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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OVERLAP文库】[割内タリサ]异世界迷宫最深部为目标6 11月28日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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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23 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9 03:45 编辑

异世界迷宫最深部为目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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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割内塔莉莎
插图:鹈饲沙树
图源:史上最凶路人女主爆诞
翻译:铁拳砸烂男主英俊面庞
校对:倒拔雕像痛打娇小男二
润色:公共场合持剑胁迫亲妈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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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深文库的第七、第八卷的改动我个人实在是不喜欢,删减内容实在过多了(特别是对170话后半到174话前半部分内容的全部删减让我实在是参不透用意,或许是为了让涡波讨喜一些吧,但讨不到我的喜),所以这两卷的文库版我就不继续翻译了。
日后会在轻国转载WEB版第四章(对应文库七八卷)的内容,而七八卷的文库哪位大佬有兴趣翻译的话还请不要客气,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图源。
第九卷之后的文库版我会继续翻译,但因为第九卷封面的注释特殊(涉及第七章内容),所以会在web版7-3章翻译结束之后开坑。
跳着翻译的做法确实任性,并且会让原则上不看web版的读者深感困扰,这我知道,但七八两卷的内容我真的十分抵触,非常抱歉。










少年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深夜为至,都片刻不休地在挥剑。
不论是下雨也好,刮起狂风也好,都在挥剑。
无论是骄阳似火,还是寒风刺骨,都在挥剑。
发烧的日子、受寒的日子、无论是怎样的日子,都在挥剑。
一直一个人、持续不停地挥剑。剑就是自己的全部。




诺文:以剑为赌注吧。
涡波:剑?
玛利亚:好奇怪啊。
缇亚:你这家伙……!!
斯诺:怎、怎么这样……!
拉丝缇娅拉:很遗憾,那件事的期限已经截止了。
塞拉:这是艾尔多拉琉国的特产,大小姐。




第一章 番外战
第二章 梦的始点
第三章『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决赛
第四章 鍊狱三十,亲友至矣。孤高之剑,择卿为主
第五章 Epilogue
第六章 梦的尾声







评分

参与人数 12轻币 +240 收起 理由
浅见桜 + 12 工作辛苦
没有地位的小白 + 3 工作辛苦
玖月神威 + 14 工作辛苦
lwq553238966 + 13 工作辛苦
Fooh + 15 精品文章
浅见夜 + 13 感谢翻译
オリビア + 10 精品文章
夏之雪丶 + 30 精品文章
水仪·依莲 + 100 精品文章
xwin5733 + 10 精品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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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18 23:08 编辑

第一章 番外战



『舞斗大会』的准决赛结束了。
因为拉丝缇娅拉弃权,作为劳拉维亚国代表,我获得了晋级决赛的权利。
换言之,这意味着我与拉丝缇娅拉的作战取得了成功,封印我记忆的『手环』已被破坏。
现在,我同时拥有在异世界的『基督·欧亚』与『相川·涡波』双方的记忆。
两者的记忆都是如此苦涩,以至于我在准决赛的最后丑态毕露。自己当时的表现至少也会成为联合国今后一个月的笑料吧。
不过无所谓。
作为交换,我终于得以认清自己『真正的愿望』。
既不会再有谎言缠身,也不再有他人摆弄我的人生。相较之下,我支付的代价绝对谈不上高昂。
最重要的是,记忆的恢复让我在真正的意义上与值得信赖的同伴——拉丝缇娅拉和缇亚重逢了。
准决赛结束后,我立马对跨越这场『舞斗大会』的计划作了安排。
出于某个理由,我的解释非常暧昧,但拉丝缇娅拉还是选择相信我并听从了指示。
与拉丝缇娅拉分头行动的我鞭策着筋疲力竭的身体,离开竞技场,穿过来时那道昏暗的走廊,返抵选手的休息室。
理所当然的,一手将我送往比赛的莉帕就待在休息室等我。
莉帕用天真无邪的笑容祝福道:
“大哥哥,恭喜你。你终于夺回『自己真正的愿望』了呢。”
然而,如果要我只是开心地接受她的祝福,那我是断然做不到的。
脑中警报声大作,曾经失败的记忆复苏,让我察觉了潜藏在这份祝福背后的真意。『联结』传达过来的感情告诉我,自己同莉帕是不能相容的。
面前的少女(莉帕)是堪比帕林库洛的强敌,我有如此确信。
“是啊,多谢啦。虽然是份蛮艰辛的记忆,但能恢复真是太好了。这都是多亏了莉帕的帮助啊。”
“嘿嘿,太好了。这样大哥哥就能不搞错自己的愿望把事情了结了呢。”
莉帕貌似开心地笑道。
可是我不能被她这幼小的外表和可爱的笑容骗了。
与看上去不同,莉帕实则老练而狡狯。
通过对她至今为止的行为的观察,虽然只是推测……可莉帕通过『联结』获得的恐怕不仅仅只有感情,并且也没有人能保证『联结』的数量只能有一个。
莉帕很可能制作了大量的『联结』,并从数不胜数的人身上汲取了经验和情感。
如果『联结』没有上限,那对象就是劳拉维亚国全体国民。
可能只用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能收获几百年的经验。
莉帕有时候之所以会表现出不合自己年龄的态度,原因或许就在于此。
“是啊,这样我就不会混淆自己『真正的愿望』了。多亏莉帕在讨伐飞龙的那天夜里推了我一把,我才能走到这一步。真是多谢了。”
“没有哦,我什么都没做。毕竟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让我分身乏术了呢。”
我嘴上亲切地报以谢辞,暗地里却使用『Dimension』观察莉帕的一举一动。
一如所言,莉帕什么都没做——看·上·去·如·此。
也就只是看上去如此罢了。她看上去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却切实地推了许许多多人一把,让他们前进。
我觉得这种做法跟帕林库洛不无相似之处。
于是自然而然的,我怀疑莉帕与帕林库洛之间也有『联结』。
……那么是从何时开始的?
两天前,莉帕跟我说自己曾“协助拉丝缇娅拉找人”。
拉丝缇娅拉她们所寻找的,应该就是帕林库洛。因为她们彼时已经找到了我,那么接下来就要确认敌人的所在了。于是莉帕使用次元魔法『Dimension』帮助她们找到了帕林库洛。其结果就是雷鲁先生的宅邸被夷为平地、帕林库洛逃往了国外。而莉帕则见证了这场战斗的过程。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她跟帕林库洛一定有所接触——
“——那么,取回了记忆的大哥哥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仅仅如此,我就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莉帕的愿望是『守护诺文』。
『联结』告诉我,唯有这份心意绝无虚假。
也正因如此,莉帕和我才是无法相容的。
也正因如此,她才试图将拥有可以消灭诺文的力量的我岔到别处。
换言之,莉帕从始至终都抱着让我离开联合国的打算而行动着。
于是,她才安抚我说斯诺已经能够自立,并帮助我取回记忆——而她此间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让我远离诺文。
如此断定后,我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道:
“……接下来,我要去找斯诺谈谈。”
“要跟斯诺姐姐谈谈……但是,那样好吗?大哥哥不是希望斯诺姐姐用自己的力量解决沃克家的问题吗?”
“嗯,没错……但是,什么都不说就离开实在太过分了不是吗?都到最后了,我得跟她说点什么……”
“你·要·离·开,是吗——……说的也是,到最后了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毕竟大哥哥必须要排除所有后顾之忧,尽快去追帕林库洛才行啊。”
“就是这样了,因为我绝对不能饶了帕林库洛啊……话说回来,真亏你知道帕林库洛的事情啊。是跟谁听说的?”
“这个……是雷鲁先生告诉我的哦。诺文去询问雷鲁先生有关大哥哥过去的问题的时候,我也在旁边。所以,我知道一个叫帕林库洛的人封印了你的记忆。”
“这样啊,所以你才这么了解我的过去啊。”
我慎而又慎地……同时尽可能淡漠地与莉帕交谈着。
恐怕莉帕现在也跟我一样。
一旦感情过分高涨,我们的思考就会通过『联结』暴露给对方。因此,我们双方都在用假话牵制彼此。
『得到了圣诞祭时的经验的我』和『获得了数百年经验的莉帕』。
我们都已不再像于三十层相遇时那样纯真了。
挂着始终不变的表情,彼此试探道:
“但是你的身体没问题吗?不用那么着急吧,既然已经取回了记忆,先休息几天不是更好?”
“不行,我必须立刻去追帕林库洛。所以,我现在就要去斯诺那里。”
“这样啊。既然是要去追那个叫帕林库洛的人的话……就没办法了呢……”
我希望尽快说服斯诺,这并不是谎言。

此前的我几乎重蹈玛利亚那时的覆辙。我天真地期待着斯诺“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克服困难” ,不仅没有认真面对她,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她的问题。

但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这次我一定要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做些什么。
“莉帕,能拜托你用『Dimension』帮我找一下斯诺吗?一如所见,我的魔力已经枯竭了。”
“……嗯,我知道了。——那~个,斯诺姐姐现在在西区的医疗船上哦。我带你过去。”
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莉帕最终还是帮我找到了斯诺。
得知地点后,我立刻动身。
“多谢了。那赶快吧。”
莉帕尾随在后。不用看身后我就明白,莉帕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她锐利的目光让我感到如芒在背。
我慎重地保持着平常心,赶往目的地。
至此为止,事态的发展与我的计划一致。哪怕只有一点也好,让莉帕使用『Dimension』找人可以尽可能多地储蓄我的魔力。
就这样,我抵达了西区,登上了医疗船,以『史诗探索者』公会会长的身份打听出了斯诺所在的病房。
顺带一提,莉帕留在了甲板上。
我说自己要跟斯诺单独谈话,勉强她接受了这个安排。话是这么说,但只要莉帕展开『Dimension』,病房内的情况就能看个一清二楚。就是因为能做到这一点,她才会老实待在甲板上。现在远远不是放心的时候。
说服斯诺可谓时间紧任务重。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怀着破釜沉舟的决意。
一来到斯诺的病房前——我便看到了『史诗探索者』的缇莉。
她应该是在照顾受伤的斯诺吧。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上去跟她搭话。虽然取回了过去的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在『史诗探索者』度过的幸福的记忆就化为了乌有。
“缇莉……”
“……涡、涡波君?你来了啊!”
看到我的身影,缇莉黯淡的表情一下子明朗不少。
应该是因为我会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意外了吧,缇亚露出了惊喜参半的表情。
“是的,我想着最后要跟斯诺谈一谈……”
“……最后?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她了吗?”
“是的。”
其实这并不一定会成为我和斯诺最后的谈话。
但既然莉帕在附近,我必须要把谈话引向这个方向。
“涡波君,求你了……求你理解一下斯诺吧……她很拼命了……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地战斗……求你听我跟你说……!”
缇莉为斯诺辩解着。
她这副模样好像一个守护着妹妹的姐姐。
或许缇莉真的觉得机会失不再来,所以拼命地同我讲述起了斯诺的过去。
“……以前,让斯诺认真到使用『龙化』的情况一共有三次。但不管哪一次都招来了极致的悲剧。第一次毁灭了自己的故乡,第二次杀死了自己憧憬的『英雄』,第三次害死了帮助自己逃亡的挚友。然后昨天的比赛是第四次。现在,斯诺一定觉得自己又要失去重要的东西了……”(译注:详情请见斯诺外传)
我之前也隐约察觉到了。斯诺的人生是『遍布失败的人生』。
因为一错再错,让她变得惯于放弃一切。
一想到稍有差池我也会变成那样,就觉得自己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求求你了,涡波君。涡波君你是『英雄』不是吗?求求你救救斯诺……如果斯诺她不能在这时得到拯救,那么大家的牺牲就得不到报偿了啊……谁都得不到……!!”
“……很抱歉,那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什么『英雄』……”
我回绝了她的诉求。
听到我的话,缇莉露出万分遗憾的表情,缓缓地垂下了头。
缇莉知道我讨厌『英雄』,可即便如此,她也仍然希望我成为斯诺的『英雄』。
“……那么,涡波君是斯诺的什么呢?”
“我是……我要作为斯诺的『搭档』,跟她谈一谈。”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跟斯诺应该是搭档的关系。
那时候,斯诺没有过于依赖我,也不把我看做什么『英雄』。我认为那段时间的关系才是最理想的,所以便以搭档自称。
将小声念叨着“这样啊,搭档吗……”的缇莉搁在一旁,我推开斯诺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斯诺——”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
高级的白色床具和配套统一的白色家具、窗户上挂着不停曳动的白色窗帘。
青发被白帘撩动的斯诺正在眺望窗外的世界。
斯诺望着无垠的蓝天,仿佛视野因之眩乱。
她望得十分沉醉……
这样的斯诺是如此孱弱,以至于让我联想到一根残烛。
斯诺缓缓地扭动脖颈,看向这边,低喃道:
“涡波……?”
缠绕在她全身的绷带非常惹眼。
根据状态栏上的信息,她现在没有外伤。但不同于外伤的某种东西残留在了斯诺的身体上,并在对她进行侵蚀。『状态』将此现象表示为了『龙化』。
“嗯,是我。你这浑身都是绷带啊……”
“……嗯,拉丝缇娅拉大人的杰作。”
“我也是啊。咱俩一样。”
“……虽然我没有看见,但·是·听·到·了。咱们俩,都遍体鳞伤了呢。”
斯诺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到昨天为止的那种异常的执著心已经无处可寻。
可能是因为败给了拉丝缇娅拉让她又一次放弃了一切吧。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斯诺一向如此,但那样异常的执著心居然会消散得如此彻底,实在有些不自然了。
当我感觉情况跟预想中不大相符,开始重新考虑谈话的切入点时,斯诺指向我的手腕问道:
“……你的『手环』没有了?”
斯诺指向了『手环』原来所在的位置。
接着她苦笑了一声,确认道:
“……已经不再是我的涡波了是吗?”
我简短地应了一声。
“嗯。”
“……我跟涡波两个人的世界已经崩坏了?”
“嗯。”
“……这样啊。”
斯诺面无表情,平静地说着。
这副姿态跟我同她第一次相遇——在迷宫进行学院的课题那时很像。在又一次开口前,斯诺空了很长一拍,很长、很长的一拍:
“…………我从别人那儿听说,涡波你在同艾尔米拉德·希达尔克的比试中,宣称自己是我的婚约者。……甚至通过决斗,将他的立场击溃了。”
“嗯,我记得。正是如此。”
“……那么,你要和我结婚——”
“——抱歉。那么做是因为我无法认同艾尔米拉德,不是为了和斯诺结婚才那样的。”
“……这样啊、说的也是。……诶嘿嘿,我就知道。”
斯诺微微一笑。
就算有一点微小的希望,对之加以期待也会痛苦,所以就放弃了。她的微笑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多谢啦。我觉得你这么做能给我争取到一段缓和的时间。”
斯诺说是这“缓和”。
她这种认识模式,让我明白她又一次放弃了一切。
“……那么涡波接下来要放弃在『史诗探索者』中的职务了?要离开劳拉维亚了是吗?”
“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很快就会前往别国。”
“……这样啊。”
非常悲伤……但是又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斯诺接受了。
接着,她不再说话。
房间中只剩下了窗帘被风吹拂的声音。
“那么,斯诺要怎么办……?”
“我·要·放·弃。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毕竟什么都不做才是我啊。”
斯诺应该也知道自己会被我问及今后的打算。
在回答说自己要放弃一切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迷茫。
“……全都是南柯一梦罢了。……我又做了傻事。”
一番自责之后,她同我说“抱歉了,涡波”。
“又要放弃吗?”
“……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我完全不明白。因为不明白所以才感到可怕。……已经无所谓了。随它去吧。”
谈话越是继续,斯诺的目光越是无神。
在斯诺彻底沉寂之前,我说出了自己一早定好的台词。
“斯诺……我此前就一直觉得大贵族沃克家的存在本身是让你饱受煎熬的罪魁。……在取回了记忆的如今,我可以满怀确信地断言、”
真是绕了一条远路。
明明一开始就有了答案,却到这么晚才说出口。
我要将这个答案告知斯诺。
“——我认为斯诺不该继续待在沃克家。”
“……做不到的。”
然而,我好不容易诉诸的答案却在转眼间被否决。
她摇摇头,语气平淡地说:
“……因为那早就失败了。”
“失败了……?”
“以前,因为我认真地想要逃走的错,害死了很多自己重要的人。”
斯诺谈起了自己的过去。
谈起了她所以如此无气无力的理由。
“……因为我是『最强』,所以苟活了下来,但是别人却不一样。因为我的错,大家都死了。”
在叙述『死亡』的话题时,斯诺没有流露任何多余的情感。
这一定是因为如果认真地去谈及这件事,其沉重势必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她才像这样以近乎逃避的态度说着:
“……沃克家不可能纵容曾是『最强』的『英雄』的我的逃亡。如果我逃走的话,他们必定会不择手段地把我带回去。那时候的记忆,现在仍然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啊……”
斯诺过去的逃亡以失败告终,因而她痛感自己无法逃离沃克家,所以才一直摸索着该如何在沃克家平稳地生活下去。
而其结果,就是选择将对沃克家的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夫婿——推到我身上这一手段。
“……只要一想到逃跑,身体就颤栗不已。……我已经只能在沃克家中活下去了。……就在我如此觉悟的时候,帕林库洛让我跟丧失记忆的涡波相遇了。我本来觉得如果是跟涡波在一起的话,就算是活在帕林库洛的骗局里也无所谓……我觉得如果是跟涡波在一起的话,即使是这样的地方,我也能待得下去……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结果、还是不行啊。诶嘿嘿……”
看到斯诺这悲伤的笑容,我也伤感起来。
放下一切的她流露内情的姿态实在是过于令人心痛了。
我立刻将自己此前准备的答案的后续告诉她:
“斯诺。再一次逃走吧。”
“再一次……?”
“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灵创伤。但是,再一次逃走吧。这次跟我还有拉丝缇娅拉她们一起——”
“意思是说『英雄(涡波)』要将我掳走吗……?”
斯诺面无表情地,说着跟舞会那时候一样的台词。
那时候的斯诺是真心如此希冀的,但如今的她并非如此。她在等待被我拒绝。我能感觉到这一点。
所以当然的、正如斯诺此时所设想的那样,我摇了摇头。
因为那样顺遂的『英雄』是不存在的……
“不对。是要靠斯诺自己的意志逃走。如果斯诺依靠自己的意志决定逃跑,我就会帮你一把。”
“……依靠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为什么?”
“如果不这样我们之间就只有单方面的关系了不是吗?不这样的话,我和斯诺就无法变成对等的关系,而关系如果不对等,就又会失败的。又会——”
失败的记忆于是复苏。
在这之前,我单方面地救出了玛利亚,单方面地去帮助她,结果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好处——岂止如此,还招致了诸多不幸。
那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圣诞祭的最后——『炼狱』——在熊熊烈火中,我失去了许许多多——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嘶吼,要我绝对不可让那等惨剧重演。
所以我颤抖着否定了斯诺的说法。
“——……涡波才是,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哦。……果然你跟我一样呢。过去经历的惨痛失败给了你的心以无法磨灭的创伤。涡·波·也·一·样没能摆脱过去的悲剧啊。”
见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斯诺笑着伸出了手。
她伸出的手一样都在颤抖着。
“……涡波你也是明白的吧?那份失败的记忆,注定会永远烙印在心。无论想做什么,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份记忆。因为害怕会招来跟那时一样的结果,所以身体只能在瑟缩中举步不前。我们再也无法认真战斗了啊。”
斯诺渴望得到我的理解。
她觉得既然我们都是为切肤之痛所困的同志,那理应可以互相理解。
但我绝不能接受。这一次,我强有力地否定道:
“不·对……!这不是创伤。斯诺,不能这样去看……!我们能做的不只有一味地懊悔自己的过错,并因之畏缩不前,相反,我们更应该从错误中吸取教训,让自己不至重蹈覆辙!所以斯诺现在要做的,就是抱着毅然的决心离开沃克家!!”
“……那、那种事,我不可能做得到。我可是已经铸下了三次大错啊?即便再来,我肯定还会做错的。……呐、涡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明白呢……?”
斯诺开始有了颤音——渐渐的,她的声音与我一样有了波澜。
“就算重来肯定也会失败的啊!故乡的大家、『史诗探索者』的前辈、还有一起逃亡的人们,大家都死了啊!大家都死了!都是因为我的错而死的!我怎么可以再让它重演一次呢!!”
就像我回想起了『曾经那片炼狱中的风景』一样,斯诺也回想起了『曾经那片地狱的风景』。
她颤抖着、胆怯着、就因为挥之不去……所以无论什么都只得放弃……
取回了记忆的我多少能理解她的这份心情。
“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错害死其他人了……我不想再只剩自己一个人苟活……如果不得不背负那样沉重的责任,我还不如待在这里……我不想再做什么了……”
“斯诺。如果你不愿意有人牺牲的话,那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死。”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不存在死不掉的人类。这种约定、没有任何意义。”
“可能是那样。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难道你想要欺骗自己,从今往后永远生活在这种地方吗?这样真的好吗?”
“……那种事——”
舍弃自己真正的愿望肯定更轻松吧。
选择放弃或许才能幸福。
可是,我不想放弃。就因为我不愿生活在虚假的世界中,所以才取回了记忆。即使我知道这会让我远离幸福的生活,我还是毁掉了『手环』。
到现在,我仍然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斯诺,人应该坚守自己『真正的愿望』……”
归根究底,我想说的其实仅此而已。
即使我之前失去了记忆,唯有这句话一直留存在心。
它也是传达到莉帕心中的其中一份强烈的意志。
怀着这份意志,我代替斯诺回答:
“斯诺你『真正的愿望』并不是『活在沃克家』,而是『逃离沃克家』。”
即便显得傲慢了些,我还是替她对自己的愿望下了定论。
听到我的话,斯诺的表情扭曲了。
因为我的话正中鹄的。
这一定是一直以来被她避之不想的愿望。
是因为只要不想便可以免遭煎熬,所以她一直在逃避面对的感情。
而现在,随着这个想法被我摆到面前,斯诺的情绪为之激昂。
“这、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我想要从这里逃走啊!!”
她愤怒地攥紧拳头,大喊道:

“——我·讨·厌·这·里·啊!”

在放弃了一切的斯诺心中,燃起了星星之火。
这是说话之前不再停顿,会将自己想到的立刻说出口的斯诺,是她认真起来的表现。
根据过往的经验,我确信现在是个好机会。
是了,正是经验——这是我从过去的失败中学到的经验——
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做错。
如果想让斯诺对我敞开心扉,那么我必须率先向她敞开自己的心扉。
“那么,你只要认真地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就好!这次不要被沃克家和帕林库洛、不要被任何人迷惑,凭借自己的意志实现自己的愿望吧!斯诺!!”
“可如果又失败了该怎么办!?认真之后却失败的话,会真的悲伤得不得了。会真的悔恨不已、会真的痛感不幸至极。那种事我不要……绝对不要啊!!”
“可如果因此而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那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你当真想要逃走,就必须自己采取行动!”
“就算不自己采取行动,也可能会发生改变的啊!也有可能得到别人的救助不是吗!就像曾经的芙兰那样!就像曾经的拉丝缇娅拉大人那样!那真的让人眼羡,真的让人羡慕无比啊!我一直都发自心底地羡慕她们羡慕得不得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能够得到别人的帮助,却没有任何人来救我呢!?明明我一点也不想待在沃克家!我当然不想待在这种地方了!可是、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来帮我啊!!没有任何人带我离开这里啊——————!!”
我和斯诺都将自己的真心宣泄给了对方。
如今在这里的,既不是那个做事前满腹算计的我,也不是那个低三下四地察言观色的斯诺。
两个人就这样冲彼此咆哮着。
“没有人来救才是正常的!我也是因为没有人来救自己才会变成那样啊!”
“明明救了她们的人就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期待!明明我那么希望涡波成为我的东西!明明那样期待涡波!就因为我是如此真心地期待着你,所以这份真心遭到背叛之后,我真的悲伤得要死啊!真的真的痛苦不已啊!像这样真心地做些什么却只落得徒然神伤的经历,我不想再要了!!”
“可如果你不诉诸真心,那就永远不会得到你真心渴望的幸福!你觉得永远这样下去好吗!?屈从于沃克家,永远生活在谎言之中,这难道是你真正的愿望吗!!”
“就算是我也想切实地去品味开心的事情是什么滋味啊……!但是不行啊。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啊……我太害怕痛苦了,肯定立刻就会逃避的!我的脚会不由自主地颤栗!我的心会迫使自己撇开视线!活着这件事让我害怕得不得了!我已经无法像大家那样生活下去了!”
斯诺毫无保留地倾诉道。
她拼命握紧双拳,声嘶力竭地诅咒着自己的命运。
直面自己一直逃避的事实,斯诺的表情先是扭曲——接着泪水盈眶,随着她逐渐泣如雨下,身体的颤抖终于无法抑制,四肢彻底倾颓。
“你、你看啊……都因为你让我显露了真心……才无可奈何地流出了这些泪水……”
她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责备我道。
“明明我不想了解自己的真心是什么……不去了解的话,就能够一无所知地活下去了……也就不用这么难受……这样真的好难受啊……”
斯诺无从遏止泪水的流淌,像个孩子一样不停颤抖着。
“但这就是斯诺的真心啊。你一直都在哭泣着。”
一直——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开始,斯诺的内心就一直在哭泣。
我最后确认道:
“斯诺一直都在等啊……你在等把自己从这里带离的某个人……”
“嗯,我一直在等涡波的到来。从斯诺成为了斯诺·沃·克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你——”
斯诺用婆娑的泪眼仰视着我。
映在她瞳中的,除了我的身影之外再无其它。
如果我不在身边就活不下去,她心中潜藏着这般根深蒂固的执着。随着我们彼此倾诉真心,在她心中潜滋暗长的狂气也流露了出来。
但唯独这份狂气是我不能接受的。
“——斯诺,无论多少次我都要告诉你。不存在无条件拯救你的『英雄』。至少我不是,我不是啊……”
这是我无论如何也要拒绝的,我绝对不是什么『英雄』。
“……似乎如此啊。涡波你并不是『真正的英雄』。……不仅如此,你甚至不是我的『英雄』啊……”
斯诺认同了我的否定。
在互相倾诉真心、互相伤害过之后,我终于让斯诺接受了自己不是『英雄』的事实。这样一来,话题终于能更进一步,我也可以向她发出邀请了。
“我不想做什么『英雄』,而想做斯诺的搭档。我不想单方面地帮助你。我会成为斯诺的力量,但是斯诺也要成为我的助力。我觉得我们肯定能构建这样对等的关系。”
“……搭档?”
斯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重复了一遍。
“嗯,之前斯诺就是这样向艾尔米拉德介绍我的不是吗?你说我是你的搭档。我觉得这是最理想的关系。作为搭档的我们不会无条件地帮助对方,而是彼此互相依靠、互相扶持。”
“互相……依靠……”
“如果不是『英雄』,而是搭档的话,我就不会离开你。我跟你保证。不管沃克家怎么妨碍,我都会一直在身边扶持你,直到最后为止。……所以,斯诺你也不用畏惧什么,用自己的力量战斗吧,怀着自己『真正的愿望』去战斗。”
我不想被斯诺视为『英雄』。
我不喜欢她像舞会上那些如蚁附膻的贵族一样,用另有企图的眼神看我。这是我向她开示的唯一的条件。
斯诺领会了这一点,她看我的眼神变了。
接着,她擦掉眼泪,编织话语道:
“如果成为搭档的话,真的就能一直在一起吗?”
“嗯,真的。”
“真的绝对不会死吗?”
“嗯,死不了。”
“成为搭档了,就会来帮我吗?”
“当然了。但是作为交换,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斯诺也要帮助我哦?”
斯诺也开始了最后的确认。
为了不让她感到不安,我用自信的态度连连点头。
“那、那么,如果是搭档的话——”
接着,她询问道。
又一次,将之前的愿望——
“如果我希望的话,会跟我结婚吗?”
“这个……”
此言一出,我吓得心脏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面对意义远超『搭档』一词的询问——我摇了摇头。
唯有这个要求我不能点头。
斯诺的表情黯淡下来,目光也垂了下去。
“果然,只有这个要求你会摇头呢……唔~,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但她的反应跟之前并不一样。
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僵住不动。
斯诺十分清爽地——像是终于得到了蒐求已久的答案一样地——柔和地笑了。
“啊啊,我终于明白了。果然啊,我呢——”
斯诺笑着,对我告白道:
“正如拉丝缇娅拉大人所言,我·是·真·的·喜·欢·着·涡·波·啊。就是因为我喜欢着你,所以才那么想和你结婚啊。”
“咦?”
这回反而是我大感震惊,愣住了。
斯诺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且听上去原因还是拉丝缇娅拉。
但是拉丝缇娅拉什么都没跟我说啊……虽然我知道她说服了斯诺,可真的不知道她还搞了这么大一个新闻……
不过我确实能很容易地想象出拉丝缇娅拉一脸得意地拿恋爱话题跟斯诺传教的情景。
总觉得说服斯诺的难易度超出我的容许范围了。
“拉丝缇娅拉大人说要成为我的『英雄』的时候,我没能当场回答。但是现在我清楚地明白理由是什么了。对我来说不是涡波不行啊。既不是因为是『英雄』,也不是因为好利用,而是因为涡波就是涡波,所以我才想要你成为我的『英雄(东西)』啊。”
但一反我心境的如火燎原,斯诺的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平稳。
敞开了心扉的斯诺继续自白:
“可是我……即便明白了自己喜欢涡波,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完全没有自信,所以就觉得应该完全放弃。因为觉得就这样让涡波离开的话,我也不会感到悲伤了什么的……!想着把这一切都忘掉,当做没发生过是最轻松的什么的……!虽然这么想……但是果然还是不行!!”
斯诺性格中最具代表性的懒散和卑屈全都无处可寻,她就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面泛红潮,一脸羞赧。
她这样的表情可谓是我迄今见过最可爱的。
而面对这样的她,我也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虽然我不想再认真了,但这份感情却无法抑制!虽然我一直都会错了意,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之所以不想和涡波分开,是因为我喜欢涡波……!我最喜欢涡波了!!”
就像是摆脱了所有的羁缚一样,她的笑容是那样无暇。
面对她如此真挚的告白,我自感绝不能答以谎言。
即便我的答复会让她的笑容破灭也一样。
“谢谢你,斯诺。但是,我——”
“没关系。我知道涡波并不喜欢我。毕竟,我所做的——”
插图1

可是没等我说完,斯诺便笑着接受了我的拒绝。
“我无视了喜欢与否,只想把涡波变成自己的东西。用那种做法,涡波是不可能会喜欢上我的……我就是再傻,这种程度的事也是懂的。”
斯诺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加以反省。
她的身体仍然在颤抖。
“但是,我还是希望被涡波喜欢……就算现在我被你讨厌了,我也想在未来的一天里听你说喜欢我……所以,我要认真地努·力·一·下。为了我喜欢的涡波,我要努力一下。”
但她竭力遏止了身体的颤抖,用自己的双脚踏实地起身下榻,说出了以往的斯诺所不可能说的话。
“我不会再欺骗自己了……我今后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试着实现自己『真正的愿望』。”
她自勉道。
“斯诺的愿望要用斯诺自己的力量去实现”——她想要践行我在『舞斗大会』开始前跟她说的话。
“我小时候的愿望……起初是离开龙人的聚落,到广阔的世界中冒险。我觉得只要获得了『荣光』,就能被获准独立。我觉得成为了『英雄』,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斯诺露出释然的表情,重新审视着她一直不愿认同的过去的自己。
“但那些没有任何意义。荣光不仅没有给予我任何回报,反而夺走了我的许许多多。成为了『最强』的『英雄』的我最终失去了一切。到头来等待着自己的只有被沃克家饲养的人生……”
在过去,斯诺获得了『荣光』,也成为了『英雄』。
而她却坦言那是自己的失败。
“我想要再挑战一次。我要离开这里,我想要从这里得到解放。这一次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向着那片天空——我要去往远方!我小时候的愿望其实仅此而已!!”
斯诺看向病房的窗户,白色的窗帘依旧在那里不停摇曳着。
不再希冀什么『荣光』,也不会再坐等『英雄』的出现,为了实现更加微小的愿望,她望着万里无云的青空莞尔一笑。
接着,她柔和的目光转向我:
“我终于明白了……谢谢你,涡波。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我的英雄(东西)』的、『我喜欢的人』……!”
到这一步,我和斯诺终于得以理解彼此。
虽然结果的形式跟我当初计划的截然不同,但斯诺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决定继续抗争。
接着,斯诺依靠自己的意志迈步前进——
“——接下来,我要去同沃克家诀别……!涡波要跟我一起来吗?”
在推门离开之前,斯诺转过身,邀请我与她同去。
青色的秀发袅袅逸动,她用那双通透澄澈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嗯,我们一起去吧。”
对搭档的邀请,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支持斯诺,让她的身体不再颤抖是我的职责。
我用与她相同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终于,我们在帕林库洛打造的『牢狱』中向出口迈出了一步。
而这最后的一步,的的确确是斯诺依靠自己的力量迈出的。
斯诺可以自己帮助自己。
她拥有实现这一点所需的意志和力量,而接下来,只要将此向周围证明便是——

◆◆◆◆◆

斯诺和我片刻不停地赶往了沃克家现任当主所在的船只。
身为大贵族的当主,斯诺的义母理所当然地待在『瓦尔法拉』中央处的最高级船只的最上层。
我们进入的这个房间在规模上恐怕冠绝所有的住宿用船。斯诺的义母优雅地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在她周围,守候着众多侍从和身强力壮的警卫。
沃克家麾下剽野的猛者们当然也不会缺席。
我和斯诺两人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番阵容。
对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敌人,斯诺只是报以微笑。她拼命地抑制着身体的颤抖,走到自己义母的面前。
我一直守候在斯诺身后,就像一名守护她的骑士。
为了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护好斯诺,我保持着随时可以从『持有物品』中取剑的架势。保护斯诺的安全是我来到这里的全部理由。
在肃杀的氛围中,斯诺首先发声。
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很抱歉,义母大人。我要离开沃克家。”
听到她这番话,沃克家当主报以一声轻叹,仿佛是在面对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
“唉……斯诺,你又来了吗……”
当主看上去并不惊讶。
一看到斯诺走进房间时的表情,她可能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发展了。虽然不是亲生,但两人总归是母女,看到表情应该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了吧。
“那么,你逃离了沃克家之后又能怎样?以前将一切都推给格连后出逃,最后却还是被带回来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斯诺听罢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必是失败的创伤又掠过了脑海。
“斯诺,你差不多也该去面对自己的使命了。你血脉的力量,应该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国家社稷、为了沃克家而使用。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人生变得充实,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沃克家当郑重地命令道。
换一种方式表达的话,她就是要斯诺继续作为一个人偶被饲养。
斯诺也不服输地加强了语气。
“——没、没有那种事!!”
她大喊着,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从沃克家的压力中保护自己。
“那种事还是请您对更有出息的人说吧!至少我是做不到的!我这种人,不过就是稍微有点力气,外加有一对羽翼的脆弱的普通人罢了!大贵族肩上的如此重担,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是没办法成为贵族的!!”
虽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发言,但却极尽坦诚。
听到斯诺不加掩饰的衷情,沃克家当主睁大了双眼。
“我这种人在这样的地方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充实的!像这样毫无幸福可言的人生,我根本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在沃克家的生活束缚太多、太艰辛了,让我几乎气闷而绝!我讨厌贵族!最讨厌了!这里根本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不对,你说错了。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归宿。如果你离开这里的话,你日后可是会后悔的哦,斯诺。我是为了你才这么说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沃克家当主展露的动摇不过片刻,很快她就疾言厉色地威胁起来。
“至、至今为止我一直都在后悔!事到如今就算再多添一份又何妨!所以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逃离这里!就算接下来失败了,我的逃亡也会重复无数次!就算逃跑之后后悔了,就算豁出去之后又后悔了,就算我一直后悔个不停,我也要从这里逃走!!”
但现在的斯诺没有丝毫动摇。
不堪也好,滑稽也罢,她无论如何都要勉励弱小的自己奋起,贯彻自己『真正的愿望』。
“何等愚蠢……明明不管重复多少次结果也不会变……”
“就算愚蠢,我也要无数次重复下去!请不要小看了我这不堪的个性,沃克家当主(义母大人)!!就算我会愚蠢地重复同样的失败,我也要用我的方式一直逃下去!直到让你们接受为止、无数次、无数次!!这一回我绝对不会再放弃!!”
斯诺灌注了魔力的叫喊已经近乎于『龙之咆哮』。
沃克家当主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
与此同时,想要包围我们的其他人纷纷慑于这阵咆哮而止步。
“就算我既不堪,又没有任何值得夸耀之处,好歹也是龙之末裔!——你们不要以为我会永远如此温驯地被囚禁于这监牢之中!到了最后会后悔并放弃的,只会是你们!!”
斯诺最后的咆哮已经演化成了振动魔法。
房间内的家具纷纷破损,连同整个船只都被撼动,周围众人尽数被震退。
在中心处的斯诺和沃克家当主彼此瞪视着。
“哈啊,哈啊……”
当主平静地看着喘息不已的斯诺。
我看不透当主的表情,即使面对斯诺这样强大的力量,也不见她有丝毫怯意。
将要说的话说完之后,斯诺看向我。
接着,她唯独对我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呐,涡波……如你所见,我是如此的不成器,即便这样,你也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斯诺明明完全不担心沃克家的问题,却唯独担心我的反应。
为了不让斯诺难逢一场的华丽演出挂彩,我从容地答道:
“嗯,当然了。最然你还是老样子尽说一些没药救的话……但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斯诺……这样的你要比之前好懂的多。而且还很合斯诺的风格。”
“诶嘿嘿……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我啊……有点小高兴。”
斯诺笑了。
笑得无比纯粹,其中没有任何杂质。
看到我们的互动,沃克家当主终于开口:
“……看来站在那边的骑士就是斯诺的倚靠啊。”
接着她对我怒目而视,似乎是将我判为了真正的敌人。
“真是没办法。斯诺就先待在我们沃克家吧。这一次先饶了你。等你的脑袋冷静一些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说是谈话,但其实是要抓住斯诺。
这下终于轮到我出马了。我站到斯诺的身边,回应她的威胁道:
“你打算在这里把斯诺抓起来吗?”
“怎么能说抓呢,太伤感情了。我只是想作为家人好好和她谈一谈而已。”
“如果你打算违背斯诺的意愿把她抓起来的话,我就要叫人了。虽说斯诺在比赛中战败,但是她仍然是『舞斗大会』的参赛者。她的人身自由由联合国保障。就算沃克家跟劳拉维亚联系密切,但其它四国可不一样吧?当然,如果你不在乎会同另外四国爆发争端,那也没关系喽。”
“……拿『舞斗大会』的规则做挡箭牌吗。那是有点难办啊。”
沃克家当主坦率地退了一步。
看来刚才的发言是在确认我的态度。当然,她的威胁远没有停止。
“不过,一旦『舞斗大会』结束,你们将在顷刻间被劳拉维亚的精锐围堵。而且就算你们能逃出那张包围网,沃克家也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不消多久,斯诺肯定就会屈服于沃克家的力量。作为她的母亲,我是明白的。”
“不对,你错了。是你们会很快就屈服于我们的力量放弃斯诺。我也是明白的。”
我不假思索地驳斥道。
积攒至今的对贵族的仇视全都在此时汇聚为辛辣的话语被我吐出了口。
听到我的发言,沃克家当主绷紧了脸。
她一以贯之的那种从容终于产生了些许龟裂。
“真敢说啊……不愧是被『神童』(帕林库洛·勒伽西)和『最强』(格连)选中的『英雄』……”
“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所做的,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朋友而已。这种事哪里算得上『英雄』了?不过是斯诺的搭档应有的表现。”
“……真是让人不快。你这样的存在哪里能谈得上『普通』了。”
沃克家当主也针锋相对地抨击我道。
接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
“唉……既然这样,斯诺就先寄放在你那里便是。不过,斯诺是沃克家的英雄(东西)。我迟早有一天会让你还回来的。别给我忘了……”
“哪里,不敢不敢。只可惜,我想在我们的生命告终为止都一直借用她,所以先跟你说声抱歉。不好意思啦,沃克女士~。”
“……说话还这样玩世不恭……真是可惜了,明明我不讨厌还是『英雄』时的你来着。”
“那真是让我遗憾。我可是讨厌作为『贵族』的你就是了。”
虽然有些迁怒的意味,我还是怀着对贵族的恨意否定沃克家当主。
听到我的话,沃克家当主耸耸肩,重新靠在了椅子上。
“……你们去吧。”
接着她催促我们离开。
我跟斯诺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就在离开房间的一刹那——沃克家当主临了的低喃传入了我耳中。
这是只有拥有『Dimension』的我才能听到的,极其微小的低喃。
“我是不会放弃的哦……威尔,格连……因为她跟你们不一样,是真正的『最强』。是我发现的希望……是我的『最强的英雄』啊……”
沃克家当主对斯诺异样的执着是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力证。
这不免让我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斯诺。虽然是义理上的关系,但斯诺和沃克家当主果然还是一对母女啊,一面有感于此,我一面离开了房间。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对沃克家下达的宣战布告。
而这同时也是斯诺身上的一大问题得到解决的瞬间。
不过还不能大意。我小心翼翼地使用『Dimension』警戒着周围,离开了作为沃克家地盘的高级船只。

◆◆◆◆◆

“好、好嘞……快跑吧……涡波会来帮我的对吧……?”
在离开沃克家的路上,斯诺没走多远就怂了。
刚才面对沃克家当主时展现的英勇气魄如今荡然无存,斯诺又怯生生地观察起了我的反应。
我见状不禁暗自慨叹人的性格果然无法轻易改变,苦笑道:
“嗯。如果出现了想把斯诺带回去的人,我会和他们战斗的。毕竟我已经是斯诺的伙伴了啊。”
“拉、拉丝缇娅拉大人也会来帮忙吗……会不会呢……”
“谁知道呢。毕竟她做事老是心血来潮。”
“诶、诶诶~……?那么,能不能麻烦涡波去拜托她一下呢?诶嘿嘿。”
“只是拜托的话那当然没什么问题……”
看来在斯诺眼里,拉丝缇娅拉已经被列入庇护自己的人物名单了。
见到斯诺这么快就又想要依赖别人,我不觉大感无语。结果她一看到我这种反应,立马又挺胸抬头,摆出自立的态度。
“不、不是的,就算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哦?就算我只有一个人,就算没有『英雄』,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逃离沃克家的!……话说要逃到哪里比较好呢?总之只要不是劳拉维亚逃到哪里都行……”
斯诺畏畏缩缩地迈步往前走。
看她的态度,似乎打算立刻离开『瓦尔法拉』。
“斯诺,等一下。在那之前有几个人我必须跟着好好谈一谈。”
“咦?在我说过那些话之后,真心得赶紧跑到远离义母大人的地方啊……说实话,仅仅是跟她待在同一国内,我就觉得好可怕……”
“冷静点。在举办『舞斗大会』的『瓦尔法拉』之内,就算是沃克家也没法乱来的。”
“话是这么说……”
斯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
做了自己不习惯的事后,她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拿不定主意。
“我会好好拜托拉丝缇娅拉她们护卫你的,所以冷静点吧。……要是能跟她们待在一起,你应该会放心不少吧?”
“虽然是那样,但是跟她们在一起的话不是又会被弗茨亚茨给盯上嘛……”
“那没办法。顺带一说我也是被各种势力给盯住了哦。”
“果然、变成这样了吗……不过没关系,我知道的……”
客观上说,我的邀请实际上增加了斯诺要对付的敌人。
见斯诺恢复了冷静,我开始同她解释之后的行动方针。
“接下来我要去跟玛利亚谈一谈。我觉得谈过之后肯定会着手破坏『手环』。但考虑到我的『手环』被破坏后发生的事,玛利亚很有可能会进行反击,到那个时候,拜托帮我把玛利亚拘束起来,斯诺。”
“这样啊。说起来,你妹妹她手上也有『手环』来着。嗯,虽然感觉挺麻烦,但是我会帮忙的啦。毕竟我想要被涡波喜欢上嘛。”
斯诺堂堂正正地表示想获得我的好感。这让我有些难为情,撇开视线继续道:
“帮大忙了。但是玛利亚很强的,所以要小心一点哦。”
“诶,很强吗?”
“搞不好的话,玛利亚可能跟诺文一样强吧。毕竟她身上寄宿着守护者『火之理的盗窃者』阿尔缇的力量啊……”
“守护者的力量——?……那、那就不好说了呢。虽然我想要被涡波喜欢,但要是跟守护者扯上关系的话,人家有点怕怕。”
“没事,斯诺你不战斗也没关系的。就跟我们潜入迷宫那时候一样,斯诺只要守在我身后就行。只要那样我就能安心了。”
“咦,是那样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去也行吧?”
这对话让我回想起了以前去迷宫的时候。虽然决定了不再逃避,但斯诺的内在偏向还是不失懒散。
不过这样正好。
既不过份执着,又不是特别缺乏干劲的斯诺是最让人放心的。
“好,那我们立刻出发吧。赶在明天之前让玛利亚恢复正常,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
然而,我的话连同事情顺利进展的势头一起被整个打断了。
不知不觉间,前方聚集起了一股黑暗,从那股黑暗中传来了莉帕的声音。
“赶在明天之前让玛利亚姐姐恢复过来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呀,大哥哥?”
莉帕现出了身姿。
她以一种堵住去路的架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随后笑着祝福道:
“不过嘛,还是恭喜你们啦。终于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呢。你们两个都好让人羡慕呀……”
在这份祝福中并无一丝虚情假意。
这是莉帕发自心底的祝福和艳羡。
虽然我早料到莉帕会现身,但斯诺就不一样了。她有些惊讶地跟莉帕问道:
“莉、莉帕……?你在吗……”
“嗯,我一直都在你们附近哦。所以事情的大概我都是知道的。”
莉帕回答着斯诺,之后立刻转身看向我。
“真是挺而走险啊,大哥哥。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用那么强硬的手段说服斯诺姐姐。我真想不到大哥哥你居然能那么热血。还以为你不是很擅长应付斯诺姐姐的……”
“……确实是不大擅长。但那说不定会成为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既然这样,那么为了不留任何遗憾,我理应倾尽全力地说服她不是吗?”
“哼嗯~……为了不留任何遗憾、是吗……”
莉帕脸色一变,用认真的表情询问我:
“呐,大哥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急着赶去玛利亚姐姐那边?你现在应该休养身体更好吧?你看,你现在也还是筋疲力尽的状态哦?再说玛利亚姐姐也不白给吧?要想做到万无一失的话,你应该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同她交战。”
莉帕的疑问合情合理。
为了确保我的手环能在『舞斗大会』上被破坏,我一直在用跟自己过不去的方式消耗体力。整个比赛期间,我是一觉不睡、一餐不吃,最后还跟拉丝缇娅拉打了个你死我活。
如果我最优先的目的是打倒帕林库洛,那么我时下的勉强非常不合理。
我和玛利亚的力量对打倒帕林库洛来说都是必要的,像这样执意扩大消耗根本无裨于事。
明知在理论上站不住脚,我还是拼命地开脱道:
“……玛利亚她、跟我一样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记忆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这是我的亲身体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尽快帮她取回记忆,这很奇怪吗?”
“嗯,很奇怪。如果大哥哥你被反杀了的话,玛利亚姐姐的记忆可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哦?玛利亚姐姐要取回记忆并没有时限,所以如果你当真为她着想,就应该尽可能地提高成功率,以万全的状态去见她。所以你现在过去找她太不自然了。”
“……如果冷静地去想,那你说的确实没错。但总有感性战胜理性的时候吧?站在个人感情的立场上,我想现在就让玛利亚恢复记忆。”
辩解的理由让我自己都觉得牵强。
理所当然的,莉帕的表情阴暗了许多,她身后呈漩涡状的黑暗也变得更加深邃。
看来她对我的猜疑心也像身后那股黑暗一样加深了。
“果然、不对劲。我听说『基督·欧亚』是个理性的人,但是现在的大哥哥似乎毫无理性可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用这样强硬的手段帮助斯诺姐姐?为什么要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去玛利亚姐姐身边?为什么?”
莉帕那双比黑暗还要深邃的眼瞳直勾勾地凝视着我。
她向我投以不容任何谎言的目光。
“那、那是因为——”
“是因为你在解决玛利亚姐姐的问题之后,还有要在『瓦尔法拉(此处)』做的事?”
不等我把话说完,莉帕就点破了我的真意。
这也就是说,莉帕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
事已至此,我知道自己无法再蒙混过关,于是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
“那倒是说说你还要做些什么?如果成功帮助玛利亚姐姐恢复了记忆,那么你在这里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不是吗?你在排除一切后顾之忧后,不是要马不停蹄地去追帕林库洛·勒伽西吗?”
莉帕的表情渐渐扭曲了。
“有的,我还有事情要做。”
“没有的、不会有的,你快离开这里啊。你快去追帕林库洛吧,大哥哥,算我求你了……!”
莉帕用颤抖的声音恳求道,然而我摇了摇头。
见状,她忍无可忍、又无能为力地喊道:
“——听·我·的!不·要·再·管·我·和·诺·文·了,你·走·吧!”
“——我·根·本·不·可·能·不·管·你·们·就·离·开·吧……!”
我们终于不再虚饰。
“为什么……!?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吧!?你有无法饶恕的敌人不是吗!?所以说,你赶紧去那边吧!你不能去诺文那里!!”
“我要去。我跟诺文是挚友,不能弃他于不顾……”
“是挚友又怎样!?你还想要干什么!?诺文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打倒了『最强』的『英雄』,得到了『荣光』,也不再欺骗自己了!已经没有大哥哥你出场的余地了!!”
“虽然阿尔缇那时候我做错了,但这次我不会再错的。这一次,我必须要战斗。我想这一定是与守护者对等之人的义务……我不会将这份责任推卸给任何人……绝对不会!!”
如果我真的将这里的事全部甩给莉帕一走了之,那到时候就会让玛利亚和阿尔缇的悲剧重演。
结局一定会演变成『诺文将不惜一切地同我决斗』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大哥哥!?我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去见他,诺文一定会消失的!!明明会让他消失,可为什么你还不惜如此勉强也要去见他!?”
“——因为诺文在等我。……所以我要去。”
我如此回答道。
“…………!!”
听到我的话,莉帕的表情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片刻之后,莉帕重新展露笑颜。
“……呵、呵呵。说的也是呢。……诺文他在等着大哥哥,正如你所言啊。”
虽然是在笑,但莉帕脸上却蒙着相当深重的阴晦。
带着自弃般的笑容,莉帕独白道:
“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诺文,所以是明白的。不会有错的哦,现在的诺文眼里只有你一人。因为诺文已经搞不懂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所以他在期待着唤醒自己的『英雄』。”
莉帕的想法跟我一样。
不,应该说,诺文的问题是我们谁都不会搞错的。

因为他早已经无比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跟相川涡波在『舞斗大会』的决赛中交手”,这句话他一直挂在嘴边。

“诺文相信大哥哥会给自己一个答案,所以他要在『瓦尔法拉』的顶点等你。他肯定会永远永远等下去。但是、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去。”
莉帕带着支离破碎的笑容,痛苦地摇着头:

“——正因如此,你还是背叛诺文的期待吧,大哥哥。”

然后她堂而皇之地要我背叛挚友的信任。
但她这番话中没有恶意。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诺文,就因为这点确凿无疑,所以莉帕的问题才最为棘手。
“将诺文的信赖和期待通通背叛吧。这样一来,诺文就不会消失了。岂止不会消失,或许还会予他以更大的遗憾。只要他的『留恋』继续加重,这之后就都稳了!我就能永远和诺文在一起了!!”
莉帕从黑暗中拔出了大镰刀。
镰刀跟初见时已有天壤之别,形状虽然未曾改变,但包裹在镰刀周围的魔力却比之前浓郁了数倍。那股魔力就像是在彰显莉帕此时的感情一样,不祥地蠢动着。
“我不想看到现在这样行将消逝的诺文!所以——!!”
莉帕将镰刀横举,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她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想要通过此处,就得先将她打倒。
与之相应的,我也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新月琉璃制直剑』,和莉帕一样摆好架势。
我也已经做好了觉悟,做好了同莉帕为敌的觉悟——
“让开,莉帕。我要在今天之内让玛利亚恢复原样,然后我要去诺文身边。”
“明明我都这么求你了……!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是的,我唯独不能接受你这个请求。”
“明明你刚才还说要去追帕林库洛的……!你这个骗子……”
“但莉帕也骗了我不是吗?”
要说撒谎我们彼此彼此。
莉帕听罢眉头一蹙,笑道:
“……呵、呵呵、呵呵呵。你说的不错呢。我也一样啊,大哥哥。”
于是她一贯的清纯不再,态度颇似一个老练的魔女。
我面前的少女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纯真的孩子了。
莉帕冷静地继续道:
“唉,看来作为保险留下与大哥哥的『联结』是一步错棋啊……我想着留着『联结』就能获悉你的情感和行动,结果并非如此。我还以为把我在疏远大哥哥的想法传达过去的话,你自然就会远离我们……没想到你却对我的嫌弃不以为意,真是的……”
莉帕将自己此前的布局坦露无遗,用夸张的语气慨叹着自己的失策。
“唉,世事果真不能尽如人意啊……真的是太不顺了。”
但她仍然表现得很从容。蜕变得十分老练的她或许已经预料到如此事态了。
“——不过,我也有我的考量哦。”
以此为结,莉帕没身于后方的黑暗——消失了。
是她一贯的瞬间移动,弥漫于四周的黑暗随之散尽,现场只剩下我和斯诺两人。
“消、消失了……?涡波、让她这么走掉可以吗……?”
“没事的。我想她应该是去找待在『史诗探索者』的玛利亚了……”
“去你妹妹那儿了……?”
事实上我就是为了迫使莉帕去找玛利亚才首先解决斯诺的问题的。
我确信斯诺一旦成为了我的同伴,莉帕就会采取行动让玛利亚成为自己的棋子。而我之所以会放任她那么做,是因为我相信玛利亚绝不会任凭莉帕摆布。
与『火之理的盗窃者』战斗的经历现在还是那样鲜明。
在那场战斗中,最终战胜了阿尔缇的并不是我,而是玛利亚。
在那座『炼狱』里,自抉双目发誓要“向前进”的玛利亚,肯定『不会混淆自己的愿望』。
“……重新拜托你,斯诺。请你跟我一起与莉帕战斗吧。我希望你作为搭档提供协助。”
我依照起初的计划拜托斯诺与我一起和『死神』战斗。
“作为搭档……帮助你……”
“嗯,不是我单方面的守护你。我希望斯诺也来守护我。”
“这就是你说的对等的关系啊……那就没办法了呢……嗯,就从这一步开始重新来过吧,把我和涡波之间的关系……”
斯诺答应得很痛快。
说实话,我本以为她会跟刚才一样不情不愿来着,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可喜的误算。
“这一次你挺有干劲啊。玛利亚那时候明明那么不情愿的。”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跟莉帕应该是朋友。可能的话我想增进和她的关系……所以我会去,我不会逃避面对她。”
“这样啊……”
斯诺本能地理解到,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选择逃避,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与莉帕互相理解了。
她跟之前的我完全不一样。
表现得颇为可靠的斯诺一边前进一边对我说:
“尽快吧,涡波。不赶紧去『史诗探索者』那边的话,你妹妹会有危险的哦?不能用涡波的『Connection』直接去『史诗探索者』吗?”
“设置在『史诗探索者』的『Connection』早就被解除了,不行的。……但是没关系,我也留了一手。”
“诶,你还留了一手吗?”
“是的。”
怀着心中的信赖,我点了点头。
我也留了后手,而且还是我最信赖的后手。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耽误太长时间,于是我和斯诺两个人快步回往玛利亚所在的『史诗探索者』本部。这一次,我一定要帮到所有人——

◆◆◆◆◆

我和斯诺没用多久就离开了『瓦尔法拉』的船队,抵达了位于劳拉维亚的『史诗探索者』据点。
虽然我们已经用了最快速度返程——但还是慢了一步,冲突已经爆发。
在『史诗探索者』据点的最上层,玛利亚房间的所在处窜起了黑烟。
接着,在我们进入建筑物的一瞬间,爆炸声传及耳畔。
同一时间,我们看到身缠黑雾的莉帕抱着玛利亚飞了出去,翻出窗户的拉丝缇娅拉紧随其后。
战斗已经开始了。
拉丝缇娅拉正在迎击掳走了玛利亚的莉帕。
确认到三人在朝『史诗探索者』的训练场方向移动之后,我们也急忙追了过去。
在追击的过程中,我和斯诺兵分两路,利用次元魔法和振动魔法的协作堵塞莉帕的退路,成功将她逼入了训练场内。
在训练场着陆的莉帕放下怀中的玛利亚,架好了镰刀。拉丝缇娅拉站在她的正前方,我在右后方,斯诺在左后方,正好呈三角形将她包围。
就这样,在没有观众的训练场里,『舞斗大会』的番外战开幕了。
距离敌人最近的拉丝缇娅拉最先开口喊道:
“把玛利亚酱还来!”
“还给你?呵呵,但是玛利亚姐姐自己似乎不愿意哦?那么蛮横地要取下人家的『手环』实在是太过分了呀,拉丝缇娅拉姐姐。”
“咕——现在又没有时间细水长流!再说又是玛利亚酱!我怎么也不能像涡波那时候一样先给她打得遍体鳞伤呀!”
拉丝缇娅拉挠着短发懊悔道。
她似乎是在解除『手环』的过程中遭到了莉帕的袭击。
在两人争论的时候,我冷静地对蹲伏在莉帕身旁的玛利亚进行『注视』。

【状态栏】
姓名:玛利亚 HP107/159 MP832/855 职业:无
等级 10
力量7.69 体力7.23 技巧5.99 敏捷4.55 贤能7.96 魔力41.13素质4.13

状态:精神污染1.65 记忆篡改1.04 记忆障碍1.02认识阻碍1.34 黑暗1.33

先天技能:无
后天技能:狩猎0.68 料理1.08 火炎魔法3.53

跟我在准决赛中的状态一样,恐怕现在的玛利亚会将周围的所有人都看为敌人。
“拉丝缇娅拉!先动手制服玛利亚!”
我对拉丝缇娅拉作出指示,告诉她玛利亚的优先级最高。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饱含不满。
“涡波!我可没听说玛利亚有这么强啊!!”
“我不是跟你说她可能会使用一点阿尔缇的力量了嘛!”
“哪叫一点啊!这火强的可不是开玩笑啊!”
看来她在强行取下『手环』的途中遭到了玛利亚火焰的反击。拉丝缇娅拉的衣摆被火烧焦,让她委屈得眼眶闪出了泪光。
“不能怪我吧,我也不是很了解啊!”
在圣诞祭那天的最后,玛利亚像阿尔缇那样通过火焰获得了周围的信息,但除此之外的问题我就一无所知了。
但就拉丝缇娅拉的样子和玛利亚的状态栏上看,她应该能使用相当多的魔法。
“拉、拉丝缇娅拉大人……今天天儿不错……那~个,昨天真是失礼了——”
接着斯诺突然开始主张自己的存在。她似乎一直在找机会跟拉丝缇娅拉打招呼。与之相对的,拉丝缇娅拉简明扼要地问道:
“——那么,斯诺是敌人!?还是同伴!?哪一边!?”
“是、是同伴啦,拉丝缇娅拉大人!小女承蒙您的指点,脱胎换骨了!此番有幸来援实在是三生有幸!并且那个啥,如果可以的话,作为代替,日后有事相求……”
“我知道了,之后会听你说的!所以现在来帮个忙!!”
“遵命!我会尽力的!”
斯诺手上拿着我给她的大剑,战意高涨。
莉帕看到被我们包围,眯细了眼睛。
“大哥哥,你猜出我的行动了呢。所以只布置了能够对抗我的拉丝缇娅拉姐姐在这里……明明使徒小姐要是在的话,我就能把她当做人质之类的,办法会多不少。”
“不不不,缇亚现在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所以才不在的……”
因为某个非常不值一提的理由,缇亚目前绝赞昏厥中。
不过确实,就算她醒着我也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个作战里来吧。面对能够利用瞬间移动轻而易举地潜到别人背后的莉帕,只能进行远距离攻击的缇亚与她的相性很差。就算有塞拉代步我也不想让她加入进来。
“总而言之,现在这里有三个能应付你那犯规的瞬间移动攻击的剑士。我劝你还是放弃拐走玛利亚吧,莉帕。”
“看上去是那样呢。但是,你能猜到这一招吗?我啊,可是能够对帕林库洛的『手环』进行干涉的哦?你猜是为什么呢~?”
莉帕抬起手,令凝聚在玛利亚『手环』上的黑暗变得更加深邃。
于是乎,蹲伏在地的玛利亚的魔力翻腾起来,展露出凶恶的敌意。
但是这其中的原因我已经有了头绪。
“大概能想到。是因为你跟『暗之理的盗窃者』帕林库洛·勒伽西之间也有『联结』吧?所以能用从他那里得到的魔力对『手环』进行操作。”
“诶、为什么会……”
莉帕听完目瞪口呆。
但她立刻合上嘴,瞪了我一眼:
“……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再接近我了。我随时都能驱使玛利亚姐姐攻击你们哦。”
“无所谓。不过你不要以为那么简单就能成功好吗?玛利亚是不会『混淆自己的愿望』的。只要有这一点,问题就大不一样了。就因为我相信这一点,所以我才选择了这个状况。”
“嘿诶~……你说的那什么不会混淆自己的愿望,又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不会轻易被别人操纵的意思。”
能够一以贯之的坚定意志,这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
如果没有那份意志,不管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人也还是很脆弱。
比方说,我和斯诺本来的力量并不比拉丝缇娅拉逊色,但就是因为对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感到迷茫,才会败在她手下。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一样不会任人摆布哦。我也一样『不会混淆自己的愿望』,这是绝对的。”
“我明白。莉帕你会有此决意都是我导致的,这都是那一天草率地将自己和莉帕之间的『联结』弃置不管的我的责任。……我不会说你的愿望是错的。我明白莉帕的愿望是发自内心的渴求。但是,如果你明知会让诺文痛苦下去,却还是要坚持那份心愿的话……我们就只能战斗了。”
“哼,你就那么看不惯我的愿望啊……”
“你的愿望会永远让诺文和你自己痛苦下去。作为你们两个人的朋友,我无法坐视不管。”
“是朋友的话你就不要管啊,大哥哥。”
“就因为是朋友所以不能不管啊,莉帕。”
我丝毫不打算让步。
领会到我意志的坚定,莉帕放弃了对话,笑道:
“呵呵,磨蹭了这么久,结果你还是要来妨碍我啊……大哥哥……”
缠绕于莉帕周身的黑暗更加深重,逐渐盈满了整个训练场,铸造出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莉帕力量的领域。
“不过,大哥哥你真的能赢过我们吗!?如果你觉得你那被世人视为『英雄』的无聊力量什么都做得到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呵呵呵!!”
莉帕悠然地漂浮在黑暗的中心,露出了冷峻而自矜的笑容。
就像是一个历经千年沧海桑田的魔女。
明明是诞生至今还不满一年的魔法『慕影死神』,可莉帕的体内却酝酿着逾千年阅历的经验,不愧为远远超越人类的存在。
如今的莉帕正所谓是『死神』。
“我乃『慕影死神』!曾是只为了屠戮人类而被创造出来的魔法!是仅仅为此而生的存在!这世间所有生命皆是我的饵食!——『次元之联结(Deny·Entia)』!!”
突然,我和莉帕之间的『联结』扩大,魔力遭到了掠夺。
虽然我急忙用回复了不多的魔力关闭了『联结』,但她的魔力却还在不断地膨胀。
莉帕设置的『联结』不仅只在我身上存在,只要略微使用次元魔法我就能感觉到,她现在是在从劳拉维亚的所有居民身上汲取魔力。
当然,我的同伴也概莫能外。
“什么、魔力被——”
拉丝缇娅拉感觉出自己的力量在遭受掠食,有些慌张。
斯诺应该也是一样的,但她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像拉丝缇娅拉那样有所动摇。
看这架势,像玛利亚和缇亚这样保有大量魔力的人一定也逃不过这招吧,莉帕现在成为了联合国内魔力最雄厚的魔法使。
“为了这一刻,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呢!现在我的魔力供给已近乎无限!这才算得上是死神的『咒术』的真髓!”
随着力量不断增强,莉帕的情绪也随之高涨,她就着兴奋感饶舌自己的强大。
或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莉帕的语气满是从容。
“我这边的魔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反观大哥哥的魔力又如何呢?岂止是不足,连维持生命活动都够呛了吧?还不止如此呢——!”
莉帕单手握拳。
仅用这一个动作,本就遮天蔽日的黑色魔力气焰更加昌炽。
整个世界的光芒全被遮断,黑幕成为了世界唯一的主宰。
如果说我的『次元之冬』是将世界变成隆冬的魔法——
“——『次元之夜(The·Night)』。”
——这个魔法就是用黑夜统治世界的魔法。
“我保留跟大哥哥的『联结』不仅仅是为了监视,还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传授我次元魔法的专家啊。但是现在已经足够了!大哥哥所有的魔法,都是我的东西了!!”
『次元之冬』的构成之复杂令一般的魔法使只能望尘莫及。
但莉帕却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将其全部理解,并掌握了。
就因为映照在眼中的一切都无比新奇,吸收起来才快,她的成长速度快得倒是很像一个孩子。
莉帕臻于璞玉的规格,还有老练的经验。这两者合在一起使她成为了一个熟练的魔法使。
“在这片暗夜之中,一切认识都任我摆布!只要在这里,我就永远不败!今天,我要将所有人全部扫净!除了诺文之外的『舞斗大会』的参赛者,全都由我来打倒!!”
将诺文在决赛中的对手打倒——莉帕一开始就做好这份觉悟了吧。她有战胜任何『舞斗大会』选手的自信。
所以才有那等余裕。
喊出最后的宣言,莉帕就潜进黑暗中消失了。
一瞬的静寂过后,我察觉到背后的杀意,于是挥出『新月琉璃制直剑』。
刺耳的金属音高鸣。
从黑暗中伸出了一把大镰刀,但周围的黑暗是如此深厚,以至于我无法看清莉帕的身姿。
“啧,你身上还缠着次元魔法啊,大哥哥。那样的话我就在那些魔力耗尽之前陪你玩玩!”
虽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黑暗中却传来莉帕的声音。
“拉丝缇娅拉,斯诺!敌人来了!”
“——鲜血魔法『威尔·琉克』,神圣魔法『Light』!”
“——振动魔法『Vibration』!”
我的提醒是多余的,她们对各自信赖魔法的咏唱已经结束了。
然而莉帕却对此报以讥哂:
“呵呵呵!两位都使用了了不得的魔法啊。不光剑法高超、连魔法也精通什么的,太犯规了吧。但是没用的!本身就是魔法的我要比大哥哥更擅长操纵这个魔法!——『深渊次元的真夜(The Riverine Tonight)』!!”
既然莉帕能够使用作为『次元之冬』亚种的『次元之夜』,那么能使用这个魔法也不为怪。莉帕将类似于『过密次元的真冬』的魔法,以比我使用时大数倍的范围施展了出来。
“对于大哥哥来说这是个有时间限制的魔法,但是我来用的话就没有那个限制了!!”
跟只能维持几秒的我不一样,莉帕要持续使用这个魔法非常轻松。
接着她便利用这充足的时间,对斯诺等人的魔法进行干涉。
暗魔力干扰了两人构筑的魔法,将之驱散了。
鲜血魔法『威尔·琉克』、神圣魔法『Light』、振动魔法『Vibration』,三个魔法全部化为乌有。
“什、我的『鲜血魔法』和『神圣魔法』居然被!”
“抱歉啦,拉丝缇娅拉姐姐!这次就请你们摒弃那些犯规的手段跟我战斗吧!就像诺文那样只凭借一把剑、在这片黑暗中、和我战斗哦!!”
莉帕很讲究地回应了拉丝缇娅拉的悲鸣——但她攻击的目标却另有他人。
耳边响起一道跟刚才如出一辙的清脆声响。
“呜哇!真硬啊,斯诺姐姐!你那龙鳞连我的镰刀都能弹开吗!不过这边可还有能够焚烧世界的力量在哦!拜托你了,玛利亚姐姐!”
莉帕接下来的目标是斯诺。
话音落毕,黑暗中亮起唯一一个被允许存在的光源。
“『燃炽吧闪炎』,『衔尾之蛇,以彼纤纤,吞天噬地』。——『炽天之纤炎』。”
火柱奔流而来,在漆黑的世界中划过一道辉耀的白线。
这是我曾见识过的魔法。

玛利亚使用了跟阿尔缇一样的火炎魔法,锐利的火焰切断了黑暗,如同切断了空间一样驰来。

“咕,好快!——不过!!”
斯诺呻吟道。
听这话就能明白斯诺没有被直击。
想必是因为火焰攻击在黑暗中太显眼了吧。
“拉丝缇娅拉!在你掌握的魔法中有破局之法吗!?”
“从刚才开始我就在尝试了,但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的!”
虽然拜托了能使用魔法点亮光芒的拉丝缇娅拉,但她的回答并不尽如人意。
“呵呵,能防御的了我的魔法的只有高位的次元魔法使而已!但大哥哥的魔力现在所剩无几了对吧!?所以我才说让你明天再干嘛!!”
“拖到明天的话,你一定会掳走斯诺和玛利亚的吧!反正!”
“那是当然啦!我想想哦~,应该会把‘希望我把她们还给你的话,就在『舞斗大会』的决赛期间,来到黯淡之龙所在的废弃城堡’之类的手信送给你吧!”
“我想就是!”
拜我和莉帕至今为止都被『联结』在一起所赐,已经到了能够以心传心的水准。
加上我们此刻都在高涨的感情的驱使下互搏,以至于彼此的意图以令人光火的水平暴露给了对方。
莉帕一边放话一边调转兵锋向我袭来。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剑挡下了她的镰刀。接着,我和莉帕的武器不断交错,互相叫道:
“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大哥哥!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不是吗?我来让你一直睡到『舞斗大会』结束好了!”
“劳你费心了但是我不要!交给你的话我估计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但是,你的魔力现在也快要枯竭了吧?没有了次元魔法你要怎么防御我的攻击?大哥哥你既没有拉丝缇娅拉姐姐那样的规格,也没有斯诺姐姐那么耐打,你要怎么办!?”
“那个啊——!”
“你看,你的魔力渐渐耗光了——!”
越是交手,我的魔力失去的越多。
在同拉丝缇娅拉的战斗之后恢复的杯水车薪的魔力这一次终于在真正的意义上枯竭。
以最低限度展开的次元魔法被迫解除。
在黑暗中,我被夺去了触感和视觉。
就·好·像·阖·死·了·双·眼·一·样,视野一片漆黑——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回想起了几天前的事。
在去迷宫修行的时候,诺文跟我说过,他说我“身与心不一致”。
就因为身心不一致,我才无法习得他的奥义。
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取回了记忆,身与心已经是二而一的关系。
所以我现在明白了,非常明白。
我已经领会了阿雷亚斯流的奥义、技能『感应』真正的法门——
“——办法的话,诺文已经教给我了!!”
我大喊着回答莉帕的质问。
一如我所言,技能成功发动了。
诺文所说的不错,我已经达成了所有的条件。我拥有足够的观察能力和模仿能力,唯一不足的就是身心不一致。
帕林库洛的『手环』为我提供了习得的契机。在我暴走的时候,我确实使用了技能『感应』。不依靠次元魔法,绞尽全力的结果,就是『咒术』使用了技能『感应』。(译注:详见第五卷第四章“上有光之箭雨,下有岩石冲袭…………在第六感的引导下,涡波在这样的阵势中甚至连擦伤都没受”)
我还记得那时的感觉。
只要身体施展过一次,剩下的都简单了,只要将之重现就行。
关键在于不依靠身体的五感,而是依靠心去感受这个世界。
这恐怕是异世界特有的感觉吧。
它是感受充斥于异世界的魔力的流向——也就是感知这个『异世界的理』的力量。
这就是技能『感应』的本质。
在这深邃的黑暗中,我合上双眼,解除了所有的魔法。
只要有技能『感应』就足够了。
不依靠魔法,而是依靠自己的身体去感受这个世界。
通过把握魔力的『流向』,进而掌握它作用的生物的行动。
于是莉帕挥来的凶恶镰刀的轨迹便被『感应』清晰地捕捉。
我成功地在毫厘之间避开了这一击。
连击杂沓而至,但所有的攻击都被我回避、回避、持续回避掉了。
“诶,诶——!?”
对我次元魔法的解除,莉帕当然有所把握。
然而看到我在黑暗中毫无迷茫和胆怯,反而行动更加流畅,她极为震惊。
“这、这样子,简直就是——!”
正因为莉帕对诺文的了解无出其右,所以她才能明白个中理由。
作为回应,我微微一笑。
“就跟以诺文为对手一样!大哥哥,难道说——!!”
我嘴唇轻启,将自己踏入了与诺文相同的领域的事实示予莉帕。
这令她大为光火:
“咕——!那么,玛利亚姐姐!用你的火焰封住大哥哥的行动!”
她对待在后方的玛利亚做出指示。
莉帕的攻击已经不具威胁了,但玛利亚的威胁还在。
可这也不成问题,我有自信能说服玛利亚。
在那一天,我做出了崭新的决意。
在那一天,玛利亚在挚友面前许下了誓言。
我们两人合力的话,一定能战胜帕林库洛『手环』的束缚。
“玛利亚!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在我的呼唤下,玛利亚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向因为状态异常而丧失了辨识能力的玛利亚持续呼喊道:
“能听到就回个话!玛利亚——!!”
对此,玛利亚有了回应。
在黑暗中,为了探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的主人,她呼唤道:
“哥、哥哥……?”
“不对!我不是你哥哥!好好想想我的名字是什么!然后把那个名字说出来!玛利亚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吗!?”
“……哥哥的、名字?”
我诉诸的是那一天的记忆。
哪怕不能想起一切也无妨,只要找回那一天的感情就够了。
“哥、不是哥哥……?那么、是什么……?名字……『基督』?不对,我知道的……我知道哥哥真正的名字。感觉能想到却又想不到的名字……但是,如果认同了这一点的话……!”
玛利亚在颤抖。
跟我那时候一样,从虚伪的世界中脱身就意味着要否定如今的幸福。
要否定那种幸福不是修为浅薄之人做得到的。
“好痛……头好痛……!骗人、那种事不是真的……!。”
虽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但玛利亚还差一步。
“玛利亚!那天我对你讲明了自己的一切!你听过那些之后说自己愿意相信我!所以我也相信玛利亚!如果你在这里放弃,那么你当时对阿尔缇所说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那样真的好吗!?”
“阿、阿尔缇……我的、『挚友』……?”
紧接着,我又诉诸于曾经的宿敌:
“阿尔缇!你说过的吧,你说你‘会一直看着’!你在最后跟玛利亚一样了不是吗!?那么你对这个状况又作何感想!?比任何人都了解玛利亚心情的你,难道要放着被虚伪的记忆迷惑的她不管吗!?你觉得玛利亚真正的愿望是这种东西吗!?”
“唔、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利亚恸哭起来。
业火从她的身体中泻出,化成一道不断膨胀的火柱。
拜火焰带来的光芒所赐,我似乎看到了玛利亚的泪水。
这是黑暗中唯一一缕光耀之火。玛利亚一边抱着剧痛不已的脑袋,一边在火焰中瞪向莉帕。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她曾经的决意已经重燃。
“我已经……不会再搞错了……!我不会被任何人迷惑……!莉帕,你是不是在骗我……!?”
听到她的质问,莉帕中止了同我的交手,回往玛利亚身边,但却因为玛利亚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焰而无法过于接近。
“好烫!为什么!?『火之理的盗窃者』在拒绝『暗之理』!?这、这种事我可没听说过!”
莉帕焦急地将暗魔力送往玛利亚那边,无奈所有魔力都被火焰烧尽,只好尝试进行说服:
“玛利亚姐姐,别被骗了!在那边的大哥哥就是玛利亚姐姐的哥哥!你不是千真万确地拥有关于哥哥的记忆吗!”
在莉帕的劝说下,玛利亚转而意识到了记忆的问题。
“记忆……?有的。孩童时期的记忆……跟『哥哥』一起玩耍的记忆,父亲和母亲的记忆,家人的记忆都是有的……!有好多好多!!”
“对的对的!那份记忆是假的吗!?明明拥有那份记忆,你却要去怀疑它吗?”
“这是一份令人幸福的记忆。我知道自己确实有这样一份幸福的记忆。但是,这种记忆……——”
然而这只能起到反效果。
“——我·能·有·家·人·的·记·忆·反·而·是·怪·事。”
在炼狱之火中,玛利亚露出了十分凄惨的笑容。
舍弃这份记忆会带来的痛苦并不亚于死亡。但是玛利亚的表情昭示着她已经做好了舍弃它的觉悟。
玛利亚微笑中蕴藏的魄力令连老练的莉帕也感到胆怯。
“……什、什么?有记忆、反而奇怪?”
莉帕不明白玛利亚此言何意。
“为了以防万一而没有消除我火炎魔法的经验是你们的失算呢。我的火炎魔法是以过去为燃料的魔法。因为这个原因,我失去了家人所有的记忆。因为我有火炎魔法的经验所以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所以说,我有家人的记忆反而不对劲……”
“所、所以说,那种事我根本没听说过……!”
“我确实失去了记忆!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理由被植入新的记忆!谎言不会拯救任何人,这一点我可谓刻骨铭心!只有这一点我敢断言!!没错,我不会再搞错了!!”
即使失去了记忆,自己应当信奉的道路——『自己真正的愿望』仍然烙印在了玛利亚的身体中。
不管感情和记忆遭受怎样的摆弄,在人内心深处燃烧的火焰都不会灭。
玛利亚用切身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
莉帕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大事不妙,于是加强了输送魔力的力度。
“这样的话!就用『手环』进一步扭曲你的意志——”
“请便。这个感觉,我已经习惯了。”
面对紧随而来的记忆改窜和感情修改,玛利亚仅仅报以一句不屑的“早已习惯”,接着她咏唱道:
“——『随彼纤纤,逡巡蹒跚,如梦似幻』——!”
构筑起更加强大的火炎魔法。
因为我过去曾模仿过所以很清楚,这个魔法的『代价』极大。
那是燃烧自己的过去才能发动的魔法。
“只要把这份虚假的记忆烧个一干二净,就不会再被你迷惑了!我所留在心中的只剩下一件事!既不是『基督』也不是『主人』,我剩下的就只有相信『涡波先生』这一份誓言!只要这份誓言还在,我就能活下去!!”
玛利亚对自己的意志被人肆意玩弄一事感到了愤怒。
在这份感情的驱使下她的咏唱完成了。虽然是燃烧过去的咏唱,但是这一次并无害处。
“——『将我一饮而尽』!『世界炎蛇』!!
一只凶恶的炎蛇应声盘卷于玛利亚的左肩。
玛利亚将左手朝莉帕所在的方向挥下,喊出自己的答案:
“『哥哥』什么的,根本就没有那样理想的存在!没有啊!!”
玛利亚左臂的火焰烧得极其旺盛。
肩膀以下的衣袖被烧成灰烬,手臂的肌肤也被烧焦——火焰将『手环』熔解了。
插图2

接着,炎蛇的势头没有丝毫削弱,在黑暗中继续突进。
它一边将火焰播撒于训练场的各处,一边凶猛地扑向莉帕。
莉帕试图将身影浸入黑暗中躲避——但火焰的光辉却撕裂了黑暗。
看着玛利亚的魔法,我对莉帕发表胜利的宣言:
“怎么样,莉帕……玛利亚就像我说的一样吧?”
莉帕从黑暗中现出身影,虽然勉强避开了攻击,但炎蛇的余波仍然烧到了她的右手。
“咕、呜啊!”
玛利亚的火炎魔法威力惊人,能够从存在本身开始焚烧作为魔法的莉帕的身体。莉帕现在明明被我看在眼中,但火焰却仍然没有消失。
我利用火焰的照明接近玛利亚。
“玛利亚!”
“涡波先生!”
玛利亚也朝我跑来。
如此一来,我和玛利亚两个人终于在真正的意义上汇合了。
虽然只是自圣诞祭之后的短暂别离,但重逢却让人感觉隔了几年之久。
“全部……全部都是一场梦啊……”
“是啊,是一场梦……”
“我的哥哥……不,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我已经连回忆他们都做不到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混淆自己重要的家人!虚伪的记忆什么的我最讨厌了!这一次一定要向前进,我已经这样跟挚友(阿尔缇)约好了!用我这双眼睛发过誓了——!!”
玛利亚说出自己对阿尔缇许下的誓言,接着她的身体像阿尔缇一样喷出了大量的火焰。
火焰像无数的蝴蝶,点亮了整个训练场。
莉帕所营造的这个黑暗的空间渐渐被火焰照亮,连拉丝缇娅拉和斯诺的位置都能用肉眼捕捉到了。
“——『Firefly·阳炎』。这样就能看清楚了。”
不光是我们,玛利亚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她的双眼只是义眼,但可以利用火焰收集周围的信息。
“可是,比起重逢的喜悦,现在还有莉帕的事情要处理啊。请放心。就算她藏到天涯海角,我·们的火焰也会把她揪出来。”
玛利亚集中精神,开始构筑其它的火炎魔法。
当然了,黑暗在她毫无防备的身后聚集,一柄大镰刀从中杀出。
我立即用剑挡开了镰刀的攻击。
“啊啊真是的!大哥哥,你真碍事!!”
“玛利亚是信赖着我才专心构筑魔法的!你别想伤她分毫!!”
我在黑暗中一边与莉帕斗嘴一边持续迎击。
但我不敢断言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始终保玛利亚万无一失,于是为了安全起见而对拉丝缇娅拉下达指示:
“拉丝缇娅拉,你来这边!就像最初那样保护着玛利亚战斗!”
“最初!?”
“我们去迷宫那时候那个!”
“啊!那个啊!这一次用公主抱可以吗!”
“这种事你去问玛利亚本人!!”
拉丝缇娅拉在火光的指示下跑到玛利亚身边。
“——『落日天炎』!有劳你了,拉丝缇娅拉小姐。等之后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有很多事要跟你道歉。”
玛利亚将火球掷入空中,朝拉丝缇娅拉伸出双手。
“哦,哦~!玛利亚对我的态度变得好亲密!”
拉丝缇娅拉开心地抱起玛利亚跑了起来。
莉帕藏身的黑暗试图追击,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拉丝缇娅拉的速度太快了,因为玛利亚制造的光而被削弱的黑暗速度远不及她。
借这个机会,斯诺提着大剑冲向这被削弱的暗之集合全力挥出一击。
“——『Impulse Break』!!”
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响。
是斯诺的大剑和莉帕的大镰刀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正面吃下了斯诺连人带惯性劈下的一剑,黑暗因为冲击和振动被整个掀飞了,于是莉帕褪下黑暗的外衣现出了身影。
因为被人目击,莉帕失去了实体,斯诺的大剑由是垂落地面。
“——咕!!好不容易凝聚的魔力被!!”
莉帕立刻拉开跟斯诺之间的距离,着手重新聚集黑暗。
接着,她用黑暗包裹住侵蚀自己领域的火焰,打算将之消除。然而黑暗却反过来被火焰焚烧殆尽。
“无法干涉『火之理的盗窃者』的魔法……!?因为魔法的层次差太多了……!?”
莉帕感到了绝望。
丧失了最强的魔法使的自负,同时黑暗也在成比例地被削弱。
在拉丝缇娅拉的保护下,玛利亚正一个接一个地生成火球。
而为了保护她们,我和斯诺又作为前卫包夹莉帕。
这样一来,我们的阵型可谓坚如磐石。
我以剑指向莉帕,劝她投降:
“莉帕,你已经丧失了视野上的优势,在此之上,还是四对一的局面。你死心吧……!”
“死心……?如果此时的立场互换,大哥哥你难道会死心吗?我的想法跟大哥哥一样!就算战至最后也拒不投降!!”
“那么,这就要结束了。——只要我有诺文的技能在身,莉帕就赢不了我!”
“谁说的!只要打倒了大哥哥,就还有胜算!就因为大哥哥明明是最弱的却是队伍的中心,所以我还有胜算!!”
“要是那么想的话就放马过来!莉帕!!”
“大哥哥!!”
莉帕聚集起残留在训练场上的所有黑暗,孤注一掷。
我则只用手中这把剑予以迎击。
这样就够了。诺文从来都是这样,无论何时都只用一把剑战斗。
黑暗率先将我笼罩起来,封锁了我的视野,让我看丢莉帕的身影。接着理所当然的,莉帕的攻击自背后袭来。
对此,我就像诺文一样,首先俯身躲过攻击,然后用他的剑技反制。
莉帕将镰刀一横用刀柄接下了我的反击。对方也有和诺文战斗的经验,对此也是惯于应付。她没有动摇,立马又消失在黑暗中。
莉帕用镰刀反复奇袭。
我则回以诺文那媲美神技的剑术。
——在黑暗中,剑与镰刀无数次交错。
金属与金属互相碰撞,白色的火花迸裂不止,几十回合之后,胜败尘埃落定。
由简单的公式,导出了简单的答案。
就凭莉帕是赢不了诺文的。
仅此而已。
——是莉帕输了。
我的剑毫不留情地砍断了莉帕的右脚。
失去了右脚的莉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接着,我闭着眼睛用剑刺穿倒地的莉帕的左脚——把她钉在地上。
“——魔法『Ice』。”
决杀是经由剑身传导的冰结魔法。
这种基础魔法,依靠战斗中自然恢复的魔力就能使用。
我用对战缇达那时的要领,将虚实无常的莉帕固定化。
做完这些之后,我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莉帕已是遍体鳞伤。
她已经彻底动弹不得。
“可恶……太卑鄙了啊,大哥哥……”
莉帕哭着回瞪我抱怨道。
这也是她承认了自己败北的瞬间。
也是我这一次成功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帮助了玛利亚的瞬间。站在训练场的中央,有感于自己又在这场『试练』中前进了一步,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

『舞斗大会』的番外战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莉帕失去了右脚,左脚被剑和冰钉在了地面上,右臂也被玛利亚的火焰烧焦。更进一步的,拉丝缇娅拉用神圣魔法封住了她的行动,左臂也被我用冰结魔法封冻。
虽然她被砍断的左脚在魔力的作用下渐渐复原,但她的状态还是相当凄惨。
“是我赢了,莉帕。要是你还不肯认输的话,就让玛利亚再好好招呼招呼你。”
“那还是饶了我吧……我没法应付那个火,会被烧死的……”
莉帕老老实实地停止了抵抗。
应该是明白败局无法逆转了吧。
我握着剑屈身坐到她身旁。
这样一来,今天的战斗就算是全部结束了,想到这儿,身体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坐下之后,莉帕跟我搭话道:
“……一千年前,在最后一天的夜里,我也是这样和诺文一起度过的。”
很唐突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聆听:
“诺文他明明拥有能杀死我的力量……但看到我的样子后却收住了手中的剑……他很温柔……诺文他是陪我一直玩耍到最后一刻的,我的第一个朋友……”
莉帕只是独白。
也许她并不想得到什么回答,只是希望我能知道这件事而已。
“『慕影死神』想要和诺文永远一起玩下去……所以,我希望能够守护诺文……”
这就是莉帕的愿望。
听毕,我也向她传达自己的决意:
“莉帕,即使如此我也要为了完成跟诺文的约定而去他身边。我希望诺文能够幸福。——因为我喜欢诺文这个人。”
“我也最喜欢诺文了啊。我也想要他幸福啊……但是,那也就意味着诺文会死啊……!只有这个……只有诺文会死这一点我不要啊……”
看到我即便听到她的愿望也没有改变心意,莉帕失声痛哭。
“抱歉,莉帕。我的回答不会变,所有人都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活下去。……但是,现在的诺文却不一样。他不停地追逐着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梦想,混淆了自己的愿望。对此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种事情未必啊……!诺文混淆了自己的愿望什么的,还不清楚吧……!”
“我觉得就是这样了。『英雄』也好『最强』也罢,我都不觉得是诺文的愿望……无论如何也不对……”
我也曾入手与之类似的『荣光』。
但是那东西除了折磨我之外百无一用。
而斯诺也曾将与之相近的『荣光』握在手中。
但是那东西却只将斯诺推进了绝望的深渊。
我无法在知晓这些之后对诺文不管不顾。
“可是!就算搞错了,或许诺文也能接受!维持着不消失的状态而得到幸福,这也是可能的!那样不行吗!?”
我摇摇头否定了不肯罢休的莉帕。
“我说,莉帕,回想一下我的话。”
“大哥哥的话……?”
莉帕肯定是晓得那句话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不许摆弄人的命运’,我一直在心底嘶吼着……”
“……嗯,喊得挺吵人的那个。……还喊着‘不能容许谎言’什么的来着。”
“对啊,在那之后的是‘不要混淆——”
“——自己的愿望’,对吧……”
莉帕接下了话把。
重复着这些台词,莉帕的语气越来越孱弱。
“那样的话,我的愿望又该如何是好呢……?”
“即使会让诺文感到痛苦,遭受不幸,你也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吗……?那样虚假的生活,即便延续,也只会让两个人承受痛苦,没有人会得到幸福。即便将答案延后,总有一天也绝对会崩坏的。”
人如果欺骗自己,那么其中的破绽总有一天会招致破灭。
经验教会了我这一点。
莉帕听了我的话后不发一语。正因为她是在我的感情的影响下成长的,所以才比任何人都更能与我共鸣。
“诺文希望自己能实现『留恋』消失。缇达和阿尔缇一直都是如此。我觉得守护者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我拿过去的守护者们举例,劝说莉帕放弃。
“那种事我知道的……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能接受啊……”
莉帕望向天空。仿佛是为了抑制积攒的泪水,她十分专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我也一样。
就像讨伐飞龙的那天夜里一样。两个人望向了同一片星空,可彼此的想法却有如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因而有些困惑。莉帕似乎也一样,她看到我已经失去战意,讪讪笑道:
“……呵呵。太嫩了啊,大哥哥。明明现在把我杀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说什么傻话呢。要是我杀了你,反过来诺文就要跟我拼命了不是。”
“要是不那么做的话,我是不会放弃的哦。这种程度的觉悟我还是有的。”
“唉……你啊,真是个难搞的丫头……”
“是啊。就跟大哥哥一样……”
没错,我跟莉帕很像。
她这副模样简直让我有种她是我女儿的错觉。
“我不会再劝你什么了。接下来就交给诺文吧。明天决赛的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去,然后在那里给一切做个了结吧。”
“也是啊……我要翻盘的话也只能那样了呢……除了恳求诺文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我要求他不要消失……真心诚意地……”
莉帕说要认真地恳求诺文。
但那肯定是无法实现的愿望。正因为莉帕知道无法实现,所以才没有选择那么做,而是选择了与我战斗。
以此为结,我们的谈话结束了。
见此,拉丝缇娅拉收起剑来同我搭话:
“怎么?对莉帕酱的说服失败了?涡波你可是跟我保证了会说服在场所有人的哦……”
“抱歉。看来只有莉帕说服不了。”
“……这样啊。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我看这似乎跟预想中有不少出入来着。”
“对莉帕的说服就交给诺文了。所以,大家就这样看着莉帕,接着在明天的决赛中把她带过去。那样『舞斗大会』就结束了。”
“咦?你真的要把莉帕带过去?不危险吗?万一变成二对一怎么办。”
“没事。要是变成那样的话,反过来就是我和诺文二对一打败莉帕了。我清楚诺文想要跟我一对一对决。因为除了诺文之外没人能说服莉帕了啊,所以我只能带她过去。”
“奇怪的信赖……算了,我不会阻止你就是……”
拉丝缇娅拉虽然非难了几句,但是表现得又有点羡慕。
决赛这一出彩的舞台固然是她感到羡慕的一个原因,但她似乎更羡慕我们之间的这种奇妙的牵绊。
“不过呢,涡波,作为交换——”
“嗯,我知道,拉丝缇娅拉你们就待在决赛的观众席上看着吧。”
“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们就会介入哦。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惯着你的。”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
插图3

满腹狐疑的拉丝缇娅拉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
脸与脸、眼睛与眼睛都过于接近,这让我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
我明白原因何在。这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感情在之前被·退·还·了·回·来。
但这对如今而言不是必要的感情。我试着抑制内心的悸动,用认真的眼神回看拉丝缇娅拉的眼睛,告诉她我是认真的。
拉丝缇娅拉无奈地叹了口气,退了两步跟玛利亚聊起来。
“唉。嗯~,玛利亚酱。感觉麻烦要继续下去的样子。我去把其他同伴叫过来,你帮忙看住涡波和莉帕哦。”
“啊,好的。交给我了。”
“要是莉帕酱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就给她烧个半死就是。啊,斯诺也好好看着他俩哦?”
被叫到的斯诺摆正姿势尊敬地回答道:
“谨遵旨意!拉丝缇娅拉大人!!”
“斯诺……关于你那奇怪的敬语,之后我得找你好好谈一谈呢……”
留下这番话后,拉丝缇娅拉就离开了。
就这样,我们被留在了训练场中。
莉帕用累得虚脱的表情继续看着夜空,斯诺则遵照拉丝缇娅拉的指示看着莉帕,玛利亚则做好了随时跳一脸火炎魔法的准备。
曾几何时,这三个人都住在『同一间房檐下(史诗探索者)』。
眼前的状况不禁让我回想起了那曾经的每一天。这三个人曾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织过围巾。但如今却可谓时移世易,恐怕三人间的氛围再也不复当初了吧。
当然了,我倒也不是有重回过去的意思。但我觉得也没有就把过去的一切都舍弃的必要。我回忆着曾经的过往,想起了曾共同做过的一个小小约定。
稍加考虑后,我同斯诺搭话。
“我说,斯诺。”
“嗯?怎么了?”
“现在挺闲的,你能去把编织道具给我拿过来吗?就是之前拿来织围巾的那个。”
我想着时间有不少,就拜托起她来。
“嗯,诶?你、你在说什么,涡波?”
“那个,我想着要编个围巾来着?”
“那个……你脑子被驴踢了?你明天可是要跟诺文·阿雷亚斯战斗的啊。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对。不如说,赶紧给我睡觉。反正莉帕也动弹不得了。”
“拉丝缇娅拉回来之后我就会睡了啦。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约定……拜托你了。”
“约定?”
“对对,约定。既然想起来了,那不做可不行啊……”
总之我就是不肯死心地拜托着斯诺。
“呵呵。”
在斯诺和玛利亚都一脸茫然的时候,只有莉帕报以苦笑。
看来只有莉帕还记得那个口头约定。
在这之后,等拉丝缇娅拉她们都回来了,斯诺才勉勉强强地带来了编织道具。我发挥自己多余的特长,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一个作品。
看到织好的围巾,莉帕笑了,我也一样。
在围巾面前我们不再有之前的纠葛。
到头来,我并没有说服莉帕。但我所做的也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在跟莉帕相视一笑的如今,即使不用『联结』,我也能稍稍察觉到她的心情。
至少还是做到了互相理解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正因如此,莉帕才肯老老实实地待着。
她接受了跟我一起参加决赛的事实。
说到底,拥有同一位挚友的我和莉帕,在深层心理上还是抱有一样的想法的吧。
就这样,我和莉帕一同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一天真的很漫长,但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敌人了。
我有值得信赖的同伴们在守护我,可以安心入眠。
在『舞斗大会』开办之后,我到这时才终于能睡个安稳觉。这是决赛到来之前最后的休息。
接下来就只剩诺文了。
只剩下既是我剑术的师父,又是我挚友的守护者。
只要再帮到他,那么我在劳拉维亚所有的战斗就结束了。
但这注定不会是一件易事。
诺文·阿雷亚斯是最强的剑士,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要取得胜利,就必须理解他的一切,再予以超越。
为此,我一边沉入梦乡,一边回忆。
回忆与诺文修行、与他一同度过的时光。
如果不是我会错意,我和诺文就是朋友,是以挚友相称的关系。
正因如此,我必须要胜过他。我要胜过他,然后帮助他。
为此,我合上眼睛,持续回忆。
回忆我所了解的,名为诺文的青年的、他活于世上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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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4 06:10 编辑

第二章 梦的始点



我最为久远的记忆——那是一栋明明没有什么人住,但偏偏很宽敞的宅邸。
不仅环境阴暗、满是尘埃,天花板的角落还结着蜘蛛网。在走廊迈步时地板吱呀作响的声音,总是会让你担心会不会一脚踩漏。
味道也相当糟糕,野兽的气味很重,简直不像人住的场所。
房子的背光处长满了苔藓,有的墙壁还掉泥露砖。
一栋算不上可以让人居住的宅邸——那里就是我人生的原点。
在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住在那栋宅邸中了。不知为何,我手中握着一柄跟身高差不多的直剑,我每天就拖着那柄直剑,在宅邸里走来走去。
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漫步呢。其中的理由我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也不记得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历程,才让我抵达了那个地方。
记忆中的所有一切都模糊不清。
能想起来的东西真的不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能够确信。
这栋宅邸才是我的『家』。
住在宅邸中的少年诺文·阿雷亚斯——我在『阿雷亚斯家』中握着『剑』。
我日复一日地使用那把『剑』进行修练。因为我被告知,出身于阿雷亚斯家之人必须要学习剑术。
究竟是谁告诉我这点的呢……我记得好像是母亲来着。
我遵守家训,在身体还没长成的时候就每天都在挥剑了。
少年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深夜为至,都片刻不休地在挥剑。
不论是下雨也好,刮起狂风也好,都在挥剑。
无论是骄阳似火,还是寒风刺骨,都在挥剑。
发烧的日子、受寒的日子、无论是怎样的日子,都在挥剑。
一直一个人、持续不停地挥剑。剑就是自己的全部。
只要走下山,应该就会有与我同龄的孩子在。我知道建在山下的宅邸要比这栋寂寞冷清的宅邸精致的多。
并且我也知道,山下的宅邸也和这里一样同属于阿雷亚斯家。
我还知道,自己并不被允许与在山下的宅邸中玩耍的孩子们见面。而对阿雷亚斯家的这份命令,我一直以为应该恪守。
我没有任何怨言,一心只为了实现阿雷亚斯家的夙愿、成为『最强的剑士』而努力。
因为我觉得,只要自己作为一名剑士出人头地,得到『荣光』和『名誉』,那么总有一天就会得到认可。
那样我就能够融入为贵族的一员,堂堂正正地走进山下那些精致的宅邸,加入开心玩耍的孩子们的行列。
——这就是诺文·阿雷亚斯的始点。
…………
不知道那栋宅邸现在可还留存于世吗……?
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我明知它根本不可能还留在这世上,但心中的留恋还是促使我去遐想。
哪怕那个家并不喜欢我,但对我来说,那个家就是一切。
对于被世界拒绝,没能和任何人结下牵绊的我来说,它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诺文·阿雷亚斯所拥有的、唯有『剑』和『家名』。
就这样,少年恪守着血亲的遗言,成长为一名希冀阿雷亚斯家繁荣的青年,从来不曾背弃家训,成为了一名不使用魔法的剑士。
我自以为真的很努力了。
真亏一个被遗弃到破宅子里的孩子能变得那么强,这让我自己也很惊讶。
从始至终都只在挥剑锻炼的少年,注定要走上战场。
是因为锻炼得实在太过了吗?还是因为有才能呢?——我想二者都有吧,总之我很擅长挥剑。
我变得无论对手是人还是怪物,都能在对方有所行动之间将之斩杀。
很快我就确信了自己的强大,于是为了建功立业而在战场上东奔西走。我期待着自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成为『英雄』,于是到处斩杀敌人。
因为我觉得只要成为了『英雄』,就能得到阿雷亚斯家的赞赏……
于是我一直在杀人。
……话说回来,就属这段在战场上的记忆最暧昧不清。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吧。
无论在哪个战场,留在记忆中的都只有一片黑红色。
似永无止境的杀戮让我的脸和衣服都染满了鲜血。
不消多久,我便在战场上被冠以『死神』之名,令人闻风丧胆。
就结果而言,对自己到底出名到何种地步,我也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不过我记得自己还是得到了一定的地位的。
我记得自己曾入宫觐见,还成为了圣女大人的近卫骑士。
考虑到自己不洁的出身,这可谓是青云直上了。很了不起。
……然而,我却没有什么实感。
我曾数次解救王族的性命。曾用一击斩落了山一般巨大的龙的首级。也以一人之力将上万的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有名武将的首级,我应该也斩获了不下百个。
明明如此,我却没有成为『英雄』的实感。
我从未被人称赞说“好厉害”。
所有人都只是以抽搐的面容撂下一句“不愧是你”。
我知道的。
世人并没有称我为『英雄』,而是将我称为了『怪物』。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贵族齐聚的舞会。因为每一个人见到我,无一例外都会吓得面如纸色,匆忙撇开视线,避之唯恐不及。就好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我被一次又一次地被派赴危险的战场。
我不会拒绝这些命令。
因为我想要功绩。我真的不聪明,所以愚钝地追求着『荣光』和『名誉』。
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坚信只要建立足够的功绩,那么总有一天,我会得到认同、会得到赞赏、会得到报偿。
我坚信着这一点,一个人不停地战斗着。
……一直是一个人。
无论何时,我身边都只有尸体。
没有任何敌人能够战胜我,而只能成为剑下亡魂。发誓一同战斗的同僚均无法在我的战场上活到最后。而我想要守护的人则一个不落地被绑做人质没了命。
是啊,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因为我,大家都死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与诺文·阿雷亚斯扯上关系就会死的传闻不胫而走。
也难怪不管我立下多大的功勋都得不到任何掌声,也难怪我在得到赞赏之前就要被派赴下一个战场。无论敌我,肯定都希望看到我的死吧。
贵族们看我时那充满恐惧的眼神,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我一直都在最危险的战场上筑就尸山,而后浑身是血地站在上面形单影只。甚至有友军在看到我那样的姿态后发了狂,向我袭击了过来。
那是我永远也忘不掉的……是我第一次下手杀害了友军……
无论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只将我看作怪物对待。
没有什么尊敬,有的只是恐惧。
没有什么赞赏,有的只是鄙弃。
到头来,我究竟有没有作为一个出色的贵族得到认可呢……
我有没有融入他们的圈子里呢……这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至此为止,都是我生前的故事。
在那之后,我真正成为了一个怪物。
成为了一个眼中只有『荣光』和『名誉』,一味地斩杀敌人的怪物。
出没于千年前的战争中的『死神』诺文·阿雷亚斯很强。
强大到堪称举世无双。
如同来无影去无踪的雾霭一样出现在敌军中央,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斩落全员的首级。
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战术,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厄罢了。
为了讨伐南军的『死神』,当时的北军打出了最强的一张牌。
被唤作『始祖』的传说级魔法使负责处理我的威胁。
当然了,『始祖』不可能会愚蠢到要与作为剑士的我面对面交锋。
他的选择是创造出一个只为了杀死我而存在的『魔法』当做刺客。
那个魔法的名字叫『慕影死神』。
她是『始祖』的最高杰作,是和我一样特化了杀人性能的存在。
再进一步来说,『慕影死神』拥有少女的形态。
她具备知性,有自己的意志。
说实话,我真不觉得她和一般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那个孩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样说道——
“呵、呵呵!和我一起玩玩吧,诺文!!”
她向我发来了一同玩耍的邀请。
少女看着我,天真地笑了。
她从来不曾对我撇开视线。
她的眼眸从来不曾被恐惧支配。
令我惊讶的是,她与我战斗、活了下来,然后反复再三地向我挑战。
“诶!?诺文,刚才那都杀不了你吗!?你难道背后长眼睛了!?”
少女每每对我的剑术感到惊讶,天真地吵闹个不停。
自这之后发生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了。正是拜她所赐,我的记忆不再全是黑红色的。
这让我很高兴,就好像自己生活的世界焕然一新。
“好、好厉害!诺文!居然能挡住我的镰刀,这还是第一次啊!!”
莉帕给了我赞赏。
在她的话中蕴含着实实在在的敬意。
在这之上,她还像朋友一样放得开。
“呵呵呵!好强啊!真不愧是我的宿敌!!”
越是与莉帕交流,越是与她战斗,我的心就越雀跃,冰冷的躯体也有了热度。后背颤抖着,如一潭死水的脸上有了笑容。
从这之中是无法寻获『荣光』和『名誉』的。
但或许是出于同为播撒死亡的怪物的亲切感,我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杀了她。
战斗的中途,我开始手下留情。
尽管我试着问她能否和平共处,但她却坚持表示自己有杀死我的使命。
我于是意识到——这样的厮杀正是『慕影死神』的生存方式,也是她交流的手段,既然这样,那我奉陪便是。
不分胜负的战斗一直延续,莉帕废寝忘食地挑战着我。
不过,要说厮杀才是生存方式的话,我何尝不是如此,剑亦是我用以交流的手段。
说来惭愧,我们就像朋友一起欢畅地玩耍一样,每天都在厮杀。但唯有在那时,我才能忘记自己是阿雷亚斯家的一员。
这让我感到非常轻松。
将责任等诸多事情忘诸脑后,单纯像一个少年那样,与面前的少女玩耍。
这场游戏一直持续了下去。
直到世界崩坏为止,我们以厮杀为形式的玩耍一直在持续。
直至忘记了时间,被大陆吞没为止,一直、一直——

◆◆◆◆◆

“——文!诺文!”
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随着肩膀的一阵摇动,方才的梦境于是消散如烟。
总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场十分怀念的梦,但睁开眼睛之后,记忆便不是很鲜明了。我最近总是做类似的梦。
“……嗯,怎么了?”
睁开双眼,看向同我搭话的人。
面前站着一名穿着奢华披肩的青年。
他的名字是格连·沃克。
是被称为联合国『最强』的『英雄』。
虽然外表给人以窝囊软弱的印象,但他实际上是个集暗杀术之大成于一身的狠角色。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强大,但不得不承认,在人类同胞相残的战斗中,他确实拥有不负『最强』之名的力量。
格连对坐在椅子上的我报以苦笑。
“真亏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睡过去啊……诺文……”
听罢,我环顾周围。
虽然甚少有家具和装饰品,但这里是个非常宽敞的房间。只可惜,难得有如此广阔的空间,却挤满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男人,很是杀风景。所有人都剑不离手,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只要我有丝毫不轨的举动,全神贯注地进行监视的他们便会在顷刻间拔剑砍来吧。不过要对付我的话,这个人数还是太少了点……
“这种情况我早就习惯了。”
我如此回答道,接着再次合上眼睛,靠回到椅背上。
见我如此泰然自若,格连大感无语。
“哈哈……真不愧是你啊。果然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啊……”
接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怨道。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即便让格连监视我其实也无甚意义。但他会在这里也是势所必至的吧。现如今,我虽然是决赛的参赛选手,但同时亦作为怪物遭到了拘束。
而他又是在我过往的所有比赛中唯一一个与我打得难解难分的对手。『舞斗大会』的运营方不可能不委托他在决赛开始前监视我。
“意义是有的。格连在的话,我也能有个打发时间的对象。”
“我原来是拿来打发时间的吗……啊,对了,在你睡着的时候,莱纳·赫勒比勒夏因来过一趟。因为无法让你们见面,所以这边给他礼送回去了,但他看上去非常担心你啊。……说起来,你们是什么关系?”
几天前出手救下的那名少年似乎十分讲究地想要来探望我。
不过就算见不到他,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在这之前,能教他的都教了,能留给他的也都留给他了,之后就是涡波他们的问题了。
“是我剑术的第二号弟子。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他一定会变强的。”
“嘿诶~……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居然能让你指导剑术。”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教了他一点心得罢了。”
为了打发时间,我继续同格连闲聊。
然而听到我刚才的话,格连身上的氛围突然一变。
“——哪里的话,这是能让所有人都感到眼羡的殊荣。毕竟你现在可是联合国的『最强』啊。”
格连语带愠意,弦外之音是要我绝对不可以漠视这个事实。
他这番话让我有些痛心。
在『舞斗大会』的比赛中,我战胜了格连·沃克。
藉此从他手中夺走了联合国『最强』的称号。
这倒还好。
格连对此岂止是并不挂怀,他甚至从最初看到我的时候就有意让出称号了。在比赛之前,他特地来见了我一面,并表示我与这个称号更相配。
问题是战胜他之后的事。
我在联合国的待遇于一夕之间发生剧变,从一个无名的剑士跃升为了『英雄』。
说我所处的世界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首先是在结束比赛回去的路上,我被大量素未谋面的人团团围住。好不容易从中脱身后,贵族们又络绎不绝地到我的住处登门拜访,他们马不停蹄地邀请我参加在『瓦尔法拉』中央举办的舞会,在那儿详尽地打探我的经历和出身。先是从勋章和爵位的话题讲起,接着又讲到了接受这些之后的安排,甚至连我几年后的人生都设计好了。
贵族们对没有归属的我到底会跟什么人缔结良好关系,要追随哪个派阀十分介意。
虽然每个人对我都不吝溢美之词,可不知为何,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但我还是强颜欢笑,一一给予回应。作为击败了格连·沃克的选手,责任感迫使我必须拿出相应的举止和风度。
如果惯于应付这种场合的莱纳没有和我一起出席舞会的话,那我怕是难以从中脱身吧。
在他的帮助下,我设法突破了贵族的包围网,等到回去的时候,我的眼神简直已经死了。
而我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眼神正和彼时的涡波一模一样。
堪称『荣光』代名词的舞会与我想象中的有天差地别。
我所期冀的『英雄』居然是如此不堪的存在,让我欲哭无泪。
或许涡波先于我明白了这点。他应该就是和斯诺一起参加了舞会,在那时痛切地领会了这个事实,于是才开始对『英雄』感到忌讳的。
斯诺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想将『英雄』的身份强推给他人承担。
我这才知道自己一直追寻的都是虚无缥缈的幻影。
我本以为只要得到了『荣光』,那之后等待着自己的就都是好事。我本以为成为『英雄』的话,就能让所有人都幸福。我本以为成为了贵族的话,就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可是现实并没有如此甜蜜。而想要从那份『荣光』的阴翳下逃走又是不可能的。它是一旦入手便会永远纠缠在身的东西。
我不得不承认,它岂止不能带来幸福,甚至近乎于一种『诅咒』。
为了回应格连的期待,我对自己『英雄』的立场予以承认:
“嗯,是啊……我确实是联合国的『最强』。我刚才的发言有些不必要地过谦了啊。抱歉……”
突然间,我变得好想听一听涡波和斯诺的话。
我想再和大家聚一聚,就像在曾几何时的『史诗探索者』中谈笑那样好好聊一聊。我希望能和与自己走过同样道路的朋友们作一番商谈。
“……格连。我还能参加决赛吗?”
无意之间,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口。
我知道可能性不高,但还是忍不住去期待。去期待决赛开始之后,就会有能够帮助我的什么人出现——
“放心吧。就算你是怪物也没关系。以我格连·沃克的性命担保,我一定会让你参加决赛的。”
格连拍了拍胸脯,表示一切交给他。
“因为我的任性……给你添麻烦了啊。”
在与格连之后的比赛——与芬里尔·阿雷亚斯的比赛中,我公开了自己怪物的身份。我知道格连自那之后就一直在东奔西走,为我的参赛权利作保。
“那是你考虑到双方的立场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吧。是你为了阿雷亚斯家当主、『剑圣』芬里尔着想才那么做的不是吗?你希望让世人明白,他并不是败给了一个无名的剑士,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先祖对吧?想要守护家名的这种做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那并不是我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名而做的……”
在与格连之后的比赛中,我与自己的子孙芬里尔·阿雷亚斯战斗,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即便他在联合国拥有『剑圣』之名,但时代与时代之间还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在这样一个和平时代里的『剑圣』与杀伐时代中的『死神』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最大的差别——还是阿雷亚斯家本身的不同。
这个时代的阿雷亚斯家与我所了解的那个阿雷亚斯家相比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当然了,血脉的联系肯定还是有的。
可是两者无论是家训还是剑术风格都大相径庭。
虽然不无相似,但本质截然不同。我所了解的阿雷亚斯家绝没有今天这样优异。
换句话说,我想要守护的『家』,在千年后的世界里已经不复存在了。这让我深感绝望,并受到一阵恐怖的孤独感侵扰。
理所当然的,获得了胜利的我毫无守护阿雷亚斯家的想法。站在屈膝落败的芬里尔面前,沐浴着雷霆般的喝彩,那时候的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尽快逃离此地而已。
“那、那只是……只是我实在无法忍受那阵称赞罢了……并不是为了他……”
“……即便如此,芬里尔还是很感谢你。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思,就结果而言,阿雷亚斯家的名誉也得以保全。实际上,你能获准参加决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芬里尔·阿雷亚斯吗……?”
“那位老爷子的想法似乎跟我一样啊。”
看来他们两人之间有某种共鸣,格连笑着告诉我有可靠的合作者存在。
接着他的表情重归严肃,将两人的期待告知于我:
“——我们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接受了我们的『最强』与『剑圣』的称号的诺文·阿雷亚斯,能够与相川·涡波战斗。”
这份期待虽然有些沉重,但他们的愿望与我的愿望是完全一致的。
“嗯,我也一样、想和涡波战斗……”
我将自己由衷的愿望道出了口。
我想我的这份心愿应该是比任何人都真挚的吧。
“——无须担心,诺文。明天的决赛你一定会出场。涡波君也一样,他一定会来的。因为所有人都是如此希望的。”
看到我的表情,格连连忙出言砥砺。
尽管自己看不到,但我刚才展露的表情或许称得上糟糕透顶吧。
“谢谢你,格连……”
拜他所赐,我感觉轻松了些。
道过谢辞之后,我将目光投向了附近的窗户。
纯白色的窗帘在风的吹拂下摇曳,风一并拨动了我的刘海,令人心情舒畅。
比这更让人感到舒畅的,是窗外那美得无与伦比的晴空。
一面为千年后的世界的美所治愈,我一面清点自己失去的东西。
这几天的经历真的是跌宕起伏。
尽管接近了追寻已久的『英雄』,可在魂牵梦萦的『荣光』的尽头等待我的却只有绝望,还得知了曾赋予我使命的『阿雷亚斯家』已经无处可寻。
我真的倍受冲击。
但作为代替,我觉得自己渐渐接近『答案』了。
接下来只要用排除法去思考,我就能摸清自己『真正的愿望』了吧。
真的只差一步之遥了……就只差一步了啊。
只是在得到那份『答案』之前,我想见一见……想见一见莉帕、想见一见涡波。
或许这是一份奢侈的心愿,但我希望到最后能三个人一起得到『答案』,然后三个人一起笑着迎来结局。
他们两人明天会来吗……?
莉帕现在很生我的气,应该不会来了吧……
涡波既然已经取回了记忆,那我的问题就是次要的了吧……
好寂寞……
如果他们两个不来的话,我就会孤独地消失。
那实在是过于寂寞了……
要孤身一人迎来结局这种事……实在是过于没有报偿了。
所以拜托了。
莉帕……
涡波……
我等着你们。
等你们两人的到来。
肯定是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在等了吧——
从我在那栋破旧的宅邸里漫步的时候开始——
诺文·阿雷亚斯就一直在等待朋友的现身。
(译注:第二章对诺文外传的压缩和改编究竟是好是坏,还望读者移步楼下诺文外传,看过之后自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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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8 22:04 编辑


第三章『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决赛

在一片黑暗中,有声音入耳。
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摇晃感,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脸上。
虽然静心于这片黑暗之中的感觉不错,但意识还是不堪外界的干扰重新觉醒。一扫泥沼般的睡意,我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从天垂落的日光照进了眼眸。
微微挪动视线,便看到一座朴素的训练场。
看来自己正躺在训练场中央的地面上。我将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毛毯掀到一旁,挺起了身。
起床的感觉十分清爽。
一种难以言喻的爽快感在脑内扩散开来。
思考也不再沉重,感官的清晰前所未有,澄澈的思考辨析着自身的现状。
昏沉的睡意不再,令人不快的恶寒和冒汗也已经成为过去。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手足如今也如鸿毛般轻盈。仅仅是身体能够遵照大脑的指令自如地行动,就让我有一些感动。
虽然说不上是生涯最佳,但是与昨天为止的状况相比确实有云泥之别。
HP和MP已经完全回复,状态也恢复正常。『手环』已被取下,思考限制也随之而去。
——完全复活。
为了将这个事实展示给大家,我确认起周围的状况。
距离我最近的人是莉帕。
“早上好,大哥哥。虽然已经是中午了捏。”
“早上好,莉帕。”
看来把我叫醒的就是她了,莉帕挥了挥遭到冰冻的左手,向我道早。
“要开始比赛了?”
“嗯,还有一会儿就是大哥哥跟诺文的决赛了呢。”
艳阳当空,很快就要到中午了。
我记得比赛开始的时间是正午过后不久。
再怎么说都不能迟到,我立马站起了身。
接着,我为了把握除莉帕之外的状况而环顾训练场。
……结果发现气氛很奇怪。
在场的是拉丝缇娅拉、缇亚、玛利亚、斯诺还有塞拉五个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员都在用眼神彼此牵制着,令现场的氛围很凝重。
“感、感觉过了一晚上气氛变得很奇怪啊……莉帕,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睡着了所以不清楚……”
莉帕也跟我一样畏惧着这股氛围。
这时候,只有拉丝缇娅拉一个人勉强出声,催促我先行离开。
“哎、哎呀~,缇亚和玛利亚酱两个人的关系稍微有点僵……但是这倒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不用在意也行的哦。涡波你先去把『舞斗大会』的问题搞定吧。”
“诶,诶?是那么回事吗?”
这两人意料之外的不和令我吃了一惊。
然而被点名的两人却笑着回应我道: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那回事。我现在很正常。就跟往常一样。”
“没错,我也很正常。我对这家伙什么意见都没有。你不用在意。”
……根本不正常。
两人之间存在某种争执,这准没错。
因为昨天看到了玛利亚和拉丝缇娅拉冰释前嫌,我就有一点大意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拉丝缇娅拉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催促我和莉帕道:
“总而言之你们快走吧。选手提前过去准备比较好。我们很快就会追上去的。”
“不、不行……这种状态我不能离开。绝对不行。一想到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舞斗大会』结束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我就怕得不行……”
变成这种状态就绝对不能不管她们离开。在精神创伤的刺激下,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明明利用睡眠调整好了状态,可现在冷汗却流个不停。不快的恶寒也浸染全身,手足又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
看到我的样子,玛利亚和缇亚忙不迭地辩解道:
“——没、没有,真的没事。我只是稍微跟缇亚小姐吵了一架而已……说是吵架,其实就是小孩子斗嘴那种级别的……!”
“玛、玛利亚说的没错!只是稍微斗了个嘴而已!对吧,玛利亚!”
“对对对,缇亚小姐!”
玛利亚和缇亚摆出笑容握手。
虽然有点勉强,但我至少明白了她们不会发展到互相厮杀的水平。
……不、不对,以前也是因为这种大意才导致了失败。
等到比赛结束之后,劳拉维亚很可能会因为这两个人陷入一片火海。而且几率恐怕还相当高。不如说肯定会那样,肯定的,没错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大感烦恼,是否应该改变接下来的计划呢。
拉丝缇娅拉见状给了我一个脑瓜崩。
“你想太多啦。……涡波,你不用担心就这么去吧。如果有什么万一,还有我和斯诺还有塞拉酱在。你不是信任着我们的吗?”
拉丝缇娅拉一脸无语地看着担惊受怕的我。
接着,她用认真的眼神跟我说明现在跟以前状况的不同,表示一切交给她就好。
我被她表现出的可靠打动,点点头。
“明白了。就那么办吧……”
“那你们一路走好。我这边等安抚好玛利亚酱还有缇亚之后就去观众席。你们两位选手赶紧过去待机吧。”
拉丝缇娅拉这么说着催促我们离开训练场,接着开始对玛利亚和缇亚说教。看到这幅光景,我放下了心,对莉帕发出邀请。
“莉帕,我们走吧。”
“嗯,走吧走吧。可是,因为这个冰的影响我走起来很费劲啊。手的感觉基本也全废了……马上就是决赛了,能不能饶了我呀?”
“没商量。老实点吧。”
“切。”
莉帕咋了下舌,甩着炭化的右臂和冰封的左臂跟在我身后。
看来脚那边经过一晚上已经完全修复了。虽然她要是反抗会很麻烦,但我如今状态万全,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莉帕想必也冷静地认识到了自己是无法战胜掌握技能『感应』的我的。
在她的双手上裹好布料后,我们离开『史诗探索者』的据点,前往『瓦尔法拉』。
我们穿过劳拉维亚的街道,接着渡过法芙拉河,抵达了『瓦尔法拉』的船队。
途中不难听到行人的交谈。
所有人都在谈论『舞斗大会』的话题。考虑到再往前就是决赛的会场,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为免被人认出来,我边用围巾遮住脸,边听取这些会话。
走在我身旁的莉帕也一样。
年纪轻轻的冒险者二人组如此交流道:
“——终于到『舞斗大会』的决赛了啊。……哎呀,今年的『舞斗大会』阵容太牛逼了超刺激的啊。特别是南区那边。”
“是啊,那个叫诺文的家伙太牛逼了啊。那么多种子队,全都被他一个人干掉了啊?而且还基本都是无伤。”
“连那『最强』的格连·沃克还有『剑圣』芬里尔·阿雷亚斯都不是对手。事到如今,那个叫诺文的似乎已经同时是这个联合国的『最强』和『剑圣』了哦。”
这两个人正在谈论决赛选手诺文的话题。
果然,在此次『舞斗大会』中表现最亮眼的就是诺文了。跟我们不一样,他不仅跟饱负盛名的人连战,同时又非常漂亮地连胜。
听到这段对话,莉帕在一旁发出“哼哼~”的鼻音。
明明跟自己无关但是她却很得意。话虽如此,恐怕我现在也是一样的表情吧。
“但是,那个诺文似乎在比赛中宣告自己是怪物来着啊。而且还是迷宫的守护者什么的。”
“是啊,我当时就在南区观战,亲耳听到了。就是他本人公开声称的没错。但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呼,会不会只是自称啊……?”
“没吧,我看大会的管理者一脸慌张地把他逮了起来,说不定是真的。传闻中认为诺文是怪物的声音也占多数。”
“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啊……真的要让怪物取得冠军吗?”
“没有啦,正因为这样,北区的『英雄』现在正备受瞩目啊。说来名字是叫涡波来着?”
身边的莉帕闻言戳起我的脸。
感觉很冰所以快停下啊。
“就是那个天然英雄啊。我记得全名是叫相川·涡波来着。虽然没有去看北区的比赛,但是这名字挺稀奇的所以我记下来了。”
“于是,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期待着新晋的『英雄』涡波能够战胜最强的怪物啊。即使是标榜公平的大会运营方,恐怕也只有这一次是如此期望着的吧。”
“唉,也难怪吧。如果说真的是怪物的话……让他取胜就麻烦了。”
“应援方向一边倒啊。说诺文是怪物的话,就没办法坦率地给他加油了啊。联合国是以迷宫为中心的国度。被怪物杀死了同伴和家人的人有的是。在他们之间,要给怪物加油可是需要勇气的。”
随着对话的深入,身边的莉帕老实了下来。
看来她是对人们只因怪物这一立场就不公地对待诺文而感到了不满。
二人组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但作为代替,对『舞斗大会』翘首以待的声音传入了我们耳中。
大家都在议论着比赛的进程。
本次『舞斗大会』的人气之高、气氛之烈由此可见一斑。原本毫无名气的两名选手将在决赛一决胜负,这是前所未闻的事件。
“肯定是北区的涡波会赢啦。那可是我们劳拉维亚的英雄啊?”
“毕竟是出色地获得『屠龙』成就的『英雄』啊。应该不会输给南区的诺文的。”
“你问我在『英雄』和『怪物』之间支持哪个,我肯定是支持『英雄』的喽。虽然两者都年轻有力呢……”
“虽然南之剑士很了不得,但是北之『英雄』也不白给。我看过北区的比赛了,他毫无疑问比历届的优胜者都要强。”
然而纵观所有的议论,诺文几乎都被安排成了『敌人(怪物)』。
与之相对的,我则在人们的一厢情愿之下被安排为了『英雄』。
这个事实令莉帕有些伤感。
“……看来给大哥哥加油的人更多呢。”
“似乎是那样啊。”
“果然,就因为是怪物所以都白费劲了吗?”
“不,我觉得不是那样的。虽然嘴上说着怪物怪物的,但对『最强』和『剑圣』之名的敬意还是听得出来的。”
“嗯……说的也是……”
虽然我冷静地对听来的信息进行分析,但莉帕的表情还是不很明朗。
就这样听了一路擦身而过的人的交谈,我们终于要踏上规模冠绝『瓦尔法拉』的中央剧场船了。
这艘船的形式非常特别。它的入口宛如一道城门,城门周围则建有好几十个塔状建筑。跟其它的船只不同,它不是经由战舰修改而成,而是从一开始就作为剧场船建造的。
我们走进了巨型剧场船内部。
内部的构造好比大贵族的宅邸,正门之后是能够收容数千人的大厅,屋顶垂下无数奢华的吊灯。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了之前的舞会。
无视掉由此萌生的不快,我继续迈步前进。
跟工作人员搭话,前往选手的休息室。
一路上有关诺文的传闻不绝于耳。
在豪华的走廊中,贵族林立,他们都在自顾自地就诺文和我说长道短。
所有人都认可我们的力量。这跟诺文口中的『荣光』很接近。虽则如此,但这绝对不是什么让人心情舒畅的东西。
在这之后,我们两人在休息室静待时间流逝,直到工作人员来通知我们比赛即将开始。
我牵起莉帕的手,走上了应该是最后一次经过的竞技场的走廊。
路上,我同她说出自己在战斗开始前的结语。
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话。听到了各式各样的流言,知道民众对这场战斗怀有极大的期待。但是——
“——但是,莉帕。不管诺文是怪物还是什么、是『英雄』还是『最强』。都跟我们没关系,跟我们没关系啊。”
“……诶?”
“虽然对不起到场的观众,但这场战斗不属于其他任何人。而是属于诺文和莉帕、还有我的。这是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战斗。”
“……嗯。”
“去告诉他吧,将我和莉帕的答案告诉他。”
突然被我搭话的莉帕虽然惊讶,但立马就理解了言中之意,默默点头。
我和莉帕怀着共同的思念,在同一条路上并肩前进。
前往诺文所在的场所——『舞斗大会』的决赛。
经过阴暗的长廊,我们走进了竞技场。
刹那间,炽人的阳光照耀在身。
一同袭来的还有狂风骤雨般的喝彩。
映入眼中的是不可胜数的观众,无数观众都发自心底地期待着我们的登场。
竞技场很宽广。
在比之前那些大三倍的竞技场上,筑起了坚固的结界。观众席的面积也比之前大了三倍。并且还不只有一般的座位,还有塔状的风格独树一帜的观众席。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观赏这里的战斗,运营方花了不少心思。
他就等候在我们视线的前方,等候在竞技场的中央。
我想,他对我和莉帕登场的渴望,恐怕要远比这座竞技场中的观众迫切。
在全副武装的警备兵的包围下,一名青年正独自仰望苍穹——
在我们入场的一瞬间,他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栗色的发丝随风摇动,浓重的黑眼圈之上的深紫色双眸捕捉到了我们的身影。
青年的瞳孔一下子缩小、接着嘴角轻启。
他一个人在『瓦尔法拉的顶点』等待着。

——一·直·等·待·着。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是从『舞斗大会』开始的时候吗?还是从跟我相遇的时候开始的呢?
还是更早,从逾越千年的遥远过去开始?
从他成为最强的剑士的那一刻起?
不过我觉得都不对。
诺文的等待,一定始于——……

◆◆◆◆◆

青年名为诺文·阿雷亚斯。
守护者『地之理的盗窃者』。
如今身负『最强』与『剑圣』之名,是位于『荣光』之巅的存在,同时也是我剑术的师父和挚友。
在我与诺文目光相合的同一时刻,入场介绍如约而至。
“——在另一侧入场的就是北之『英雄』相川·涡波!近日以来有关他的传闻甚嚣尘上!自成为公会『史诗探索者』的会长之后,又成为了『屠龙』的骑士、大贵族沃克家千金斯诺大人的婚约者,更了不得的,是他现在正跟弗茨亚茨的公主拉丝缇娅拉大人还有使徒西斯大人一同私奔的传闻!而这样的他,此刻又为什么带着本应是诺文队伍成员的莉帕选手一起入场了呢!!”
莫名跟我搞得很熟似的北区主持人握着决赛的麦克风。明明我那么期待到了决赛能换个人主持的,谁料现实如此苛刻。
我瞪了主持人一眼,走向中央。
诺文也从警备兵的包围中脱身,向中央前进。
在走到这一步之前,真的发生了很多。
然而我还是以面对一个久未谋面的好友的语气跟诺文搭话:
“你看吧,诺文。我这不是来了么?”
“涡波……你来了啊……还有莉帕……”
诺文用十分歉疚,又十分开心的语气应道。
接着,我把自己编好的围巾丢给他。
“给你,围巾。咱们约好的那个。”
“围巾?啊,对了……说起来是有那么个约定啊……真守约啊。涡波你真的是个守约的人……”
诺文也回想起了那个约定,先是感到惊讶,接着把围巾在右肩卷好,跟我道谢。
“昨天想起来的。——既然是约定就一定要完成啊。”
我要完成跟诺文之间的所有约定。为了向他宣示这份决意,我拔剑出鞘。
“身心已经合二为一……记忆也都取回来了吗……”
看到我的架势,诺文就明白了。
他不需要根据『手环』的有无,单单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就领会了一切。
“那么,真正的『涡波』要怎么处理我……?”
诺文最后确认道。我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道:
“不·管·发·生·什·么,相·川·涡·波·都·是·诺·文·的·挚·友。我不会对自己正感到痛苦的朋友坐视不管。与我一战吧,诺文。这样你就会得到所有的答案。诺文将实现自己的留恋,我们的约定也会得到践行。”
我不会再做错的。
阿尔缇那时候,我甚至都没能将她看做一个『人类』。
都是因为我自身的软弱才招致了那样的结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会以『挚友』的身份送别诺文。
为此,我将剑横挥。
这一闪,比之前在迷宫中被诺文教授那时还要快。我以万全的状态,身兼超越以往的实力,成为了诺文所期望的强敌立于此处。
诺文见状惊讶地张开了嘴。
他曾经期待的人,如今成长为超越那份期待的存在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职是之故,他露出了小孩子看电视里的英雄片那样的,惊讶而憧憬的表情。并且,也掺杂着大人看到了孩童时期喜欢看的英雄片那样的,怀念而爱怜的神情。
在超出预料的惊喜面前,诺文先是哑然——接着经过一段时间后,他合上了嘴,然后仔细品味起这份感动。
他眯细了眼睛,微微低头——嘀咕了一声:
“……这样啊。”
接着,诺文仰起头,缓缓地同我道歉:
“全都是我杞人忧天啊……抱歉了,真的是抱歉了……”
他表情认真地坦白道:
“听了帕林库洛·勒伽西的事之后,我的内心动摇了。我擅自揣测涡波一旦取回了记忆就肯定会以复仇为优先……因为你所遭受的确实有那么过分……但是,即使如此——”
诺文也拔出剑。
我明白自己的决意已经清楚地传达给他了。
接着,诺文与高昂的战意一同向我接近了过来——
“——即使如此,涡波还是来同我一战了啊。”
我也一样。
恰逢此时,一道人影插入了我们之间。
是莉帕。
再也听不下去的莉帕浑身颤抖着在我们中间连连摇头。
看到她这副模样,诺文笑了。虽然他的表情就像血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但其中千真万确地流露着赴死的决意。
“莉帕,请你好好看着吧。我终于要得到答案了。”
“诺文……”
莉帕听罢心如刀绞。
“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啊。不能笑着给我送别么?”
“……呐,我说,诺文就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吗?……你不想活下去吗?这个世界还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情哦!?”
“你在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亡者』啊?”
诺文和莉帕之间在想法上有无法弥合的裂隙。
莉帕在说这些之前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不想来到这里,而是选择在诺文不知道的情况下想法设法地为他延命。
少女颤抖着,即使如此还是赌上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但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的哦……?那么,再稍微多一点欲求也行不是——”
“我有啊,欲求是有的。正因如此,我现在才要从挚友那里得到自己渴望的『答案』。我觉得这对一个亡者而言已经很奢侈了。”
“我不是说这种事!要是得到了那个答案的话,诺文就会消失的啊!?失去『留恋』、然后消失!『诺文·阿雷亚斯』你真的那样就满足了吗!?就以这样的结局!!”
“没错。这样的结局就好……莉帕,不能搞错了啊。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时代的『英雄』们已经教给我了啊——”
莉帕终于嘶喊起来,可诺文仍然很平静。
这份平静让我也很意外。现在的诺文完全没有几天前那样焦躁。
“——『拥有最强之名的英雄』格连·沃克让我知道自己追逐的目标不过是个幻想。『拥有剑圣之名的英雄』芬里尔·阿雷亚斯让我知晓了自己的阿雷亚斯家已经不复存在。”
当我、斯诺还有拉丝缇娅拉在『舞斗大会』中奔走的时候,诺文也以诺文的方式在『舞斗大会』中驰骋。这是只要听到他这番话就能明白的。
也就是说他战胜了格连得知了现代的贵族面对的是什么,同自己的子孙(芬里尔·阿雷亚斯)战斗又看到了自己家族的结局了吧。诺文知道在那之中并无自己的归宿。
正因如此,他的表情才会与我如此相似。
“更何况这里已经不存在名叫『诺文·阿雷亚斯』的男人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莉帕。在和你相遇的更早之前,在订下名为『地之理的盗窃者』的契约之际,诺文·阿雷亚斯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在这里的只是凭借『留恋』驱动身体的『亡者』——只是『地之理的盗窃者(怪物)』而已。”
作为朋友这是多少有些悲伤的答案。可这就是真实。
诺文以诺文自己的力量,接近了自己的答案。
“但是还不够……格连告诉了我『未来』,芬里尔告诉了我『现在』。但是,作为守护者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还不够啊——”
但是,答案仍未浮现。
『留恋』尚未完成。
诺文的视线离开莉帕,转而看向我。
“我相信涡波会给我的『过去』一个答案,会告诉我自己的『留恋』是什么。”
他在寻求唯一一种声音。
当然,我也是这个打算。
于是我立刻点头回应。
然而,只有莉帕还是在摇头。
“不行,诺文……!即使如此我也、我也——!”
“我会在这场决赛中消失。不管发生什么,今天,在这里,我都一定会消失。”
诺文在做出抚摸颤抖着的莉帕脑袋的动作后,绕过她向我走来。(译注:这里特别强调了“做出……的动作”是因为莉帕在被人看到的情况下没有实体,故而诺文并没有真正摸到她的头)
诺文前进着。一个人,向前——
为了明确自己『真正的愿望』。
“啊、啊……”
莉帕呜咽着,不再摇头。
“果然……果然啊……”
诺文已经不再迷茫了。
他看向前方的眼神是如此坚定,不像是一个对自己的愿望感到迷茫的人。莉帕也理解了这一点,她知道自己无法再阻止诺文了。
诺文所追求的答案就在不远处,只要再伸伸手就能够到了。
莉帕真的已经无力阻止。
“已经无可奈何了呢……已经……”
“都结束了,莉帕。抱歉,同你进行的漫长的玩耍,看来也要结束了啊。”
“呜、呜……!”
莉帕转过身,紧握双拳——但立刻又松缓下来。虽然一瞬间爆发出了庞大的战意,但是并没有持续下去。
就算想要阻止比赛,到那时候就会以我和诺文为对手。面对两个拥有技能『感应』的人,不管莉帕有多少魔力都赢不了。
就因为明白这一点,莉帕才只能悲叹。
她用双手捂住脸,跪了下去。
看到莉帕的战斗落幕,我便对主持人说道:
“比赛开始之后,就带着莉帕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很危险的……”
“啊,好的……”
在少女参赛者的悲叹面前,主持人十分老实地点头应允。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对方也看出了莉帕已经无意作战。
“那么,两位是要一对一是吗……请决定规则……”
这样说完之后,主持人就牵起莉帕的手拉开了距离。
竞技场中央只剩下我和诺文两个人。
虽然担心莉帕的问题,但是比赛也不能就这么搁置。
就来决定一下规则吧。话是这么说,但规则的决定其实无异于离别的形式。
在最后我想要笑着送别诺文。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用一如既往的态度跟诺文搭话道:
“我想要用『击落武器』这个试试。”
“等等,涡波。这可是决赛啊,是决赛。在这种场合选一个『死斗』的规则才靠谱吧?”
“但是跟诺文之间不来个剑术师徒对决也不行啊……”
“唔,确实是说过那回事儿来着。”
“我可是一字不差地记得哦。‘在『舞斗大会』的决赛上,师徒二人将一决雌雄。随着阿雷亚斯流的剑翩翩起舞,无数人纷纷为那华美的剑斗而倾心’什么的呢。”
“还是老样子,你的记忆力真好用啊。那么,规则是『死斗』但是第一阶段就是『击落武器』怎么样?分阶段比赛的话,气氛也会被炒热吧。”
“就那么定了。……但是,跟熟人比赛的话就觉得这种规则没什么紧张感了啊。”
“确实。因为我们参加的原因,大会最后的战斗完全是自家人打架了啊。”
我们在一起谈笑着。
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也不会有人后悔,我们想要把这件事传达给在一旁哭泣的少女。
谈话暂告结束,主持人插话进来。
“那个,不赌一点什么吗?就我个人来看,两个人都是熟人,对于赌注是什么真的很期待啊……诺文选手,就没有对涡波选手的女朋友们来个横刀夺爱的意思吗,赌上意中人什么的?”
主持人用特别开心的表情,说着失礼至极的话。
这引爆了我积攒至今的怨气。
“别给我开玩笑了你丫的。我和诺文什么都不赌。之前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所以一直都在忍着,但是我说你啊——”
“不不,涡波。实际上是有要赌的东西的。”
谁料我的话却被诺文打断了。
“诶?”
“以剑为赌注吧。输掉的一方,要把佩剑交给对方。”
“剑?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那么,我要赌的是这把剑。”
诺文从挂在自己腰间的两个剑鞘中拔出了另外一把。

【修坏的阿雷亚斯家宝剑】攻击力2

这是我之前交给诺文的缇亚的剑。
这把剑经由艾利巴茨之手得到了修缮。被熔解的刀身由新月线形石弥补,剑柄用水晶做了颇具匠心的改良。但因为强行修复的缘故,剑的锋利度并没有恢复。
“说赌什么的……这个本来就是我的剑嘛,不对,正确来说是缇亚的。”
“这是我跟艾力巴茨的最高杰作哦。花了不少钱呢。要是你赢了我,就免费奉还。”
“擅自搞些改造还敢这么说……唉,我知道了啦。我赢了的话可要还给我啊。”
结果,我赌上了『新月琉璃制直剑』,诺文则赌上了『阿雷亚斯家的宝剑』。但是,主持人似乎很不满意。
“这个赌注算什么嘛……?好无聊……!!”
“行了行了,赶紧把这个告诉大家。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小心我把你给冻起来哦?”
我展开『次元之冬·终霜』,恫吓性地冰住了主持人的刘海。
“——咕,没有办法。被涡波选手这等能耐的人威胁了的话,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完全无法反抗啊。啊啊~好怨恨自己的实力不足呀……”
“别废话啦快点。”
我催促起不甘心的主持人,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可真要放出冰结魔法了。
“那么,决赛的规则已经决定了!双方都以自·己·的·剑·为·赌·注,规则为『死斗』!既是挚友,又是师徒的两人,宣誓将用各自的剑一较高下!!”
通过麦克风,主持人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作为回应,观众的欢呼像是雷鸣般回响起来。仔细分辨欢呼声就能明白,观众们无比期待现任『剑圣』与自己弟子间的对决。
诺文站在这份期待的中心,满足地笑了。
“啊啊,这·样·才·好。以自己的剑为赌注。我想听的就是这个。不错的开场白。”
声援像雪崩一样爆发。
在那当中喊得最起劲的声音传入了我耳边。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拉丝缇娅拉她们坐在了最前排的座位上。
斯诺和玛利亚都拼命地给我加着油。
“加油啊,涡波!赶紧取胜然后带我逃跑!为了我快秒杀对手!!”
“涡波先生,请你加油!就像我那时一样,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能打赢!!”
看到这场面,主持人眼前为之一亮,接着急不可耐地用前所未有的音量开始实况报道:
“哦哦!虽然涡波选手背叛了我的期待,但是这份期待却在观众席那边得到了回应呀!真想不到,沃克家千金斯诺大人居然在最前排的座位上跟拉丝缇娅拉队伍的一行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给涡波选手加油!在比赛的时候关系辣~么险恶的她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呢!这还不止,啦啦队里又加入了一个新的女孩子!但是,这一次的女孩儿实在太幼齿了啊,幼齿得过头了呀涡波选手!就算喜欢让女孩子侍奉自己,也请你自重啊,涡波选手!啊啊但是为什么呢,赫勒比勒夏因家的千金芙兰琉莱大人的身影却不在其中啊!难道说在那种展开下,玩过就丢了吗这个人!真不愧是『英雄』,这份不知廉耻实在是——呀啊啊啊,好冷!冷死辣!!”
“所、以、说,为啥你这家伙,搞得跟我这么熟的样子啊……!”
我动真格地把『次元之冬·终霜』丢向了主持人,主持人把手贴在结冰的嘴唇上踉跄起来。
观众席那边理所当然地传来了笑声,我因为难为情而别过了脸。可惜不管朝哪边都有观众,这行为也没什么意义。
即使是在这个过程中,观众的声援也一刻不停。
特别是拉丝缇娅拉她们吵得很。
针对玛利亚和斯诺的加油,缇亚语气尖锐地批评道:
“喂……话说在前面,我还没认可你们这些家伙呢。别太得意忘形了哦?”
“是这样啊。但是我并不觉得没有得到你的认同会怎么样,无所谓呢。”
玛利亚冷冷地回应。
斯诺则慌张了起来。
“噫。非、非常抱歉,西斯大人……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现在我叫缇亚……”
“遵、遵命!缇亚大人!”
看她对缇亚这副谄媚的态度,就知道目的是希望得到缇亚的庇护。
尽管度过了危机状态,但是感觉斯诺的性格有点恶化了。
“诶、诶嘿嘿……帮帮我,拉丝缇娅拉大人……”
马上就去找拉丝缇娅拉帮忙什么的,简直废柴到家了。
“唔呣唔呣……嗯~,味道不错。这是什么东西塞拉酱。”
“这是艾尔多拉琉国的特产,大小姐。据说很美味所以我准备了些。”
但是拉丝缇娅拉正在跟塞拉一起吃点心,华丽地把斯诺无视了。
“咦、咦!?拉丝缇娅拉大人不是说要做我的英雄吗!?”
“很遗憾,那件事的期限已经截止了。那是有时间限制的契约,所以已经不算数了捏。”
“怎、怎么这样……!”
“我们是同伴。已经是对等的关系了,所以不会单方面地帮助你了哦。涡波没跟你说吗?……啊,还有,那个敬语。赶紧停了吧。”
“……唔、呜呜,明明我以为拉丝缇娅拉大人会宠我的。”
“啊—,那可不行。那种事已经被涡波给明言禁止了。……再说我也很累了,得稍微休息一下才行。多亏了某位拿出真本事要杀了我的人的福,我现在累得不要不要的。呵呵。”
“……很、很抱歉。……啊,啊~,已经受不了了。涡波,快回来呀~。”
斯诺一下子就举白旗了。
昨天的誓言简直像都喂小狗吃了一样。
“话说,我的剑……为什么被拿在守护者手里啊……”
“啊,那位守护者似乎是阿雷亚斯家出身的人。那把剑是跟阿雷亚斯家有缘的剑吧?体谅下吧,缇亚。”
“阿雷亚斯家的……?是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能看到她们坐在一起畅谈,说实话我真的感动不已。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火药味,这个还是让我怕得不得了,可能的话真希望她们能和谐点。那种就像是把火贴近导火索一样的恐惧感一刻未曾间断。
“那把剑……?好奇怪啊,那把剑明明被我给熔了才对的,什么时候给修好了呢……”
“什、什么!?玛利亚,你对我的剑做了什么啊!!”
“诶,那是缇亚小姐的剑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呢,原来不是涡波先生的剑啊。”
“你这家伙……!!”
好嘞,赶紧完事回去吧。
感觉随时都是要打起来的样子,好可怕。
诺文似乎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用手捂着嘴憋起了笑。我有种家丑外扬的感觉,很不好意思。
不过自家人的声援还不止这些。
『史诗探索者』的人也全员到齐了。所有人都在激励着身为公会会长的我。
但他们之中也有人在宣扬毫无关系的事情。
“看啊看啊,那个!那把剑!双方拿着的,都是我打造的剑啊!哎呀~虽然会长的『新月琉璃』很亮眼,但是诺文的『秘银』也不错啊!美如画啊!”
正是『史诗探索者』的铁匠艾利巴茨。
我曾请他修复了许多的武器,也拜托他打造了值得信赖的佩剑。
“那个人可是我的会长哦!我的!怎么样,很厉害吧!『史诗探索者』的会长是无敌的!!”
成员中年纪最小的少女如此喊道。我记得她是在我进入史诗探索者时的第一个对手。

在她旁边的波鲁扎克安抚她道“冷静点,太丢人了”。
当然的,在他身边还有缇莉。她用温柔的目光看向我——并没有,而是看向了观众席的一角。她微笑着看向了耷拉脑袋的斯诺。
除此之外,观众席上还有很多颇具个性的人。
是为了一览这场战斗而云集的探索者和冒险者们。颇具实力的人都以好战的目光盯着我们,表情十分认真,打算偷学些战斗技巧。
连第一天想要杀了我的探索者们也在其中。真不知道他们还记得我吗。好像是领队的人在看到我的面容后脸一下子就青了。
许多的贵族都用掂量价值几何的眼光看着我们。虽然也有纯粹想要从观赏比赛中获得愉悦的人在,但是果然还是追求利益的贵族更多。
其中就有在舞会上遇到的贵族们。我记得是塔利亚家的康纳,还有科菲尔德家的凯因。
我认识的面孔还有很多。
在圣诞祭的大圣堂参列的他国要人们用饶有兴致的眼神观察着我。他们的护卫也都想看看曾几何时的诱拐犯实力几何。
当然了,『天上的七骑士』们也在。芙兰琉莱用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坐在位子上。恐怕她也不想在没找到莱纳的情况下就来看比赛吧。
不过莱纳本人现在正在竞技场角落的阴影处潜伏着。我不再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堪称杀意的敌意了。但他还是用严峻的表情盯着我和诺文。
因为这是代表联合国的大会,所以他国的人自然少不了。不如说,在酒馆对我多有照顾的剑士克劳心安理得地坐在观众席上。让我吃惊的是酒馆的店长和玲小姐也坐在他附近。
她们还是给一句话不说就失踪的我加油来了。
在这雷动的欢声之中,我的话肯定是传达不到他们那里的,即使如此,我还是对店长默默行了一礼。
总有一天,我要当面致歉才行。
『舞斗大会』的参赛者们也在观众席上。
艾尔米拉德就普通地坐在贵族的席位上。他像个孩子一样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和诺文。
还有和拉丝缇娅拉跟诺文战斗的猛者们,以及是我粉丝的学院学生。不知为何,之前那个接待员姐姐也在里面,还组成了我的粉丝俱乐部的形式给我加着油。让我非常不好意思。
是了……真的是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
直到昨天还让我感到聒耳的欢呼声,现在却让我觉得心情舒畅。
如雷雨般震耳的声音却仿佛拂过草原的春风一样清新。
心跳加速,胸口发热。
我终于品尝到了这『舞斗大会』的醍醐味。
举办祭典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而这份心情要是跟许许多多的人一同享受的话,那就会更开心。
置身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我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诺文见状也笑了。
“……呼。感觉加油声相差的好悬殊啊。明明我尽是在承受警备兵们险峻的目光,可涡波那边却尽是粉丝的尖叫。”
“不是的,没有那回事。没有那回事啊,诺文。”
“哦?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像事前听到的那样,基本没有给作为怪物的诺文加油的声音。
虽然有期待战斗的声音,但是对个人的应援基本都是冲着我来的。
然而——基本说到底还是基本,并不是全部。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马上就会明白、吗。那就好,只要有答案就好。”
不过只用话语告诉他是不够的。
我握紧佩剑和诺文对视。
就这样,彼此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
在接近到剑的攻击范围内时,诺文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走到这一步……我的人生虽然短暂,却也漫长啊……”
他一脸怀念地回想着什么。
历经千年的时光,诺文终于登上了这个舞台。他此时的思绪若非洞察大千世界的神佛,怕是无法知晓。
诺文就像是要将这片苍蓝之空烙印于眼中一样,念道。
那是他的决意。
是作为『地之理的盗窃者』的宣誓。
“今天,就在这个地方,我一定会消失。”
接着,诺文用洗练的动作摆好架势。
作为弟子,我也摆出了一样的姿势,用『注视』进行最后的确认。

【三十守护者(Thirty Guardian)】 地之理的盗窃者

站在我面前的是诺文·阿雷亚斯。
一言以蔽之,就是最强的剑士。
确认过情况之后,我与诺文的『舞斗大会』终于开幕。
看到迎面而立,互相都摆好架势的我们两人,在远处守望的主持人喊道:
“那么,『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决赛!开始!!”
我跟诺文都与宣言一道奔驰而出——

◆◆◆◆◆

伴随主持人的宣言,我和诺文的剑双双闪烁。
超越剑闪的领域,已经完全等同于闪光的两把宝剑激烈交错。
『新月琉璃』之青与『秘银』之赤。两种矿石在接触的一瞬间剧烈摩擦迸裂出各自的磷光,紧接着在金属音鸣响之前又分开。
就在双剑抽离的瞬间,更耀眼的闪光照亮竞技场。
这璀璨之光,让我联想到繁星坠落之夜空。
在时间遭到极限压缩的领域中,唯有剑闪的轨迹奔驰不停,恍若异世。甚至超乎异世。宛如远眺深邃苍穹中,呈兆倍之速奔驰之流星。
这等交锋稍有不慎便是一死。然无人相助。可堪信赖之物,唯手中之剑而已。
我醉心于这无限远泛而又华美无比的剑之世界。
这正是我素来为之魂牵梦萦的景象啊。
然而我明白,自己的实力并不能让我在这个世界中长久驻足。
我与诺文在技能『剑术』上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如果不使用『魔法』,诺文终究让我望尘莫及。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一睹此番风景。
换句话说,想要孑然一身地与诺文一战。
我至今无法忘却同塞拉小姐初战时的感动。那时候我被经过修练的剑技那种独特的美感给俘获了。
我至今无法忘却同诺文初战时的畏怖。那时候我被出神入化到究极的剑技惊得屏住了呼吸。
我想要最·后·品尝一次这感动的滋味。
胸口因憧憬而高鸣鼓动。孩童时代梦想的世界,如今就在此处。
遗憾的是,孑然一身的我并非诺文之剑的敌手。
因而,我的剑渐渐被压制住了。
在这场剑舞中,我的剑被压制,弹开,逼退。
终于到了我力不能敌,被诺文击退拉开一大段距离的境地。
不过诺文并没有追击。
他露出不解的神情,询问道:
“……怎么了,涡波?仅仅以剑搏杀的话我绝无败北的可能哦?”
我当然明白。
但是要问原因何在的话,那是因为在诺文消失之后,我将会成为世界首席的剑士。
不对,并非“将会成为”而是“必成不可”。
也就是说,在这场战斗告终之后,我就不会有第二次饱览这份光景的机会了。
到那时,我不再是怀抱憧憬的人,而将蜕变为受到憧憬的人——
我中止了热身阶段的交锋,同诺文搭话道: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真的是完全敌不过你啊。……我明白了,师父。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我说,为啥是你要手下留情啊……正常来说那都是这边要做的才对吧……”
诺文无奈地笑了笑。
“像我这样一阶段一阶段地来更能炒热气氛不是吗?还不是因为诺文没多少技能的错。”
“这倒是,我确实用不了魔法呢……那么,涡波又要使用次元魔法了吗?”
“并不——”
我已踏进了彼方。
正因如此,再从外侧一览此情此景便成一种奢望。我不再是眺望那美丽世界的观众,而是置身于那个世界中的存在。
刘海轻轻拂动,不为『理』所束缚的感觉器官增生。
我发动了技能『感应』。
“——我要用阿雷亚斯流奥义、技能『感应』。”
这一刻起,我不再用魔力,而是用肌肤感受空气的流势。
这股力量的要领,在被『手环』支配时的经验指导下,我得以理解。
我为己,己为全。
对这里不是我所了解的,而是一个存在魔力和怪物,被不同法则所支配的世界这一点本身加以认同。
我现在就活在这个异世界中,不能逃避这个事实。
既而,我能够将这异世界的『理』之一角,置于掌中——
“——很·好。”
诺文如孩童般欢喜雀跃道:
“如·此·甚·好,我·之·爱·徒。竟能臻于此等境界,极好。这样我与涡波便立于同等境界。你我二人就对等了!既如此,再多言语便是画蛇添足,以剑代之即可!竭力搏杀,至死方休便是!——此所谓剑斗之妙也!!”
诺文对我踏进与他一样的领域中的欢喜比我更甚。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直在暗无天日的寰宇中独步,此刻终于从孤独中解放了一样。
诺文的『感应』效力也大为增强。
明明没有微风拂过,栗色的刘海却轻轻飘动。
“我要上了,师父(诺文)!”
“放马过来,爱徒(涡波)!”
我们的距离又一次缩减为零。
无暇确认是谁踏出了第一步。等注意到的时候,我和诺文就剑戟交错了。
如同方才的薪柴复燃一般,剑闪明灭。
然而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展开。
两把剑相撞,相抵,再抽离。现在我能够跟上诺文的动作了。
在只集中于剑能够生效的范围内时,『感应』的效果无疑超越了『Dimension』。跟『Dimension』那种理解了空间内的力量之后才能进行对应的模式不同,『感应』直接跳过了过程知晓结果。在反应水平上有压倒性的不同。如果说『Dimension』是魔法使专用的感知能力的话,『感应』正是为剑士而生的感知能力。
——剑斗继续着。
速度过快的剑闪化作一道道细线在视界内交错。有时则从视界外的死角发动袭击。但是,不管是我还是诺文,都看都不看就用剑将这些攻击一一化解。
我与诺文的『感应』处于同等水平,在这上面分不出特别大的优劣。
也就是说,在天平上放下的最后一个砝码——那就是『剑术』。
我们赌上各自的剑奋力搏杀。
这是剑技之战。也是诺文的愿望。
为了回应他的愿望,我榨出自己脑中所有与剑相关的知识。我在这个异世界中遇到的所有剑士的,所有的挥剑方式。以及,我在原来的世界中得到的与剑相关的所有知识全部被我发掘出来。
再将这一切混合,钻研,推导出结果。
虽然对不起师父,但是我的剑术不仅仅只有阿雷亚斯流。
我也有专属于自己流派的剑术。
“——唔!?”
诺文脸色为之一变。
毕竟方才为止都是阿雷亚斯流的剑术之战,突然间我就使出别种剑术自然会如此。
缇亚拙劣的剑技、在酒馆学到的异世界剑术知识、从迷宫探索者们身上偷学的技术、缇达强硬的刚剑——明明是将我在迷宫中的经验全部络合升华而出的『剑术』,但是诺文仍然完全地防御下来。
塞拉小姐的独特剑技、拉古涅酱的攻击法、侯普思先生的防御法、赫勒比勒夏因的战法、以及佩露修娜小姐所代表的骑士之技——集合了所有骑士的经验凝练出来的『剑术』也被诺文一一招架。
以波鲁扎克等人为代表的『史诗探索者』的战斗理论、以艾尔米拉德为代表的『舞斗大会』参赛者们各式各样的剑术、斯诺凭恃腕力的技术、拉丝缇娅拉洗练而华美的剑技——诉诸于我在劳拉维亚的全部——然而理所当然的被诺文在谈笑间尽数化解。
最后——我动员起整个异世界中获得的经验,结合原本世界的知识,将我的一切都灌注而成的『剑术』,亦无法撼动诺文分毫。
“咕——!!”
我一面呻吟,一面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已是黔驴技穷。却连一挫诺文剑锋的成就都拿不到。但不可思议的是,比起悔疚,喜悦却在一味地滋长。
但这终究不是发笑的场合。
堪称无尽无穷的我的技术群也宣告干涸。摩天大厦不过迫近天空,通天之塔亦无通天之能,现造之物终究无法超越化境。
我面前的这位剑士,恐怕是有史以来最难以跨越的高峰。
无论我怎样负隅顽抗,局势仍然渐渐倾斜。
我仍然死命坚持——接着,在剑戟交错之际,我与诺文目光相合。
诺文悠然一笑。
作为我展示了形形色色的剑术的回礼,诺文也打算改变进攻的风格,这对我们师徒而言是心照不宣的。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正面交锋。
在『感应』的作用下,我明白他打算攻向我的破绽。
正如预想,掺杂了令人目眩的无数佯攻。
是了,『感应』知道这都是佯攻。虽然明白……而这糟糕的就是因为明白才导致身体一时僵直。
因为佯攻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诺文的视线射向了我的脖颈。从他这锐利的眼光中,我察觉到他利剑刺喉的意向。但是当然的,这只是佯攻。说到底诺文不需要用眼就能战斗。没有看着攻击点的必要。我不被他迷惑,稳住架势。
接着诺文的双手又微微左倾。那么接下来的斩击就是从左向右的一击。我为了抵御,也微微挪动身体。
看到我这样做,诺文将重心稍微后移。他知道会被接住这一招,可能是想要拉开距离。那么我接下来的好棋应该是缩短距离压迫他……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
一般人战斗的话,是无法具体把握对手重心的变化的。但是,我和诺文不一样。所以,我知道诺文这一手还是佯攻。
自然,诺文并没有后撤。他刚才的重心移动果然是诱使我上前的陷阱。
察觉到我没有行动的诺文,继续变化身体重心。想要利用反复不规则的左右倾斜,让我的架势渐渐不稳。
有时候也会什么都不考虑,突然以恐怖的速度放出一闪。
所有的环节,全都是一发就能决出胜负的严肃交锋。
因为佯攻合战的缘故,我们的剑彼此交合的次数减少了。
虽然我们两人彼此都在刹那间做出无数的行动,但是在旁人眼中可能截然相反。
我和诺文像共舞一般逐渐延续着剑斗。
战斗缀以剑之磷光,时不时四散的火花让这场剑斗宛如一场盛大的表演。
确实有一种以剑为形式的舞蹈。
而我们如今的战斗,与之完全相符。
世界顶级的绝技互相碰撞交融,变成了令人神往的剑舞。
连情绪曾那样激昂的观众们都渐渐失去了言语。在这无人可以涉足的神圣之战面前,观众被其中的魅力折服而屏住了呼吸。
曾经我抱有的感情,现在正扎根于所有观众的心中。
这让我有些开心。果然,祭典就是棒。能够让一个人的感情同所有人分享。仅此就能让我的心脏跃动不已。
此即我。
彼为诺文。
好想这样骄傲地宣称一把。
就这样,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佯攻合战,终于也迎来了终结。
剑技上诺文更胜一筹。但是要说到尔虞我诈诺文就比不上我了。
因为不管怎么做我都不上钩,诺文不甘心地拉开距离说道。
“——唉,就是无法得手啊,看来这方面的本事我不如你啊!但是,这样就好!真不愧是涡波!这样的话,接下来就试试这个!!”
伴随这句话,战斗又上了一个台阶。
诺文的剑——伸长了。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这一招,脸颊被划伤流出了鲜血。
因为『魔力物质化』的缘故,诺文的剑长度直达竞技场的另一端。但是紧接着魔力之剑就消失了。
诺文的魔力不多。因为长期作战不利,所以只能进行一瞬间的伸展。
但这样一来,对剑技而言重要的距离这一概念就不复存在了。
这竞技场上的任何位置,都化为可以一击必杀的凶恶场所。
拉开距离缓口气的做法已经行不通了。
我也不甘示弱。师徒对决还没有结束。
『魔力物质化』,准确来说是『魔力冰结化』被我发动了。
与诺文水晶一样透明的魔剑相对,我的冰之魔剑是淡青色的。
双方的魔剑都能伸展到竞技场的边缘、结界上。
在前进和后退都失去意义的领域内,我们战场宽度达到极限的交锋拉开了帷幕。
诺文的魔剑撕裂地面,扬起沙尘,剑锋直达结界。
我大幅度地横向跳开躲避这一击,在空中横跳之际不忘挥出一闪。这一剑劈裂空中飞舞的沙尘,在远处的结界上刻下一个一字。
诺文的魔剑残留下的水晶之尘,我的魔剑留下的冰晶之尘,在空中雾散。
接着,双方又间不容发地构筑起崭新的魔剑。但是又一次在一瞬间之后便雾散了。
长距离攻防反复的结果,使得结界内遍布水晶与冰晶,在空中飘舞。
会场内部化为一个万花镜。太阳光在冰晶和水晶的反射下显出彩虹色的光辉。结界被描以几何学图案,染上了幻想般的多种色彩。
竞技场在我和诺文的魔力的影响下,转化为幻境。而在幻想之境正中间的我们一刻也未曾停止,彼此不停地释放出全力的一闪。
剑痕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雕刻在结界上。
以我们这惊世一战的证明的形式残留在『瓦尔法拉』。
一刹那之间,留下数十道痕迹。
一口气之间,闪耀数百道光芒。
一步走过去,划过数千道轨迹。
即使如此,仍未决出胜负。
恐怕在比赛前的我是没有办法和诺文战到这个地步的吧。
但是,诺文为了让这场剑斗渐入佳境——不对,他·为·了·我,而一点一点地使出全力。
因为次元魔法使的性质,在学习模仿方面得到特别强化的我,因为他这一举动才得以将自己的剑技磨练到这个地步。
现在没有用『表示』去看自己状态栏的功夫。但是,技能数值肯定在以恐怕的速度成长中。
不光我,诺文在得到了我这样一个好对手之后,在实力臻于究极之后,还得以更上一层楼。
而他越强,我也越强。
曾经的诺文是孤身一人走在剑术之路上。而他因为没有任何人能跟上自己所以也停滞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在千年后的今天,命运有了改变。
这里有我在。
不管他变得多强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只要有这一点,诺文就喜不自胜。
在这欢喜的感情驱使下,诺文喊道:
“啊啊,我用出了全力!现在我正在全力战斗着!多亏了涡波能够追上我的脚步!诸君,看啊!这就是我,诺文!请将诺文·阿雷亚斯的战斗铭刻于心吧!!”
诺文将自己的内心想法不加掩饰地喊出来。
诺文的台词是如此纯真,纯粹。
“涡波将我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又将剑技习之,以剑技应之!这是何等畅快!何等愉悦!!”
来不及雾散的水晶和冰晶在空中飘舞,又渐渐落到地面积攒起来。
原本的沙地,不知不觉间被染成纯白。
诺文猛地一蹬,大幅拉开距离,停手了。
我也停下攻击。
看来他有话要说。
“……但是,这样下去没完没了。虽然就这么酣战至天明也无妨,但是那样就有点冗长了。不适合为这场剑舞画上句号。而且,就这么消耗魔力战斗下去的话,我迟早会撑不住的。”
“我就是看准了那一点哦。诺文的魔力枯竭了的话,就能变得对我有利一些了。”
“那可不能让你得逞呢,涡波。我要在那之前做个了断。”
接着,诺文远远地摆出架势。
跟至今为止洗练的形式不一样。这是诺文第一次采用这种形式准备攻击。
将右手握着的剑放至左腰的后方,是强化了拔剑横斩的形式。
但是,他既没有将剑收回剑鞘,身体也没有过分下沉。
“涡波,就让我把一个愚笨之人最终抵达的境地烙印于此吧……这就是我最后的一招。”
已经使用了『感应』、使用了『魔力物质化』,诺文应该没有能拿出的手牌了。
但是,他这副架势却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我最大限度地发挥技能『感应』,为了不看漏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而严阵以待。
接着,诺文咏·唱·道: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随着他的咏唱,世界——扭曲了。
虽说是咏唱,但诺文终究不是魔法使而是剑士。所以当然的,他体内并没有魔力在运转。
然而,诺文身边的空气却在扭曲。
扭曲仍在不断扩张,在赛场内传播开来。世界发出砰咚砰咚的声音脉动着,周围的结晶以波纹状激荡开来。
如同重新书写世界的法则一般,如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一般,传来一种打破禁忌的感觉。
在『感应』的帮助下,我得以一窥这感觉的本源。
这是触犯世界根源的咏唱。如同盗取了世界之『理』般,对世界本身上下其手。
并且,这一咏唱的代价——恐怕,是诺文的人生本身——
“——『世界(你)既已拒我在先』『则寥寥孤身唯与剑相伴』——”
经过了同阿尔缇的一战,我对咏唱的理解得到深化。
正因如此,我才明白、无法不明白。
接下来使出的招式,是诺文人生本身的具现——
恐怕这才是阿雷亚斯的奥义之最,剑士诺文的必杀。
是被所有剑士当做目标、最终抵达的境界。
用最理想的形式、挥出的一剑。
仅此而已——

——剑奔驰而出。

“——魔·法『亡灵一闪(Von·A·Wraith)』。”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必杀之剑铸成了。
留在我眼中的最后一幕,是诺文握着剑的右臂消失的瞬间。简直就像触及了其它次元一样,诺文的一闪从世界上消去了踪影。
也就是说这一剑,是连余光都不留寸分的一闪。
我见过与之相类似的现象。
诺文那消失到其它次元的剑、就像是我把手伸进『持有物品』时一样。——不对,不能这么说。利用『感应』的分析适当地描述的话,那是诺文在限定的情况下使出了『次元魔法』。
不使用魔力,仅仅依靠自身的技量就实现了与魔法相同的效果。
暴露在这个魔法的威胁之下,我的脑海突然闪过了一段走马灯。
虽然原理不明,但我确实有一种诺文的魔法与我次元属性的魔力产生了共鸣的感觉。作为结果,我被唤醒了『不存在于记忆中的记忆』。
——萧条的宅邸,宅邸中的庭院——唯一一人,持续不停地挥着剑的栗发青年——向这名孤高的青年搭话——因为看到了——这位青年注定要抵达修炼的末路——所以,不得不向他发出邀请——即使知道会招致青年的毁灭——还是不得不将栗发的青年堕为『地之理的盗窃者』——混杂着达观和悲哀的感情的尽头——变得模糊不清的,遥远的记忆——
走马灯驰过脑海——但我转瞬间又将这些都忘却了。
因为这个记忆的主人并不是我。
所以它就像从来也不曾存在过那样完美地消失了。
但这须臾间的记忆让我采取了最妥当的防御姿势。
插图4

凭空而生的经验在无意识中驱动了身体。
身体在不知不觉间采取了行动,接着一切又在不知不觉间结束。
无法回避的剑终究还是将我的剑击飞了,『新月琉璃制直剑』此刻正飞舞在空中。
我刚才并没有什么破绽。
为了不放过哪怕亿分之一秒的世界变化,我集中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准备抵御攻击。
然而诺文的一闪就像是在嘲笑这份觉悟一样,将我手中的剑夺走了。
我甚至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自认识之外的攻击,这是超越相川涡波这一剑士的最佳招式。
既然连看都看不到,模仿自然也无从谈起。
在空中飞舞的剑最终刺入了覆满结晶的地面。
这便是两名剑士之间的战斗——以『击落武器』为规则的比赛宣告终结的瞬间。
刹那的静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随后,认识到我的剑被击飞的观众们欢呼了起来。在结界外观察比赛进程的主持人喊道:
“——胜、胜负已分了吗!?原本正醉心于顶级的剑术交锋,转眼间却又示以一个甚于魔法的幻想世界!接着,在光与光交错的最后,本以为是想缓一口气,熟料涡波选手的剑却在顷刻间被击飞了!!”
事实上,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诺文刚才确实说出了『魔法』二字。
“刚、刚才那是——”
“——是我的魔法。……倒也不是说我不会使用魔法。但是不喜欢是确实的。”
“刚才那是魔法……?真的假的……?”
完全没有魔力的调度。
这点不会错。
也就是说,诺文只用身体的动作就实现了那样的效果。
“总的来说确实属于魔法的样子。我也觉得称呼这个为魔法有点遗憾。但是,因为缔造了魔法的始祖说这个是魔法所以只能这么认了。”
这跟我此前在这个世界中学到的『魔法』完全是两个东西。
虽说这里是个无视了原本世界中的物理法则的世界,但它的魔法还是立足于一定的法则之上的。而在那之中就有『魔法是使用魔力构筑的』这一前提。
而方才就是这一前提被颠覆的瞬间。
诺文通过『咏唱』支付了『代价』。
说不定,只要有那个『代价』魔力就不是必要的了。
不对,难道说魔力本就是『代价』的替代品吗……?
虽然还在比赛当中,但是我却烦恼起来。
为了解消疑惑,我直截了当地同自己的比赛对手发问:
“连魔力都不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在技能『感应』的驱使下,顺着锻炼的身体的指引,仅仅挥出一剑的招数。这才是剑士抵达的最终境界。剑之终点。”
诺文用自矜的神态耍着帅说明道。
只不过,就算我能理解他说的话,也听不出其中本质。
或许诺文自己也并不完全理解方才的魔法。
一如所言,诺文可能真的只觉得它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东西。
我放弃了对此的探究,然后瞪了他一眼。
“……诺文,在迷宫的时候,你为啥不教我这招?”
总而言之,先责怪一下留着奥义不教的朋友吧。
“不不,就算你这么说,它说到底只是快速地挥出一剑而已呀。横斩的基础形式不是都教你了吗?只要有那个心思谁都做得到的啦。倒也不是我刻意隐瞒哦。”
“这样啊……但是,你还是有想着要在决赛的时候用来压轴的对吧?”
“唔……这我没法否定……”
诺文骄矜的气势不再,目光也游离起来。
他还是老样子,诚实得过头。
说到底,藏一手是很正常的行为。说流派的奥义只能一子相传也在情理之中,可诺文却手忙脚乱了起来。(译注:一子相传、指在血亲中拣选一人传承技艺)
“开玩笑的啦。但是,刚才的剑术对决似乎是我输了呢。真是了不起的剑术……是诺文赢了……”
我承认了自己的败北,一脸遗憾地让渡称号。
“没办法。『剑圣』的称号就给诺文好了。”
“哈哈,明明你就不怎么想要那样的称号来着。真敢说。”
诺文笑着回应道。
就这样,我们在互相称赞中结束了决赛的第一阶段。
总而言之,准备运动就到此结束了。
我为了将这一点告知会场而声嘶力竭地叫道:
“——第一阶段胜负已分!我承认自己在『击落武器』一战中的败北!在剑术对决上,相川涡波并非诺文·阿雷亚斯之敌手!置身于此的诺文方是大陆全土、史上最强的『剑圣』!!”
我的话在观众席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基本上所有的观众都是为了一睹我这么个『英雄』超越诺文、将『剑圣』和『最强』的称号握于手中的瞬间才来的。结果我却这么果断地将称号让给了诺文,这一定让他们很不满吧。
然而我本人都这么承认了,谁都不能有什么意见。
观众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认同诺文是『剑圣』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虽然是怪物,但是他用剑的手腕还是要予以认可的。
在剑之道上钻研的人们称赞着诺文这名剑士。以迷宫探索为生计的人们不由得想要让诺文加入自己的队伍当中。权力者们也谈论着不得不承认诺文是最强的剑士。
一点点地……真的只有一点点地,『诺文』这两字在欢呼声中的份量越来越大。
接着,不知从哪里开始发出诺文诺文的重复呼声。在其感染下,整座竞技场都称赞起『剑圣诺文』之名。
欢声降注而来。
这一切都像光一样照在了诺文身上。
在『舞斗大会』的决赛中——全体观众向击败了最强挑战者的『剑圣』致以雷鸣般的掌声。
这份光景,正可谓是『荣光』本身。
如今,诺文一直挂在嘴边的愿望实现了。
可诺文即使沐浴着这份『荣光』,却也一如往常,总觉得有些寂寞。
他先是平稳地笑了笑,接着又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最后则报以苦笑。
“——……果然,不是这个啊。”
“是啊,所以说你搞错了。诺文。”
这是早就知道的。
是诺文自己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接近的事实。
现在它被我指明,诺文则予以承认。仅此而已。
已经没有什么借口可找了。
诺文并不冀求什么『荣光』。
真正冀求那东西的是诺文之外的别的什么人。那绝对不是诺文自己的愿望。
“那么,我『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呢。告诉我,涡波。”
诺文表情认真地询问我。
这个问题才是这场战斗的本质。
我也用跟诺文一样的表情回答道:
“——继续吧。答案就在这之后。”
总是如此,这世上很多问题都不是光靠言传就能解决的。
因此,我催促他继续战斗。
“在这之后吗……好吧,涡波。那就继续吧。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一决胜负』。”
我和诺文之间的和谐氛围瞬间消散,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确实光论剑术的话我赢不了你……但是比赛还没有结束。我还没输……”
“嗯,正是如此。涡波,不用再手下留情。赌上一切与我一战吧。这样比赛才能更上一层楼对吧?”
“接下来就是我的全力。既不是剑士也不是英雄,给你看看我作为迷宫探索者相川涡波的真正的实力。”
“既如此,我也将奉上全力应之。作为剑士诺文,使出自己的全力。”
诺文紧握手中的剑,身上燃起旺盛的锐气。
我看都不看被击飞的剑一眼,集中动员体内的全部魔力。
看到这一幕,主持人向观众播报道:
“——看、看来,比赛还要继续!规则确实是『死斗』没错,这没有问题!涡波选手虽然承认了在师徒剑术对决中的败北,但是比赛方面并没有服输!涡波选手作为『史诗探索者』的会长最为出名的,并不是剑技,而是他的冰结魔法和感知魔法!也就是说,他还没有使出真本事!来吧,『英雄』涡波到底能否超越『剑圣』诺文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会场的气氛在主持人的宣告下更为热烈。
观众纷纷表示我们的『英雄』这才要使出真本事呢,接下来就是涡波的回合了什么的。
对这没节操的反应我也是无奈了。
我对『荣光』毫无兴趣。要做他们的『英雄』什么的还是另请高明吧。
因此,我用既不是骑士也不是剑士——更不是什么『英雄』的表情笑道。
“要上了哦,诺文。接下来就是我的主场了。让你瞧瞧我的得意战法——”
我赤手空拳地构筑起魔法。
观众的声音什么的,根本不屑一顾。
如何击败面前的诺文。我脑中只有这一件事。
“——魔法『Freeze』。”
我将体内的魔力转化为冷气。
释放出的冷气覆盖了染白的地面,降低着竞技场的气温。
魔力以肉眼可见的浓度在我周围扩散。
世界渐渐演变为连呼吸都会被染白的凛冬。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宽厚的外套。
用不算干净的肮脏布料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不管怎么看,我都不再是一个剑士了。
我『表示』出自己的状态栏,进行最终确认。

【状态栏】
姓名:相川涡波 HP293/293 MP632/751-100职业:探索者
等级 17

力量9.72 体力10.91 技巧13.09敏捷16.72 贤能14.45魔力38.17 素质7.00
状态:混乱7.22
【技能】
先天技能:剑术3.12冰结魔法2.56+1.10
后天技能:体术1.55 次元魔法5.23+0.10感应1.82 并列思考1.45 编织1.07
???:???
???: ???

拥有这种属性的人本就无需同对手正面抗衡。
不择手段地狩猎敌人才是合乎道理的战法。
使用魔法将对手玩弄于鼓掌才是真髓。
这才是以迷宫最深部为目标之人。
是探索者、相川涡波。
“——『冬之世界直至寻获无以掠夺之物,迷失之人终将发觉已然无以所失』——”
于是,我咏唱起来。
随着我的咏唱,世界——冻结了。
“这是,冷气——?使用魔力将空气的温度降低了吗?”
诺文架起剑警戒着,打探我魔法的虚实。
他并没有什么魔法方面的知识。但技能『感应』还是看破我魔法的原形了吧。他立马意识到『Freeze』是降低周遭温度的魔法。
面对打量状况的诺文,我继续使出更多魔法。
MP在以显著的速度减少。
正常来说,这样大量的魔力消耗以一个人为对手是使用过度的。
但以诺文为对手的话并没有做过头这种概念。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我才使用了对常人来说达到致死量的魔力。
要带着杀死诺文的觉悟去战斗。
没错,杀死诺文——没有这种觉悟,我无法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限。
在安全范围内消费大量的魔力,在交锋前就决出胜负。收集情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对手陷入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中完杀之。这才是魔法使最基础的战法。
“产生冷气的魔法……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看样子也不是能放任不管的东西啊……!”
在温度的降低似无止境的情况下,诺文不再袖手旁观。
接着,他使用『魔力物质化』伸长剑身,对构筑着魔法的我放出一闪。
我扭身避开这一剑,开始后撤。
在『魔力物质化』面前,后退并没有太多意义。但在伸长的剑身杀到之前还是能多争取到片刻的时间。看中这一点,我拉开了和诺文之间的距离。
诺文对没有回击的我继续施展连击。
为作应对,我不仅使用作为剑士的『感应』,还施展出了作为魔法使的『Dimension』。
“——『Dimension·决战演算』!『次元之冬』!!”
利用次元魔法把握剑的轨道,通过预判进行回避。接着,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了袋子和筒子,将它们抛到剑的轨迹上。
诺文的剑将它们一一斩裂,内容物随之倾泻而出。
装在里面的是水。
为了解决迷宫二十三层附近的炎热问题而存储在『持有物品』中的大量的水逐渐濡湿了竞技场。
“水……?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
一瞬的思考过后,诺文领会了我的目的。
之前跟莱纳交战的时候,我使用『次元之冬·终霜』冻结了喷泉,既然诺文当时目击了那一幕,当然也就不难猜到了。
我一边在地面制造新的水洼,一边拉开与诺文之间的距离,坚决彻底地规避交手。
在制造出必胜的条件之前不能主动攻击。当务之急是增加在场的湿气。
我又从『持有物品』中取出水桶,将里面的水倾倒出来。
“难得来一次的决赛竞技场!我可要物尽其用了,诺文!!”
接着,我使用魔力对水进行干涉。
“是啊!不用顾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诺文则开心地接受了。
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构筑起新的魔法。
这是全新的魔法。但我有成功的信心。
创造的灵感来源于莉帕和阿尔缇的领域支配魔法。
不是为了辅助自己,而是在妨害敌人这一意图下构建自己的『领域』——
“——魔法『冬之异世界(Wintry·Dimension)』!”
从水桶中倾泻而出的水流化作冰柱矗立。
万千的冰枝拓展开来,无数的冰粒在赛场上飞舞。
只要立起一根冰桩,竞技场的气温便会骤降。
“制造阵地成为自己的助力吗……但就凭这种伎俩是没办法超越我的……!”
用剑横扫空中的冰粒、绕开脚边的水洼,诺文意图缩短与我之间的距离。
“——能的。如果诺文你只能用剑战斗的话,就一定存在你无法斩断的事物。那么我只要将那些东西变为我的武器来战斗就行了。”
就算是诺文这等人物,也无法用剑将冷气消灭。
如今他就因无法阻止气温的下降而使身体上附着了大量的冰晶。正如原本世界里游戏的惯例,身为剑士的他对魔法的抗性很弱。
但与之相应的,他的身体能力极高。诺文追赶着播撒冷气和水的我,攻击毫不间断。
我从『持有物品』中取出备用的剑和新的长鞭,即兴构筑魔法。
“——魔法『冰结剑·鞭打』。”
用左手的剑错开诺文的一闪,右手则挥鞭反击。
伴随着惊讶,诺文避开了这计抽击。
“冰之鞭!?”
我胡乱地挥舞着长鞭,对周围发起无差别攻击。
在与拥有『感应』的诺文战斗时,意图明确的攻击会很容易地被他回避。既然如此,那就发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攻向何处的攻击便是。如果鞭子击中了诺文就再好不过了。冰冻的长鞭能在一瞬间无情地剥去人的皮肤。
“既然明知会输我就不可能只用剑战斗的吧,诺文!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剑士!就是个善耍小聪明的探索者啊!”
“哈哈,真是个不尊师重道的家伙!”
诺文一边笑,一边用肉眼捕捉不规则运动的长鞭进行回避。
接着,他仅用了数秒就当场创造了专门应对我长鞭攻击的阿雷亚斯流剑技。他看破了轨迹,利用这门剑术轻描淡写地切断了长鞭。
但这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
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在我的储备中,除了鞭子还有剑呀枪呀,斧子啊锤子啊,飞刀和箭簇什么的,可谓应有尽有,没有任何值得担忧之处。而这正是探索者相川涡波的强大所在。
我接连使用十八般兵器争取时间,从『持有物品』中尽可能地把水播撒出去。
这是以能够在迷宫中生存数日为前提而准备的水,份量够灌满一个水池了。
即使如此还是不够。
“还差一点——!”
我没有利用『感应』,而是使用次元魔法『Dimension』时刻观测着空间内的某个数值。
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能依靠本能,而必须要利用数学和科学知识不可。
“还有什么差一点呢,涡波!”
“差一点就能把诺文你将死!”
我坦率地答道。
听到我的话,诺文开心地笑了。
“那可麻烦了!既然这样,我可不能把那份时间留给你!”
“咕!——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魔法『冰结剑』!”
诺文傻傻地相信了我的话,一鼓作气地逼近过来。
诺文对空中飞舞的冰晶不管不顾,边缩近距离边延长剑身斩向我。
我丢掉用不习惯的长鞭,用自己的剑和最强的魔法一同迎击。
要领跟以前将拉古涅酱的剑冰冻起来一样。在剑与剑交错的瞬间,传递冷气将诺文的魔力之剑冻住。
诺文发现自己的『魔力物质化』突然失灵,饶有兴致地笑道: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个套路!”
“是了,就是这么个套路!”
但诺文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理,通过折断遭到冰封的剑来应对。
相较于惊讶,身体能更早地采取对策,方才我使用鞭子那时也是如此,诺文的应对能力高的异常。
如今我知道个中缘由。
都是技能『感应』的缘故。是那个技能造就了诺文登峰造极的应对能力。
“这样的话,就尽量避免剑的接触好了。”
“你能那么做就帮大忙了!”
有那么一点——真的就那么一点点的,诺文的攻势变弱了。
对他来说,避免剑与剑接触的战斗并不是什么很不利的条件。想必再过一会儿,针对『冰结剑』的阿雷亚斯流剑术就要出炉了吧。
但是,有这么一会儿就行。哪怕是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对我来说也是很珍贵的。
湿度和温度都足够了。
由联合国最高级的结界铸就的这座密闭的竞技场已经很接近我所期望的世界了。
气温下降——湿度上升——今天,只有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才能成功打造的,只属于我的世界的条件正在得到满足。
跟诺文的剑之世界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不过我确信这个世界能与之匹敌。
在对诺文猛攻的抵御下,我对魔法的构筑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用冰结魔法对上空的水分进行干涉,操纵现场的气温,令空气中的水分逐渐凝结。
能行。仅限在这个直径数百米的领域内是可行的。
不必像『过密次元的真冬』那样在一刹那间迸发过度的冷气。
而是打造寻常的冬之世界。『次元之冬』的进阶魔法——那就是『冬之异世界』。
渐渐的,上空的水分化作结晶,固态化之后纷纷洒落。
战场上飞扬起雪花。
视界为纯白所浸染。
就这样,虽然是只有今天才能成就的梦幻——但凛冬千真万确地降临于世。
“魔、魔力结晶——?”
诺文用手接取飘舞于空中的白色结晶,语气十分疑惑。
“这个是『雪』哦。诺文没见过吗?”
“见是见过……但是,真是不敢置信。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看到……照理说,『雪』是只有在大陆北方才能看到的东西……”
“太好了。原来这个世界也是有雪的啊。大家都『魔力结晶』『魔力结晶』的说着,我还以为这个世界里没有呢。”
“嗯,我以前曾看到过雪……真让人怀念啊……真的很让人怀念……”
诺文一脸爱怜地看着四散飞舞的雪花。
接着,他将系在手腕上的围巾绑在脖子上,用剑指向我。
“这就是涡波最强的魔法吗?”
“嗯。这样一来就是诺文输了。”
“有趣。既如此,我就要将你这份自信一刀两断。阿雷亚斯剑出,万魔皆灭。”
诺文看上去很乐在其中。
面对彻底地玩弄手段的我,他还是打算从正面予以击破。
而我最喜欢的也正是诺文性格中的直率这点。
不失身为人应有的高洁,又因此而屡屡碰壁的他实在是既耀眼又让人爱怜。
“战场全境已是我的领域。事到如今,即使用剑与诺文交手,我也绝无败北可言。”
我捡起先前掉落的『新月琉璃制直剑』,用『魔力冰结化』伸展其尺寸。
将备用的剑收回『持有物品』,怀着必胜的确信,我拉近与诺文之间的距离。
战端重启。
我和诺文都为了攻击对方而延长了剑身。
然而诺文的剑却在即将杀到我面前之际停止了伸缩。
魔力之刃发出噼里啪啦的倾轧声定住不动。明明剑与剑没有接触,诺文的剑却被冻结了。
这就是『冬之异世界』的力量。
这个魔法统治下的空间中,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操纵冰结属性的魔力。
于是只有我的剑肆意延长,单方面地袭击着诺文。
而无法延长剑身的诺文只能防守,接着,虽然一时间感到不可思议,但他马上又笑了出来。
那是他决定就算不使用『魔力物质化』也要击败我的表情。
于是他利用独特的步法一边招架我的剑一边突进。
但他不可能过得来。
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冬之世界加速奔驰』——”
疾走的心灵驱使我咏唱。
极寒伴凛冬,清风携吹雪。
气势更盛的暴雪于我和诺文之间肆虐,夺去了他的视野。
即使如此,诺文还是能利用『感应』把握到我的位置,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但这是自投罗网。
遭到冰点以下的空气侵蚀,诺文身披无数白雪,冰晶浸透了肌肤。
这正好能让我的冰结魔法直接起效。
“——『将迷失之人的一切尽数掠夺』。”
用冷气裹覆诺文的身体,从足部开始一口气降低他的体温。
不同于通过操作振动来妨害行动的『过密次元的真冬』,这只是单纯的降温。
但效果是一样的。只要冷到了极点,不管是什么生物动作都会迟缓。
诺文感觉到下身动作的违和,于是停下脚步。
“什、这是——!”
他利用『感应』察觉了我的意图和魔法的效果。
“没用的。就算明白了你也无法防御。”
“可是、就凭这种程度还不够——!”
诺文奋力驱使颤抖的双腿,在雪中疾走。
但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
越是在这场大雪中奔跑,他身上附着的雪花就越多。
这就跟过去我跟缇达交战那时一样——越是战斗就有越多的液体溅在身上。
“……首先是你的双腿。”
我注入魔力,操纵附在诺文身上的雪,增强冷气。
诺文的体温进一步降低。
他的体温早已低于生物学上人类能够行动的温度。
可即使如此诺文还是以人类之姿持续战斗着。
作为人类、又超越人类,在暴风雪中奔驰。
“涡波——!!”
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地从『持有物品』中取出鞭子挥舞起来。
诺文避开了从死角挥来的抽击。
然而无规则的攻击接踵而至——在这番猛攻之下,诺文不得不停下脚步用剑抵挡。
如果诺文的身体没有被冰冻的话,就能用阿雷亚斯流的技巧化解了吧。如果视野能够再开阔一些的话,就能选择其他的防御手段了吧。如果体温正常的话,他就能用清醒的意识应对我的攻击了吧。
可惜这『冬之异世界』不允许这些如果。
剑未能完全抵挡柔软的鞭子的攻击,结果长鞭的前端一瞬间抽打在了诺文身上。
这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冲击。但冰鞭如果触碰到人的身体就会冻着在皮肤上。接着,长鞭一抽离,诺文的皮肤也被一同剥裂。
“咕——!”
面对退缩的诺文,我挥剑追击。
尽管诺文的剑已经无法伸缩,但是我的剑仍然伸缩自如。
不如说,在这低温化的世界中,『魔力冰结化』的锋利度反而有所提高。
利用『感应』察觉到攻击的诺文一边后退一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攻击。
这时,我又挥出冰之鞭追击。虽然距离变远了,但是就跟剑的伸缩一样,鞭子也能利用『魔力冰结化』伸长。
诺文对剑的防守堪称铜墙铁壁,但是只有鞭子似乎让他感到了棘手。
依旧只有剥去皮肤程度的威力,也没有多大的伤害。但我偏偏瞄准这一点持续攻击。
继续拉开距离,冰冻诺文的双脚,用鞭子一点点地削弱他。
在这种情况下,诺文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好冷……体力在不断削减……加上这个出血……!”
纵使诺文的体力近乎无穷,在这样的境况下还是难以久撑。
因为出血导致体温骤降,他的身体已经冻僵了。
序盘时宛若流星般的高速战斗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在这连呼吸都要冻结的冬之世界中,剑士诺文已被封杀。
鞭子抽伤的伤口血流不止。弱化的身体也渐渐刻上了许多剑伤。
可即使如此,诺文眼中也没有失去斗志,依旧窥伺着胜机。他驱策遍体鳞伤的身体,竭力避免受到决定性的伤害。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般来说,到了这一步还想要逆转局势是不可能的。但诺文的话则说不准。我们之间有这种奇妙的信赖。
正因如此,我才始终不敢手下留情,一味地保持距离。
彼此都在环伺良机的攻防继续交错,接着——
“——『——将、——遗置——』——”
这时,我用『Dimension』发现诺文正小声念着什么。
恐怕他是要释放先前那无法回避的一闪。
不过如果是在『冬之异世界』内的话,我有自信能够抵御那个魔法。
为了回避诺文那必中的一闪,我开始编织新的魔法。
诺文用踉跄的步履继续着咏唱。
恐怕这接下来的就是他最后的攻击。
只要撑过这招就是我赢了。
随后,诺文的咏唱宣告结束,就在他手中的剑即将毕露凶光的一瞬间——
“——!?咕!”
诺文突然痛苦不已,剑也脱手掉落在地。
这不是体温过低和意识不清导致的,当然也不是因为受到的伤害。跟这些都不同的另一种痛苦正在折磨诺文。
我用『Dimension』探明了这种痛苦的真相。
有水晶在诺文的身体上产生。他被剥离的皮肤和所受剑伤的部位遍布水晶,皮肤亦在逐渐硬化。
发根的颜色由栗转白,瞳孔的轮廓也有所扭曲。
直觉告诉我这是他之前提及的『怪物化』。
——为人的体裁渐趋薄弱,他的姿态在向怪物接近。
诺文正在拼命地抵抗着这一非人化的过程。 
而看到这种变化的不仅只有我一个人。
理所当然的,观众席一片哗然。
尽管不久前还以『剑圣』的身份对诺文称赞不已,但是像这样直接看到他怪物化的模样,观众们内心还是感到了恐惧。
现在不安的嘈杂声已经盖过了欢呼。
还有人在看到诺文的怪物化后发出了悲鸣。非难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后开始劈头盖脸地说着怪物化的诺文的坏话。

甚至有人说什么“失去资格了”、“杀了他”云云。
我看向主持人和大会运营者的方向。
他们也陷入了困惑,似乎没有立刻介入的意思。
我于是减缓『冬之异世界』的效果,缩短和诺文之间的距离。
无论如何,我必须避免比赛被中止。
“在这边!诺文!!”
“涡、波——!!”
听到我的声音,诺文用变形的眼眸瞪向我,在对我名字的呼喊中不乏渴盼之意。
只能依靠表演告诉众人现在才是比赛的高潮,借以防止比赛被中止了。
我刻意离开了安全范围,重启白刃战。
诺文反射性的挥剑,我则用剑挡下他这一招。
水晶和冰晶交错的舞台上,再度迸发出纯白无彩的光点。
我的『新月琉璃』激起青色磷光、诺文的『秘银』则荡出赤色磷光——描绘出无数幻想般的轨迹,两把剑激烈交锋。
但是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被压制的不再是我,而是遭到许多不利条件束缚的诺文。
观众的反响再度转变。
他们意识到我现在即将取胜,随即发出一秒也不愿看漏、要守望到最后一刻的欢呼。
在击败身为怪物的诺文这一共同愿望的策动下,对涡波二字的欢呼盈满了整个竞技场。
主持人就着这股气势喊道:
“——以冰结魔法为主轴的涡波选手目前正在诺文选手所擅长的白刃战中将之逼上绝路!这就是『英雄』相川·涡波!正所谓斯诺(snow)大人的骑士!支配着幻境之冬的『雪之骑士』!!”
老是要把我和女孩子凑到一起的主持人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但是这份煽动的效果极强。
观众们一个个都『涡波』、『涡波』地喊个不停。
“『雪之骑士』要战胜守护者了啊!”
“把怪物干掉!劳拉维亚的『英雄』!”
“啊啊,就差一点了!马上就要迎来历史性的一幕了!”
“真不愧是屠龙的『英雄』涡波!!”
为了给所谓的『英雄』加油,各式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有些不快,但·是·这·样·正·好。
我就顺着这个走向逼攻诺文。
就算是诺文这等人物,要一边忍耐怪物化一边挥剑看来也很勉强。他挥出的剑不再那么强势了。
我和诺文来到几乎要脸贴上脸的距离内,剑与剑继续交错。
接下来,我要把答案展示给他。
舞台已经就绪。
如果是现在,声音就能够传进他的耳中。
我的声音自不必说。
还有大家的声音也一样——!
“诺文,竖起耳朵听好!”
“咕、唔唔!突、突然说什么!?”
竞技场内应援的流向完全一边倒。
几乎所有人都单调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对英雄得胜的期待在他们胸中不断膨胀。
正因如此,有一种声音才前所未有的清楚。
在这样一边倒的氛围中仍显与众不同的声音。
从观众席的一角传来的声音。不同于那些对『英雄』涡波的期待,而是单纯为友人着想的声音——真正的声援。
“——师·父!”
是我们都耳熟的孩子们的声音。
“师父、加油!!”
“别输啊!诺文!”
“我相信师父你一定能赢的!!”
正是被诺文传授过剑技的孤儿院的孩子们。孩子们正和孤儿院的监护者一起坐在观众席的一隅。
在这“『英雄』涡波”的欢呼声如怒涛般一浪盖过一浪时,只有孩子们的声音独树一帜。
在这个场合下要给身为怪物的诺文加油需要相当的勇气。
仅仅因为是怪物这一点,就让诺文拉到了很多人的仇恨。即使如此,孩子们依旧拼命喊着,在他们心中没有一丝的算计和误解。
无关乎什么守护者什么怪物。跟『剑圣』与『最强』亦无关系,他们单纯是在给诺文·阿雷亚斯这个人加油。
“诺文先生,请不要死!”
“用奥义怼他,师父!就用之前说的那招!”
“诺文说过自己是比任何人都要强的剑士不是吗!我不许你输掉!”
这让诺文发自心底地感到了吃惊,接着他绞尽全力,架开我的剑后退。
我把手一挥,将此情景示予他。
“现在的话,你也能听清楚了吧!”
在欢呼声彻底一边倒的现在,他不会再听不到孩子们的加油了。
“啊、是啊……没错!”
诺文点点头。
与此同时,他体内力量的脉动也变得平稳下来。
与怪物相仿的凶恶锐气逐渐反转。
诺文用十分温柔的表情看着孩子们。
这一次,他不会再看走眼了。
讨伐飞龙的那天夜里、『舞斗大会』中的战斗,在拘泥于『英雄』的日子里,诺文看丢了孩子们的身影。他真正重要的东西被所谓的『荣光』夺走了。
然而,怪物化的他失去了成为『英雄』的权利,取而代之的,诺文却得以取回真正重要之物。
真正必要之物、他『真正的愿望』。
“孩子们居然会来给我这样的人加油……即使看到我这副模样,却仍然……”
诺文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自己幼小的弟子们。
在这期间,诺文的身体也在继续『怪物化』。
就像是在砥砺即将落败的守护者诺文一样,伤口处不断产生水晶。
我守望着这一幕。
接下来就要看诺文如何接受这件事了。
——不过我有一种确信。
我曾亲眼在诺文身边看到过他的力量是如何变弱的。
那时候的条件清楚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中。
诺文作为守护者弱化的瞬间——那是他在将剑技传授给我和孩子们的时候。
不仅仅是我。
那些孩子们一样能够实现诺文的留恋。
诺文此前对我的执着其实全无必要。
只要有一个能够诚心诚意地接受诺文·阿雷亚斯,并由衷地支持他的孩子在,他的留恋就能够实现。
千真万确地、仅仅只要这样,诺文·阿雷亚斯就能得偿所愿。
然而诺文的强大使他绕了远路。
“这样啊……果然,这样就好了啊……”
诺文承认了自己的人生是舍近求远的人生。
在得到『荣光』之后,诺文明白了。
过于耀眼的光芒,反而会夺走自己的重要之物。
而现在,听到了这些声音,诺文理解了。
他理解到自己的愿望已经得到了满足。
诺文对孩子们回以微笑,然后重新面向我。
接着,他紧握手中的剑,喊了出来。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甩出一剑,仿·佛·要·抖·落·一·切·身·外·之·物。
“——我就是我!诺文·阿雷亚斯!!”
就像是被这句话驱逐一般,从诺文身体中生出的水晶化作魔力的粉尘消散了。
头发像烈火燃烧一般,重新染回了栗色。
瞳孔也变回原样,他重新变回了诺文·阿雷亚斯。
——不,说变回有些不准确。我知道他明显比之前要强了。
就算不用『感应』和『Dimension』也一目了然。
就和我一样——诺·文·的·身·心·也·合·二·为·一·了。
不会再混淆愿望,不会再为任何人摆布。
诺文现在遍体鳞伤,体内的血和热量都不足。
实现了留恋,身为守护者的力量正渐渐消失。
剑的『魔力物质化』被封印,为了使用『感应』而必须的五感也几乎麻痹。
身体被冻僵,全身都因冷气的影响无法自如行动。
即使如此,有一点仍确凿无疑——
此时此刻,这个状态才是于诺文而言的『最强』。
史上最强的『剑圣』——其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最佳状态
诺文的表情昭示着这点。
累年的烦恼得到解决,他满足地说道:
“是啊……我要的并非万雷的喝彩……”
诺文看了看周围,重新确认自己身处的位置。
“不管多么微不足道,只要能有一声加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诺文仔细品味着孩子们的声援。
用释然的表情,他继续独白。
我就是想将这个『答案』传达给他。我想看到的是这样的诺文。
接着,得到了『答案』的诺文将剑指向我。
他身上没有一丝迷茫和焦躁。
这名剑士的身姿美得甚于世间万物。我将自己心中这份感情坦诚告之。
“给诺文加油的人,这里还有一个呢……我可也是诺文的粉丝哦……”
诺文又得到了一份微小的应援,他开心地——像一个孩子一样笑着向我道谢。
“多谢了。”
这声感谢中包含着许多层意义。
诺文将至今为止的所有感谢之情浓缩到一句话中,然后缓缓地走上前。
他身体的轮廓飘摇不定。
是实现了留恋,身为守护者的力量在变薄弱的缘故吧。仅剩的一点魔力也如风中残烛。
“——啊啊,『答案』既知,『留恋』得偿——”
但是就算这样诺文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并不想就这样平稳地消失。
诺文·阿雷亚斯直到生涯的尽头也要以一个剑士的身份——以孩子们的师父的姿态战斗下去。
被纯真的孩子们的加油推动着,他自感必须回应这份期待,至死方休。
“终于……终于啊!我终于,走到终点了……!!”
诺文即将消失,力量和速度都在衰弱。
但是,不能大意。不对,不可能大意。
现在的诺文·阿雷亚斯毫无疑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于是终于到了双方的剑都能触及彼此的距离。诺文燃烧自己仅剩的一点灯火,振臂一挥。我从正面接下了这一剑。
“啊啊,身体好冷!意识也渐行渐远!这就是死亡!这就是『使命』,亦即使用生命之意吗!!”
蹬地的一瞬间,透明的结晶飞散。
“好极了!!为了自己而许下的愿望如今已经得偿!为了给我加油的孩子们,即使赌上性命亦不在话下!死亡这东西竟然能让人如此心情舒畅,第一次那时我完全不知道!那时候差的太多!现在这第二次,我终于明白所谓『使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剑与剑交错之际,诺文的一切都传达了过来。
“我真正想要的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最强』之类的虚名,更不是阿雷亚斯家的繁荣!对我来说『荣光』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想要的是更『微小的光』啊!!”
彼此都以剑搏杀。
对等的力量激荡碰撞,我们像被弹开一样拉开了距离。
在剑本身已经触及不到的距离上,诺文作结道。
“多谢了,涡波。我得到『答案』了。我确确实实地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事物——”
诺文的身姿、他整个人的轮廓都在摇晃。
渐渐失去了实体,不停地摇晃着。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察觉到比赛走上终盘的诺文,抓住最后的机会咏唱起来: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为了将一切烙印于世,诺文咏唱着自己人生的一切。
他要用自己最杰出的作品点缀自己最后的生命。
“这就是最后了,涡波。正因如此,身为师父我才不能败!即便是为了回应孩子们的、涡波的期待,我也要挥出自己的一切!!”
“那是当然,诺文。这可是『舞斗大会』的决赛……!不必手下留情!所以比赛才会白热化不是吗!?”
我以要将这一切承受下来的决心,向诺文发誓。
“——『世界(你)既已拒我在先』『则寥寥孤身唯与剑相伴』——”
“——『冬之世界直至寻获无以掠夺之物,迷失之人终将发觉已然无以所失』。”
两人的咏唱重叠在一起,世界为之扭曲。
诺文的剑中寄宿着超越世界之『理』的力量。
他接下来的一闪,必然是前者莫知,前人未至的至高必杀。为了防御这一招,我也必须使出自己的全力,构筑自己生涯最强的魔法。
我的一切——『Ice』、『Freeze』、『Dimension』、『Foam』、『Connection』、『剑术』、『体术』、『次元魔法』、『冰结魔法』、『魔力冰结化』、『并列思考』、『感应』——动员这一切,再将之混合。
首先使用无数的次元魔法『Foam』生成泡沫,将『Dimension』『魔力冰结化』『Connection』送进其中。
在暴风雪之中纷飞着无数夹杂多样魔法的『次元雪』。当然,其中也混杂着巨大的『Foam』。
『次元雪』满溢,世界被染成纯白。
大量的雪化作一堵墙壁堵塞了诺文的视野。
但诺文没有丝毫迷茫地将剑挥出。
“——魔·法『亡灵一闪』!”
“——全魔法解放!『次元之冬·歪冰世界』!!”
双方的魔法都完成了。
与此同时,诺文必中的一闪驰过——结束了。
无法加以认知,斩击这一事象省略过程直接得到了结果。但被这一闪终结的并不是我。
而是欺骗了世界的魔法雪块。
无数巨大的『Foam』使得世界一再扭曲。使用『感应』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了,诺文无法再把握空间内的位置信息。
他的『感应』看丢了我的存在。但是——
“还没!还没完呢、涡波!!”
诺文吼道。
接着,他连续挥出了自己最强的剑技『亡灵一闪』。
无法认识的斩击,将理论上无法抵达的空间切断了。
而在那里的是冰之镜。使用『魔力冰结化』和『Foam』欺骗了世界的虚像作为我的替身被斩断了。
必中的一击两度失手。
但是诺文毫不在意,继续拔剑。
仿佛在表示以我为对手就必须做到这种地步一样的,『亡灵一闪』的乱舞。
雪与泡沫纷纷在无声中破碎。
数个冰镜被切断,冰的碎片在空中飞舞。许许多多的人形雪像被华丽地斩断,错杂的泡沫在顷刻间破裂。
无法认知的剑闪化作数不清的斩击撕裂着冬之世界。
在冷气的影响下,诺文应该连手脚都感觉不到了吧。意识也一样。
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斩到我而疯狂又悲悯地不停挥着剑。
他看上去很是乐在其中。
诺文现在正处于人生中最充实的时候。这点一目了然。
可是无论多么幸福的时间迟早会迎来终结。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有其末路。
胜负已决。
一个夹杂着立于扭曲空间之顶点的魔法『Connection』的『Foam』,悄然落到诺文身后,在一瞬间形成了紫色的门扉。
我抓住这个机会,穿过事先备好的另一道『Connection』——藉此漂亮地绕到了诺文背后。
在暴风雪中看丢了我的身影的诺文无法作出回应。
结果便是『新月琉璃制直剑』抵在了他心脏的正后方。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竞技场内的一切都停滞了。
诺文先是一惊——随后理解了情况。
他明白了自己的剑没能斩到我,反而是我的剑触及到了自己这一事实。
诺文理解并停下了动作,解除了架势,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哈哈。是我输了、吗。”
与此同时,冬之世界随之放晴。
纷飞的暴雪和『次元雪』的魔法就此消散,将这份光景揭示于白日之下。
旋即爆发出这五日来最大的一阵欢声。
这『英雄』战胜了『怪物』,取得了优胜的一瞬间,就是观众们想要看到的情景。
终于迎来了这一幕,竞技场欢声如雷。
在雷鸣般的欢声中,诺文小声念叨着。
“这么一想来,这是我第一次败北啊……”
诺文转过身看向我。
“要是能早一点败北的话,可能就会走上不同的人生了……稍微锻炼过了头……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谁也无法理解我的境地。谁都没能追上我……”

反省自己无败的人身,理解自己的愚钝,诺文笑道“我真傻啊”。
“不过,到了最后的最后,涡波赶来了。你来找到我,看着我。然后,孩子们也来守望着这样的我……这真是无比幸福的事啊……”
诺文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我曾在以前看到过类似的景象。阿尔缇消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诺文……”
可虽然相似,两者却不同。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念出诺文的名字,向他伸出手。
虽然即将消失,但是跟阿尔缇那时候比起来,还·是·浓·了·些。
但诺文继续着独白,说自己已经满足了。
作为挚友,我是知道的,诺文正在强迫自己接受。
因为那以外的『留恋』都已消失,也已经得到了『答案』,所以才能确定。
诺文的『留恋』是复数。
他还有最后一个牵挂存在。
即便如此,诺文还是想要就此消失。
我为了制止他而打算同他搭话。
但在把话说出口之前,『Dimension』就感知到了凶光。
既非赤也非青的,第三种颜色的磷光。
一柄黑色的刃物。
尽管察觉到了袭来的凶器,但我并没有制止。
紧接着,镰刀的刀刃贯穿了诺文的胸口。
心脏被刺出一个大洞,诺文口吐鲜血。
在他背后出现了一股黑暗。
接着,一名泪流不止的黑发少女从中现出了身影。
她依旧无法认可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
这也是当然的啊。因为莉帕同样『不会混淆自己的愿望』。
所以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莉帕也好,诺文也好,我也好。
我们都还有事情没有传达到,而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将之传达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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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8 22:06 编辑

第四章 鍊狱三十,亲友至矣。孤高之剑,择卿为主




在诺文口中吐出黑红鲜血的同一时间,观众席传来了一阵悲鸣。
“果然!果然我还是不要这样!诺文、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被人们认识到之后,莉帕便失去了实体。
黑色的大镰刀也一样,诺文的胸口空留一个大洞,血如泉涌。
“我心里没底啊!如果诺文不在了的话,知道千年前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只剩我孤独一人!!”
莉帕一边哭喊,一边挽留血流不止的诺文。
她就像个孩子——不、就像是幼儿一样撒着娇。
昨天那副老练魔女的威严全然无处可寻。
“噶、哈啊——!果·然、变成这样了、吗……”
诺文一边吐血,一边因疼痛而打了个趔趄。
但他却仍然站稳了脚跟。
原本近乎消失的身体溢满了力量,整个人的轮廓也变得明晰起来。明明心脏被开了个洞,他的样子却比开洞之前还富有生气。
“太好了……!诺文、这样一来……!这样一来就变成那家伙所说的『半死体(HalfMonster)』了呢!?”
“『半死体』个鬼啊!这都要即死了啊你这笨丫头!咕、呜……!”
从心脏处流出的鲜血在接触到空气的同时变成了水晶。
本已停止的『怪物化』进程重新启动,伴随着诡异的声音,诺文的身体开始变质。
简直就像不允许诺文以人的身份死去一样——我隐约感觉到了这样一种世界的恶意。
“可以的!还赶得上!只要当这场决赛没发生过就行了!只要变成怪物逃走的话,『荣光』什么的一切都会失去,诺文的留恋就能残留下来!!”
“——不·对·啊,莉帕。跟那种事没关系。我只是希望能让人记住我这个人的存在而已……不对,比那更小的——比如说,我只是想在孩子们面前耍个帅而已。仅此而已啊。那些都已经实现了。已经实现了啊!”
“但、但是,诺文的力量回来了!因为我掺和这一下,你不再消失了!!”
确实如此,被莉帕刺穿了心脏之后,诺文的力量就恢复了,他变得无法消失了。可是个中原委跟莉帕所想的截然不同。
“那是当然的啊。看到你干出这种蠢事,我自然就没法消失了。虽然要承认这一点让我不大甘心,但是我的『留恋』还有一个……!还留着一个……!!”
“诶……『留恋』还有一个……?”
这是一开始就明白的问题。
如果『留恋』不是复数,恐怕诺文早就因为传授我和孩子们剑术而消失了。明明如此,他之所以能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下留存于世,就是因为还存在最后一个『留恋』。
诺文对此肯定早就了然于心。
纵然明白,可他却不肯承认。
但是诺文现在已经不会再搞错了。
他不会再撇开视线。

“——我最后的『留恋』就·是·你·啊,莉帕。”

诺文转身看着莉帕,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但却碰不到。
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默默地攥紧了手掌。
“诶、诶……?”
莉帕僵住了。
“比起你想要守护我的心情,我想要守护你的感情更甚啊……我最棒的『挚友』、莉帕。”
“『挚友』……!?”
“但是,这一点是我无法实现的。没办法实现啊……只要我存在,你就会为『杀人冲动』所苦。并且我自己……还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走,伤害到大家的存在。”
诺文知道莉帕在承受『杀人冲动』的煎熬。
因此才对自己的感情多加掩饰,一心想要尽快从莉帕的面前消失。
可如今,诺文明白隐藏感情已经产生了反效果,所以终于将自己的真心告知了莉帕。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平时的诺文在莉帕面前无法变得坦率,总是说些会招人讨厌的话。只有在跟我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拿出为莉帕忧心的态度。
“事、事到如今,不要到了这个时候才称呼我为『挚友』啊,诺文……!你明明一直都不肯说这种话的……!”
“所以,我决定要消失……!死人就应该像个死人的样子,不给大家添麻烦地消失才对啊……!”
“为什么?我不明白啊。为什么诺文非要消失不可呢……?为什么我必须要变得孤独一人不可呢……?呐,为什么啊!?”
“虽然我死了,但是你还活着。差别就在这里啊,莉帕。虽然你的身体是魔法构成的,但是却能好好活下去!并且经由我的消失,莉帕终于能够从『诅咒』中得到解放!你就终于能在真正的意义上以『格林·莉姆·莉帕』的身份活下去了……!!”
在诺文的内心深处满溢着对莉帕的爱。
我很懂这份感情,它跟我对妹妹的思念很像。
“所以说……拜托了,请你笑着送我上路吧。这是来自『挚友』的请求……”
接着,诺文称呼莉帕为『挚友』,温柔地拜托道。
听到他的请求,莉帕颤抖起来。
“说『挚友』什么的……!太卑鄙了啊……!这种说法太卑鄙了啊……诺文也好,大哥哥也好大家都这样……!!”
在难以接受的请求面前,莉帕泪流不已。
被诺文称呼为『挚友』的喜悦与悲伤让她声泪俱下。
莉帕一直渴求着朋友,而现在她终于被最重要的人称呼为『挚友』。可来自这位『挚友』的请求,对幼小的莉帕来说实在是太过严苛。
作为『挚友』,她未尝不想答应,可一旦如此,自己的『挚友』就会消失。
面对两难的抉择,莉帕动弹不得。
将已经做好死亡觉悟的诺文的心脏刺穿,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改变命运,这让她悲叹不已。
诺文将这样的莉帕抱在胸前。在差一点即将穿过的地方停下手上的动作,展现出怀抱她的样子,安慰着莉帕。
接着,他将不断水晶化的身体转向我。
“……抱歉了,涡波。一如所闻,到了这一步,看来还是要给你添更多的麻烦啊。”
“……没关系。我就是带着那个打算才来的。余力还有的是。”
我告诉诺文无须介怀。
这场决赛不仅仅是我和诺文的战斗。
昨天晚上,在没能说服莉帕的时点上,我就做好这个觉悟了。
年纪还小的莉帕到最后都会说些任性的话。而作为挚友,我和诺文必须倾听。
直觉早已告诉我会这样。
因此,我才以『持有物品』为中心进行战斗,藉此节省魔力。
虽然诺文的『亡灵一闪』使计划有些偏离,但再战并不成问题。
“怪物化之后,我一定会丧失理性,直到身体破灭为止,我想必会以破坏一切的势头暴走吧……因为这个傻姑娘的错,真是抱歉了……”
“没事,我知道这件事是无法避免的……恐怕在跟诺文与莉帕相遇的时候,这一切就是定局……我有这种感觉……”
不管走上哪一条路,诺文·阿雷亚斯都会死在格林·莉姆·莉帕手上。从他们现身于三十层开始,这样凝重的思念就一直存在于两人之间。
“是啊,或许真是这样……”
即使触碰不到,诺文还是温柔地抚摸着莉帕的头。
接着,他重新绷紧平稳的表情,解开了温柔地搂着莉帕的双手。
诺文缓缓地离开了莉帕身边。
他拉开距离,向我恳求道:
“拜托了,涡波。从接下来将要失去自我的我手下——不对,请从世界上全部的恶意手下保护好莉帕……这样的话,我就能实现所有的留恋,放心地走了……”
莉帕颤抖着朝诺文伸出手。
但是诺文摇摇头,继续拉开距离。
我缓缓走上前,代替诺文站到莉帕身旁,点了点头。
“多谢了……我实在是担心莉帕担心得不得了。这丫头是我第一个朋友。岂止是挚友,我甚至当她是自己的女儿和妹妹来看待。……但是,因为她特殊的『出身』,前路上遍布了不幸和试练。明明如此,她却是这么一个不成熟的傻孩子。如果我消失了的话,就没有人能守护莉帕了。我对此感到很不安啊……”
“放心吧,诺文。我会保护好莉帕的。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呼,此话当真?就算是以国家为敌也能保护好她吗?这份强大涡波你具备吗?”
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质问。
但是这都是习惯的事了。我当即回答道:
“嗯,没关系。——话说回来,那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还是停了吧,诺文。莉帕会当真的。”
在这安静的竞技场上,我们的对话清晰无比。
在这种紧要关头,诺文还在在意别人的观感。
他现在正在这巨型剧场船的顶点扮演一名公敌的角色。
这一点被我道破后,诺文笑道:
“真是个冷淡的挚友啊。都到最后了,就再陪我玩玩不好嘛。我可是在说相当于遗言的话哦?”
“要是在你啰嗦个不停的途中,时限到了的话我可不管哦?到了那时候,你的遗言就要变得遭糕透顶了。”
我和诺文云淡风轻地拌着嘴。
就跟赛前决定规则时一样。
我们彼此都希望能用笑容作别。
“没办法。那就直说好了。”
诺文进一步空出距离,像是诉诸于天空一般开口。
在这过程中,他的心脏仍在不停流血,白色的地面被鲜血染红。但赤红的鲜血很快就凝固,变成了水晶柱。
他全身各处都在不断生成水晶。
时间不多了。
“让我看看到底能不能把莉帕托付于你吧,涡波。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三十之试练』。虽然让你把『剑圣』的称号让给我有点对不住……但是从现在开始——”
就像阿尔缇一样,他做出了试练的宣言。
诺文的『秘银』被水晶包络起来。身体各处产生的水晶柱变成了手臂的形状,接着拔出了挂在他腰际的『修坏的阿雷亚斯家宝剑』。
接着,诺文将两把水晶剑指向我:

“你要超越『剑圣』、超越『最强』、超越『英雄』、超越『感应』——!超越『我』——!!”

并放出了要我将一切予以超越的豪言壮语。
“要、要求是不是多了点儿……?”
“是了,还有就是不仅莉帕,你务必要连同赛场上的所有人都保护好。不过,涡波的话肯定能做到的。我相信你。”
“所有人啊……挚友对我的信赖度这么高有点受惊了……”
“嗯,我相信你。所以我能笑着说出接下来的话。——涡波,让我看看那份力量吧。展现出那份力量吧。这样一来我就能放心把莉帕托付给你了。这样一来,我的愿望就能完美地得到实现。也能完成身为守护者的职责。一切的一切,都能完美地画上句号!”
诺文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怀着对我满腔的信任如是喊道。
听到他了无踌躇的发言,我自感必须给予回应。
“……我明白了。我接受『第三十之试练』。”
“多、谢了……涡波……”
诺文口吐鲜血,即使如此还是继续喊着。
怪物化继续发展,诺文的魔力愈来愈强,那并非是作为人类诺文的魔力,而是作为怪物『地之理的盗窃者』的魔力。
这股魔力的波动,不仅对诺文的身体,甚至对竞技场也产生了影响。
白雪茫茫的地面下方萌生出无数水晶之芽,各种各样的钻石之花随之绽放。
“哈哈哈——!好了,难得说一次遗言!就让我再稍微耍个帅吧!”
诺文身上产生的水晶柱最终一共形成了八根手臂。他的发色由栗转白,瞳孔也像水晶一样透明化了。
伴随着形态的转变,竞技场也改变了样貌。
于地面绽放的七彩的水晶花打造出一片洋溢着幻想色彩的花田。
“抱歉了,诸位,『垫场戏』已经结束!从现在开始我与涡波——三十层的守护者与抵达三十层的挑战者之间的战斗将要拉开帷幕!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能担保诸位的人身安全!即使如此仍要赌上性命观战的人请切勿眨眼!终于,从此时此刻起!『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决赛,就要在真正的意义上开始了!!”
诺文为了让所有的观众都能听到而放声大喊。
结界内的世界在逐渐接近我曾几何时在三十层看到的景象。我的冬之世界与诺文的水晶世界重叠在了一起。
结界倾轧。诺文的魔力奔流撼动着整个巨型剧场船『瓦尔法拉』。
因为这堪比地震的晃动,观众的悲鸣声烈度又上一层楼。
在诺文的宣言中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变化,会场陷入一片骚乱。
目前的状况已经完全出离了『舞斗大会』的规格。但诺文却表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决赛。他一定是想要在最后的比赛中被挚友亲手击败吧。
“这·里、这·大·剧·场·船『瓦·尔·法·拉』正·是·三·十·层!地之理的盗窃者诺文的阶层!虽然强行借用,外加有所赶工而招待不周,但是你大可将此处视为迷宫三十层!来吧,开始『第三十之试练』吧!真正的决赛、这才刚刚开始——!!”
插图5

不单失去了人的形态,诺文甚至即将丧失人的言语。
形似蜘蛛的外表,莫名低沉的声音。他彻底化为怪物『地之理的盗窃者』了。
就这样,伴随着宣言,诺文迈步上前。
我也将莉帕置于身后向他走去。
彼此距离缩短之际,趁诺文还残留有人的意识,我吼道:
“我这就去你身边,挚友(诺文)!!”
“啊啊,在此恭候!挚友(涡波)!!”
钻石彻底掩盖了诺文的脸,变成了一张缇达那样的面具。他结晶化的嘴巴上下张动,用石子交相摩擦的嗓音回应了一声。
诺文的水晶八臂袭来。
我拿出全力迎面击之。
就这样,我在真正的意义上踏上了三十层——『第三十之试练』也拉开了幕帘。

◆◆◆◆◆

水晶花碎裂之音即为开战号炮,双方同时蹬地前冲。
为了制服怪物化的诺文,我迎面挥出一剑。
他此时的姿态已经完全走了样。
虽然勉强保持着人的体裁,但增生了八只手臂的诺文卖相活似一只蜘蛛。他全身上下都冒着水晶柱,皮肤也为特殊的矿石所覆盖,腿部的水晶尤其厚重,真可谓一具坚实的铠甲。
剑与剑旋即交错。
不过已经怪物化的他攻击手段不仅仅只有挥剑而已。
他还挥下了其余的六只手臂。
诺文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臂,试图用猛攻将我击溃。
尽管攻击的手臂在数量上是我的四倍,但我化解起来却显得从容而悠然。
因为这些手臂的动作丝毫没有技巧可言,单纯是为了击溃眼前的敌人而乱挥一气罢了。
跟诺文此前那出神入化的剑技判若云泥。
我绕过八只手臂一剑斩向诺文的躯体。
随之而来的是钻石与钻石激荡在一处的独特音色。
我的『新月琉璃制直剑』被震开了。尽管切裂了诺文的衣服,但却未能给衣服之下的水晶劈出半点瑕疵。
『新月琉璃』是能将结晶格雷姆一刀两断的利刃,由此可见,『地之理的盗窃者』的硬度与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顺着弹刀的势头后退。
见我后撤,诺文没有选择挥剑追击,而是选择了『魔法』。他挥下一只手,令魔力浸染地面。
诺文的魔力浸透到积雪下方,构筑出了我不曾见过的魔法。
即便使用『次元之冬』也无法干涉。
跟阿尔缇那时一样。守护者的魔法堪称天衣无缝。
“——噶、啊,魔法——d、——Phnoia』。”
诺文口中发出了打击乐器般含混不清的声音。这已经超出人类的听觉能够辨识的领域了。或许是因为喉咙的硬化导致声带失去机能了吧。
接着从他脚边生出了千奇百怪的矿物剑林。
紫水晶、蓝宝石、珍珠、黄玉、翠石——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宝石剑群的意图只有一个,那就是刺穿我的身体。
我横向一跃进行回避。这不曾见过的魔法虽然让我吃了一惊,但这个魔法的构筑速度十分缓慢。只要确认了发动过程,规避就不是难事。
跟诺文那疾如闪光的剑技相比——这一招驽钝得多。
真正对这个魔法感到困惑的是受到波及的莉帕。
“咕、唔……!诺文居然……连我也在攻击……!”
附近的莉帕一面悲痛地哀叹、一面躲避攻击。
能够驱使次元魔法『Dimension』的莉帕回避能力很高。但她却无法掩饰从诺文对自己发动攻击这一事实中感到的惊讶。
我有守护莉帕的义务在身。
如果她无法承受诺文的魔法攻击的话,我就必须保护她。
“我、我要……——”
莉帕对自己该做什么感到了迷茫,只得逃往魔法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在看到莉帕移动到安全范围后便安下了心。接着解除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所有冰结魔法。
经过与诺文的交谈,她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外加我现在也没有无端消耗多余魔力的余力了。
诺文制造的宝石剑阵势头不减,高度直冲天际。
数把剑刺到了结界的穹顶,将之撞出了龟裂。
接着,诺文站在原地,为了发动更强的大魔法而开始咏唱。
诺文的战法可谓彻底改头换面。他从刚刚开始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已经不是剑士而是魔法使的战斗了。
我自感不能久战,为了速战速决而冲上前。
但却被一旁传来的声音拦住了脚步。
“——涡、涡波选手!请等一下!大会运营方做出了诺文选手已经丧失理性完全怪物化的判断!这根本不是比赛了!你没有孤身奋战的必要!接下来联合国将以全军之力伐之!!”
到结界外侧避难的主持人使用麦克风向我倾诉道。
我立马用不负于麦克风的音量回喊。
不仅仅是对主持人,也是对在场所有人宣告:
“还没结束呢!我们的决赛还没完!请千万不要插手!!”
仔细一看,结界外侧已经集结了众多警备兵和骑士。
只要有一个指令,他们立刻就会冲进结界之中。
“已经没办法再把诺文选手当做大会参赛者了啊!他这副模样跟莱文教定义的『人型』相去甚远!已经决定要把他当做怪物从联合国中彻底消灭了!!”
“不过就是模样变了点,不要计较这么多行不行!你们只要专心保护好观众的安全就够了!!”
我对第三者的介入坚辞不受。
“那种事、已经阻止不了了啊!军队已经——!”
已经有数名士兵从赛场的一个入口处冲了进来。
是因为对工作的责任感呢,还是为了扬名而先行采取行动了呢,理由不明。但有一点十分明白,那就是他们讨伐诺文的决意十分强烈。
我一边咂舌一边冲向他们的位置。
在我奔跑的过程中,身后涌来一阵刺骨的杀意。探查到其中详情的不是『感应』而是『Dimension』。诺文的八只手臂此时全都握着一把魔法制成的水晶剑。他一边咏唱大魔法,一边将其中的数把掷出。
投掷的目标不是我,而是进入结界内的新敌人——士兵们。
“——魔法『次元之冬·终霜』!!”
幸好地面还留有不少水洼。
我将魔力灌进水中,生成一道冰壁。冰壁的表面打造得比较光滑,很好地错开了从正面射来的宝石剑。
无奈有更多的剑从地面生出,诺文亦增加了投掷的数量。
我无法将这些全部用冰壁错开。
我绞尽全力冲到剑的射击轨道前方,用自己的剑将它们一一打飞——并将最后一把在危急关头用手接下。
士兵们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毕竟他们在一进入结界的瞬间就遭到了肉眼看不清的数把飞剑袭击,受惊也是自然的。
不过虽然受到了惊吓,他们终于毫发无伤。
我放心地舒了口气。
如果让任何一个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就违反了跟诺文之间的约定。
就无法跨越『第三十之试练』。
“别不自量力地进来!会死的哦!?”
我丢掉空手接下的宝石剑,甩动流血的手臂,以此威吓闯入者。在『次元之冬』的冷气震慑下,他们全都僵住了。
“失礼了!”
抓住这个机会,我强行拽起他们的身体丢往入口的另一侧。
被我异常的腕力丢飞,闯入者们在走廊中来回翻滚。感觉多少会受到擦伤,但既然不是诺文而是我下的手,那就还不算出局吧。
就这样,为了避免再平添麻烦,我又一次放声喊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时下进行的可是『舞斗大会』的决赛!擅入者简直失礼至极!你们在外面好好观战就是!!主持人,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涡波选手——!!”
闯入者再增加的话,我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
守护者就是如此强悍。
所以我对在场的所有人请求帮助:
“我们二人仍然在这个竞技场——不对,在这个舞台上战斗着!而『瓦尔法拉』正是这场战斗的见证者!大家不都是为了见证决战才来这里的吗!?既然这样,又怎能无视当事人的意愿擅自决定终止这场比赛呢!如此决战正应好好观赏到最后才是!胜负请交给参赛者自己决定!不对,必须交由我们决定!在座诸位不这么想吗!?”
我向动摇中的观众如此诉说道。
听到我的主张,赛场立马喧嚷起来。
正当我打算就着这股气势把握主导权时,主持人的声音——不对,是某个帅哥那让我耳熟的拿腔捏调的声音响彻了会场。
传入耳中的是对我方才发言的赞同。
“——没错,正·是·如·此!战斗是专属于战士们的,闲杂人等不得插手!况且此等惊世大战就这么终止简直暴殄天物!先前战胜我的涡波宣誓其要将『剑圣』『最强』『英雄』一并超越!若无法见证我必将死不瞑目!纵使诺文选手已是非人之物又何妨!我们的英雄涡波必能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甚至用超越其上的力量,将胜利握于手中!”
“艾、艾尔米拉德·希达尔克大人……!?”
艾尔米拉德从主持人手中夺过麦克风,对所有观众如是说道。
他的台词完美地贴合了我心中的期望。他比任何人都要快地察觉了我的心情,为了延续比赛而采取了行动。
接着,艾尔米拉德一转话锋,彬彬有礼地保证道:
“诸位观众无须担心……即使袭来的余波如滔天巨浪,我等『绝世』也会如铜墙铁壁保众位安然无恙。本人发誓,绝不会让观众受到任何伤害。既而此战绝无中止一说。我本人绝不会让它中止。”
身为大贵族的嫡子,同时又在联合国遐迩皆知的艾尔米拉德一做此表态,赛场内的气氛立马为之一变。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了,艾尔米拉德比起战斗更适合像这样鼓舞民众。
不负身家的尊严和品格——加上颇具美男子风格的飒爽声线,他的话语很容易沁人心田。
会场的嘈杂渐渐转向了好的方向。
一如艾尔米拉德所言,不愿错失这场历史性的战斗的氛围蔓延开来。就在这时候,又一道不输麦克风的洪亮声音与之一同造势。
“——大、大家!请允许涡波跟诺文·阿雷亚斯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史诗探索者』跟公会『绝世』的意见相同!……我、我说的对吧!?”
是斯诺的振动魔法。
她以不输给艾尔米拉德的气势喊道。
“斯诺!说的没错!”
首先做出回应的是缇莉。接着,『史诗探索者』的全体成员纷纷起身,表达协助的意向。
“就是啊,可别忽视了我们公会的存在哦。我们的会长可是正在场上奋战呢。既然这样,公会『史诗探索者』若不尽一份力成何体统?”
为了让观众安心,他们纷纷发表可靠的言论。对『史诗探索者』的大家而言,此时此刻、这场比赛堪称他们的夙愿。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像我这样的『英雄』角色。
因此,他们所有人都带着满腔热血,表示绝对不会让这次决赛中止。成员们拿起各自的武器,叫喊着会保护观众的安全。
这一热情的火种,点亮了会场的希望之光。
我借着这个势头跟主持人——不对,是跟在幕后决定大会究竟要不要继续的人们喊道:
“公会的大家会保护在场人的安全!所以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但、但是,涡波选手!结界要撑不住了,这样下去的话——”
主持人代表大会运营方强调道。
这时,在会场中央编织大魔法的诺文的咏唱宣告结束。
“——魔法——iamond、——Phonia』!!”
用金属音念出魔法名后,诺文的魔力在结界内膨胀起来。
跟方才一样,数不胜数的宝石剑拔地而起,只是这一次的来势比之前汹涌了许多。无数的宝石剑直逼天际,我在其中的空隙里不停闪躲。
这时,从宝石剑的侧面又生出了新的宝石剑向我袭击了过来。
我不断地在毫厘之间回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可即便我能躲开,包围会场的结界就另当别论了。
受到大魔法的直击,结界像玻璃一样产生道道裂缝。主持人的忧惧终于变成了现实。
物质化的结界的魔力像碎片一样在空中飞舞,一口气坠向了观众席。
可目睹这一幕的我并没有丝毫担忧。
突然,一道火焰暴风凭空产生,火焰在空中将所有的碎片吞噬殆尽,片瓦不留。
这是玛利亚的魔法。一直在旁静观的玛利亚在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后编织出火焰魔法救场。托了她的福,碎片基本都在空中消失了。
尽管还是有一些被烧剩残渣的碎片。但那些都被希望比赛继续而严阵以待的勇士们挡开。其中也包括『天上之七骑士』们。
虽然伤亡数是零,但结界确实是消失了。不过全新的结界迅速被打造了出来,仿佛方才的危机只是一场幻觉。
“——神圣魔法『Inviolable·Field』!”
“——神圣魔法『Inviolable·Field』!”
缇亚和拉丝缇娅拉白色的魔力在最前列绽放光辉。
比之前更加坚固的结界应运而生,将诺文的宝石剑尽数遏止。
光靠她们两人就铸就了比大会运营方特意准备的结界更加强力的魔法。
接着,在她们身边的玛利亚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不管朝观众席飞过来的是什么样的碎片,我都会把它们全烧干净的。所以不用顾虑尽情战斗吧,涡波先生。”
得到了在『舞斗大会』的出场者中最强大的助力,会场的安全也算得到保证了。
在场的观众无不为狂飙的大魔法而沸腾。
希望决赛继续的声音从此无法遏止地膨胀开来。
确认到这一点,艾尔米拉德笑着问道:
“哦哦!看来期盼见证这场战斗的不仅仅只有我们『绝世』而已啊!在『舞斗大会』中高歌猛进的精锐们,还有弗茨亚茨的公主与使徒,以及骑士们都来为比赛的继续提供帮助了呢!有如此多的精锐集结在这里,如果还说什么会感到不安的话,就是对我们全员的侮辱了……那么,『舞斗大会』运营方的回答到底如何呢!”
虽然有点卑鄙,但这确是最具效果的言弹。
在主持人背后操盘的大会运营者们只能在苦恼之余接受这个结果。主持人接到通知后便对所有人宣告道:
“好了啦,继续吧!继续就行了不是嘛!?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只能继续了嘛!我个人来说,也是想要见证这次决赛的啊!不能被人搅局了!所以说涡波选手,请你继续吧!『舞斗大会』的决赛还没有结束!!”
主持人用至今最熟络的语气激励我道。
然而这跟以往相比让我感觉好了不少。
艾尔米拉德也不逊色。
“好了,这样就正式得到继续决赛的权利了!既然如此,涡波!你接下来只要像个英雄一样,甚至比英雄更加英勇地,取得超越英雄的伟大胜利就是!战斗吧!去战斗,然后把『真正的英雄』的姿态展现给我看!!”
“艾尔米拉德,你在那『英雄』『英雄』地喊着吵死人了!用不着你说!我一样会战斗!!”
氛围重归热烈的观众席为狂热所吞没。
看上去,观众们是对眼前的异常事态感到了兴奋。
在欢呼声的策动下,我冲上前,挥剑斩向在中央构筑更大规模魔法的诺文。
“——C,——ristal』”
诺文在构筑的中途放弃,强制魔法爆发。
闪闪发光的水晶种子扩散开来,附着在地面和水晶柱上。
种子很快就发了芽,水晶植物像生物一样伸展,在柱子与柱子之间络合,使竞技场浑似一个蛛巢。
我一边回避袭来的水晶藤蔓,一边向诺文身前迫近。
目标是还未水晶化的皮肤。
我以将诺文的身体搅个稀巴烂的力度挥下一剑。
但却被水晶八臂挡了下来,八只手臂凭恃数量优势胡乱地招架着我连番不断的斩击。
与此同时,诺文也不忘用手上的八把剑奋力反击。
——虽然发动了反击,但是实在是弱了点。
不,怪物化的诺文的攻击事实上可谓凶恶至极。以其速度和硬度从四面八方发动的强袭不可能不危险。这个水平的话,迷宫三十层之前的Boss怪物无论哪一个在他面前都只有被秒杀的份。
但是与人类状态下的诺文相比——无论如何还是弱了些。虽说有一定威胁,但绝对不是步入无法触及的领域的攻击。
换言之,诺文现在这八刀流的剑术实在拙劣。
就跟之前的缇达一样,是单纯依赖速度和臂力的缺少章法的攻击,其中毫无方才那样能令所有观众心荡神驰的魅力。
这明显是弱化了。
作为诺文的——不对,应该是作为人类的强大消失了。
在怪物化之前,不管我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诺文都能迅速找到对策。他能够现场编造出新的剑术,对我进行攻略。
但现在的诺文没有那个本事。仅仅只能被我攻略而已。
没有任何策略,纯粹是在庞大的魔力和臂力的驱使下暴走罢了。
破绽实在是数不胜数。
于是顺理成章的,我将剑刺入了水晶铠甲的缝隙。
“——啊、噶、啊啊啊!”
诺文发出硬物摩擦般的吼声,被我刺中的伤口流出了鲜血,血液很快变作了水晶。
我判断出再这样下去『新月琉璃』就会被水晶化焊死,于是连忙拔出剑。诺文的伤口被水晶覆盖,出血停止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朝其它的空隙处反复攻击。
我用剑接连攻击没有水晶化的皮肤。渐渐地,伤口纷纷硬化,没有水晶化的地方不断减少。
看到我正压着诺文打,观众的热枕进一步加剧。
可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压倒,只有亲临战斗的我明白这一点。
终于,诺文的身体完全水晶化,已经不存在任何剑能刺入的地方了。
用水晶覆盖伤口,诺文朝我扑了过来。
这是没有任何战术和技巧的攻击。
单纯只是丧失理性的怪物罢了。
虽则如此,在全身被水晶铠甲包裹的现在,他的特攻确实有一定效果。
抓住他八只手臂胡乱挥舞的破绽,我用剑全力劈向他的水晶躯体。结果只有一道徒然无益的清脆金属音,我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不管他的攻击有多大的破绽,我现在都确确实实地失去了能有效利用这些破绽的手段。
目睹了这绝对的防御力后,我才明白所谓『地之理的盗窃者』的真正价值。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地之理的盗窃者』恐怕【不会被世界上任何一种矿物所伤】。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理』。
我有这种感觉。
我在至今看到过的魔法中,选出最具有破坏力的一个进行构筑。
“——魔法『冰结剑·冲击(IceFlamberge·Impulse)』!”
我在迷宫中虽然没能破坏『结晶格雷姆』,但是斯诺的振动魔法却做到了。那就模仿那个振动魔法便是。
在剑身周围缠绕冷气,只在斩击命中的一瞬间将冷气反转。
不是抑制振动,而是将之解放的一招。
就像斯诺的魔法一样,让钻石从内部开始振动。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说到底,我虽然很擅长抑制魔力的振动,但在相反的问题上无异于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诺文腹部吃了我一记『冰结剑·冲击』,可他却还是挥下了反击的利刃。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尽己所能地增强冷气的效果,试图冻住诺文的身体。
“咕、——魔法『冰结剑』!”
然而不管是振动解放还是振动制御,在诺文的钻石躯体面前都无能为力。
没有任何防御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怯阵的想法、诺文义无反顾地挥动手臂。
尽管用剑挡下了他的反击,我还是因那异常的臂力被击飞了。
过程中,我伸手触及地面,对水洼进行干涉。
“——魔法『世界冰蛇』!!”
水洼旋即转变成了具有蛇之形态的冰。
冰之巨蟒张开大口从诺文脚边猛攻,咬住他的腿后携诺文的身体冲上了空中,但诺文立刻就用强韧的手腕捏碎了『世界冰蛇』。
这是昭示我所有的冰结魔法都不起作用的瞬间——即便如此,诺文此刻确实处于滞空状态。
我立刻站稳脚跟一跃而上,以在空中伸展的水晶枝叶为立足点跳到诺文正上方,然后用『新月琉璃』不遗余力地砍向毫无防备的诺文。
“给我打碎哦哦哦哦哦——!!”
在将诺文打落在地的这一击中,我使出了浑身解数。
与此同时,『世界冰蛇』彻底碎裂,雪花飘舞,水晶辉映。
在充满神秘感的烟尘包裹下,落地的诺文站起了身。
他依旧毫发无损。
不但斩击没有伤害,冲击也概莫能外。
这一次轮到诺文以万全的态势坐等浮在空中的我自投罗网。
“——魔、『魔力冰结化』!!”
我立刻伸长剑身,刺入地面改变着陆点。
结果总算是避免了遭到八把剑攻击而落得浑身是洞的下场。
着陆之后,我一面重新起身一面咬紧牙关。
我已经打出了会心一击。使用魔力强化攻击力,在可能的范围内能用的手段已经全都使出来了。到头来还是无法伤到诺文分毫。
如果是游戏中的战斗,那么画面上显示的伤害值就一直都是“0”吧。
在这过高的防御力面前,所有的攻击都被无效化了。
既然如此,那要怎么做才好。
我陷入烦恼——并没有,答案立刻就找到了。
不对,说找到不准确。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入手了。
就跟与莉帕战斗时一样。
诺文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
我要做的只是再现而已。
恐怕这『第三十之试练』就是为了教会我这一招而存在的试练。
在我学会它之前,『试练』就不会完结。诺文也无法安心。
因此,我一边招架敌人的攻击一边咏唱:
“——我、『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快回想起来。
回想起从与诺文相遇以来的一切。
他所说过的、做过的,还有他的表情、他的举止与喜好、思念与愿望——只要能理解这一切,这个咏唱就能成功。
诺文的人生会在我这里得到延续,魔法的『代价』也能予以支付。
“——『你既已拒我在先』『则寥寥孤身唯与剑相伴』——、咕——!!”
可是魔法的构筑却失败了。
跟·阿·尔·缇·那·时·候·不·同。这·不·是·我·的·咏·唱。
只是无法成真的伪物。我根本没有构筑这个魔法的眉目。
我只知道魔法『亡灵一闪』是从认识外袭来的一闪而已。
但是我不知道,如要实现这个魔法,仅仅使用『Foam』和『Connection』是否足够。次元魔法是必须的,这毫无疑问。作为代替的组合方案在我脑海中有几十套。但无论哪一个我都不觉得能顺利成功。
说到底,我就不觉得这个魔法能够仅依靠魔力进行再现。
我对魔法的构筑以失败告终,白白浪费了魔力。
诺文无意放过没能完成魔法构筑的我,毫不留情地袭击过来。
他一边使用魔法一边突进。
“——『Quartz、――rallax』”
要避开水晶剑的攻击不难。
但在避开的同时,八把剑全都从内部炸裂开来。
迸溅的水晶碎片像散弹一样射向了我。
多亏了『Dimension』,我在魔法发动之前就预测到了效果,使用『魔力冰结化』横向扩大剑身的宽度,将剑当做盾牌挡开散弹。
冰盾一瞬间就被击碎了。虽然没能完全抵挡,但总归是把受害程度降到了最低。我一边确认受创部位一边使用『表示』检查状态栏。

【状态栏】HP262/293 MP189/751-100

还有余裕。只要魔力还在,我应该就不怎么会受伤吧。诺文现在确实没有能力予我以决定性的伤害。
但作为代替,诺文获得的力量也十分强大。
这份强大就像毒一样在慢慢将我引向失败的结局。
必须要尽快完成咏唱。
作为诺文的剑的后继者,必须要证明自己能够守护莉帕。
可越是焦急,我就离答案越远。
诺文不断舍身攻击,胡乱地挥舞着剑,一而再再而三地咏唱魔法。
“――artz,Grand』『Earth Wave』『Qu――、den』――”
多种多样的地魔法在眼前上演。
水晶将光线吸收,在内部进行多重反射,将魔力附加在光线之内,从一处释放出来。我制造出用冰之颗粒构成的膜,削弱魔法光线的威力,然后纵身一跳避开攻击。
刚一落地,脚边就像发生了大地震一般摇晃起来。结界内的地面在地属性魔力的作用下剧烈摇动。埋在积雪下方的水晶之砂就像具备自主意识一样蠢动着。
魔法接踵而至。
射出石弹的魔法。
将砂砾汇聚成海啸的魔法。
用水晶打造活动自如的怪物的魔法。
利用沙涡束缚对手行动的魔法。
从上空洒下水晶剑雨的魔法。
如果结界内没有展开『冬之异世界』的话,我恐怕早就被击败了。通过在魔法构筑完成之前就察觉出效果,用『感应』预测魔法的目标的方式,我能够将危害最小化,也能使用『Dimension』把握魔力的流动,用最小限度的魔法将之抵消。
但是这样的攻防反复交错,体力的消耗是免不了的。我的魔力当然也不是无穷无尽。
相对的,诺文的体力和魔力丝毫没有衰弱的迹象,无论何时都是倾尽全力。从他体内似乎能无止境地涌出庞大的魔力。
就算Boss角色一贯难搞定,但是这也太犯规了。
“哈啊、哈啊、哈啊……!”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抵御诺文的猛攻。
情况允许的话,真想再拉开些距离战斗。离开这艘船,逃到海上,利用各种各样的有利地形进行战斗。
但是拉开的距离太远的话,诺文的注意力就会被我以外的人吸引过去。事情如果变成那样,丧失了理性的诺文就会将其他人当做攻击目标。那是绝对不行的。
我渐渐变得汗流浃背,每每呼吸,喉咙中都会泛上一股血味。
体力要到极限了。

【状态栏】HP260/293 MP79/751-100

MP一旦枯竭,我就只能削减生命值使用魔法。
被逼到那一步,迄今为止一直在观众席上旁观的拉斯提娅拉肯定不会再保持沉默。她之所以一直忍着不介入,是因为她一直在使用技能把握我的状态。
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无法跨越这场『试练』。
什么都无法跨越,让诺文以怪物的身份被联合国的人们处理掉。
就目前来看,那样的结局正在一步步接近。
渐渐地,放弃的情绪开始侵蚀我的心。
如果我在这里胡来,导致谁因此受伤的话,诺文会感到伤心的。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明白的。
确实,尽早发动大家一起与诺文战斗更安全。那样虽然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但也算是仅次于完美的妥当处理。
所谓我超越诺文的『试练』,不过是诺文单方面的期待罢了。
并不是说我非超越不可。
就算我没能突破这场『试练』,诺文应该也会说“哈哈。稍微有点强人所难了吗”什么的,笑着给这一切做结吧。这我也知道。
冷静而合理地考虑的话……这里应该不要乱来,果断放弃最合适。
没错。
这才是妥当的判断……——
“混、混蛋啊啊啊——!别开玩笑了啊啊啊啊——!!”
我一边斥骂一边挡开袭来的八把剑。
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双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集中力渐渐低下,要难以招架诺文的攻势了。
……妥当?
我的真心并不想这样。
我根本不想要这样妥协。
我想要回应诺文对自己的期待。
我想要跨越这『第三十之试练』,彻底消去诺文所有的『留恋』。
就差一点了。
我相信,如果是那个魔法的话,一定能予诺文的身体以伤害。
但咏唱的再现偏偏就差了那么一点无法成功。
诺文当然不会在乎我如何咬牙切齿,他的攻势毫无松懈。
结果,漫长的厮杀总算迎来了终结。

【状态栏】HP260/293 MP2/751-100——

我的魔力耗尽了。
“咕、呜……!”
体力也到了极限。疲惫的双腿让我难以维系体势。
这时诺文劈下一剑。因为魔力用尽,次元魔法的效果中断,水晶剑的轨迹无从预测。『感应』也表示这一剑实在是难以无伤回避。
这样下去我就会负伤,『第三十之试练』也将告终。
在什么都无法跨越的情况下终结。
好不甘心。
恰逢此时——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黑暗从旁切入。
从一股凝重的黑暗中伸出一柄漆黑的刀刃,帮我挡开了水晶剑。
是莉帕。
到这一步,决赛原本的第三名参赛者乱入了。
挥舞着大镰刀的她口中所念之词无疑是诺文的咏唱。
并且她这番咏唱比我更接近真货。
身上缠绕着黑暗,莉帕得以逃过周围的『认识』,她挥动碳化的左臂和冻伤的右臂,使用镰刀防御着诺文的攻击。
“放弃什么的绝对不行……!!”
莉帕对身后的我喊道。
她一边喊一边将镰刀奋力一挥。诺文被这一击打退,拉开了距离。
利用这段时间,莉帕将缠绕在身的黑暗驱散,转身看向我。
她的鼻子和脸颊都因流泪而变得通红。
“莉、莉帕……?”
尽管泣如雨下,但她的眼中却燃烧着相当炽烈的觉悟。
那是不但已经看透了自己的生死,甚至达到了能够接受重要之人逝去之痛的眼神。莉帕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喊道。
“诺文的事情的话,我非常了解!所以咏唱就交给我来做!大哥哥你负责挥剑!请用剑跟诺文战斗到最后吧!!”
与此同时,脖颈一阵火辣。
——这·是·逆·流。
被莉帕刻在脖颈的纹章开始发光。通过『联结』,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流入了进来。
不是从我这里夺取魔力,而是莉帕将魔力输送给我。

【状态栏】HP260/293 MP582/751-100

身体内洋溢着魔力。
不同于我寒冷的魔力,莉帕炽热的魔力注入了我的体内。
在这些魔力当中自然也掺杂着莉帕的感情和记忆。
“毕竟我也是诺文的『挚友』啊!所以我要和大哥哥一起实现诺文的愿望!这就是我『真正真实的愿望』!!”
伴随着这句宣言,莉帕的人生本身通过联结不断流入了过来。
莉帕同诺文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
莉帕至今为止怀抱的感情。
以及她崭新的决意和愿望。
于是我得以理解莉帕的真心。
即便是现在,她仍然悲痛欲绝,其悲痛之切让我仅仅是与之共感就几乎落泪。纵然如此,莉帕还是接受了诺文的话,尽管泪流不止,她还是拿起了武器。
莉帕也跟诺文和斯诺一样,在经历了漫长的痛苦折磨之后,依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我注意到了自己的误会,向莉帕道歉:
“抱歉,莉帕……我又搞错了。我总是被莉帕点醒啊……”
我心中的某处抗拒着与莉帕的合作。
自傲地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战胜诺文。
——这是错的。
虽然说要守护莉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能与莉帕合力战斗。
不如说,如果我们不齐心协力,守护莉帕更无从谈起。
“说来也是啊……并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理解诺文的必要。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决赛。既然这样,就让我和莉帕、两个人一起战斗——!”
险些倾颓的战意在莉帕的感情的煽动下再度燃烧。
为了不逊于莉帕,我站到她身边,紧握手中的剑。
“诺文!我不是只能一味被大哥哥守护的弱小存在!我也能战斗!!”
魔法『次元之夜』从莉帕的身体中溢出。
我的冬之世界与诺文的水晶之世界为莉帕的暗之世界所点缀。
无需通过言语,我就明白了莉帕的用意。并且莉帕也知道我能够配合她。
『慕影死神』的『联结』将我们两人变成了久战的搭档。
“要上了,莉帕!”
“嗯,大哥哥!”
我从正面发动强攻,莉帕则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影。
在诺文与我短兵相接的瞬间,莉帕的大镰刀向他背后袭去。
诺文没能对来自反方向的奇袭做出回应。随着锵的一声,诺文体势不稳。我的剑闪随即驰过。
我毫不吝惜地将魔力灌注于『冰结剑』中劈向诺文。
受到猛攻的诺文一边咆哮一边对新的敌人发起攻势。
但是这在我和莉帕心有灵犀的配合面前毫无意义。
莉帕无时无刻不在死角中潜伏,对诺文的破绽发动攻击。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莉帕的作用,我在正面跟诺文拼杀。
我遇到危险时莉帕会来援助,莉帕遇险时就由我来援助她。
『地之理的盗窃者』就这样被诺文的挚友们压制住了。
“诺文!这就是我!『格林·莉姆·莉帕』!我已经成长得这么强了哦,再也不会说任性的话了!所以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莉帕在这些日子里真的变强了很多。
从我这里偷学的技术让她在战斗能力上甚至能跟拉丝缇娅拉匹敌。当然,变强的不仅仅是身体。她的内心也坚强了不少。
直到昨天还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现在的莉帕已经能够予以接受了。
跟通过『联结』获得的微不足道的成长不同。莉帕通过与自身烦恼的斗争,在真正的意义上成长了。
诺文被我和莉帕打得找不着北。
但是仅仅如此还是无法击败他。『地之理的盗窃者』的身体绝无碎裂之理。
经受了莉帕从背后释放的全力一击,诺文被击飞到了很远处。
趁这时,莉帕向我确认道。
“大哥哥!”
我点头回应。
不用说,我们就明白。
而且现在行得通。
就算一个人不行,但是我们两人协力的话——!
“嗯,只能用那招了……!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印象中的诺文是不够的!把莉帕眼中的诺文一并教给我!!”
“嗯!——!!”
莉帕点点头,但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用不着说什么。
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言语了。通过『联结』,莉帕眼中的诺文是怎样的形象就自然地传达给了我。
——莉帕的记忆。
曾经的一幕幕在我的脑海中奔驰。
被敌我双方同时畏惧着的剑士诺文。他孤身一人在战争中奔走。仅仅一人却万夫莫敌这一点,正是他不幸的开始。
接着,莉帕被创造了出来。在束缚剑士诺文这唯一的目的下被敌人创造出来的『死神』之『诅咒』,最终收获了成功。
以超出了所有人预期的形式,取得了成功。
莉帕对诺文发出了一起玩的邀请,诺文对以初次见面的小孩子为对手感到了困惑。这就是诺文与莉帕的相遇。
是无暇的两人故事的开端——
“这就是……诺文·阿雷亚斯……”
莉帕所认识的诺文的人生可谓是不幸到了极点。
他的出身、他的才能、他的剑、都使诺文走上了孤独之路。
诺文活得十分拼命。他遵照家训,十年如一日地磨炼剑技。他相信只要这样就能作为家族的一员被认可,就能获得幸福,于是乎他不停地锻炼着。
然而,在努力的尽头等待他的道路却极尽凄惨。
投身于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战争,在被视为怪物的日日夜夜中苟活。
像道具一样被利用至破灭,即使是死后也被强制往赴战斗。
正所谓是被世界拒绝的人生。没有与任何人结下牵绊。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认可,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理解,因剑而生——为剑而死。
我终于明白他咏唱中蕴含的一层内涵——
“大哥哥眼中的诺文似乎过得很开心啊……原来如此……诺文想要把自己的剑,托付给某个人啊……”
同时,我认识的诺文也传达给了莉帕。
将剑技传授给我和孩子们而无比欢喜的诺文,对自己锻炼到极致的剑技感到自豪,因为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的人生并非没有意义,因为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报偿。
我和莉帕渐渐理解了诺文的人生。
恐怕两个人只要少了一个就无法成功。
但是两人一起就能够抵达。两人一起就能传达。
咏唱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到手,我们将话语编织而出——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两人一同咏唱,一同支付代价。
即使如此,还是不够。就算两人合力仍然无法代替诺文的咏唱。他的人生就是如此厚重。
但是我们觉得这样就好。
我们不会将之完全再现。不,是不想完全再现。
因为我和莉帕都希望将诺文的人生予以改变。
此时此刻,我和莉帕将心比心,遵从心中唯一真实的愿望,诵出崭新的咏唱——!
“——『被世界拒绝的剑啊』!『由我们来继承』——!!”
“——『被世界拒绝的剑啊』!『由我们来继承』——!!”
不论诺文的人生如何,他都有我们这样的挚友存在。
我们修改象征着诺文人生本身的咏唱,将这一点传达给世界。
接着,饱含着对挚友的思念,为了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他,我挥出一剑。
这就是我们的剑之终点。
我们所抵达的究极的一闪。
这一剑不同于魔法『亡灵一闪』。
在我和莉帕的思念下构筑而出的这一剑,是与诺文的魔法似是而非的一闪。
因而——魔法名也要改变。
“——魔·法『致亲爱的一闪』!!”
“——魔·法『致亲爱的一闪』!!”
插图6

不惟名字的改变、这更是一种升华。
莉帕使用次元魔法打开『道路』,我顺着『道路』挥剑。
超越世界的『理』,摆脱了距离和时间,剑闪疾走。
伴随着仿佛是吊灯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这一剑将『地之理的盗窃者』的『理』一并超越。
——【『地之理的盗窃者』的身体绝不碎裂】——
它将守护者的『理』,其·存·在·本·身·击·碎·了。
超越了认识的必中之一闪击中了诺文,将他的八只手臂全部粉碎。
不仅如此,保护胴体的坚硬水晶铠甲也从肩膀开始被斜向斩裂。
象征着『地之理的盗窃者』的水晶碎裂,覆盖在他脸上的假面般的水晶剥离,诺文的素颜披露了出来。
在假面之下的,是诺文的笑容。
吃下我们必中的一闪,他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笑容。
因为我们的魔法使水晶被剥离,诺文稍稍恢复了本性。
并且,依靠这些微的本性,诺文护住了双手中的剑,他护住了『修坏的阿雷亚斯家宝剑』以及『秘银』。
尽管身体被砍伤,血如泉涌,他还是坚持站立,接着将『修坏的阿雷亚斯家宝剑』纳入腰上的剑鞘,架好了『秘银』。
不用复数的剑,只使用一把进行战斗。
正是诺文原本的剑术。
诺文取回了自我,为了不输给我们而开始了咏唱。
“a,啊啊——『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
正因如此,诺文现在雀跃无比。
“——『世界(你)既已拒我在先』『则寥寥孤身唯与剑相伴』——!”
构筑起以他的人生为代价的必中之一闪。
我和莉帕为了迎击也构筑出第二发『亲爱一闪』。
“——魔法『亡灵一闪』!!”
诺文倾注于这一剑的,是他的一切。
“——魔法『致亲爱的一闪』!”
“——魔法『致亲爱的一闪』!”
我们予以迎击。
在超出了认知范围,超越了世界之『理』的空间内,剑与剑交错。
那是前者莫知,前人未至的神速世界。
剑士的顶点。
只有诺文·阿雷亚斯孤独一人的世界。
现在我们却踏入了其中。
『秘银』之赤、『新月琉璃』之青点缀其中。两种磷光共相疾走。
“诺文!!”
“涡波!!”
『亡灵一闪』与『致亲爱的一闪』相伴而舞。
无法认知的神速之剑在刹那之间数度碰撞。
于此竞技场之中,在兹水晶花田之上,正是『地之理的盗窃者』缔造的三十层。
而我与诺文就像曾几何时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剑。
在『击落武器』的战斗中,我无法用剑战胜诺文已得到确凿无疑的证明。
但是,我还是仗剑死战。
多亏了与诺文的相遇,我变强了。强过以往任何时候。
我想要告诉他这一点。
又是一阵让人流连忘返的剑闪之邂逅。
在我们身后的莉帕高声呐喊。事到如今,观众的声音早已远去。但是只有莉帕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取胜吧,大哥哥!告诉诺文,让他不用再担心我了!!”
得到莉帕的声援,我的力量大涨。
无法介入剑斗的莉帕通过『联结』将一切托付给我。不仅仅只有魔力,还有莉帕的决意和感情,都化为了我的力量。现在在战斗的不仅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莉帕。
因而此战必胜。
为了莉帕、为了诺文、为了自己——
“绝对不能输啊啊啊啊——!!!!”
终于——『致亲爱的一闪』超越了『亡灵一闪』。
超脱了『理』的一闪,将『秘银』击碎了。
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随着最后一缕赤色的光辉闪过,支离破碎的矿石碎片降注在水晶花田之上。
剑被击碎的诺文对这一幕报以微笑。
他发自心底地对自己的完败感到了欣喜。
接着他保持着微笑看向天空,用平和的表情,如释重负般低喃道:
“……这·样·就·放·心·了。”
这是接受了胜负的台词。
也是我跨越了『第三十之试练』的证明。
也意味着诺文最后的留恋已经实现。
『地之理的盗窃者』失去了留恋,像曾经的阿尔缇那样,用满足的表情诵道:
“『往昔之梦,亡者已失』『以剑为躯,以鞘作壳,堕为尸体,于世彷徨』……及至今日,方得止足。『所谓人者,非唯使命。倘心中光芒可寻,则生命之息不绝』……『慈照灵魂之光,所求唯此一束』,倘此光不失,我之人生,便可得偿……”
诺文的力量已经衰弱到极致,流出的鲜血化作了淡泊的光芒。
与此同时,诺文展开的三十层也逐渐崩毁。
水晶之花与水晶柱都化为光之粒子在空中溶解。
这幅光景实在是颇具幻想性。就如同吊唁逝者的仪式一样庄严、美丽。
诺文在光芒之中,笑着说道:
“再见了,涡波。”
“一路走好,诺文。”
该说的,已经用剑悉数传达。
只用一句话,我和诺文的告别便结束了。
接着,诺文转向观众席,向那角落中的孩子们挥手告别。孩子们眼中都含着泪水,即使尚处懵懂的年纪,他们也都领会到诺文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吧。孩子们纷纷喊着“好帅啊”“真厉害”什么的,称赞诺文。
诺文笑着接受他们的赞美,然后向会场的全体观众鞠了一躬。
对他们肯参加这次『舞斗大会』的事、让自己得以在决赛一战的事、以及对他们肯看到最后一刻的事、致以由衷的感谢。
看到他这真挚的姿态,观众无不愕然。
诺文·阿雷亚斯确实是怪物。
可到了最后再回想,他带给观众的没有任何不幸,只有一场最棒的比赛。
不仅没有任何伤亡,在观众席的一角还有不停夸奖诺文·阿雷亚斯的孩子们。
他赌上性命,让『舞斗大会』的决赛盛况空前。
只有这个事实留了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观众们缓缓开始鼓掌。
和着孩子们的声音,称赞剑士诺文的声音一点点地增加起来。他们对诺文的印象,也渐渐从畏惧转为憧憬。
最终在几秒之后演变为了雷鸣般的喝彩。
史上最精彩的决赛结束,大家都开始称赞一手导演的诺文。欢呼声有如斜阳的光辉倾注而下。
“虽然不如弟子们的声音……但是万雷的喝彩也不坏啊……”
诺文握拳沐浴在欢呼声中。
接着,他走到莉帕身边。
“莉帕……”
“诺文……”
“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互相厮杀的那天吗?真是漫长啊……我们的玩耍,这样一来也结束了。我会消失,你会留下。这样就是你赢了。”
“那、那个不是玩耍啦!大哥哥教过我!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感到开心的话,就不是玩耍的——!”
“不·对,我·也·很·开·心·哦,莉帕。能与你相遇真是太好了。你是我最棒的『挚友』。从相遇的时候开始,我们一直都陪伴在彼此身边共同玩耍啊。那真的是非常安稳、快乐、平和的日子……肯跟我这样的亡者一起玩真是多谢了啊,莉帕……”
“呜、呜呜……诺文……!”
莉帕的泪水止不住。
各种各样的感情交织,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所以,这一次就务必拜托了。请笑着送我一程吧,莉帕。”
面对哭泣的莉帕,诺文苦笑着伸出左手。
伸出左手——抚·摸·着没有实体的她。
莉帕猛地一抖,抬头看向诺文的手。
似乎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是,随着摸头的继续,莉帕终于注意到了。
她注意到明明被诺文看在眼中,自己却没有失去实体这一事实。
恐怕这是自莉帕诞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现象。诺文温柔的手触碰到了莉帕。我回想起自己在图书馆得到的信息,再结合莉帕说过的话,于是技能『感应』和『并列思考』导出一个答案。
如今,经由完成了『杀死诺文』这一『诅咒』,莉帕从『不存在于彼方』的『诅咒』中得到了解放。
“……呵、呵呵。”
莉帕被诺文抚摸着,满脸泪水地笑了。
这当然不是强颜欢笑。
能够亲身体会到诺文的温暖,这让莉帕感到了喜悦,这是由此而生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就这样,莉帕笑着送别自己的朋友:
“再见啦,诺文(挚友)!”
诺文也笑着回答:
“嗯……这·是·最·棒·的·道·别,莉帕(挚友)……——”
插图7

这样一来,将诺文·阿雷亚斯束缚于世的枷锁就全部解开。
身体全都化作光芒,诺文的声音也渐渐淡泊。
在最后,诺文又一次看向天空。
沉醉地注视着青空的诺文,独自慨叹道:
“啊啊,这样一来……我终于、得到……报偿了……——”
断断续续的台词说到最后,诺文便从世界上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光芒,溶入了空中。

【获得称号『彷徨于地上之人』】
地魔法补正+0.50

伴随着这样的『表示』,传来一道金属音。
在诺文消失的场所,一把剑插在了地上。
那是一把凝聚了水晶之匠意的美丽而神圣的宝剑。
本来由我转交给诺文的『阿雷亚斯家的宝剑』如今换了一副姿态,剑柄处镶着一颗赤色魔石的宝剑,庄严地矗立着。
我对剑使用『注视』。

【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

宝剑名为『诺文』。
于阿雷亚斯家诞生的一柄宝剑『诺文』,这就是它被赋予的名字。
诺文已经消失了。
但是他留下的东西却很多。
在『舞斗大会』的决赛上烙下了自己实力的痕迹。他那神圣的剑的光辉,恐怕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毕生难忘。
还留下了一名有所成长的少女。
在这之上,我自身也成为了作为一把剑一直在地上彷徨的他存在过的证明。

◆◆◆◆◆

看到诺文消失,主持人判断出胜负已决,于是喊道:
“已经确认到了诺文选手的死亡……不对,是消失!面对诺文选手作为『剑圣』所挥出的最强之剑,涡波选手堂堂正正地将之超越了!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对涡波选手的胜利有意见了!已经可以了,对吧,涡波选手!——『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的胜利者是相川涡波选手————!!”
对诺文的赞颂声仍然未绝,同时称赞我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大。
“那么为了采访一下作为胜利者的涡波选手,我这就回到场上!采访结束后就是颁奖仪式了,请大家稍作等候!”
跑到观众席上避难的主持人走下台阶朝结界内走去。
我一边看着这一幕,一边对回味着与诺文离别的莉帕问道:
“莉帕,没事吧……?”
“嗯,没事。只是魔力有点用过头了而已。大哥哥你呢……?”
“我的话比起魔力,体力到了极限了。身体用不上劲。”
因为过度地使用剑术和魔法,身体各部都在承受痛楚。
即使如此,我还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Dimension』。
此前我每每因为得胜而放松警惕,就会被人趁虚而入,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使用『Dimension』探查着会场内的动向。于是察觉到在观众的呼声背后,各怀鬼胎的几路人马正暗流涌动。
“不是说泄气话的时候呢……有好多行动诡异的大人们……”
莉帕也意识到了我的警觉,一样使用『Dimension』探查周围。
“是啊,赶紧逃离这里吧。首先先把大家叫到这里——”
我使用『并列思考』考虑起逃脱的手段步骤,同时清查敌人的数量。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昨天刚吵了一架的沃克家绝对是敌人。
既然拉丝缇娅拉和缇亚是我们的同伴,那么弗茨亚茨的骑士、还有『天上之七骑士』们想必也都是敌人吧。这个会场内与弗茨亚茨有关的人微妙的多。而在这一众骑士与神官中,还包括圣诞祭时与我有过节的斐勒卢托,这家伙是重点注意对象。
还有很多单纯为了赏金而想要抓住拉丝缇娅拉等人的蠢蠢欲动的冒险者。只要瓦尔德和弗茨亚茨吱一声,恐怕数不清的公会瞬间就会与我们为敌吧。
再就是作为帕林库洛熟人的『史诗探索者』的人也需要留意。他们并不是没有在帕林库洛的指示下倒戈一击的可能。特别是雷鲁·桑库斯还有与帕林库洛一起给我洗脑的前科——就在我盘点潜藏的敌人名单时,『Dimension』捕捉到了一股剧烈膨胀的魔力。
“——!?”
因为魔力的源头不在会场内,所以我注意到的有点迟。
地点是矗立于竞技场周围的塔。
在塔的外壁上紧贴着一个人。
该名人物在外壁上刻画了一道魔法阵,并用大量的魔石增强其效果。
在我看向那边的一瞬间,所有的魔石全部破裂。经过压缩的风得到解放,『莱纳·赫勒比勒夏因』一跃而起。
跳跃力与风的推动力合二为一,将莱纳化为了一颗炮弹。
“——『Ex·Wind』!”
再加上他自己的魔法,能够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风魔法全部都被转化为了推进力。
这速度达到了致命的程度。肉身乘上战斗机的剧痛正袭向莱纳的身体。然而他连表情都不变一下地瞪着这边。
在他视线前方的是——
“莉帕!快趴下!”
“诶!?”
正常来说,如果要袭击的话,目标就应该是我和拉丝缇娅拉才对。但是莱纳并没有看向我。
因为摸不清他的目标,所以为了守护正在我身边的莉帕,我使用『魔力冰结化』伸长了剑身。
与之相应的,莱·纳·也·伸长了剑身。
他用的并不是技能『魔力物质化』。一定要说的话,就跟我的『魔力冰结化』很像。
莱纳使用风之魔力伸长了剑。
要给这取名的话,就叫技能『魔力风刃化』好了。
而莱纳使用的剑,『Rokh·Bringer』很轻易地切开了结界,让他侵入到了结界之内。
接着莱纳在既不是我也不是莉帕所在之处着陆,与此同时他又使出了进一步的风魔法。
“——『Wind』!”
莱纳像皮球弹地一样,使用风魔法抵消了着陆的冲击。然后将手伸向了水晶之剑。
他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守护者的魔石。
我冲莱纳喊道:
“等一下,莱纳!把那把剑还给我!那东西很危险!!”
“诺文曾经跟我约定过要传授我剑术!这把剑就当做他没教完的抵偿寄存在我这里吧!”
莱纳顺着风魔法的气势一口气从我们身边逃开。然后切开了另一侧的结界飞向了观众席的一角。
见状,一名观众笑了。
“呵呵呵,不愧是赫勒比勒夏因家的骑士……虽然有让蛮族们两次占先的屈辱,但是这就算报了一箭之仇了……!”
站在莱纳飞抵的前方的,是以前在弗茨亚茨大圣堂主持仪式的斐勒卢托。之前曾积极推进杀害拉丝缇娅拉的计划的男人这一次又来碍我的事了。估计他就是在背后操纵莱纳的黑幕。
“莱纳!!”
我一边叫止莱纳的行动,一边鞭策自己的身体行动起来。
但是我立刻开始重新考虑。
不能在这个状况下留莉帕一个人。
现在我和莉帕都是筋疲力尽的状态。此时分散战斗力不是什么上策。
况且如果我采取行动,那么事前与拉丝缇娅拉商定的逃脱计划就泡汤了。
就在我迷茫的时候,事态继续发酵。
想不到缇亚毫不犹豫地就追着莱纳冲了上去。
“你这小子!那是我和基督的东西!别擅自拿走啊!——『FlameArrow』!!”
缇亚一边冲一边释放魔法。
但是跟以前那种凶恶的光线不一样,这一次她使用了顾及周围一般人的火炎魔法。
莱纳向后飞跃,躲开了攻击。
但是拉丝缇娅拉和斯诺却在那里等着他。
看来是跟着缇亚一起冲上去的。
被我的同伴们包围起来,莱纳燃起了战意。
“你要干架吗,现人神!”
特别是对身为他仇家的拉丝缇娅拉的敌意很强。
但是另一边,被莱纳怒目而视的拉丝缇娅拉却是战意全无的模样。不如说,她的表情是一脸的困扰。
“不啊,虽说突然间缇亚就冲出来让我不得不跟着来这里……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打架哦……?”
看来拉丝缇娅拉是没能阻止缇亚的暴走而无可奈何地来帮忙的。
其实按照本来的计划,她应该在比赛结束后就带着所有人跟在结界内的我汇合才对。
“我的话,那个……挣点点数什么的……?”
斯诺似乎是来赚点数的。这丫头又在说什么胡话啊真是。
另一边,在稍微有点远的地方,塞拉正在跟玛利亚一起行动。
看来她们是觉得虽然不赶快跟我汇合不行,但是也不能放着暴走的缇亚不管。
——状况糟透了。
因为莱纳的袭击,观众席产生了混乱。暗流涌动的各个集团也纷纷开始了行动。
只要谁点燃了导火索,立马就会发生大乱斗。
必须要避免局面发展到那一步。
这时跟我一样想要避免战斗的人也发声了:
“等、等等等一下!在观众席战斗是不允许的!虽然『舞斗大会』确实是结束了,但是在全体观众和参赛者离开法芙拉河之前都是不允许打架的哦!?那名少年骑士我们大会的警备兵会去抓他的,请其他人不要出手!”
主持人下达了对破坏法度的莱纳的处分。
与此同时,候在观众席的警备兵们开始了行动。
但是要接近莱纳的他们却被弗茨亚茨的骑士们堵住了去路。
指挥着这些骑士们的斐勒卢托喊道:
“搅乱大会秩序实在万分抱歉!但是这也是为了莱文教教团的夙愿!请务必网开一面放过少年骑士莱纳·赫勒比勒夏因!确保守护者诺文·阿雷亚斯的魔石是来自我们弗茨亚茨本国元老院的指示!如果有问题的话请直接跟那边说!!”
“本土的元老院!?就算那样,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那样恣肆的行为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行、行不通的吧!?”
主持人虽然对这波突然介入感到惊讶,但还是坚持了立场。然而面对巨大的权力,主持人最终还是选择请示自己的上司。
我使用『Dimension』确认他们的判断。
大会运营者们也在困惑。
尽可能还是想要避免联合国的阋墙之争,可一旦允许了如此目无法纪的行径,会给『舞斗大会』今后的颜面带来无法忽视的负面影响。
于是乎,经过一时的迷茫,他们还是摇了摇头。
“——果然,不管是怎样的权力机关,在这『瓦尔法拉』之内都不好使!警备兵的诸位请逮捕少年骑士!还有要搞事的人也一并抓起来!!”
『舞斗大会』严守立场,对第三者的介入表示了拒绝。这一判断让我姑且放下了心。这样就避免了最糟的事态。
然而斐勒卢托和弗茨亚茨的骑士们并没有动摇,就算不认同他们的介入,他们也要坚持将命令贯彻到底。
看来对本土的元老院来说,诺文的魔石有莫大的价值。
警备兵们逐步逼近弗茨亚茨的骑士们。
与之相应,拉丝缇娅拉她们也开始缩短与莱纳之间的距离。
莱纳对此颇不以为意,提醒她们注意周围的情况:
“你们瞪着我是没关系……但是你们真的有那份余裕吗?”
接着他用剑指向了拉丝缇娅拉周围。
在那里的是实力显然与众不同的几名骑士。
“啧,『天上之七骑士』也混进来了吗……!”
拉丝缇娅拉呻吟道。
『天上之七骑士』佩露修娜等三人混迹于斐勒卢托统帅的骑士们当中。
陪着佩露修娜行动的是那名擅使魔法的骑士以及两鬓斑白的壮年骑士。
壮年骑士侯普思笑道:
“哈哈,多亏事态突变,总算是成功混进来了啊……不过咱们也能把什么弗茨亚茨的夙愿云云的理由当做挡箭牌吗……我说啊,总长。这些骑士全都是没见过的货色啊……他们是什么人啊?”
“应该是本土那边派遣过来的骑士们吧。跟我们『天上之七骑士』没关系。我们只要贯彻夺回大小姐和使徒大人的命令就行。现在只要一心考虑怎么夺回大小姐就够了,侯普思。”
“了解。只要让小姐和使徒大人晕倒的话,咱们就算是任务完成了对吧。简单易懂。”
『天上之七骑士』们七嘴八舌地道明了夺回拉丝缇娅拉的目的。
“啊,给我等等啊!之后会好好当你们的对手的啦!现在不是那个时候呀!!”
拉丝缇娅拉露出了不好办的神情,试图劝止『天上之七骑士』的行动。
相对的,侯普思先生坏笑道:
“哈哈哈。哎呀,看小姐现在没什么余裕的样子,大叔我觉得要是抓住这个时机动手的话,感觉相当有戏啊。”
“啊~真是的,侯普思你啊,还是老样子难搞啊!!”
“是啊是啊。毕竟天资不够的大叔我只能耍小把戏阴人嘛。你就通融一下吧,小姐。”
『天上之七骑士』纷纷拔剑。
作为他们目标的拉丝缇娅拉和缇亚摆好架势准备迎战。
然而不在『天上之七骑士』目标范围内的斯诺境况也不妙。
抓住这波混乱,斯诺家当主与格连等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斯诺面前。
“义母大人……哥哥……”
“斯诺。现在你身边可没有守护你的骑士了哦?这个状况不能不利用。你是我的东西。没错……绝对,不会放你跑掉。”
接着沃克家的精锐们也纷纷出剑。
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同伴们包围了莱纳,而是她们反过来被包围了。
确认到这一点,莱纳打算离开现场。
“好嘞……接下来只要带着这玩意逃离这里就行了——”
“给我站住!莱纳!你到底在干什么!?”
正要动身的莱纳脚边袭来一道风刃。
拦住他的人正是莱纳的姐姐,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
预料之外的敌人突然登场,莱纳急了。
“别过来啊,姐姐大人!『天上之七骑士』要搞定的不是我这边,而是现人神才对吧!?工作中不要夹带私情,别让我说那么多遍好不好!读的懂空气的话,大体上的情况就应该明白了吧!?我从元老院那边接到了其它的任务!!”
莱纳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的姐姐。
但是芙兰琉莱毫不动摇,她直挺挺地堵住了莱纳的逃亡路线。
“就是因为明白才这么做啊!正因如此,我现在不是作为『天上之七骑士』,而是作为芙兰琉莱·赫勒比勒夏因站在这里的!莱纳!你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是了,什么都没说过!你要是想再往前走的话,就不要站在谁家的看门狗的立场上,而必须用你自己的话说服我这个姐姐才行!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容忍你这种不诚实的行为的!”
“咕,真是老样子,死脑筋的人啊——”
瞅准了姐弟吵架的时机,另一名少女冲上前。
“——有破绽!莱纳在姐姐面前抬不起头这点还是没变啊!”
拉古涅酱使用『魔力物质化』后的魔剑出其不意地叩击莱纳握在手中的剑柄。
遭到突袭,莱纳手中的『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被打落,然后就这么被拉古涅酱夺走了。
“拉古涅小姐!?可恶,你还是老样子净搞些卑鄙的把戏!你不也是『天上之七骑士』嘛!”
“哎呀~,违反命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那边的捕获作战我也不参加啦。现在的我是芙兰琉莱的朋友拉古涅·卡伊库欧拉的说。也就是说要想让我把这个还给你的话就要好好地说服自己的姐姐哦。莱纳~。”
“哈啊!?这时候说吗!?”
莱纳的袭击点燃了导火索。
在禁止争斗的观众席上,白花花的剑一个接一个地被拔了出来。
警备兵们困惑着不知到底要压制住哪群人才好。
在那之中,拉古涅酱打量起了『阿雷亚斯家的宝剑诺文』。
“那么,这就是『地之理的盗窃者』的魔剑吗……嘿诶~……”
拉古涅酱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表情。
一眼就明白她被剑的光辉迷住了。
伴着如同遇到憧憬之人的心荡神驰的表情,她伸出手指抚摸剑身。
见状,我·的·胸·口·躁·动·起·来。
技能『感应』警报声大作,不停地告诫我“这种情况万万不可”。
给谁都行,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魔石交给拉古涅·卡伊库欧拉,直觉如此警示道。
在这股恶寒的驱使下,我决定行动。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一直旁观这个乱七八糟的状况。就算抱着莉帕也得行动起来了。
“莉帕,要开始行动了!总之先去帮助大家!”
“嗯,好!”
我与莉帕以莱纳切开的结界为目标行动起来。
但是一道飒爽的声音制止了我们。
“——没有那个必要,涡波。正好让我把之前的人情还上。你放心休息就好。”
发声者是一名金发飘洒的美男子、艾尔米拉德·希达尔克。
看来艾尔米拉德察觉了我的考量先行采取了行动。
“——『WaterWire』。”
接着他毫不留情地释放出水魔法。
绳子状的水流蜿蜒起伏地袭向了拉古涅酱。
被剑迷住的拉古涅酱反应迟了一拍。在躲避着从各个方向袭来的水流的时候,她没能注意到从背后接近自己的艾尔米拉德。
艾尔米拉德像拉古涅酱一样抓住空隙,漂亮地夺走了剑。
看到这幅场景,莱纳叫道:
“啊、啊!这不是被人夺走了嘛,拉古涅小姐!”
可惜因为展现出决死的觉悟的姐姐挡在面前,他无能为力。
“哎呀,刚才那个不小心的啊。刚才那是——”
拉古涅酱摇着头辩解道。艾尔米拉德看着他们出言斥责:
“这行为可不优雅啊,弗茨亚茨的骑士们。居然做出这种事,如此行径简直闻所未闻啊?你们难道没看到刚才的比赛吗?『英雄』涡波与『剑圣』诺文以剑为赌注进行战斗,而涡波出色地战胜了『剑圣』。也就是说,这把剑是涡波的东西。居然要夺走胜者的战利品,真是让人不敢苟同啊。”
弗茨亚茨的骑士们从背后攻向了艾尔米拉德。
但是他却用剑和魔法优雅地化解了这些攻击。
接着,他用舞蹈般的步伐与下属公会『绝世』的成员汇合了。
就这样,弗茨亚茨的骑士与劳拉维亚的骑士对峙起来。
“好了,虽说看弗茨亚茨的诸位的态度,是非常想要得到这把剑啊……甚至连本土的元老院都行动起来了。但是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这把剑并不是弗茨亚茨的东西。而是诺文·阿雷亚斯留给相川·涡波的。而他们双方都是劳拉维亚的国民。……呼,这里面可没有将这把剑交予弗茨亚茨的道理啊。”
艾尔米拉德用十分刻意的语气发表着大道理。
接着,他拉开与弗茨亚茨的骑士之间的距离,走向了斯诺所在的方向。
路上,沃克家当主抨击道:
“希达尔克卿,你在干什么……?你只要考虑怎么夺回自己的婚约者就行了。”
“哪儿的话,您这可就说错了,沃克家当主大人。我要是想夺回自己的婚约者的话,就必须得打倒那边那位『英雄』才行。可惜的是,我已经在公开的决斗中输给了他。至少在『舞斗大会』结束、在离开『瓦尔法拉』之前我都是不能对『英雄』和身为婚约者的斯诺出手的。否则就太难看了。”
艾尔米拉德堂堂正正地穿过沃克家的包围网,走到斯诺身边。
斯诺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歪着小脑袋。
把别人晾到一边,艾尔米拉德宣言道:
“当然,这把剑也不是我承担得起的东西。既然这样,就只能拿来取悦我的婚约者了啊。”
这么说着,他把剑递到了斯诺手中。
在一边停下脚步的莱纳和斐勒卢托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斯诺接过剑,道谢说:
“谢、谢谢你……艾尔……”
“不用在意。我只不过是想要守护神圣的决斗罢了。来吧,就让这把剑经由斯诺之手回到它真正的所有者身边吧。只有这样才是真正适合这场决斗的结局。”
在艾尔米拉德的指引下,斯诺点点头。
接着,她将剑高举,壮怀激烈:
“缇亚大人!!此剑、成功夺回来啦!将之夺回的人正是我、斯诺!!”
“是你个头啊,斯诺!看到刚刚的经过不是一清二楚的吗!抢回这把剑的明显是那边那男的好不好!!”
“诶、咦咦!?这么说,我一点功劳都没吗!?”
不是跟我,而是跟缇亚报告了起来。
看到这样,艾尔米拉德不由叹了口气。
“不、不是那边啊,斯诺……唉……”
明明艾尔米拉德都准备到这个地步,结果全被斯诺白瞎了。但是多亏了他,缇亚暴走的要因就没了。这样一来我们只需要专心逃走就可以。
我将感谢的心情变作言语:
“帮大忙了,艾尔米拉德!你最棒了,艾尔米拉德!如此大恩大德,我总有一天会报答你的!!”
艾尔米拉德听到我的话,侧过身对我微微一笑。
我立刻对散在各处的同伴们下达指示:
“斯诺!带着剑来我这里!缇亚、拉丝缇娅拉也是!总之先集合!”
斯诺点头带着剑动身,但却被沃克家当主率人拦下。
“你以为自己能过去吗!?”
艾尔米拉德又站到这些人的面前。
“呼。你说反了,沃克家当主。反倒是你们这帮人,难道以为自己能够碰到斯诺一根汗毛吗?我希达尔克家连同公会『绝世』一起,决定要阻止昏头卷进这场混乱,行此不仁不义之事的沃克家。同样作为大贵族,实在是无法对你们的行为作壁上观啊。”
以艾尔米拉德为代表,众多战士集结起来。
看到这一幕,沃克家当主不满道:
“区区一个徒有虚名的大贵族……也敢与我沃克家为敌吗……!?格连……你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去把斯诺给我抓起来!!”
在沃克家当主的身后站着一群猛人。
而她更是对在那当中首屈一指的原『最强』格连·沃克直接下达指示。
但格连本人也不甩沃克家当主,直接向艾尔米拉德低头道谢:
“希达尔克卿,实在感激不尽。容我道谢。”
接着他又对站在一旁的初老男子搭话。
在他身旁的男人名为芬里尔·阿雷亚斯。如果没有诺文的话,他现在仍然应被称作『剑圣』。
“……看来斯诺这边是没问题了。这样就照早先的安排,使徒大人就拜托芬里尔您老照顾了。”
“好的,交给我吧。”
“那么我就去帮拉丝缇娅拉酱的忙了。”
简短的交谈过后,格连与芬里尔·阿雷亚斯就离开了现场。
“格连!?你果然——!!”
不管沃克家当主的制止,格连奔向拉丝缇娅拉的方向。而芬里尔·阿雷亚斯则去往了缇亚身边。
芬里尔·阿雷亚斯亲切地站到了缇亚身旁招呼道:
“哟,西斯酱。还是没变,你又在干傻事了啊。”
“阿雷亚斯家的老头……你又来碍我的事了吗……?”
“没有的事儿,这一次不同了。那时候没能把话讲明白,我碍到了你的事……但是这次我明白得很。不会再搞错该干的事情了哦。”
语毕,他拔剑出鞘,摆出守护缇亚的姿态。
接着他将剑指向了想要抓住缇亚的敌人。从中展现的压迫力非同寻常。明明不是应该挥剑的年纪了,可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输诺文。
周围的骑士们在惊恐之余放松了包围网。
“剑圣殿下……不、阿雷亚斯卿……难道您想与弗茨亚茨为敌吗?”
“毕竟在比赛之后被先祖大人拜托了啊……就让我这原剑圣使出全力,支援相川·涡波和他的同伴们吧……”
数名骑士冲向芬里尔·阿雷亚斯。
而芬里尔·阿雷亚斯也一如所言,使出全力进行迎击。
在除我和诺文之外无出其右的剑闪攻击之下,骑士们手中的剑全被斩断了。
芬里尔·阿雷亚斯将剑立于眉间,宣誓道:
“——我乃芬里尔·阿雷亚斯。既为阿雷亚斯家现任当主,亦是破除万魔之剑。身负『剑圣』诺文末裔之荣耀,立于尔等面前!若有想要超越我阿雷亚斯之剑的勇者就放马过来。纵使是千军万马,今日也休想向前一步。”
跟诺文不同,颇具威严的『剑圣』作此宣誓。
受到这股气概震慑,许多骑士纷纷却步。
而在附近,格连也抵达了拉丝缇娅拉身边。
“那么,格连是来干嘛的?”
拉丝缇娅拉率直地询问现身在面前的格连。
“『最强』的称号已经顺利地交到了涡波君的手上,斯诺那边似乎也不用担心了,虽然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但这一次就来当拉丝缇娅拉酱的伙伴好啦。”
“好嘞!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把那边的『天上之七骑士』还有弗茨亚茨的追兵全给料理了!”
“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但是,这个活儿我接了。我会负起责任把他们所有人都挡住。”
格连一边苦笑,一边取出爱用的武器。
格连是在联合国较为少见的短刀使。手持几把系绳短刀,他摆出了独特的架势。
“再怎么说我也是一阵子的『最强』啊。这种程度的事还是搞得定的。”
他将与在场的所有弗茨亚茨骑士为敌的行为概括成“这种程度”。
格连瞪着周围的骑士们,最后对拉丝缇娅拉说了一句话。
“——作为交换,斯诺的事今后就拜托了哦?”
“嗯,知道了。”
将现场交给格连应付之后,拉丝缇娅拉动身离开。
当然,『天上之七骑士』打算制止,但却被格连投掷的短刀拦下了。
确认双方交火之后,拉丝缇娅拉纵身一跃。
她一边跳着在观众席上移动,一边呼唤同伴。
“缇亚,斯诺!抓住了!要飞了哦!!”
首先用右手抱起被芬里尔·阿雷亚斯守护着的缇亚,接着又拽起被艾尔米拉德守护着的斯诺的脖子。
然后她就这样飞过了众人的头顶。
确认到这三人成功逃脱后,我对在远处观察情况的塞拉和玛利亚喊话:
“塞拉带着玛利亚来我这边!!”
“嗯,就这么办!!”
在回答的同一时刻,塞拉变化为了狼的形态,然后载着玛利亚在观众席上奔跑。
所有同伴都进入了赛场内。
拉丝缇娅拉与塞拉甩开大量士兵扬长而去的场景让我想到了把拉丝缇娅拉拐出大圣堂那时候的事。
在那个时候,我的同伴很少。甚至被逼到了要依靠那个帕林库洛的地步。身为『最强』的格连与『剑圣』芬里尔也都是敌人。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接着,抱着斯诺和缇亚的拉丝缇娅拉来到了身边。
载着玛利亚的塞拉也赶到了。
当然,尾随她们追逐而来的许多骑士和士兵也朝赛场内赶来。
但是,我的同伴——『史诗探索者』的大家成为了阻挡他们的铁壁。
而指挥着大家的就是副会长雷鲁·桑库斯。
雷鲁对公会成员作出指示之后,转过身对我说道。
“少年,看来你突破了『试练』啊……将『地之理的盗窃者』与『暗之理的盗窃者』两人的『试练』……”
“……是的。”
我简短地答道。
之前帕林库洛对我洗脑时,他也在现场。恐怕他正是现场所有人中与帕林库洛联系最深厚的人了吧。
但是这个男人却用在场所有人中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雷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和玛利亚,坦白道:
“……说实话,我本来觉得你们是无法突破的。我觉得虽然有才能,但是你们的心灵却很脆弱。如果眼前有顺遂的世界存在,就会在其中安稳地生活……我是这么想的。不对,应该说是这么希望的。”
“哪里,我的心灵还是那样弱小。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是无法摆脱的。之所以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有雷鲁帮助我的原因。”
我对本应是敌人的雷鲁行了一礼。
“……你不恨我吗?”
雷鲁大感惊讶。
或许他是做好了当场被我杀死的觉悟才来到这里的吧。
“说毫无怨恨那是假话。但是,你跟帕林库洛不一样。即使是在拘束住我的时候,你也在担心我的状况。失去了记忆的时候,也为我的事操了很多心。这些我都记得。你确确实实是希望我和玛利亚能够幸福的。”
“哈、哈哈……说不定那都是我的演技啊……?”
“没关系。更何况,你对『史诗探索者』来说是必要的人。要是在这里打倒你的话,好不容易才这么出名的『史诗探索者』不就完蛋了吗。”
这是肯定的。
且不说由初出茅庐的我担任会长,加上没干劲的斯诺和那个帕林库洛做副会长,公会『史诗探索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正常运作,都是多亏了最后的副会长雷鲁的功劳。
我是发自内心地尊敬、赞赏雷鲁的。
听到这句话,雷鲁低喃道“真是敌不过你啊”。
接着,他露出认真的神情,开始践行之前的约定。
“……你非常出色地打倒了『地之理的盗窃者』。也有作为证据的魔石。按照约定,我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我明白这其中没有任何虚假。不管是雷鲁还是帕林库洛都不会在这样的交易上耍赖。因此我也认真地倾听。
“如果你要去追那家伙的话,他肯定是在西大陆——在『本土』那边。……帕林库洛在做着将你孕育成『斗争的火种』的打算。因为那家伙是秘密主义者,所以详情我也不清楚。但是事情闹得越大,那家伙肯定越高兴。要是去追他的话,你一定要小心。”
雷鲁应该是帕林库洛的同伴才对。
但是他却好像是我的同伴一样祈求着我旅途的平安。
“雷鲁你不应该是帕林库洛的同伴吗……?”
“嗯,是啊。所以这番话你就听一遍就成。然后搁到内心的角落里就行了。”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要跟那家伙在一起——”
“因为孽缘啊。虽然那家伙性格糟糕透顶,又谎话连篇,不走正道,又不正经……但他仍然是我的朋友啊……别看那样……”
在我所不知道的范围内,他们之间从小到大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过往吧。
我只能接受他的说法,与雷鲁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报酬确实收到了。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是给我在劳拉维亚的生活做个清算。
我对来守护我的公会成员们坦诚地说道:
“……大家,请听我说!接下来是我作为公会会长对『史诗探索者』的成员做出的宣言!我跟斯诺·沃克将从此刻起退出公会!”
虽然独断专行,但我还是不得不做出这些宣言。
我带着虚假的记忆在『史诗探索者』中生活。这就跟对他们大家撒了谎一样。真正的我并不是能够在公会这样的组织中生存的人。我将之坦白。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雷鲁和缇莉还有波鲁扎克三个人了!作为副会长来说这三个人是理想的人选。并且公会会长的位置就又回到空白状态了。我觉得大概一直都会是空缺的吧。因为与公会会长相应的『英雄』什么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啊。哪里都不存在……”
我做好了被批判和骂声跳一脸的觉悟。然而公会成员们听到这些后的反应却很平静。
首先是波鲁扎克回应道:
“不用摆出那么消沉的表情,会长。你是因为遭到了帕林库洛的欺骗才违反本意做会长的吧?这个我们都已经明白了。基本上都是帕林库洛的错,你不用在意,放心走吧。”
原来大家对我的退出都有了预料。
来『舞斗大会』观战的公会成员们听到了我在准决赛中的自爆,应该都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大家的表情都与波鲁扎克一样。
就这样,成员们纷纷同我道别。
大家直到最后都仍然称呼我为会长……
“拜拜啦,会长。不用在意,毕竟我们那个人渣副会长(帕林库洛)带来的有望青年全都中途退出了嘛。所以我之前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了。”
“我们可爱的副会长(斯诺)就拜托了哦。要是给她弄哭了可饶不了你。……啊,还有就是回来的时候要记得来『史诗探索者』啊。下一次一定要让你受点伤什么的,会长。”
“你都那么喊了,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啦。会长你并不是『英雄』。所以自然无法待在这里。你的意思就是这么回事儿对吧?但是,还是很感谢你。这些日子很不赖。会长你才是我们一直渴求的『英雄』,你让我看到了这样一场梦……”
就算到了离别的时候,『史诗探索者』的大家还是很怪。
看来在他们眼中,正因为我是憧憬的『英雄』,所以他们才确信我这样的存在不可能一直屈居于『史诗探索者』。
所有人都用正能量的表情为我们送行。
仅仅如此,就让我感动得险些落泪。
我也用一样的表情向他们道别。
“承蒙大家关照了……!今后也请史诗探索者一如既往的为了人们而活动!!”
告别完毕之后,我构筑起了魔法。
将剩下的魔力灌注进去,从空中降下白雪。
看到我浑身是雪的样子,被人墙阻挡的主持人喊道:
“诶、诶?难道说,涡波选手!你要逃走吗!?采访还没做呢!颁奖仪式也是!一大堆的仪式和纪念典礼都没做啊!!”
“那个……我全都辞退不参加……”
“怎么能这样!要是涡波选手你们离开了的话,不管是优胜者还是准优胜者,就连前四名都全没了啊!?”
“这个、那什么,请节哀……”
“这样就难办了啊!对运营方来说是致命的啊!”
在我和主持人做着最后的交谈的时候,在观众席上争斗的各方也来到了竞技场内。
我结束了与主持人间的对话,首先同接近过来的沃克家宣言道:
“——虽然对不住了但是斯诺就让我先带走吧!她说想要去外面看看!我也想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接着,一旁的斯诺低头行了一礼。
“我走了……大家至今为止的关照真是非常感谢……!”
回应了她这告别的,并非沃克家而是『史诗探索者』的众人。作为大家的代表,缇莉对斯诺说道:
“一路走好,斯诺……”
接着人群深处的波鲁扎克也背对着我们默默地挥了挥手。
斯诺满面笑容地挥手回应大家。
我又对弗茨亚茨的人宣告道:
“当然,拉丝缇娅拉和缇亚我也带走了!她们两个人都不是你们的道具!而是我的同伴!!”
『天上之七骑士』败给了原『最强』格连,故而只能老老实实地目送我们离开。拉古涅酱更是用极其阳光的表情挥舞着双手为我们送别。
她们的工作完全是应付个形式了。
不肯死心的只剩下遵从元老院的指示行动的斐勒卢托一行人。
虽然他们在远处吵吵嚷嚷,无奈因为格连和芬里尔·阿雷亚斯的阻挡而没办法来到竞技场内。
接着,我指明道姓地对略远处的『天上之七骑士』的一员喊道:
“莱纳!我们要去追帕林库洛!如果你也想要为兄长报仇的话,就追着我们去『本土』吧!在那里给一起做个了结!!”
因为姐姐的妨碍,到最后都没法行动的莱纳表情苦涩。
好了,这样就再没什么要说的了。
剩下的就是道谢了。
我操纵着飞舞的白雪,在暴雪中生成巨大的『Connection』。
就这样,打开了次元之门的我最后用不逊于麦克风、以及斯诺的振动魔法的音量,同观众席表达我的谢意:
“那么诸位!!就此作别!!感谢大家给我如此盛大的声援!!”
欢呼声像回音一样传来。
观众们对比赛之后的一场好戏也很乐在其中。看来他们对有幸观赏到如此奇特的『舞斗大会』的闭幕式也感到了满足。
在鼓掌与喝彩中,我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雪中。
“有缘再会吧——!!!!”
留下这一句话,我们穿过了『Connection』的门扉。
我、莉帕、拉丝缇娅拉、缇亚、玛利亚、斯诺、塞拉七人就这样从大剧场船『瓦尔法拉』消失了。
当然,『Connection』的门扉也一同消失,这样就没有任何人能追上我们了。逃亡计划完美收官。
——就这样,我们的『舞斗大会』落幕了。
我又跨越了一场迷宫的『试练』。
并且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胜利。不仅没有人掉队……最重要的是,在结束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胜利了。
怀着这份确信,我们离开了『瓦尔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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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8 22:07 编辑

第五章 Epilogue

古尔亚德国位于联合国的南端。
因为古尔亚德是联合国中唯一临海的国家,故而港口众多。利用『Connection』从大剧场船『瓦尔法拉』逃走的我们一行,此时就置身于古尔亚德的一座港口。
漆黑的夜色中,大量船只井然有序地浮在码头边,在浪涛的衬映下起伏摇晃。
一个十分静谧的夜晚,只要一想到此时的法芙拉河正为『舞斗大会』的结束而举办喧闹的祭典,这种静谧就越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在这片静寂之中,拉丝缇娅拉发声道:
“……怎样?这下你可以把船卖给我们了吧?”
我们目前正在港口与一名商人交涉。
地点放在昏暗寂静的港口,总给人以一种在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的感觉。不,实际上也就是在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了。
我站在拉丝缇娅拉身后,回头眺望停泊在更后方的一艘船。
这艘船的规格谈不上多大,所以装饰其上的大量魔石就显得很惹眼,显然是一艘颇为贵重的船只。
我们时下的目的就是把它买到手。
逃离古尔亚德之后,我们起初是打算随便搭个客船就出海的。然而拉丝缇娅拉对此表示了反对,并异常兴奋地提议入手属于我们自己的船只。
她的理由如下:如果傻乎乎地搭乘既定的客船,那无异于让追兵为所欲为。
一来,这个理由确实不无道理,二来,考虑到今后的问题,入手自己的船只确实不坏。
如果能在船内设置『Connection』的话,那么船旅途中也可以随意地前往迷宫探索。虽然拉丝缇娅拉可能单纯只是想要拥有自己的船,但就结果而言,大家都对她的意见表示了赞同。
就这样,我们三更半夜地潜入了古尔亚德的港口,趁着天黑以非正规的手段购入船只。重新一想,这确实是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这可真是令人吃惊……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看到拉丝缇娅拉示展示的口袋中的金币,商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便一赚就赚到啦。不是你说能用现金结付的话就卖给我们的吗?这可是市价的两倍,而且还照你说的都是现金。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拉丝缇娅拉以强势的态度推进交涉。
多少有些威胁的口气,但我实在是没有多少余裕,也就没有劝阻。
我现在是真的累得够呛,至于原因,那自然是拉丝缇娅拉所谓的“随便一赚”了,这些买船的钱都是她逼我去赚来的。我是真的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和诺文的比赛之后跑去赌场,甚至使用技能『感应』在里面赚钱。
“那是那是、当然没问题……不过,只靠七个人是没办法驾驭这艘船的哦?”“就因为我们只有七个人,所以才选的这艘船啦。这艘船是只要有魔力就能运转的对吧?”
“确实是这样……可是,它是要耗费几百名魔法使的魔力才能一度出海的东西,相当的不省油哦?之所以会贱价出售,正是因为无人问津。”
愿意出双倍购买的我们让商人觉得是群上客,于是坦白了这艘船是一个失败作的事实。
不过他越是这么说,拉丝缇娅拉的情绪就越高涨。从刚才开始,她就以一个想要玩具的小孩子的表情,看着这艘性能奇葩难以驾驭的高级船了。
说什么都晚了。
其实我是想要买一艘主要依靠风力的安全可靠的船的,而不是这种随时都可能爆炸的货色。但事已至此,我是无能为力了。
用『Dimension』确认了一番,这艘船的做工蛮精致的。
不过它跟普通的船比起来,易燃易爆的火种还是多了不少。使用了大量高价魔石带来的,不仅仅只有便利,还有与便利性成正比的危险性。
在此之上,它还要搭载缇亚、拉丝缇娅拉、玛利亚、斯诺这四名人肉炸弹娘……讲道理,我怕得不得了。
我不禁回想起了之前那栋被火舌吞噬的可怜的高级住宅。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这艘船也迎来同样的命运。我绝不会重蹈覆辙。跟那一天不一样,我现在有值得依靠的技能,肯定是能撑过去的。
想到这里,最高级技能『感应』似乎在向我倾诉“这不可能”……即便如此,我也在心里无数次发誓,自己绝不会向命运低头。
“——好,那交涉成立了呢。行了,上吧,缇亚。”
拉丝缇娅拉听说需要魔力启动,便派遣身后的缇亚前去解决这个问题。
缇亚一脸疑惑地往船边走了过去。
“嗯,只要与船相接触,将魔力送进去就可以了吗?”
“嗯,拜托了。因为缇亚是我们当中魔力最强的嘛。”
“我明白了。我试试——”
缇亚将庞大的魔力灌进了船内。
魔力的余波撼动了海面,船体渐渐开始发光。
“什、什!?”
感觉商人先生都要发出尖叫了。
要是一般人面对这等魔力的波动,估计早已吓得跌坐在地。不过他还是展现出了商人的志气,总算是忍住没有叫出声。
“你看,我就说没问题吧?”
拉丝缇娅拉一脸得意地向商人炫耀道。
然而对方已经无话可说了。
短时间内备妥的大量金币、娇弱少女释放的庞大魔力、这一切都过于异常,让他的思考跟不上现实的进展。
拉丝缇娅拉将他的茫然解释为了交易的尘埃落定,继续道:
“涡波,莉帕酱。你们读过船的资料了吗?”
她跃跃欲试地同我进行最后的确认。
“我和莉帕都读完了。船的操纵方式也明白了。我觉得七个人出海应该也能行。”
“嗯,我基本上也都明白了哦。这艘船好像挺有意思的呢。”
在拉丝缇娅拉与商人交涉的期间,我和莉帕则在阅读厚厚一摞的资料。
次元魔法使的『Dimension』可以帮助速读,所以在这种时候会很方便。
“好的!『Connection』的设置、还有补给问题也都搞定了!准备万无一失!来,这是给你的钱,商人先生!那么大家听我的,上吧!”
拉丝缇娅拉强行将装着金币的口袋塞到商人手中,兴奋地冲向了船只。
塞拉和斯诺附和着拉丝缇娅拉莫名高涨的情绪,一边“哦、哦~!”一边尾随。
大半夜的拜托你们安静些好吗。
话说为什么要从船的侧面爬上去啊……明明给你们挂梯子了不是吗……
我一面在心里抱怨同伴们的言行,一面跟商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缓缓地上了船。
当然,我肯定是走梯子的。
就这样,全员在甲板上齐聚一堂,拉丝缇娅拉欢喜不已地宣告道:
“那么,这艘船的名字就叫『Living Legend号』了!没问题吧!?”
“活着的传说……?”
这名字也太豪情万丈了。
我觉得这名字对一个接下来会到访各国的船只来说不太合适。
不过看到拉丝缇娅拉那熠熠生辉的笑颜,我真找不到机会反对。
在报以非常夸张的掌声的斯诺身旁,塞拉对我怒目而视。
“你小子……是对大小姐命名的品味有意见吗……?”
“哪里,倒不是有什么意见……”
仔细一想的话,感觉我给魔法起的名也都是这个感觉,所以也不好对别人的品味说什么。
先由着冲上船头的拉丝缇娅拉在那里兴奋,我着手进行出航的准备。
“莉帕,你应该知道位置吧?帮我去到辅助动力机关点个火。我负责启碇扬帆。”
“嗯,我知道了。我稍微去一下。”
莉帕展开『Dimension』,路熟车轻地在船内前进。
『Living Legend号』是用大量的魔石建造而成的,故而拥有不仰赖风力和海浪的动力。读过资料的莉帕对这点了然于心。
分头行动之后,我登上主桅杆,展开船帆。
因为这艘船并不是纯粹的帆船,所以风帆的数量不多。即便如此,对缺乏驾船经验的我们来说还是很费劲。等莉帕回来之后,还是拖了一段时间才做好出航的准备。
将资料的内容全部烙在脑中的我和莉帕各自作出指示,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总算是克服了艰难。
于是『Living Legend号』逐渐用蹒跚的步履在海上行进了起来。
“哦、前进了前进了!好厉害!这就是船吗!于英雄谭而言必不可少的船吗!!”
“呜哇、好厉害!我们在海上前进诶,拉丝缇娅拉姐姐!”
对这感到最兴奋的人是拉丝缇娅拉,其次是莉帕。这两个人好像是第一次出海。
“总算是出发了啊……话说就这么让它开着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涡波。这种事一般都是没问题的,一般来说!”
拉丝缇娅拉又在这里说些缺乏计划性的话,她的自信恐怕是立足于感性的吧,不管怎么说风险都太大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叫来莉帕,在甲板上展开海图。
“莉帕,总之先用『Dimension』的辅助航海吧。我们换岗的话,至少能避免遇到海难。”
只能靠魔法想想办法了。
只要沿着陆地行进,凭我们拙劣的航海技术应该也能做到些什么吧。
我一边与莉帕商量,一边改变船的行进路线。
最后总算是敲定了前往本土的路径,也让船的运行稳定了下来。
缓了口气的我们坐到了甲板中心的桌旁。
拉丝缇娅拉、缇亚、玛利亚、斯诺、莉帕、塞拉。值得依靠的同伴们齐聚一堂。
此前的我最多也就组过三人的队伍。
所以现在这样的七人队伍让我不免有些激动。环顾大家的面容,我以领队的身份开口道:
“——大家听我说,我们接下来要前往『本土』。我想要去追身在『本土』的帕林库洛。”
我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当下的目标。
虽然路上打算抽时间推进迷宫探索,但基本上还是以搜索帕林库洛为要务的。
说实话,我当然想为了妹妹往迷宫最深部进发。但帕林库洛曾经就是利用了我的这份焦躁。所以我不会再搞错顺序了。
听到帕林库洛的名字,同伴们示以各种各样的反应。
“不能放任帕林库洛恣意妄为。那家伙体内寄宿着守护者缇达的魔石。”
守护者的魔石。
弗茨亚茨的高层为了得到它简直急红了眼。而守护者的魔石确实寄宿着那样强大的力量。
只要看到帕林库洛和玛利亚属性的变化就明白无误了。
只要一想到得到守护者的力量的帕林库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图谋不轨,我就感到心绪难平。
“……不,这只是场面话而已。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我无法原谅他。仅仅是因为我无法原谅他,所以我迫切地希望与他做个了断。”
在圣诞祭那天的战斗中,我败给了帕林库洛。
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战胜他。我有这个自信。
跨越了『试练』的我变强了。
『火之理的盗窃者阿尔缇』和『地之理的盗窃者诺文』两人都教会了我许多。他们的教诲已经转化为了切实的力量。
“我想我和他必有一战……而在那场战斗中——”
并且我还有同伴。
没有必要独自战斗,这是我从切肤之痛中得到的领悟。
“我希望大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请求道。
为了不再犯错,我由衷地请求同伴们的帮助。
听到我的话,同伴们缓缓地开口回应。
“这不是当然的嘛。不如说,如果你要一个人去战斗,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首先是拉丝缇娅拉。
“我也无法原谅那家伙。他砍我那一剑的仇,我绝对要找他讨回来……!”
缇亚伴着一腔怒火攥紧了拳头。
“请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涡波先生。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不会再分开了啊。”
玛利亚用平稳的笑容赞同道。
“互相扶持才是搭档嘛,再说帕林库洛也是我的敌人来着……”
斯诺回想起之前的约定,点了点头。
“那个人感觉超坏的呀~。有那个心情的话,我也会帮忙的~。”
莉帕随意地答应道。
“这都是为了大小姐。就先听你的好了。”
塞拉认真地点点头。
看到大家的反应,我终于有了实感。
终于能满怀地断言。
在这个广阔的异世界中,我并不是孤独的。
“……谢谢大家。”
感谢的话语很自然地从口中吐露。
在这句话中蕴藏了我的千思万绪。
其中当然不仅只有得到大家首肯的喜悦。
还有更加复杂、更加单纯的情感。
接着,就像是在表现我此时的心境一样,一抹晨曦照在了海面上。
——黎明将至。
在交涉与出航的准备中,不知不觉间天就要破晓了。
白阳在地平线的彼方遥遥升起。
金色的黎明将日晖播撒到海面,光芒在反射下让海面熠熠生辉。
以黎明的到来为信号,我大喊着拉开了船旅的幕帘。
“——大家,出发吧!就这样一路向『本土』进发!!”
就这样,我们在黎明的日晖中起航。
与同伴们一起,我踏上了崭新的旅途。
在这个异世界中,我不再以基督·欧亚,而是以相川涡波的身份继续生活。
而在相川涡波的身边有值得依靠的同伴们。用我喜欢的游戏中的话来说,那么这就是最棒的一支队伍。
就这样,『Living Legend号』划着一道白线,在泛着金色光辉的海面上驶向了地平线的彼方。
目的地是『本土』。
迷失于异世界的相川涡波真正的冒险——此时此刻,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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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8 22:08 编辑

第六章 梦的尾声

那是青年在挚友们的守护下于一瞬间看到的梦。
战斗结束,化成光粒,在消失的途中――
在一片令人目眩的白光中,栗发的青年诺文·阿雷亚斯产生了幻视。
他看到了曾经的梦的延续――

◆◆◆◆◆

——在寂寥的宅邸里,栗发的少年召集了朋友们。
许许多多的孩子们造访,玩转于破旧的庭院。
孩子们并不是贵族家的孩子,而是随处可见的平民的孩子。
到头来,少年并没有打进贵族的圈子。但是,多亏如此,他才得到了更加出色的朋友。
在这个圈子中,孩子们的游戏开始了。
模仿着骑士,以木枝代剑玩耍起来。
少年是孩子们中技术最高超的。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他无论风雨,每一天都在练剑。如果这样还不是第一,那未免太没有报偿了。
看到少年洗练的剑术,孩子们纷纷称赞道:

“好厉害啊!”“真努力啊!”

少年感到很骄傲。
觉得自己每天的修练没有白费、少年非常开心。
而在报以赞赏的人中,也有自己的挚友们。
两名黑发的挚友。千真万确地可以称作挚友的存在就在这里。
对少年而言,这是比什么都要让人开心的。
开心得不得了。
少年一直都是为了这个而活的。
没错。
之所以一直在挥剑,都是为了这个——
少年玩了个痛快。
开心到忘了时间的玩耍。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事情都会迎来终结。
越是快乐的时间,往往越是短暂。
夜晚降临——朋友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了。
就这样,与黑发的挚友们的道别终于也来临。
不过少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愿望已经实现、报偿也已得到、留恋也消失了。
所以他能用人生最幸福的笑容同两人道别。
他自感说出了最棒的“再见”。
与黑发的挚友两人道别,少年又一个人留在了破旧的宅邸。
一个人——迎来了世界的终结——
少年的世界被黑暗侵蚀。森林与天空都在消失。
寂寥的庭院变作光粒在空中飞舞。
倾轧作响的走廊、结着蜘蛛巢的房屋,都在消失。
家具、家纹、剑、一切——都在消失。
说这是世界的终结并不为过。
然而少年却在终结中感到了满足。
只是一个人幸福地笑着。
因为他已经不用再在重轭的压迫下于夜里坚持练剑、也不用去羡慕住在精致的宅邸中的贵族了。少年实现了『真正的愿望』、完成了『留恋』。
对于终结,他并不觉得恐怖。
在世界消失的过程中,少年躺入了老旧的床上。
接着,舒展因为玩耍而感到疲惫的身体,少年闭上了眼睛。
微笑着,睡去。
这个微笑就是他的人生并非没有意义的证明。
经过了千年的时光、栗发的少年诺文·阿雷亚斯得到了报偿。
他终于能够安稳地睡去了。
历经了漫长漫长的战斗、终于——
无比安详地——
插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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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9 03:46 编辑

后记



到此为止,劳拉维亚国『舞斗大会』篇就结束了。并且在这一卷中,主人公成功突破了迷宫三十层的考验。是了,不管谁说什么,我这次都确凿无疑地撰写了与迷宫三十层Boss的战斗。所以说,这部《异世界迷宫最深部为目标》的书名并不是欺诈。这次也写了一段非常精彩的迷宫物语呢。呼……果然,攻略迷宫真是一件趣事啊!……以上都是开玩笑的,真是非常抱歉。
对那些因青睐本书过于直截了当的书名而购买的读者,我是真的深感愧疚。
从第五卷开始连续两卷都没什么迷宫描写,这确实问题很大。
不过拜此所赐,我也能详实地描写Boss战的内容了。连战加连战加决战——真可谓是跳着舞干架的大会。与此相对,第七卷的内容将与比赛毫无瓜葛,而是以迷宫探索为主轴。虽然也会涉及航海和本土的话题,但基本上会以讲述组成七人队伍的主人公们的迷宫探索为中心。不仅队伍人数大增,女主角们的成长也一别以往。在三十层之后,终于可以进行至今未能实现的迷宫探索了。一言以蔽之,这跟第四卷那种两人一对儿的探索截然不同,敬请期待吧。
像这样尽是说些下一卷的话题,总觉得我的后记就会被揶揄成只有下回预告与插图感言了……所以我想着这次就来聊聊作者的兴趣吧。
在这部作品中,我想知者自明,不仅涵盖了RPG游戏的要素,还掺杂了卡牌游戏的要素。因为我最喜欢卡牌游戏了。
最近卡牌游戏的种类越来越多,又是动画又是做成网游的,我感到非常开心。特别是能在网游中看到实物游戏中没有的特效这一点,让我深感时代的进步。比方说“随机赋予一匹怪物一点伤害”什么的,多亏了以PC为媒介的网游才能迅速而公平地完成结算。另外最近比较有名的卡牌游戏里还有“当牌组中不存在两张以上的此种卡牌时——”之类的效果。
哎呀,真是吓到我了,在各种意义上都让我非常吃惊。
好的那么后记的篇幅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惯例的致谢了。
特别是插图。这次也非常感谢画出如此独具匠心的封面的鹈饲小姐。诺文和涡波所处的位置的构思真是太棒了。还有插画那边,将自己的要求贯彻到最后,总算是收到了回报。不枉我这几年来一直念叨着唯有这张插画一定要看到啊。
当然,愿意将这本小说拿在手中的众位读者、在Web那边为我应援的大家、还有帮助这本小说出版的所有人,都是我应当献上由衷感谢的对象。
那么让我们第七卷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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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4 14:48 编辑

诺文外传一至四


我最为久远的记忆——
存在于在那份记忆中的,是一栋明明没有什么人住,但偏偏很宽广的宅邸。
不仅满是尘埃,天花板的角落还结着蜘蛛网。在走廊迈步时地板吱呀作响的声音,总是会让你担心会不会一脚踩漏。味道也相当糟糕,野兽的气味很重,简直不像人住的场所。
房子的背光处长满了苔藓,有的墙壁还掉泥露砖。
一栋算不上可以让人居住的宅邸——
那里就是我人生的原点。
在我懂事的时候,我手中就握着一柄跟我的身高差不多的直剑。
而我就拖着那柄直剑,在宅邸里走来走去。
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漫步呢。其中的理由我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也不记得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历程,才让我抵达了那个地方。
记忆中的所有一切都模糊不清。
能想起来的东西真的不多。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能够确信。
这里——这栋宅邸才是我·的·家。
所以我希望能够在这里招待些什么人。
想要孩子气地用这栋破旧的宅邸炫耀一番。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家……
说不定,对连与家人相见都做不到的我而言,这个家才是我真正的家人吧。
然而,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在这栋宅邸招待任何人。
至于死后就更是连回到这里都没能做到。
…………
啊啊,不知道那栋宅邸现在可还留存于世吗……?
虽然我知道它根本不可能还留在这世上,但心中的留恋还是促使我去遐想。
哪怕那个家并不喜欢我,但对我来说唯有它才是自己的家人。
对于被世界拒绝,没能和任何人结下牵绊的我来说,家人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存在于我(诺文)之中的、唯有『剑』和『家名』。
正因如此,我对这二者视若珍宝。
已经沦为怪物的我,如果再不去紧紧抓住这两者的话,那就真的不能再为人了。
事到如今,我已经知道这样的自己实在愚不可及。
但与此同时,我仍然觉得自己可以对此引以为傲。
就是这样的记忆的碎片——

◆◆◆◆◆◆

我经常做与过去有关的梦。
我能感觉到这些都是十分令人怀念的梦。可一旦睁开双眼,梦的内容就会变得暧昧不清。总是会做这样的梦。
我知道这些都是有关生前的后悔的梦。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并不想做这些梦。但是没用的,我已经死心了。
因为做过去的梦是『我们』的本质。想要逃避是不可能的。
——我的名字叫诺文·阿雷亚斯。
是迷宫第三十层守护者。在现代苏醒的名为『地之理的盗窃者』的怪物。
使命是将人类诱至迷宫的最深部。作为交换,会被赋予解决生前留恋的时间。这就是契约的内容。
实在是个漏洞百出的契约。
既然没有监督守护者的存在,那守护者当然不会认真地去锻炼人类抵达最深部。肯定都会以自己留恋的解决为优先。
果不其然,第十层和第二十层的守护者都已经消失了。
想出这个契约的应该是个更加慎重合理的人才对。但契约内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漏洞,实在是不·合·他·的·风·格。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故吧。
但那些跟我没关系。我打算和『将我唤醒的相川涡波一起』解决自己的留恋。
我也和其它的守护者一样,将留恋的解决放在了首位。
不过,还是老样子,相川涡波的状态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似乎是记忆遭到了封印的缘故。
经过仔细调查之后,我得知那是二十层守护者『暗之理的盗窃者』留下的试练。
那家伙也还是老样子。用些不知所谓的试练,不讲道理地测试他人。
我决定不和涡波的记忆扯上关系,把精力集中到自己留恋的解决上。涡波有涡波自己的人生,缇达有缇达自己的考量,我有我自己的目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好日无多。
一切都始于莉帕舍身保护我的那一刻。
在斯诺的邀请下,我满心轻松地前往讨伐黯淡之龙的那一天便是一切的开始。
在此之前我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留恋。因为这个缘故,我的存在开始稀薄起来。这导致我的力量被弱化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
我自负地认为诺文·阿雷亚斯在任何战斗中都不可能落于人后。结果实在是咎由自取。
因为这份傲慢,我犯下了大错。
当时我的心中充满了焦躁和恐惧。
那一天,和我一起被『魔法阵』吞没的少女莉帕。
她对我很执着。我很理解她的心情。这个没有家人的少女,将和她在一起时间最久的我当做了家人而思慕着。——没法不如此。
因为我也跟她一样,所以深谙此理。
恐怕如果是为了我的话,那莉帕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吧。
但我绝对不会容许那种事的发生。
如果我不赶紧实现留恋消失掉,那莉帕就会为我这样一个愚不可及的人搭上性命。
不,不只是莉帕。只要我还以半吊子的状态留在现世就必然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搞不好又会招致众多国家的毁灭。
『理的盗窃者』就是如此危险。
为了不重蹈历史的覆辙,我必须要尽快、完全、彻底地解决留恋消失。
尽管做出了这番决定——
但我的留恋是什么,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应该说是太多东西纠缠在一起所以无法断定才对吧。
所以我只好将手伸向孩童时期的愿望这简单易懂的东西,只能如此。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具有自信的愿望了。
我是一个被迫背负阿雷亚斯家的一切,只为了将阿雷亚斯之名铭刻于世而苟活至今的存在。要我作为一个人类正经百八地实现自己的愿望,难度未免有些高。
所以我向同伴请求帮助自己实现留恋。
但莉帕笑着拒绝了我的请求,涡波则决定先取回自己的记忆。
但他们两人这样也无可厚非。因为我们彼此的目的无法相容。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去拜托斯诺。
然而——
“——绝对不要。”
“诶?这么坚决吗?”
但斯诺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
可这不是因为斯诺和我的目的不能相容。而是『她』和『我』这两个人无法相容的缘故。
“我讨厌诺文·阿雷亚斯的生存方式。你的人生、你的愿望、你的战斗方式全部都看不过眼。所以我不要。”
“说到这个份上了吗……我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我本来觉得都是追求『英雄』之人,应该能互相理解的来着。”
“从互相理解开始就不行。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样,让我很烦。”
“以前的斯诺……?”
“像孩子一样憧憬着『英雄』、纯真地追寻着『荣光』。你这样子就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那个愚蠢的以前的我……”
斯诺一脸凄凉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虽然只有大概,不过她还是告诉了我自己是如何因为对『荣光』的追求而失去了一切的。
“也就是说,你最讨厌英雄了是吗?”
“不对,最喜欢了。但是我是绝对不可能成为英雄的就是了。”
“哈哈、明明自己不想当,却非要让涡波成为『英雄』是吗?”
“因为、涡波很强嘛。我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他都能替我做。从他成为了会长之后就一直如此。所以当然的,以后我想要他一直这样对我——”
斯诺扭曲了。
即使是对人情世故不算熟络的我也看得出来。
这点必须要传达给她。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不是守护者而是人类的话,斯诺会想要跟成为『英雄』的我结婚吗?”
“跟诺文·阿雷亚斯结婚?”
“斯诺一定不会想要跟我结婚的。就算是撕破嘴巴你也说不出那种话。我是这么想的。”
“你在说些什么——?”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没有把话说全。
剩下的希望她能自己意识到,毕竟此时的我也算不上那么从容。
结果我和斯诺的同盟并没有结成,仅仅定下了不妨碍对方的目的的约定。
我和斯诺最后互相确认道。
“——也许我们就跟涡波说的一样,都搞错了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啊。”
“可能真是那样。”
“但是,我们对此却无法认同、绝对无法认同……”
“没错、无法认同。”
隐隐约约有那种感觉。
但是要我们去认同的话是不可能的。
要是真能那么简单,那贵族也不会如此光鲜艳丽。
就是因为有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之物,所以贵族这种存在才会留存至今。
贵族——无论是『千年前的阿雷亚斯家』还是『现代的沃克家』,在束缚人这一点上做得都是同样一流。
“诺文·阿雷亚斯。要我来说的话,『荣光』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好玩应儿。”
“我知道。但是就因为这样才必须要确认一下。……说到底被家族放进囚笼的你说这话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啊。”
“……也是啊。”
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结果原本的四名同伴支离破碎,没有任何人彼此协助。
四个人都在不同的道路上,独自前行。
就这样迎来了『舞斗大会』。
我的留恋就是在『舞斗大会』中取胜,斩获『荣光』。
这是我自人生的原点以来就一直渴望的东西。只要能得到它,那我应该就可以消失了。尽管所有人都告诉我说不对,但我还是不得不加以确认。
可是如果想得到『荣光』,那仅仅是取胜还不够。
如果不是击败强敌,让所有的观众都为之倾倒的优胜就没有意义。那就跟在一个边境的小型比赛获得了胜利一样毫无意义。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涡波就很合适。他不仅实力强悍,同时也是我剑术的徒弟,立场可以说完美。
使用阿雷亚斯流剑术的弟子涡波,和作为他师父的我。
两人在决赛中反复激战,最后由我取胜。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如此一来,诺文·阿雷亚斯的存在便可以化作不朽了吧。
并且作为我生涯之见证的『阿雷亚斯家的剑』亦将永远留存。
在观众的欢呼和喝彩中,我获得『荣光』,成为被所有人认可的『英雄』,然后消失。
简直完美。
——没错。这样应该就是最完美的了。
而对这最完美的计划而言,涡波的存在是必须的。
如果没有涡波,那就是不行的啊……
…………
啊啊,我明白的。
我·也·扭·曲·了。
或多或少察觉得出来,我跟斯诺是一样的。
就因为一样所以才停不下来。因为它就是这种东西。
斯诺也是如此。
所以,我也在等待着『真正的英雄』——
我在渴求着涡波——
我要为了得到涡波而继续战斗。
于是,在『舞斗大会』第一天夜里,我与想要夺走涡波的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拔剑相争。
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纵使已历经千年的岁月,我的战斗也还不能结束。
为了不让至今为止的一切付之东流,我绝对不可以止足。
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的我,今天也依旧拔剑出鞘。
我不许任何人夺走涡波。
涡波是我的东西。

◆◆◆◆◆

我倾尽心力与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相战。
但结果却是无疾而终。
最后我只能将少年捡回自己的房间。
失败的原因想必是对赛程表的安排产生的焦躁感吧。
若论剑技当然是我远在她之上。但自己的焦虑却被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利用了。
就这样,『舞斗大会』的第二天一早。
在床上睡了一夜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a、你是……我记得叫、诺文?”
从昏厥中恢复过来的少年名字叫莱纳·赫勒比勒夏因。
这名少年居然是那个『赫勒比勒夏因』的末裔,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完全不相像。
“你认得我吗?”
“参赛选手的信息我姑且都有掌握……”
“这样啊……你是叫莱纳·赫勒比勒夏因没错吧?”
“啊,是的。这次承蒙你相助实在非常感谢……”
一反战斗时的模样,莱纳的礼数非常到位。
可能这才是他原本的性格吧。
莱纳在整理好自己睡过的床铺之后,向我深深地行了一礼,接着便打算离开房间。
“等、等一等。你要去哪儿,莱纳。”
“不用说,当然是去找基督·欧亚。”
莱纳心中的战意重新燃起,并忿忿地念出涡波过去使用的名字。
听说他是因为将兄长的死因归结于涡波和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而憎恨着两人,这让我不由地有些同情涡波。他现在因为凭空而来的恨意被人盯上了性命。
“……你去也是没用的。凭你赢不了涡波。”
“这、这种事我也明白啊!可是,就算赢不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吗!”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愿望?没错,这就是我的愿望。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的。”
看上去连我也不例外。
莱纳带着满身的杀气狠狠地瞪着我。
我耸了耸肩否定道。
“……我没有要妨碍你的意思。一开始就说了,我和你的利害一致。我们可以互相协助。所以我是为了帮你才叫住你的。你就算现在去寻仇也没用。只会被击败然后反过来被抓住而已。……所以还是选个更聪明的做法吧,莱纳。”
“……你的意思是?”
“在你面前的是比你更强的剑士。那为何不让我教你几招,等变得更强了之后再去挑战呢?这样做成功率更高。你不这么想么?”
“确实,你的确很强……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必须现在就去战斗才行……”
看莱纳的样子,似乎比起胜负,去战斗本身对他更具意义。
不过虽然我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还是装出没察觉到的样子。
因为我有我的考量。
现在我的身边一个同伴都没有。
涡波身边有『缇娅拉』和『西斯』。斯诺则有『史诗探索者』和『沃克家』。
与之相对,我却是孤身一人。
所以我想让莱纳成为我的同伴。
和昨天的战斗不一样,这次我想稳稳当当地锻炼莱纳并加以利用。
当然,我也会好好地给付酬劳。我会将最高等级的剑术传授给他,赋予他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这可真遗憾。你素质挺不错。也有能向更高的水平攀登的才能。要是能跟我学习剑术的话,应该能变得更强的……”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有什么才能。只是个凡人罢了。”
“我倒是不这么想。只要不急于求成的话,你应·该·是·能·到·达·的人类。”
“能到达……?”
这是『理的盗窃者』所特有的表达方式,莱纳听后眉头一皱。
“就是说能赢过像涡波他们那种强得莫名其妙的人的意思。如果你能变强到能战胜涡波的话,对我来说感觉也不错。拜托了,要不要来接受我的指导呢?”
“……要是真能变强的话,那我当然是愿意的。”
看来总算打动他了。
我谨慎地拣选措辞继续劝说。
“能变强的。虽然一朝一夕间能做到的终究有限,但不足的地方用武器来弥补就好。我给你的那把剑相当不错。用这个时代的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传说中的『圣遗物』了吧?”
“诶、诶?这个是『圣遗物』?明明氛围如此不祥,而且握着的时候心里还会觉得不舒服的说……?”
“还真了不起啊。这把剑给你的影响居然仅限于心里不舒服的程度。明明我都要利用『感应』无视它的精神干扰才能使用……看来你的精神力要远在我和涡波之上。不,难道是相性的缘故?”
“这东西、明显就是被诅咒的魔剑那类玩意儿哦?”
“嗯,确实可以这么说,要用『圣』来形容它确实有些不妥。但它的使用者确实是缇娅拉来着……说起来,最后使用它的是缇达啊……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缇娅拉?你说的是圣人缇娅拉大人吗?”
“没错。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国家所信仰的莱文教的圣人。你手中的这个就是她曾使用的剑中的一把哦。”
“诶、诶诶?居然是和圣人有缘之物!?啊哇、哇哇哇。”
语毕莱纳用双手握着那把剑,不知该如何处理。
看到他这个反应还蛮有意思的。对我来说缇娅拉就只是个活力四射的小姐姐罢了。可是在这个时代,她在世人眼中却宛若神明。这其间的差异不免令我扬起了嘴角。
大感紧张的莱纳连忙将剑捧到我面前。
“请、请容我归还。我没想到这是那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用,你就拿着吧。这把剑还是由你来使用更好。还是给你用感觉——感觉剑也愿意如此。”

——“总感觉能为涡波派上用场。”

我本是这样想的,但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请问真的可以吗……?这可是『圣遗物』啊。”
“没关系。它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魅力。”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的传说基本都是身边的人和事,所以打不起什么特别的兴趣。
这把剑(Rokh·Bringer)对我的意义也就仅限于熟人打造的剑而已。
“非常感谢。这把剑确实能派上大用,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就是这样。年轻人不用太客气。”
“年轻人……可是我觉得诺文你也还在年轻人的范畴之内哦?”
“诶?啊、啊啊,也是也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因为活在遥远的过去的缘故,不知不觉间总有自己是长者的错觉。
不过,要真数一数年纪,现在的我已经有一千多岁了啊……
“跑题了啊。现在比起我还是谈谈你的事吧。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剑术指导。如果是你的话是能变得更强的。”
“……都收下你赠的剑了,我当然不能拒绝。”
“呼。这可太好了。”
战力得到了确保,我姑且放心了。
在决赛之前将他锻炼得能够独当一面的话,在排除障碍的问题上他就可以派的上用场了。
我从座位上起身,并叫莱纳跟我一起离开房间。
虽然莱纳有些不解,但他还是跟上了我。
我要去的地方是竞技场。
虽然现在正是『舞斗大会』举办的期间,但也不是说所有的竞技场都被占用。我作为参赛者顺利借来了空闲的一座。
我和莱纳在竞技场的中央相向而立,并拔出了彼此手中的剑。
“好了,事不宜迟就赶紧开始吧。我也好你也好,都没有太多空暇。我就把最低限度所必须的传授给你好了。”
“请、请多指教。”
在这之后,我在比赛之外的时间基本都是陪他训练度过的。我对莱纳的锻炼可以说到了夙夜匪懈的程度。
他也努力地给予了回应。
意识到自己的技量确实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提高之后,他也诚心将我视作了自己的师父。
在『瓦尔法拉』里的这座少有人迹的竞技场中,剑与剑不断交错。
这让我回想起了在迷宫传授涡波剑术的事。
虽然与涡波相比进步的速度到底是有所不如,但莱纳的才能也是破格的。恐怕找遍联合国也没有几个能比他还优秀的人了吧。
如果能多加培育,那他是真的能·到·得·了。
不愧是赫勒比勒夏因的血脉。如果他的名字不是赫勒比勒夏因的话那实在令人惊讶,不过既然是继承了赫勒比勒夏因的血,我也不难接受。
在指导过程中,莱纳问我说。
“——诺文你的剑术、难道说是『阿雷亚斯』的剑技?”
“你很清楚啊。明明我是在使用双剑,是使剑的习惯暴露了吗?”
为了配合莱纳,我也使用双剑进行指导。
但明明是这样,他居然能看出我的流派。
“不,不是因为那个。只是,隐隐约约有那种感觉……”
直觉实在敏锐。
而在这个世界,直觉的敏锐与对『理』的理解力相联系。果然,莱纳·赫勒比勒夏因是个逸材。
但如此一来,莱纳便有些踌躇。
毕竟自己的师父流派和自己完全不同。他自然会犹豫要不要学下去。
“你不用在意。就算是双剑我也一样精通。虽然使一把剑才是我的真本事,但就算用双剑我也一样是最强的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好、好强的自信……”
“那当然,也就只有论及用剑的时候我才会如此自信。因为我生来就一直与剑相伴啊。不可能没有自信。”
“……你是最强这点我承认。我曾经和『剑圣芬里尔·阿雷亚斯』以剑相交,那个时候我还能感觉到些许的胜算。但诺文你跟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丝毫不觉得能赢得了你。……你毫无疑问比『剑圣』还要强。”
“啊啊,应该是吧。所以你不用担心。而且我教你的也不是细枝末节的剑技而是通用的技巧和心法。你的双剑术肯定也能得到提高。”
“是啊,这个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会老老实实地跟你学习啊,不然我早就无视你跑路了。”
莱纳一边调侃一边重新用力挥剑。
我则回以苦笑。
随着教授的深入,莱纳吸收得也越来越透彻。
除去像明镜一般全盘掌握的涡波,他在弟子中的天赋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传授别人剑技这一行为,让我感到十分快乐。
而且与之而来的还有力量的流失。
我越是进行指导,身体的力量就流失的越多。
但是,我不可以认同这个事实。
如果要对它予以认同,那就等于是否定我的人生。所以我对它视若无睹,继续教导莱纳。
对莱纳的训练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我迎来了和『最强』的『英雄』格连·沃克比赛的日子。

◆◆◆◆◆

翌日一早,我们在高级餐厅占了一个座位吃早餐。
高强度的训练加上短暂的睡眠时间,莱纳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不过因为时间所剩不多,所以我不会减轻修练的强度。
就算是临阵磨枪,一时兴起也得将莱纳磨砺到与涡波他们同样的领域才可以。而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
所幸他的第六感很敏锐。
我现在就在配合他的这个特点,指导他研习技能『感应』。
“——我总觉得不是做这些的时候啊。”
莱纳闭着眼睛使用着饭勺。
看上去他对这个训练的评价不高。
“别抱怨了,听我的闭上眼睛把饭吃完。顺带数清现在这家店里的人数。这也是训练的一环。”
“不不,连魔法都不用、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啊……”
莱纳和涡波一样抱怨道。
果然,技能『感应』的学习方法属于不易被人接受的那种。
莱纳一边吃饭一边利用脚步声和空气声把握店内的人数。然而用这种办法是学不会『感应』的。
正当我要提醒他不可以依赖五感的时候,餐厅中混进了一个异物。
异物突然出现,感觉如同放虎于市。
莱纳也一样感觉到了这点。——不仅是氛围,他还注意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运气实在不错。刚才的他就是在不依靠听觉和触觉的情况下察觉到入侵者的。这是他能习得不仰仗魔法和五感就能理解世界的技能的预兆。
我看向铸造出这个契机的恩人。
他是个跟我一样一头栗发的男子。尽管面容没有流露出多少霸气,但身体周遭的氛围却相当锐利。青年给人一种仿佛在警戒着周围一切的印象。
他朝着这边径直走来。
察觉到这点的莱纳睁开了眼睛。接着,他惊得双目圆睁、并念出青年的名字。
“格、格连·沃克……?”
这是个我也有所耳闻的名字。
他就是斯诺的兄长,持有联合国最强称号的探索者。
既是毋庸置疑的『英雄』也是我下场比赛的对手。
“嘿诶~,就是这个男人吗……传闻中的『最强』……”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格连·沃克。
接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走到我们的桌子旁边。
“我方便坐在这里吗?”
摆出一副亲切的表情,他指了指空余的座位。
“当然可以。我很欢迎。”
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因为我对这个时代的『英雄』颇感兴趣。
“太好了……能跟即将战胜我的人在赛前谈一谈。”
然而格连·沃克不但没有回应我的期待,反而痴笑着一早就表现出投降的意思。
这可不是我期望的展开。
“……唔。难道你在战斗前就放弃了胜负吗?”
“是啊,再怎么说实力的差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可能的话我都想弃权了啊。说真的。唉。”
“等、等等。你等一下。……我听说格连·沃克可是『最强』啊。要是输了的话,你那称号可就变成我的东西了啊。那可是让所有人眼羡的称号,你能这么简单就放手吗?”
在我成为『最强』的时候,我被人唤作了『怪物』。
岂止是英雄,我根本就没有被当做人来看待。
然而他对这个称号的态度就好像它一文不值一样。这为我所无比渴望的东西,在他眼中宛如一颗路边的石子。
“嗯,没关系啊。因为它对我也不是那么重要。就算我在此时放手,也能实现我的目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快感涌上心头。
在这股不快感的驱使下,我向他出言抨击。
“……你这样不配做『最强』的『英雄』啊。”
这样的他都能被唤作『英雄』,可是我却没能成为『英雄』。这让我感到忿忿不平。
我像个小孩子一样皱紧眉头瞪着他。
格连·沃克见状露出了有些伤感的笑容。
在那份笑容中既没有侮蔑也没有同情。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同伴那样,嘴角颤动着说道。
“哈哈,看着你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以前的我们啊……”
虽然表情截然不同,但这话的内容我已从别人口中听过一次。
“……以前的自己、吗。……你妹妹也跟我说了一样的话啊。而且是以相当难看的表情说的呢。”
“斯诺她、跟你……?嘿诶~……”
听到妹妹的名字,格连·沃克似有些高兴。
接着,他在斟酌了一番后,缓缓地开口。
“我们曾经、也像你一样追求着『荣光』。结果我和斯诺都失败了。所以斯诺她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以前的错误一样,可能是感到了不快吧?”
他的回答和斯诺如出一辙。都一样没有夹杂任何虚伪。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感到疑惑。
“兄妹都失败了吗?可是现在的你被评为『最强』,是联合国的『英雄』啊。这难道不是莫大的成功吗?”
因为我不觉得格连·沃克跟斯诺一样都是失败者。
“『最强』也好『英雄』也罢,都没能给我们兄妹带来幸福啊……岂止如此,它们还将我们扣进了不幸的深渊……我·们·失·败·了·啊。因为这个缘故,斯诺她——”
在格连·沃克说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带着悲怆的表情,十分忌讳地吐出了“我们”二字。
我能感觉到斯诺并不在他所说的这个“我们”当中。我那超离人外的直觉让我如此确信。
那又是谁失败了呢。但没等我把这话问出口,他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结果,斯诺的心就此崩溃。而我也沦为了沃克家的奴隶。无论有没有『荣光』、是不是『英雄』,失败就是失败啊。”
“……可是,从我这个旁人看来只觉得你成功了啊。不管经历了怎样的失败,你仍然成为了让所有人都憧憬的『英雄』。作为贵族的嫡子,你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从旁看来的话确实是这样吧。从旁看来、呢。但是我并非与生俱来的贵族,对『英雄』这个立场也没觉得有多在乎。”
我们的谈话是两条平行线。
比起『荣光』,他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无论是『荣光』还是『英雄』,对他来说都只是保护自己重要之物的手段。
虽然谈话的内容是平行线,但其中的意义我却很能体会。
但决定装作不理解的样子继续自欺的我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这样的我,他亲切地宣告。
“比赛的胜负我已经放弃了。但我的目的未尝不能藉此实现。”
那个目的想必就是他『真正的愿望』了吧。
他没有混淆自己的愿望。对自己渴望什么,他抱有明确的意志,没有丝毫的迷茫。
这让我感到非常羡慕。
“你明天便会成为『最强』。不过,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愿再做『最强』的话,那就把它推给我便是。到时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我也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了。”
留下最后这句话,他便起身离席。
我没有作答。
格连·沃克和我在决意的坚定程度上有不可逾越的差距。不管被说些什么,他都能言之有物。但我却做不到那一点。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或许正如格连·沃克所言,我的实力要在他之上。可如今在我看来,我却觉得他的背影是那样高大,而我则显得相形见绌。
“『最强』这个称呼在他口中就像重担一样啊……”
我同莱纳搭话。
“那也难怪吧。联合国的所有人都在憧憬着作为『最强』的格连·沃克。我想再不会有人比他肩上背负的期待还要沉重了吧?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痛苦根本难以揣摩。”
“期待会变作痛苦吗……?”
“与己身不相当的期待想必也只能化作当事人的痛苦了吧。再加上他又是一个心地善良不擅拒绝的人,我想一定会更辛苦。我在社交场上经常见到格连·沃克,他总是带着一张勉强为之的笑容,一副特别难受的模样。”
莱纳将格连·沃克的事向我娓娓道来。
看来他们两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
“这可挺让人意外的,想不到你的人际关系这么广泛啊。”
“……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大贵族赫勒比勒夏因家的末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都在社交场合打过照面。”
“原来如此,难怪啊。”
因为莱纳是个贵族气质不鲜明的少年所以我还不知道,原来他的身份在贵族当中也是偏上等的一类。
虽然我姑且也是贵族,但因为出身太过特殊所以并不入流。
“莱纳,拜托你再多给我介绍些与贵族相关的事情吧。还有格连·沃克的事。”
“这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训练的事也请你不要忘了哦……?”
“嗯,这是当然。”
我想知道。
那自己曾一度作为阿雷亚斯家当主,但却至死为止也没能得到的作为贵族的生活。去了解自己一直追求的世界是怎样一种光景,我认为也是自己留恋的一部分。
“我想想啊……首先,格连他是一个非常忙碌的人。因为他可是联合国的共同资产、『英雄』大人嘛。因为联合国是由五个国家构成的,所以他要应付的大人物自然也要翻五番。他平常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必须要在各种各样的社交场所来回奔波。”
“他不是『最强』的『英雄』吗?为什么要在社交场所奔波?不是应该奔赴战场才对么……”
“奔赴战场那是军人的使命。『英雄』上了战场,他要是死掉了那可如何是好。”
“这、这样吗……”
基本算得上是活在战场上的我听了感到无话可说。
“那么在社交场合都做些什么呢?舞剑吗?”
“为啥要在那里舞剑啊……不可能的吧,那种事……”
莱纳听了直接就傻眼了。
就算你跟我这么说,可我毕竟一次都没去过那种地方当然没什么概念的。
“那、那是做什么呢……”
“基本就是经营人脉了。再就是出借名头了吧。通过这些方式攫取利益为国家服务。”
“出借名头……?”
“没错,比如说在筹划祭典的时候放话说‘『最强』格连·沃克也会来参加’的话、那就可以促使客人在‘那位『英雄』也会列席哦’的名头下慕名而来了吧。再比如给商家的产品代言说‘这可是得到了『英雄』的认可啊’之类如此这般吧。”
“什、什么东西啊这都是……”
我听完目瞪口呆。因为这跟我想象中的『英雄』相去甚远。
“要不就是逢迎于贵族和贵族之间,作为国家的代表发表各种宣言——”
莱纳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技能『感应』告诉我他没有说谎。
可是,对我来说『英雄』不该是那样浅薄的存在。『我的英雄』就没有那样丑陋。
涡·波·他、在危急时刻会挺身来到所有人身前战斗,拯救众多的同伴和人民。
比起利益他更愿意看到人们的笑容,从不在意自己的体面和虚荣。
可是莱纳所说的『英雄』却是与涡波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口中的『英雄』格连·沃克只是一个不断被赋予华而不实的任务,连自己的力量都无处发挥,一直被痛苦羁缚的存在。
“——贵族做的也都是这种事吗?”
“是啊,而且就是贵族逼迫『英雄』做这些的。所以贵族要更加污秽不堪哦?”
“难、难以置信。我所知道的贵族,应该是更加高洁清廉的才对……”
“哈哈、高洁?你这说的是哪个时代的事情啊?现如今的贵族,眼中一是利益、二是权力、此外就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和体面而活的人类的渣滓罢了。”
“唔……”
我听得出莱纳这充满厌恶的回答中夹杂了自己的私情。
但他终究是以一种极其轻蔑的口吻将我所憧憬的贵族贬作了『渣滓』。尽管掺杂了私情,可还是让我受到了冲击。
我摇了摇头。
为了不让坚信至今的东西被颠覆,我必须继续战斗。
“——可是,我还是想要相信。我想要相信仍然有真正高贵的贵族留存于世。”
我自己也知道声音在颤抖。
听到我这番话,莱纳若有所感地说道。
“明明这么强……可诺文你却纯真得像个孩子啊……”
“我像个孩子……?”
“是啊,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诺文你并不适合做什么贵族。当然,也不适合什么『荣光』和『英雄』。你应该活在一个更好的地方。我是这样想的。”
莱纳一副理所当然地说有“更好的地方”适合我。
看来比起我向往的世界的顶点,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适合我。
可是,我不会认同这个事实。
因为我就是为了『荣光』和『英雄』活过来的。如果此时放弃那一切就得不到回报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是不行的啊。——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在我这样自问自答的时候,莱纳也露出了和格连·沃克相似的表情告诫道。
“……我不会打听诺文你的身世。也知道你身后有复杂的内情。但我可以确定你不适合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成为『英雄』。那样你只会受尽利用,最后被拖垮而已哦?”
“没有、那回事……我要成为『英雄』。我非成为『英雄』不可啊……”
我逃也似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莱纳见状也连忙跟在我身后。
就算真如莱纳和格连·沃克所说,我也必须要先确认一次才行。不然的话,我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在战场上亲手杀了无数的人。
如果在这时改变我人生的方向,那我有何颜面去见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就算他们都是敌人,我也不能跟他们说“你们的死没有任何意义”啊,哪怕撕破我的嘴也不能。
自己的愿望是错的什么的,我绝对说不出口……
所以,我要成为『英雄』。
我有在决赛中战胜涡波的必要。
无论是格连·沃克——还是其他任何人我都不能输。
就这样,午后的比赛开始了。
南区的第三场比赛。
『无名的剑士』和『最强的英雄』之间的比赛。

◆◆◆◆◆

当空舞动的白刃好比霏霏之淫雨。
短刀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在竞技场中放射着宛若星空的光辉。
格连·沃克的武器是大量的短刀。
而且不是普通的短刀。将锁、线、丝系在刀柄的他自如地操纵着掷出的短刀。格连·沃克驱使着这些短刀和我的剑技相抗衡。
这是我所生存的时代没有的战斗方式。
而且格连·沃克最棘手的则是他的战斗不仅仅依赖于短刀这一点。他不时会利用地属性的基本魔法扰动我脚边的地面以图击溃我的架势。
再加上运用得当的烟雾和火焰瓶,还有多种多样的魔法道具。
这宽泛的战术让我处于被压制的一方。
虽然拥有技能『感应』,但接连遭遇各种初次见识的攻击还是做不到无伤化解。
战斗的时间自然被拉长。
至今我参与的『舞斗大会』的比赛都不过寥寥数分便决出胜负,可是和格连·沃克的战斗却持续了半刻钟。
他本人的善战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我自己也希望能多和他战斗一段时间。因为一反我在比赛前的预想,这场战斗比想象中更令人感到享受。
就着心中的兴奋感,我一边战斗一边冲格连·沃克搭话。
“哈哈。说什么赢不了赢不了的,真到了比赛的时候倒是很认真啊!格连·沃克!”
“这也是当然的嘛。如果可能的话还是想赢啊。因为最理想的结果是我在决赛中败给涡波啊!”
格连·沃克也笑着回应道。
“这可不会让你得逞!与涡波的战斗是属于我的!!”
我让手中的剑驰骋而出。
斩除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短剑,我向格连·沃克挥出一剑。
然而他却像是预见到了这一闪的轨迹那样避开了我这一剑。
与之相应地,他甚至从自己的袖口投出一柄短剑射向我的咽喉。
我架开袭来的飞刀继续向他迫近。
“何等敏锐的直觉!真是难缠!”
我不由地给予他最上等的称赞,并将技能『感应』的效果全开。
然而,即使我用上能够感知世界之『理』的力量,也还是找不出把格连·沃克将死的战法。
我认为必杀的攻击有好几次被格连·沃克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化解。
如果只有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既然已经重复了几十次,我只能认为他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不,既然是能盖过『感应』的能力的话,那就是说——!”
那就是说格连·沃克的能力也一样超越了『理』的束缚。
他也有一只脚踏进了那『状态栏』表现不出的领域。
如果是用和我一样的方法抵达那个领域的话,就说明他也抱持着近乎妄执的愿望埋头于修练之中了吧。
若格连·沃克和我一样都是忍受着世界给予的苦难一路走来,那我不免对他产生出一份莫名的亲近感,这让我不觉微微一笑。
真不愧是各地的猛者齐聚一堂的『舞斗大会』。
继莱纳之后,我又遇到一位能抵达得了的人类。
“原来如此,你被唤作『最强』确实不是浪得虚名!格连·沃克!!”
过去了半刻的时间,我还没有击败格连·沃克。
面对这个事实,我断定格连·沃克是值得我使出全力的敌人。
如果不用上我秘技中的秘技,那就无法斩获胜利。
这让我心生欢喜。
因为比赛前的交流,我本来不对这场比赛抱有多少期待。可是现在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了半刻钟,胜负仍然未见揭晓。
这场持久的战斗让我涌生出一股激昂感。
因此我满心雀跃地,开始了咏唱。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就着激昂感进行的咏唱让我破绽百出。
格连·沃克的短剑趁机贯穿了我的四肢。
毫无疑问是因为大意导致的负伤。我的咏唱不得不在前半截中断。
但是我没有在意继续上前。因为就算咏唱只有前半部分,也足以发挥效果。
我携着骋出『理』之外的剑杀到了格连·沃克的面前。
我就是纯粹想要试试格连·沃克和我的修练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但这却没能付诸实现。
格连·沃克看着逼近的我张大了嘴巴惊叫道。
“什!?你、你是——!?”
紧接着他手中的短刀纷纷落手,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表情。
我于是确认了一下格连·沃克视线前方的东西。
结果看到被他的短剑贯穿的伤口开始了水晶化。流出的血液像是被冰冻了一般转化为透明的水晶。
看到我怪物化的进程,他开始颤抖不已。
就像一个畏惧黑夜的小孩子那样,他面色如纸动弹不得。
格连·沃克彻底僵住了。
但此时我的剑正逼近他那毫无防备的躯体。剑已出鞘而且势头过猛难以遏制。再这样下去的话,格连·沃克便会以最糟的形式迎接死亡。
我立即抑制高昂的感情,收缩全身的肌肉以图将剑止住。
——但还是无法将剑抽回。
大量鲜血泼洒在地。
不过还是勉强避免了让他受到致命伤。胴体吃下一记斜斩的格连·沃克跪倒在地。
“你、你怎么了……!格连·沃克!?”
我询问格连·沃克突然懈力的原因。
但他无视了我的询问,只是看着我伤口处的水晶呢喃道。
“啊a、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你是……——”
我连忙回神抑制身体的水晶化。
观众们是注意不到的吧。
但是在近距离和我战斗的格连·沃克看穿了我是怪物的事实。
技能『感应』告诉我我是怪物的事实是让格连·沃克失去战意的原因。
他想必察觉到我作为守护者的身份了吧。他具备相应的知识和经验。
“哈、哈哈哈,真是想起了不好的东西啊……”
格连突然发笑。
与我这个守护者的相遇似乎成为了他笑着回忆过去的契机。
但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凄凉和悲怆。
“我又输给守护者了啊……就跟那一天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到那一天为止,大家都在一起在世界各地旅行、探索迷宫、非常开心。明明是那么开心的日子,现在却完全回想不起来了……哈哈、啊哈哈哈哈……”
格连·沃克笑着,并且浑身反常地战栗起来。
恐怕在他心中,对守护者有着难以抵御的创伤吧。
他的独白足以让我理解一切的原委。
作为『最强』的『英雄』的他,曾经有过和守护者战斗的经验。就在那时候,他负上了严重到面对守护者时连战斗都做不到的心灵创伤。
因此,在察觉到我是守护者的瞬间,他便动弹不得了。
这样的胜负让我无法接受,自己愤而咬紧了牙关。
但败北的格连·沃克却接受了这个结果。
“是我输了啊……”
“不对、你没有输!”
“没有的事,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因为我是『人造的英雄』啊……能战胜你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用不着说出名字,我也知道那『唯一一人』叫什么。
就这样,格连·沃克将我放在一边,继续独白。
“我是个空空如也的英雄……想要做什么、为了什么而战这种事,我都已经不知道了。剩下的只有诅咒一样的重负。我就只是为了大贵族沃克家而活的名叫格连·沃克这么一个奴隶而已。——诺文,得到『荣光』说到底就是这样而已。”
连带自己败北的理由一起,他将『荣光』的真面目也告知了我。
这是在这个时代沐浴着无人能及的『荣光』之人的谏言,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听。
“成为了英雄的话,你就没办法背叛任何人的期待了。就连孩子们纯真的笑容,在我眼中也变成了苛责和催促。只要理解到如果我从这个位子上逃走就会让许多的笑容消逝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只能在没有自由的监牢中,被用到坏为止。”
我无法对他的独白置若罔闻。
因为他所说的痛苦,是生前的我也在心底感受过的。
就因为厌恶那份痛苦,我才想要成为『英雄』。可是,面前的男人却告诉我说成为了『英雄』之后也是一样。
“——但是所幸、我还有既是亲人也是战友的斯诺在。她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尽管拥有和我一样的痛苦,格连·沃克却还能微笑。
因为他拥有我所没有的东西。他就是为了自己所珍视的重要之物,保持着骄傲持续战斗的。
所以他绝对不会混淆自己真正的愿望。无论迎来怎样的结局,他也一定不会有任何留恋。
我发自心底地羡慕他。
我就连能够一起交谈的家人都没有。当然,别说是战友,连朋友也没有。
“只有斯诺我希望她能生活在微小的幸福当中。这是我跟兄长的约定。……所以我想要把这个『最强』的称号一直带到决赛当中啊。然后将『最强』之名让给『他』。这样我们的目的可能就能够实现了啊。”
我觉得格连·沃克好耀眼。
虽然他活在地狱,但却没有像我一样沦于疯狂。
自己所珍视之人的微小的幸福。只要这能够实现,那他就满足了。因为这本身就是对他而言的微小的幸福了。
我向面前这名比我更强的男人献上了敬意。接着,我将手中的剑举在眉间发誓。
“我向你发誓会进入决赛……但我不能和你约定将称号让给涡波。因为我要获得『舞斗大会』的优胜。”
“这样就好……之后的事就看涡波了……斯诺想要被他所救。我能做的就是竭力帮助她而已。”
格连·沃克点了点头,接着他缓缓地离开我身边向主持人表明了投降的意思。
观众席立刻人声鼎沸。
因为『最强的英雄』格连·沃克的败北是对全场观众期待的背叛。这在好与坏双重意义上让整个会场的气氛陷入了白热化。
接着,新一届的『英雄』、也就是我的名字开始在会场传响。
新的『英雄』诺文。
我一直渴求的欢呼声,此时却进不了我的脑海。
『无名的剑士』漂亮地击败了『最强的英雄』,可我丝毫没有取胜的实感。我只是蒙受了他的教诲而已。
我紧紧地盯着离开竞技场的格连·沃克的背影。
比起回应观众的呼声,我有太多的事要考虑。
我目送着这个时代的『英雄』的离开。
恐怕再过不久我就会抵达『英雄』的领域。已经走到那条路的尽头的格连·沃克的话语盘旋在我的脑中。于是我不断地自问自答。
为了能找到我真正渴望的东西——
就这样,『舞斗大会』的第三回合结束,日程向下一天推进。
我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也是『英雄』。
是和我的末裔、『剑圣』芬里尔·阿雷亚斯的对决。

◆◆◆◆◆

在『舞斗大会』中击败『最强』的我的立场发生了剧变。
在结束比赛回去的路上,我被大量不认识的人团团围住。
掌握权力的贵族们候在为选手提供的准备室里,等我一到便接近过来。详尽地打探过我的经历和出身后,他们马不停蹄地邀请我参加在『瓦尔法拉』中央举办的舞会。
我用尽可能暧昧的回答敷衍过去,接着便逃出了准备室。
但准备室外面一样挤满了人。
到处都是想要和我搭上关系的商家和探索者。
能够使用技能『感应』和莱纳汇合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他已经习惯应付这种场合了。得到了他的协助,我总算得以突破重重的包围网。
但对旁人的视线还是无可奈何。
观看过先前的比赛的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满是憧憬。
我只能摆出假笑给予回应。作为击败了格连·沃克的选手的责任让我感到必须拿出相应的举止和风范。
即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也没能得到休息。
到头来我还是不得不参加夜间举办的舞会。似乎是因为老跟贵族打马虎眼的后果会很严重的缘故。
晚上我和莱纳一起出席了舞会。
而出现在那里的权力者人数更是和准备室那时候没得比。
他们先是从勋章和爵位的话题讲起,接着又讲到了接受这些之后的安排,甚至连我几年后的人生都设计好了。贵族们对没有所属的我到底会跟什么人缔结良好关系,要追随哪个派阀十分介意。
说实话,要是没有莱纳在身边就糟了。
我这才明白涡波参加几天前的舞会回来时为什么被折腾得眼神像死了一样。作为『荣光』之证的舞会跟我想象中迥然不同。
我好几次打断了贵族们的话。但全都是徒劳。
絮絮叨叨的全都是我不感兴趣的话题,还有闻所未闻的生意买卖。说是真心结交实则是暗地行贿,就这样和素昧平生的人结下关系。
被丢进欲望的漩涡,我的笑容渐渐凝固。
但是,为了继续参加『舞斗大会』,我也不能掀起什么风波。最后我只能依从莱纳的判断,用勉强为之的笑容应付过去。
真是漫长。
总觉得我仿佛在舞会里待了一天有余。
等回去的时候,我跟涡波一样眼神就像死了一般,表情也和格连·沃克一样满是疲倦。
舞会终于结束,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莱纳提醒我说继续在『舞斗大会』取胜获捷的话,我接下来还要参加规模更大的舞会。似乎所谓攫获『荣光』其实就意味着在刚才那种舞会上不断高攀。
我凝固的笑容难看地抽搐起来。
说实话,我其实再也不想参加舞会了。我把这个心情明确地告诉给莱纳。
但他却淡淡地摇了摇头抹杀了我的这份心愿。
“——你现在可是要成为联合国的『英雄』了啊。就这种程度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这种程度?”
“今天还算好的了呢。毕竟看在是平民第一次参加晚会的份上所以有所节制。再加上我在你身边,总算是能较好地控制场面。”
今天这让我感觉和地狱无异的舞会居然只是个下马威。
我回想起了同样作为大贵族的斯诺说过的话。”要我来说的话『荣光』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好玩应儿”,我此时才窥见到她这番话的真意。
“贵、贵族真的……不,『英雄』真的要一直做这种事不可吗?”
“没错。因为『英雄』的任务就是这玩意儿。”
莱纳一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我则颤抖着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只要得到了『荣光』,那之后等待着自己的就都是好事。我本以为成为『英雄』的话,就能让所有人都幸福。我本以为成为了贵族的话,就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怎么会……成为了『英雄』、变成贵族的一员之后……世界不是会有更好的变化才对吗……?也能交到好多好多的朋友什么的,我就是相信着、这一点才……”
“成为了贵族的话能交到好多好多朋友……?不、不不不,再怎么说这个也有点太扯了。所谓贵族之间的往来,基本就是尔虞我诈罢了。都是建立在损益的计算之上的马戏而已哦?你是从谁那里听来那么可笑的说辞的啊?”
“从谁那里……?”
尽管我试图去回想,但却因为记忆的遥远而感到模糊不清。
超过千年以上的我生前的记忆。
刚刚懂事的我想要得到朋友。可之所以会觉得只要成为贵族就能交到朋友,究竟是因为没能成为贵族的自己身边没有朋友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说辞呢——?
事到如今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又发现了格连·沃克和自己的一个相同点。他成为了沃克家这个大贵族的一员,并最终获得了『最强』的『英雄』这个身份。
可是,就先前的比赛听来,他并没有因此蒙受交友的恩惠。甚至迷失了过去,埋头于现在的忙碌。
“怎、怎么会……”
自己好不容易才入手的宝石,竟然只是一块破石头。
我顿感一阵乏力。
接着,我察觉到。
涡波可能已经先于我意识到了这点。他可能就是在和斯诺一起参加舞会之后痛感到这个事实,并开始对『英雄』感到忌讳的。
突然间,我变得好想听一听和我走过同样道路的涡波的话。
我想让他亲口告诉我,『所谓』英雄到底是什么。
“涡波……!”
我从房间飞奔而出。匆忙之间我注意到莱纳也连忙跟在我身后追随。不过我无暇顾及他只是一心狂奔。
我以不惜灼毁心肺的全力疾走在船与船之间飞越。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前,一股不祥的魔力迫使我止足。
一股比黑夜还要深邃的漆黑魔力被大范围铺展开来。
我知道这股魔力的基点是涡波所在的船只。并且也认得这股魔力的所有者。
不管她成长到何种地步,我都不会认错。
这股魔力的主人名字叫——
“莉帕……?”
拒绝了我协助的请求的莉帕,选择去协助涡波。
这也就等同于她决定妨碍我实现留恋的宣战布告。
如果我再往前进的话,就会被莉帕察觉到了吧。
虽然我想只和涡波见面和他交谈,但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要察觉到我的接近,那么莉帕就会来妨碍我和涡波的相见。
恐怕她还会叫上在一间屋子的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和使徒西斯一起同我交战吧。
从战斗力的角度考虑袭击是没戏的。
正当我只得傻站在原地望向涡波所在的方向时,莱纳终于追了上来。
“诺文……你没事吧……?”
莱纳很担心我。
想必在旁人看来,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寻常。
但比起这种事,我有更重要的话想问。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放弃涡波选择询问莱纳。
“……我说,莱纳你想要成为『英雄』吗?”
我唐突的质问令莱纳吃了一惊。
但他还是笔直地看向我,态度真挚地答道。
“……要我说真心话的话,我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吧。就·算·成·为·了·『英·雄』又·能·怎·样·呢?我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让我非得成为『英雄』不可。可能也是因为我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贵族的缘故吧。”
“成为了『英雄』又能怎样……?”
“是啊。因为那也不是说成为了『英雄』人生就走到头了,所以成为『英雄』之后的事不是很重要吗?”
他的这个问题过于基本。但也正因如此,才能直逼我的核心。
“啊、是啊……这个确实很重要……”
“该不会是没有吧?我觉得这个一般都是早就想好的吧。比如说为了财富而想要成为『英雄』。为了博得意中人的好感。为了报复跟自己有仇的人。等等等等。”
我无言以对。
我成为『英雄』之后想做的事是什么?
一时间想不到答案。我之所以想要成为『英雄』只是因为这就像梦想和使命一样罢了。
作为活在当下的自己,我开始拼命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诺文·阿雷亚斯这一存在而言,朋友无论如何都是最为重要的。这份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所以,在成为『英雄』之后,我首先想要好好守护莉帕。这是第一位的。接着我想要成为涡波的力量。这是第二位的。在这些之后,如果有那份余裕,我也想要助斯诺一臂之力。
我想要成为朋友们的力量,这就是我的愿望。
“这就是我想做的……?”
还没完。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和平的时代。
在连日的生活中我最先做的,是和孩子们的接触。我一直都在寻找自己能够为那个孤儿院的孩子们做到的事。因为我很喜欢看到孩子们的笑容。
我想要成为孩子们的力量,这就是我的愿望。
“可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我在自己思索出的答案面前摇了摇头。
这也是当然的。要问为何——

那是因为如果这就是我的愿望,那么我根本没必要成为『英雄』啊。

就算我不成为『英雄』,我也一样可以成为友人的力量。我一样能让孩子们展露笑容。
我找不到自己非成为『英雄』不可的理由。
我无法认同这个事实。
看到我脸色发白,莱纳出声问道。
“……总得有憧憬的理由才对啊?真的什么都想不到吗?那至少总会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吧?”
啊啊,这个才是最不能触及的问题啊。
这是最不能去考虑的东西。因为我一旦认同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那是我久远的记忆。
是被我忘却的热情。
我确实祈愿过。
甚至直到我将死之际,我还将那份祈愿喊出了口。
在尸体堆砌而成的山上,我应该是将自己真正的愿望吐露出口了的。
我想要的『只是一句话』——
就为了那份微小的愿望,我——
“——不对……!不可以。如果认同了它,那我的人生就得不到报偿了!我活着的意义、还·有·我·死·去·的·意·义全都会沦于虚无!!啊、啊啊。……会变得全都、没有意义吗!?不、不对、不对啊!!”
我大喊着将自己临死之际的记忆甩到了脑后。
一旦对它予以认同,那名为诺文·阿雷亚斯的男人的一切都会全无意义。它就是含有如此猛烈的毒性的记忆。
我强行将错误的记忆掘出。
就像几天前我作为『地之理的盗窃者』被唤醒那时一样,我要对记忆进行斟别和拣选。
我的愿望是扬名四海。我想要的是『荣光』。
我一边紧握拳头以至于渗出鲜血一边这样劝慰自己。
我想要的是得到孩童时期梦想的『荣光』,作为阿雷亚斯家的贵族受到认可。这是不会有错的。即使到了现在,这份执念仍然像诅咒一样烙印在我心头。
“——我要成为『英雄』。作为生于贵族阿雷亚斯家的人,这是我的义务。是我的荣幸。是我的梦想。除此之外,我没有想做的事!只要成为了『英雄』,那便足矣!”
自己的内心披着一层铠甲。
这层铠甲说是『贵族』和『骑士』的精神本身也无妨。披着这层铠甲既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憧憬。如果不披着它,那我就无法报上『阿雷亚斯』这一家名。没有这层铠甲的贵族是要遭人侮蔑的对象。
所以我不能脱下这层铠甲。
在这一精神的指示下,我决定以成为『英雄』为目标。
可是,我已经察觉到了。恐怕在成为『英雄』之后等着我的,一样是虚无。
但即使如此,我也必须成为『英雄』不可。
对我来说成为『英雄』就是留恋。而成为它的过程就是一切。
如果不去这样相信的话,总觉得我的内心会就此崩坏。
“——我没有想在成为『英雄』之后做的事。成为『英雄』就结束了。只要能携带『荣光』回到阿雷亚斯家就足够了。……对啊,我想要向那·个·家报告啊。我想要报告自己成为了『英雄』这件事。我想要告知那个家,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我想要告诉它我变强了啊!!”
我就这样给自己下了定论。
我强行将『答案』说给自己听。
原本扭曲的表情转变为明朗的表情,我高声宣言。
站在我身旁的莱纳表情却蒙上了一层阴霾。我努力抑制技能『感应』,让自己不去察觉他心中的想法。
接着,我牵起莱纳的手,赶赴训练场进行训练。
“诺文,你觉得这样就好了吗!真的!?”
“啊啊,这样就好。多谢了,莱纳。多亏了你,我终于弄清楚自己想做的事了。作为回礼,剩下的时间就陪你训练好了。”
“这我当然很感谢,可是——、呜——”
莱纳的目的是增强实力。
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的,他应该就不会有怨言。在迷茫了一会儿之后,他也不再作声。
我们就这样执剑锻炼到了深夜。因为明天我就会消失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我在今天的教导中可谓倾囊相授。
明天我的对手是芬里尔·阿雷亚斯。
想到这份事实让我不由嘴角一扬。
这个时代里没有我的家人。
毕竟是千年后的时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够听取我铸就伟业的报告的人都已经逝世了。
但是阿雷亚斯家还在。
我知道联合国四大贵族中有阿雷亚斯的名号。
而我下一场比赛的对手芬里尔正是现任的阿雷亚斯家当主。
可以说是最合适的报告对象了。甚至让我感受到了命运的安排。
“哈哈、下一个对手就是芬里尔·『阿雷亚斯』啊!既然是芬里尔·阿雷亚斯的话就应当能够明白了!就可以听取我的报告了!那样一来我也能接受了!!”
我一个人沉浸于兴奋之中。
而面前的莱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接受着指导。
我为了不留任何遗憾,将所有一切都一股脑地教给了他。
不仅只有剑术,还有技能『魔力物质化』和技能『感应』的诀窍。能不能学会姑且另说,但能做的我要都做到。甚至就连和世界之『理』相关的魔法的咏唱我也不做保留地传授给了他。
我在对莱纳的训练中倾注了自己的一切。
当然,明天的比赛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持续挥剑直到莱纳力尽为止。
因为这乱来的训练,莱纳没等到早上便累倒了。
我背着力竭的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好好休息。
在那之后,我急不可耐地赶往了比赛的准备室。
坐在房间里的一个椅子上,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剑鞘。
总而言之,我渴望战斗。
我想要将自己得出的愿望诉诸于芬里尔·『阿雷亚斯』。
如此一来,我的留恋就可以实现了。不用在明天麻烦涡波和莉帕,不用给任何人添麻烦就可以消失了。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赶紧将诺文·阿雷亚斯这个人报告给阿雷亚斯家吧。
就这样尽快消失。
不然的话,我就会伤害我最重要的人的——

◆◆◆◆◆

于第三天举办的第四回合比赛。
我背负众多观众的期待,立于初老的剑士面前。
“——参赛双方分别是青年剑士和『剑圣』!对战形式为『击落武器』!好了,击败了『最强』格连·沃克大人的诺文选手是否能缔造更多的传说呢!?”
随着介绍的结束,我和芬里尔·阿雷亚斯之间的距离开始缩短。
在此期间,观众席一直欢声如雷。
昨天拜格连·沃克的名号所赐,前来观战的观众人数众多,但今天观众的规模却还要在那之上。
首先赛前的气氛就不一样。昨天的观众全都认为胜利非格连·沃克莫属,所以眼神总有些冷淡。
但今天却不同。因为无法预测参赛双方谁会摘得桂冠,观众对比赛的期待十分热烈,种种呼喊声连绵不绝。
恐怕这个赛场的热度在此时的整个『舞斗大会』中是最高的吧。
“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会有沐浴着万雷的喝彩,同作为阿雷亚斯家当主的『剑圣』一决高下的一天……”
我将此时的心情吐露出口,并继续迈步。
我在剑刃可以触及彼此的距离驻足,接着芬里尔·阿雷亚斯先向我致意。
“在比赛开始前请容我宣誓。想必你也知道,这也是规则的一环。”
他将收在鞘中的剑举在眼前,随后报上名号。
“我就是阿雷亚斯家第十九代当主芬里尔·阿雷亚斯。请多指教了。”
一反本人那轻佻的口气,一股非同寻常的威压感朝我扑面而来。
这就是现代的『剑圣』。芬里尔·阿雷亚斯。
不过,比起这股威压感,我更在意其它的问题。
“第十九代……?过去了一千年,就只有这些吗……”
感觉少了点。
估计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使然吧。这千年来阿雷亚斯家可能蒙受了不少的灾难。也可能有当主的传承一时断绝的时期。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没办法。因为我了解的只有我那一代的阿雷亚斯家而已。
“千年?你在说什么……”
芬里尔·阿雷亚斯听完有些不解。
我也回过神,并回想起自己的目的。
“是啊,我在用嘴说些什么啊……我应该用剑讲话才是。首先必须要将我的剑报告给阿雷亚斯家才行……!”
我也像芬里尔·阿雷亚斯一样,将剑举在眉间。
随后我将曾经的开场白于这个时代第一次讲出。
“——我之名为诺文·阿·雷·亚·斯。既为阿雷亚斯家第三代当主,亦是破魔之利剑。身兼立于剑之顶点的阿雷亚斯之荣耀,立于汝者面前。诚欲超越此剑者,挺身上前而可也。纵使万魔于此聚首,吾人之剑亦无断折之理。”
这份开场白就是我的一切。
我就是委身于这份宣言、战斗战斗、不断战斗。并且今天也是如此。
这样就好。
将诺文·阿雷亚斯这个人的存在告知芬里尔·阿雷亚斯,然后就此消失。只要能成就此事,那此间一切都无需多言。
我·不·可·以·留·下·任·何·东·西。
“你、你说什么——!?”
芬里尔·阿雷亚斯大感疑惑。
但我没有在乎他的反应直接拔出了剑。
因为已经无需赘言。
我不用知晓些什么。
只需为了消失踏出一步就足够了。
“——『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南区第四回合比赛,开始!!”
主持人宣告了比赛的正式开始。
芬里尔·阿雷亚斯砸了下舌,接着他拔剑闪身后退。
就这样,阿雷亚斯家第三代当主和第十九代当主的战斗拉开了帷幕。
理所当然地,两人的架势如出一辙。
尽管我早已不需要拘泥于出剑的架势,但在这一战中我要返归阿雷亚斯流的基本。因为我今天的目的不是胜利而是报告。我必须要将我这个人的一切诉诸芬里尔·阿雷亚斯。
看到我的动作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想必是只用这一眼就看出我的技量如何了吧。
被唤作『剑圣』想必也不是徒有虚名。作为阿雷亚斯家的当主,最低限度的东西他还是具备的。
不过,只是被唤作『剑圣』而已的话,就说明他还差得远。
我直到最后为止也没有被这样称呼过。
甚至没有被同样视作人类,而是宛如灾厄一般被苍生所畏惧。
就让我来教一教芬里尔·阿雷亚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什么才是真正的剑好了。
让我来告诉阿雷亚斯家,第三代当主诺文即使纵观所有时代也是最强之剑的事实。
“接招吧,末裔。”
我用『魔法铁之剑(Mithril·Sword)』挥出一记横斩。
芬里尔·阿雷亚斯将剑一斜错开了这一闪。我没有给他反击的时间反手继续挥剑。
我逐渐提高自己的剑速,并数度有意地叩击他的剑。
这并非是为了胜利进行的攻击。而是为了将我的剑技烙印于他的躯体。
芬里尔·阿雷亚斯竭尽全力也只能防御。
想必芬里尔·阿雷亚斯早就意识到我的目的不是取得胜利了吧。但他并没有将疑问说出口的余裕。
既是口不能言又无从反击的他能做到的只有承受我的攻击罢了。
但这过于迅速的剑斗却让观众会错了意。
他们也许会错以为现在是『剑圣』在迎击不断施展阿雷亚斯流剑术的我。错以为是『剑圣』在居高临下地接受青年剑士的挑战。
这份错觉也正是观众最期待的展开,所以赛场的气氛也临至最高潮。
芬里尔·阿雷亚斯对这个状况逐渐感到难以自处。
于是他转变了架势,打算以此对抗我的剑技。想必是清楚地感受到用同样的招数是不可能战胜我的了吧。
“……这看来是新衍生出来的技法啊。”
我一派从容地接下芬里尔·阿雷亚斯的攻击。
我对末裔使用的招数有些兴趣。为了审查这新招数的斤两,我放缓了攻击的力度。
携着我不曾见过的剑技,芬里尔·阿雷亚斯向我逼近。
有机会领教这种全新衍生的剑技说实话让我感到很开心。经过长时间的实践,脱胎于理论完成的招数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艺术。
可惜只有艺术的话仍然奈何我不得。
就算是遭到弱化,如今的我一样仅用肉眼就可以看穿『剑圣』这种程度的剑技并处之若素。很遗憾,末裔使出的新招数不足以让我给出满分的评价。
“虽然有几分意思,不过这种小伎俩是赢不了我的哦。”
尽管攻击张弛有度,但全都被我在谈笑间予以化解。
芬里尔·阿雷亚斯见状虽然大感惊讶,但嘴角仍然微微上扬。
是因为遇到了强敌而感到兴奋所致吧。他的心情我能体会。
作为前辈,我停下脚步。
将剑的先端指向芬里尔·阿雷亚斯,接着往回挑动了两下。以示“快点过来”的挑衅。
紧接着,芬里尔·阿雷亚斯的架势再次为之一变。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前后氛围的剧变。再经调整的架势接近于自然体,想必这才是他作为『剑圣』原本的架势吧。
可是这和我所熟知的阿雷亚斯流相去甚远。
“我上了哦,剑士诺文——”
用宛如飘然舞动的落叶一般独特的步伐,芬里尔·阿雷亚斯缩短与我之间的距离杀来。
这是我不曾习得的动作。但是我知道,这种独特的动作是潜身于黑夜的暗杀者才拥有的。
“——什!?”
我当然看得透。
但剑士的末裔居然使用和暗杀者同流合污的技法,这让我难掩惊讶之色。
芬里尔·阿雷亚斯当然不会放过我的动摇。
邪门歪道的剑法杀至眼前。
避实就虚的阴险剑招接二连三。
我一边回避一边面容扭曲地喊道。
“虽然都是些观之有物的派生——可是这不对啊!”
这不是我认识的阿雷亚斯家的剑术。
尽管基础的形式出于同源,但派生出来的招数迥然两异。
这样的战斗方式才是『剑圣』芬里尔·阿雷亚斯的真本领吧。恐怕一上来的时候他使用的正经八百的剑术只是用来展示给人看的花架子。
我就是一名纯粹的剑士,从来不曾做过暗杀者的勾当。
但芬里尔·阿雷亚斯使的却是邪道的剑法,剑士只是他明面的伪装。风格如此迥异,这样我不可能将自己的剑传授给他。我起初的意图完全落空了。
在此期间,欢呼声还在继续攀高。
方才的攻防互换在观众眼中就是战斗双方的一进一退。正是让他们一饱眼福的场面。
不仅是对『剑圣』的声援,给我加油助威的声音也在增长。
“——诺文!诺文!诺文!”
与之相对,我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这由欢呼声构成的狂风骤雨正可谓是『荣光』。毫无疑问是几天前的我苦苦渴求的东西。
但现在我却觉得它吵得不行。越听越觉得不快。
欢呼声基本都只是因为『英雄』这层皮而生。他们所有人看着的都不是我。他们并不知道什么诺文·阿雷亚斯,仅仅只是顺势而为的呼喊。
但只是这样倒无妨。
我不能忍受的是贵族和商家看着我的眼神。他们只是装腔作势地给予欢呼,并用那溪壑无厌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笼子里的商品一样。
总之就是很不爽。
因为正在战斗当中,所以我没有抑制技能『感应』的效果。所以我不可避免地体察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意志。
于是我注意到。如今所有的观众都将我视作『英雄』予以认可。
在这片『荣光』之中,我的愿望正得以实现。
可是,我丝毫没有与他人心意相通的感觉。
就连面前的末裔也好比与自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这样就跟那时候一样啊——
不管我的名字怎样响彻世俗,我都没法逃离这种大千世界里唯我孤身一人的感觉。
“我还是孤独的……”
难以忍受这份孤独感,我不禁嘀咕了一声。
我好想见到莉帕、好想见到涡波。就算我知道见面只能招致争斗,我也还是像孩子一样渴望与他们相见。
我明明下定决心要在『舞斗大会』战斗到底,可这份决心却行将崩溃。
身处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在欢声雷动的观众的旁观中。我于竞技场的中央和『剑圣』相战。沐浴着『荣光』,再过不久就会彻底蜕变为『英雄』。
明明如此,可我的心却感到如此孤独。
“……这就是我渴望的光景吗?”
在如此辽阔的空间里,唯有我一人。
这让我联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我像个孩子一样轻轻嘀咕道。
“这不就——”
握剑的力度变弱了。但与之成反比例的,我身体的力量却在增强。
我正在向留恋未能达成的『地之理的盗窃者』转变。
“——这样就跟那时候一样啊。”
就像以前一样,我身体中的力量像尸体一般流失。同时又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身体反射性地采取行动挡开了袭来的危机。
说到底也不过如此。
对我来说,就算是『剑圣』也不具任何威胁。就只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可以机械式地应付的对手罢了。
事到如今,能与我比肩的人、能来注视我的人——都已经没有了。
所以,我只能像对待最后的希望一样将剑指向面前的男人。
虽然芬里尔·阿雷亚斯的剑术有些邪门外道,但他仍旧是我的末裔。既然是阿雷亚斯家的人,那也就是我的家人。
不管失去多少,我至少还有『剑』和『家』。
我的自我全都仰仗于这些来维系。
不过芬里尔·阿雷亚斯却卸开了我击出的剑。
他向有些懈力的我的胴体踢出一脚,大幅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他似乎是认定继续这样打下去没有意义,于是打算重新调整态势。
我的末裔在稍远处自言自语道。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我真是长见识了,居然还有这种怪物啊。”
他的表情看似有些不甘,但又透露着几丝愉悦。
不过被唤作“怪物”的我倒是有些欲哭无泪。
芬里尔·阿雷亚斯没有察觉到我心中的伤感,他斗志昂扬地喊道。
“看来必须全力以赴才行了啊……!如果此时不拿出全力,那就有损骑士之名!!”
听说他要全力以赴,我的表情不免明朗了一些。
但这份希望转瞬间便被粉碎。
芬里尔·阿雷亚斯从怀中取出了魔法道具,并注入魔力令其破碎。与此同时,他还提振自身的魔力构筑起常见的神圣魔法。旋即又有一股魔法之风呼啸在他的身边,仿佛在昭示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样。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使剑的样子。
岂止如此,这样大有要以魔法为核心应战的架势。
“你、你在做什么,芬里尔·阿雷亚斯!现在可是在决斗当中啊!”
我忍不住出言责备。
但当事人却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他似乎不明白我是为什么发怒的。
“——你问我做什么、正如你所见就是在使用魔法啊?”
“说什么胡话,你这样置阿雷亚斯家的尊严于何地!”
阿雷亚斯家的尊严全部寄宿在剑之中。
仅仅依靠手中一把剑讨魔灭秽。所谓阿雷亚斯就是于此特化的一族。
初代阿雷亚斯卿就是因为达成了这一点才被封为贵族。可是,执剑讨魔的阿雷亚斯却弃剑恃魔的话,那阿雷亚斯的尊严简直荡然无存。
“那个啥,尊严我好好带着呢啊?”
“阿雷亚斯可是讨灭忌讳之魔的剑啊!?明明如此,作为当主的你却使用魔法这成何体统!?”
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叫,死缠着过去和现在的阿雷亚斯家不放。
但我的纠缠却被芬里尔·阿雷亚斯随手拂去。
“我不是很懂阁下所言的意思……阿雷亚斯家的家训中并没有要求我们不许使用魔法啊……”
“——什、什么,没有要求、吗……?”
听完,我握在手中的剑只是徒然地划过空气,垂向了地面。
“没错,家训只有一条。成为守护弱小之人的利剑,仅此而已。我一直带着这份尊严和骄傲活到了今天,从未违背过。”
“只有这一条吗……?没有说过剑士不能使用魔法吗……?”
“没有,不如说反倒很鼓励的啊?而且我也不是剑士,是骑士。现如今战斗的时候不使用魔法反倒是非常稀奇的啊?”
我能够倚靠的最后一座壁垒就这样像沙雕一般烟消云散。
千年后的今天。
我所知晓的那个阿雷亚斯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本来听说阿雷亚斯家是大贵族之一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因为我认识的那个阿雷亚斯家只是没落贵族而已。两者相去甚远。
但是,我还是产生了期待。
我赌了一把我认识的那个阿雷亚斯家仍然存在。
然而这个时代的阿雷亚斯家和我知道的阿雷亚斯家完全不同。它成为了不产剑士而是骑士辈出的大贵族。
骄傲也好家训也罢全都不同的家门,到底还能不能说是一个东西呢……
至少我不觉得两者是相同的。根本不可能这么觉得。
对我来说,『家』就是那栋寂寥的宅邸。就只有它罢了。
“啊啊——”
我明白的啊。
只是我与时代脱节太多了而已。
过去了千年的岁月,根本不可能有东西还和当初一样。那栋寂寥无人的宅邸,如今也根本不可能还留存于世了。
能够接受我的报告的家,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我自嘲起来。
“哈哈,说的、也是啊……”
唯有自己一个人置身于广阔世界的孤独感再次涌上心头。
是啊。
在这里的就只是一个孤独的亡灵罢了。
是过去的死人。
就算我成为了『英雄』,也没有人能听取我的报告。
不会有人为我感到高兴。也没有人认同诺文·阿雷亚斯这个人。
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只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人生)——
我失去了身上的义务和梦想,呆站在原地。
不,追根究底,所谓的义务和梦想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只是一直纠缠着虚无缥缈的幻影而已。
从出生到死去,从死去到今天,我都只是在缘木求鱼罢了。
我只能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去笑才能防止泪水的充盈。
看到我突然发笑,芬里尔·阿雷亚斯提心吊胆地发问。
“……剑士诺文,阁下希望进行一场纯粹以剑战斗的比试吗?”
既然身负『剑圣』之名,那我当真肯定说自己如此期望的话,他也不得不给予回应吧。
看到芬里尔·阿雷亚斯那有些遗憾的表情,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没关系。如今这个世道,不使用魔法才稀奇不是。不许使用魔法的家门、已经、没有了啊……好啊,那我也来使用魔法,芬里尔·阿雷亚斯。”
我解除了对自己的限制。
不过我能使用的魔法说起来也只有一个而已。
“抱歉了,诺文·阿雷亚斯。跟你这样的好手战斗还是第一次。容我诉诸全力吧!!”
能够全力战斗的芬里尔·阿雷亚斯感到非常兴奋。
我理解他的心情。
在战斗中倾尽全力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我自己接下来也要拿出全力,所以心情不免有些昂扬。
但也有不安。
本就已经如此孤独的我。如果连对这个魔法的使用限制都解除的话,可能就真的没有人能跟得上我了。
连那仅有的希望——就算是肯来参加决赛的涡波,可能也跟不上我。
“抱歉了,芬里尔·阿雷亚斯。全力的战斗只有一瞬而已。一瞬间就会结束的。”
“喂喂,可别太小看『剑圣』了啊。我还有很多后招呢啊?”
芬里尔·阿雷亚斯一脸欣喜地构筑着魔法。
不过全都是徒劳的。
我没有在乎他的话,也不针对任何人,只是说道。
“——这便是已经失传的一闪(魔法)。防不住也无所谓。看不到也无妨。记不住也罢。”
我构筑起在过去斩除万魔的魔法。
并非魔力,而是世界开始脉动。抵达『理』之领域的魔法将世界捩转。
芬里尔·阿雷亚斯感觉到了危险,将准备好的魔法在无咏唱的状态下释放。
释放出风刃,并藏在风刃之后进行了身体强化的芬里尔·阿雷亚斯奔跑起来。
然而,我毫不留情地宣告——
“只需要受我这一剑就足矣。只此而已。”
自己想要予以报告的我的阿雷亚斯家已经不复存在。
但,我还是有想要向千年后的世界诉说的话。
目的既不是成为『英雄』也不是获得『荣光』。
只是想把我这一存在传达给世界。
将一个愚蠢的男人最终抵达的境地——
“烙印于此,镌刻于未来吧。”
接着,我开始咏唱。
“——『我将世界(你)遗置而去』。
我仅仅只想,将此时的心境诉诸于眼前的世界。

◆◆◆◆◆

咏唱本身很简单。
只是咏唱出我的人生而已。只是这样,代价就已经成立了。
只有理解了咏唱本质的人才能做到的――和世界之间进行的交易。
“——『世界(你)既已拒我在先』『则与剑共生方是唯一之法』——”
使奇迹的一端显现。
将此世之『理』全部否定的剑。
这个招式的名字,就是我自己本身。
“――魔法『亡灵的一闪(Von·A·Wraith)』。”
剑奔驰而出。
不被时间和空间所困的一闪,把一切万物都划开切裂。
袭向而来的风刃被抹消,寄宿在芬里尔·阿雷亚斯的魔力随之雾散,他手持着的剑也被弹飞。
就连『剑圣』芬里尔·阿雷亚斯也做不到用眼睛确认的一闪。
那就是我唯一的魔法。魔法『亡灵的一闪』。
芬里尔·阿雷亚斯一瞬间就失去了剑跟魔法,在惊讶的同时停下了脚步。
“多谢了,芬里尔·阿雷亚斯。我终于、从梦里醒过来了。那·个·家,已经不在了啊……”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必须感谢格连跟莱纳才行。
多亏了他们,我才察觉到自己的错误。见识到了以前很羡慕的贵族的真面目,也得知到『英雄』的真相了。
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肯定是走不到这一步的吧。
“多谢了。还有,很遗憾是我赢了。”
然后,作出了胜利的宣言。
同时芬里尔·阿雷亚斯那被弹飞了的剑,插进了远处的地面。
那是『击落武器』的比赛结束的瞬间。
“――胜、胜负已分!『一之月联合国综合骑士团舞会』南区第四场比赛,获得胜利的是诺文选手!”
确认了剑落下的主持人,宣布了结束。
观众们因为无名的剑士接二连三地打败了『最强』和『剑圣』而兴奋起来。在场的观众成为了『舞斗大会』波澜的续篇的见证者,现场呼声雷动。
称赞我为『英雄』的声音在回响。
现在,毫无疑问地,我在竞技场的中心沐浴着『荣光』。
但是,从我的心中涌现出来的并不是喜悦,而是空虚感。
超越了快乐和愤怒,变成了空虚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一旦确认了之后就结束了。我丢下了莉帕,与涡波为敌,理解了所谓『英雄』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的结果,就是这种感觉。
“啊啊,『荣光』也好『英雄』也好,都是这种东西吗……”
我更接近『答案』了。
知道了自己渴望的东西全都是没有价值的废物后,我把目光投向剩下来的东西。恐怕,被我故意置于脑后的那·个·东·西,才是我真正的愿望吧。
那也就是说,赌上了我人生的战斗里没有任何意义。
在空虚中,一股阴沉黑暗的心情油然而生。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就连站的位置跟方向也丢失了,感觉就像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无底洞一样。
内心逐渐被绝望侵染。
很不甘心地忍不住想哭了。
变得自暴自弃了。怒气变成了破坏冲动,变得想向整个世界发火迁怒。
啊啊,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心中剩下来的,只有怨恨和敌意。
“――!――、――!!”
――并不是这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了我的耳朵。
我感觉到这是来自非常重要的人的声音。
回过神后,我马上去找声音的来源。
但是,就算环顾观众席的四周,我也找不到。站着的观众和欢呼声在妨碍我。
能让我在跌入深渊之前悬崖勒马的声音。
我对它感到非常在意、在意得不得了。
拼命地环顾四周的时候,被打落了剑的芬里尔·阿雷亚斯赠予了我鼓掌。
“真强啊,剑士诺文……”
虽然跟我有着同一个家名,但不是家人的『剑圣』承认了我。我明白这只是外人给的赞赏。但是,这份赞赏比所有观众的声音都更让人舒心。
我试着用声音向他回话。
不过,这也被观众的声音压下去了。
现在,会场上的所有人都在叫着我的名字。
赞扬作为胜者的我,几乎忘记了作为失败者的『剑圣』的事情。
即使仅有零星的人提起芬里尔·阿雷亚斯的名字,那也都是猜错比赛结果的贵族跟失望的商人而已。
芬里尔·阿雷亚斯看起来感到很悔恨似的。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取回了一点理智。
然后,理解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的确,现在的阿雷亚斯家跟我的阿雷亚斯家是不一样的。但是,因为我这个死人的错,沾污了同一个阿雷亚斯的名字还是不妥。
这样下去的话,我来到千年后的世界里,做的事就只有迁怒而已了。
我已经不再被阿雷亚斯家所束缚着了。但是,作为只是诺文的一个人,我觉得必须要给予这个时代的阿雷亚斯家赞赏。
想称赞它虽然理念已经改变,但还是很好地在千年的时间中幸存了下来。
想称赞那些把阿雷亚斯家从没落贵族精心地培养成大贵族的族人们。
理解了自己的这份感情时,身体已经采取了行动,话语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吐露。
“你不需要感到不甘,芬里尔·阿雷亚斯。你确实持有着这个时代里最高水平的剑术……但是,怎么说才好呢。对,只是遇到的对手不好而已……这个就是那个呢,就像代授师父打不赢师父本人一样的道理啊……――”
只要身为死人的我不在的话,他就是现代最强的剑士,这毋庸置疑。
芬里尔·阿雷亚斯应该得到的是赞赏,而不是来自他人的失望。
所以,像我这样的死人能为他做到的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了。
我确认了做了结束宣言的主持人走了过来后,向着那个魔法道具(麦克风)大喊道。
“――我之名为阿雷亚斯家第三代当主,诺文!诺文·阿雷亚斯! 作为阿雷亚斯流剑术的先驱者,给予当代的剑圣芬里尔以赞赏!历经千年之时也没有被改変的这份光辉!我在予以敬意的同时,将阿雷亚斯流的皆传授予他!!”
为了让全部人都听到,我很严肃的说了这些话。
这不是作为一个剑士的诺文,而是赌上了阿雷亚斯家当主威严的话语。
“诺文·阿雷亚斯……阁下,果然是……”
芬里尔·阿雷亚斯张大嘴看着我。刚才战斗时所抱有的疑问,他现在快要找到那个答案了。
我唐突的话语在观众席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芬里尔·阿雷亚斯说了自己是第十九代的当主。尽管如此,比芬里尔·阿雷亚斯还要年轻的男人却主张说自己是第三代当主。会产生疑问是理所当然的。
认为这是虚言也是很正常的。
我为了拿出说服力,而向芬里尔·阿雷亚斯搭话。
“做的很好,我的末裔。即使身处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你也很好地锻炼过了。”
“那个末裔指的是,怎么一回事? 剑士诺文·阿雷亚斯。”
经过败北,理解事情严重性的芬里尔·阿雷亚斯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他提心吊胆地发问。
“就是原原本本的意思。我既是千年前的人,也曾作为阿雷亚斯的当主战斗过。”
我抬高了说话的音量。故意把声音送进魔法道具(麦克风)里,向会场説明。
“此、此话当真……?”
芬里尔·阿雷亚斯也跟观众一样,怀疑我说的话。
然而,他不能完全地否认这个疑问。
首先,我运用阿雷亚斯流剑术的水平,比现代的阿雷亚斯家当主还要更高。而且,作为大贵族当主的他,知道一个千年前的人还能存在于现代的可能性。
为了证明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我握起来了剑。
用剑的尖端,切开了自己的手臂。
“啊啊,我是一千年前的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我就是在迷宫里被『想起收束(Drop)』了的怪物啊。”
流出来的血在发出声音的同时变化成水晶。顺势地,我让皮肤表面也发生变化,开始了石像(Gargoyle)化。
为了让观众也能看见我的变化而伸出双臂,主张自己是怪物。
看到了那个的阿雷亚斯吞了一口气。
旁边的主持人一副很惊慌的样子地在后退。
“什,什什什――!!”
会场的嘈吵程度膨胀了数倍。
气氛紧张到了让所有警备员不得不拿出家伙的程度。
“稍微有一点在意现在的阿雷亚斯家变成怎么样了。所以我就隐藏了身份,顺便来参加『舞斗大会』了。”
“虽、虽然听说过守护者的事情――但没想到,阿雷亚斯家当主竟然被选为了守护者――”
芬里尔·阿雷亚斯确信了我是守护者了。
果然,他对迷宫的秘密有很深入的认识。
在我跟芬里尔·阿雷亚斯说话的途中,竞技场的出入口涌出了非常多的士兵。是为了应付不明的事态而准备的人手吧。
我很欣赏这个迅速的应对。
保持了一段距离包围我后,士兵们把武器指向我。
其中一个似乎是代表的人,向我问道。
“阁下真的是……过去的阿雷亚斯家的当主,跟怪物、吗……?”
遇到预想外的事态,他们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这个时代的阿雷亚斯家是大贵族。只要身为那个家的当主的话,就算他是怪物也很难轻易地攻击。
我可能有些急躁了。
被冲动所驱使,就连我是阿雷亚斯家的家主的事也喊了出来是失策了。这方面应该藏起来说不定还会比较好。
我为了填补这一个失误,只能特别强调自己是怪物的事实。
“要相信到什么程度,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是守护者这一强大的存在是不会错的。”
最重要的是打败格连·沃克跟芬里尔·阿雷亚斯的存在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存在就好。
只要能让人认为他们被击败是理所当然的结果,那么他们的名誉就能最低限地保住。
面对傲然地笑着承认自己是守护者的我,士兵们都露出了一副做好觉悟的表情。
我在举起双手的同时,温柔地笑了。
“……但是,不要误会了。我是不会抵抗的。虽然是怪物,但我仍然想做人类的同伴。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我一直都是为了芸芸众生而活的。”
然后,把那双手向前伸出,表达自己想被逮捕的意思。
士兵们虽然很困惑,但也逐渐地收缩包围网。然后,回应我的要求,花了很长的时间为我铐上了手铐。
这样,大会运营方也能安心了吧。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而让大会中止。
观众席上的人全都很困惑。刚以为是新英雄登场的时候,下一秒他就在士兵们的手下被逮捕了。
如果理解了事情的真相的话,说不定还会因为期待被背叛而叹息吧。
最清楚这点的就是大会运营方的人们。
他们迅速地商量过一番,接着向我告知此后的处置。
“――诺文选手。我们明白到您没有对人类抱有敌对意识。因此,这边打算不论您是何人都承认您在『舞斗大会』上的参加。您愿意继续参加『舞斗大会』吗?”
“太好了……当然,我愿意。”
看来,在明确地被证明是怪物之前,是不会取消我的参加资格了。
不,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失去我这个美妙的参加者也说不定。看看观众席的反应,这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了。作为『英雄』的候补的我也好,说不定是怪物的我也好,无论是哪一方都是为了炒热『舞斗大会』的气氛所必要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这下我就不需要乱入『舞斗大会』的决赛了。我很放心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的待遇也决定好了,南区第四轮战以前所未闻的方式结束了。
士兵们把保持安分的我围着,就这样带出竞技场外。
穿过走廊进入休息室后,发现莱纳在里面等着我。
虽然把因为训练而筋疲力尽的他留在房间里了,但似乎是醒了后赶过来的样子。
“诺文!你这是干了什么啊!!”
莱纳他很粗暴地责备了我的行为。
对他来说我被逮似乎捕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的样子。根据情况来看,他散发出现在马上就从这里救我出去的魄力。
但是,我伸手阻止了他。
他的舞台不是『舞斗大会(这里)』。现在登场还为时过早。
“莱纳,修练已经结束了。”
看到了我的表情的莱纳,停下了逼近我的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吗……?”
然后,他冷静地问道。
“对不起了。我已经没有了着急的必要了。接下来你就一个人努力吧,所有的窍门都已经教授给你了。”
“什,什!?到了这一步你居然打算丢下我吗!?”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这样。”
“请等一下!为了杀死基督·欧亚他们,你的教授是必要的啊!”
“你那边才是,杀了他以后,打算怎么样?顺便一提,我成为了『英雄』之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取笑我也行哦。”
“那,那是――!”
听到我直达核心的问题后,莱纳他语塞了。
他是聪明的孩子。所以,我话中的深意他已经察觉到了。
“也是啊……这副模样的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开导你是『其他人』的责任。”
失败了的我说的话一定没有说服力吧。
而且,我明白他那种即使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会停下来的感觉。我做不到让他心悦诚服。
莱纳他俯下脸,并且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诺文跟我的利害关系已经不是一致了。那我就――”
然后,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我想把他拉住而伸出手,但马上放下了。
因为有一种奇妙又不可思议的预感。
这不是技能『感应』的预感。
而是把这个千年后的世界的整体状况跟现在的情况放在一起相比后,我感受到了命运。
现在,『涡波』有『过去的同伴们』跟他站在同一阵线。那样的话『赫勒比勒夏因』也会,跟千年前一样成为帮助他的同伴吧,总感觉是那样。
所以,我就这样让他走掉了。
恐怕,能说服他的『其他人』是涡波同伴里的某一个人吧。
我就在感到怀念的同时,目送莱纳·赫勒比勒夏因的离去。
“……而且我已经是死人了。在这以上的话,就是僭越了。”
亡灵跟生者扯上太多关系的话会变成恶灵的。
我自嘲地称呼自己为死人。
然后,莱纳前脚刚走,芬里尔·阿雷亚斯便走了进来。
“你说的那个所谓死人的话题,我想跟你详细地谈一谈……剑士诺文·阿雷亚斯……”
包围着我的士兵们,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那庄严的大贵族的身姿,比我好几倍地更像当主。
“芬里尔·阿雷亚斯吗……说的也是呢,就跟你说说我的事吧。虽然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阿雷亚斯家,但你是我的末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坦率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公开场合里,那样地把真相给暴露出来了。已经可以说,我藏起来没说的部分还比较少。
“作为交换,我也有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明白了。”
就这样,两位阿雷亚斯家当主的谈话开始了,我的第四场比赛也结束了。
在北区那边的涡波跟斯诺他们肯定是在展开连场激战吧。但是,我已经不能跟他们的事有关联了。我已经,失去了可以那样做的资格了。
在这几天里,我失去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但是,也有明白了的事。
我真正的愿望。
『答案』还差一点点,就能够确信了吧。
不,已经跟确信了是一样的。
我搞错了我真正的愿望。接着再用排除法的话,我真正的愿望就能够确定了。
可是,此时此刻,我并不想自己一个人去理解那份愿望。
一旦我自己一个人理解了的话那就跟以前一样了。
我又会一个人迎来结局。
这个『答案』,是不能够由我自己一个人找到的。
所以,只有最后的一步我想让其他人来推我一把。
可以的话,我希望最后的『答案』会是挚友们来告诉我。
莉帕……
涡波……
我重要的挚友们啊……
我会等你们的。
取笑我也行。但是,要一个人消失什么的,无论如何我还是不想啊。
像那个时候一样,就那样一个人孤独地结束人生会很寂寞的。
非常的,寂寞啊……
所以――请务必
请务必、注意到我的愿望。
请务必、理解到我的愿望。
请务必、传达回我的愿望。
请务必、来实现我的愿望。
但愿,我能够籍由挚友们的双手而消失。
既寂寞又贪心,原谅这个像孩子一样的我吧。
在最后,我想让人笑着为自己送行。
我不要又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我想在来送行的挚友们的笑容下离开。
为了这样,我才坚持到了千年后的今天。
我才会如此执着地纠缠着这个世界――
所以我会在『舞斗大会』的顶点等着那两人。
我一定,从成为诺文·阿雷亚斯那时开始,就一直在等待他们两个吧。
等待着我的挚友们来帮助我――
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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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8 21:57 编辑

IF路线,假定涡波在记忆回复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没能做好和斯诺与莉帕的交流,玛利亚被莉帕掳走的平行世界。




——然而也就仅限于龟裂而已。

仅仅只有龟裂改变不了什么。
仍然没有人会来给予我帮助。

就这样,我的『舞斗大会』落下了帷幕。
我还是迎来了败北的结局,胜利的果实被现人神一行摘获。

不必说,作为战利品的涡波也被她夺走。
他恢复了记忆,变回了她们的『基督·欧亚』。

我一五一十地探听着全部过程。
赌上最后一缕希望,我用振动魔法听取涡波的声音。

涡波在犹豫。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踌躇,但他确实感到了迷茫。
听到涡波那进退维谷的呻吟,我明白他是在鞭笞自己那因不眠不休而到达极限的大脑,拼命地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虽然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只有几秒,但以他的头脑这几秒实际上等同于常人的数分钟。

接着,在经过了这番深思熟虑之后——

究竟是以挚友为优先,还是以宿敌为优先。
是更看重现在的同伴,还是更看重过去的同伴。
是应该实现莉帕她们的愿望,还是否定莉帕她们的愿望。

涡波最终得出的答案是——

在众多决定命运纠葛的唯二选择中,涡波下定了决断。
在种种爱憎交织络合的竞技场的中心,他最先念出口的名字是——

[——我不能置诺文于不顾。等解决了诺文的问题之后再去追帕林库洛]

不是我,而是『诺文·阿雷亚斯』。
某种粘稠浓厚的东西就这样坠入心底的深渊。

结果我这才明白,在涡波眼中斯诺·沃克这一存在也不过如此而已。
因为败北而冷却的感情此时变得更加冰冷。
我不禁失笑。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啊。我·知·道·的。我明白的啊,这种事……]

我早就明白的。
因为我此前只是想要利用涡波。想必在他看来我就是个纯粹的障碍吧。涡波没有理由不疏远我。
愚 蠢如我,至少也晓得这个道理。

可是,时机太差了啊。

明明——明明我好不容易才察觉到的——

然而,等察觉到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泪水在脸颊上潸然滑落。

[呜、呜u……呜u呜呜……]

难以抑制的泪水夺眶而出。

好想就这样放弃一切。
想要变得和以前一样达观。

那样的话就不用忍受这种痛苦了。
可是,好不容易发觉的感情却不允许我那样。

真·的好伤心。
我都不知道原来失恋会让人如此悲伤。

悲伤得好似肝肠寸断。
呼吸好难受。身体颤抖不已。泪腺好疼。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好痛苦。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啊。

我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在这样判断之后,我至今为止的处世之道开始发挥作用,我要将自己所有的情感掩埋起来。
要让内心重归平静,不再付诸认真。

放弃涡波吧。

对。
只要放弃他,我就不会感到悲伤了。

[诶、诶嘿嘿……这也没办法啊。还是放弃吧。嗯,放弃掉吧!]

我擦去所有的眼泪强颜欢笑。
不用想也知道我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扭曲丑陋吧。挂在我脸上的一定是充斥着盘算的谄笑吧。

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笑。
就算再认真下去又能如何。如果我再哭下去,还会给守在房间外的缇莉小姐添麻烦。

就在我如此考虑并打算带着这张勉强为之的笑脸起身走出房门的时候——

[——放弃是不行的哦。斯诺姐姐]

带着比我还要扭曲丑陋的笑容的莉帕突然出现叫住了我。
她是从房间的阴暗角落中现身的。

[莉、莉帕?]
[不坚持到最后就放弃可不行唷。斯诺姐姐还是再直率一点比较好。不然的话,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哦]

突然现身的莉帕扬着嘴角向我说道。

[已经无济于事了啊,莉帕……我输了比赛,涡波的记忆也恢复了。果然我只能放弃了啊。因为错的人是我啊……]
[做错了又怎样!?无所谓的吧,那种事情!难道犯错的人就非要放弃一切不可吗!?连抱有梦想和希望的权利都没有吗!?]

听到我的回答,莉帕十分愤怒。
原本那副做作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莉帕露出了我从不曾见过的表情。

困惑之余,我打算拉开和莉帕之间的距离。
然而距离的远近并没有意义。

我感觉到脖颈顿生一股热意。
感·情·在·逆·流。

[才没有那回事!任何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不许放弃!!人家绝对不准你放弃!!]

莉帕的感情在流入我的心中。
她现在正发自心底地呐喊着。

不惜暴露自己的一切,她全心全意地在劝我不要放弃。
她那强韧的意志逐渐侵蚀起我的意志。

[可、可是,如果不放弃的话!还会变得更痛苦啊!撕心裂肺难以忍耐的痛苦!反正又会失败,然后又一次被失败的责任压垮、肯定又是重蹈覆辙而已!!]
[没关系!责任由人家来负!你不用再感到痛苦了,斯诺姐姐!!]
[莉帕你凭什么负得起责任!明明还是个小孩子!!]
[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现在就把这点证明给你看!斯诺姐姐的悲伤和痛苦全都由人家来背负!!]

继·先·前·的·逆·流·之·后,又·生·一·道·逆·流。

寄存在我心中的感情——悲伤和痛苦开始全部被抽离。

还有我的记忆。
就连那『鲜血淋漓的地狱』这严重的心灵创伤也被莉帕夺去。

夺取着、夺取着、夺取着,不断被夺取着。
我的弱小被黑暗一饮而尽。

这究竟是幸与不幸我现在并不知晓。
但这毫无疑问是如今的我无法抗拒的诱惑。

伴随着宛如鲜血被不断抽离的丧失感,一种身体渐渐变得轻盈的爽快感也应运而生。
一直以来施加在我身上的诸多羁縻纷纷被切断,我有种可以随心所欲地飞向远方的解放感。
这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快感。

我也藉此意识到莉帕的『联结』的真正力量。
它的作用不仅仅只有吸取魔力。感情的交换才是它真正的价值。

我心中的所有悲伤和痛苦就这样全部被移植到莉帕心中。
背负起我的弱小,莉帕出声呻吟。

[咕、呜、uu呜!a啊、啊啊AA啊AA!但是这样一来就——!]

莉帕咬紧牙关忍耐着从我这里得到的负面感情。

[啊、啊a……啊啊……——!!]

随着这场交换,我的心变得澄澈清灵。

常年淤积在心头的阴霾就此消散。如今一片万里无云的晴空笼罩在我的心头。
那是我一直渴求栖身的世界。

——自由的天空。

[好了,这样斯诺姐姐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你已经不用再去畏惧些什么了,你的双腿和翅膀已经自由了!你只要将你想要的东西喊出来便是!你已经不需要再放弃什么了!!]

我失去了让我畏缩不前的感情,得到了莉帕那强韧的意志。
我的身体不再颤抖。

对大声表露真心的踌躇逐渐消弭。
就算认真起来也不觉得可怕。

如今,留在我心中的、只有一件东西。

只剩下这唯一的心愿!

[——我、我想要、我想要得到涡波!想要得到他想得不得了!我喜欢涡波!我最喜欢涡波了,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我承认了自己对涡波的好意。

[嗯,这就是姐姐你真正的愿望对吧……!终于变得直率起来了呢,姐姐……!]
[嗯,谢谢你,莉帕!我终于能直率地面对自己的感情了!啊啊,天空好辽阔啊,好蓝啊!这样的心情我很久没有过了!简直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从床上起身,展开背后那对苍色的翅膀。
撑破缠绕在身的白色绷带,将我原本的样子展露于阳光之下。

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
我望着窗外的碧空,尽情地畅谈心中的欢愉。

啊啊,我都忘了,那让我如此忌避的世界,是这样让人愉悦啊……

[走吧,姐姐。去将大哥哥捕获。『舞斗大会』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去抓住涡波,然后和他一起逃到这片天空的尽头吧。这样一来姐姐你就能幸福了!]
[莉帕,真的很感谢,谢谢你将我的心伤夺走。这样一来我终于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了!我要把涡波变成东西!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用怎样的手段!]
[没事儿,你不用道谢。因为人家也希望姐姐你能坦率起来呀。只要你愿意带走涡波,那就足够了]
[嗯,我要带走他!到一个只有我和涡波的世界去!!]

我扯掉身上所有的绷带,脚踩窗台准备飞出房间。
但在我启程之前,莉帕连忙喊住了我。

[等、等一等,姐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就这么直接过去可不行啊!?]
[诶、诶?不行吗?]
[现在过去的话,大哥哥身边可是有拉丝缇娅拉姐姐还有使徒小姐在不是吗?你昨天不是刚败在她们手下么?]
[对了……还有那帮家伙在……!那帮碍事的!]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我把如此理所当然的事都忘在了脑后。
要想涡波和我在一起的话,还有很多障碍需要解决。

[不过,没关系。人家有一条妙计]
[妙计?]
[将玛利亚姐姐掳走,把那个队伍分割开。『基督·欧亚』绝对不会舍弃『玛利亚』。只要利用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让大哥哥他孤身一人来到我们的阵地了]
[诶、要把玛利亚酱掳走吗……?]

我不由对这阴险的手段心生一丝反感。
不过这份反感很快便被吸入黑暗中消失殆尽。

[没关系,全都是我的责任。所以姐姐你不用在意。你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莉帕的责任……?嗯……!说的对啊……!]
[没错……全都交给人家好了。人家会想办法解决的、所有这一切。诺文和大哥哥、拉丝缇娅拉姐姐和使徒小姐,所有人都由人家来打倒!!]

说着莉帕用右手攥紧了自己的胸口。
指甲刺入血肉,她的胸口渗出鲜血,莉帕做出了宣言。

接着,我们立刻将计划付诸实行。
在涡波恢复了记忆的当下,一秒的时间都不能浪费。我们迅速移动到『史诗探索者』的本部,将玛利亚骗走。

尽可能地远离『瓦尔法拉』,我们离开了联合国的范围。
一路向西。
前往过去黯淡之龙栖息的那座废弃城堡。

接着莉帕向涡波送去联络。
用古风的书信清楚明白地写上要求送给涡波。

『——如果想救回玛利亚的话,就在『舞斗大会』决赛的时候来到之前黯淡之龙栖息的废弃城堡——』

当然,要把拉丝缇娅拉·弗茨亚茨和使徒西斯这两个『重物』丢下。
并且离开联合国,背叛诺文·阿雷亚斯。
这两个便是条件。

计划成功了。
结束了准决赛的涡波立刻一个人向西边赶来。

要在『瓦尔法拉』和废弃城堡之间往返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
在涡波决定前往废弃城堡的时间点上,涡波和诺文就注定无法在决赛中对决。让『舞斗大会』丧失意义的莉帕因此非常高兴。
我也暗暗窃笑。可能是因为让诺文遭受了和过去的我一样的对待而感到放心的缘故吧。

接着,涡波赶到了废弃城堡。

这一次,我代替那条杂种龙端坐在玉座之上。
由我、来迎接我的英雄。

[啊啊,你来了啊,涡波!涡波涡波涡波涡波!就这样和我一直在一起吧!来帮助我!成为只属于我的东西,成为只属于我的『英雄』!!]
[——斯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莉帕和玛利亚在哪里!?]

涡波看到我大感惊讶。
不过无所谓。

我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就是将面前这个感到困扰的英雄打倒,将他夺走,变成我的东西。

——我是认真的。这恐怕就是我最后一次认真起来了。

现在已经没有精神创伤这一『枷锁』束缚我。
此时的我就跟以前屠戮无数怪物和龙的自己如出一辙。是还没经历过失败的无敌的龙人。

一股以前所未有的执着从体内翻涌而出。
我想把面前的英雄变成自己的东西。
我的英雄实在是太过帅气让人难以自持。

他的黑发、他的黑目是那样令人爱怜。那比暗夜还要深邃的深黑,在我眼中比宝石还要美艳。想要触碰之、想要舔舐之、想要吞咽之。
总是面带忧虑的温柔表情。令人安心的矫健的四肢。啊啊,好想现在就被他拥入怀中。想要紧紧地依偎他。
光是想象他那满溢的才能和优异的实力就感到一股快感在心中奔驰。他的一切都好像是神明专门为我准备的造物。正可谓是童话般的英雄。只属于我的英雄。

如果他的一切都能为我所有,那我就算身死又有何妨。

我喜欢涡波。
就因为我最喜欢涡波,所有今天、我要在这里将他打倒。

[诶嘿、诶嘿嘿嘿嘿……!我的东西、我的英雄、我的夫君!!]

我缓缓地走下玉座。
战斗开始了。

英雄和龙在这座废弃城堡中开始了共舞。

这里是没有灯火的舞会。
是没有观众观战的我和涡波之间的决赛。

能够将如此重要的『决赛』从诺文·阿雷亚斯手中夺走,这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

就结论而言,是我输了。

胜负原本趋于势均力敌,但玛利亚的存在成为了我们最大的误算。
操纵黑暗的莉帕和操作火焰的玛利亚相性可谓最差。结果战斗演变为2对2的形式,我们因为总体实力的不如而败北。

[那种的、太犯规了啊……!]

莉帕一脸不甘地修复着满是火伤的身体。
我也遍体鳞伤地走着。

[是啊……果然,涡波他强得犯规呢……]

不过和莉帕不一样,我脸上挂着笑容。

如果是平时的我,那于此折戟已经让我的心屈服了吧。
然而不知幸与不幸,现在的我并不寻常。

因为莉帕此前将我根深蒂固的心伤消去了。
所以现在的我没有什么经验教训的概念。自然也没有脱胎于阅历的学习。
这还只是第一次而已。所以我只会将过去的事重复一遍。

[我不会放弃的。只要涡波还没有离开联合国,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我要现在就追上去再战一回……!]
[诶、诶?姐姐……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莉帕也会来帮忙的吧?我们是朋友对吧?]
[啊、是啊,嗯。当然了。人家和斯诺姐姐是朋友哦……?]

莉帕的表情并不明朗。
这也难怪。毕竟刚才我们将涡波诱至自己的阵地还惨遭失败。

如果再战,那这一次还会面对拉丝缇娅拉的队伍。
以英雄、半守护者、现人神、使徒、原『天上七骑士』这五人同时为敌,就算是莉帕也有所抵触。

就凭我们两个人根本没有胜算。
所以我想了一个点子。

[莉帕,去让诺文·阿雷亚斯来帮忙吧。三个人一起去战斗的话,这次就赢得了……]
[诺、诺文吗……嘛,去跟他谈一谈试试吧。现在的诺文应该也能听进人家的话了吧……]

莉帕的兴致并不高。

[出发吧,莉帕!得抓紧时间!]

我拉着莉帕的手,起程去找诺文。
有我的振动魔法和莉帕的次元魔法在,诺文的所在简直唾手可得。

他现在的位置在劳拉维亚郊外的孤儿院附近。
在能远望到孤儿院的一座丘陵上。诺文在丛生的树木中挑了一棵倚靠着。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眺望着孤儿院的诺文、他的姿态是那样脆弱。
诺文此时的身体到了近乎透明的地步。

莉帕见状自喉咙深处发出了悲鸣。
接着,她抢在我之前向诺文搭话。

[诺文……?这是怎么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啊a,是莉帕啊。你来了吗。……我想、在这里稍作确认]
[确认?不是、比起这些,诺文你『舞斗大会』怎么样了啊!?作为优胜者诺文你现在应该更忙碌才对不是吗!?]

没错。
按照正常的时间顺序来说,现在的诺文应该在参加优胜者的授勋仪式才对。但诺文人却出现在这里,这很奇怪。

[……啊啊、决赛我不战而胜之后,就立刻逃离了『瓦尔法拉』来到了这儿。因为我想最后再看一看这里]
[最后再看看什么的……不是、诺文……这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诺文最大的留恋、大哥哥他没有参加决赛啊……!]

『舞斗大会』结束之后的诺文·阿雷亚斯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离消失只差咫尺之遥。
意识到这点的莉帕则面色如纸,她连忙问起此中的缘由。

[……莉帕。在我的留恋中,涡波这个『英雄』并不是必须的存在。确实,如果能从涡波口中得到答案,那应该是最理想的。可是,这个时代其他的『英雄』们,也能够让我找到答案啊]
[怎么可能!涡波对诺文来说就是必要的啊,远超任何人任何事、甚·至·是·我!可就是如此必要的大哥哥他却没有来!他背叛了你的信任!明明是这样,可诺文你却要消失了吗!?]

莉帕拼命地喊道。
我则冷眼旁观。

诺文沉着地摇了摇头。
他这达观的模样还是那样令我不爽。

[我并不觉得他背叛了我。涡波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原委。我和他毕竟是挚友,这种事就算不当面讲明我也能理解的]

莉帕此时的感情宛如一场狂风骤雨。
尽管看上去并不明显,但我可以通过『联结』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情感。

听到诺文方才的话,莉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也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悲伤。
不知诺文是否察觉到了莉帕心中交织的激情,他只是平淡地继续着。

[我终于明白了啊……哪怕失去一切,但只要有一份微小的幸福,人就可以在那份幸福中走完一生。而对我来说,那份幸福就在这里]

诺文伸出手,指向那座有些冷·清·的·孤·儿·院。
他用自己那行将消散的身体、有些骄傲地向我们展示那寄存着自己微小幸福的世界。

[你、你是说只要待在这里,只要这样诺文你的留恋就能实现了?]
[啊啊,就是这样。我渴望的东西就在这里]

莉帕听完颤抖起来。我也和她一样。

莉帕嫉妒孤儿院这一存在。
我则嫉妒因为如此微小的幸福就感到满足的诺文。
我们两人感到嫉妒的理由完全不同。但同时产生的嫉妒之情却经由『联结』实现了增幅。

[也就是说、在诺文你的眼里那座冷清的院子比我还重要……?]
[……没错]

对莉帕的这个问题,诺文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做出回答。
唯有相对从容的我才能看出,诺文·阿雷亚斯刚才是在说谎。

想必是为了莉帕考虑才说的谎吧。
但当事人莉帕却没有看出这一点。她的表情被绝望所侵染。

莉帕快要到极限了。
她一个人持续不停地战斗至今,背负了能背负的一切东西,结果还是失去了一切。

在将她逼到这一步的因素中,恐怕也包括了她从我这里转移走的心伤吧。
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我选择对她的绝望置之不顾——

诺文道出了最后的告别。

[我这个死人从此消失,莉帕你的宿敌也就不存在了。听好了,莉帕。诺文这个敌人的事,你就忘了吧。你接下来要去踏上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才、才不是敌人……人家不是诺文的敌人啊……!]
[可我是你的敌人啊。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我最后要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度过,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消失……]

诺文以此生诀别的表情背向我们。接着,他迈步打算就这样走向孤儿院。
但却因莉帕的嘶喊而止足。

[——休想!我不许你这么做!那种事,我绝对不允许!!]
[你在说什么傻话……!]

诺文转过身。
在他面前的是取出了大镰的莉帕。无尽的黑暗从阴影中溢出,莉帕化作了欲将一切吞噬的死神。

看到进入临战态势的莉帕,诺文喊道。

[我是已死之人、我不可以继续活下去啊!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你就——!!]
[把话说清楚啊,诺文!我想要的只是诺文的、只是你的一句话、我只想要你说那一句话而已、就为了这个,我——!!]

啊啊,真·是·造·化·弄·人。

这个可憎的世界,不允许两人获得幸福。
我知道应该去阻止事态的恶化,但我没有行动。
对诺文的嫉妒让我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果诺文·阿雷亚斯就这样心满意足地消失,那实在太令人眼羡。所以我想要妨碍他。我想让他也遭受和我一样的经历。

我就这样任由两人的关系走向决裂。
在此期间诺文仍在恳愿。

[莉帕,不行啊。我是你的敌人。你就作为敌人送我这一程吧。然后把我的事统统忘掉。拜托了。……诺文·阿雷亚斯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啊。你就当我不曾存在过吧!]

来自所爱之人的拒绝。
莉帕终于临至极限而崩溃,她声泪俱下。
我也痛切地感受到她的心情。

[不对!诺文就在这里!诺文一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啊!!]

莉帕于丘陵之上恸哭。
她潜身于黑暗,向诺文袭去。
诺文连忙拔出剑接下莉帕的镰刀。

[唔、要打吗、莉帕!——不、这样也好!能被你亲手了结的话,那样也好!!]
[不会杀了你的!只要做到将死不死的程度就好!没错,一半!只要能让你变成『半死体』的话!!]

莉帕似乎还藏了一手。
诺文本人曾说过如果自己死掉的话就会变成怪物。不过,似乎还有变成半个怪物的方法。从莉帕方才的话听来,打个半死似乎刚好。

[那我不能让你得逞!我要在作为一个人的状态下消失!我已经察觉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不会再迷茫了!!]

诺文选择了抵抗。看来莉帕的目的是诺文所不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那我要做的也就简单了。

我拔出背在身后的大剑,冲诺文挥出一道横斩。
对于第三者的介入诺文虽然大感疑惑但他还是出剑接下了我这一招。我旋即将敌对的意思告知于他。

[诺文·阿雷亚斯,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人世……]
[斯、斯诺……?为什么、连你也……?]
[你那副好像明白了一切似的表情让我很不快。明明就是以前的我,居然想心满意足地消失,我不会让你顺心的。别想逃]

带着和小孩子迁怒于人无异的感情,我挥动手中的大剑。
通过方才简短的对话,诺文便理解了一切。他明白我是出于对他的嫉妒才发起了攻击,于是他默默地挡开了我的剑。

莉帕趁机从诺文身后发动奇袭。
但诺文以司空见惯的模样化解了莉帕的攻击。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不论莉帕变得多强,她以诺文为对手都占不到上风。诺文非常习惯于和莉帕的战斗。
虽然莉帕善于奇袭,但反过来说她除了奇袭之外什么也不会。想要用奇袭的方式抓到身经百战的诺文的破绽基本不会成功。

诺文持续招架着我和莉帕的猛攻。
莉帕和诺文的表情都因痛苦而扭曲,但二人都在此种状态下坚持战斗。

在战斗不得不结束之前,我接近诺文,利用剑与剑撞击在一起的机会,我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诺文,你觉得困扰吗……?那要不要来帮我个忙……?如果你答应的话,那我就会停止攻击]
[你说、帮忙……?]

我对莉帕和诺文之间的吵架没有兴趣。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呐、来帮我把涡波抓住如何?然后再把他的记忆消除怎样?让我们重来一次吧?让涡波重新前往三十层。然后让他在那里再一次与莉帕和诺文相遇。虽然我并不情愿,但还是会予以接受的。呐,这一次我们大家一起经营『史诗探索者』吧?一定会很开心的哦?]

我就是为了这个提议才放任两人关系的恶化。
现在我脑中只有得到涡波这一个想法。
就像莉帕一样,我的战斗只为了我自己。

[等、等等,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啊。现在还可以,还来得及。只要涡波还没有离开联合国,那局面就都能挽回……]

诺文听到我的提议后,他将嘴紧紧地合死。
接着,他有些痛苦地一字一句道。

[……不行。我不能帮你束缚涡波]
[……e、诶?……为什么?]

我很不解。
如果他答应我的提议,那么不仅能收拾现在这个局面,还可以让涡波回到他身边。对诺文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但诺文竟然不肯点头。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柔和地劝慰道。

[你现在做的是错的]
[没那回事,我没有错啊?]
[现在的你就是未来的我。如果我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话,肯定也会变得像斯诺你一样吧。会变得不管以什么为代价都要将涡波得到手吧。但是,那样是不行的。那条路绝对是错误的……!]
[不可能有错哦……因为,涡波对我是如此必要……如果没有涡波那我就会死掉的啊……!]
[我不能帮你。你自己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正常。根本就和小孩子撒娇一样]

尽管语气很温柔,但说出口的却是否定我的一切的话语。
我自然无法忍受,便大喊着胡乱地挥舞手中的大剑。

[我不想听这种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得不到报偿……?为什么,就只有我,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

我对诺文看着我的眼神感到极其不快。那是得到所求之物的人俯视得不到的人的眼神。是唯有他自己得到了报偿,却要置我于不顾的眼神。

嫉妒转化为了憎恨。
如今的我要憎恨起一个人不需要丝毫的踌躇。

不会受到良心谴责的我冷静地思考着将诺文逼入绝境的办法。

[……这样的话,那我去给你那个宝贵的孤儿院毁了,这样你就能回心转意了吧?]

我将手中的大剑指向了远处的孤儿院,这回轮到我口气温柔地向他宣告残酷的话语了。

[什——!?]

诺文听到我的话目瞪口呆。他一副不敢相信我居然会选择这种手段的表情。

[就是那个冷清的院落让诺文·阿雷亚斯的留恋得到实现的对吧?既然如此,那只要把它毁掉,你·就·逃·不·掉·了。这次失去了归宿的你会不得不渴求涡波。也就不得不来协助我了吧?]

问题很简单。
既然诺文想要遗置我而先去,那我就扯住他的脚让他跌落到我所在的地方便是。

为了让他知道我是认真的,我将体内的魔力予以解放。魔力裹挟着周围的花草树木将诺文死死缠住。

感受到迫近的魔力,诺文意识到我是认真的。
我微笑着同莉帕搭话。

[莉帕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吧?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幸福了]

听到我的询问,莉帕眼神游移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嗯、嗯……已经、别无他法了……]

莉帕也解放了自己的魔力。我和莉帕特殊的魔力将整座丘陵一饮而尽,两种魔力将周围化作了魔境。来自天空的光照被遮断,这一幕就像黑暗将所有一切碾碎了一般。

目睹了这一幕的诺文神色痛苦不已。
接着,在经过了几秒的犹豫之后,他一脸不甘地摇了摇头。

[……都到了这一步,世界(你)还是不肯对我放手吗。……可恶]

诺文一脸厌弃地将剑一甩,接着毫不妥协地瞪了过来。
尽管他的魔力微少,但全身释放出的锐气却非同凡响。一般人光是被他这锐利的目光瞪视便会动弹不得吧。

这异常的存在感便是诺文作为守护者的证明。
尽管和二十层守护者缇达属于不同的类型,但他毫无疑问也是只要有心就可以将联合国的英雄杀个遍的存在。

就这样,守护者向自己的敌人发出了宣战的布告。

[别小瞧人了,死神(莉帕)、龙(斯诺)!我的剑是斩除万魔之剑!你们休想再上前一步!!]

接着,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打响了。

[——『次元之联结』!]
[——『Fly Sophia』]

莉帕展开了次元魔法,我发动了进行『龙化』的鲜血魔法。
身体中泄露出大量红色血雾,混迹于黑暗,我仿佛变作一条赤黑色的龙。

我展开身后的龙之翼,一脚跺碎地面跃向诺文。
获得爆发性加速的我的拳头被诺文用剑身招架住并卸向别处。方向发生了转变的拳头砸进地面,将整座丘陵打出一道裂缝。

[何等力量!]

看到地面像砂糖一般被击碎,诺文一边惊叹一边后跳。
我挥出另一只手中的大剑,追击双脚离地的诺文。

结果诺文居然用手叩击我挥出的大剑,并借此跃至空中。
这是连一瞬的误差都不许有的神技。但在他手下却如呼吸般平常。诺文·阿雷亚斯这名剑士对『技术』的特化已是如此登峰造极。

我不得不大幅修正原本为了对付守护者缇达而制定的战斗方案。

黑暗聚集在与我拉开距离的诺文身后。
莉帕的大镰从黑暗中刺出。但诺文轻而易举地用剑将镰刀弹开了。

莉帕的奇袭能否奏效取决于我攻击的成效。
必须要想办法将诺文的余裕夺走。

我嘴角轻轻一扬,开始在脑中构筑攻略诺文的次序。

我很清楚。
不论诺文嘴上怎么说,到头来他都很疼莉帕。刚才也是,明明可以反击但也仅仅只是防御而已。
而我们战胜他的条件可就方便多了。单纯在这里打倒诺文也行,无视他直接对孤儿院下手也行。

胜机要多少有多少。
我劝诺文投降说。

[诺文,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只要你肯放弃那大家都乐得轻松哦!?]
[明明你比谁都深知放弃带来的痛苦!还真敢说出这种话来!!]

诺文对我的话起了怒意,他猛地挥出一剑。
我用龙鳞化作的手甲挡开了他这一剑。

诺文的剑技实在骇人。
不仅被黑暗夺去了视野,还遭到我释放的魔力抑制四肢的动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正确无误地挥剑斩向我人类部分的肌肤。
但是要看穿他瞄准的部位实在轻而易举。

与龙鳞不同,人类的肌肤不可能抵御得了利剑。

而心地善良的诺文却有意避开我那人类肌肤中的要害部位挥剑。原本因为『龙化』的缘故,我人类的肌肤面积就有所减少,他再不肯攻击要害的话,那能下手的目标就更少了。因而我要预测出他的剑的轨迹非常容易。

战斗陷入了胶着。

不仅是孤儿院和自己,连两个敌人都想要予以守护的诺文当然没有给战斗画上句号的手段。
而莉帕和我也迟迟无法战胜诺文。果然莉帕与诺文的相性太差这点非常难办。

阵阵轰鸣在黑暗中激荡。
周边的草木尽皆倾折,整座丘陵濒临崩坏。

在这之中,我冷静地计算着。
战斗继续拖下去的话,会最先败阵的想必就是诺文。且不说我现在并没有用上全力,莉帕的魔力源也是无限供给的。
维持着人类姿态进行战斗的诺文的体力是跟不上死神和龙的。

果不其然,在战斗持续了半刻钟之后,诺文的呼吸开始紊乱了起来。

我认为现在正是决出胜负的时机。
全场的氛围为之一变,我们三人都明白决胜之时已到。

于是,三人绞尽全力的攻击就此交错。

结果很显然。
没能对战斗做出觉悟的诺文。虽然做出觉悟但意志不定的莉帕。还有觉悟坚定的我。
在这三人之间的战斗中会最先掉队的必然是意志最弱的一方。

我的打击直接命中了诺文。
进一步地,莉帕的镰刀也撕裂了诺文的后背。

[咕——!!]

随着泼洒的鲜血,诺文滚落到四分五裂的地面上。

我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大剑。
切切实实的重伤。受了这等重伤凭借人类的躯体是不可能继续战斗的。

莉帕也松了一口气,她向倒地的诺文接近过去。

[成、成功了……!这样就能变成『半死体』了。接下来只要说服斯诺姐姐,那就不用破坏孤儿院了——、啊!?]

但她的喜悦却在倒地的诺文体内溢出的庞大魔力前烟消云散。
我对这股魔力有印象。

[诶、这个是——?]

跟过去和我在迷宫二十层战斗的守护者缇达的魔力很像。
这股不详的魔力从倒地的诺文体内喷涌而出。
接着他的躯体上生出大量的水晶。

怎么看都是诺文在堕向怪物那一侧。
我正要开口询问莉帕她说的『半死体』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但没等问出口,就被诺文的魔法打断。

[……『——tz、llax——』]

一道金属咬合在一起的声音传来。
庞大的魔力在向魔法演变。

魔力浸透到四分五裂的丘陵之中,大量尖锐的水晶从地面迸发。
我和莉帕连忙回避这道魔法的攻击。

[为、为什么?诺文……?]

从莉帕惊讶的表情看来,诺文此时的状态并非什么『半死体』。
我也看得出现在的诺文绝对没有[一半]那么简单。

正当我想要劝莉帕后退的时候,诺文魔法的追击接踵而至。

[『Qu——、Sho——teras』]

无数水晶散弹从诺文体内射出,散弹朝着莉帕袭来。
以面代点的攻击。再这样下去莉帕会遭受散弹的直击。

但我和莉帕都放心地坐视魔法的迫近。
诺文的眼睛确实看向了莉帕。魔法也是以莉帕为对象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个魔法就绝对不可能击中莉帕。
因为格连·利姆·莉帕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们都是——如此相信的。

[——诶?]

但莉帕那纤小的身体却被魔法射穿。
胴体满是被散弹贯穿的空洞,手脚也因之千疮百孔。

吐着黑红的鲜血,莉帕倒在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为、什么、恢复了——实体——]

莉帕用还可堪一用的手触及自己的伤口。
接着,手上沾染大量的鲜血,她看着这一幕流出了眼泪。

[诺文——我也、血、在——……]

这便是莉帕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她便一动不动。
笼罩在整座丘陵之上的黑暗随之消散,世界重归白日的支配。

突如其来的事态令我的大脑满是空白。
莉帕死了。

持有想杀也杀不死的特性的莉帕,如此简单地丧命了。
应该是因为某种条件的达成,导致了莉帕『诅咒』的解除。而我们却没有察觉到这点。

我傻站在原地。
所幸此时的我没有被守护者杀害同伴的心理创伤。那份创伤跟着莉帕一起离开了人世。

不过另一份记忆向我袭来。
我想起了曾经最初的友人死在面前的事。这让我有些动摇。

[真、真的死了吗……莉帕……?]

我颤抖着。
在这期间诺文行动了起来。

他身体的异变已经结束。此时他全身都被水晶覆盖,还像蜘蛛一样长出了八条水晶手臂。
以水晶构成的像能面一般的脸庞嘎吱嘎吱地动着,他走近了化作一具尸体的莉帕。

寄宿在莉帕体内的庞大魔力化作了一道黑烟升上天空。
『诅咒』的力量全部消散。无数『联结』遭到解除,莉帕变为了一个普通的少女。

成为了怪物的诺文看着变作一名普通少女的莉帕的尸体嚎叫起来。
就像宝石制成的臼来回撞击一样的咆哮在丘陵传响。

一阵咆哮之后,诺文看向周围。
接着,他的脸朝向了作为下一个敌人的我。

那不详的魔力扑面而来,我也从动摇中恢复了自我。
现在的诺文绝不正常。他自己也说过变成怪物的话会破坏一切。一眼看去我就知道跟那东西不可能进行正经八百的交涉。

诺文将留存在空中的莉帕魔力的残渣缠绕在身。
一边增幅自己的魔力,他一边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拼命地转动脑筋,思考利用这个状况的办法。
在失去了莉帕的现在,要想夺回涡波,诺文的力量是必须的。

如果将现在的诺文带到涡波身边,那就可以阻止他离开联合国了吧。我眼前的诺文确实具备这种程度的危险性和关系性。
不过这不现实。
我既没有能驾驭这东西的自信,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诱导。

想要将这个诺文变成自己的力量的话,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打倒『地之理的盗窃者』诺文·阿雷亚斯,将他的魔石得到手。

如果能打倒作为联合国史上最强怪物的他,那我就可以得到大陆史上最高级的魔石。
我清楚这一点。
堵在这份可能性上,我向诺文冲了过去。

我将手上的大剑砸在诺文的身体上高喊出他的名字。

[诺文·阿雷亚斯!!]
[——诺、——!!]

诺文也以不成声的话语回应。
战斗在极近距离内展开,双方的凶器互相碰撞。

于是乎,我与守护者的第二次战斗开始了。

诺文将整座丘陵都变作了水晶。花草树木变质为色彩多样的宝石,大地宛如冻结在湖水之上的冰层一般通透。当空的白日播洒在战场上的阳光在水晶的反射下缭乱纷繁。
在这仿若天国的幻想世界中,我这一龙的化身正奋力激战。
简直就是对神话的描摹。

龙的暴风席卷于神圣庄严的水晶花田。龙的咆哮为一切刻上裂痕。
超离人外的铁拳像击碎玻璃一般将大量矿石摧枯拉朽。

被誉为联合国史上首屈一指的『最强』的我,与联合国的宿敌守护者一力死战。这正可谓是沃克家和『史诗探索者』的悲愿。
但那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我绞尽全力与诺文相战。
战斗本身简直就是一场幻想。如果真有探索者有幸目击这场战斗,将来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转述吧。

战斗一点一点迈向终盘。

我驱使着满目疮痍的身体,斩向毫发无损的诺文。

双方的力量势均力敌。
擅长的东西也彼此相仿。
然而,虽然防御力和持久力都是双方的长处,但等级却有天壤之别。

『地之理的盗窃者』诺文的强大寄宿在他那绝不碎裂的水晶躯体之中。
我无法突破他的防御,但诺文的魔法却可以很容易地贯穿我的龙鳞。

[好强……这就是守护者诺文……]

我将一件已经不成原形的上衣丢弃,重新架好大剑。
诺文的魔法再度袭来。跟在简单咏唱之后的水晶散弹片刻不停地射出。

我正要进行回避,结果却没能使上力气。
长时间的战斗和大量的出血让我的双脚和双翼颤抖不已。

结果没能成功避开这一招,我的双翼被散弹贯穿。
我流着鲜血倒在了地上。

这一倒地也预示着败北的到来。

[……可、可恶。……威尔兄长,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一边唤着兄长的名字,我一边打算拉开和诺文的距离。
即使在地面匍匐,我仍然凄惨地想要逃离。

[我做不到的啊……我没法成为打倒守护者的『最强』的『英雄』啊……!]

诺文无情的追击很快便到来。
以水晶生成的八根手臂抓住了我的身体。折断了我的双翼后,手臂伸向我的首级打算给予最后一击。

为了死守头部,我用双手拼命把住了迫近的水晶手臂将之抵回。

[莉、莉帕、涡波、救命……满身是伤、血也不够……这样下去会死……就这样……我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死亡已经无法回避,我眼前一黑。
接着,自己过去的记忆在这道黑幕下接连闪过。

是走马灯。
直到今天为止的一切。
众多的失败和不幸在脑海中掠过。

因为我的错害死了无数的人。因为我的错筑起了一座尸山血海。
越是战斗就越是不幸。强大带给我的只有孤独而已。

最后,我一个人来到了这座水晶之丘。
被过去的我(诺文)所杀。身边空无一人。
既没有同伴也没有朋友。大家全都死了。不,说到底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同伴和朋友。我只是利用了威尔兄长和莉帕还害死了他们。这样的关系根本算不上同伴和朋友。

没错。
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到头来,我将尸山血海当做垫脚鞍,却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没有报偿的人生。

这种事——

[——不、不要!我不想死!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不讲道理!!]

我要否定。
如果就这么死去,那我死也不会瞑目——所以我要拒绝、拒绝这个状况、这个现实、这个世界。

[如果死在这里,就得不到报偿了!我也好大家也好都得不到报偿!因为我的错而牺牲的大家要怎么办!?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我怎么可以得不到报偿、这没有道理!!]

我咆哮着。
诺文也回以咆哮,继续活动八根手臂。

终于,我的咽喉被掐碎、手脚也被砸烂。
剧痛在浑身游走。
就好像血在沸腾一般,视野被染上一片鲜红。

即使如此,我还是用已经被捣烂的喉咙向着天空大喊。

[jue、juedui不要啊啊啊AA゛A゛———!!]

接着,世界被染上一片鲜红。

流出的鲜血纷纷蒸发转化为赤红色的血雾。血雾随即包裹住我的全身,将作为人类的我推向了更高的层次。

这就是龙人舍弃了人的身份转化为龙的瞬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之力旋即寄宿于我的体内。我驱使这股凶狠的力量将诺文从身边甩开。
曾几何时,断折的双臂已经痊愈。喉咙和翅膀也全部在血雾的影响下得到了修复。

如今我这匹龙人正在归返先祖的原貌。

曾经作为这个世界的灾厄君临于世的龙。
它的血正于现代复苏。

翻动被治愈的喉舌,我将觉悟诉诸于话语。

[无所谓了……就算不能变回人形……也无所谓!这样就好!!因为——]

我没有拒绝由人到龙的变质。
比起命丧于此,我宁肯放弃为人。

巨大化的青翼朝天延展。
我抛弃大剑、攥紧了覆满龙鳞的双手。

至今以来我都将『龙化』抑制于后背和手臂。因为我知道一旦过度沉湎于先祖的血,自己就会被龙的力量所吞噬。不过现在我不打算再抑制『龙化』了。

双脚长出钩爪,胴体的皮肤不断固化。
我正逐渐变得不再是我。

[——『我最为憎恨的就是世界(你)』!『从始至终,一直如此』!!]

我将我的一切化作咏唱大喊出口。
我将我的人生本身作为代价,构筑鲜血魔法。

这个魔法,将化作否定世界的魔法。
化作为了与世界之『理』战斗而生的魔法。

[……对啊。我都忘了。只要有力量的话,就可以得到任何东西。为了能与这个可憎的世界战斗,力量是绝对必须的。我为什么会把这么简单的道理给忘在脑后了呢?]

我回想起了孩童时期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我是那样坚信力量便是一切。可是我后来又为什么会对驱使力量感到恐惧呢。
记忆模糊不清,我想不起其中的缘由了。

[只要有力量的话,就什么都做得到。我要跟涡波在一起。只要有力量就能实现这个愿望。只要能实现这份愿望就足矣,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舍此之外我已不愿再做他想……!]

在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方才被甩开的诺文又冲了过来。
我不做闪避与诺文迎面相撞。

诺文的水晶和我的龙鳞一经接触便迸溅出非同寻常的火花。
彼此的硬度半斤八两。一道刃物剧烈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鸣响,接着我们都因反作用被撞退。

距离一开,我便开始咏唱魔法。
要咏唱的是我幼少之时被嘱咐绝对不可使用的魔法。作为一族最后的末裔留存至今的我在今天终于得以在真正的意义上将它完成。

[——古代鲜血魔法、『Fly·HagiaSophia』——]

那是所有的龙人未曾抵达的境地。
为了与世界的守护者相战而奉献自身的魔法。

血雾收束于我的身体,为即将到来的变生蠢动着。

诺文又一次向我扑来。
我们都寄宿着一击必杀的决心将手臂挥出。

彼此的手臂相交而过。
这一次我们的攻击没有咬合在一起,而是伸向了彼此的心脏。

紧接着便是尽皆碎裂的响声。

我那超越了『理』的暴力击碎了诺文的水晶,与此同时,诺文的手臂也将我的胴体连同龙鳞一起贯穿。

[诺文·阿雷亚斯!!]
[斯——、诺——]

顺着这股势头,我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撞击诺文的能面。
罩在诺文脸上的水晶应声碎裂,他的素颜展露在我眼前。

我和诺文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并且我们都注意到。
正在激战的彼此是如此相像——

当我们看向对方时,甚至有一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样的错觉。

我很了解诺文·阿雷亚斯。
他和我一样,因为自身的才能而没能得到任何人的理解,结果只能孤身一人成长至今。他仍然维持着孩子般的心智走到了今天。

没错,就像我自己一样。
诺文·阿雷亚斯的心情。他力量的来源。我全都知道。

我伸出的手触及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
那是诺文这一存在的全部。
是怪物的核心、魔石。

我攥紧了诺文的魔石,诺文也握住了我的心脏。
将一切暴露在外,我们将藏在心底的话诉诸对方。

[我憎恨这个残酷的世界!恨之入骨!你应该也明白吧,诺文·阿雷亚斯]
[啊、Aa——不对。斯诺、那是——错的]
[我要否定拒绝了我们的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可是、如果这样下去、你也——……]

随着水晶的剥落,诺文得以吐露人言。

他否定了我的说法。但尽管嘴上否定,他的身体却无法避免和我的共鸣。
诺文比任何人都深知我刚才所说的话语的意义。因为他和我有一样的体会。

所·以·我·们·的·同·化·无·法·被·遏·制。

诺文的魔石开始溶解并流入我的体内。
我的心脏已经被攥碎,身体已经准备好迎接一颗全新的心脏。

事已至此,诺文也好我也好,不管再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如果我们两个人有谁能活下来,那必将是得到了『地之理的盗窃者』的魔石的我。

诺文也明白这点。
所以他只能放弃。

[——如果可能的话、哪怕只有你也好——希望你能代替我们得到——]

在这样嘀咕了一声之后,诺文缓缓地阖上了双目。
诺文的魔石就此碎裂。

接着,寄宿在魔石中的庞大魔力涌入我的体内。

[咕、呜呜!呜啊、啊aAAA————!!]

而且伴着一股仿佛猛毒在灼烧全身一般的剧痛。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和诺文的亲和性还不足。所以我们两人的同化非常艰难。
以人的身躯难以承受的力量像剧毒一般在我的全身梭巡。

[既然如此!既然人的身体承受不了的话、那我就啊啊啊——!!]

我再次构筑起魔法。
以我的生命为代价,加速『龙化』魔法『Fly·Hagia Sophia』。

血雾的颜色变成了比血还浓的深红,接着血雾灌进了我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

以所剩不多的我的人性作交换,将足以把剧毒一饮而尽的狂气捧入手中。
对血雾和魔石的吸收让我体内的毒远超致死的剂量。我和诺文就这样双双倒地。

就这样,诺文·阿雷亚斯和斯诺·沃克同时毙命。

接着诺文变成了光芒逐渐消失。
随着他的消失,水晶之丘也变作粒子升入空中。

血雾也烟消云散。
最后留在现场的只剩一具用魔石代替心脏的龙人的尸体。

但本已死去的尸体却从原地站了起来。

尽管出离常识,但我的本能切实地感受到了。
我刚才死了。
而现在,一个崭新的我诞生了。

我的名字是斯诺。『盗取地之理的龙』斯诺。
我已经不是人了。

我是怪物。是一条重新复苏的令苍生畏惧的龙。

这让我冁然而笑。

[——……诶嘿、诶嘿嘿嘿!成功了!力量在体内翻涌,这是任何人都束缚不了我的无敌的力量!!]

我张开身后的双翼奋力一跃。
这无穷无尽的力量让我在顷刻间便跃至高空。

接着,我飞翔起来。
我随心所欲地翱翔在这片曾令我心有余悸的天空之中。
我的双翼再也不会瘫颓。

[什么出身什么沃克家都不能再束缚我了!岂止如此,就连这个世界也束缚不了我!我终于从所有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了!好厉害,身体好轻!!]

总觉得只要自己想,那就可以飞往任何地方。

穿过云层,我离地面越来越远。
至今为止我所生存于其中的世界,现在看来是那样渺小。我甚至可以直接俯瞰整个联合国的样貌。劳拉维亚是如此渺小。沃克家也是如此渺小。——这让我感到非常爽快。

这就是我一直渴望的景色啊。
这里就是我一直、一直都想来到的场所。

这就是龙。
虽然现在『完全龙化』的还只有翅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蔓及全身。
等到『完全龙化』全部结束的时候,恐怕对我来说连太阳都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了吧。

在品尝过这等愉悦之后,我便再也不愿活在地上了。

[啊啊,已经回不去了!不过无所谓!只要能将涡波变成我的东西就行!这就是『盗取地之理的龙』的一切!!]

我猛烈地扇动着龙之风并借此滑翔。
在联合国的上空掠过的我一边掀起暴风一边寻找着思慕之人。
不过用肉眼寻找实在没有效率。还是让我擅长的振动魔法出马好了。

『涡波!我的涡波!你在哪里!?让我来听一听,听一听涡波的声音!』

不需要咏唱也不需要念出魔法名,『Vibration』便被我发动了出来。
但魔法的效果和我曾是人类的时候相比有天壤之别。

随着龙的咆哮,整座联合国都颤动不已。
为了探听涡波的声音,我的魔力浸透到联合国当中。依靠我如今的魔力做到这点并不难。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魔力的性质大有成长。

具有缠绕特性的魔力变得更加沉重。
我出离人外的魔力摧枯拉朽般将联合国的房屋压倒。

一栋又一栋的建筑物就像玩具一样纷纷崩溃。从天而降的无形压力让人们惊慌失措,大规模的混乱应运而生。
俯瞰着像砂砾一样蠢动的人类,我不禁产生了一股优越感。

我毫不在乎地上的状况,一心将振动魔法铺展于联合国。
用魔力笼罩联合国,掌握其中的所有振动。

在『瓦尔法拉』和劳拉维亚都找不到涡波的踪迹。
对他可能已经离开联合国的担忧让我心生焦虑。如果要把搜索的范围拓展到全世界的话,那就未免有些伤筋动骨。
正当我打算再扩大搜索的范围时,我终于听到了他那令我爱惜的声音。

场所是南方的古尔亚德。
涡波现在位于古尔亚德的一座港口。在那里他正要和现人神一行人一起出海。

『找到了!』

我笑着扇动翅膀。
接着,我一面将话语变换为振动魔法席卷下方的一切,一面飞往古尔亚德。

雪白的云层就像地面一般供我驰骋,辽阔的天空宛如海洋一般任我遨游。
有时耳边会传来地上的人惊恐的声音。他们看向在天上飞翔的我的眼神无不充斥着畏怖。
我这才想起这正是自己孩童时期所渴望的状况。

没错。
我想要随心所欲地翱翔在天空之中,让各种各样的人对我投以艳羡的目光。
过去的一份心愿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实现了。

不过那种事已经怎样都好了。

现在的我只想要涡波而已。
我之所以得到这份力量就是因为这么一条契约。涡波成为了我唯一渴望的存在。

所以我一心一意地赶往涡波所在的场所。
时候刚好,正当涡波他们打算上船的时候,我赶到了目的地。

我裹挟着暴风降落到船的主桅杆上。
船只震动,海上掀起了一阵怒涛。

『——涡波!!』

与此同时,我的声音也化作振动在联合国传响。
待在港口的所有人都不禁捂住双耳。

这无以遏制的振动魔法似乎已经到了连用于对话的声音都成为一种武器的地步。

[是、是斯诺吗……?可你的身体……?]

涡波以扭曲的表情指着我的身体。
被他这么一指,我也回过神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现状。

首先是异常肥大的左臂。看来在双翼完全龙化之后轮到的就是手臂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距我彻底丧失人形用不上一天的时间。
然后是取代龙鳞包裹我身体的水晶。而且像刚才的诺文一样生出了更多的手臂。我完全没注意到这点。

不,不是没注意到,我只是单纯觉得身体怎样都无所谓而已。
比起身体的变化,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告诉涡波说。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哦!莉帕、还有诺文·阿雷亚斯都死了!又一次,又是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莉帕和诺文死了?]

涡波听完目瞪口呆。

『诺文杀掉了莉帕、然后我杀了诺文。这都是因为涡波你不在的错哦。因为涡波你的原因,一切的一切全都毁了。这不是我的错哦』
[等、等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很强。就算我不在也应该没有问题才对,我就是如此相信着才——!]

涡波似乎不能接受我的解释。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我只为了我自己的目的,说我自己想说的话就足够。

『不过、谢谢你,涡波。这样一来我就全心全意地战斗了。我可以将涡波变成我的东西了。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份命运啊……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得到报偿了。
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说一切都没有白费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头仰望那眩目的天空。

问题被我无视的涡波抬高音量想要继续追问。但却被他身旁的现人神制止了。

[涡波,斯诺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这我知道。可是、我想要知道斯诺变成这样的理由啊!]

看到泫然欲泣的涡波,玛利亚摇了摇头安抚他。

[现在的情况没有那么从容,涡波先生。斯诺小姐的魔力很异常。这股魔力几乎可以将整个联合国摧垮。简直就是守护者——不,甚至在守护者之上]

接着,现人神的守护骑士和使徒也走上了前,她们夹在了我和涡波之间。
一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涡波交给我的模样。

我笑着领受了她们的意思。

『嗯,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从我这里夺走了涡波的你们会来碍事。不过没什么好怕的。我已经得到足以将你们击垮的力量了!』

我扇动翅膀催生出龙之风。
与我的振动魔法组合在一起的龙之风化作了远超寻常的攻击手段。不费吹灰之力,脚下的船只就像根小树枝一样折裂了。

我舍弃崩毁的船只飞到空中。
背朝太阳的我俯视着地上的一切宣言道。

『来啊,让我们再共舞一曲!这片天空才是我真正的舞台!是我的世界!!』

宣言结束,战斗打响。
涡波没有采取行动。他还没有从友人死亡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作为代替,涡波的同伴们和我展开了对抗。
从我这里夺走了涡波的现人神和她的同伴们。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这次轮到我将涡波夺走了。
就像你们用力量夺走了涡波一样,我也要用力量将涡波夺回来。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是我的留恋。
并且,在向『怪物』的转变已成事实的情况下,我的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但人生的最后一刻我要和涡波一起度过。

我已经只剩下这一份执念了。
除此之外的事都已经被我遗忘。
活啊活啊活到了今天,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做到什么[不要搞错自己的愿望]。我没能变得和诺文一样。

但只要时光流转,人就会产生遗忘。这是很自然的天理。
不管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都不例外。

所以,唯有这最后的愿望,我一定要将它实现。

只是——

只是,就连这最后的愿望、都已经——

都已行将消失——

龙的咆哮响彻联合国。
猛烈的振动摧毁了港口的建筑物。所有停泊的船只都被震碎,海上掀起滔天巨浪。
现人神和同伴则驰骋于这险恶无比的浪涛之中。

所谓英雄挑战怪物的光景不过如此。
然而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是英雄一侧的成员,而是被英雄挑战的怪物。

这让我稍微有些、
真的稍微有些悲伤。




◆◆◆◆◆



——胜负终于决出。

此时我已经完全变成了龙。身上没有一寸地方还残留有人的影子。
我成为了一条遮天蔽日的水晶龙。

而在古尔亚德港口的生物基本都已死绝。
足以和神话媲美的大战之余波撕裂了大地、切断了海洋、森罗万象都已崩坏殆尽。
就像被空前绝后的大地震袭击一般,整个古尔亚德国都化作了『以血洗血的地狱』。

虽然联合国也派出了部队试图将我讨伐,不过那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平添牺牲而已。

港口已经彻底变了副模样,最后留在战场上的人也都领悟了是自己的败北。
他们不得不承认人类无法战胜这条龙,只能放弃挣扎。

在意识渐行渐远的过程中,我得以确信是自己获得了胜利。
但战斗实在是拖得太久,我作为人能保持的意识此时也到了极限。

作为人类的斯诺的最后一缕灯火逐渐熄灭。
但即使如此,我仍然要寻找。我要寻找我思慕的人。

在最后幸存的人中有他的身影。
不愧是我的英雄。

因为超越极限地使用魔法,涡波自身正被冰所侵蚀。就像我和诺文被水晶侵蚀那时一样。
他在死去的同伴身旁呜咽着。

在现人神的尸体旁边,他抱着已经断气的使徒的身体。
涡波失去了一切、流着眼泪、绝望着、愤怒着。

但让他感到愤怒的对象却不是我。
他没有冲杀害了自己所有同伴的龙,而是冲世界怒吼。

[——可恶、可恶啊!全都白费了、一切的一切全都白费了!已经、已经结束了啊!!]

我现在已经不能很好地理解涡波在说什么了。
朦胧的意识让我失去了领会人言的能力。

不过我还是像对涡波的怒吼做出反应一般活动起了身体。
与山同等的巨体一边碾碎断壁残垣一边缓缓地向他接近。

面对迫近的威胁,涡波咏唱出魔法。

[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吗……!但是斯诺,唯有你我无论如何都要救。唯有你必须得救,不然的话谁都得不到报偿……!——『——、——』、魔法『——』!!]

他使用的是我从来都没听过的咏唱和魔法。
为了和我这扭曲世界的力量相抗衡,涡波也一样打算扭曲世界。

我的龙之力是以我的人生本身为代价而超越『理』的力量。
所以涡波也付出了众多牺牲作为代价构筑超越『理』的力量。

一道直达天际的冰柱突然蹿升,我的突进被它挡了下来。
尽管使出了这道以人身无法驱使的冰结魔法,但涡波此时已经放弃了战斗。

他已经放弃了所有一切。甚至是活着本身。
他这幅姿态是我曾经无比渴望看到的。

没错。
我一直都想和涡波一起放弃。

已经对一切断念的涡波轻声说道。

[大家一起结束吧……那就是你的愿望对吧,斯诺……——魔法『次元雪(The·Snow)』]

雪(Tear Ray)从天上降注而下。
飘洒的雪中无不蕴藏着异常的魔力。是超越了『理』的力量。

雪渐渐将一切冻结起来。
崩毁的街道、天翻地覆的海洋、已经死去的人们的尸体无一例外。
全都被封入冰中。

涡波的同伴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被冰所覆盖。
玛利亚、现人神、使徒、弗茨亚茨的骑士——还有劳拉维亚的同伴们。缇莉小姐、波鲁扎克先生、『史诗探索者』的大家——沃克家的精锐们,里面还有义兄格连·沃克的身影。

『诶、为什么、格连哥哥也……?诶……?』

我用振动魔法向格连哥哥搭话。
但没有答复。

我明白的。
大家全都、被我杀了。
大家全都、被我杀了,所以涡波才在这里凭吊他们。

大家全都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吧……
可是我究竟都干了什么啊……

但这样一来,『史诗探索者』也算是彻底毁了。
一想到今天成了『史诗探索者』的最后一天,十分不可思议地,我那模糊的记忆居然复苏了。

在此期间涡波还在不停地使用着魔法,而我的身体也仍在不停地肆虐。

[——连接、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魔法『过密次元的真冬』——]

此时我的意识就像是在旁观自己和涡波的战斗一样。
明明直到刚才为止还什么都想不起来,可突然之间记忆便在脑海中翻涌而出,总觉得莫名地轻松。

我重新回忆起自己的人生。
被『荣光』和『英雄』毁掉的人生。
在过去,我曾经对自己尊敬的人说[你不配做『最强』的『英雄』]。之后,哥哥他跟我说[我觉得斯诺你不适合做『最强』的『英雄』哦]。最后,我们之中最不合适的哥哥他扮演起了『最强』的『英雄』。而我又一次跟他说[哥哥你也不适合做『最强』的『英雄』呢]。
而现在,哥哥他已经死了。我尊敬的人也死了。他们都被我害死了。就连他们两人所守护的东西也都毁在了我的手下。

到头来,『史诗探索者(Epic Seeker)』有没有找到『真正的英雄』呢。
尽管已经到了最后,可我不由地对这感到在意。

如果论及可能性的话,能成为『真正的英雄』也就只有现在在和我战斗的这个人了吧。
涡波最后的咏唱传到了我的耳中。

[——『————』、『————』]

是因为距离不够的缘故吗,我听不清他的声音。
为了能听到涡波的声音,我继续向他飞近。

承受着我慑人的咆哮,涡波向我说道。

[古尔亚德国将脱离到『理』之外,其中的世界会就此停止……也一并脱离所有与之相连的次元,陷入永久的冰封……想要救斯诺的话,就只能用这个魔法了……]

涡波想要救我。
即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涡波也不打算舍弃我。即使失去了一切,他也还在坚持为了别的什么人而战。
这样的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英雄』呢。
我不清楚。

[——、——魔法『————』

涡波的魔法完成了。

世界被冰所侵蚀。
满是冰冻的港口变得愈发寒冷。
不仅是大地和海洋。就连天空也一并冻结的世界正在逐渐被构筑起来。
在这个世界中飞翔的我的身体也不例外。我身体的表面只在一刹那就被全部冻结,不仅如此,就连身体的根底也被冰支配。

双翼被冻结的我落到了地面上。
而且正好落在了咏唱魔法的涡波身旁。

我将手伸向持续精制冷气的涡波。
已经异化的龙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向他伸去。

接着,我用振动魔法纺出话语。

『好、好冷……好冷啊,涡波……』
[……嗯,我知道。睡吧,斯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睡吧……?涡波会陪在我身边吗……?你愿意成为我的东西吗……?』
[……嗯,我是你的东西。好了,我们一起睡吧。已经够了,一起休息吧……我也累了]

涡波终于答应了。
他说他是我的东西。

『好开心……太好了……』

愿望得到了实现,我的留恋就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当然这也就和死亡同义。

[太好了啊,斯诺……]

涡波微微一笑。
即使黑红的鲜血流淌不已,即使身体被冰所侵蚀,他仍然为我的幸福感到了高兴。

接着,涡波缓缓地向我接近过来,最后靠在了我身边。
这便是涡波成为我的东西的瞬间。

我全身开始脱力。
与此同时我的魔力也开始雾散,充斥着港口的只剩下涡波的魔力。

世界在被不断冻结。
冰成为了世界的唯一主宰。
没有丝毫不纯之物的澄澈之冰和白雾一起遮住了天空。
尽管这个世界是这样寒冷,但它却是那样的美。

我和涡波一起被冰之世界吞没,同时也察觉到了这个魔法的本质。

这不是单纯的冻结,是世界的停滞。
把一切托付于这个魔法后,我理解到这不是冰结魔法而是次元魔法。

我能够在涡波的魔法中得到永恒的安详。

『——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妨碍我们了呢』
[啊啊]

涡波十分艰难地开口应道。

『让我们一起做梦吧……涡波……那个幸福的世界能够继续下去的梦……』
[是、啊……那样也、不、坏——……]

再一次和涡波一起在劳拉维亚生活吧。
将那幸福的日子重新来过。
那里就是我的梦的终点。

我终于能抵达那里了。
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战斗。走过了一段漫长的路途。

能在那个世界中生活的话,我便不会再感到任何痛苦了。
我就可以幸福了。

『啊、啊啊……终于得到报偿了……』

就这样,我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连天空都被冰冻结起来的世界里,英雄和龙紧靠在一起。

英雄已经没有了呼吸。
但龙却抱着他的亡骸心满意足地沉入了梦乡。

龙阖上了双目——她做起了梦。

一个幸福的梦——

◆◆◆◆◆

如果、如果在那个时候——在那个舞会的夜晚。
如果那时的涡波能接受我,选择和我一起生活的话——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永远活在那个如梦境般幸福的世界了——


◆◆◆◆◆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会在何时结束,我就身处于那样一份温暖之中。
我就这样沉湎于小睡带来的安详。

只是,我没办法永远沉湎于这份温暖。
耳边传来了他人对我的呼唤。

接着,只听唰地一声,我的脸颊便被某种温暖的东西轻抚。
我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睑。

原来方才那温暖的触感是朝阳的照耀所致。
窗外的天空是那样蔚蓝,透过窗户照射进室内的阳光也耀耀生辉。

刚才那尖锐的声音似乎就是窗帘被拉开的响声。
而拉开窗帘的人正是我的丈夫。

一个黑发黑目,表情看上去虽然有些靠不住但却十分柔和的可爱的人。
他就是我的英雄,涡波。

看到我即使如此也不打算打起床,涡波无奈地耸了耸肩。

[斯诺,起床了。今天我们还得去跟义母大人打招呼呢。得赶紧做好准备才行……]
[……嗯—,不要。我今天想睡觉。我要睡觉]

只要有那个意思的话我当然起得来。
不管我还是赖在床上不动。

[好了快起床吧、听话]

涡波无可奈何地用胳膊将我抱了起来。

[……诶嘿嘿~。真棒。要不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都这样去公会怎么样?]
[用公主抱抱着会长辅佐上班的公会会长什么的……我要是个单身成员看到这种场面肯定是要愤而退会的啊……]

在这之后,从换衣服到准备出发的方方面面涡波都帮我打理妥当,接着他就抱着我走出了房间。
只要我坚持撒娇的话,温柔的涡波虽然无奈但总是会宠我到最后。

当我们在『史诗探索者』本部里走动的时候,一名盲眼少女迎面走来。
察觉到我们的动静,少女出声埋怨道。

[哥哥……你又在娇惯斯诺义姐了吧……]
[没啊,只是我要不这么做的话,斯诺她不管磨蹭多久都不会从房间里出来的啊]

涡波连忙辩解。
少女玛利亚是涡波的妹妹,同时也是我的义妹。因为有一些兄控的倾向,所以不时会跟我发牢骚。

[都是因为哥哥你娇惯她才会这样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吗……那确实、是我的错呢。抱歉]
[另外在这种事上抢着道歉也是哥哥的坏毛病。好了,斯诺小姐,请你下来用自己的脚走路]

说着玛利亚便扯着我的衣服要我从涡波怀里下来。
没办法,我只好依她的意思。

[嗯。好了,我下来了哦。所以说玛利亚酱、不要再生气了哦?]
[我到没有在生气的说。只是希望你作为会长辅佐能秉持最低限度的礼节而已]

别看这样我和玛利亚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在面对自家人以外的场合玛利亚的态度还会比这更加严厉。况且我也清楚她说的话确实都是为了我好。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我才会偏好接受玛利亚的建议。
虽然是义理上的关系,但我有自信能和她做一对好姐妹。

看到玛利亚自发地帮我整理起了衣服,涡波开口说道。

[玛利亚,时间上没问题吗?你今天不是也有事么?]
[呜……说来确实。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呢。那我这就赶过去了]

玛利亚是一名炙手可热的火炎魔法专家。
尽管有盲目这一缺陷,但她照样成长为了一个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多种多样的状况的探索者。她那丰富的火炎魔法不仅可以应用于迷宫探索,就连日常杂务也不在话下。

玛利亚听了涡波的提醒连忙准备动身。
接着,她一边跟我们挥手一边叮嘱道。

[那我先走了。哥哥,你可要注意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娇惯义姐哦]
[我会妥善处理的]

我也跟玛利亚挥手道别。
送走了玛利亚,我和涡波相视一笑,接着便出发去吃早餐。我们在涡波的房间里一起享用两个人一起做的三明治。

光是能跟涡波在一起就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和以前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早餐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而且无论什么人来到这里,只要有涡波在我就可以放心。

这让我感到无比得欢喜。
我将这份喜悦转变为话语。

[涡波。我想“啊~嗯”一下]
[哈啊、真拿你没办法……]

虽然感到难为情,但涡波还是答应了我。

[诶嘿嘿……!]

这无上的幸福让我笑容满面。
接着,沉浸在这份幸福中,我突然想说那一句话。

缺乏勇气的我至今还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因为我一直都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模样,回避着那份感情。
可是现在,我可以满怀自信地把它说出口。

[——涡波,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怎、怎么了这是,突然说这个……]

突然被我告白,涡波不免有些惊慌。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觉得现在不说不行……]

我表情认真地向涡波说道。
就算这是一个梦中的世界,我也必须要将这份心意告诉涡波。

[仔细想来,我还没有好好跟涡波说过我爱你呢]
[……是啊。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尽管我们决定结婚,并过上了和夫妻无异的生活,但我们之间仍然没有过[我爱你]这番话。
那既是我心灵弱小的证明,也是这个地方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幸福世界的证据。

我从颤栗不已的心底吐露出自己的真心。

[嗯……我一直都喜欢着涡波啊……肯定在我们相遇那时就对你一见钟情了。看到涡波英姿飒爽地将芙兰从怪物手中救下的模样,我就喜欢上涡波了。我终于、察觉到了啊——]

接着,我道出最认真的告白。

[——涡波,我爱你]

但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告白。
因为一切都已太迟。

但即使如此,涡波还是笑着回答我。

[我也一样……]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涡波点头接受了我的告白。
这是如此令人高兴、又如此令人悲伤,我不禁流下一滴眼泪。

[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一边反复品味着这份幸福的滋味,我一边重复念道。
涡波担心流出眼泪的我,他正要向我伸出手。

可就在这时,一道开门声搅乱了现场的气氛。

[哟、涡波!你最爱的兄长、我格连来了哦!]

愚兄格连·沃克又像往常一样挑了个不好的时机现身。
我连忙擦去眼泪,以防被格连哥哥意识到他自己的过失。

[哎呀~,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让沃克家承认你们两个的婚姻了呢,我真有点激动啊。今天就让我带你们去沃克家吧!]

轻率又不知冷热的哥哥随手就拿起我们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接着,他凑到了自己的新弟弟涡波身边,一脸开心地打听起了今天的行程。哥哥他非常中意涡波。一有机会就会跟涡波进行过度的身体接触这点我以前就感到在意了。
说实话,有点碍事。

涡波则露出一脸苦笑。
他似乎是很好奇自己明明才跟哥哥认识不长时间,可哥哥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亲自己呢。

他郑重其事地对居于义兄这一立场的哥哥说明起来。

[——这之后,我们先去『史诗探索者』打个招呼,然后就打算前往沃克家]
[原来如此。我晓得了!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一整天都来帮你们的忙好了!凑巧我今天很闲嘛!]
[非常感谢……]

哥哥绝对是在说谎。
在我们决定结婚之后,哥哥他一有机会就想要利用休息时间和涡波一起行动。今天肯定也是事先调整过了日程才凑出的时间吧。

[很~好,一切顺利啊。在『舞斗大会』将我打倒获得优胜的涡波现在已经是联合国的英雄了。而且作为公会会长也声名远播,得到了沃克家的认可。婚约者现在只剩下涡波一个人了,之后就只剩下举办结婚仪式了啊!——对了,你们俩儿有孩子了没!?]
[孩、孩子什么的,你在说什么啊!还没有呢!]

涡波红着脸否定道。

[孩子吗。我想要好多好多呢……]

什么嘛,哥哥你偶尔也能说点好话不是么。话题不错,我也借题发挥一下。
一旁的涡波则莫名的害羞。还是老样子,我的英雄总会在奇怪的地方宕机。

在这期间哥哥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

[呼呼呼,不用顾虑那么多。可劲儿造就是了。只要有我和涡波在的话给沃克家来个鸠占鹊巢也不在话下。如此一来,你们的孩子就是下一代的沃克家当主喽!]

不过他这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可能是一直以来生活的太压抑了吧,哥哥在涡波面前总是莫名地情绪高涨。

[我说格连,我可没有那种野心哦,先跟你讲清楚了]

谈到这种过度的妄想,涡波的态度变得有些认真。
哥哥见状马上含糊其辞。

[啊、是呢,哎呀,我刚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哦?要是你生气了的话那我道歉。生气了吗?没生气吧?]
[只要能和平、幸福地生活就够了,我们想要的仅此而已。因为我们都察觉到了,不可以再奢望这以上的东西……]
[说的是啊,涡波]

我们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因为我们已经决定要在这个虚假而温柔的世界中获得幸福了。所以进一步的战斗是没有必要的。

这时,又有一波闯入者一边拍着手一边顺着窗户翻了进来。

[正是如此,涡波和斯诺。人只要活在一份微小的幸福中就足够了。过度的奢望只会玩火自焚]
[大哥哥,我们来向你道贺了哟!]

进来的是诺文和莉帕,话说回来还真亏你们能在外侧给窗户打开啊。
不管过去多久,这两个人把窗户当出入口的习惯都改不掉。

见到挚友的登场,涡波眼前一亮。

[诺文、莉帕!在『史诗探索者』那边怎么样了?]

两人现在正式成为了『史诗探索者』的一员。为了填补我们这段时间不在的空缺,两人一直工作得非常忙碌。

[没事,听说今天是涡波你们很重要的日子,我们就和格连一样把日程空出来了。就让我守在你身后吧]
[人家也会用魔法注意有没有人来碍事哦。另外,要是沃克家的阿姨说些有的没的,就让人家摆平好了!放心吧,斯诺姐姐!]
[涡波你们的敌人还有不少。必须要多加提防才行不是?]
[只要有人家在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我接住扑进怀里的好友莉帕。
接着,我边抚摸她的头边向她道谢。的确是可靠的增援。

涡波也同诺文道谢。
接着他目光一转看向入口附近说道。

[所以呢,缇莉小姐你们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紧接着,趴在入口后面的缇莉小姐和波鲁扎克先生便现出了身影。看来她们刚刚一直都窝在门边窥探里面的状况。

[没、没办法啊,再怎么说一想到去沃克家,很自然地就会担心我家斯诺会不会受苦呀……]
[我可不一样啊。我可是相信会长你们没有问题的哦。只是被缇莉她硬拉过来了而已]

波鲁扎克先生是被缇莉小姐揪着脖子登场的。
看到这么一个大汉如此滑稽的模样,大家都忍俊不禁。

所有人都相视而笑。
我们『史诗探索者』真的万事顺利。

真的好幸福。

大家笑了一会儿之后,我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啊啊,我现在是这样的幸福]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里感到非常放心。
因为这里的大家都是我的同伴。
涡波和诺文还拥有世界最强的实力。已经不会有任何存在能够对我们构成威胁。

[太好了……终于得到报偿了、得到报偿了啊……大家、非常感谢……]

不仅是对在这里的大家道谢。
这是我对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的道谢。

结果到头来,其实并没有人得到什么报偿。但总归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这份幸福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它对我来说却是如此重要。

接着,我向自己直到今天也最为尊敬的兄长致谢。

[威尔兄长,你说的没错。『真正的英雄』是存在的。不是为了大家而存在的『英雄』,只属于我的涡波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我知道这不是他所期望的结局。
但这里却是在我找到的答案的指引下抵达的世界。

我默默地报告着。

[我找到了啊……威尔兄长……]

就·算·这·是·终·将·崩·毁·的·世·界,我仍然可以昂首挺胸地说我的愿望在这里得到了实现。

视野很模糊。
我没办法清楚地直视互相欢笑的大家。

就像是梦里的世界一样,感觉非常暧昧。
一个有些遥远的世界。但是,我就活在哪个世界当中。




这是一个充满了虚假的世界。

可是,毫无疑问地,我现在是幸福的。

非常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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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8 22:11 编辑

封面注释(内含正文剧透!)
■核心主题源于诺文外传的以下内容。
“一座森林掩映下的宅邸。
少年在它的庭院中仰望着天空。
只要成为了『英雄』,就能到那片青空中翱翔。
只要获得了『荣光』,自己就能得到幸福。
坚信着这些,少年持续不懈地磨炼着剑技。”
■场所是诺文幼少之时生活的宅邸。
■以交接作为遗物的剑的构图比喻诺文的退场(往生)。
■以棕色这一暖色为主色调→令人怀念的场所&联想到那个世界的贺意。
■在上述理由与涡波冬之魔法的表现下,草木的色彩皆为纯白。
■“那片青空” &HappyEnd→明明天朗气清,却有群星高挂,强调一种非现实感。
■以长时间曝光拍摄的方式呈现群星,是为了强调岁月的流逝。
以个人而言,看上去与唱片不无相似的样式也能联想到诺文那流于暧昧的人生。
■剑下的颠茄……上一卷用花象征了诺文,所以这一卷是用来象征既是死神又是诅咒的莉帕的。
试从积极意义上解读它的花语“诅咒你”“(献予男性的)死之赠品”:
作为注定要杀死诺文的诅咒而诞生却不愿认同诺文的死的莉帕,以亲手做出了结的方式送别实现了留恋的挚友,其本身也意味着留恋的消解。
■诺文脚边的彼岸花……直截了当地取其彼岸的字面意。是我思考象征莉帕的花的余韵。
■上卷在水中→中卷在水面上,继这些之后离开了水中于是“乘船渡河后抵达了岸上”。
■船是由“上卷的锚”、“中卷的棺材”而来的构思的接替。
■河为三途川→涡波是守渡人。
■诺文向左走是因为在中卷的封面上,涡波在将棺材导向左方。
■后方能看到一座仿佛是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桥梁,象征心意终于相通。
……看似如此其实构思只是简单地来自“既然有河了那就再架一座桥吧”。
但是只要说的煞有介事一些就不会暴露……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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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23 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地死的流星 于 2018-11-29 03:49 编辑

迷深文库的第七、第八卷的改动我个人实在是不喜欢,删减内容实在过多了(特别是对170话后半到174话前半部分内容的全部删减让我实在是参不透用意,或许是为了让涡波讨喜一些吧,但讨不到我的喜),所以这两卷的文库版我就不继续翻译了。
日后会在轻国转载WEB版第四章(对应文库七八卷)的内容,而七八卷的文库哪位大佬有兴趣翻译的话还请不要客气,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图源。
第九卷之后的文库版我会继续翻译,但因为第九卷封面的注释特殊(涉及第七章内容),所以会在web版7-3章翻译结束之后开坑。
跳着翻译的做法确实任性,并且会让原则上不看web版的读者深感困扰,这我知道,但七八两卷的内容我真的十分抵触,非常抱歉。


WEB第四章为131-185话,如果对web版不是很抵触的话,可以从这部分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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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23 11: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爆肝大佬,愿大佬百病不侵!
发表于 2018-9-23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終於來到諾文封面的這卷了
发表于 2018-9-23 12: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流星dalao又双叒叕开始爆肝了
发表于 2018-9-23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哇 流星大大的爆肝之旅还未结束啊。。
发表于 2018-9-23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雖然已經看完了WEB板的,不過文庫板的再看一遍
发表于 2018-9-23 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光看彩插的部分
斯諾是被彎成百合了嗎?
发表于 2018-9-23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为何这么的碉堡,我的大佬
发表于 2018-9-23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bigcat 发表于 2018-9-23 14:16
光看彩插的部分
斯諾是被彎成百合了嗎?

不会的,拉斯缇亚拉不当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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