是這次才這樣。
  在所有領域、事業裡,經常隱藏著發生典範轉移的可能性。講好聽一點是一度封閉的可能性重新開花結果,但反過來說,就跟每個人都能隨便搭上時光機沒有兩樣。
  (真的得特別小心才行……)
  碧翠斯一直盯著水晶球【碎片】看,準備轉向【兵輝】時──
  房間的玻璃窗傳來破裂聲。
  外面丟了什麼進來。
  碧翠斯忍不住往該處看去,目擊到拳頭大的球體在沒有鋪設絨毯的地板上滾動,最後停了下來。
  那個皮革袋子裡似乎塞了什麼,與小指第一指節差不多長的導火線般物體稍微外露。
  下一刻,事故發生。
  
  隨著尖銳、一直停留在鼓膜的巨大「喀嘰────────────!! !! !!」聲,強烈閃光籠罩整個房間。
  

  
  
  是閃光彈,或者也可以稱為震撼手榴彈。是以超過知覺容許量的閃光與音聲轟擊,使目標失去五感,令其意識陷入數秒到數十秒混濁狀態的非殺傷性兵器。不論是怎麼樣壯實的大漢,有雷打在自己身邊的話,都會忍不住縮起身子吧,把它想成那種感覺會一直持續下去就可以了。
  當然,這種兵器本身沒有殺傷力,但把武器對著喪失眼力與耳力、在混亂狀態下縮成一團且毫無反抗力的人,對方會有什麼下場可說是一目瞭然。
  正面的門、窗戶及後門,以斗篷帽子蓋住眼鼻的襲擊者全都開始行動。
  可是在類似短劍與短弓的【兵輝】啟動之前,橘色火焰箭雨撲向所有襲擊者。火焰箭擊中物體後發生小規模爆炸,橫掃襲擊者的身體,為了把他們從進入的地方推出去。
  【白魔女】被手持細劍的碧翠斯擋在背後,她脫下眼鏡不停地揉著眼頭。
  「幸虧妳是火力系最強的傢伙。」
  「我原本就因為自身的火勢而習慣閃光與聲音。雖然不能拿出太陽眼鏡與耳塞,但一般都會有緩和用的【魔法】庫存吧。」
  鮮紅的【劍聖女】露出淺笑。
  「我也相對輕鬆多了,所以就算互不相欠吧。把牆壁後面的動體反應視覺化並顯示出剪影……這是平凡卻方便的支援系魔法唷。」
  「嗯,因為我的【職業】只能支援啊。」
  「還一定要搖晃那對巨乳。」
  「跟、跟胸部無關吧!!」
  阿爾梅莉娜雞蛋裡挑骨頭,讓菲莉妮翁羞紅了臉。
  被擊倒的襲擊者,頭上都因為幻覺系【魔法】而出現數位數字。藉由相當擅長生命系【魔法】的【白魔女】【調合】的藥物,探索被擊倒的敵人意識,倒數他們從昏倒到醒過來的大略時間。
  至於那些從頭到腳都罩在連帽斗篷底下的男人。重新檢查之後,發現他們全做了極輕便的打扮,看不見任何鎧甲類的裝甲,但似乎也不是全以【魔法】保護自己。沒錯,他們用的是抄紙過程相當隨便的粗糙紙張。把它們對折好幾次後塞到服裝裡,順利完成防禦貫通與輕量化的裝備,而那種模樣……
  (看起來就像……防彈衣?)
  「不過這些傢伙是什麼人啊!?剛才那應該不是【魔法】吧!?」
  「看就知道了吧。那是閃光彈。現在不論是電影還是電視遊戲裡都很常見吧。」
  「妳說閃光彈……可是能從葛蘭茲尼爾帶回去的只有【碎片】,也沒辦法把武器帶到葛蘭茲尼爾來吧。他們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儘管陷入混亂,依然啟動了類似鐵杖的【兵輝】。下一刻,鐵杖前端生出帶著尖刺的鐵球。她輕輕揮舞,鐵球光是擊中牆壁便把一整面牆擊碎,將大量碎片轟到外面。
  「或許不是帶進來的。」
  這時大門應該早就被擋住,碧翠斯看了一下其他出口說:
  「閃光彈的主成分是鎂的粉末,只要知道製作方式,在葛蘭茲尼爾裡也有可能找得到材料吧。之後就跟【調合】一樣,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真的假的。那麼這些傢伙……」
  踏過瓦礫的【毆僧侶】看向腳邊。
  從後方離開房子時,剛好該處也早有架著【兵輝】的襲擊者在等待。可是牆壁突然被轟飛,他們全身被大量瓦礫擊中,昏了過去。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同樣藉由菲莉妮翁之手,受到視覺輔助,她就是看見後方的剪影才會打破牆壁。
  「B-12、G-29、Y-03……想把位於這些絕對阻止起點的【碎片】丟給企業,讓他們完成能支援兵站的永恆之油保存料。一提到想接收它們並轉用在軍事上、想要發動戰爭、道德全面崩壞,完全無視禮儀與理論的知名【公會】,會想到誰呢?」
  「啊啊,真是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以想法來說,剛好與我們完全相反。」
  「【艾爾基亞德】。」
  看了一下倒地的襲擊者頭上的倒數,似乎要二○分鐘後才會醒過來。他們的手套只有食指整個外露,上面那幾乎覆蓋整隻手指的刺青算是最大的特徵。把殺人用的手指奉獻給組織,是這樣的入團儀式嗎?
  碧翠斯抓住透明的水晶球說:
  「是想要阻礙我們登錄這東西嗎?為了不讓時代被我們牽引到不願見到的方向。」
  「那現在該怎麼辦?有沒有辦法趕快完成登錄?再怎麼想,這些傢伙也不會就這樣算了,我希望能快點把事情結束掉。」
  「考慮到【兵輝】的處理能力,應該要五分鐘左右吧。這段期間,光靠一個只懂回復的【白魔女】,以及另一個明明是僧侶卻無法回復的【毆僧侶】,真的抵擋得了他們嗎?」
  「看來還是之後再登錄【碎片】,暫時以逃到安全地點為優先。」
  「雖是這麼說,但現在這樣根本無法【登出】唷。個別的【大門】距離這裡太遠,就算【大門】在附近,在程序跑完前也得等個兩、三分鐘才行吧。那段期間我們就會被短弓射成蜂窩!」
  「所以還是強行擊退他們吧。至少也得甩開追兵逃走。菲莉妮翁,只有動體反應還是有點不安。拜託妳使用遇敵系的數值視覺化輔助吧。」
  三個人取得共識。
  她們實在不想直接衝到正面的大路上,於是決定從後面的小路或縫隙前進,前往遠處的其他道路。
  藉由【白魔女】菲莉妮翁【調合】的藥品輔助,視野邊緣開始有數字跳動。在二○到三○%之間反覆的數字,是將朝自己襲來的威脅視覺化後的結果……比如說敵兵或弓箭飛來的機率。
  這個時候,碧翠斯等人犯下了唯一一個錯誤。
  【艾爾基亞德】確實利用了葛蘭茲尼爾裡的物品自行製作了閃光彈,與【兵輝】併用,對碧翠斯她們發動襲擊。
  ──她們原本是這麼認為。
  然而,下一刻,遇敵數值「咻!!」的一聲急速上升。從二○到三○%之間,瞬間飛越九九•九%。
  根本來不及反應。
  
  碧翠斯胸口中央出現指尖大小的紅黑色洞穴。
  遲了一會兒,「滋噹─────────!!」一聲,發出像要在這個世界鑿穿通風口般的轟然巨響。
  這來自狙擊槍的一擊,讓女孩們瞭解自己的認知錯誤。
  
  10
  
  攻擊來自屋頂。
  這名右手食指被極具特徵的刺青掩蓋的男人,架著由將近一公尺的鋼鐵與木材組成的細長槍械。這時他的眼睛依然貼在細長木筒與玻璃製成的瞄準鏡上,呼出一口細長的氣息。
  在他旁邊單腳跪地、觀察情況的另一名觀測員,啟動用來代替通信機、如棍棒般的【兵輝】,向地面報告。
  「這裡是鬆餅。目標1中彈,但依然生還。被2與3回收後躲藏於掩蔽物後方。目前往西側逃走。雖然剪影已經視覺化,但手邊的武器無法貫穿建築物。」
  他們使用的並非由精密工業製造出來的狙擊槍。
  槍械本身已有很長的歷史。甚至可以回溯到十五世紀左右。
  他們用的是可能會展示在博物館海盜區的燧發槍。它被稱為前裝槍,是以細長推彈桿從槍口把子彈與火藥塞進去的古老槍械……儘管如此,他們還在上面加裝了手製瞄準鏡。明明沒有膛線,依然能讓小鋼珠般的子彈飛過三○○公尺的距離。如果目標待在一五○公尺的距離,絕對能夠命中,可說是有了飛躍性的進化。
  而在這種建築物錯綜複雜的地點,跟大概能夠射穿一○○○公尺外汽車的燃料槽比起來,能確實貫穿一○○公尺外敵人眉間的能力還比較重要。
  
  
  聽見來自屋頂的建言之後,幾組四人隊伍為了封鎖狹窄且複雜的巷弄,衝了進去。
  他們順著地上的血跡,解開配給各隊一隻的【地獄犬】狗鍊。經過精良訓練的四腳獸,隨著呼喊聲被解放,率先衝出。
  「這裡是甜甜圈,確認敵人位置。為了確保複數情報源,正隨著【地獄犬】追趕。在西方與北方待命者,把路讓出來就能確實解決她們。讓她們衝到大路上,再用狙擊收拾比較好。所有人將地圖同步。」
  前裝槍有每一發子彈都得花時間準備的缺點,所以沒辦法連射。作為暫定的解決方案,每個人除了手上的槍之外,身上又另外掛著數支短槍。與其裝填子彈,倒不如換一把槍還比較快。而這同樣也是過去海盜偏好的使用方法。
  
  
  之後,其他地面小隊按照聯繫內容,把路讓了開來。
  他們【艾爾基亞德】的目的並非個人的功勞,而是如何有效率地排除目標。
  「這裡是閃電泡芙,北方的路敞開了。只要堵住西側,自然就會往這嘎啾啊!?」
  報告隨著突然傳出的巨響中斷。
  靠在【白魔女】肩膀上的碧翠斯不斷喘息,刺出細劍狀的【兵輝】。其前端正有零星的橘色火光飛舞。
  刺穿她胸口正中央的紅黑色彈孔,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她也不是毫髮無傷。臉色蒼白的她,反而全身浮現令人厭惡的汗水。整個身體的信號都產生紊亂。
  「真的不要緊嗎?」
  在焦急的阿爾梅莉娜身邊,把肩膀借給碧翠斯的菲莉妮翁將急救箱放到木桶上,從披風內側、以皮帶綁在大腿上的試管裡拿出枯草跟小瓶裝液體之類的,丟進急救箱裡頭,接著強行蓋上蓋子,轉動插在鑰匙孔上的鑰匙。
  急救箱表面浮現一條橫槓,一點一點往旁邊擴張,同時浮現「距離調合完成還有三○秒,成功率九八•八%」這樣的數字。
  「立刻把殘留在胸口的子彈拿出,當然會消耗精神力。正確來說,【回復魔法】也不是萬能的。」
  菲莉妮翁在意的反而是自己的【精神力】條。當它歸零時,【調合】會停滯,回復也會中斷。它可說是【小隊】所有人實質上的生命線。儘管會自然回復,只是不斷使用【魔法】增加消費量的話,總是會有枯竭的時候。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抗性,總之【回復魔法】使用得愈頻繁,回復的幅度就愈少。可別想完全依賴它,然後以不怕死的殭屍模式衝進槍林彈雨之中喔。」
  「……我知道啦。」
  硬是使用【百分比】系【魔法】增幅【能力值】,讓使用者發揮超越常人的膂力與速度,這時反而壞事嗎?乾脆讓子彈漂亮地貫穿過去,造成的傷害反倒會比較少吧。至少不需要重新挖開傷口。
  「但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衝了。出乎意料之外的狙擊令人害怕。可是反過來說,預料之中的攻擊就……」
  爆炸聲?應該是通信中斷,讓他們派出增援了吧。
  新的人影架著燧發槍,準備從狹窄通道轉角探出身子。
  「砰!砰砰!!」之所以不只有一聲槍響,是因為他們準備了數支槍械,採取團體行動的緣故嗎?
  然而,遇敵率的數值還是介於一○到一五%之間。即使是從至近距離發射,鉛彈還是無法擊中她們的身體。
  在使用者周圍產生明滅的光線,藉此錯開敵人注意的【趨光Phototaxis】。
  利用海市蜃樓,在稍微錯開的位置描繪出自身影像的【海市蜃樓Mirage】。
  以熱風從後方推動敵人刀刃或子彈的來勢,藉此錯開控制的【順風Fair wind】。
  每一種魔法帶來的『錯位』都極為細微,並不能把以一刀兩斷的速度朝自己襲來的劍與斧頭完全反彈回去。只是不斷累積之後,便能擴展成足以解救一個人性命的誤差。就連處於死亡彈雨之中也不例外。
  也就是說……
  「……【魔法】的力量占上風。阿爾梅莉娜,快點做事!!」
  「瞭解了!!連同牆壁一起轟飛吧!!」
  阿爾梅莉娜一啟動像鐵杖的【兵輝】,前端就出現帶著光的鍊子與鐵球,把【艾爾基亞德】用來掩蔽的通路轉角整個刨開,同時將襲擊者連同多數建材一起轟到深處牆壁上。若沒有用【百分比】系保護肉體,絕對會當場死亡。
  阿爾梅莉娜在分類上屬於【僧侶】系,所以用空下來的手豎起中指看起來也很優雅。
  「哈!結果只有博物館的化石嗎?想把我們幹掉,最少也得帶個火箭炮來啦!!」
  
  
  【艾爾基亞德】男性成員在大路上,以性能類似收音麥克風的【魔法】竊聽,當效果一停止,便輕輕舉起一隻手。
  他身邊的一名部下,隨即把發射筒扛在肩上,拔開彈體前端的保險栓。那不是被稱為化石的原始兵器,而是他們親手加以改造的※加拉巴哥化異形兵器。(編註:指在獨立環境下自行進化,自成一格而缺乏互換性。)
  男人用手遮住耳朵,笑著呢喃: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磅咻────!! !! !!
  拖著白煙的爆裂物,隨著驚天巨響轟進巷弄入口。
  造成威脅的機率再次到達一○○•○%。
  
  11
  
  今天的餐點希望能吃魚。
  因此噗噗為了製作擬餌走在山丘上,尋找竹葉形狀、手掌大小的木片。
  就在這個時候,「咚!」的爆炸聲在四周迴響。
  一看之下,山腳旅館街的其中一個角落,正不斷升起灰色混濁的煙霧。
  身邊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不耐煩似地脫下連帽披風,露出底下如花似玉的容貌與黑色緞帶洋裝,開口表示:
  「開始了嗎?」
  「噗噗知道人類會用一種叫做煙火的東西。今天要舉行祭典嗎?」
  「噗噗,那是更恐怖的東西唷。」
  如此呢喃的少女型【驚爆點】,聲音裡混雜某種無奈。但那不是對噗噗產生的情感,正確來說是對眼睛下方不斷重複愚行的人類感到傻眼。
  「唉……雖然不想介入人類的紛爭,但那個旅館街崩壞的話,老身就吃不到那些傢伙製作的點心。冰棒就算了,我們實在沒辦法製作冰淇淋。這下該怎麼辦呢?」
  「?」
  「這也跟你的朋友有關唷,噗噗。就是那個叫做碧翠斯的。」
  【史特莉歐娜】一這麼說,旁邊巨大的身軀晃動了一下。
  「【艾爾基亞德】行動了。目標是碧翠斯,因為不想被她們搶得先機。這都是為了爭奪新型保存料永恆之油──也就是得到讓全世界充滿糧食、消除『肚子餓就不能打仗』這種情況的技術。」
  「噗噗聽不懂困難的話題,可是噗噗想知道碧翠斯的事情,所以希望妳說得簡單一點。」
  「也就是說,戰爭已經開始了唷,噗噗。【碎片】是被碧翠斯她們帶回去,還是被【艾爾基亞德】帶回去?雖說是自由公開,但還是會因為那個世界的趨勢,決定由哪個經濟圈優先。因此再怎麼卑鄙的手段都會用上,畢竟這裡是最後的分歧……用噗噗也能懂的簡單說法,就是陷入拔河狀態,看是哪個陣營會出現以一○○萬人為單位的死者。」
  「……噗噗不相信這種事。」
  凶惡的豬臉緩緩搖了搖頭。
  「噗噗之前也說過了,碧翠斯不是那種人。那傢伙的腦袋比噗噗好,一定會考慮到許多層面,找出讓大家都不受到傷害的方法。」
  「噗噗,技術這種東西無法阻止。就算殺害了祕密武器的設計者,最後還是會有其他人發明。也就是說,只有隸屬於『何處』的『什麼人』這種地方會改變。沒有人能阻止新技術出現,或者令其停滯,甚至是當成沒這回事。一旦發現了,一定會有人使用。這就是人類的罪業。」
  人類會出發前往【迷宮】。
  這是為了有效率地獲得【經驗值】,藉此習得【魔法】。
  有【魔法】的話就能進行各種加工,生產出名為【碎片】的物體。
  把它以檔案的形式帶回去後,人類社會的技術便會有突破性的發展。
  原本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將因此有了重大改變。
  ……甚至,會因此出現以一○○萬人為單位的死者。
  「那不要拿回去就好了。一直藏起來的話,就不會有人感到困擾了。」
  「噗噗……只有第一名登錄者才能得到【碎片】的恩惠。也就是說,即使最初的發現者藏起來,只要第二個發現的人登錄,他就是官方的第一名登錄者。把那東西帶回人類的世界,只要有國家或企業看上眼──」
  話說到一半,【史特莉歐娜】不再繼續說下去。
  她沉默下來,開始思考。
  「……等等哦。」
  「?」
  「說不定是這個樣子……?碧翠斯她們所做的是敵對性專利的申請……也就是類似設下死胡同的規格競爭嗎……?」
  「用噗噗也能聽懂的說法。」
  「唔嗯……這是老身從人類那裡偷聽來的內容。那些傢伙不清楚自己製作的【碎片】,是在什麼地方被用來做什麼研究。只是先製作,然後帶回去提交。國家與企業經常從各式各樣、多達數千萬個公開的【碎片】裡頭,尋找能讓停滯的祕密研究產生突破性發展的技術。」
  「嗯……」
  「太困難了嗎?總之呢,並不是『A先生有困難,所以準備了B先生幫忙』這種單一方法。反過來說是『若A先生有什麼問題感到困擾,跟C甚至是D合作都沒關係』……即使那只是虛有其表的虛偽答案也無所謂。」
  「???」
  「也就是說──」
  【史特莉歐娜】瞬間豎直纖細的食指……
  
  「碧翠斯她們可能是想故意提交錯誤的【碎片】。這樣世界整體的技術就會進入死胡同,沒有人能引起戰爭。」
  
  即使聽見這種說法,噗噗還是露出狐疑的表情。
  他可能無法想像吧。
  「大家會因為這樣就束手無策嗎?得到錯誤的答案後,只要有人再提出正確答案,不就又跟原來一樣了?」
  「噗噗啊,技術又分為兩種。一種是正確答案與錯誤答案相當明顯,另一種是正確答案與正確答案互相抗衡。比如說,噗噗對於人類使用的【魔法】有什麼看法?」
  「噗噗不能使用【魔法】,所以沒辦法說什麼。只是覺得大家都在按些很困難的東西。」
  「是啊。其實【魔法】也沒有理由一定得變成那種模樣。葛蘭茲尼爾的【魔法】有無限的可能性,但似乎反倒因為自由度過高而無法掌握。為了加上適度的限制讓自己的頭腦能夠理解,採用的不是神話般的祕術,而是身邊比較有印象且親和性較高的智力遊戲……也就是電視遊戲的方式。」
  「那麼,說不定還有其他的【魔法】囉?」
  「嗯。像是詠唱一些莫名的咒文,畫些陣形之類的吧。這沒有什麼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哪一邊比較容易使用,人數較多的一邊將會取得標準規格的地位,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這樣的話……」
  「現在有A方式與B方式。其實是A方式比較優秀,不過,要是B方式先被盛大地發表出來呢?而且B方式還隱藏了『無論再怎麼調查,都完全無法好好派上用場、即使花費一○○年都沒辦法製出完成品』的事實。大家都被B方式蒙蔽後,就不會再去理會A方式了吧?」
  「可是,如果有人悄悄調查了A方式呢……?」
  「社會不會讓他這麼做。沉重的鐵球一旦開始滾動,就得花費很大的工夫才能讓它停下來。研究的人、製造零件的人、組裝零件的人、販賣零件的人、期盼使用商品的人……即便有人想要阻止他們,便會有其他人出來表示這樣自己很困擾並加以妨礙。叫什麼『※錄影帶規格』的東西似乎就是知名的例子。唉,對隨心所欲生活的我們來說,那是毫無關係的糾紛就是了。」(編註:指過去JVC研發的錄影帶格式VHS,與Sony研發的錄影帶格式Betamax的市場銷售競爭。)
  【史特莉歐娜】發出竊笑,同時表示:
  「而現在發動戰爭正是時候。錯失良機的話,即使重新完成系統,也沒有地方可用。應該說,光是要管理維護就得花一大筆錢,因此會損失慘重。將來或許會被識破。不過只要創造出即使被識破也無法挽回的情況,或許就能夠在半途摧毀進入倒數的戰爭。」
  而敵對的【艾爾基亞德】,目標也相當明快。他們是想要發動戰爭的集團,為了讓人製作相關技術而偷偷把材料交給企業。然而目標企業要是視線被引到其他方向,就沒辦法誘導他們製作自己想要的技術。手頭光是握有【碎片】根本沒有意義。因為那只對技術上早就難以突破……也就是累積極高度技術又無法繼續行動的人有幫助。
  「總而言之……」
  「碧翠斯或許不是壞蛋。當然這只是有可能而已。」
  噗噗保持沉默。
  他從山丘上,將視線移向山腳下那一片旅館街。
  斷斷續續可以聽見「咚!!」、「磅磅!!」的爆炸聲。一開始還以為是祭典,噗噗重新側耳傾聽後,發現那已經變化為極不安定且讓人心慌的聲音。
  「碧翠斯怎麼了?」
  「照這樣看起來,應該正在和【艾爾基亞德】交手吧。」
  「那傢伙自己說過,聽見【艾爾基亞德】這個名詞就要逃走。」
  「所以說,她是不想讓噗噗看見吧。」
  聽見【史特莉歐娜】的話,噗噗下定決心。
  他重新抓住宛如鋼筋還是圓木般的【兵輝】。
  「噗噗要走了。」
  「去哪裡?」
  「到旅館街,碧翠斯所在的地方。」
  「就憑你這副模樣?老身的外表也就算了,噗噗一進入街道就會引起大騷動喔。噗噗平常就避開村落與街道過生活,現在也不希望嚇到人才對吧。」
  「那和現在陷入困境的碧翠斯無關。」
  「關於那個碧翠斯的事情,終究不過是臆測。說不定她和什麼敵對性專利毫無關係,單純只是想幫助己方的國家與企業,為了自己甚至不惜造成一○○萬名犧牲者喔。關於這一點,無法窺知另一個世界的我們,絕對無法知道答案。」
  「那就去聽她怎麼說。」
  噗噗表示。
  沒有任何根據或擔保。可能在承受失去至今為止所有一切的努力與痛苦後,還是面臨徒勞無功的結局。
  然而噗噗依然這麼說:
  「直接和碧翠斯見面,聽聽看那傢伙怎麼說就好了。」
  正因為相信──
  他才會奔向人類的旅館街,去那個除了自己之外全是敵人的地方。
  
  12
  
  光是順著巷弄前進果然還是不行。
  【劍聖女】、【白魔女】、【毆僧侶】等三個人衝進廢棄屋,爬上階梯、打破牆壁,樓梯走到一半,便抄捷徑衝向其他建築物。她們以【魔法】錯開穿越窗戶襲來的狙擊子彈,縮起身體躲避每到樓層一角就會引發爆炸的爆裂物,即使如此,還是為了不被逼到盡頭而不斷地前進再前進。
  「別開玩笑了……才剛提出要求,就真的有火箭炮飛過來。那到底是什麼啊!」
  「手提式火箭筒從江戶時代就有囉。好像叫做什麼棒火矢的。」
  「……看、看起來不像是直接使用三○○年前的武器那麼簡單。」
  雖然用【魔法】叫出周邊地圖,但像迷宮一樣錯綜複雜的建築物,牆壁都被自己以及敵人為了前進而打破,所以地圖根本沒有用。
  當然,她們也不是毫髮無傷。
  「這下糟了……我自認我的【刺突耐性】與【弓矢耐性】都經過一定程度的鍛鍊,卻輕易被貫穿了……」
  「子彈需要其他子彈用的【耐性】吧……」
  之所以看起來還算正常,完全是因為每次受重傷,【白魔女】菲莉妮翁就會利用【調合】製作回復藥。然而剛才也說過,回復藥並非萬能。它有類似抗藥性的作用,使用愈多,回復幅度就愈少。這時候菲莉妮翁已全身蒼白,很清楚再使用數次就無法止住流血。
  儘管只要從葛蘭茲尼爾回歸原本的世界,抗藥性就會解除;然而,如果有這種美國時間,就不會那麼辛苦了。而個別準備給她們的【登出】用【大門】距離仍相當遙遠。
  「抱、抱歉……」
  【白魔女】靠在碧翠斯肩膀上向她道歉。
  與一開始受到狙擊時立場完全相反,但現在她衰弱的程度更嚴重。她原本就不是在前線戰鬥的【職業】,被敵人發現她是擔任回復的要角後就受到集中攻擊,除了單純的傷害之外,每次行使【魔法】也會削弱【精神力】。會變成這樣,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妳沒必要道歉吧。」
  「不是的,是我已經快到極限了。剛才就感到強烈的暈眩,幾乎快失去意識……」
  一看之下,她用來【調合】的急救箱正無力地持續開闔。
  「吶,別說喪氣話。」
  「【精神力】方面,【回復魔法】的消耗量也比自然回復量多……我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不能使用【回復魔法】的話,我就只是個累贅。請把我放在這裡,自己先走吧……」
  她握住急救箱的手把與手裡的鑰匙說道。菲莉妮翁的視野裡,應該能看見自己精神力的殘量吧。她的視線已經在虛空中飄浮。碧翠斯考慮是不是要讓自己也能看見同樣的畫面,但終究沒有行使【魔法】。現在需要的不是『這個』。
  「笨蛋,像這樣讓心情沮喪的話,只會更浪費【精神力】吧。稍微安靜一下!」
  旁邊的【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已經靠在走廊的牆壁上。
  她尚未喪失戰意,但負責回復的【白魔女】率先倒下,似乎讓她受到比想像中更加強烈的衝擊。
  也難怪她會這樣,因為這種狀況繼續下去的話,可以輕易預見將承受遭對方虐殺的苦難。即使向道德崩壞的【艾爾基亞德】投降,結果應該也一樣吧。
  「說真的,這下該怎麼辦……」
  【毆僧侶】自身也臉色鐵青,流著冷汗詢問。
  「【魔法】與子彈比起來,明明是我們這邊比較強,但那些傢伙有點異常吧?怎麼說呢,雖然力量的總量是一○○○對一○左右,他們卻用一○的力量,精準地從死角貫穿我們的弱點。總之就是沒有一絲多餘或浪費……」
  沒錯,單純就力量的強度來看,盡情分配【魔法】的碧翠斯與阿爾梅莉娜足以壓制【艾爾基亞德】。她們有這個意思的話,確實可以把街頭的一角整個轟掉。
  然而,這麼做又能改變些什麼?
  就算占了九九%的上風,對方還是會鑽過一%的縫隙,讓鉛彈正確地擊中目標。在不斷破壞之下,掩蔽物也會減少,屆時將會讓身體更多部分暴露在槍火之中。而且如果太過火,造成的損害將超越化為鬼城的一角。總不能像【驚爆點】一樣,認為任性地大肆破壞能夠解決問題。
  概括說起來……
  「這次和過去都不同。彷彿在比賽圍棋時突然有西洋棋的棋子飛過來。」
  簡直像在下詰將棋,不斷被將軍。
  不論逃到哪裡都一定會進入某個人的彈道軌跡。不考慮個人的功績,腦袋裡只專注於盡全力將棋盤上的敵人棋子清除──這種行動模式,有時候甚至會不惜把自己當成誘餌。
  以將威脅視覺化的一○○•○%遇敵率貫穿靈魂。
  唯一可以聯想到的就只有一個可能性。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艾爾基亞德】不像我們一樣只是一般人。應該是想要戰爭的國家裡的正規軍人……」
  「真正的軍隊……真是的,這個世界沒救了,竟然找軍人對付如花似玉的女大學生……」
  「是說,遵守規律與秩序的軍隊聽見了一定很傻眼。這些傢伙明明道德淪喪至極,在表面的世界還能靠稅金養,成為動作片的題材……」
  她們甚至沒時間為了每一件不講理的事情生氣。
  「該怎麼辦……?與其被那些傢伙奪走,也可以把破壞【碎片】當成是最後的手段吧……」
  「那麼做根本沒有意義。因為他們只要能封住我們的嘴就可以了。P-01只是促使朝錯誤方向開發的擬餌【碎片】。不搶先在【艾爾基亞德】想製作的B-12、G-29、Y-03……也就是真的能導向新技術的【碎片】之前把擬餌登錄上去,蒙蔽眾人的眼睛,就會如他們所願開啟戰爭了……」
  虛擬檔名──大西洋王權戰爭。
  概括地說就是,由於低價位製造商的品質提升,包包、寶石飾品、紅酒等傳統高級品牌,都因中間客群被奪走業績不振。歐洲各國逐漸染上因此膨脹的本土主義極右派思想,而美國則因IT產業長期萎靡,想盡辦法要引發戰爭,這兩者之間便發生了爭執。
  存在於他們內心深處的並非『想成為世界的中心』,而是『不想被瞧不起』這種近乎尊嚴的問題。
  同時扯上趁亂將南美與西非捲入戰火之中,再假借保護的名義把手伸往該處的利害關係。
  因為過於注意這些地域,讓中東、遠東、東南亞等區域都被放著不管,已經陷入快要冒出其他火種的狀況。
  大家之所以都被戰爭這種愚蠢的話題耍著玩,都是因為事先存在的妄想:『靠新型保存料永恆之油支持的糧食供給系統就快要完成了。只要有那個,就不會受到內部與外部的傷害,能夠輕鬆贏得王者之戰』。
  所以只要對該處加以痛擊,應該能一次解決所有問題。
  
  不能夠讓這種事情發生。要把軌道切換到錯誤的方向,藉由搶先,讓沉重的鐵球滾動,使狀況永遠只能空轉。
  
  絕不容許這種宛如假想戰記般的低級戰爭發生。
  所以她們設下和真的能改變世界的新技術方向完全不同的競爭技術,故意誘發規格競爭,讓人們往其實再怎麼研究都絕對不會完成的方向移動。即使有人注意到這種錯誤,也會讓他無法擋下社會這顆沉重的鐵球,直接被壓扁。一切都是為了在未來的軌道爭奪戰當中獲勝。
  就跟平常一樣。
  不論要重複多少次。
  碧翠斯不允許無法讓人類幸福的技術抬頭。
  「……請把我放下來吧。」
  【白魔女】菲莉妮翁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這已經不只是我們的問題了……假如所有人都在這裡死亡,從愚蠢妄想起頭的戰爭就真的要成為現實了。反過來說,只要有一個人生存,而那個人又把作為擬餌的【碎片】登錄上去的話,這場戰爭就會成為泡影。所以由我負責佯攻……」
  碧翠斯幾乎反射性想大吼回去。
  但對方搶先她一步動作。
  宛如校內廣播般,建築物裡到處都可以聽見一名男人經過增幅的聲音。這裡當然沒有這樣的播音設備,應該是藉由【魔法】之類的東西鋪設的吧。
  『聽得見嗎,碧翠斯?』
  (……他應該不只是想對話。我想還有其他的意圖。)
  『妳這傢伙一直都讓我們很困擾。沒錯,一直都是這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話說回來,妳應該瞭解我們的真正身分了吧?至今為止不知道被妳搞亂多少次,老實說,我很想要妳賠償原本應該能夠獲得的所有戰爭利益,不過只有這次一定不能讓妳得逞。這裡沒有戰爭條約也沒有ROE,也沒有督戰隊和憲兵隊。這是就算有人死了也不用接受制裁的世界。妳最好有所覺悟。』
  「小心……」
  碧翠斯壓低聲音,平靜地對【白魔女】與【毆僧侶】說。
  遭受威脅的機率緩緩在二○到三○%之間往來,接著更上升到五○到六○%之間。
  死亡的腳步近了。
  變成一○○•○%的瞬間,無法迴避的槍擊就要來襲。
  「他的目的一定是腳步聲。為了消除包圍我們時的腳步聲,故意以醒目的行動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他們應該已經完成布陣,要做好會一起攻過來的心理準備。」
  『慈善家家酒還好玩嗎?這樣就覺得自己與寬廣的世界有所連結嗎?哈哈,別笑死人了,碧翠斯。妳那只不過是在搞笑,本質上根本不會產生任何東西。別因為妳愚蠢的行為,奪走我們的利益。』
  故意單方面刺激我方的感情,也是為了提高欺瞞效果嗎?
  那道聲音又對緊握【兵輝】、警戒周圍的【劍聖女】宣告:
  
  『天生的才能造成恐懼,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魔法離殿的籠中鳥。只要有飼料可吃就好,別太計較是誰餵的,妳那顆鳥頭也差不多該發現這個事實了吧。』
  
  13
  
  【艾爾基亞德】設定的交戰區域,是從旅館街東側化為鬼城的一角開始,在其周圍三○○公尺左右畫下邊界線。
  理所當然地,邊界附近都低調地(以連帽披風隱藏槍械)配置了士兵,應該沒有笨蛋會特地想闖進那裡的中心地帶吧。
  即使聽到槍聲與爆炸聲等『葛蘭茲尼爾沒有的東西』而露出驚訝的表情,人們也不至於不瞭解那有多恐怖。或許會出現一些【魔法】與子彈哪一種比較強的議論,但應該不會有人刻意犧牲性命加以驗證。
  對於人類來說,子彈依然是相當恐怖的東西。
  不是因為未知才能順利進行突襲;反而是因為已知,才能讓人不戰而屈。
  這是不必真的使用也能知道的事情。
  所以──
  負責監視的其中一人,右手食指被具特徵的刺青覆蓋,那名士兵一開始雖然也帶著緊張的心情值勤,然而開始交戰後,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這裡原本就沒有憲兵與督戰隊,也沒有報告書與監視記錄,在葛蘭茲尼爾裡,他們一直是盡情放縱的不良士兵,完全不顧倫理道德。「認真執行命令」這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早已經不在,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可是,難道打從一開始就沒人告訴他嗎?
  告訴他──實行命令是一切的基本,一旦有所懈怠,別說是自己的性命,甚至會讓整支部隊陷入危機。
  ──一開始,一道極為巨大的影子從士兵的頭上覆蓋下來。
  「咦?」
  ──接著,以為是雲而往上方抬頭的士兵,眼睛裡看見龐大的身軀。
  「咦?」
  ──然後,那個龐大身軀舉起宛如鋼筋或是圓木的巨大【兵輝】。
  「咦?」
  他完全沒有時間反應。
  某種不知名的物體佇立在人類的街道上。面對這難以想像的光景,【艾爾基亞德】的士兵思考已經陷入空轉狀態,而他能運轉腦袋的時間也到此為止了。
  
  磅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窮凶惡極的鈍器發出低吼,下一刻,士兵的全身埋在石頭地板底下。
  
  「……」
  異變立刻被通報上去。
  以將近四公尺巨軀為傲的噗噗,無視眼前的一切。
  繼續往前踏了一步後,噗噗被與人類身高匹敵的巨大兩手劍、斧頭、長槍、類似將數個鉤子組合起來的戰槍斧槍等眾多【兵輝】包圍,另外還有【艾爾基亞德】士兵架著大型燧發槍,而且人數瞬間增加。等回過神來時,周圍已經超過二○人,但噗噗當然毫不在意。
  「噗噗要到碧翠斯那裡去。」
  他簡潔地宣布自己的目的。
  「噗噗會排除所有阻擋噗噗的傢伙。不想死就讓開,【艾爾基亞德】。」
  沒有回答。或者沉默就是他們的回答。
  噗噗前進了一步。
  眾多【兵輝】擺了出來,要把他推回去,上面的光芒回照著噗噗。
  噗噗走了第二步。
  數個槍口對準他,手指也放到扳機上。
  噗噗繼續走了第三步。
  這時候,一切全動了起來。
  「磅!!磅磅!!」清脆爆裂聲接連響起。
  【艾爾基亞德】是某國受過正規訓練的職業軍人群,他們待在葛蘭茲尼爾期間,發展出不按牌理出牌的獨特行動。簡單說起來就是──有【魔法】的力量就不需要確保掩蔽物,只要展開自己的盾牌便能夠從正面與目標對射。甚至可以做到三六○度包圍持續射擊,不理會敵人攻擊,不理會同伴的流彈。與前裝式而無法連射的燧發槍配合,也是相當有用的戰鬥方式。
  目標當然也有彈開子彈的機會,不過【艾爾基亞德】一點都不在意。
  當目標費心防禦子彈期間,以兩手劍及斧槍等【兵輝】為主力的突擊隊便會急速接近,以【魔法】擊破盾牌;當敵人毫無防備時,再從遠近雙方同時給予致命傷。
  這就是最完美的解答。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然而,才剛看見噗噗的巨軀一個搖晃,他的身體就消失不見。他從全部共五個方向的彈道底下逃脫。噗噗是【亞人】,所以無法使用【魔法】,但他也不會做出以強韌肉體硬接攻擊的行為,只是不停閃躲。
  也就是說,即使再怎麼射擊,對方的身體也不會『僵硬』。
  「咦?」
  很巧的是,有個傢伙也跟最初被打倒的哨兵呢喃同樣的句子。
  以【兵輝】為主力的士兵,打從一開始就認為目標『會僵住』。
  下一刻──
  「滋滋滋嗯!! !! !!」沉重震動讓一切沉默了下來。
  「……」
  噗噗迅速讓接近戰小組安靜下來,凶惡的眼神看向殘留在遠方的燧發槍小組。
  (……怎、怎麼躲開的?是從槍口的方向事先識破彈道嗎?)
  來不及裝填子彈,只能不斷以掛在身上當成預備用的短槍零星射擊並往後退,即使如此仍太遲了。
  【艾爾基亞德】的士兵犯了一個極為基本的錯誤。
  (不對,不是這樣。那個【亞人】應該是第一次看見槍械。即使把槍口朝向他,他應該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第一次看到以槍射擊,反應卻沒有絲毫遲緩,真是太奇怪了……)
  偏偏噗噗就是能躲過。
  連一發都沒有擊中。
  (也就是說……就是說!!他不是靠識破彈道閃躲,而是以眼睛實際看見飛出去的子彈躲開的嗎!?要怎麼做才能辦到那種事啊!!)
  終於,【艾爾基亞德】覺得自己的思緒不再慢了一大拍,但實際上他依然在犯錯。
  目前現場最重要的不是驗證如此細微的理論。
  ……這樣的怪物就站在眼前的事實。被他當成敵人的事實。真要說的話,應該把全部思考能力都用在如何才能從這裡逃脫這件事情上。
  然而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轟!!
  在延遲的意識回復正常前,噗噗已經逼近到【艾爾基亞德】身邊。
  接著,宛若鋼筋或圓木的粗大【兵輝】……
  發出單純鈍器的低吼。
  
  14
  
  一整排磚頭建築物沿著道路建造。屋頂上,士兵身邊放著幾把大型槍械,手上也拿著狙擊用燧發槍,眾人全屏住呼吸。
  「那傢伙……是什麼東西啊!?為什麼在那種狀況下還能活下來!!」
  狙擊手並非只是讓子彈擊中靜止的目標就好。實際上目標都會不斷有或大或小的動作,而狙擊手便要預測出移動的位置加以瞄準。
  然而,他們完全無法看穿那個豬臉人巨大身軀的動作。
  儘管只是木筒加上玻璃鏡頭的手製瞄準鏡,依然能夠提供輔助。從筒子裡望出去就能看見噗噗的肉體。將近四公尺的巨大身軀,以目標來說再容易瞄準不過。只是每當捕捉到他時,下一個瞬間他就又消失不見。於是只能重複捕捉、跟丟、捕捉、跟丟……這樣的過程。沒有一次能夠持續穩定地瞄準目標,因此沒有扣下扳機的機會。對方不只是快,感覺反倒是這邊的行動都被識破。
  狙擊手及其身邊幫忙裝彈的著彈觀測員都感到啞然,然而──
  「唔,要問為什麼的話,說起來,以人類身體構造為基準來衡量所有生物,根本是一種錯誤吧。」
  「嗚!?」
  從正後方傳來了聲音。
  儘管急忙回過頭,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剛、剛才……那是什麼,喂,你沒聽見嗎……?」
  狙擊手與身邊的觀測員面面相覷,在附近【驚爆點】的一角【史特莉歐娜】靜靜嘆了口氣。
  她完全從他們的意識中消失,在心中加了一句:
  (說起來呢,聽說那傢伙使用四公尺級的肉體,以打水漂的要訣自由地馳騁在海上,擊倒一○○○公尺級的【飛龍】讓其投降認輸。想要控制那樣的膂力,必須處理大量的情報。因為一個搞得不好,就可能被自己的力量分屍。)
  所以,噗噗只要稍微把這樣的資源用到外面就可以了。
  不論是貫穿天空的大量刀光劍影,還是撕裂空氣突破血肉的槍林彈雨──
  都沒辦法讓他停下來。
  
  15
  
  他巨大的身軀擊倒聚集在一起的敵人。
  敵人看起來像是瘦弱的人類,其實全身都由【百分比】系的【魔法】徹底增幅過。除了膂力(STR)增加三○○%、耐久性(VIT)增加八○○%、行動速度(AGI)增加五○○%之外,還有其他各種增幅。應該已經強化到能徒手伏虎屠熊的地步……卻對噗噗一點用處都沒有。
  基本能力的差距實在太大。
  噗噗擊倒拿著斧頭、長槍等【兵輝】的傢伙,把架著大型燧發槍的士兵轟飛出去,直接打中從屋頂上瞄準這邊的狙擊手,讓他們一起失去戰鬥力。接著一口氣踢散想停下他腳步的前鋒,在被後衛保護的回復人員重新喚醒昏倒的夥伴前,噗噗手上那圓木與鋼筋般的【兵輝】發出無情的低吼。
  「動作快一點,快一點啊!」
  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艾爾基亞德】的士兵正把彈體裝進發射筒,拔開保險栓,他們為了讓指尖停止發抖,出聲激勵自己。
  棒火矢──
  這兵器和前裝式燧發槍不同,彈體本身就塞了推進劑,再經過軍隊式徹底執行的效率化之後,幾乎變成跟攜帶型反坦克武器沒有兩樣。
  「鉛彈沒有用,但把他捲進爆炸裡就躲不掉了吧……可惡,快發射,把他轟成粉末!!」
  「這種距離也會波及我方人員喔!?」
  「讓他們用盾牌之類的東西擋一下!那隻怪物看起來應該不會用那種東西!在那裡把他擋下來,快點發射!!」
  儘管士兵提出異議,但也只不過是想得到長官許可以轉嫁責任吧。一聽見這樣的命令,士兵立刻把發射筒扛到肩上,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噗咻───!!」一聲,宛如粗大木樁的爆裂物噴灑出白煙,一直線朝大到誇張的目標突進。
  這是下一刻發生的事情──
  
  「滋磅!!」聲響起。
  噗噗從側面一把抓住飛過來的飛彈。
  
  「什、麼……!?」
  士兵們不由得屏住呼吸。
  配合他們『極為熟悉』且受到歡迎的祖先,把引爆方式設定成感壓式,結果現在卻造成反效果嗎?
  也就是說,砲彈前端沒有受到衝擊就不會引爆。
  比如說──
  如果對方能正確捕捉超高速衝過來的彈體,具備瞬時運動肉體的筋力,擁有抓住撕裂空氣突進過來的彈體也不會破裂的強韌肌膚──
  然後制動時沒有誤觸感壓式引信──
  倒也不是沒辦法以手抓住並抑制飛過來的彈體……!?
  「……?」
  噗噗似乎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過他大概能想像得出是對自己有惡意的物體。噗噗扭了一下脖子後,丟回飛過來的方向。
  「啊。」
  推進劑已經用光。飛過來的彈體劃出拋物線,緩緩朝士兵的腳邊落下,最後順著重心從上方筆直掉在石頭地板。「喀鏘」一聲,設置在彈體前端的感壓式引信似乎被壓扁了。
  晚了一會兒,「滋滋滋咚!!」的爆炸聲傳出。
  
  16
  
  男人首先因為各地傳過來的報告而紅了臉。
  接著又因為如雪崩般湧至的救援請求而臉色鐵青。
  最後這些訊息全部中斷,他的臉色已經是一片蒼白。
  「撤、撤退吧……撐不住了,沒辦法維持戰線!我們撤退吧!!」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們無論如何都得阻止那個【碎片】被登錄!!」
  「不要,我沒辦法陪你瘋下去,我可不想死在這種窮鄉僻壤!我不幹了!!」
  至今為止都待在自己身邊的部下,像是捨棄某種東西一樣背向男人,直接全力往某處逃走。
  「嘖,這個笨蛋……!!」
  留著凌亂鬍子的金髮指揮官,反射性拔出一把掛在身上的短槍,以拇指推起撞針,對準逃兵的背部,但最後還是沒有扣下扳機,而是把槍口移向上方。
  這個時候,「敵前逃亡當場槍斃」這個基本中的基本也不重要了。
  反正前進或後退都只有死路一條。
  【艾爾基亞德】是正規軍。而正規軍存在於葛蘭茲尼爾裡,就已經是不符規定的違法行動。在整體來說注重規律與秩序的軍方內部,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是被厭惡的對象。不留下成果的話,甚至會處處被找碴遭到肅清。
  (所以一定得確保成果。為了能逃走,必須先往前進!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懂!?)
  幸好,他很早就接到報告。
  男人知道那個怪物做過『要到碧翠斯那裡去』的發言。
  而生還的關鍵,也就是擬餌【碎片】,依然掌握在那個女人手裡。
  這就表示……
  (只要能逮住碧翠斯,就能看見活路。破壞【碎片】後,還能夠拿那女人當成對付那隻怪物的盾牌。看來只有這條路,最危險的道路將通往最安全的地點!!只有注意到這一點的人才能縱橫戰場!!)
  決定方針之後,他立刻展開行動。
  男人跑過混亂到極點的戰場,貼在目的地的磚頭屋牆壁上。在踏入其中的同時,建築物「喀咚!」一聲產生劇烈晃動。看來是某處的牆壁被打破。另外還聽見從正上方傳來摩擦聲,男人急忙衝上樓梯。
  有了。
  三名少女聚集在長長走廊的正中央附近。
  看起來不像有什麼具體的對策。似乎是想逃往某處,然後直接累癱在地上。真是的,只有這種實力的話,明明可以毫髮無傷地幹掉她們,到底是在哪裡出了大差錯?
  像要發洩自己的怒氣般,【艾爾基亞德】的指揮官握緊短槍。
  留下碧翠斯就可以了,就在這裡射殺其他兩個人,一開始就給她一個下馬威。為了把她當成盾牌,必須利用精神性衝擊取得主導權。
  這把短槍雖然是單發式,不過為了不用麻煩地裝填子彈也能連續射擊,他身上已經掛了好幾把槍。他毫不猶豫地以左手再拔出一把槍械。儘管這舉動一點都不像軍人,反而像在拍愚蠢的西部片,但這樣就能同時幹掉兩個人。
  做出這個結論後,男人的手指放到扳機上。
  下一刻,少女們消失了。
  不對,碧翠斯她們應該沒有多餘的力氣發動【魔法】重新戰鬥。她們什麼都沒做。也就是說,是男人這邊陷入異常狀況。
  沒錯。
  比如說,【艾爾基亞德】的指揮官所站的走廊,地板整個下陷到正下方的樓層之類的狀況。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過神時已經太遲。
  即使想抓住什麼,男人依然像陷入螞蟻地獄般,隨著崩壞的建材一起被往下拖。
  滾落到樓下地板的男人,在那裡看見的是……
  肩膀上扛著宛如鋼筋或圓木般粗大的【兵輝】,低頭看著這裡的極凶惡豬臉。
  「你這傢伙有多硬?」
  「哈、哈哈……」
  「有【魔法】力量的話,噗噗猜想一定很硬……所以,噗噗可以全力狠揍你一頓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一擊。
  一擊造成的轟然巨響,就讓建築物以及整個旅館街晃動了起來。
  
  17
  
  「噗、噗……?」
  碧翠斯對走過來的影子呢喃。
  「你來救我了嗎?噗噗。」
  「噗噗還不知道任何詳細的情形。所以希望碧翠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嗯……」
  碧翠斯在和【白魔女】菲莉妮翁與【毆僧侶】阿爾梅莉娜面面相覷後,才終於畏畏縮縮地開口。
  沒有什麼需要隱瞞或是值得心虛的理由。
  儘管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噗噗感到不安,但噗噗已經像現在這樣和【艾爾基亞德】發生爭執,擊潰他們,其實一切都不重要了。
  於是碧翠斯和盤托出。自己世界在技術上明明停滯不前,卻能因為一次突破性發展就簡單地出現扭曲。這次就是因為這樣,面臨即將發生世界大戰的緊要關頭。【艾爾基亞德】為了讓這場戰爭揭開序幕而行動,碧翠斯等人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們。
  期間也有好幾次覺得「對噗噗來說會不會太難?」的地方,但是這不構成隱瞞他的理由。不瞭解的部分之後再讓他發問,仔細地說明到他能瞭解為止就可以了。
  只是噗噗在聽她訴說時,臉上出現溫柔的表情。
  簡直就像在等待這個答案。
  「那就好。噗噗覺得能救到妳真是太好了。」
  「雖然我自己好像不應該這麼說,但你真的相信這種事情嗎?噗噗沒辦法到我們的世界來吧?所以根本沒辦法確認真偽。說不定我們製作的【碎片】不是擬餌,而是真正會引發戰爭的技術唷?」
  「噗噗相信妳。」
  「這樣啊……」
  碧翠斯像感到安心般呢喃。
  噗噗看向累癱在地上的【白魔女】與【毆僧侶】,再次開口:
  「看來大家都累了。不過今天在旅館街可能無法好好休息,要不要回噗噗的家?」
  「這個嘛……雖然我也想先歸還,結束該做的事情,不過先把【碎片】登錄到【兵輝】上應該就沒問題了吧。為了確保安全,我的確希望和旅館街保持一段距離。菲莉妮翁、阿爾梅莉娜,這樣妳們可以接受嗎?」
  噗噗一行人一邊對話,一邊走到快要崩塌的廢棄屋外面。
  到剛才為止都還沒有人的外頭,曾幾何時已經聚集了許多觀眾。
  不是覺得有趣或者出於好奇才來。
  ……他們臉上的表情是恐懼。而那樣的恐懼將誕生出憎惡的種子。他們並非『因為喜歡所以想看一看』,而是受到『因為討厭,所以不確認一下狀況與規模就無法安心』的強烈感情驅使。當然,他們厭惡的目標並非碧翠斯或菲莉妮翁等人。
  噗噗──
  【亞人】、【伊比利亞半獸人】,對人類生活的旅館街來說,是極為凶惡的怪物。
  光是外表就很容易遭受偏見,噗噗還證明了自己強大的戰鬥力。不用想也知道,人們會以什麼樣的感情面對他。
  「噗噗……」
  「別擔心,碧翠斯。」
  站在隊伍前方的噗噗,承受所有帶敵意的視線,背對著【劍聖女】回答。
  「噗噗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所以這根本不痛不癢。」
  早知道會讓人害怕。
  早知道會被討厭。
  連看起來那麼快樂的祭典都沒有靠近,只是一直在山丘上眺望。然而,噗噗這時候竟然為了解救朋友的性命,即使知道會陷入最糟糕的情況,仍踏入旅館街。
  結果,預料之中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這太過分了吧?」
  碧翠斯以顫抖的聲音說。
  「噗噗沒有做錯任何事。原因是出自於我們和【艾爾基亞德】。要追究在市街發生戰鬥的責任,應該算到我們頭上才對吧!噗噗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你真的救了我們的性命以及我們的世界啊!!」
  即使聽見碧翠斯這麼說,噗噗還是沒有轉身,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說「這根本不痛不癢」。
  可是噗噗大概不知道。【千尺龍】當時也是這樣,而這次【艾爾基亞德】事件,他也相信了碧翠斯她們的話。噗噗基本上認為人類聰明又擁有一顆美麗的心。這樣的結論讓人有點不好意思,而且並不一定正確。
  現在還只是恐懼。
  只是,如果由恐懼萌發出憎惡與厭惡,噗噗該怎麼辦?
  葛蘭茲尼爾怎麼說都只是小島,以人類腳程三天就能繞完一圈。人類要是真的認為他很危險,考慮要討伐他,根本是無處可躲。
  雖說以噗噗的力量,或許可以把他們全都擊敗。
  然而排除一切之後,噗噗的心靈絕對會崩潰。
  如果他能夠容許這種事、能為了自己把別人推落地獄也面不改色,就不會忍耐著不去參加祭典了吧……!!
  
  
  18
  
  「……好了,這附近就可以了吧。」
  待在屋頂上的【史特莉歐娜】如此呢喃。
  曾幾何時,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也在她身邊飛來飛去。
  「噗、噗噗先生會有什麼下場!?我不想看到噗噗先生變成大家討厭的對象!」
  「老身也不願意啊,才會像這樣為了噗噗而來到這裡。老實說,老身一點都不願意介入人類之間的紛爭。」
  擁有靈魂的反論的【驚爆點】。
  稱呼一○○○公尺級的【千尺龍】為末席,實力還在牠之上的少女型【驚爆點】。
  「但是,具體來說該怎麼做?啊!果然是要用【史特莉歐娜】大人的訓誡,讓人類改過自新嗎?」
  「笨蛋,老身也被當成怪物之一唷。要是表明【驚爆點】的身分站到眾人面前,應該會引發呼天搶地的恐慌吧。再怎麼說,老身原本就被當成逆天的存在。」
  妖精們的女王這時又加了句:「然後呢……」
  【紅天國花】。它是成為緞帶洋裝花朵髮飾的鮮紅花朵,這時【史特莉歐娜】拔下一枚花瓣,含在嘴裡後以犬齒咬碎並說:
  「為了對挺身解救朋友的噗噗表達敬意,老身確實決定出手幫忙。但一點都沒有溫柔守護人類這個種族的意思喔?」
  「噗哇沙!!」的怪聲響起。
  待回過神,只見【史特莉歐娜】背上長出類似蝴蝶的鮮血翅膀。它先從人類大小開始,一口氣擴大、擴散……不對,應該說以不祥的模樣侵蝕整片天空。
  【千尺龍】事件時,曾經聽過這樣的傳聞。
  據說【妖精】血液當中的某種色素具有毒性,而那種毒性的力量足以讓惡龍大醉。
  如此一來──
  這名女王的本領就是……
  「要解決某種威脅時,方法有兩種。」
  梅莉蒂亞娜抬頭看著過於巨大的翅膀,而【史特莉歐娜】則向她宣告:
  「第一種是詳細說明成為威脅中心的原因,讓對該威脅的恐懼心減輕並煙消霧散。簡單來說,就是不厭其煩地說服、應和對方,直到對方氣消為止。但老實說那真的很麻煩,而且要老身無條件對區區人類低頭,這種前提只能說笑掉人的大牙。跟無法保護自己的街道只懂得把責任推出去,等到問題解除又立刻把人當成威脅的傢伙,老身也跟他們無話可說。」
  「那、那麼,第二種是……?」
  「那還用說嗎?」
  【史特莉歐娜】咧嘴一笑。
  被稱為反論的存在,露出惡辣至極的笑容,兩手扠腰宣告:
  
  「讓他們面對更大的災厄,沖散原本的衝擊。這沒什麼,老身早就習慣扮演這種遭人厭惡的角色。怎麼說老身都是【驚爆點】的一角唷?」
  

  
  
  19
  
  這種讓人深感恐懼的威脅,被稱為紅色狂熱沙塵暴。
  一旦被捲入這猛烈的沙塵暴當中,就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而它的真面目是妖精們的女王儲備在血之翅膀裡的劇毒……說起來,就是利用血中色素引起的紅色沙塵暴,只要稍微吸入一口,理性就會從人類社會消失,讓他們變成只忠於欲望的狂暴野獸。
  對於劇毒的容許量,除了該生物具備的積蓄界限、分解能力,還有一個極為簡單易懂的基準──體重。【紅天國花】的色素會在【妖精】的血液中分解。既然一名手掌大小【妖精】的血液中色素,就足以讓一○○○公尺級的【千尺龍】酩酊大醉;那在這種紅色威猛沙塵暴覆蓋整片大地的情況下,旅館街的人類會有什麼下場……
  一開始最先注意到的是碧翠斯。
  因為【白魔女】菲莉妮翁的支援系【魔法】,仍殘留在她的視野角落。
  將威脅與遇敵率視覺化的【魔法】──
  這時候「咚!!」一聲,數據一口氣暴升到一○○•○%。
  (什麼……)
  「喂,那是什麼……?」
  一名未經世面的年輕男子以悠閒口氣呢喃。他之所以呢喃,並非對現象本身感到疑問,不如說想率先出聲引起注目的心情占了大部分。
  而後,一名壯年【劍士】瞪大眼睛,由豐富的經驗得知那是什麼。
  「驚、【驚爆點】!!是看不見移動路線,神出鬼沒的【史特莉歐娜】!快躲到屋裡,不然腦袋會燒壞!!快一點!!」
  接下來起了一陣大騷動。
  這樣子的比喻或許有點不妥──但若知道巨大隕石立刻要墜落,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追究別人當強盜或吃霸王餐;剛才明明露出強烈敵意與惡意,人們現在卻全做鳥獸散逃走了。他們接連衝進房內,緊閉門窗。來不及逃進去的人敲著門、轉動門把,知道裡面的人絕對不會開門後,又跑向其他建築物。
  說起來,這裡終究只是旅館街。
  人們基本上是從異世界來到這裡,最多只有輪班的人,沒有人定居於此──由於這裡是由一般都市構造絕不可能出現的扭曲條件下建構的市街……因此簡單說起來,就是無法保證目前街上所有人都能進入建築物內。
  正因為知道這一點,眾人才會比平常更焦急。
  其實只要冷靜思考,就能知道就算讓所有人都擠進屋內,以這裡的環境也能輕鬆容納才對。
  碧翠斯懊惱於在九○到一○○%之間往來的數值,開口詢問:
  「噗噗,我們該怎麼辦?這種情況下,實在不可能要他們讓我們進屋。」
  「只要看一下風向就可以了。往山丘方面跑就能得救。」
  「嗯?你為什麼往那邊跑?那和你平常佇立的山丘方向完全相反吧?」
  「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幾名被丟在外面的人類。碧翠斯妳們先走吧。噗噗會抱著那些人到山丘去。」
  「在這種狀況下,你以為能辦得到那種事嗎?」
  碧翠斯之所以想遠離此地,並不是因為剛才那種厭惡的感情。
  只是覺得,自己這一行人不迅速移動的話也無法得救。
  然而,噗噗不到一秒鐘便這麼回答。
  九○%還是一○○•○%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噗噗能辦到。」
  
  20
  
  噗噗完成了約定。
  旅館街那些被他救的人,臉上雖然浮現複雜的表情,不過現在似乎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噗噗。
  紅色色素覆蓋旅館街好一段時間,在效果自然消失前,足足有三天無法走出屋外。眾人在這段期間內應該會忘記對噗噗的感情,改為對【史特莉歐娜】這個怪物充滿不平與不滿──妖精們的女王笑著表示。
  「噗噗。」
  碧翠斯在葉子屋附近呼喚噗噗。
  他負責照顧營火,還在火堆附近設置了以樹枝串起的魚。
  「噗噗最近在學著用火。很困難也很累人,可是不這麼做的話,【史特莉歐娜】會火冒三丈。」
  「什麼嘛,跟我說一聲我就會教你啊。火力系是我最擅長的喔。」
  碧翠斯坐到噗噗旁邊後,把視線移到發出啪嘰啪嘰聲的營火上。
  過了一陣子,她終於開口:
  「……這次真的很抱歉。」
  「碧翠斯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差點就奪走噗噗的家。不對,其實這全是靠【史特莉歐娜】的犯規技能,本來那些人現在應該還留有疙瘩。當時我沒辦法幫上任何忙,噗噗。我沒能為自己引起的事情負責。」
  「但是,碧翠斯沒有做任何壞事。妳是為了保護大家的生命而戰。所以噗噗不覺得後悔。」
  或許是吧。
  大西洋王權戰爭──若是為了阻止似乎會出現在假想戰記中的超大規模戰爭,那樣的騷動或許已算輕微。
  可是,根本不是這樣。
  前提條件搞錯了。
  「不過呢,噗噗,那是我們世界的事情,都是因為人類的自私自利才會惹出這種事。原本應該由我們自己解決的問題,卻利用葛蘭茲尼爾試著改變。」
  「……」
  「我們把災厄帶到噗噗的世界。把噗噗你們不需要背負的負債推到你們身上,我才會跟你道歉,噗噗。」
  因為規模很小,因為不是在地球發生,因為不是人類的社會──
  所以就沒關係嗎?
  如果這樣就認為事情已經解決,不是跟『反正毀滅的不是自己國家』的【艾爾基亞德】一樣嗎?
  「沒這回事。」
  噗噗卻這麼回答。
  他對忍不住抬起頭的碧翠斯說:
  「有什麼困難都可以跟噗噗說。有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就來找噗噗商量。那跟世界一不一樣無關。如果碧翠斯內心有什麼煩惱,噗噗想幫忙排除。所以就算帶來災厄也沒關係,就算背負不必要的債務也無所謂。」
  「噗噗……」
  「因為噗噗和妳是朋友啊。」
  
  21
  
  這時候,【白魔女】菲莉妮翁與【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在稍遠處觀察兩人。
  「原來如此。那就是碧翠斯說的噗噗嗎?」
  「老實說……要和那個談戀愛實在有點困難,但認識一個與【魔法】、【碎片】無關,也不存在利害關係的朋友……從這點來說,擁有知性的【亞人】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哦……真的能講幾句場面話就放過他們嗎?妳臉上的表情明明是在說『只要能拿別人的戀情來玩,再多的閒事我也要管』……」
  「唉呀唉呀,我看妳這個連【回復魔法】都不會的傢伙,才是打起如意算盤,計算著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解放媚藥之類的愉快【魔法】吧?」
  這個時候,她們的背後出現一道新的小小影子。
  神出鬼沒的妖精們的女王,像是在她們耳邊吹氣般宣告:
  
  「喂,要是隨便對我的玩具出手,老身就對妳們撒下紅色狂熱囉?」
  
  
  就因為某個能為了保護他人而捨棄一切的傢伙。
  這個小小的圈子才能一點一點擴展。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七色煉獄與噬龍者
  
  
  1
  
  事情看起來或許像是圓滿收場,不過是不是把誰忘記了呢?
  「噗哈!?」
  紅色沙塵暴掩蓋整條旅館街。
  那是會燒掉理智的劇毒色素,讓人類變成雙腳步行的野獸。
  許多人逃進屋內,藉由緊閉門窗逃過一劫;來不及逃走的人,也被噗噗抱著離開旅館街而倖免於難。
  【史特莉歐娜】似乎從一開始就打算讓情況變成這樣,揮灑出超大規模的影響。
  然而,確實有人被屏除在應能得救的狀況外。
  「啊、嘎嗚……咳咳咳咳!!嘎嗚啊……!?」
  【艾爾基亞德】──
  披著【公會】皮的某國軍隊。許多被噗噗打倒而倒在現場的士兵,直接遭到紅色色素襲擊。
  他們或許只是被遺忘了。就【史特莉歐娜】的角度來說,本來就沒有幫助這些傢伙的理由,而且原本就不清楚擁有靈魂的反論到底怎麼分辨該襲擊哪些人。
  「哈、哈哈……哈嗚嘎……哈哈哈!!」
  過去指揮【艾爾基亞德】的這個男人,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鮮紅景色當中,仍藉由把手撐在牆壁上的形式慢慢往前走。原本就相當顯眼的凌亂鬍子,加上失焦的瞳孔、急促的呼吸與噁心的汗水,給人更加粗野的印象。
  這時候不要說鼻子或嘴巴,劇毒色素甚至從眼瞼及全身肌膚潛入他的身體。
  【解毒】與【防護】等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場。
  但是,即使【史特莉歐娜】沒給他最後一擊,【艾爾基亞德】指揮官的精神不久之後也會到達界限吧。
  在無法阻止碧翠斯等人,也無法在現實世界按照己意引發戰爭的時候,自己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嚴格來說,雖然可以回去,但回去的瞬間就會被追究責任。
  然後遭到可以算是肅清等級的懲罰。
  在擬餌【碎片】應該已經被登錄上去的現在,也不可能挽回頹勢。不想死的話,就再也無法回歸現實世界,只能一直生活在葛蘭茲尼爾當中。要是出現追兵,不論來多少都得把他們全部幹掉。
  只是,這個方法有個不可避免的難題。
  原本的世界與葛蘭茲尼爾看似相似,實際上不盡相同。比如說重力、一天被劃分為幾個小時、空氣的組成與密度等等。像這樣的差異,會慢慢對以身理時鐘為主的身體構造產生不良影響,所以硬是要長期待在這裡,身心的平衡將會逐漸崩壞。
  最後一定會在某個時候倒下。
  面對這絕望的情況,原本是【艾爾基亞德】指揮官的男人茫然思索……他並非想在陷入混亂之前聚集殘兵迅速撤退,而是要對造成這種狀況的一切報仇。
  【艾爾基亞德】終究不過是道德淪喪的軍隊黑手黨嗎?
  頭腦的理智線正不斷被燒毀,男子像個活屍一樣持續行走。
  沒有未來的人類,只為了追求霎時負面的喜悅而行動。
  
  2
  
  【艾爾基亞德】與【史特莉歐娜】在旅館街引起騷動後,又過了一個禮拜。
  噗噗揹著大籠子在山裡散步。這個籠子是噗噗熟睡期間、【妖精】梅莉蒂亞娜一個晚上編出來的成果,噗噗毫不懷疑『早上醒過來忽然就放在家裡的家具』,直接拿來使用。
  生活的一切全是自給自足,噗噗一天中有一半時間用在尋找食材上。
  ──【築巢白松鼠】。
  「你可以吃。」
  ──【帝王毒蠍】。
  「你不能吃。」
  ──【守寶兔子】。
  「你很美味。」
  ──【地面蛛】。
  「你雖然能吃但很苦。」
  ──【超巨大獨行小雞】。
  「你長大之後就能吃。」
  看著一一分辨食材,不斷把獵物丟進籠子裡的噗噗,碧翠斯鐵青著臉發起抖來。
  ……怎麼說呢?感覺他從剛才開始,就不斷只把抓娃娃機獎品般的東西──總之就是軟綿綿毛茸茸的生物丟進籃子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怎麼了嗎,碧翠斯???」
  不對,我瞭解,我能瞭解。
  這是自給自足者的營生,不吃飯噗噗就會餓死。身體巨大的噗噗為了發揮強大的膂力,必須大量進食。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
  『嗚嗚……』(↑【築巢白松鼠】)
  『啾、啾咿……』(↑【守寶兔子】)
  『咕咿……』(↑【陸行企鵝】)
  『喵啊、喵啊~』(↑【手掌獅子】)
  『嗶唷嗶唷……』(↑【無法飛行的雞】)
  一大群圓滾滾的眼睛,讓掌管碧翠斯罪惡感的理智線快燒斷了。這樣說起來,醜陋的生物吃了就沒關係嗎?感覺這個問題最後似乎會變成在批判噗噗,總之,絕對不能允許將近四公尺的噗噗用手抓著這些布偶系食材拚命啃食的光景。支撐碧翠斯內心世界的最大支柱可能會因此折斷。
  (抱歉了,噗噗!!)
  「唉唷,手滑了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隨著逼真的演技,碧翠斯拔出腰間的細劍狀【兵輝】,以由下往上撈的形式掃過噗噗的腿。噗噗發出「噗嘰!」的叫聲趴倒在地上,布偶系食材全部從他背上的籠子裡滾出來。圓滾滾的傢伙們或許是還搞不清楚狀況,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碧翠斯揮舞著【兵輝】恐嚇牠們,牠們才終於做鳥獸散逃走了。
  撲倒在地上的噗噗抬起頭時,豬臉上含著淚水。
  「太過分了,碧翠斯!噗噗的食物逃走了!」
  「唉呀,Sorry、Sorry啦,噗噗,我『月台上練習高爾夫揮桿』的痼疾發作了。這是常有的事,你不用介意。」
  「咦,碧翠斯生病了嗎!?」
  「啊,等一下,現在不是把我的話當真的場合啦,噗噗──」
  「噗噗知道如何製作生病的特效藥。首先要折斷【裝可愛倉鼠】的門牙……」
  「噗、噗噗,我不要緊啦!!這樣下去只會重蹈覆轍!!」
  「?」
  但是噗噗不吃飯也會餓死,所以碧翠斯一邊安撫他一邊一起來到河邊釣魚。
  (……嗯,把蟲串到魚鉤然後把魚釣起來就沒問題嗎?連我自己都覺得人類這種生物的感性真是罪孽深重。)
  順帶一提,葛蘭茲尼爾的釣竿上沒有捲線器,也沒有合成纖維的釣線。釣竿的構造相當簡潔,因此若釣起太大的魚,釣竿將會折斷,這一點得特別注意。
  「對了,噗噗,幫忙的事情進展得如何?」
  「嗯,噗噗也有好好進行【白魔女】與【毆僧侶】的請託。」
  「這樣啊,真了不起,噗噗。」
  「目前正在為大家製作浴室。就像這樣挖條溝稍微把河川的水引到旁邊,讓它和在地上挖坑後湧出的熱水混合,就是很棒的浴室了。」
  「嗯?浴室……?」
  「浴室真的很困難。之前過去通知飯煮好了的時候,就被在洗澡的【史特莉歐娜】罵了一頓,甚至差一點就被殺掉了呢。」
  「啥?」
  這時候碧翠斯已經火冒三丈,但噗噗完全沒注意到。
  他不只是火上加油,甚至丟下了空爆燃燒彈。
  「幫【白魔女】她們做完事後,就能得到魔女的媚藥。雖然完全不知道什麼是媚藥,不過噗噗覺得家裡還是有急救箱比較好。所以這算是第一步。」
  「好,我知道了。首先就把那個【白魔女】烤來吃。」
  
  3
  
  收集完食材,碧翠斯用【魔法】叫出地圖,朝旅館街的方向前進,這時街道的機能已經完全恢復。
  碧翠斯抓住東奔西跑、想藉由以物易物【交易】大賺一筆的溫柔眼鏡大姊【白魔女】菲莉妮翁。
  「……妳想做什麼,為什麼給噗噗媚藥,是想間接殺了我嗎……?」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嗯!?開玩笑,只是在開玩笑啦,碧翠斯。說起來那不是給噗噗服用的,而是要偷偷加在妳的食物──」
  「……」
  「知道了、我知道了,碧翠斯。我會反省,所以別再用鐵爪抓住我了好嗎……!?」
  菲莉妮翁不停發抖,像要扯開話題般表示:
  「對、對了,碧翠斯,那面壁畫的解讀結束了。」
  「告訴我。」
  兩人為了不阻礙行人而靠向路邊。
  碧翠斯把身體靠到磚頭牆上。
  「確實是我們猜想的東西嗎?」
  「是呀,葛蘭茲尼爾似乎沒什麼在紙上寫字的文化,象形的記號雖然棘手,不過大致上沒有錯。」
  碧翠斯跟平常一樣叫出幻覺【魔法】,在空中設置紅線與四角形框架處理情報。
  【白魔女】則是用指尖推著鏡架說:
  「【伊比利亞半獸人】在慶祝或紀念日時,有把糖果點心裝飾在樹上的風俗,就像聖誕樹那樣。這好像是從把捕獲的獵物放在樹上保管,藉此防止其他野獸橫奪的習慣發展而來。」
  ……【伊比利亞半獸人】果然是正式名稱嗎?碧翠斯為這種奇怪的地方感動,嘴裡則說:
  「唉……明明到處都有會爬樹的猛獸啊。」
  「所以【亞人】之間也有這樣的故事流傳──【伊比利亞半獸人】把寶貴的獵物藏在土裡,被土撥鼠搶走;【伊比利亞半獸人】把獵物藏在樹上,被鳥搶走;只有與大家一起分享獵物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快快樂樂地吃了一頓。」
  「嗯嗯。這樣的話……」
  碧翠斯在空中設置噗噗那棟葉子屋的縮小模型,後靠記憶把周圍環境一個一個填上去。
  最後出現的是略高的山丘與大樹。這就是噗噗小時候眺望旅館街祭典的那個地方。
  「……有個不錯的地方。那裡應該可以唷。」
  「怎麼說時間都有限,還是盡早開始行動比較好吧?」
  「說得也是。」
  碧翠斯不像是與菲莉妮翁對話,比較像是對不在場的某個人開口。
  她一面消除整理情報用的【魔法】一面說:
  「給我等著吧,噗噗。」
  
  4
  
  「到底怎麼了,今天的晚餐全是魚?老~身~吃~膩~了!」
  在宛如帳篷的葉子屋前,圍在營火旁邊的【史特莉歐娜】沒穿內褲只穿黑緞帶洋裝,不停地踢動雙腳。順帶一提,她的洋裝是【妖精】們收集【地面蛛】的蜘蛛絲製作的夢幻逸品,傳說花飾像是活的一樣能自由開闔。雖然不知真偽,但不論她怎麼踢,布料都以可愛到不自然的模樣保護她,絕不會讓裙子底下曝光,這一點似乎貨真價實。
  另一方面,白天拚命抱怨的噗噗,這時則像「有東西能吃就好」地說:
  「魚很不錯啊……雖然大量的小骨頭很煩人,不過和肉類不一樣,不需要放血也不用清除內臟,真的輕鬆多了。」
  「不是吧,膽至少要拿出來!那很苦喔,誰吃得下那種東西!!」
  【史特莉歐娜】不斷抱怨,然而她大概還是認為與其錯過這餐餓肚子,只吃乾燥無味的【紅天國花】花瓣過一夜,倒不如填一些有份量的東西到肚子裡比較好。最後她鼓著臉頰,拿起一根刺著河魚的樹枝。整體來說【史特莉歐娜】一副當自己是國王的樣子,但她實際上除了是妖精們的女王外,也確實受到作為隨從的巫女服侍,也難怪她會這樣。
  「對了,噗噗啊……」
  「嗯?」
  「你這傢伙明明不是人類,身上卻掛著【兵輝】。那到底是什麼?我們不能用【魔法】,那東西在你身上只是暴殄天物吧?」
  「這是人類給我的。噗噗不知道正確的使用方式,不過它又硬又堅固,所以很方便。」
  「嗯嗯……」
  那再怎麼說都是超過兩公尺,宛如鋼筋或圓木的厚重金屬塊。感覺就跟拿三、四束以重量擊潰鎧甲的兩手劍一樣。噗噗因為有巨大的身軀,才能像棍棒一樣單手揮舞;如果人類要揮動它,究竟得費多大的工夫呢?若使用【百分比】系的【魔法】來增幅身心的【能力值】,不論是馬車還是巨大岩石都能抬起來,只是也沒有理由特別這麼做。
  「最近碧翠斯也問過我【兵輝】的事情。要是她想要這個,噗噗會很困擾。不過又沒辦法拒絕碧翠斯的請求。」
  「唉呀,這件事你應該不用擔心。【兵輝】會各自調整成最適合使用者的型態,就算碧翠斯突然抓住噗噗的【兵輝】也沒辦法用……話說回來,這樣還是搞不懂把它交給噗噗的人究竟有什麼意圖。」
  「就算不知道,只要能用的話就無所謂。」
  「太隨便了吧。看來你距離享受思考的樂趣還很遙遠啊。」
  
  5
  
  某天,碧翠斯跟平常一樣靠著【魔法】地圖的指引,在探索【迷宮】的空檔來到那個熟悉的山丘。
  巨大的樹木有著茂盛的枝葉,形成的樹蔭溫柔地從陽光手中守護佇立在底下的人。
  碧翠斯手扠著腰,輕輕吐了口氣。
  把用幻覺【魔法】完成的預想模式,像是擴增實境(AR)般與大樹重疊在一起,經過幾次切換後……
  「……看來得花不少時間,才能把它掛滿裝飾。」
  「嘿,在動工了嗎?」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從後面靠近。碧翠斯她們並非總以同一【小隊】的形式來行動。阿爾梅莉娜應該也是和其他【小隊】一起結束探索,才來到這裡。
  「正在考慮具體的實行方法。」
  「嗯,不過也只能用繩子綁起來了吧?老實說鐵絲比較方便,但是為了慶祝而傷害樹木的話,事後也會有罪惡感吧。」
  「嗯,結果還是聖誕樹嗎……」
  「正是如此。」
  碧翠斯和阿爾梅莉娜一起把需要的物品列出來。雖說是裝飾,卻也不需要什麼華麗的貴重金屬。以顏料在木頭削出來的物品上著色就可以了。噗噗的話,多增加一些甜點才能讓他開心吧。再來,因為得在高處作業,所以需要一把梯子。如果在旅館街找不到適合的,可能得自己組合。
  「不過【伊比利亞半獸人】真的沒有這種習慣嗎?我們的世界裡,不論去到哪個國家都有類似的儀式,我還以為只要有一定以上的知性,應該都能想得到這種程度的事情。」
  「說起來,噗噗本來就不太有日月的概念。嗯,我們也是很久之後才理解葛蘭茲尼爾一年有十四個月,一個月是二十五天啦。」
  「只是要衝進【迷宮】的話,不知道那種事也無所謂吧。」
  「所以噗噗也一樣啊。每天只要捕捉獵物過生活,就不需要以數字來區別日子。有季節的概念就可以了吧。」
  「是這樣嗎?日月的概念是絕對需要的吧。像是占星、戀人間的契合度、今天的幸運色還有幸運地點之類的──啊!?」
  「……阿爾梅莉娜,果然意外地有少女……」
  「唉、唉呀,總之呢!」
  不小心就少女心模式全開,阿爾梅莉娜羞紅了臉,急忙揮著手說:
  「不論如何,有那把【兵輝】真是太好了。沒有那個的製造年月日與讓渡日時的話,就真束手無策了。雖然據說能從【伊比利亞半獸人】手上的指紋得知他們大概的年齡,但實在沒辦法解讀出正確的日子吧。」
  「是啊。」
  碧翠斯輕吐一口氣點點頭。
  她回想著宛如圓木或鋼筋的粗大武器底部附近那道「伊比利亞!」刻痕……
  「如果沒有那個生日禮物,我們也不會像這樣準備幫噗噗慶生。」
  
  6
  
  『噗噗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過去,當噗噗還像布偶般可愛時,碧翠斯曾經像這樣問過他。
  噗噗只是對著她歪起小小的腦袋。
  『什麼是生日?』
  『就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天唷,噗噗。』
  『……噗噗不記得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人類每個人都記得嗎?』
  『嗯……』
  對方以不帶特別感情的口氣反問,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碧翠斯不由得發出沉吟聲。
  或許他們整個種族都不太重視生日這種東西。說起來,生日只有在社會組織裡加入資歷序列的概念,按照年代分別設定『符合歲數的言行舉止』時,才會擁有特殊性。比如說,如果貫徹以實力主義來排序,就不需要這種年齡的特殊性,與其相關的生日概念也會變得淡薄……嗯,當然他們的社會也有可能就是這樣啦。
  『碧翠斯知道自己的生日嗎?』
  『九月十五日……雖然這麼說,但葛蘭茲尼爾一年的週期和我們不一樣,所以大概沒什麼意義吧。』
  『?』
  噗噗愣了一下後問道:
  『知道生日有什麼用嗎?』
  『嗯,一年僅有一次,可以當上主角。當天可以吃蛋糕和很多美食,得到大家送的禮物,也就是慶祝你來到這個世上的日子。生日呢,就是每個人都擁有的特別一天唷。』
  『這樣啊。』
  這麼呢喃的噗噗,應該還是不怎麼瞭解生日的意義吧。
  他不帶什麼特別的含意,只是理所當然般回答:
  『但噗噗可能就沒辦法了。因為沒有人知道噗噗的生日。』
  
  
  7
  
  藉由【白魔女】菲莉妮翁與【毆僧侶】阿爾梅莉娜的幫忙,碧翠斯一點一點裝飾佇立在山丘上的那棵樹。
  最近噗噗好像經常被【史特莉歐娜】那個傢伙叫去跑腿,應該不會接近這附近。
  菲莉妮翁在地面撐著梯子,鼓勵頭上的碧翠斯:
  「只剩下三天,不快點完成準備的話,就要熬夜了唷~」
  「我知道啦。糖果點心之類的只能當天綁上去,現在得先確實地完成事前準備工作。」
  「哦哦,說起來呢,從下面往上看的話,迷你裙裡面可是風景宜人喔,【劍聖女】……嘎噗啊!?」
  「唉唷,手滑了一下。【兵輝】掉下去了嗎?Sorry。」
  即使發生了這種事情,作業本身還是毫無停滯地進行下去。
  這裡最近都是晴天,也不用擔心下雨。或許是因為【史特莉歐娜】在監視吧,也沒有【驚爆點】突然出現造成天地異變。
  「碧翠斯,除了這些之外,我想妳應該有準備其他禮物才對吧?」
  「阿爾梅莉娜,別不解風情了。像這種時候,一定是裸體綁著緞帶說『我就是禮物☆』才……啊咕啊!?」
  「抱歉,連劍鞘都掉了。要幫我撿起來喔。」
  禮物早就準備好,當然不是什麼裸體緞帶這種獻身的禮物。因為『基本上不可能在兩個世界間交換物品』,要在葛蘭茲尼爾事先準備好禮物的話,就得多付出一些代價,和旅館街的金庫管理人葛特魯德之類的進行以物易物,但碧翠斯完全不覺得心痛。
  「還有三天嗎……」
  旅館街那些為了習得【魔法】而追求【經驗值】,為此拚命潛入【迷宮】的傢伙,看見了或許會覺得難以置信。
  然而像這種東西,也具備「因為是這種東西」才有的意義。
  能夠改變世界,還是沒有辦法?
  【碎片】能夠給停滯的技術帶來天大的突破性進展,而這和與其相關的攻防戰不同,雖然只是一點小事,卻具有重大意義。
  
  8
  
  腦袋裡幾乎一片空白。
  即使塞滿知識與技術,能主動加以運用的知性與思考,甚至是性格與人格等全部遭到稀釋,變得破碎不堪。
  這個一臉亂鬍的金髮男人,原本是【艾爾基亞德】指揮官。
  「……啊……」
  徹底敗北的傷痕、【史特莉歐娜】的赤色狂熱沙塵暴,以及超過界限的長期滯留造成、以身理時鐘為主的信號崩壞。這幾種條件重疊之下,該名男人已經陷入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的狀況。
  但是──
  或許正因為這樣。
  唯一殘留著的『方向性』絕對不會消失。他原本隸屬披著【公會】皮的某國正規軍,將這個時代能收集到的所有葛蘭茲尼爾相關消息全部運用後,適合這個『方向性』的材料,便漸漸地湊成完整的答案。
  我要復仇。
  至少要報一箭之仇。
  部隊全滅。儘管從那之後就沒有看過其他成員,不過昏倒的人心靈應該已經被瘋狂沙塵暴摧毀,而平安無事的人則是樂天地向原本的世界求助,結果一回去就直接被捕捉並遭到肅清了吧。
  但是這些事情,對於【艾爾基亞德】的指揮官來說根本沒有太大的意義。
  戰場就是棋盤,士兵就是棋子。再怎麼優秀的棋手,都不可能在不喪失任何棋子的情況下結束棋局。也就是說,若只是以蒐集品的感覺找來一大群優秀的部下,根本無法開戰。因為消耗、耗損這種程度的小事而心碎,就更不用談了。
  所以,令指揮官憤怒的不是這些。
  不論失去多少沒用的棋子都無所謂。不遵從指示的棋子,自己甚至會主動把它從棋盤上彈落。
  持續烙印在他頭腦深處的只有一件事。
  
  盤面竟然被那個完全感覺不到知性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弄亂。
  
  正如剛才所說,戰場是棋盤而士兵是棋子。指揮官是在備齊所有需要的條件後,以完備的態勢運轉腦袋挑戰這場比試,對方卻用蠻力耍賴。這是最低級的犯規。勝敗被人以最糟糕的作弊方式顛覆,自己變得像這樣在地上爬。這明明是思考與思考之間互相衝突的理論性遊戲,對方卻完全沒用到腦袋就奪走了勝利。
  不論用任何手段──
  都必須洗刷這樣的屈辱。
  「……啊……啊……」
  【艾爾基亞德】是正規軍。他們被派遣到某一處時,一定會先進行基礎調查,知曉盤面上有什麼東西。那裡是什麼樣的地點,有什麼地形、氣候,有什麼危險的動植物,有什麼樣的人住在該處,有什麼樣的意圖糾結在一起。就算活動地點是葛蘭茲尼爾,這樣的基本工作也不會改變。
  所以,【艾爾基亞德】的指揮官確實地掌握了。
  這個葛蘭茲尼爾的種種情勢當中,最值得留意的,是被稱為「擁有靈魂的反論」的東西。足以與拖著雨雲的一○○○公尺級【飛龍】,以及產生赤色狂熱沙塵暴的妖精之女王相提並論的超高級存在。
  這裡存在各種形式的【驚爆點】。
  有的擁有自己的意志,有的則否;有的能瞭解人語,有的則沒辦法;有的具備類似人類的外型,有的則無;也有的幫助人類,有的不這麼做。
  真可以說是各有千秋。不是某個框架裡有各種類目,而是讓人想為這些令人眼花撩亂的種類各自設下特別的領域。
  像這樣任意伸展的頂點其中之一──
  即為佇立在銳利岩山頂端的一口劍。【艾爾基亞德】的指揮官搖晃身體,朝有著宛如玻璃或水晶般透明雙刃的武器……不對,應該說朝由無機物逐漸演變而成的怪物靠近。
  
  【驚爆點】的一角──【羅蕾萊】。
  這把魔性之劍能帶給拿起它的人無限力量,但持有者同時會因為壓倒性的凶威與恐懼,促使周邊一帶陷入類似集體歇斯底里的毀滅當中。
  
  9
  
  約定好的日子來臨。
  要把噗噗帶到這裡不是什麼難事。說起來,那座山丘原本就是噗噗中意的地點。只要【史特莉歐娜】不再刻意派發連續的跑腿任務,閒下來的噗噗就會自己前往那座山丘吧。
  「嗯?怎麼了嗎,碧翠斯?」
  「沒什麼。」
  「碧翠斯看起來心神不定。」
  「真、真的沒什麼啦!」
  碧翠斯和噗噗兩個人,一邊進行像這樣的對話,一邊漫步在森林當中。
  「碧翠斯為什麼總是在看地圖?」
  「嗯……為什麼呢?雖然感覺上已經像是自家廚房,但沒有這個就覺得坐立難安。」
  今天的天氣也相當晴朗。
  和很容易會因【碎片】的攻防而扭曲的現實世界不同,葛蘭茲尼爾的時間流動相當平穩。當然景色也不是說全無變化,感覺就是保持著河床裡的石頭緩緩變圓般的舒適速度。
  (真要說的話,變化最大的可能是我們吧。)
  在將近四公尺的巨軀身邊,碧翠斯靜靜笑了起來。
  初次見面時,噗噗還是跟布偶一樣小,抱住他就會發出噗嘰叫聲的可愛傢伙,還是個光是腳被樹根絆倒就流下眼淚的愛哭鬼。
  經過幾年再次相遇時,碧翠斯的確被嚇到了,然而最基本的部分還是沒有改變。對於理所當然的事情感到驚訝,對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產生疑問,因為平凡無奇的事情而行動。碧翠斯擁有這種個性的朋友就在這裡。
  確實有了變化。
  可是,對於自己居住的世界被【碎片】與突破性發展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來說,能在變化之前加上『還不錯』幾個字,真的已經像是奇蹟。
  「碧翠斯,噗噗今天想獲得【水桶鴕鳥的大蛋】。不能像上次那樣阻礙噗噗喔。」
  「呵呵呵,噗噗,真的可以說這種話嗎?」
  「嗯?」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這邊,噗噗。」
  他們像平常一樣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森林中斷,在山脈平緩的斜面上,可以看見那個熟悉的小山丘。
  「?」
  一開始,噗噗似乎無法掌握那是什麼東西。
  山丘上的大樹,上頭綁著塗了紅、藍、黃等各種顏色的裝飾。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裝了烤餅乾或甜糕餅的小包被固定在樹上。閃閃發亮的大樹底下,可以看見鋪著由熱帶常見的大樹葉層層織成的綠色野餐墊。上面的大盤子裡,裝的全是噗噗看了會很高興的魚與肉類料理。
  【白魔女】菲莉妮翁、【毆僧侶】阿爾梅莉娜,以及被稱為妖精們的女王的【史特莉歐娜】早已來到現場。在大樹頂端閃閃發光的是【妖精】梅莉蒂亞娜。
  金碧輝煌的程度,不像在謎樣魔法離殿舉行的粗俗晚餐會。
  也看不見除了標價牌外,不知道有何價值的貴重金屬到處飛舞。
  「生日快樂,噗噗。」
  

  
  站到噗噗旁邊的碧翠斯,以平靜的口氣表示。
  「因為文獻很少,我們花了不少工夫,但已經盡量按照【伊比利亞半獸人】的樣式了。」
  「……這是噗噗的?」
  最後噗噗終於察覺到似地發出聲音。
  「這都是為了噗噗做的嗎?」
  「是啊。是為了慶祝你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日子喔。所以,噗噗,你千萬不要客氣,因為你是今天的主角。」
  「……」
  噗噗默默地站在那裡好一陣子。
  他曾說過大家會害怕,所以自己一個人就好;但為了幫助朋友,就算被大家討厭,也會實現諾言前去救人。認為被大家拒絕是『理所當然』的噗噗,面對眼前的光景,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碧翠斯不會再讓他說出那種話。
  為了達成這一點,若噗噗需要心靈支柱,碧翠斯會很高興地替他準備。
  「好了,開始吧,噗噗。別管那些複雜的事情,噗噗只要盡情地享受就可以了。」
  碧翠斯笑著抓住噗噗的手。
  緩緩地、溫柔地帶領他走向眾人。
  就在一切……
  全要融入炫目光芒的前一刻──
  某件事情發生。
  
  「轟!!」吹起了一陣暴風。
  
  恐怖的風伴隨足以融化玻璃般的熾熱。
  這個瞬間,碧翠斯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面對迫近的危機感,她依然反射性從劍鞘裡拔出細劍狀的【兵輝】,卻根本沒有時間啟動【魔法】。
  橘色火花飛濺,她的手臂受到近似要斷裂的衝擊。
  整個人幾乎被轟得往後仰,身體也完全失去平衡,碧翠斯這時又遭到一陣熾熱的風襲擊。
  那陣風有著人類的外形。
  到了這個時候,碧翠斯才放聲大叫:
  「【艾爾基亞德】……!?」
  男人笑著揮舞雙手,橫掃出去的一擊對準碧翠斯的身體。來得及啟動【魔法】嗎?瞄準設定能趕得上嗎?碧翠斯高速運轉腦袋,身邊一道巨大的影子有了動作。
  噗噗。
  凝聚在一起的空氣隨著「轟───!! !! !! 」一聲全部被榨乾。
  如果【艾爾基亞德】的男子是熾熱的暴風,噗噗的腳就是擋住這道空氣的巨牆。【艾爾基亞德】的男子拿在手上的玻璃劍刃,急遽改變軌道防衛自己,噗噗卻連人帶劍像炮彈一樣將他們踢飛了出去。
  爆炸聲響起,落地的人體刨開了地面。
  然而,滿臉鬍渣的金髮男沒有停留在原處。為了減輕傷害,他主動採取打滾動作,又反彈了兩、三下。
  該處已經是寬廣的綠葉野餐墊上方。
  男人踢散綠葉野餐墊上面為了今天準備的許多料理,完全擋下衝擊。他在距離遙遠之處,重新架起與【兵輝】不同的不祥武器。它從不定形的鞭子變成一口劍後,能看見潛藏著熾熱的透明劍刃。
  「啊哈……」
  男人臉上浮現老早忘了人語的笑容。
  不只是臉上的表情,他甚至以全身動作傳達出僅僅追求著苦痛與悲劇的模樣,發出一陣哄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劍的形狀再次隨哄笑聲產生變化。
  橘色光芒閃爍,巨大劍刃彷彿融化的糖果般伸長在空中狂舞,化成鞭子,以男人為中心形成龍捲風。劍刃刨開山丘的土壤、撕裂野餐墊、砍落大樹綁著眾多裝飾的樹枝,在快要波及【白魔女】菲莉妮翁與【毆僧侶】阿爾梅莉娜時,才受到猛烈的干擾。
  那不是武器或【兵輝】的互擊。
  而是徒手空拳。那甚至可以說是稚嫩的柔軟手掌,「啪啪!!」地從側面擊打劍刃,讓它錯開了軌道。
  「這傢伙……真的嫌活太長了……!!」
  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看著眼前的慘狀,猙獰地露出牙齒。
  然而,【艾爾基亞德】的男人完全不在意。
  即使面對那個【驚爆點】的一角,說一○○○公尺級【飛龍】是末席、對其毫不畏懼的存在,他也依然故我。
  這是因為……
  「這邊也是【驚爆點】。」
  不定形的武器隨著「咻嗯」的風聲變回原本的劍。
  從橘色的熾熱變成了透明清涼的劍刃。
  【艾爾基亞德】把端正的劍尖朝向對方,同時露出扭曲的笑容。
  「劍名是【羅蕾萊】。這就是我現在的力量,我就是【驚爆點】。所以別以為我會害怕,【史特莉歐娜】。打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不是妳。妳只不過是阻擋在眼前的障礙。」
  隨著「嗶」的一聲,一滴鮮紅的色彩溢出。
  妖精們的女王,其右手食指的指腹上出現一道被割傷般的小小傷口。
  「我再說一次,讓開,【史特莉歐娜】。」
  透明的劍刃變得熾熱。
  猛烈旋轉之後,【羅蕾萊】逐漸扭曲成鑽頭的形狀。
  「雖說退不退開,結果都不會變就是了。」
  接著,玻璃劍刃爆炸。
  龍捲風再次出現。土壤被刨開、空氣被撕裂,最後山丘上那棵大樹終於整棵被砍倒。把這一切吞沒的破壞奔流,無視距離朝噗噗與碧翠斯襲去。
  即使看見身邊的危機,碧翠斯卻心不在焉地想著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眼前的慘狀。
  迎接噗噗用的各種料理都被糟蹋,野餐墊也被撕裂成好幾塊。連【白魔女】與【毆僧侶】等出席者的性命都遭到威脅,【史特莉歐娜】還真的流血了。從頭開始調查【伊比利亞半獸人】的風俗,為了盡可能以接近他們慶祝的形式,努力布置的大樹也從根部被砍飛。充滿噗噗小時候回憶的地點以及風景本身被破壞殆盡。
  你能誕生到這個世上真是太好了。
  想要慶祝這件事的心情,被人潑了一大盆冷水。
  
  時間之類的,在老早之前就停住了。
  
  噗噗到底做了什麼?
  好不容易的生日,說不定還是第一次有人幫他慶生,到底有什麼理由讓他得受到這樣的對待?
  他確實與【艾爾基亞德】敵對。
  但【艾爾基亞德】原本就是正義的一方嗎?分出勝負之後又回過頭來找碴,這樣對事情有什麼幫助?結果只不過是私怨嗎?如果因為私怨就讓別人的努力付諸流水,如果能用這種道理幹出這種事情……
  那對方落得同樣的下場……
  應該也無話可說吧……?
  
  碧翠斯以緩慢到讓人心焦的速度,重新擺好細劍狀的【兵輝】。
  
  不用想什麼手下留情。
  配合對方準備的規則吧。
  捨棄所有雜念,把自己的生命瀕臨危險這件事也忘掉,準確地看著目標。在聲音消失的世界裡選擇【魔法】,在失去時間流動的空間裡完成瞄準設定。從小指尖端依序到食指,最後意識到拇指,灌注力量完成所有準備。
  你要是因此死亡,只能說抱歉了。
  但這是你自尋死路,槍已經貼在太陽穴上了還自己扣下扳機。
  
  碧翠斯解放【魔法】。
  
  聲音回到世界上,也回想起時間的流動。
  下一刻,巨大的聲響炸裂。
  面對逼近的熾熱龍捲風,橘色爆炎「咚轟啊啊啊啊!! !! !!」讓它宛如玻璃般粉碎。一整片火焰在燒盡空氣後,一直線往【艾爾基亞德】的男子襲去。男人立刻想架起【羅蕾萊】,但它的劍刃已經碎裂到一片不剩,只殘留劍柄。
  男人的身體像橡皮球一樣彈起。
  這次他已經沒有抵銷衝擊的意圖。只能任憑擺布、在空中揮舞手腳,撞上地面後還無法停止,反彈了兩、三次才在地上刨出一個坑。
  「喂喂……對方用的不是【驚爆點】嗎?」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像是嚇了一跳般呢喃。
  「妳說的應該是那把【羅蕾萊】吧。」
  【史特莉歐娜】手指貼在太陽穴上不停鑽動,閉起一隻眼睛回答。
  「那傢伙的確跟老身一樣是【驚爆點】的一角,也跟老身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不過【羅蕾萊】雖然會給人無限武力,也會粉碎那個人的思想。幫忙實現一部分理想後,就會開始指責那個人內心的矛盾,奪走他眼前的一切。想要完全控制【羅蕾萊】,只能建構出『沒有一絲缺陷的究極最強理論』,可是現實根本不存在能應對這個世界上幾億幾兆種可能性的完美理論。讓魚長腳並且生出翅膀就算全方位對應了嗎?只是會淪落成被陸海空排擠的可憐生物吧。」
  「這倒是……」
  【白魔女】菲莉妮翁以畏畏縮縮的模樣,慢慢將視線移過去。
  她看的不是散落一地的料理,也不是整棵被砍倒的大樹,更不是被【羅蕾萊】耍著玩、然後被掃倒的【艾爾基亞德】男子。
  她看的是紅色【劍聖女】碧翠斯。
  「先別管這些複雜的事情了,不阻止她的話,會很不妙吧……?她散發不論對方實力是真是假、現在究竟還有沒有力量,都要全力衝上去幹掉他的氣氛喔!?」
  碧翠斯在眾人眼前往前踏出一步。
  【內燃Internal】。
  隨著「滋滋滋咚!!」的聲響,背後跳出圓陣與充滿力道的文字後,【魔法】啟動了,碧翠斯隨即跟著消失。背後的圓陣噴出橘色的火焰翅膀,她嬌小的身體在緊貼地面的情況下,像顆流星般往前飛去。穿越【白魔女】菲莉妮翁、【毆僧侶】阿爾梅莉娜以及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之間,在不受任何人阻止的情況下,直接跳到已經趴在地上的【艾爾基亞德】男子身上,以腳跟踩住他的胸口。
  碧翠斯直接像客機緊急迫降時那樣,讓他一直線在地面拖行。
  「嘎、咕咦啊!!啊嘎咕啪咿嚕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 !!」
  數十,不對,數百公尺之後──
  當人肉衝浪終於結束時,男人終於看見。
  踩在自己身上的【劍聖女】,把【兵輝】像鈍器一樣高高舉起。這明顯並非啟動【魔法】所需的動作。那是個明確信號,代表無法接受在男子才剛感覺到痛楚時便馬上了結他,要讓手腕有了擊潰血肉的觸感後才把他幹掉。
  菲莉妮翁、阿爾梅莉娜以及【史特莉歐娜】都被拋下,至於手掌大的【妖精】梅莉蒂亞娜就更不用說。應該沒有人阻止得了她。
  所以……
  除了這些人以外,唯一能辦到的人展開行動也算符合道理。
  
  背後有另一隻手,抓住碧翠斯往上舉起的【兵輝】。
  噗噗過於巨大的手,像要緊握細劍狀的劍刃般把它按住。
  
  「……」
  一開始──
  碧翠斯單純因為行動遭到妨礙,焦躁地回過頭。而當她發現妨礙者是噗噗時,整張臉露出驚訝的模樣,接著表情全擠在一起。
  「夠了,碧翠斯。」
  「為什麼……」
  「噗噗不想再看見這種場面。」
  「為什麼呢!!」
  碧翠斯以落雷般的聲音大叫。
  「噗噗完全沒有必要忍耐吧!【艾爾基亞德】擅自來到葛蘭茲尼爾、任性地作亂,又自己跑來被原住民噗噗痛扁。明明只是這麼單純的事,這傢伙卻把事情想得那麼複雜,反而不知好歹地跑過來報仇!今天是你寶貴的生日!今天是噗噗能當主角的特別日子唷。大家應該要慶祝你誕生到這個世界來才對啊!!」
  「……」
  「這傢伙卻把一切都毀了。生日派對的會場、這特別的一天、噗噗充滿回憶的地點等等,全被他搞砸了!他知不知道根本無所謂了,說起來,像這種完全自認為是國王,不知道自己對葛蘭茲尼爾來說是個麻煩傢伙的人,根本不用對他客氣吧!噗噗不覺得懊悔嗎……?你好幾年來都在這裡憧憬山腳下旅館街的祭典,自己一個人持續眺望那種光景吧。現在這樣的風景,全被這個傢伙奪走了!!」
  「咕咿。」
  但碧翠斯聽見的不是想要的回答,而是一道雜音。
  趴在地上且滿身是傷的男人,嘴裡發出令人噁心的噪音。
  「……哈、哈哈,妳在說什麼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大道理,結果妳說這是什麼話……?憧憬祭典,一直一個人眺望那種光景?真的假的,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
  或許碧翠斯根本不應該反問。
  【艾爾基亞德】的男人之目的,是要對噗噗及碧翠斯復仇。如果從頭到尾都貫徹這個目的,那從他口中發出的雜音,絕對是會深深刺入兩人心中的內容。
  「人類之所以來到葛蘭茲尼爾,就是為了湊齊【魔法】形成【碎片】。這都是為了幫人類社會的技術帶來突破性發展。所以呢,其實不應該為了什麼祭典,還是遊行的無謂事情浪費資源。要那麼做的話,自然一定是和探索【迷宮】有關……比如說,打倒擋路的強敵時。」
  應該趁早塞住他的嘴才對。
  應該揍扁他,讓他安靜,然後讓一切就這麼結束。
  但碧翠斯還是犯錯了。
  她不小心催促他說下去。
  
  「所以呢,那邊的怪物憧憬的祭典,應該是為了紀念襲擊豬臉的聚落,並將他們全滅的活動吧?」
  
  10
  
  世界……
  瞬間轉換了。
  
  
  11
  
  碧翠斯腦袋裡爆散成一片空白。
  她後悔自己在前一秒鐘為什麼沒有殺掉這個傢伙。
  「……」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就會覺得確實很奇怪。
  噗噗的家人和朋友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從未見過跟他同種族的【伊比利亞半獸人】?
  葛蘭茲尼爾是個小島,以人類腳程三天就能繞完一圈。而噗噗說過害怕無限寬廣的【迷宮】,所以不會靠近。如果具備同樣價值觀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在葛蘭茲尼爾擁有聚落,他們應該也不會進入寬廣至極的【迷宮】。假如他們在小島的某處過生活,就算哪一天在什麼地方擦身而過,也很正常吧。
  但是……
  噗噗簡直就像被殘留下來,獨自佇立在那裡──真正的原因究竟為何……?
  「啊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艾爾基亞德】的男子口中滴下血,邊笑邊繼續說道。
  他的視線看向掛在噗噗腰間那把超乎常規的【兵輝】。
  「……很久以前,好像有個使用那種東西的傢伙。哈哈,從某個人那裡得到之後,就把它當成寶貝嗎?你託付了生命的武器,可是來自雙手沾滿你家人與同伴血液的仇人喔,白癡!!」
  噗噗內心固有的回憶……
  這時逐漸瓦解。
  「【艾爾基亞德】剛成立時,從外部雇用了類似嚮導的工作人員。這確實是那個傢伙的武器。擊潰【伊比利亞半獸人】的聚落後,他就忽然消失了。大概是想減輕罪惡感,才會把武器交給你後離開吧。啊哈哈,真是太可惜了。要是那個時候就發現他的真面目,或許可以請他一起送你去天堂找同伴耶!」
  「為什麼……?」
  碧翠斯以沙啞的聲音詢問。
  「為什麼要做那種事!屬於【亞人】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和在【迷宮】裡徘徊的無生命【機關】不一樣吧?也和與大型【陷阱】連動、供給它動力的【驚爆點】不同,又不會阻礙探索!為什麼要把他們殺掉!?」
  「誰知道啊,我又不是當時的指揮官。嗯,聚落本身在【迷宮】入口附近就是個問題。那些傢伙每次都說【迷宮】是個恐怖的地方,妨礙人類進出。或許跟這有關……但根本的問題一定不是在這裡。」
  男人說完……
  吐出舌頭。
  【艾爾基亞德】的男人,給了善良的心靈致命一擊。
  
  「哈!把異世界的豬臉人滅族又需要什麼理由?竟然還這麼認真!嗯,那個……是什麼理由呢。是臉實在太噁心了嗎?誰還會記得之前把註定被幹掉的雜魚轟走時,腦袋裡在想什麼。」
  
  ………………………………………………………………………………………………………………………………………………………………………………………………………………………………………………………………………………………………………………………………
  意識被空白覆蓋。
  囚禁在連重力概念都消失的奇妙浮游感中,碧翠斯的思緒茫然到處亂飄。
  今天是什麼日子?
  你誕生到這個世上真是太好了。
  為什麼如此不自量力,認為能以人類的手為他實現這種事情?人類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擅自踐踏葛蘭茲尼爾的對象;就他們【亞人】來看,只是邪惡的侵略者。
  當變成碎片的心像這樣再次聚集起來時,碧翠斯耳裡聽見極為劇烈的聲響。一開始,她單純因為過於巨大的聲音而繃起臉,但知道聲音來自何方之後,她的心被撕裂了。
  
  噗噗在哭。
  真的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仰望天空放聲大哭。
  
  也難怪他會這樣。充滿回憶的地點、眺望祭典的記憶、最為倚賴的特大尺寸【兵輝】等,所有支撐他心靈的事物都被粉碎。這時候就算拋下所有理性與知性,也無所謂了。
  這麼做之後,就只剩下與【千尺龍】對峙,以及讓【艾爾基亞德】這個組織集團毀滅時,那種凶暴至極的暴力了吧。
  「啊啊……」
  我一定會死在這裡。
  碧翠斯靜靜地這麼想。
  因為這也是沒辦法。自己這些人類殺戮了噗噗真正的家人與朋友,還一臉若無其事地披著善良與正義的外皮,拚命用什麼生日之類的低級搞笑劇來討噗噗歡心,然後在最糟糕的時機把他推落深淵。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和他分屬不同團體之類的,都只是以人類觀點出發的感覺。對於一切都被奪走的噗噗來說,一定會覺得人類全都是仇人。
  「噗噗……是個笨蛋,所以完全搞不懂……」
  最後,他發出抽抽搭搭的潮溼叫聲,混雜著嗚咽說道。
  可以看出他的話語當中隱藏憤怒。
  到底有什麼疑問?是懷疑為什麼自己得受到如此殘酷的對待嗎?還是不解人類為什麼能以稀鬆平常的表情,做出如此邪惡的事情?或者是更基本的,為什麼會允許人類這種矮小又醜陋的生物,存活在世界上呢?
  碧翠斯腦海裡浮現各式各樣咒罵的台詞。
  噗噗接下來的話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確實這麼說:
  
  「噗噗不知道可不可以怨恨人類,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大開殺戒……!!」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碧翠斯懷疑起自己的耳朵與腦袋。
  受到那樣的對待,內心不可能沒有憤怒。噗噗現在依然全身發抖,混雜著淚水的眼睛裡,帶著明確的憤怒光芒。
  這樣的情況之下,他依然在壓抑自己。
  面對如此巨大的邪惡,噗噗依然拒絕解放自己……?
  「為什麼呢?噗噗……」
  【艾爾基亞德】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
  碧翠斯從那傢伙身上下來,轉過身,這次真的由正面與噗噗對峙。握著【兵輝】的她攤開雙手,直接露出身體。
  「你可以殺了我唷。你可以殺了我們人類沒有關係!!因為你很不甘心吧?不這麼做的話,就無法平靜吧!噗噗沒必要忍耐、壓抑情感,和痛苦一起活下去。我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噗噗應該也知道才對吧!!」
  「祭典和【兵輝】的事情,確實整個崩壞了。華麗的東西完全消失,倚賴的事物也全部翻盤……」
  噗噗這麼說,並咬緊嘴唇。
  「可是,妳說過要當噗噗的朋友。就算一切全都消失,建立在謊言上的記憶當中,只有碧翠斯依然存在。所以噗噗不想放棄妳這個朋友!不想在這裡暴動,切斷這細微的線!!」
  「噗噗……!!」
  「因為噗噗很笨,所以沒辦法好好選擇。」
  像是在陌生街頭迷路的小孩,臉龐整個扭曲的噗噗接著說:
  「噗噗想自己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同伴都被殺了,卻沒有任何作為,這樣實在太奇怪了。但是,對於噗噗來說,就算愚笨、膽小也無所謂,噗噗實在沒辦法做出那種事……!!」
  他說到這裡時,碧翠斯才終於想起來。
  在為了幫助【妖精】梅莉蒂亞娜而和【千尺龍】對戰後,噗噗不也這麼說過嗎?他說,害怕自己把使用暴力的行為正當化,最後無法剎車,變成什麼都感覺不到的怪物。似乎會變成為了生活、進食之外的理由而殺生的存在,這真的讓他感到很害怕。
  『噗噗真是個傻孩子。』
  當他像這樣吐露心聲時,碧翠斯是怎麼回答的呢?
  對、對了。
  『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因為我們是朋友。』
  「……不是這樣吧,噗噗。」
  這時,碧翠斯終於找到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身為噗噗的朋友,自己應該完成的事情以及引導他的事情。
  「噗噗不是笨蛋,也不膽小。你現在就導出最聰明的答案了。」
  如果是因為不想越過界線而發抖,那就靜靜地把他推回去吧。
  如果今後也想當朋友,那就用笑容來回應他吧。
  這樣情況就能收拾。絕對要讓事情落幕。
  碧翠斯這麼想。
  然而,下一刻又出現變故。
  
  「咚。」少女正後方產生的聲音,其實算是細微的聲音。
  那是【艾爾基亞德】的男子把手上的魔性之劍【羅蕾萊】劍尖,朝向少女背部刺出所發出的聲音。
  
  12
  
  搞不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
  思考這次真的完全被空白掩蓋。
  「哈、哈哈……」
  碧翠斯聽到了笑聲。
  但與【艾爾基亞德】的男子心願相反,碧翠斯的背部沒有流下任何一滴血。說起來,【羅蕾萊】原本就沒有再形成劍刃的力量。碧翠斯只像是被樹枝戳了一下,根本沒受到什麼太大的傷害。
  然而,假如說……
  【羅蕾萊】的力量全開,又會怎麼樣?
  跟替親人、夥伴報仇相比,更希望能跟碧翠斯等人一起往前走的噗噗,眼前應該會出現某種情況才對吧?
  (啊啊……)
  又是那種低級的玩笑嗎?
  光是厚著臉皮蹂躪噗噗寶貴的過去還不夠,為了摧毀他想往未來前進的意志,竟然想用流血來掩埋一切嗎?
  碧翠斯完全不介意對方想要自己的命。
  她認為有更珍貴的東西差點被汙染。
  
  所以……
  
  
  『                                         』
  
  
  回過神來才發現,意識完全消失。
  碧翠斯其實早就無法理解任何事情。
  這時,她突然注意到地點不知不覺間改變,【史特莉歐娜】她們不知道到哪裡去,憤怒的自己緊握住細劍狀的【兵輝】,和同樣帶著類似鋼筋與圓木般武器的噗噗面面相覷。
  噗噗像要保護【艾爾基亞德】的男子,把他擋在背後。
  瞄了一眼幾乎變得跟血袋一樣的『那個』後,碧翠斯以恐怖的低沉聲音呢喃:
  「……讓開,噗噗。」
  「我不讓。」
  「必須殺了那個傢伙。不用噗噗下手。人類的穢物要由同樣是人類的手來清除。所以噗噗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唷。」
  「噗噗決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繼續當碧翠斯的朋友。」
  面對面的互瞪。
  而身高將近四公尺的友人又如此宣告:
  
  「所以噗噗也不會捨棄妳。不會讓妳跨越最後那一線!!」
  
  一邊是連【千尺龍】都要求饒的暴力之化身──【伊比利亞半獸人】。
  另一邊是能使用一萬四○○○種火力系魔法的封頂組代表──【七色煉獄】。
  經常走在一起的兩個人,從正面發生激烈的衝突。
  
  13
  
  最先有所行動的是碧翠斯。
  她使用緊握在手中的細劍狀【兵輝】選擇【魔法】。面對全身肌肉超乎常規的噗噗,碧翠斯不主動縮短距離,而是選擇了能從遠距離擊敗他的攻擊。
  【金屬射流Metaljet】。
  與最受歡迎的反坦克兵器……也就是反戰車高爆彈一樣。那種武器之所以能擊穿戰車的裝甲,不單純是靠火藥的爆炸力。而是把向量調整為單一方向之後,利用極度高溫,將氣體化的金屬變得像槍一樣細,再將其猛烈噴射出去,一口氣在厚重裝甲板上打開一個洞,然後將內部燃燒殆盡。
  成為武器的金屬射流,通常最多只有數十公分到數公尺。
  不過以【魔法】之力直接產生的金屬射流,則輕鬆顛覆了這種定律。
  也就是說──
  
  就感覺上來說,幾乎是發出橘色閃光的雷射兵器。
  「咻咚!!」金屬射流從四面八方焚燒著空氣,朝噗噗的肉體飛去。
  
  粗略估計也有一○○○公尺以上。
  面對這超乎規格的力量輸出,噗噗卻只是稍微一個轉身,便輕鬆避開了八道致命的熱線。他還用手上那根宛如鋼筋或圓木的粗大【兵輝】擊打附近的岩石。擊碎岩石後,甚至試著要將銳利的碎片豪雨轟到碧翠斯纖細的身體上。
  碧翠斯無視他的攻擊。
  【內燃Internal】。
  圓陣與充滿力道的文字從背後跳出,噴出橘色翅膀的瞬間,少女的肉體變成砲彈。她以幾乎貼在地面的型態,從正面朝嘟嘟衝去,由更低的位置躲過所有飛石。
  【熔斷Melt cutting】。
  少女手中的【兵輝】,劍身「嗡!!」一聲發出橘色光芒。她重新抓好鋼塊碰到也會像奶油一樣融化的超高熱源光劍,以最短距離迫近目標。
  噗噗也拿著武器往前衝。
  地面整個被刨開,全身肌肉的彈力發揮到最大限度,撕裂空氣。
  隨著「滋滋滋咚!! !! !!」的轟然巨響,巨大身軀與少女所持的【兵輝】互相衝突。兩人不玩武器互抵的把戲。武器繼續交錯了兩、三次,產生幾乎像是爆炸的火花後,才像是要從劇烈衝突當中逃離一樣橫向跑去。在至近並保持這樣的距離之下,「沙沙沙沙沙沙沙!」地在戰場上平行移動。
  這裡是沒有任何人的平原。
  【白魔女】菲莉妮翁與【毆僧侶】阿爾梅莉娜,以及化為血袋的【艾爾基亞德】的男子都不在現場,算是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或許正因為這樣吧。
  接下來才算正式開始。碧翠斯捨棄所有手下留情的想法。
  「……盛開吧巨花,顯現七棵系統樹。」
  景色瞬間轉變。
  一切全被橘色包圍,恐怖的圓形鬥技場形成。那些【圖示】的集合體正是碧翠斯能自由操作的【魔法】。圍成一圈的每面高牆,都是【魔法】的系統樹。而這七面牆裡面則各有二○○○個【圖示】。
  真是名符其實的【七色煉獄】。能夠用各種手段燒盡被包圍住的人,可以說是究極的死之火爐。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噗噗……」
  碧翠斯以詛咒整個世界般的聲音,冷靜地呢喃。
  「讓開。」
  「我不讓。」
  噗噗立刻回答,下一刻,【魔法】出現。
  【散開Cluster】。
  舉到正上方的【兵輝】,尖端發射出炫目光芒。光芒在上空二○○公尺以上的位置像是煙火般炸裂,均等地撒下大量火球。而這些火球又再爆開、爆開、爆開、爆開,最後有五萬八○○○發的光源掩蓋整個天空。
  隨後引起的現象就很簡單明瞭。
  
  碎片全部刺進地表,把一整片地面變成橘色。
  
  隨著「咚嗡嗡嗡嗡!! !! !!」的巨響產生強烈爆炸,大量熱浪帶著衝擊波,吞噬附近一帶。宛如森林火災,放眼所及之處都被火焰完全覆蓋。原本就已劇烈變化的景色,這時候又扭曲為更奇異的形狀。不要說地表,連天空的顏色也被火焰覆蓋。
  到現在為止,只是事前準備。
  噗噗一個人被火焰世界以及無數的【圖示】包圍。
  站在中心的【劍聖女】以宛如女王的風貌,往這邊前進。
  然而噗噗沒有退後。
  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放棄,碧翠斯就會帶著黑暗的瞳孔,墜落到自己搆不到的深淵中。
  「我要上囉。覺悟吧,噗噗。」
  「那是噗噗要說的話。碧翠斯,噗噗的一擊很沉重喔。」
  語畢,雙方再次激烈衝突。
  轟天巨響持續炸裂。
  
  14
  
  遙遠的山丘上,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茫然眺望眼前的激戰。
  戰場上的一切,全都發出轟隆聲燃燒。
  如果說產生這些火焰的碧翠斯超乎常軌,那麼不被火焰壓制、持續以肉身作戰的噗噗,也同樣超乎常軌嗎?
  少女腦袋裡想著「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今天是噗噗的生日,大家為了幫他慶生而努力布置,就只是想看見他高興的樣子。面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到底有什麼理由需要像這樣拿生命互博?
  「史、【史特莉歐娜】大人!請阻止噗噗先生與碧翠斯小姐吧!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兩個都無法全身而退。憑【史特莉歐娜】大人的神力,一定可以讓他們……!!」
  「別強人所難啊。」
  妖精們的女王老實地回話。
  「雖然老身的本領是燒斷理智的赤色狂熱沙塵暴,但在那樣的氣流旋渦前,根本發揮不了作用。無論撒下多少沙塵暴也無法觸及對手的話,要由老身出手介入就很困難了。」
  「怎、怎麼會……」
  

  
  
  除了梅莉蒂亞娜,【白魔女】菲莉妮翁也露出嚴肅的表情。
  「而且,清除化學兵器汙染的方法之一,就是使用燒夷彈或空爆燃燒彈進行『高溫處理』。在那麼強大的火力面前,【史特莉歐娜】小姐的色素,也可能會因為急遽的氧化反應變得無害吧。」
  碧翠斯雖然在旅館街被【艾爾基亞德】的組織戰鬥逼入絕境,但那也是相生相剋的問題。就算能帶來強大且無止盡的大規模破壞,可是若敵方從縫隙間轟進鉛彈,依舊一點辦法也沒有。說起來,碧翠斯如果在那個地方發揮本領,旅館街會有一大半的人被牽連進來。
  面對【千尺龍】時,純粹是質量的問題。即使想從表面一點一點燒盡那隻巨龍的身體,然而要是被對方以踩熄菸蒂般的大質量滅火,同樣束手無策。何況【千尺龍】本來就是擅長飛行的巨龍。對方要是反覆逃向安全的天空,使用像流星般的緊急降落攻擊,碧翠斯在把那傢伙燒盡之前,就會先被削平了吧。
  不過……
  若是除了這兩種狀況之外的情形……
  碧翠斯是「Lv.99才算是正式開始」的封頂組代表人物。擁有無數稱號,其中又以能夠驅使一萬四○○○種火力系魔法而特別被稱為【七色煉獄】,為人所敬畏,已經算是『人類最強等級』的其中一人。
  【史特莉歐娜】單手用力搔著銀髮。
  「沒想到在這個緊要關頭,才出現相生相剋的問題。這樣老身也沒有出手的餘地。人類啊,妳們沒有像那樣的祕招嗎?」
  「唉呀,這個嘛……」
  「有是有啦,但也不是能夠抑制那傢伙的種類。」
  【白魔女】與【毆僧侶】都是和碧翠斯同等級的封頂組。但要是問她們能不能辦到同樣的事情,答案只會是NO。說起來呢,人類就是為了截長補短才會組成【小隊】與【公會】。而【小隊】內要是發生互毆,勝敗就與彼此之間的相生相剋程度有很大的關係。
  簡單說起來,正面衝突的話,就算是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也贏不過碧翠斯。
  「如此一來……」
  【妖精】梅莉蒂亞娜呢喃,妖精們的女王也再次閉起一隻眼睛表示:
  「只能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以及【伊比利亞半獸人】祈禱了。就請祂們不要讓那傢伙的生日派對變得更加悲慘了。」
  
  15
  
  碧翠斯利用一萬四○○○種的庫存支配火焰。
  四周全被烈火包圍的噗噗,就只有兩條手臂與一把【兵輝】。而且他不像人類能使用【魔法】,實質上只能把它拿來當成鈍器般揮舞。
  這下真的是九死一生。
  完全沒有機會獲勝。
  ……這場面或許會讓人這麼想,但其實並非如此。
  火焰的洪流說起來就是空氣的流動。從上風處往下風處吹,而在密閉的空間會尋找出口,就算不去管它也會自己流動。雖然火焰本身會讓空氣膨脹產生氣流,而且碧翠斯使用【魔法】直接操縱火焰,讓情況很難說是如此單純,但基本上流體力學會比熱力學更能適用於現狀。就和把香冒出來的煙關在巨大水槽裡,然後攪動棒子來製造氣流。視覺化的流體將會隨自己的意思行動。
  而噗噗的膂力可以打敗一○○○公尺級的【飛龍】,達到讓對方從空中墜落的等級。
  隨著「碰!!」的鋼鐵低吼,橘色世界咬碎了碧翠斯的支配。
  「────嗚!!」
  火焰就像黏稠的麥芽糖,纏在揮棒動作般的橫掃軌道上。帶來均等死亡的世界被攪亂,創造出些許安全地帶。噗噗沒有停下握住【兵輝】的手臂,以行雲流水的動作撕裂空氣後,橘色色塊隨暴風一起解放,反過來朝使用者【劍聖女】碧翠斯襲去。
  少女甚至沒有擺出防禦的姿勢。
  在直接命中的瞬間,近似融鐵的火焰聚合體就全被吹散。
  「沒有用的,噗噗。」
  碧翠斯發出宛如要咒殺對方的聲音。
  「【百分比】系屬性防禦的【火力耐性】是一○○%……也就是說──我絕對不會被火燒傷。以為用這種偷襲的手段可以傷到我的話,你就大錯特錯了。」
  「但是妳也殺不了噗噗。噗噗腦筋不好,所以辦不到那種事,但是妳的火焰已經無法逼近噗噗了。」
  「嘿。已經習慣炎熱了嗎?」
  碧翠斯單手重新抓緊【兵輝】,接著把細劍一直線橫擺,空著的另一隻手貼到沒有劍刃的前端附近。
  他已經注意到了嗎?
  鮮紅的【劍聖女】正偷偷地發動幻覺【魔法】。她展開數條的紅線與四角形框架,記錄至今為止噗噗的所有行動模式。就像為了掌握棒球投手的習慣,持續記錄並保存其投球內容一樣,總有一天會到達完全識破的領域。
  接著……
  頭髮銀中帶紅的少女宣告:
  
  「那麼冰冷的攻擊如何,噗噗?」
  
  一開始,是噗噗周圍三個方向同時發生小小的爆炸。
  而後,巨軀的後頸附近突然閃過一道討厭的感覺。
  下一刻噗噗就彷彿被彈開,用力往旁邊跳去。
  才剛聽見「嗶嘰!!」玻璃龜裂般的聲音,剛才噗噗所站之處的附近空氣散發出不祥光芒。噗噗沒有停下動作,同樣的現象持續襲擊他。翩然飛舞在空中的樹葉被捲了進去,接著像玻璃工藝品掉落到地上一樣碎裂。
  「雷射冷卻……就算說出來,在葛蘭茲尼爾長大的噗噗也不會懂吧。」
  反射火焰光芒而閃閃發光的雙眸,追蹤著左右逃竄的巨大身軀。
  瞄準他了。
  「說極端一點,熱量就是分子的振動。這時候讓每一個分子從三、四個方向照射雷射光加以壓抑的話,就能把振動歸零……我做的就是同樣的事。不過我使用的不是雷射;而是爆轟,不是微觀,而是巨觀的世界。」
  總之,可以稱為【壓力冷卻Icing】。
  這不是賦予能源令其燃燒,也不是減少能源使其冷卻,而是賦予能源同時又令其凍結。【劍聖女】可以用強硬的方式違反常理,藉此獲得極大的自由度。
  「唔!」
  噗噗持續往水平方向迴避的身體,突然轉了個直角。
  也就是說,在出人意料之外的情況下往前猛衝。
  完全充滿火焰的世界消失。在盤面被多餘的不確定因子攪亂前先行將軍。以方法來說並沒有錯,然而噗噗誤判了狀況。
  下一刻,一道閃光一直線從天空貫穿地面。
  毫不容情地直擊噗噗全身的,是飄盪著臭氧味的雷擊。
  「【擦雷Thunder bolt】……這招就更單純了。讓飛舞到上空的煤高速振動,急速儲存靜電。超過容許量就會自己貫穿地面了吧。」
  「……嗚、嘎……」
  即使如此,噗噗仍鑽進碧翠斯懷裡。
  他使用宛如鋼筋或圓木的異常粗大的【兵輝】,發出一記橫掃;但碧翠斯沒有迴避這一擊。
  她首先使用龐大的熱量產生風,然後故意從後方推進敵人的攻擊,讓其失去控制,此為【順風Fair wind】。
  噗噗的身體巨大,愈是用強大的膂力揮出這一擊,就會愈往前傾;當威力減少時,就運用【兵輝】來抑制這減速的一擊。
  以噗噗平時的膂力,應該能不費吹灰之力把碧翠斯轟飛。可是才剛被足以劈裂大樹的落雷從頭頂貫穿,就連噗噗也暫時全身使不上力。
  這個時候──
  【劍聖女】的嘴唇微動,對世界送出自己的話語。
  「【流壓Vidharr's cut】!」
  「滋啊!!」一聲,聚集真空刀刃化成的龍捲風開始轉動。
  這也是利用空氣的冷暖變化產生的急遽氣流改變,進行攻擊。
  如果捲進去的人不是噗噗,身上的血肉就會從全身被徹底切落了吧。
  「妳只能使用火焰,所以我只要強化【火力耐性】就能輕鬆獲勝──我不知道已經打敗多少擁有這種短淺思緒的笨蛋了。」
  完全是因為她只能使用火力系作為起點。
  但是碧翠斯能從火焰,延伸出無限的【屬性】。
  攻擊就不用說了,防禦、支援、回復、擾亂……她可以用火焰滿足所有目的。
  噗噗的巨大身軀搖搖晃晃地退了兩、三步。
  隨時可以把任何敵人壓著打的噗噗,到了這個時候卻逐漸落居下風。
  「我就是這樣,才能一直活到今天的喔。」
  碧翠斯的【兵輝】發出「咻嗡」聲,緩緩撕裂空氣。
  接著劃出一個大大的圓。
  細劍狀【兵輝】的平坦尖端,從正面對準了噗噗。
  「最後再說一次……讓開,噗噗。我要手刃那個惡漢。不是為了停止自己內心的悲鳴,也不是為了要安慰知己在天之靈,只是覺得讓為了自身愉悅而造成悲劇與流血的復仇者活下來,一點好處也沒有。再說也沒有理由讓他活下來。認為掠奪是理所當然的臭傢伙,就是要讓他嘗嘗被掠奪的滋味,再送他下地獄。」
  「……噗噗不讓。」
  堅硬的皮膚到處被撕裂,噗噗咬緊牙根說道。
  即使情勢不利,噗噗依然重新握好超乎常規的【兵輝】。
  「噗噗不需要妳這麼做。他想掠奪就讓他掠奪。噗噗寧願被人掠奪,也不願看見妳變成掠奪他人的一方。」
  「所以說……」
  碧翠斯的牙根發出「嘰───!! !! !!」的巨大摩擦聲。
  【兵輝】的尖端森然晃動。
  「為什麼是你,完全沒有做任何壞事的你!為什麼非得要心甘情願,處於被無條件掠奪的立場呢!!」
  隨著吼叫聲──
  「以理所當然的態度,保護原本就應該保護的事物!!就像噗噗對周圍的人所做的那樣!噗噗也可以保護自己啊!!又有誰能責備為此而揮舞手腳的行為呢!?在安全地帶看著這種行為,然後用手指著人說『怪物怪物』的傢伙,腦袋才是真的有問題吧!! !! !!」
  ──特大的【魔法】被解放了。
  【崩炎Forestfire】。
  碧翠斯背後產生由地表出現的橘色線條。線條往左右兩方向無限延伸,接著噴發出恐怖的高溫厚實炎壁。
  炎壁一口氣越過擁有優秀【火力耐性】的紅色【劍聖女】,直接朝著噗噗殺去。
  類似森林火災般的龐大火焰群,以超過六○公里的時速迫近。它們燒毀的不是個人,而是以公里為單位的區域;並非將其打倒,而是吞噬、沖走敵人。這種【魔法】已經超越原本用來探索【迷宮】的用途,達到媲美戰爭般大量殺戮的領域。
  這樣就能夠結束了。
  噗噗面對迫近的炎壁,一個轉身後,準備揮動超乎常規的【兵輝】。然而根本沒有用。打個比方來說,空爆燃燒彈的威脅除了『對廣大範圍的轟炸』外,還有『使用一般炸彈難以想像的長時間爆炸旋風,徹底造成人體傷害』的特性……而這道炎壁也具有同樣的特點,也就是特別持久。由於範圍實在太寬廣,因此也無法迴避;一旦吞沒敵人,不論對方如何咬緊牙關,都會徹底將其毀滅。兩、三次的防禦及迴避策略根本起不了作用,算是直接以物量來吞噬對手的必死之炎。
  (噗噗,你已經很努力了。)
  碧翠斯以暗沉的眼睛觀察最後一瞬間,在內心這麼呢喃。
  (但這是人類的問題。醜陋無比的人類之間發生的爭執。所以,噗噗,你根本不用這麼『客氣』。在你瀕死前,我會解除火焰。等你再次醒過來時,所有的憂慮就會全部消失了。)
  當碧翠斯這麼想時──
  情況又出現了變化。
  
  「轟!!」
  噗噗旋轉巨體後發出低吼聲的【兵輝】,就這樣扭曲了世界的常理。
  
  「什……」
  【劍聖女】宛如看見某種巨龍──沒錯,那並非生長在葛蘭茲尼爾的飛龍,而是碧翠斯居住的世界裡,出現在東洋神話當中的龍──類似那樣的物體,纏繞在宛如鋼筋或圓木的【兵輝】上。
  火焰彷彿以湯匙撈起的麥芽糖,纏在【兵輝】上頭,當注意到這一點的瞬間,碧翠斯施放的【崩炎Forest fire】便與噗噗解放的火焰巨龍猛烈撞在一起。
  「……麼!?那是噗噗……!!」
  兩股勢力勢均力敵。
  不對,噗噗占了上風。
  無法使用【魔法】,最多只能以強大膂力產生暴風的噗噗,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取出這種能源的呢?
  即使面對這難以置信的現象,碧翠斯還是以驚人的速度,在腦袋裡計算。
  (最初是為了以場效來取得優勢,才會讓周圍好幾公里都籠罩在火焰當中……)
  戰場整個崩塌。不知道是因為噗噗的暴動,還是碧翠斯強大至極的【魔法】所致,這時出現岩石崩壞、地面爆炸開了個大洞等各式各樣的狀況。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隨便產生的呢?
  就像吹著冰冷落山風的山脈,也像是流著清澈溪水的河谷……如果他『統整了散落在周圍一帶龐大熱浪的方向性,建構起集中到某一點後再一次解放的路徑』呢?
  剛才不是以如麥芽糖般黏稠,來形容纏繞在【兵輝】上的火焰嗎?
  那已經不是熱力學,比較接近流體力學。
  (是類似讓水壩潰堤,然後一舉吞沒下游的方法!?但剛剛應該有許多他首次看見的【魔法】才對。自身的行動也就算了,他是如何精準預測到我的行動,將其加入作戰中的……)
  己身的疑問讓自己變成了冰塊。
  包圍附近一帶的七棵系統樹,象徵【七色煉獄】的一萬四○○○種【圖示】,要一個一個確實把它們數清楚也算是種折磨……簡單說起來,系統樹只是以『龐大的數量』來壓倒敵對者的光景。那些【圖示】絕對不是隨機排列上去的。
  (難道說,他全看完了……?)
  碧翠斯打了個冷顫。她看向正產生劇烈衝突的火焰後方,噗噗就站在該處。
  接著,她注意到某個事實。
  (不只是戰場上的腳步,他甚至以精密的行動誘導我,還一邊進行系統樹的解析!?每當冒出一個【魔法】,他就不斷解開那是出自於系統樹的哪個位置,以及從該處衍伸出什麼有關的【魔法】,最後甚至掌握了整棵系統樹!!)
  噗噗絕不駑鈍。
  即使以【伊比利亞半獸人】來說,他的身軀依然是超乎常規地巨大,再加上連一○○○公尺級【飛龍】都能擊敗的強大膂力。這些特徵雖然具備強大的優勢,但也帶有風險,一個搞不好,就會讓自身骨骼與筋肉碎裂。
  所以,噗噗不論何時何地,都被迫在高精密度的計算下過生活。
  其結果是,沒有資源可以分給多餘的思考。
  而每天理所當然般不斷重複動腦,讓他的智能無限擴展。愈鍛鍊就愈強大。若是他在不惜讓自身肉體崩壞的覺悟下解放資源,那他的思考能力,甚至能夠輕鬆地解開世界的奧祕──!!
  「為什麼呢,噗噗……」
  碧翠斯緩緩地搖了搖頭。
  兩股強大火焰間的猛烈衝突,慢慢由噗噗取得了優勢。
  橘色炎壁朝少女的方向迫近。
  「為什麼能夠為了那個邪魔歪道,毫無保留地使出如此強大的力量與驚人的頭腦!?如果為了自己使用如此強大的力量,你甚至可能成為葛蘭茲尼爾的王啊!掌握所有【碎片】後,甚至能暗地裡自由地更替我們的社會啊!!」
  「噗噗不是為了那個傢伙而戰。」
  在壓倒性爆炸聲當中……
  噗噗的聲音明明會被掩蓋過去,卻不可思議地傳進【劍聖女】耳裡。
  「噗噗是為了妳而戰。為了妳的話,就能繼續戰鬥下去。」
  「……唔!!」
  碧翠斯想要開口回吼些什麼,此時火焰越過決定性的界線。所有的火焰都想要吞沒【劍聖女】。
  (那好吧。)
  她的眼睛裡依然帶著戰意。她原本就具備一○○%的【火力耐性】,不論用多少物量進攻都不會受任何傷。如此一來,就把現在的閃光與爆炸聲當成障眼法,然後從正面砍向噗噗。瞄準占上風的對手緊繃神經稍微放鬆的瞬間,發動攻擊,確實令其失去意識。
  (就像你擅自希望我幸福一樣,我也任性地想要你幸福唷。所以我就不『客氣』了。噗噗,即使毀了你的夢想,我也要殺了那個惡漢,讓你的幸福能夠確實成形!!)
  但是。
  但是。
  但是。
  
  炎壁「咚!!」一聲直接擊中少女的瞬間──
  擁有一○○%【火力耐性】的碧翠斯,身體卻大大地往後仰。
  
  「什、麼……!?」
  這次,就是這一次……
  碧翠斯的思考真的變成一片空白。
  不論使用任何火焰,都絕不可能讓碧翠斯受傷。【劍聖女】的身體卻像被暴風吹走般,往正後方退去。噗噗到底做了什麼!?
  (等等,暴風……?)
  要控制狂暴的火焰,靠的是氣流。而那已經不是熱力學,比較接近流體力學。
  碧翠斯雖然擁有一○○%的【火力耐性】,可是不具備對其他【屬性】的【耐性】。
  而她本身也展開了以火焰為出發點,但【屬性】完全不同的攻擊,讓噗噗陷入了困境。
  也就是說……
  「這並非【火力系】……主格不同。是分類到帶有熱浪的【風力系】嗎……!?」
  碧翠斯的身體已經整個後仰。
  握住【兵輝】的手跟著在空中揮舞,讓她一瞬間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露出全身。
  這時──
  噗噗以主動衝進業火當中的形式,一直線展開突擊。
  他毫不在乎身體受傷,直接衝進碧翠斯懷裡!!
  
  16
  
  這是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
  像這種趁虛而入的戰法,第二、第三次就不管用了吧。更重要的是,就算想創造出同樣的狀況,噗噗的體力也撐不下去了。說起來,在這種炎熱地獄當中,一般人就算因為脫水症而死一○○次也不奇怪,能夠撐到開創出這種狀況已近乎奇蹟。
  所以,能選擇的只有最短且最快速的道路。
  全身傳出皮膚被燒焦的刺鼻氣味,籠罩在身體被刺穿似的痛楚之下。然而噗噗還是咬緊牙關忍耐。被自己創造出來的火焰燃燒也無所謂。在這場戰鬥結束的瞬間就倒下來也沒關係。只要有一次的攻擊能夠擊中碧翠斯。只要能在這裡讓她停下來,阻止她越過決定性的底線,這樣就可以了。
  但是……
  (啊啊……)
  體感上時間像是已經停止。
  與碧翠斯視線相交的噗噗,全力舉起類似鋼筋或圓木般的【兵輝】,不過他的腦袋裡同時也充滿了苦惱。
  (這樣下去,會讓碧翠斯死掉……!!)
  為了一擊就奏效,只能選擇最短最快的道路。
  然而,因為灌注了全身的力量,所以無法手下留情。
  即使攻擊奏效,殺了對方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即使手下留情,攻擊無法轟在對方身上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在左右為難的情況中,碧翠斯也從身體整個後仰的姿勢強行控制肉體。目前正從重心的復原,進入細劍狀【兵輝】的瞄準程序。這是徹頭徹尾的反擊態勢。即使被噗噗的【兵輝】敲得頭破血流,也一定要讓這一擊轟中他──這樣的意志猛烈地刺到噗噗身上。
  碧翠斯會以超乎常規的防禦【魔法】,減輕噗噗的攻擊,因此得以奇蹟似地生還……到了這個地步,連這種天真的可能性都消失了。
  某一邊會被打倒。
  除此之外的結局,已經遭到毀滅。
  (不要……)
  幾乎沒有咬緊牙根的時間。
  也沒有多餘的力量能扭曲【兵輝】的軌道。
  (噗噗不願意看見妳殺了誰或者是被誰所殺!絕對不能接受有生命因為這種無聊到極點的理由被奪走!!)
  最後的瞬間開始。
  事到如今,已經無法走下舞台。
  噗噗的【兵輝】與碧翠斯的【兵輝】。
  兩者互相交錯,最後的瞬間就這麼結束。
  在這個剎那──
  
  噗噗的【兵輝】突然發出「噗嗡!!」聲,綻放出藍白色光芒。
  簡直就像聽見【伊比利亞半獸人】的嘆息。
  
  宛如鋼筋或圓木的【兵輝】,軌道被強行從噗噗內心畫出的正確路線上錯開。不自然的動作像是遭到強力磁鐵彈開,讓噗噗的手臂發出啪嘰啪嘰的刺耳聲音。噗噗全身都被這種莫名的現象拖了過去。
  然而,這也只是讓決定性的致死瞬間晚了幾秒鐘。
  噗噗的【兵輝】完全偏離的軌道,往下擊中的不是碧翠斯的頭,而是她的手背。瞄準的是她手中細劍狀的【兵輝】。擊中後將其整個彈開。
  宛如鋼筋或者圓木的【兵輝】立刻又拉回軌道,飛向碧翠斯露出驚訝表情的臉龐。
  疼痛與驚愕,以及它們造成的行動阻礙。毫無停滯的第二擊就在早已預料到這些情況之下發動。噗噗獨自的日常生活當中,也沒出現過這樣的動作。這個時候,比他更加瞭解【伊比利亞半獸人】的肉體,更加擅長運用這種肉體作戰者的思考,流進噗噗的腦海當中。
  (這是……)
  噗噗感覺就像是在眺望別人的戰局,此時確實有某種東西來去於噗噗的腦袋裡。
  
  『抱歉。』
  『真的很抱歉,只能辦到這種事情。』
  
  這是噗噗的記憶,還是行使【魔法】保存在【兵輝】裡的某個檔案?
  
  『我終究只能屈服於體制,滅掉你們的聚落。』
  『雖然不認為這種東西可以贖罪,我還是希望你能把它收下。』
  
  某種東西靜靜地開封。
  至今為止自己一直把生命託付給『它』的物體,其真面目又重新明確地顯示出來。
  
  『我所殺戮的那些靈魂,全都檔案化,保存在這個【兵輝】當中。』
  『如果你希望復興自己的種族,能夠靠它再次把他們呼喚回葛蘭茲尼爾的土地上。』
  
  原本乖離的內界與外界,這時漂亮地合而為一。
  時間再次流動。
  噗噗重新握好自己的武器。沒有借用它的知識與技術,也不打算把它當成所有物來支配並揮舞。只是和它合為一體,完成最後的目的──
  幫助朋友。
  每個人都認為理所當然,但現在只有噗噗能辦得到的事。
  「碧翠斯──!! !! !!」
  噗噗把宛如鋼筋或者圓木的粗大【兵輝】,朝露出驚訝表情的臉龐轟去。
  確實地奪走意識,但絕對不會令其死亡。這是能像手腳延長般操縱極大鈍器的【伊比利亞半獸人】才能完成的巧妙力學。
  
  【劍聖女】的身體隨著「喀嘰────!!」的轟然巨響,被掃倒在地。
  而這就是一切告終的訊號。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終 章
  
  
  全身的撕裂傷,加上重度燒燙傷。
  雖然是一般來說絕對無法得救的重傷,但還有【白魔女】菲莉妮翁君臨葛蘭茲尼爾。
  她從【調合】專用的急救箱裡,取出剛完成的貼布、繃帶、藥品以及其他各種讓人有點害怕的東西,粗暴地貼在噗噗巨大的身體上。
  「噗嘰──!!」
  「好了好了,盡量哭沒關係。因為我現在用的消毒方式會讓你很痛。像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讓你獨享當英雄的滋味。」
  幸好主戰場從森林轉移到平原,但就算是這樣,還是有一大片原野被燒焦。至於碧翠斯本人,則是在最糟的時機──腦袋冷靜下來後湧出正常人該有的罪惡感時,被【史特莉歐娜】逮住。遭到外表看起來像一○歲左右,身穿黑緞帶洋裝的少女使出怒濤般的職業摔角十五連技後,碧翠斯目前正趴在地上,只見她翹起屁股,以雙手保護住頭部。
  【歐僧侶】阿爾梅莉娜的手指,在噗噗的【兵輝】上面爬行。不過她的手無法拿起這宛如鋼筋或者圓木的粗大武器,只能繞著垂直插在地面的【兵輝】周圍團團轉。
  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翩翩飛舞在空中詢問:
  「那個,事情是正如噗噗先生所說的那樣嗎?」
  「因為不是自己的【兵輝】,我也不敢確定……只不過,登錄的【魔法】明明只有一個,卻另外埋藏了大量檔案,這倒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一般來說,為了能穩定地使用【魔法】,都會留下一定程度的容量空間,但它真的塞到幾乎快到達上限……」
  現在噗噗的【兵輝】已經不再發出藍白色光芒。
  【兵輝】看起來只像是冰冷的金屬塊。即使聽說這裡面灌注了許多靈魂,噗噗還是沒有任何真實感。
  【史特莉歐娜】優雅地坐到【劍聖女】的腰上說:
  「嗯,老實說,只要跟人類使用的【魔法】扯上關係,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嗯,從這方面來看,如果噗噗說的是事實,它的前任持有者真是搞了個很扭曲的狀況啊。」
  「那麼,具體來說,現在應該要怎麼做才好呢?」
  梅莉蒂亞娜一這麼問,所有人的視線就看向【白魔女】菲莉妮翁。
  在眾人對話時,菲莉妮翁依然使用【魔法】幫噗噗治療,這時她開口表示:
  「嗯,雖然我也擁有幾種【甦生】系魔法,但不是令死者復活,比較像是成功率一○○%的心肺復甦術。要說到讓肉體完全消滅的靈魂復活術,我可能也有點……」
  「畢竟這與其說是【治癒】,已經比較接近【死靈法師】。不過那些傢伙使用的方法,是傾向操縱腐爛的屍體,距離復活或復興還有一大段距離就是了。」
  「但、但是,就是因為有辦法做到,前任擁有者才會把它託付給噗噗吧?」
  「不不不,如果有具體的解決方法,前任擁有者就會自己讓他們復活了吧?就是因為光要維持現狀便很困難,又沒有完美的解決辦法,才會把事情丟給別人吧。」
  【劍聖女】碧翠斯、【白魔女】菲莉妮翁、【歐僧侶】阿爾梅莉娜──雖然全是Lv.99的封頂組,但她們並非完美習得所有【魔法】。既然還是每天挑戰【迷宮】,致力於賺取【經驗值】,就代表還有努力的空間。
  這樣的話──
  數量龐大的【魔法】當中,遙遠的系統樹前方,或許會有那樣的【魔法】。
  會有解放關在【兵輝】裡頭的無數靈魂,以完美形式令他們復活的奇蹟【魔法】存在。
  「噗噗。」
  由於【史特莉歐娜】終於讓開,碧翠斯撐起身體詢問:
  「噗噗想再次跟自己的家人還有同伴見面嗎?」
  「噗噗的腦袋不好,沒辦法瞭解把已經死亡的靈魂呼喚回來究竟是不是好事,也不清楚一直把他們關在【兵輝】裡到底正不正確。」
  噗噗緩緩地搖頭回答。
  最後又洩漏出真心話。
  「……可是,如果能和他們說話,噗噗倒是想再和他們聊聊。」
  「這樣啊,那就這麼決定了。」
  碧翠斯輕笑了起來。
  不是自私地為了自己世界的情勢,蹂躪葛蘭茲尼爾;也不是充滿復仇心不聽別人勸說,只是一心想殺人。她這次真正地為了噗噗高舉【兵輝】,心裡對能獲得這樣的機會充滿感謝。
  「噗噗,我們人類要習得【魔法】,就必須獲得大量【經驗值】,因此必須得潛入【迷宮】。然後在裡面解除【陷阱】、打倒【機關】、獲得寶箱裡的【寶藏】。這樣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嗎?」
  「噗噗完全不瞭解。」
  「嗯,也就是說呢……」
  說著。
  笑著。
  【劍聖女】碧翠斯靜靜伸出手,做出這樣的邀約。
  
  「一起到【迷宮】去吧,噗噗。」
  
  只靠人類的話,或許無法抵達【迷宮】真正的最深處。
  像噗噗這樣的【亞人】,大概無法迫近【魔法】的祕密。
  但是──
  只要他們攜手合作,一定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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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後 記
  
  
  大家好,我是鎌池和馬。
  這次的舞台在異世界,而做的事情是迷宮探索!說一些內幕消息的話……就是《簡単な~系列》、《智慧村的座敷童子》、《未踏召喚‥//鮮血印記》等都是一些構造相當複雜的故事,所以我這次以「反其道而行會如何?」的想法,創作了本篇作品。
  戰鬥與故事內容都盡可能簡單化。
  但也不忘加入鎌池和馬風格的『轉折』。
  遊戲般的魔法應對與剛腕能力點滿的主角,真可以說是簡單化到了極點。另外,我想應該有許多讀者已經注意到,包含這部作品的主角噗噗在內,男性角色全都沒有正式名稱。詳細情形之後會告訴大家,不過這也是創作的一部分。至於『……嗯?這樣的話,千尺龍也是女生嗎!?』的驚愕事實,就請靜靜地藏在心底吧。
  至於『轉折』的部分,則有像是『祭典的實情』與『兵輝的祕密』等各式各樣的內容。其中最大且最容易瞭解的,大概是「明明是以探索迷宮為主軸的世界觀,卻完全沒有描寫迷宮內的情形,該部分完全黑洞化」了吧。我這個人呢……覺得跟迷宮本身相比,還是倚靠迷宮維生的旅館或武器店比較有魅力。
  沒錯,我加諸於自己身上的課題就是:不論是男性角色名、是否出現迷宮的描寫、戰鬥的簡單化還是魔法的名稱,到底能在刪除多少情報的情況下讓一個故事成立。這也算是試著要解決我最近的作品老是陷入『頁數似乎特別多……』的問題所做的試驗。
  正如文字描寫,驚爆點算是以作弊角色的身分君臨整個葛蘭茲尼爾,但我這次特別注意不去創作絕對無敵的最強角色。在某一章裡狼狽不堪,很輕易就被打倒的雜魚存在,在其他章裡卻能發揮出地獄般的威猛實力。也不能忘記像這種『視點不同印象就瞬間變化』的樂趣。希望這種符合奇幻世界觀,以無拘無束的自由度為傲的戰鬥能讓大家享受其中。
  順帶一提,為了身邊的人前往死地的噗噗,還有以魔法與科學為區分的兩個世界,會讓人聯想到《魔法禁書目錄》;每章都會有不同個體表現出最強實力的驚爆點,會讓人聯想到《重裝武器》;迷宮的陷阱與驚爆點連動,不知不覺間會給予陷阱動力的設定,會讓人聯想到《智慧村的座敷童子》;理所當然般存在的回憶與武器,其實藏著重大祕密的大逆轉情節,會讓人聯想到《簡単な~系列》;戀上半獸人主角,然後就此多災多難的女主角,則聯想到《我與女武神的新婚生活》;女主角為了主角的幸福不惜毀滅世界,殺人失控的模樣,會聯想到《未踏召喚‥//鮮血印記》……我想應該也有讀者產生這些聯想吧?這次我重視的,不是完全有別於既存的方法論、追求某種嶄新的異種形態,而是老實地把至今為止,自己的作家人生累積起來的武器都端上來,然後致力於去除嶄新事物當中一定會出現的『怪異』感,讓其更加圓融。
  在這些前提下,也要確實地展示出這個故事的獨特性。
  讓大家看見從未見過的鎌池和馬。
  使用一般方法的話,『怪異』感將特別明顯,以至於讀者難以接受這樣的題目或故事,而我想創作出一個究極的容器,讓大家能瞬間接受。
  我認為自己必須朝著這樣的作品世界前進。
  ……順便提一下,本故事裡,噗噗貫徹的信條是『為了進食而殺(=維持自己的生命),但不容許除此之外的動機』,簡化成一行後,就會變成極為嚴格且冷淡的想法。那麼,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瞬間就能接受了呢?
  
  在這邊要謝謝負責插畫的真早老師、責任編輯三木先生、小野寺先生以及阿南先生。這次也要請大家多多幫忙!除了武器和鎧甲外,整體的非人度都上升了,應該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在許多方面都要謝謝大家。
  另外也要感謝諸位讀者。我從智慧村、鮮血印記這些作品開始了非人系的創作,不知道大家覺得如何?希望各位能夠順利地接受這些故事。
  
  那麼,這次就在這裡收筆了。
  
  果然思考驚爆點的作弊設定時最能讓人熱血沸騰……            鎌池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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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3311x + 11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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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佔樓備用
发表于 2019-6-8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标题,面带微笑,饶有兴趣
看作者,笑容逐渐丧失
唉。。。每次看见河马的名字内心总会异常沉重这是为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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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丁88888 + 2 同感,说不定后面就失去控制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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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8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個簡介,有看沒懂呀…
发表于 2019-6-8 0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作者的名字,表示,这位的写书的速度真是太快了,话说,这位大神还记得他的重装武器这本书么?该不会是早就忘记这茬了吧......
发表于 2019-6-8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碧翠丝这名字还以为官能小说
发表于 2019-6-8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LionsSino 于 2019-6-8 11:20 编辑

这台版译名品味真是……
做下对比好了
译版让最强也感到困扰的爆级剑圣女贝亚特莉切的弱点
台版等級封顶的最強剑圣女碧翠斯也有弱点──其名为「噗噗」
贝亚特莉切碧翠斯………
噗噗什么鬼?布布!
不吐槽了,还是挺感谢大佬录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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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丁88888 + 3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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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8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把碧翠斯看成了碧#,心想镰池和马现在连这种书都写了吗
发表于 2019-6-8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久远空幻 发表于 2019-6-8 09:52
看到碧翠丝这名字还以为官能小说

如果是碧曲丝就完美了,是吧
发表于 2019-6-8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佬录入
发表于 2019-6-8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河马又来新作[s:2][s:2][s:2]
发表于 2019-6-10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辛苦啦~看着好像挺有意思的
发表于 2019-6-11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兽人与女骑士的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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