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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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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成田良悟]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SH×1[台/繁]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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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14 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9-14 00:23 编辑

  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SH×1
  ───────────────────────────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成田良悟
  插圖:ヤスダスズヒト
  譯者:林哲逸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錄入:Naztar(LKID:wdr550)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信息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SF輕小說頻道及輕小說文庫
  ───────────────────────────
  DOLLARS瓦解後過了一年半,一波新浪潮又將襲捲池袋──
  在家鄉被視為「怪物」,因憧憬無頭騎士而來到東京的三頭池八尋。想利用沒有頭的騎士大撈一筆的琴南久音。姐姐去採訪沒有頭的騎士卻失去聯絡的辰神姬香。懷抱各自想法的三人因就讀來良學園而相識,再度引發非日常的生活。
  另一方面,池袋發生了和沒有頭的騎士有關的人物一一消失的事件。被捲入事件的是哥哥失蹤的雙胞胎姐妹、依然位居不良少年集團中心的少年,以及被視為池袋最凶的酒保服男子。
  好了,就讓我們一起來收看DuRaRaRa!!SH吧!

  插圖000

  作者:成田良悟
  雖然我已經三十三歲了,戴上為當作參考資料而購買的蒸氣龐克風防風鏡,心情還是莫名地雀躍。請恕我保密要用在什麼地方。說不定《DuRaRaRa!!SH》的舞台會從池袋搬到蒸氣四溢的工業革命時代的英國呢!對不起,我亂講的。
  插畫:ヤスダスズヒト
  對旗袍、鳳眼和連身洋裝有著熱烈偏執的關西搞笑風坦蕩型插畫家。電視動畫《夜櫻四重奏》BD&DVD特典合作漫畫亦同時展開中!

  插圖001

  插圖002

  「池袋這座城市這兩年來改變了不少,但我可沒有改變喔……應該吧。」
  黑沼青葉
  「我……能在這座城市裡改變自己嗎……」
  三頭池八尋
  「就讓我們親手來讓這座城市變得更有趣點吧!」
  琴南久音
  「只要沒有頭的騎士還在,我和城市都不會有所改變。」
  辰神姬香

  插圖003

  「不當心一點,可是會連你也一起吞進肚子裡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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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畫蛇添足
  (典出《戰國策‧齊策二》。戰國時代,有楚國人比賽畫蛇,最早畫完的人又多畫了四隻腳,結果因此輸了。)比喻多此一舉,沒有必要的事物。


  這是一則畫蛇添足的故事。
  沒有頭的騎士、無色透明的獨色幫、因愛人以致不斷砍人的妖刀。
  莫名所以的怪物們在池袋留下傷痕。
  人們想像著怪物的模樣,甚而深深為之著迷──他們的事蹟化成「都市傳說」,在城市之中流傳下去。

  這則故事是添畫在已完成的故事上的「蛇之前腳」。
  也許人們會將它視為累贅故事吧。
  認為這是增添在已成長為「都市傳說」的巨蟒上的無謂事物。

  但是,請各位別忘記一件事。
  倘若蛇的前腳能進化成雙臂,變成足以攫獲一切的「手」的話──
  說不定這條蛇就能幻化成龍。


  插圖004
  序章A 凶暴者

  ──怪物。

  這名少年在國中畢業前,不知被人如此稱呼過多少次。
  少年住在位於秋田縣的窮山僻壤,遠離塵囂的溫泉鄉。
  雖然這裡是相當有名的僻靜溫泉,一整年都有觀光客來訪,仍然抵擋不了人口外移的潮流,村民緩慢但確實地減少中。
  在這樣的山村之中,少年在約莫十五年前誕生了。
  之所以用「約莫」兩字,是因為沒人確切知道他的出生日期。
  據說剛剪斷臍帶不久的他包裹在襁褓裡,被拋棄在某溫泉旅館門口。
  結果,嬰兒由身為旅館老闆娘的老婆婆帶回去,作為老闆娘女兒夫婦的養子來養育,在不輸一般人的愛情照料與優渥環境之中順利長大。
  然而,他的心靈還沒來得及成長茁壯前,就遭到眼紅的旁人擾亂了。
  說來也是極為稀鬆平常的事,沒有血緣關係,卻能獲得村中大戶人家收養的少年受到了旁人嫉妒。不久,不只在精神上,甚至出現了想在肉體上對他加以危害的人。
  也因此,村民們得知了少年的特異性質。

  少年剛進小學時,一群高年級生對他找碴。
  帶頭的傢伙年紀大他五歲,體格壯碩,是附近有名的壞孩子。
  當時少年尚不知道自己是養子,聽不懂對方的意思,只感到一頭霧水。
  或許是看少年沒什麼反應而覺得不爽吧,那個高年級生毫不客氣地出手了。
  被脾氣暴躁的高年級生揍了一拳,少年差點摔倒。當他的前襟被壞孩子抓住往上提時,在場所有人都以為將有人被打得滿地找牙,無法還手。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雖說,挨揍者與眾人所料想的人物正好相反。

  這就是少年第一次發揮出「才能」的瞬間。
  升上小學前,少年沒特別鍛鍊過身體。
  少年的體格不特別剛強,也不具備能舉起自動販賣機的怪力。
  唯一具有的,恐怕是與生俱來的「資質」吧。
  就如同少部分甫一出生便懂得如何捕獲獵物的肉食動物一樣。
  被抓住前襟的下個瞬間,少年立刻對高年級生還以顏色。
  他抓住對方的耳朵,用力往下扯。
  本能感覺到耳朵會被扯斷的高年級生不禁放開手,縮起身體的瞬間──僅有六歲的少年用頭撞斷了他的鼻梁。
  不用說,少年完全沒有關於打架的知識。
  他只想到要用身體較堅硬的部位攻擊對方而已。
  只不過,剛進小學的孩子會有這種想法,本身就已是種異常事態。
  不僅如此,這名幼小的少年似乎不具備「寬恕」或「手下留情」的概念。
  如要用一個詞來說明少年的性格,恐怕只有──
  「膽小」這個詞足以形容吧。
  少年膽小,所以對恐懼深惡痛絕。
  單單如此罷了。
  少年對恐懼的敏感程度更甚一般人,也比別人更容易陷入恐懼之中。
  結果,在膽小與「才能」結合之下,一頭「怪物」誕生了。
  對少年而言,邊嚷著莫名其妙的話邊一拳揍了過來的高年級生無疑是個令人恐懼的對象。
  「必須遠離恐懼」。
  「必須將眼前的恐懼剷除」。
  少年本能地不斷踢著蹲在地上的高年級生。
  每一腳都精確地對準了臉部。
  彷彿想用腳尖連同保護臉的手指一起踢斷似的。
  即使見到鮮血從指尖滑落地面,依舊沒有半點躊躇。
  無數次,無數次。
  無窮無盡地。

  在這個事件之後,少年成了其他人畏懼的對象。
  雖然最後因為「高年級生先動手打人」,且少年的家庭在村中地位顯赫,所以被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這個事件扭轉了少年的人生。
  另一層意義來說,少年的人生非但沒被扭轉,反而是順從自己的才能筆直前進吧。

  村子裡因人口外移而人口稀疏,但除了被少年痛毆的高年級生外,仍有許多麻煩的小鬼。
  一群高年級生宣稱要替朋友報仇,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囂張小子。這次來找碴的傢伙之中,甚至連國中生都有。被這麼一群凶神惡煞圍毆的話,幼弱的少年這次必然死定了。
  無人不這麼認為,然而──
  仍只是個一年級新生的少年被首先動手的傢伙毆倒在地,騎在身上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用手指戳對方的眼睛。
  雖然沒被挖出來,但看見朋友的眼睛流血並發出淒厲慘叫聲,其他高年級生瞬間陷入恐慌之中。
  面對在地上慘叫打滾的高年級生,這名年僅六歲的兒童不僅不罷手,甚至還拾起附近的石頭繼續毆打。
  見到他氣勢懾人的模樣,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想著同一件事:
  在他們面前的,是與他們截然不同的「什麼」。
  表面上是比自己小了一個個頭以上,尚未進入成長期的孩童。
  卻令人無視那點,彷彿像在與大型野狼或熊為對手一般。
  假如這群壞孩子能立即冷靜下來並聯手攻擊少年,肯定有十足的勝算吧。
  他們若是習慣群體鬥毆的飆車族或不良少年集團尚且不論,但對一群僅是品行不良的國中、國小生要求這個,似乎太苛刻了。
  下一個動手的人將會遭到相同的命運──
  看著被石頭打斷牙齒的夥伴,這群壞孩子完全嚇破膽了。

  由於這次實在做得太過火,年僅六歲的少年被以過度防衛為由送進警察局,接著被送到兒童諮詢所。
  之後,村子裡再也沒有人敢對少年動手。然而在少年快升上國中的時候──聽到村子裡的不良少年的誇大宣傳,連鄰近地區的傢伙也來找碴了。
  理由極為單純。
  當年的高年級生長大,行動範圍擴展到鄰近土地後,透過打架等方式結識了新朋友──在這個過程中,有人不經意說出過去差點殺死他的少年的名字。
  過往的回憶【心靈創傷】隨著時間流逝並經過加油添醋,被描述成「六歲時就扯下別人的耳朵,和十個人對峙也毫不畏懼,用石頭將對手的肋骨全部打斷的怪童」的少年事蹟,因此越傳越廣。但是,抱著好玩心情前來挑戰的鄰近地區的不良少年們體認了一個事實。
  彷彿和被誇大的形容同步一般,少年也成長為更凶惡的存在。

  ──怪物。

  被剛進國中的少年打個半死的某人對他這麼說。
  少年早已忘記最初被人咒罵這句話那瞬間時的事。
  ──你這個怪物。
  ──怪物。
  ──你是怪物。
  有人為了替朋友報仇。
  有人想展示自己的實力,增添英勇事蹟。
  凶暴的打架高手們一個接一個從鄰近村鎮前來挑戰怪物。
  一一都被少年擊退了。
  少年只是感到恐懼罷了。
  他自認自己活得正正當當,卻受到不合理的敵意對待,有比這件事更可怕的嗎?
  於是,少年開始鍛鍊體魄。
  為了保護自己不受不合理的敵意侵襲。
  消息更為流傳,最後連隔壁縣的人都上門來挑戰。
  天天都是打不完的架,與為了消弭恐懼的自我鍛鍊。
  就這樣,天生的「才能」與不斷累積的「經驗」、「努力」結合在一起。

  一切是如此地不合理。
  少年從未主動招惹別人,周遭的傢伙卻不斷向他找碴,遭到迎頭痛擊的傢伙還將少年視為怪物,避之唯恐不及。
  等升上國中三年級時,十五歲的少年已對人生不抱希望。
  這時的他也知道了自己是孤兒。
  一方面感謝養育他成長的養父母,一方面卻對這個世界不再有所期待。
  今後恐怕將會一輩子被叫作「怪物」,度過沒有意義的人生吧。
  所謂的世界與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足以使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如此深信不疑──這個世界確實對他十分冷淡。
  雖然並沒有讓他受到超乎必要的痛苦。
  家人沒有捨棄屢屢在打架中傷害他人的少年,警察也由不良少年們手上的鐵管或小刀判斷少年是「正當防衛」而沒把他送進少年感化院。
  但不合理的憎恨與畏懼仍舊持續降臨在他身上。
  家人的溫暖反而讓少年的心靈更感孤獨。
  少年覺得被稱為怪物的自己,給正當人士的家人們添了麻煩。
  對像自己這樣的怪物造成他們困擾,他深感愧疚。
  在這種半吊子狀態中,少年變得再也不對世界抱著期望,但也不至於絕望,度過了空虛的人生。
  他心想,恐怕今後一輩子都會在這種狀況下過活吧。
  在這當中,一個轉機到來了。

  夏季接近尾聲的某一天,來自東京的旅客造訪這裡。
  似乎是去參觀大曲市(註:秋田縣中部的城市)的煙火大會的回程時,順便來到祕境溫泉和傳說中的溫泉街。
  這名住在村中最大的溫泉旅館的客人,恰好目擊到少年和不良少年們的鬥毆情景。
  旅客充滿興趣地望著這場慘烈至極的鬥毆行為,笑著對剛打完架的少年搭話:

  「年輕人朝氣蓬勃,真不錯。」

  少年狐疑地望著對方。
  過去也曾發生過好幾次旅客看到他打架情景的事,他們無不露出恐懼的眼神,從未有人帶著笑容向他攀談。
  這名旅客望著橫陳於血泊中的不良少年們中間站著的少年,接著又說:
  「趁著精力充沛的時候,順從人類本能行事也是件好事。」
  少年反問這名似乎絲毫不具倫理觀的男子:
  「順從人類本能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還算個人嗎?」
  旅客答道:
  「嗯?怎麼問這個怪問題?你不是人又是什麼呢?」
  男人和藹地笑了,接著說:
  「沒錯,你似乎很擅長鬥毆,但這也只代表你是個打架很強的傢伙。這世上有更多超人般的傢伙,也有真正的異類。」
  少年覺得這名旅客的話很不可思議。
  但他看起來不像在扯謊。
  即使見過少年凶殘的打架手段,依然將少年當個「人」來看待,這使得少年感到不小的困惑。
  這名旅客是經歷過怎樣更駭人的事啊?
  於是,少年忍不住向著轉身就要離開的旅客發問了。
  問他到底是來自何方的人士。
  旅客愉快地笑著回答:

  「池袋。」

  少年自然聽過這個地名。
  這是東京都內十分著名的地方,但對幾乎沒出過村子的少年而言,不過是「好歹聽過名字」程度的地方罷了。
  感到興趣的少年拿出智慧型手機,打開鮮少使用的網路功能,搜尋關於「池袋」的資料。
  沒花多少時間,少年就找到被清楚拍攝下來的沒有頭的怪物,或拋投自動販賣機的男子的影片等「情報」。
  少年屏氣凝神,彷彿被附身般不停地搜尋「情報」。
  沒有頭的騎士。
  神祕的酒保。
  DOLLARS。
  砍人魔。
  彷彿漫畫內容般的關鍵字一個接一個在畫面上浮現又消逝。
  怦通怦通地,少年覺得心臟益發加速。
  當他已接受「我只不過是個怪物」的這份孤獨時,卻有個新世界在他面前拓展開來。
  成天打架的少年透過智慧型手機這扇小小的窗戶,望見了新世界。
  這些事物的確令人「恐懼」。
  即使令少年成長為怪物的「恐懼心」,隨著成長變得不那麼強烈,並不代表完全消弭了。
  沒有頭的騎士很恐怖。
  丟自動販賣機的男人很恐怖。
  砍人魔很恐怖。
  多達數百人的幫派也讓他害怕得不得了。
  但是,衝擊性卻更強烈地刺激著他的心靈。
  好奇心超越了恐懼。
  正常而言,少年逃避可怕的沒有頭的騎士都來不及了。
  更不可能主動想去池袋。
  但是,他聽見了自己的真實心聲。
  ──照這樣下去,我終身只能以一個怪物的身分生活下去。
  ──對我而言,任憑世界成為索然無趣的事物,毫無抗拒地死去的孤獨感,才是真正教人恐懼的事吧。
  過不了多久,來自小小窗戶的情報已不能滿足他──
  當他必須決定升學方向的時候,他對養父母報告一個任性的決定。
  雖然少年從未主動出手,僅是還擊他人的挑釁,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打架行為給家人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甚至還發生過惱羞成怒的不良少年,打算放火燒掉旅館未遂的事件。
  基於這般罪惡感,也對養父母沒有放棄自己的事感到恩義,少年過去從來沒對雙親提出任何任性的要求。
  說不定少年只是對世界感到放棄吧。一反成天鬥毆的日子,少年抱持著極為嚴肅的生活態度,從來沒賴著向父母或外婆央求些什麼。
  這樣的少年,自從小學和人打架以來,第一次提出任性的請託。

  他說,想去東京──池袋的高中上學。

  面對此一天外飛來一筆的請託,雙親不禁面露困惑。
  但在見過熱情訴說「我想學習更多事情」的少年態度後,身為溫泉旅館老闆娘的外婆開口:
  「你來這裡,坐下。」
  少年乖乖聽命,外婆凝視他的眼睛後,靜靜地接著說:
  「你這個向來怯懦的孩子……不知不覺間似乎有所成長了呢。」
  外婆的話語帶有村中獨特的濃濃秋田腔。說完,她對少年笑了。
  於是在外婆全面支持下,少年的任性期望終於得以實現。

  就這樣,被稱作怪物的少年來到了池袋。
  為了再次面對快要放棄的世界。
  為了和自己所不認識的,真正的「怪物」相遇。

  少年的名字是三頭池八尋。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碰上什麼。
  膽小的怪物會在池袋街頭與誰相遇?
  他能達成什麼偉業?抑或一事無成?
  未來誰也不知道,但只有一點可以確定──
  池袋這地方一向來者不拒。

  在DOLLARS瓦解後過了一年半。
  一陣新旋風即將襲捲池袋。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B 古怪者

  只要有人居住,城市的風貌就會不斷變化。
  池袋亦不例外。在這個人潮匯聚之地,隨著一波波的流行變化或社會經濟變遷,池袋街頭的氛圍也逐漸有所改變。
  但城市和人本是一體兩面。
  如同人會改變城市一樣,人也會隨著城市改變。
  至於這個變化是成長或墮落,抑或是截然不同的事物──
  追根究柢來說,每個人的變化都不盡相同。

  「我們也升上三年級了……九琉姊開始考慮升學問題了嗎?。」
  走在從池袋站通往Sunshine City的繁華街道「60樓大道」上頭,一名少女和她身旁有著相同容貌的另一名少女聊著。
  「……是【對啊】……」
  並肩行走的少女以蚊蚋般的細小聲音回答妹妹。
  「唔哇~九琉姊,妳超認真的~我啊,已經打定主意要乾脆當個尼特族了呢。九琉姊,妳去工作賺錢養我嘛~」
  「……厭【麻煩死了】……」
  這對少女是雙胞胎,但除了臉蛋以外,幾乎無任何相似之處。
  妹妹折原舞流綁著長辮子,戴著眼鏡,好似文靜乖巧的模範生,個性卻開朗活潑,是個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行動派。
  相對地,姊姊折原九琉璃的外表雖然有點男孩子氣,眼神和聲音都欠缺朝氣,散發出有如老舊人偶般的氣氛。
  這般打扮並非自然而然形成。
  而是自小她們特意想成為徹底相反性格或擁有相反興趣的決定所造成的結果。
  她們認為「雙胞胎是完美存在的象徵,能補足彼此的缺憾」,為了彌補各自不足之處,她們從年紀還小的時期就開始用抽籤決定人生。
  藉此決定各自度過人生的方式。
  並且決定不論碰上任何困難,兩人一定要互相扶持。
  在旁人眼裡,也許會認為這只是孩子氣的妄想吧,但她們真的抱持這般信念長大了。
  她們少數的共通點是都迷戀年輕的男演員羽島幽平,且姊妹倆深愛著彼此,僅有如此。
  身為兩個個性古怪的傢伙,她們在池袋也算是小有名氣。
  她們就讀位於池袋的高中──來良學園,漫無目的但尚稱滿足地享受著即將結束的春假。
  「唉,我們終於變成三年級了啊~時間過得好快啊~總覺得不久前還只是一年級,竟然已經變成三年級了耶,三年級!我老覺得入學還不到三個月呢。」
  「……光【光陰似箭】……」
  「只不過,池袋街頭也一直有著新面貌呢。每當animate和虎之穴開新分店或是搬家時,狩沢姊他們總會有一番喧鬧。新商店真的是一家接著一家開啊~」
  說著說著,舞流搖搖頭,甩著辮子觀察街景。
  「啊,也有地方一直沒變。看,像那個Sunshine影城及遊樂中心……」
  舞流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因為她在電影院附設的遊樂中心入口處見到了熟人面孔。
  「啊,九琉姊,妳看妳看,是小青耶。葦切他們也在。」
  九琉璃順著妹妹視線方向望去,見到同校男同學──黑沼青葉的身影。
  現在是假日,他身上理所當然地穿著便服,散發出迥異於在校內的氣氛。
  「小青葉也三年級了耶~剛認識他時還很孩子氣,現在有長高了點~」
  舞流感慨萬千地說,大步走向那群少年身邊。
  接著毫不猶豫賞了青葉頭部一記手刀。
  「好痛。」
  「嗨~小青還好嗎?有好好活著嗎?」
  「原來是舞流……那是什麼招呼方式嘛。」
  少年邊搖頭邊嘆氣,舞流嘻嘻笑著回答:
  「因為很久沒看到小青了嘛~說不定你會因為幹出什麼危險的事而死掉了呢。」
  「妳真是口無遮攔耶。」
  對著臉頰微顫的青葉,舞流又繼續說:
  「實際上也真的很危險不是嗎?聽說你前陣子又和『屍龍』那幫人起衝突了,對吧?」
  「……妳的消息還是一樣靈通。」
  黑沼青葉是名為「藍色平方」的不良少年集團的中心人物。
  他們過去綁上藍色頭巾或是戴覆面帽,彰顯自己是獨色幫;現在則不主張色彩,盡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活動。
  舞流若無其事地對這名乍看甚至不像個不良少年的男孩說:
  「和以前比起來可差多了。現在阿臨哥不在,波江小姐也去美國了,我的消息來源只剩下樂影健身房的前輩們嘍。」
  「不管如何,這件事和妳們無關。」
  青葉說完便聳聳肩。九琉璃悄悄把臉湊近他的耳旁說:
  「……否【不行】……獨【你不可以】……逝【自己死掉】……」
  「哇!」
  突然有人在耳旁囁嚅,害青葉嚇得大叫。
  九琉璃用額頭碰了一下青葉的肩膀,對他露出淺淺微笑。
  「~~!」
  青葉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只能滿臉通紅地擠出一句:
  「別嚇我啦!」
  說完,害羞地把頭撇開。
  但轉過頭去的他卻恰好和夥伴四目相對,再度嚇了一跳。
  因為對方臉頰正微顫個不停,有如凶神惡煞般瞪著青葉。
  「葦……葦切,你怎麼了?」
  「你這傢伙……大白天就和這麼可愛的女生打情罵俏……跟這麼可愛的!女生!」
  少說高了一個頭的少年,將雙手伸向青葉的脖子:
  「殺了你!只要殺了你,這世界一定會多一個男生受到女生歡迎!」
  「但那個人至少不會是葦切你……唔嘎嘎嘎嘎,我認輸了!認輸!認輸!」
  看到青葉的臉逐漸變成紫色,其他少年哈哈大笑。
  當青葉臉色變得讓人笑不出來時,一名少年恰好從遊樂中心出來,驚訝地望著這一幕:
  「葦切哥,你在對黑沼學長做什麼!」
  這個看似比青葉他們年輕許多的少年,將叫作葦切的男生從青葉身上拉開。
  「琴南,放開我!只要殺了這傢伙,女生們就會喜歡我了!」
  「葦切哥,醒醒吧,不可能有女生會喜歡你!」
  「……啊?」
  「啊……」
  葦切額頭浮現青筋,放開青葉的脖子。
  接著將手伸向比他年紀小了幾歲的少年,眨眼間就以眼鏡蛇纏身固定技扣住少年全身的關節。
  「帥哥果然都很不要命是吧?啊?」
  「呀啊──!我認輸!認輸!認輸!」

  幾分鐘後,由於受到遊樂中心店員的警告,葦切才總算解放少年。少年一邊揉著全身,問青葉說:
  「黑沼學長,這對美麗的雙胞胎姊妹是你的女朋友嗎?」
  「當然不是!」
  語畢,葦切立刻搶著否定。無視於插嘴的葦切,青葉回答:
  「呃……不是什麼女朋友,我們只是朋友啦,朋友。」
  青葉若無其事地說完的瞬間,舞流立刻露出奸笑插話:
  「對啊對啊,只是朋友喔,朋友。我和九琉姊頂多只和小青接過吻而已呀。」
  「喂喂!」
  慌張的青葉想阻止舞流繼續講下去,後方又傳來葦切的怒吼:
  「唔喔喔喔喔喔……殺了你!接過吻還宣稱只是朋友!而且還兩個通吃!這就是從容嗎?這就是勝利者的從容嗎!我要代表普天下所有男性殺死青葉你這個混蛋……喂,你們幹什麼?放開我!放手,給我放手!」
  深怕繼續鬧下去難保不會被遊樂中心永遠封殺,其他夥伴合力架住葦切,拖到其他地方去了。
  留在現場的青葉大大嘆了口氣,重新向年紀較輕的少年介紹九琉璃和舞流:
  「呃……這兩位是跟我們同校的女生,分別是折原九琉璃和折原舞流。相信你一看就知道……雖然氣氛截然不同,看臉蛋應該也猜得到吧?她們是雙胞胎。」
  接著青葉又介紹少年給九琉璃她們認識:
  「這傢伙是琴南,我們的學弟。」
  「兩位好,我是琴南久音。」
  「久音嗎?名字很帥氣嘛~」
  「真的嗎?謝謝。」
  舞流仔細打量聳肩微笑的久音,接著說:
  「話說回來,你的打扮好前衛啊。你真的才剛升上高中?」
  舞流老實地闡述感想。她有此感想一點也不奇怪。
  因為久音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剛從國中畢業。
  耳朵上方的頭髮推高,剃出線條,其他部分留長,並染成怵目驚心的綠色。
  耳上掛著造形花俏的耳環,和髮型一樣強烈主張著自我。
  臉龐俊俏歸俊俏,看到他的人恐怕十之八九都會先被過炫的裝飾吸引目光吧。
  舞流眼神發亮,興趣濃厚地看著彷彿在視覺系樂團之中也是第一醒目團員般風貌的少年──這時,青葉咧嘴一笑,將手機遞給她看:
  「這傢伙上個月前長這樣喔。」
  「黑沼學長,慢著!快住手……!」
  久音慌忙伸出手想搶手機,但舞流繞過久音的手,瞬間從青葉手中將手機接了過去。
  看到畫面中黑色妹妹頭、戴眼鏡,一臉模範生感覺的照片,舞流不禁捧腹大笑。九琉璃也全身顫抖忍住笑意。
  「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厲害呀!趁著上高中順便改變形象?還是說,你突然想參加視覺系樂團?」
  「……安【放心吧】……適【很適合你】……」
  看著兩人的反應,久音滿臉通紅地上下揮舞拳頭說:
  「啊啊啊啊啊啊!黑沼學長真的好過分!你這是恐怖攻擊!是霸凌!是惡婆婆欺壓小媳婦啦!」
  「又沒關係,這樣比較好介紹你啊。」
  舞流和青葉一起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
  突然倏地收起笑容,尖銳地問道:
  「但你上高中後改變的,應該只有外型吧?」
  「咦?」
  「既然你以前就和小青認識,到現在仍有交流,就表示你『從以前就不是個正經人士,人格有問題,做過很要不得的壞事』……難道不是嗎?」
  插圖005
  「……」
  少女的話讓少年們陷入緘默。
  並非因為舞流的個性特別扭曲才有這種想法。
  只要是熟識黑沼青葉和藍色平方的人,必然有同樣感想吧。
  不同於乖巧和善的外貌,黑沼青葉其實一肚子壞主意,是為了自己的樂趣毫無所感地踐踏他人的類型。
  他在國中時就成立獨色幫「藍色平方」,卻不出面領導,而是讓高中生或年紀更長的人──甚至連親哥哥也拱出來當老大,自己躲在安全場所充當幕後黑手。
  特地和這種人混在一起的傢伙,絕不可能只是個「崇拜不良少年的國中生」而已。
  一定有什麼內幕──
  只要是知道青葉的本性的人,任誰都會得出這個結論。
  雖說堂而皇之地當面指出這些的舞流也十足是個古怪人物。
  沉默半晌後,久音露出與剛才截然不同,略顯冷漠的笑容靜靜開口:
  「……黑沼學長的女朋友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就說她不是我的女友。真的要交往,我也絕對會選九琉璃……」
  「咦,居然當面對我這麼說?小青,你會不會太沒常識了?」
  和氣憤地抓住這點攻擊的舞流不同,九琉璃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
  冷眼望著這樣的「前輩」們,久音微舉起手道別後,轉身離開現場:
  「呃,繼續打擾你們也很不好意思,我也去安撫葦切學長吧。」
  「喂喂,就說我們不是這種關係……」
  「黑沼學長,祝你們幸福~!」
  目送語氣輕浮地揮手道別的少年離去,青葉用力嘆了口氣。
  接著露出略顯認真的眼神,對九琉璃和舞流說:
  「喂,我先把話講明,勸妳們別太接近他喔。」
  「咦~這是回力鏢嗎?小青自己還不是跟他超接近?」
  「不……該怎麼說,那傢伙是個有點古怪的傢伙……」
  青葉一開始吞吞吐吐,最後下定決心,決定和盤托出:
  「那傢伙雖然表面上打扮得很花俏,據說是來良入學考試的榜首喔。」
  「咦咦!真的嗎?是個秀才耶!是小博士耶!」
  「……驚【好厲害】……」
  「嗯,他本來被選為新生代表上台致詞,但妳們也看見他的打扮吧?所以臨時換其他人代打了。」
  對於眼睛不敢正對兩人的青葉,舞流更進一步追問:
  「為什麼這個聰明小子會和小青你們混在一起?」
  「說得好像我們頭腦很差的樣子……那傢伙和我們算是相互扶持的關係吧……簡單說,他是我們的重要資金來源。」
  「咦咦?搖錢樹?」
  「別說得這麼難聽嘛。」
  舞流雙手抓住苦笑回應的青葉前襟,用力搖晃他:
  「慢著!你該不是指,那孩子家裡是超級有錢人,你們聯合起來對他敲竹槓吧?」
  「……邪【好過分】……」
  「等等……不是!不是啦!不是這樣啦!」
  「不然是怎樣?」
  舞流總之先鬆手停止搖晃。青葉猛咳一陣後,開始緩緩說明情況:
  「那傢伙有獨自的賺錢管道。我們幫他忙,順便撈點油水而已啦。舉例來說,就像是我們在他經營的店裡打工……的感覺吧。雖然實際上並沒有店面。」
  「你們難道在祕密製造毒品……栽培大麻之類……?」
  「不是啦。就說了,不是那種的!勉強還在合法範圍啦……我想。」
  「啊~!我知道了!被我想到了!」
  打斷舞流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語,青葉表示:
  「我先說,可不是什麼合成大麻喔。」
  「嘖。」
  「你這時候應該要感到放心吧……」
  感到傻眼的青葉再度嘆氣。九琉璃接近他,悄聲詢問:
  「……何【是什麼】……業【工作】……?」
  「呃,這件事不能隨便說出來啦……」
  「……答【告訴我】……」
  「……」
  拗不過九琉璃靜靜的凝望,青葉再次大嘆口氣後回答:
  「真是的,我真拿妳們姊妹沒轍啊……算了。我們幹的事情是類似打雜的。視情況會學新聞記者去採訪,有時則是會學電視節目作假,或是在街上引發小小騷動。」
  「咦?做這些事為什麼能賺錢?」
  「……那傢伙就是有管道把這些行為換成錢。而我則是掌握了那傢伙最大的錢脈,沒打算輕易地放給那傢伙使用。」
  「錢脈是……?」
  聽了老半天久音的「賺錢管道」,舞流還是一頭霧水。青葉邊苦笑邊說:
  「舞流妳們也知道喔。」
  「?」
  「就是『沒有頭的騎士』啊。」
  「!」
  聽到突然冒出的熟悉名詞,九琉璃和舞流訝異地互看一眼。
  「久音那傢伙真的是個怪人。他想賺的不是懸賞獎金,而是想將沒有頭的騎士本身換成金錢。」
  「沒有頭的騎士能換錢?什麼意思?」
  「……不,不只是沒有頭的騎士。」
  青葉腦中浮現學弟的花俏打扮,打從心底愉快地扭曲嘴角笑了:
  「那傢伙啊,是個很不得了的巨蟒喔。」
  「蟒蛇?」
  舞流歪著頭反問,青葉接著說:

  「他呀,想連同自己把整個池袋吞進肚子裡呢。」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6
  第一章A 探求者

  摘自【東京災時記】新進記者辰神彩的報導

  池袋有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傳說。
  事實上,就都市傳說而言,「沒有頭的騎士」傳說本身並非發源於池袋。
  這種傳說沒有明確的發源地,全國均可見類似的故事。
  原本說來,故事的重點在於被設置在道路上的鋼絲切斷機車騎士頭部的怨恨,是一種具有強烈靈異要素的都市傳說。
  結合斷頭事故的強烈衝擊性與靈異要素而誕生的這個都市傳說,只要條件齊全,即使在相隔遙遠的土地上也可能各自發源。
  但是池袋的例子卻有著大不相同的性質。
  真要說的話,或許較接近尼斯湖水怪或雪男之類的「UMA」吧。
  因為無關乎是否擁有陰陽眼(姑且先不討論陰陽眼這種現象是否實際存在),任何人都能親眼目睹池袋的沒有頭的騎士的模樣。
  其身影被電視台的攝影機清晰拍攝出來,全國所有觀眾都看到那存在。
  照理說,這種影像多半會被懷疑造假,但實在有太多沒有頭的騎士被目擊的例子。
  據說「沒有頭的騎士」從二十多年前起就出沒於池袋周邊,近來由於具備攝影功能的手機普及,有更多人能拍攝到其存在。
  一開始有許多覺得稀奇的大眾媒體想購買這些影片檔,但現在由於數量著實過多,在網路上俯拾即是,變得與貓狗影片一樣稀鬆平常。
  即使如此,除了實際在池袋親眼目擊過的人以外,會真心相信沒有頭的事物會在街頭橫行的人,恐怕也是一半一半吧。
  我一開始也以為電視台拍下的影片是造假。
  雖然影片宣稱是緊密跟蹤採訪警察時拍到,誰知道跟蹤採訪本身是不是也造假呢?
  如此認為的我,一直認定這些影片與網路上盛傳的假造照片一樣。

  直到我實際在池袋的街頭遭遇「那個」為止。
  無聲無息地疾驅,毫不反射光芒的機車。
  由於戴著安全帽,無法確認跨坐於機車上的騎士是否不具頭部,但這種事並不重要。
  因為明明急速奔馳,卻聽不到半點引擎運轉聲這點,已是極度異常的狀況。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似乎被警用白機車追趕的沒有頭的騎士,操控從自己身上蔓延而出的黑色物體──怎麼看都是「影子」的物體在自己前方創造出黑色道路。
  說實話,看過騎在奔馳於自己創造出來的道路上的不可思議光景後,沒有頭的騎士是否真的不具頭部已不太重要了。

  在那之後,我全心全意地追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消息。
  最後我得到了幾個有趣的情報。
  我從大王電視台的播報員在街頭訪談的影片中,得知沒有頭的騎士是透過手上的電子機器來和人溝通。
  那部影片有拍到沒開車頭燈的機車變化成沒有頭的馬的情景,因此網路上有人推測沒有頭的騎士或許是傳說中的「無頭騎士」。
  所謂的無頭騎士,是愛爾蘭傳說中的一種妖精,會對死期將近之人告知死訊。
  聽說無頭騎士將自己的頭顱抱在腋下,但至少沒人看過沒有頭的騎士抱著頭騎車的樣子。或許有,但至少我親眼目睹時沒捧著頭顱,而我在影片網站上徹底搜尋過沒有頭的騎士,也一樣沒找到抱著頭的影片。
  有許多證據支持沒有頭的騎士就是無頭騎士,其中之一是來自「那匹沒有頭的馬被叫作射手」的不確定傳聞。
  無頭騎士的馬名叫「克修達‧巴瓦」,有人認為「射手」或許是來自於此的暱稱。
  說真的,個人認為以此作為根據實在很可笑。
  沒有頭的騎士不可能像小學生一樣,基於這麼無聊的理由幫馬取暱稱吧?
  但問題是,連這麼可笑的說法也廣為流傳。
  道聽塗說的傳聞有時會掩蔽真實。
  就算真是被稱為「無頭騎士」的存在,但被可笑的傳聞掩蓋,反而變得令人半信半疑。
  的確,沒有頭的騎士和傳說中的「無頭騎士」有許多共通點──但最根本的問題是,為什麼愛爾蘭的妖精會現身於日本的池袋?關於這點實在無法獲得令人滿意的解釋,因此我並不全面採信這種說法,只將之留存於記憶之中。
  比起這個,更引起我興趣的情報是關於沒有頭的騎士和在池袋擁有事務所的「粟南會」,以及不良少年組織「DOLLARS」的關聯性。
  另外,據說經常和沒有頭的騎士共同行動的穿著酒保服男子,也讓我很感興趣。
  除此之外,還有兩年前震撼池袋的「撕裂者之夜」連續砍人事件。
  聽到沒有頭的騎士與這些團體或事物有密切關係的消息,我不禁坐立難安。
  我去向贄川前輩請教,他說有個「情報販子」很熟悉這些事,但這名人物早在一年半前便失蹤了。
  說到一年半前,就想到關於「DOLLARS」那樁令人費解的事件,以及神祕黑影覆蓋池袋天空的事件。
  難道這一切在暗中均聯繫在一起嗎?
  表面上只是點與點的各個事件,彷彿全部以沒有頭的騎士為中心連結起來了。
  此一懷疑在我心中逐漸變成確信。
  我今後會繼續基於手上的情報進行調查。
  沒有頭的騎士逐漸在池袋這個地方成為一個「有力存在」。
  幾年前池袋發生土地收買騷動時,想強行收買土地的建商假扮成沒有頭的騎士作亂。
  簡單說,就是想讓人們產生沒有頭的騎士是一種「危險的存在」的印象,藉此操作地價,甚至和政客聯手取得都更權利。
  換句話說,對池袋居民而言,「沒有頭的騎士」已被視為池袋的一部分而被接受了。
  有人抱持著善意,也有人厭惡。
  但不管如何,大部分的居民早已接受了沒有頭的騎士「存在」的事實。
  雖然是真相不明的怪物,卻確實存在於這個世界。
  如果能挖出其底細,或許能使這個世界更進一步地變化吧?
  我甚至開始產生這種錯覺。
  不,也許不是錯覺。
  我的這番調查是否能寫成一篇報導,這種事早成了次要問題。
  我揭發沒有頭的騎士的真相,單純只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筆記
  •沒有頭的騎士似乎是名女性?
  •有證詞表示她的名字是「塞爾堤」。
  •和一年半前的DOLLARS事件有關?
  •和同時期池袋街頭發現頭顱的事件有關?
  •頭顱在警車遭到襲擊被奪走後,去向不明?
  ※DOLLARS事件中,粟楠會和警察署遭到槍擊。↑有關?
  •目擊地點大多在川越街道上。
  •和有力情報提供者聯絡上了。
  •明天要和對方見面。
  •結果等回來繼續寫。

  ♂♀

  只留下這篇未完成的報導,新進記者辰神彩便下落不明。
  留在編輯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沒有關機,螢幕上顯示著這篇文字稿。
  據匆匆打下的字句可推測,辰神彩只是有急事暫離公司。
  電子郵件和手機都無法聯絡上,家人那邊也沒有收到任何聯繫。
  所謂的「有力情報提供者」究竟是誰?
  同事和主編們想要調查,卻不知該從何調查起。
  基本上連她是透過電話、信件或郵件等哪一種手段和情報提供者進行聯絡也不知道。
  理所當然地,手機在辰神身上。若不動用警察職權,一般人根本無法查詢她的通話紀錄。
  結果在編輯部什麼線索也沒留下的她,就這樣失去蹤影。
  過了不久,關於這名長期探求沒有頭的騎士真相的新進記者的失蹤,產生了某個傳聞。
  據說,經過鍥而不捨的追尋,她終於得知了沒有頭的騎士的真相。
  也因此,她被人抹煞了。
  有人說她被吞進沒有頭的騎士的影子之中,也有人說她被粟楠會綁架。
  謠言四起──申報失蹤人口的消息僅僅半天就在網路上傳得風風雨雨。結果說來,辰神彩自己也成了她積極追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都市傳說的一部分。
  有人表示,「知道沒有頭的騎士的真實身分的人,會被砍掉頭顱而死」。這些被加油添醋的胡說八道「都市傳說」在網路上也靜靜地流行起來。
  ──不斷尋找自己頭顱的無頭騎士,終於勒住了其他人的脖子。
  ──深入調查沒有頭的騎士的事,她就會在那個人的身邊現身。
  ──如果很熟悉沒有頭的騎士的事,她會寄送郵件到手機裡。
  ──郵件內容寫著:「你對我如此了解,就表示你就是我嗎?是我的頭顱嗎?」
  ──當看完郵件內容,抬起頭的瞬間,頭顱就會被砍下,然後整個人被拖進影子之中。
  俗話說「謠言傳不了七十五天」。
  究竟關於這名怪物的傳聞會持續多久,誰也不知道。
  在這當中,只有一個數字十分明確。

  辰神彩失蹤十五天。
  她的生死依然未卜。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B 來訪者

  四月 池袋

  那一天,一名少年從秋田來到池袋。
  他在故鄉被稱為「怪物」,深深被人畏懼,但在這裡幾乎沒人知道這件事。
  來到這個新地方,對少年來說就像是拓展了新世界一般,對池袋而言則是接納了一名新居民。
  雖說,那對少年而言是否真的是「新世界」,恐怕得視今後的因緣際會而定。

  下了新幹線後,改搭山手線的少年對都內電車的擁擠狀況大感驚奇。
  這就是他對東京這個都市最初抱持的感想。
  幾個月前為了參加考試時,以及上個月為了辦理入學手續而來到東京時,因為是親戚開車直接到機場接送,所以還沒有這麼深的感受。
  但是等到這一天好不容易到來,離開故鄉土地,隻身來到東京,借宿於親戚提供的公寓的少年──卻已經開始後悔選擇東京的高中。
  人。人。人。四面八方所有看得見的地方都擠滿了人,連參加故鄉的祭典時都不曾和人距離這麼接近過。
  被人潮搞得暈頭轉向的少年,這時聽見身邊乘客的竊竊私語。
  「說到池袋,那個沒有頭的騎士還在嗎?」
  「不知道,最近似乎沒上新聞了。」
  「這麼說來,以前似乎也有個叫DOLLARS的組織。」
  「啊,和沒有頭的騎士同時期流行的那個?」
  在動彈不得的狀況下,少年只聞其聲,無法確認對話者的長相或風貌。但是由聲音和語氣聽來,可推測應該是女高中生或大學生。
  其他還有各式各樣「聲音」充斥車內,此起彼落的雜亂節奏也令少年差點發暈。

  不久,列車抵達池袋站,少年在人潮推擠之中下車了。
  「貓頭鷹石像……」
  親戚要他在這個名稱的地點等候。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三分鐘。
  本來以為時間很充裕,下了車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貓頭鷹石像」在哪裡。等問了站員總算抵達時,距離約定時間早過了十分鐘。
  少年費了一番工夫總算抵達貓頭鷹石像,這裡一樣人滿為患。
  此處似乎是常用的約見地點,貓頭鷹石像旁圍了一圈人牆。
  少年不知如何是好地左顧右盼時,聽見背後有人出聲呼喚。

  「嗨,八尋,一個月不見了。」

  少年回頭,是個穿著正式西裝,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想起男子的臉,被呼喚名字的少年──三頭池八尋急忙點頭致意。
  「好久不見了,渡草先生。」
  「啊,放輕鬆放輕鬆,用不著那麼拘謹。」
  男子說完,順暢地邁開腳步。
  「那麼,我帶你到公寓吧。我們搭計程車去。」
  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笑容的男子似乎是個做事認真的人,八尋再度對他行了個禮。

  男人名叫渡草二郎。
  他是入贅到三頭池家的八尋養父的遠房親戚,是在池袋附近經營好幾棟出租公寓的青年實業家。
  由於併設於自宅的出租公寓中有個房間空著,便提供給八尋作為高中三年的住處。
  八尋對於自己高中三年要受人照顧,覺得過很意不去,但身為公寓管理員的二郎的姊姊說:「沒關係沒關係,這間房間以前出過事,一般人不會想住的。」就這樣,他得知了不怎麼想得知的情報。
  「本來想和你來參加考試的時候一樣,要三郎開車來載你,但今天有聖邊琉璃的演唱會,被那傢伙冷漠地回絕了。」
  坐在計程車後座,提到弟弟名字的二郎一臉受不了地說:
  「唉,三郎真是聖邊琉璃的死忠粉絲。記得他的粉絲俱樂部會員號碼還是個位數呢。」
  三郎是他的弟弟,擁有一輛大型廂型車,八尋來考試時便是由他接送。八尋只記得不知為何一起坐在後座的三郎朋友的一對男女,一直跟他聊動漫方面的事。駕駛者的相貌在腦海中反而很模糊。
  「聖邊琉璃在你們這個世代也很有人氣嗎?」
  「啊……是的。我也是她的粉絲。」
  「喔喔,在年輕一輩之中也很受歡迎啊,真不賴。我對偶像並不熟悉,但我很感謝聖邊琉璃。因為我那個成天打架、個性粗暴的弟弟,在迷上她之後總算變得較有人情味了。」
  「……打架。」
  聽到二郎的話,八尋有所反應。
  二郎對他話中含意沒多作思考,笑著繼續說:
  「嗯,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好像加入過叫藍色什麼的或DOLLARS之類的隊伍。雖說他現在頂多跟幾個朋友混在一起而已。只不過,他的小團體的老大門田是個現代少見,很有男子氣概的傢伙。人在當泥水匠,我偶爾會請他來修繕公寓的牆壁。」
  「門田啊……」
  「是的。過去池袋到處都是獨色幫,連埼玉的孩子也來湊熱鬧,時常演變成大亂鬥,總之很不得了。但現在幾乎看不到獨色幫了。像是從去年起,綁著黃色頭巾的孩子幾乎絕跡了。」
  二郎一股腦兒地對著話少而文靜的八尋說個不停。
  但對於八尋而言,那樣反而令人高興。
  因為他除了家人以外,很久沒碰到像這樣正常地和他說話的人了。

  少年這麼想著:
  ──不知道他從爸爸他們那裡聽說多少關於我的事?
  八尋很清楚自己在故鄉的惡名。
  所以他才會彷彿受到命運引導般,來到這個新天地。
  他自幼時而被捲入不合理的打架中。
  如果他能適當避重就輕或陪笑的話,也許對方也不會硬要暴力相向吧──只可惜等他成長到體悟這個道理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對池袋這個新天地有三個期待。
  一是在這個沒人知道自己惡名的土地上,或許能度過普通人生。
  再來是,如果不能如願,仍然被捲入打架糾紛的話──假如池袋真的如同網路上所見的一樣,充斥著各式各樣怪人的話,也許自己也不至於被稱作「怪物」。
  至少那個旅客就稱呼自己為「人類」。
  光是如此,便讓他的心靈覺得輕鬆不少。
  至於他對池袋這個地方所期待的最後一件事──
  如果是池袋這塊地方,應該能讓已經放棄一切的自己本身或今後的人生當中,找出少許希望吧。
  然而,他對這個地方的事依然一無所知。
  只憑著網路或雜誌看來的情報,稱不上實際認識這個地方。
  八尋重新打起精神,表情認真地觀察從計程車車窗看到的街景。

  看著這樣的他,渡草二郎如此心想:
  ──唉,他觀察街頭的眼神多麼認真啊,他的心中肯定懷抱許多對新生活的期待吧。
  ──真是個好孩子。三郎也能多多向他學習就好了。
  沒向三頭池家問過半點關於八尋的事的二郎,悠哉地思考這些事。
  渾然不知他身旁的這名少年在故鄉是何等令人恐懼的象徵。

  就這樣,一名少年來到池袋了。
  和其他來訪者毫無分別地,池袋接納了少年。
  僅僅如此。
  至少在這個瞬間如此。

  ♂♀

  數日後 來良學園

  入學典禮完畢後,等候八尋的是在全班同學面前做自我介紹此一對新生而言極端普通的活動。
  每個人依座號順序,站在黑板前介紹自己的姓名與簡單的自我介紹。
  因為座號依照五十音順序編排,三頭池八尋被排在相當後面。
  或許是感受到新生活即將開幕吧,八尋帶著令人愉悅的緊張感,望著其他學生自我介紹的情形。

  「我是琴南久音,請各位多多指教~」

  當那名少年走到黑板前,教室的氣氛明顯產生了變化。
  八尋在入學典禮前後多少有注意到這號人物,沒想到竟然同班。
  ──好驚人的髮色啊。綠色……
  ──記得這間高中的學生可以自由染髮或戴耳飾,校方不會干涉。
  八尋認為對方多半在玩樂團吧。決定不去在意。
  雖然在故鄉沒看過,說不定在東京只是很普遍的流行打扮。
  但發現連周圍的同學們也很稀奇地看著台上的少年,八尋改變想法了。
  ──只不過由他說話的方式看來,似乎不像個粗暴的人……
  八尋試著回憶起在故鄉時對他找碴的傢伙們,卻模模糊糊地想不起來。
  對八尋而言,那些不良少年只是對他施加不合理暴力的存在──恐懼的對象罷了。
  雖然到最後反而老是八尋被當成怪物而畏懼。
  他認為這樣實在很不合理。
  八尋自己才想叫對方怪物。
  只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突然對人施加暴力的傢伙才是真的怪物吧。
  想起過去累積的冤屈,八尋心情憂鬱起來。
  為了甩掉憂鬱,他再度集中精神在自我介紹上。
  剛才的綠頭髮男生的衝擊太過強烈,之後上台的同學中,只有一位單純給人美麗印象的女生吸引了八尋注意。
  「我叫辰神姬香,請多指教。」
  是位身材修長,沒有化妝的黑髮少女。
  少女文靜但不顯退怯,宛如一條清澈小溪般涓涓但流暢地訴說的自我介紹,為八尋帶來一種安詳平穩的心情。
  ──啊,我以為東京女生每個人都在臉上塗一層厚厚的類似鞋油的東西,原來不是啊。
  ──那種女生好像叫作……黑臉辣妹?
  真不知他來東京之前,都在什麼雜誌或情報網站收集情報。
  八尋對「都會少女」的印象仍停留在十幾年前,見到班上有這麼多白皙皮膚的女生,反而大感意外。
  在他受到搞錯方向的文化衝擊的當下,自我介紹順利地不停進展──
  終於輪到八尋上台了。

  「呃……我叫三頭池八尋,從秋田來這裡就讀。還請各位同學多多關照。」
  ──好,秋田腔……應該沒跑出來吧?
  受到東京出生的父親和觀光客或家中收藏豐富的書本、電影DVD等影響,八尋能毫無窒礙地使用標準語說話。
  反倒是對在學校幾乎不說話也沒有朋友的他而言,要用方言說話比較困難。
  雖然不會說外婆或母親使用的有強烈地方腔的方言,聽倒是沒問題。且外婆也因為工作所需,聽得懂標準語,因此並沒有造成家人之間的溝通困難。
  即使如此,八尋還是對自己說起標準語是否怪腔怪調感到不安。在看到大家的反應後,他總算放心了。
  站在講台上方俯視全班,感受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不帶著恐懼、恐怖或厭惡等負面情感,純粹好奇的視線。
  對八尋沒興趣的人打一開始就不看他,所以也根本不會和這些人四目相交。
  面對這種狀況,少年再度深切地感受到一件事。
  他的評價在這個新環境中將能「獲得重設」。
  就這樣,台上的他偷偷地抱著只有自己能理解的感動,和其他同學一樣,進入了簡單的問答時間。
  由於其他同學沒被問什麼問題,八尋以為自己也一樣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個女生似乎很在意「秋田」這個關鍵字,沒舉手便直接發問:
  「你為什麼會從秋田來這裡就讀?本校不是升學名校吧?」
  會有這種疑問說來也很合理,卻令八尋感到困惑。
  為什麼要來池袋?
  並非因為憧憬都會才來,也不是因為家庭問題。
  這時他發現一件事。
  若是升學名校姑且不論,就讀來良學園的學生大多來自當地或隔壁縣。在他們眼中,從遠地特地來此就讀的八尋可說是十分「奇妙的存在」。
  但是八尋在性格上並不想找個有說服力的謊言搪塞。
  而且,他也認為說謊沒有意義。
  ──啊,只不過……
  ──打架的事別提比較好吧……
  ──大概。
  由於度過被周遭畏懼的孤獨少年時期,八尋對於面對這種狀況時該如何應對沒有概念。
  但他還是盡可能不說謊,只隱瞞一部分事實地回答:
  「呃……」
  雖然,他絞盡腦汁擠出的答案對同學們來說,只像個小小玩笑。

  「……我來看沒有頭的騎士。」

  教室裡掀起一陣輕笑,眾人的反應令八尋感到困惑。
  ──?……?……?
  ──啊……咦?我說了什麼會被取笑的話嗎?
  氣氛不像在嘲笑他,而像是聽到「新同學講笑話」而笑,所以沒什麼問題。
  但八尋一想到,萬一結果竟是「其實池袋不存在沒有頭的騎士」的話,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一想到這件令人不安的事,八尋不由得緊張起來。
  「對喔,畢竟秋田看不到沒有頭的騎士啊~」
  「我經常看到喔。」
  「只不過最近好像很少出現了?」
  聽到女生們的對話,八尋鬆了口氣。
  ──太好了。
  ──沒有頭的騎士果然真的存在啊。
  總算放下心中一顆石頭的八尋重新觀察教室內,發現了一件事。
  原本明顯對八尋的自我介紹沒興趣,「看也不看講台上」的同學之中,現在卻有兩個人對著他露出奇妙的視線。
  ──……?
  一名是叫作琴南久音的綠髮少年。
  另一名則是名為辰神姬香,八尋方才也注意到的美少女。
  久音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笑容的意義似乎與身旁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他的眼神就像是小孩子找到了一個有趣玩具一樣。
  八尋雖然也在意琴南,但他更關注的是來自姬香的視線。
  不知為何,姬香的表情不甚愉快,至少看得出連笑也沒笑。
  雖然感受到少女銳利而冷漠的眼神刺在自己身上──
  但八尋在目前的狀態下,也無法開口詢問她原因。

  ♂♀

  放學後

  勉強平安無事地結束第一天,八尋整理東西準備回家。
  其他學生早已完成回家準備,和國中時期以來的朋友有說有笑地告別教室。
  理所當然,八尋沒有國中時期的同學。
  即使有,也不是朋友。
  就對方而言,要一起回家根本是想都別想。
  ──朋友啊……
  ──從來沒交過。
  八尋輕聲嘆氣,接著又想著:
  ──即使能交到朋友,知道我的過去也一定會退避三舍吧。
  ──也許會被絕交。與其這樣,別交朋友還省得麻煩。
  八尋邊想邊將東西整理好,拎起書包掛在肩頭,離開座位。
  接著走到窗邊看外面的景色。
  看著景色和故鄉全然不同的池袋街頭,奇妙的昂揚感籠罩八尋內心。
  ──這種感覺是什麼?
  ──這就是所謂的雀躍嗎……?
  ──恐怕這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吧。
  細細品味著這種由腹部湧現的刺熱感,八尋不禁微笑起來。
  正當他以為教室已經沒有其他人,轉過頭去時──

  再度和少女對上眼。

  八尋驚訝地望著對方的臉。
  難以忘記的容顏。
  和剛才一樣,辰神姬香放射出冷漠的視線盯著八尋。
  「……我的臉怎麼了嗎?」
  少女邊摸自己的臉頰邊問,這時八尋回過神來。
  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僵掉的臉上仍掛著笑容。
  「呃,沒事,不是這樣。我只是看著街景發笑了。」
  「……街上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呃……也沒有。」
  「喔……」
  姬香不解地把頭微微側向一邊,望著八尋背後的窗外景色。
  八尋不知所措地面對少女發愣。
  教室裡只剩他和姬香。
  她不和其他朋友一起回家嗎?
  姬香看完窗外,又將視線移回思考著這些的八尋說:
  「你真古怪。」
  「咦……是嗎?」
  ──怎麼辦?
  ──或許我對這女孩做過什麼失禮的事。
  雖然從她「古怪」這句話裡感覺不到惡意或嘲諷,但對與人相處經驗極少的八尋而言,怎樣都無法拂拭「自己是不是做錯事了」的不安。
  少女面無表情地開口:
  「喂……」
  「什……什麼事?」
  「剛剛那些是開玩笑?還是真心話?」
  「剛才那些?」
  ──該怎麼辦?
  ──我果然做錯什麼事了吧。
  八尋拚命回想今天一整天的行動,姬香說:
  「剛剛你在自我介紹時,說是『來看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咦?」
  發愣了一下,八尋想起自己的發言。
  「啊,那個嗎?那是因為──」
  「……果然是開玩笑嗎?」
  「……大家聽起來像開玩笑嗎?」
  「咦?」
  這次反而換姬香驚訝了。
  「大家不是都笑了?」
  「嗯,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一回事。」
  ──原來如此,被當成在開玩笑了。
  ──難怪大家都笑了。
  ──……大家為什麼會這麼想?
  ──說來池袋就讀的理由是想看沒有頭的騎士,真的那麼奇怪嗎?
  對住在池袋的其他人而言,沒有頭的騎士早就不是什麼稀有存在。
  也因此,他們無法想像竟然有人只為了想看沒有頭的騎士就草率決定高中三年的人生,所以才認為八尋在開玩笑──
  沒人知道這個決定對八尋而言,不只高中三年,甚至會對今後的人生產生重大影響。
  當然,包括眼前的少女。
  「呃,謝謝妳告訴我這件事,解開我的疑問了。」
  不懂八尋為何道謝,少女略為感到困惑。
  但沒有顯露在表情上,只淡然地繼續之前的質問:
  「……所以,你是認真的?」
  「嗯,至少是理由之一。」
  「……這樣啊。」
  姬香語氣依然平淡,但明確地對八尋提出忠告:
  「我勸你住手比較好。」
  「咦?」
  「別深入探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為什麼?」
  八尋理所當然表示疑惑,但姬香只是搖搖頭:
  「我不能說理由。」
  「咦?」
  「總之,我給過你忠告了。」
  少女轉過身快步離去。
  「等等!」
  如果是普通的少年,恐怕只能目送少女離開──
  但慣於打架的八尋的反射神經對少女的行動「一瞬間產生反應」。
  八尋「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少女的後衣領,用力一扯」。
  「咦……唔……」
  一邊勒住姬香的脖子,一邊將她的身體往後拉。
  「……!」
  見到少女揮舞手腳掙扎的模樣,八尋急忙放手:
  「啊啊!抱……抱歉!我不小心就……」

  猛咳了一陣後,姬香深呼吸一口氣,認真地盯著八尋的臉。
  「……真沒想到有人會用勒脖子的方式請人留步。」
  她臉上沒有埋怨的神色,似乎單純只是嚇了一跳。
  只不過,或許是天生的吧,姬香的相貌雖然凜凜有神,表情本身卻缺乏變化,完全感受不到情感。
  「真的很抱歉,妳沒事吧?」
  「嗯,已經沒事了。」
  「抱歉……因為我很害怕,不小心就……」
  「……害怕?」
  姬香一臉疑惑,八尋說:
  「啊,因為我這個人生性膽小……即使我說了讓妳不安的話……我不能說理由,請見諒……我突然感到害怕……啊,不,說這些也不能當成原因吧,抱歉。」
  望著再度深深低下頭的八尋,姬香大嘆一口氣。接著,語氣平淡地提出疑問:
  「……既然你那麼膽小,為什麼想見沒有頭的騎士?」
  「呃……因為膽小,所以更想看。」
  「?」
  「總……總之有很多原因啦。」
  姬香無法理解八尋的話中含意,暫時先保持沉默。
  看八尋似乎沒打算把話說完,姬香再度開口說:
  「你果然很古怪。」
  「是嗎……」
  「那麼,我們交換條件怎麼樣?」
  「交換條件?」
  突然冒出的這段話,換八尋疑惑了。
  「如果你肯告訴我,為什麼你想見沒有頭的騎士,我就告訴你勸你別接近沒有頭的騎士的理由。」
  語氣一樣平淡,但隱約顯現出正面情感。
  「這……」
  「明天講也沒關係。你總不會待會兒就要上街閒晃,尋找沒有頭的騎士吧?」
  「呃……不會,畢竟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見到少年老實地點頭,少女也緩緩地點個頭。
  「那就沒關係了。」
  姬香整理完凌亂的衣領,逕自轉身離去。
  走到教室門口附近,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
  「抱歉。」
  「咦?」
  八尋不清楚突然被人道歉的理由。姬香接著說:
  「我剛才……並非有意要恐嚇,單單只是想忠告你而已。」
  這次八尋只能愣愣地凝望著就這麼離開的少女背影,什麼慰留的話語也說不出來。

  ♂♀

  校門口

  「啊,忘了對勒住她脖子一事再鄭重道個歉了……」
  陷入自我厭惡的八尋,無精打采地走出校舍。
  來到校門口時,一名少年出聲喚住他。
  「嗨,過得還好嗎,八尋?」
  以彷彿熟識多年的好友般輕鬆打招呼的,是自我介紹時只看了一次就記得外型的少年。
  「呃……你叫琴峰?」
  「咦?不對不對,我是琴南!琴~南~!算了,叫我久音就好,那樣比較好記吧?我剛才也是直呼你的名字,算是扯平。」
  一邊傻笑,一邊任性地自作主張的琴南久音,其一頭染綠的頭髮隨風搖曳。
  面對情緒高昂地突然前來搭話的久音,八尋和剛才面對姬香時感到相同困惑。
  ──呃……
  ──我對這個人做過什麼嗎?
  無視於一臉疑惑的八尋,久音如機關槍般講了起來:
  「我從剛剛就在等你,但你遲遲沒有出現,還以為你去逛校園了呢。啊,其實我也該去逛逛較好,熟悉一下環境。畢竟明天是社團招募新生活動,恐怕沒機會去逛校園。對了,你決定好要參加哪個社團或委員會了嗎?我推薦你加入圖書委員,你看怎麼樣?我自己則是嫌麻煩,不管社團或委員會都不打算參加。」
  「……這樣啊,謝謝你提供意見。」
  即使仍感到困惑,八尋還是老實地道謝。
  久音拍拍他的肩膀,又逕自說了起來:
  「那個啊~在自我介紹時我早有預感,我和你一定能當好朋友!因為我們選擇高中的動機都一樣喔!」
  「咦?」
  八尋益發覺得混亂了。久音咧嘴一笑,開口問:
  「你待會兒有空嗎?有沒有什麼預定?」
  「沒有。我打算直接回住宿處,沒特別想去的地方。」
  「原來如此,你住的地方有門限嗎?啊,不過常識上說來,應該八點前還沒問題吧?」
  「呃……嗯。」
  八尋含糊回答,久音聽了擊掌說:
  「好,就這麼決定了!我們走吧!」
  「去哪裡?」
  「當然是池袋街頭啊。西口公園那一帶還滿有機會遇到的。」
  「做什麼?」
  該不會是想去搭訕女生之類的吧?
  ──該怎們辦?我沒搭訕過別人。
  ──真不想入學第一天就拖累朋友……
  ──更何況,剛才也不小心勒住辰神同學的脖子……
  八尋內心產生與現實微妙地有所偏差的不安,卻被久音輕鬆脫口而出的話打散了。
  「還用問做什麼嗎?當然是去找啊。」
  「找什麼?」
  「你居然問這個問題。」
  久音聳聳肩,筆直地豎起拇指笑著說:
  「我們一起去找出沒有頭的騎士吧!」


  間章 網路傳聞①

  池袋情報網站「池袋新~新聞! Version I.KEBU.KUR.O」

  人氣報導「【都市傳說宣告終結】最近似乎看不到沒有頭的騎士?」

  •【沒有頭的騎士消失到哪裡了?】──(轉載自《東京災時記》電子版)
  說起橫行池袋的都市傳說,自然會想到「沒有頭的騎士」。但是從半年前起,她被目擊的次數便急遽減少。
  自從三年前大王電視台追蹤採訪警方時,被清楚地拍攝到身影以來,「沒有頭的騎士」一直是全國最熱門的話題。然而意外不為人知的是,沒有頭的騎士其實早在二十年前就經常在東京都內出沒了。
  過去曾有演藝事務所的社長懸賞高額獎金,引發「狩獵沒有頭的騎士」的情況。但在這個騷動之後,「沒有頭的騎士」依然毫不在意地繼續進行不開車頭燈的飆車行為。
  能變化為無頭馬的機車無聲無息地疾驅,以及騎乘在機車上揮舞漆黑鐮刀的沒有頭的騎士──
  只消看過一次,這副光景必然會深深烙印於腦海。由於這種惡夢般的存在時常大剌剌地在大街上奔馳,所以目擊者從未減少。
  但是自從半年多以前起,各大影片投稿網站上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目擊映像】的投稿戛然而止,在各大社群網站上搜尋「沒有頭的騎士」時,也只能得到「最近似乎沒見到」的結果。
  沒有頭的騎士真的從池袋街頭消失了嗎?
  主要以池袋為中心活動的作家九十九屋真一,針對這件事在部落格上表示「持續創造傳說的沒有頭的騎士只是累了,只要充分休息後就會回來」。

  ──(完整報導請點選原文)

  「池袋新~新聞!」管理者淺見

  「我不知道原來二十年前就有人目擊過了是也。
  假設這傢伙從二十幾歲就開始扮成怪物,現在也四十好幾了是也。
  說不定開始覺得年紀一大把還裝神弄鬼地在街頭飆車很丟臉是也。
  這年紀也是時候該自我檢討了是也~
  你們這些四十幾歲還在看兒童取向動畫的老阿宅可別以為事不關己喔。」

  管理者「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

  引自社群網站「推提亞」部分網民推文

  •最近好像看不到沒有頭的騎士了。
   ↑已經消失了吧?暴紅即逝。沒戲唱。
    ↑沒這回事,在我小時候就存在了。
     ↑聽說不只如此喔,從我老爸那一代就存在了。
      ↑沒有頭的騎士到底幾歲了?

  •說起沒有頭的騎士,記得前年發生過一件很扯的事。整個天空變得一片黑,即使到了早上也一樣黑糊糊的。那個該不會是沒有頭的騎士的影子吧?
   ↑喔,對啊!那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記得好像是說受到黃沙影響?
     ↑那個肯定不是黃沙造成。而且前一天晚上也發生很多很嚇人的事件。像是暴走族整晚出動,記得也發生了一起槍擊事件。
      ↑啊,沒錯。印象中有高中生被暴走族發射的流彈打到死掉了?
       ↑那個高中生應該還活著吧?
       ↑應該是還活著。
       ↑可是我聽說中彈的不是高中生,而是粟楠會或警察耶。

  •不知道還看不看得到沒有頭的騎士?
   ↑看不到才好。老實說開車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穿越會嚇一跳。
    ↑那傢伙從不開車頭燈,居然到目前為止都沒發生任何重大事故耶。
     ↑他不在乎,我可是在乎得很。
      ↑真希望交警機動隊能更努力一點。

  •終於行動了。或許有機會見到沒有頭的騎士。
  •明天就要和傳說的沒有頭的騎士的朋友見面了~!好期待!
   ↑吶吶,結果如何?
   ↑這則推文以後就沒有回應了,明明在這之前每天都有推文。
   ↑怎麼感覺有點恐怖。
   ↑該不會被沒有頭的騎士抹消了吧?(笑)
    ↑似乎真的失蹤了,別拿這個開玩笑。
     ↑咦?真的嗎!對不起。
   ↑大家都很擔心,平安無事的話,請留個訊息吧。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7
  第二章A 失蹤者

  目出井組系粟楠會是在池袋擁有廣大地盤的「黑道組織」。
  粟楠會的組長為粟楠道元,在目出井組當中可說是擁有強大勢力的分支之一。不只警察,大型企業和大眾傳媒也密切關注這個團體的動向。

  組織幹部之一的四木今天一大早就被叫來粟楠會本部。
  不清楚自己被傳喚的理由為何,四木保持警戒進入本部──
  等候他的,是來自全然沒料想到的方向的「流彈」。

  「您說……失蹤?」
  坐在真皮座椅上的男人──粟楠會的若頭粟楠幹彌隔著高級木製辦公桌回答四木:
  「嗯,沒錯。聽說最近在我們的地盤營業區域上頻繁發生失蹤事件,失蹤者主要是年輕人。」
  幹彌是現任組長的次男,被認為是最接近繼承者的人物。部分幹部不滿由他繼承,因此他在立場上絕對不能讓人抓到把柄。
  由於近年來他們這種黑道組織已經很少讓親生兒子繼承頭目的地位,且幹彌的兄長也走向正經人士的道路,大家都知道他是基於自我的意志踏入這個世界。
  他憑藉實力讓背地說他靠老爸庇蔭才爬上這個地位的人乖乖閉嘴,現在和另一名幹部青崎相互抗衡,爭奪組長大座。
  「說是年輕人,範圍其實也相當廣泛,從十五歲左右的小鬼到二十幾歲的雜誌記者都有。」
  這樣的幹彌板著一張臉說。四木思考了幾秒鐘該怎麼回答,接著開口:
  「我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您說失蹤人數增加,請問增加幅度約是多少?」
  「先前平均失蹤人口數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是光這個月就多達十五件。」
  「……」
  聽到回答,四木陷入沉思。
  ──若頭多半是接獲來自養在警察內部的內奸的情資吧。
  ──數字本身應該不會有錯。
  ──失蹤人口達十五件,確實有點多……
  但四木又轉念一想。
  失蹤人口的數量每年都有變化,日本的平均失蹤人口數是每年八萬人上下。
  多的時候甚至會超過十萬人,因此十五這個數字倒也不見得算多。
  「考慮到東京人口和離家出走的人數,這個數字似乎還不值得大驚小怪,應該沒必要太慌張吧?」
  當然,並非所有失蹤人口都像神秘失蹤一般突然消失了。大部分的失蹤者在上報失蹤人口後不久後就會尋獲。
  「尤其考慮到小鬼們有可能只是離家出走,一點也不稀奇吧……啊,抱歉,我不是指茜大小姐。」
  四木低頭道歉。
  幹彌有名叫粟楠茜的女兒。兩年多前,還只是個小學生的茜曾經離家出走。
  「不用在意。我一開始也以為和我女兒一樣是離家出走……」
  「什麼?您該不會想說這件事和本組公司有關吧?」
  「嗯,你沒猜錯。唉,我也希望無關,但問題是警方懷疑到我們頭上了。」
  「請問原因是……?」
  的確,粟楠會在性質上偶爾會造成「失蹤者產生」。
  但據四木所知,粟楠會從來不曾胡亂「抹消」一般民眾。
  假如是雜誌記者取得很不妙的情報,想對粟楠會勒索的話尚且不論,四木怎麼想都不認為粟楠會有必要抹消十五歲左右的學生。
  假設粟楠會販賣毒品,找小鬼當販賣者的話或許有可能,但粟楠會基本上不碰毒品。
  一方面是因為組長本身討厭毒品,尤其幹部之一的赤林對毒品更是深惡痛絕到異常的地步,就連組內也沒人敢隨便碰毒品。
  另一方面,相對於被稱為最有賺頭的毒品,粟楠會則是著重在活用地利之便來進行活動,所以盡可能想避免引起本地居民不必要的反感。
  因此,當前這種「粟楠會和失蹤事件有關聯」的謠言滿天飛的狀況,可說很令他們頭痛。
  四木這下子總算理解幹彌苦瓜臉的理由,態度認真地面對問題。
  幹彌調整坐姿,皮革座椅發出吱嘎響聲,反向四木問道:
  「你聽過沒有頭的騎士嗎?」
  「……」
  「當然聽過吧,她是你和赤林偶爾會僱用的搬運工。」
  「呃,是的。雖然她最近暫時歇業。」
  聽到四木據實以告,幹彌語氣平淡地接著說:
  「聽說茜曾經受她照顧,偶爾會提到她的事。」
  「是的,方才提及的離家騷動時,她在救出大小姐的行動中幫了不少忙。」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問吧,那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
  幹彌瞇細了眼說:
  「那傢伙該不會真的沒有頭吧?」
  「沒有。」
  「……什麼?」
  「我知道一時要您相信很難,但這是事實。」
  聽到四木若無其事地回答,幹彌砰地拍響桌子。
  「你這傢伙,現在是開無聊玩笑話的時候嗎?」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幹彌的怒吼,勢必會立刻嚇得縮起身子吧,但四木神色自若且不失敬意地回答:
  「若頭【專務】,我是不是會在這種時候說起『無聊玩笑話』的傢伙,您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嗎?」
  「……」
  聞言,幹彌陷入沉默。
  確實如此,赤林尚且不論,幹彌很清楚四木面對正經問題時從來不會開玩笑。
  但也因為如此,幹彌更是無法輕易接受狀況。
  「呃……慢著,讓我整理一下,先等等。你說她沒有脖子以上的部分……那不就真的是沒有頭的騎士嗎?」
  「是的,沒有頭的騎士真的就是沒有頭的騎士。您感到懷疑很正常,我下次可以為您介紹一下。道元組長也認識她。」
  「……老爸啊……」
  既然連身為組長,同時也是親生父親的道元都被提出來,幹彌也不好隨便斷定四木在說謊而動手揍人。不只四木,基本上粟楠會中沒半個人敢以道元之名來說謊或開玩笑。
  雖然幹彌仍無法接受,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兜圈子也沒有意義,只好帶著難以釋懷的心情改變話題。
  「……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不管那個沒有頭的騎士是真正的怪物還是魔術師都好。重點在於這個沒有頭的騎士和失蹤事件是否有關聯。」
  「……沒有頭的騎士嗎?」
  「嗯。據說失蹤者們……全部都是沒有頭的騎士的熱烈粉絲。」
  「您是說……粉絲?」
  突然冒出這個詞,四木不由得皺起眉頭。
  「嗯,沒錯。就是那些對沒有頭的騎士深感興趣,追著她的消息跑的傢伙們。聽說在還愛作夢的小鬼們之間,她幾乎被當成偶像一般崇拜……而且聽說那個失蹤的報社記者也是長期追蹤沒有頭的騎士的消息。」
  「但是這種人從以前就存在了吧?為什麼事到如今才又……?」
  「關於這點我自己也想知道。從以前就偶有自由作家會去刺探沒有頭的騎士的祕密,但截至目前為止真正失蹤的只有一個。然而,麻煩的是這件事現在在網路上鬧得沸沸揚揚。」
  「我懂了。問題在於我們和沒有頭的騎士有關的消息也在這個狀況下一起流傳開來了,是吧?」
  四木恍然大悟地點頭,幹彌深深地嘆了口氣。
  身為大型組織幹部卻在四木面前露出傷腦筋的模樣,這表示他真的很信賴四木吧。
  幹彌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看著四木的眼睛說:
  「……聽說茜就讀的國中的學姊也失蹤了。」
  「……」
  「或許是對離家出走時受到幫助的事感到有恩義,茜聽到沒有頭的騎士和綁架有關的傳聞,立刻表示『沒有頭的騎士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結果自己也開始進行調查。」
  「不論沒有頭的騎士是否跟這件事有關,應該阻止茜大小姐這麼做比較好。」
  假設四木認識的「沒有頭的騎士」真的是失蹤事件的犯人,茜無疑會身陷危險之中。就算她很清楚茜的長相和地位,既然會幹出集體綁架事件,恐怕精神上早就不正常了。
  相反地,就算綁架事件和沒有頭的騎士無關,真正的綁架犯在得知茜在調查這件事的話,亦極有可能讓她遭到和其他人一樣的下場。
  「……我當然有阻止。但你也知道,那孩子的脾氣很倔強。」
  「您說的沒錯。她就算表面上同意收手,還真不知道在背後會做出什麼。」
  「唉,真是的,這種牛脾氣究竟是像誰呢……」
  「……」
  ──幹彌大哥年輕時也是這副模樣啊。
  四木想起幹彌當年無視粟楠道元的制止所做出的種種莽撞蠻幹行徑,但並不說出口。
  他自認自己沒那麼能言善道,能挖苦在上位者又不得罪人。
  幹彌對這樣的四木繼續說:
  「算了,既然能和那個沒有頭的騎士聯絡上,事情就簡單了。現在立刻把她帶到這裡來……不對,現在來本部或組的設施反而會增加嫌疑。找個適當的地方,當面跟她問個清楚,看她是否知道內情吧。」
  「……抱歉,這件事恕我無法馬上處理。」
  「嗯?什麼意思?」
  幹彌感到疑惑,四木輕輕搖頭。
  「這個搬運工目前歇業中……她和同居的密醫一起去旅行了。」
  「你說旅行?」
  幹彌皺起眉頭,但四木依舊語氣平淡地說明事實:

  「別說是一個月前,沒有頭的騎士離開本地少說也有半年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B 吹噓者

  夜晚 池袋 樂影健身房

  誇稱池袋最大規模的格鬥技道場:樂影健身房。
  由於德國的綜合格鬥技世界冠軍特勞戈特‧蓋森戴爾法在形式上為這裡所屬,使得樂影健身房之名舉世皆知。
  基本上以教授綜合格鬥技為主,各樓層除了可學習空手道或拳擊等各式各樣的格鬥技外,尚有劍道、槍術、杖術等以武器為主體的武術,內容五花八門。
  這裡聚集了從認真想學武術的人到只想減肥的家庭主婦,扣除一抹格鬥健身房特有的緊張感,可說與街頭雜沓的氛圍十分近似。

  「嗨,沒想到久音也來這間健身房學武術啊,我有點訝異呢。」
  在這間健身房的某個角落──
  穿著道服的舞流說完,身穿學生服的久音搔搔頭回答:
  「沒啦……國中畢業前我都去高田馬場的支部學習……進高中後,考慮到回家的路上可以順便來比較方便,就轉來這邊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春假時小青介紹你時,我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你呢。」
  「我也嚇了一跳。」
  雖然內容不算普遍,兩人進行著新學期的學生之間尚稱自然的對話。
  突然間,舞流打斷這種和樂氣氛,視線投向久音的身後:
  「然後然後,這位小弟又是誰啊?」
  「啊……不好意思,初次見面。」
  點頭致意者是和久音一樣穿著學生服前來,不停東張西望的八尋。
  「我是久音的同班同學,三頭池八尋。」
  「哦~所以你也是我的學弟嘍!請多指教。」
  「我也要請學姊多多指教。」
  舞流打量顯得有些緊張的少年全身上下。
  她現在戴著運動眼鏡,在練習或比賽等激烈動作的訓練時會取下。
  「嗯嗯嗯~沒有染髮,沒有戴耳環,也沒聞到香菸或強力膠的味道。好厲害啊,和久音小弟不同,很有優等生的感覺呢。」
  「咦……啊,謝謝妳的誇獎。」
  突然被人評價,八尋雖然一頭霧水,還是表示謝意。
  另一方面,久音則是臉頰微顫地對身為學姊的少女提出抗議:
  「呃……慢著,我也沒抽菸跟吸食強力膠耶……」
  「是啦~但身為小青的夥伴,想必幹過更危險的事吧?」
  「喂喂,別越描越黑啊~」
  久音真的焦急了起來,舞流則是呵呵笑個不停。
  八尋感到不可思議地望著形成對比的兩人,舞流再度將視線朝向他。
  「所以,你也想來這裡學習格鬥技嗎?」
  「我今天是來參觀……」
  這時在一旁的久音插嘴:
  「對了對了,舞流學姊,這傢伙真的很不合群啊~」
  久音用手肘頂了八尋一下,然後邊嘆氣邊說:
  「我本來打算和他一起去找沒有頭的騎士,但這傢伙有夠冷淡耶。」

  ♂♀

  校門前

  時間先回到一個小時前。
  「我們一起去找出沒有頭的騎士吧!」
  久音很亢奮地提出邀請,卻遭到八尋冷漠回絕。
  「不,今天不行。」
  「咦?為什麼?你應該沒其他事要做吧?」
  「嗯。去別的地方無妨……如果要尋找沒有頭的騎士,希望明天以後再說。總之今天不能去找沒有頭的騎士。」
  八尋語氣平穩但堅定地拒絕了。對此,久音顯露困惑表情:
  「為什麼限定今天,且限定不能是沒有頭的騎士?」
  「……」
  八尋因此思考起來。
  ──問我為什麼,我也沒辦法說明……
  ──我只是因為辰神同學阻止我,打算等明天以後再去……
  但若說出理由,等於暴露別人的祕密,是很失禮的行為。
  即使辰神沒明言禁止說出,但聽起來也不像可以昭告天下的事,因此八尋回答久音:
  「抱歉,理由是祕密。即使是對朋友也不能說。」
  「咦?有那麼重要嗎?」
  「呃,算不算重要,我也不清楚……」
  看著認真煩惱起來的八尋,久音似乎受到輕微的文化衝擊,臉頰淌著冷汗說:
  「你真的很奇怪耶……」
  「咦?真……真的嗎?」
  ──糟了。
  ──我剛剛又搞砸了嗎?
  抓不到「和朋友的距離感」的八尋困擾地試著用笑容敷衍,但由於他平時很少笑,結果一張生硬笑臉就這樣暴露在傍晚的池袋街頭。
  看著尷尬的八尋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久音邊嘆氣邊說:
  「好吧,那今天就不去找了。反正我今天也要去道場報到。」
  「道場?」
  「嗯,叫作樂影健身房。我以前都去位於高田馬場的分部練習,但升上高中後,想說離學校很近,所以從今天起改成來池袋本館。」
  「道場是……格鬥技嗎?你主要學什麼?」
  雖然對八尋像換了個人似的,語帶興奮地追問這點感到疑惑,久音還是露出友善的笑容回答:
  「我學習不少種武術喔。專攻的是護身術,但從綜合格鬥技到空手道、拳擊,以及劍道、棒術等都學了一點。」
  聽了久音所言,八尋睜大雙眼,沉思一會後說:
  「能說得更詳細一點嗎?」

  ♂♀

  經過這番迂迴曲折,八尋跟著來到樂影健身房參觀。
  「真是的,他好不容易成為池袋居民,反而對尋找沒有頭的騎士很消極,簡直不可思議。真是急死人了。」
  舞流問對沒有頭的騎士依然怨念十足的久音:
  「咦?你們對沒有頭的騎士有興趣嗎?」
  「嗯,算是吧。我自己是有機會的話想看看,但八尋才是真正的狂熱者。他為了沒有頭的騎士,特地從秋田跑來東京就學耶。很厲害對吧?」
  「哇~!從秋田特地過來?真有毅力!好帥氣啊。」
  舞流眼神閃閃發亮,八尋則眼神游移地回答:
  「呃,不是的……我的目的……不只沒有頭的騎士……」
  「嗯?什麼什麼?不然什麼才是目的?難道是我的身體?不行,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吋都是屬於九琉姊和幽平先生!被預約了!名花有主了!」
  「抱歉,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對於困擾無比的八尋,一旁的久音附耳低言:
  「其實我和她也是剛認識不久,覺得很煩就全部忽視也無妨。話又說回來,如果目標是她的姊姊也就算了,她那副身材有特地從秋田跑來的價值嗎……」
  「我──聽──到──了──喔──」
  舞流迅速繞到久音背後,用雙拳夾住久音的太陽穴猛擰。
  「啊哇哇哇哇哇,等……等等,這招不是小學生愛用,俗稱「梅干」的懲罰招式嗎?和「竹篦」、「彈額頭」(註:前者是併攏食指和中指打腕部,後者是用中指彈額頭)同水準!我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用這招啊哇哇哇哇!」
  「你這個說人壞話的學弟,我不打算告訴你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了!」
  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
  聽到這句若無其事地加入對話中的話語,八尋和久音同時產生反應。
  「咦?」
  「等等,舞流學姊,難道妳知道什麼消息嗎?」
  在露出困惑表情的兩人面前,舞流嘻嘻笑著開口:
  「當然知道啊。我親眼見過她幾次,九琉姊還曾經請沒有頭的騎士當貼身保鑣呢。」
  「貼身保鑣?」
  這個與都市傳說的印象大相逕庭的詞語,令八尋不禁皺起眉頭。
  「對。我老哥和沒有頭的騎士是好朋友。」
  「和沒有頭的騎士是好朋友?」
  八尋益發陷入混亂,一旁的久音半瞇起眼望著舞流說:
  「學姊又在亂開玩笑,尋我們開心了。」
  「啊,從你的眼神看來,想必不相信是吧?很可惜這不是玩笑,我也沒有說謊的習慣。不信的話,可以去找問九琉姊或小青啊。」
  「問黑沼學長?」
  這下子連久音也皺起眉頭了。
  八尋交互望了舞流和久音,側頭感到不解:
  「黑沼學長是誰?」
  「呃……他是國中時很照顧我的學長。」
  久音支吾其詞地回答,他背後的舞流語帶輕鬆地補充說明:
  「小青是超恐怖不良少年軍團的老大,要多多提防他才行喔。」
  「喂喂!要開玩笑也看一下現場氣氛嘛!」
  「我有看氣氛啊,我只是看了之後又故意忽視而已,敬請放心!」
  「真是難搞的傢伙!」
  久音抱頭苦惱了幾秒,接著替「黑沼學長」解釋:
  「呃……不良少年軍團是舞流學姊誤會了。黑沼學長只是朋友之中有些人比較火爆而已。頂多動不動就打架,不算什麼……」
  發現越描越黑,久音慌忙改變話題:
  「算了,先不管這個,重點是!既然舞流學姊的兄長和沒有頭的騎士是朋友的話,事情就簡單了!快,現在馬上用手機聯絡令兄吧!Tel tel tel!Tel tel tel call call no more bet!」
  久音很有節奏地用手掌拍打健身房牆壁,但舞流笑著回答:
  「啊哈哈哈,抱歉辦不到。」
  「為什麼!很奸詐耶!告訴我們這個消息卻又吊人胃口!」
  對於死纏爛打的久音,舞流笑容絲毫未變地說出炸彈發言──
  「因為我老哥『失蹤少說超過一年』了。」
  「……」
  「……」
  兩名學生服的少年噤口不語,彼此以眼神示意。
  正當兩人煩惱該說什麼才好時,舞流滿不在乎地繼續說:
  「啊,用不著介意,別擔心別擔心。他以前也失蹤過好幾次,這次只是恰好久了點而已。」
  聽到這句話,八尋多少輕鬆了點:
  「啊,原……原來如此。」
  但片刻的寬心立刻被舞流接著說出的話無情摧毀:
  「更何況,就算他現在沉入東京灣裡,也是很合乎他風格的死法。既然這是老哥期望的結局,我也用不著太過悲傷,不是嗎?」
  「……」
  八尋又陷入沉默,這次換久音開口:
  「呃……這樣說反而會讓人超級擔心吧……與沒有頭的騎士熟識的人失蹤了,簡直就像最近的……」
  話說到這裡時,另一道聲音從三人背後響起。
  「不對。」
  「?」
  「沒有頭的騎士不會做這種事。」
  三人回頭看向聲音來源,一個比八尋矮了一個頭,身穿白色木棉胴衣和白袴的少女站在背後。
  剛升上國中的她,容貌仍留有些許稚氣。
  手上拿著用橡木削切而成的八角棒,可見她在這間健身房學習杖術。
  看著少女的臉,舞流開口說:
  「啊,是小茜耶。嗨──」
  「折原學姊,您辛苦了。」
  茜很有禮貌地行禮。久音問她:
  「呃,請問妳是?」
  「……我是樂影流杖道部女子部門的門徒,名叫粟楠茜。」
  茜和面對舞流時一樣,對於兩名少年也很有禮貌地點頭示意。
  「啊,我只是來參觀的。我是三頭池八尋。」
  「我叫琴南久音,多多指教啦,小妹。」
  「好的,也請多多指教。」
  認真聽完兩人的自我介紹,茜對初次見面的兩人重申一次:
  「沒有頭的騎士不會綁架別人。」
  不知她是從何時開始偷聽對話。
  她似乎對久音原本想說的「舞流的哥哥的失蹤事件和沒有頭的騎士有關」頗有微詞。
  但不清楚內幕的八尋無法參加對話,只能默默傾聽茜的說詞。
  「大家都……對沒有頭的騎士小姐有所誤解。那個人並不是如同網路上傳聞般的恐怖鬼怪……」
  茜的話語之中夾帶著一抹悲傷,令八尋感到一絲心痛。
  ──咦?
  ──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
  少年很快就理解胸中湧現的奇妙不安為何。
  少年還在故鄉時,他被人們喚作怪物而深受畏懼。
  在這裡,也有一群人以同樣的恐懼眼光看待沒有頭的騎士。
  換句話說,八尋自己現在不也是以同樣的眼光看待沒有頭的騎士嗎?
  為了證明自己的普通,來到池袋確認沒有頭的騎士的存在,難道不是一種非常傲慢的想法嗎?
  想著想著,八尋的心情陡然間鬱悶起來。
  ──……我該不會對沒有頭的騎士做出非常失禮的事了吧……?
  ──看來我果然是非人哉的怪物……

  沒發現同學變得悶悶不樂的久音問茜:
  「妳叫小茜嗎?妳該不會也認識沒有頭的騎士吧?」
  「……」
  茜沒有回答久音的問題。
  甚至對他投以懷疑的視線。
  看到少年的奇特髮色和耳環,有這種反應並不奇怪。但除此之外,她心中還有許多種想法盤繞。
  「喂喂,別那麼怕我嘛~我這身裝扮就是那個啦……叢林裡不是有些超華麗超花俏的傢伙嗎?像是箭毒蛙之類,跟那個很相似啦。」
  「這不就表示你身上有劇毒?」
  「還自稱是箭毒蛙呢……」
  無視於來自背後的舞流和八尋的吐槽,久音對茜徹底表示友好態度:
  「況且我們並非認為沒有頭的騎士是壞人喔。我們只是對她不甚了解,想更進一步認識她而已」
  「喂,別繼續死纏爛打了,久音小弟。」
  「咦?」
  聽到來自背後的勸阻,久音不由得回頭。舞流繼續說:
  「記得小茜是參加廣播委員會吧?聽說之前那個委員會有個女學生失蹤了。」
  「……」
  「我好像連續說了絲毫不顧現場氣氛的話了?只不過我自己是完全不在乎喔。」
  茜對著狂冒冷汗的久音說:
  「……我的學姊的確是沒有頭的騎士的粉絲……但我怕會造成沒有頭的騎士困擾,所以沒讓學姊知道我和她認識的事。」
  茜一邊說著,帶著沉痛表情垂下頭來:
  「可是……學姊突然失蹤了……大家都憑著臆測亂說話……」

  茜的腦中浮現和學姊在一週前的春假碰面時的情景。
  ──「吶吶,粟楠,我說不定有機會和沒有頭的騎士見面喔!」
  小學時擔任過學生會長的學姊,是校內知名的「沒有頭的騎士的狂熱粉絲」。
  茜不是沒想過要介紹沒有頭的騎士給學姊認識,但要辦到這種事,必須透過「家族」的力量才行,而茜正是絕對想要避免這點。
  ──「假如我真的有機會認識沒有頭的騎士,改天也介紹給妳認識吧!」
  在這之後短短幾天內。
  茜就接到這位在茜曾經很沮喪的時期很關心她,今年春天茜升上國中後,兩人又再度同校的──學姊失蹤的壞消息。
  雖然已經報警並登記為失蹤人口,但截至目前仍未有所著落。
  由於她在失蹤前似乎對許多人都說過一樣的話,某種傳聞一瞬間就在校內廣為流傳。
  ──「沒有頭的騎士把學姊拖進影子之中了。」
  怎麼聽都像是無稽之談。
  但只要是住在池袋的人都知道──
  沒有頭的騎士確實存在。
  雖然這半年來不再出沒,所有曾經看過的人,幾乎都抱著相同感想。
  ──那恐怕不是屬於這個世間的事物。
  無引擎聲的機車,蔓延而出的影子。直接看過這些現象的人,恐怕沒有人能將沒有頭的騎士的都市傳說視為「一派胡言」吧。
  正因如此,傳說更是被人加油添醋,一瞬間就傳遍了校內。
  但對過去曾受到「沒有頭的騎士」拯救的茜來說,無法忍受此一「都市傳說」被人單方面地抹黑。
  然而,即使她說出「我曾經被沒有頭的騎士拯救」也不會有人相信;若為了讓人相信而詳細說明前因後果,就得說出關於自己「家族」的事。
  茜很清楚,這麼做無法給任何人帶來幸福。
  正因如此,她在學校只能裝作沒聽見這些傳聞,並在心中下了個決定:她要親自找出失蹤事件之謎。
  只不過當她暗暗下此決定的同時,湊巧聽到久音等人的對話,又忍不住出面替沒有頭的騎士辯護了──
  結果就是引來這名叫久音的奇裝異服少年對她產生濃厚興趣。

  「所以妳要怎麼辦呢?」
  「……我打算去找學姊。」
  「找?……就憑妳自己?妳是認真的嗎?」
  「只靠警察是不行的……」
  茜的臉上籠罩著陰霾,但語氣十分堅定。
  「肯做到這種地步,看來妳真的很喜歡那位學姊啊。還是,妳有十足的自信認為沒有頭的騎士不是犯人?」
  「這……」
  久音以亂七八糟的日語逼問,茜略為移開視線。
  「那個,我不會惡用這些情報,告訴我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嘛!如果大眾對沒有頭的騎士有所誤解,將之解開比較好吧?如果我們知道沒有頭的騎士是好人的話,當然也會幫忙傳播這個消息啊,對吧?」
  「……」
  茜的眼瞳之中依然閃爍懷疑的光芒,綠髮少年盡可能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喂,別欺負小妹妹啊。」
  「啊嘎嘎嘎嘎嘎!」
  再度被背後的舞流用拳頭夾住太陽穴用力猛擰,久音發出慘叫。
  「任何人都有不想說的事,你不會看一下氣氛嗎?Air read!Air read!」
  「好痛好痛……可是我……真的很在意嘛。」
  而剛從憂鬱狀態恢復的八尋,便從久音的身旁走向茜說:
  「我懂了,假如妳不想說,我們不會再問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很抱歉。」
  低頭致歉的茜似乎覺得八尋比久音更值得信任,略為提起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只要和她談過就知道……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壞人。」
  「嗯,我相信妳。」
  「咦?」
  「即使不是人類,也不見得都是壞東西。」
  八尋浮現略為自嘲的笑容這麼說。雖感到不可思議,茜似乎有點開心,並笑著道謝:
  「謝謝你!我也認為如此!很多人都被大眾誤解了……不管是沒有頭的騎士小姐……」
  這一瞬間,茜也顯現出自嘲的表情說:
  「……或者靜雄先生……都是如此……」
  「咦?」
  「啊,不,抱歉。最後是我的自言自語!」
  聽到茜的話,原本沉默的舞流恍然大悟地擊掌:
  「啊,對了!沒有頭的騎士和靜雄哥的交情很好!」
  怦通。八尋的心跳加速。
  ──靜雄?
  ──靜雄……難道是……
  從八尋口中冒出疑問的話語前,久音先對這個名字產生了反應:
  「咦?不會吧?靜雄是那個靜雄對吧?平和島靜雄!」
  「沒錯沒錯!什麼啊,原來你聽過。」
  「那還用說!我從黑沼學長那裡聽過許多關於他的英勇事蹟,我自己也親眼看過一次他拋投自動販賣機呢!等等,所以沒有頭的騎士和平和島靜雄相識?真的嗎?」
  「沒想到小青沒跟你說過這些事。」
  舞流似乎感到很意外。
  對兩人的對話充耳不聞的八尋和剛才憂鬱的模樣判若兩人,情緒變得亢奮起來。
  ──平和島靜雄。
  ──拋投自動販賣機。
  ──沒有錯!
  ──是那個人!
  在網路上搜尋池袋的都市傳說時,出現過無數次的名字。
  綽號叫作「自動幹架人偶」,和沒有頭的騎士並稱為「池袋的活都市傳說」的存在。
  ──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這個名字!
  ──但是為什麼?
  ──因為兩人同為都市傳說的關係嗎?
  八尋感到困惑,但又立刻輕輕甩頭。
  ──不,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
  好好地調整呼吸後,八尋鄭重地對茜說:
  「不然這樣吧,我也來幫妳尋找學姊。」
  「……咦?」
  面對八尋毫無脈絡的自告奮勇,茜不禁睜圓了雙眼。
  插圖008
  不只是茜,連在一旁的久音似乎也大感意外。舞流則是一副「這下子有趣了」的表情,臉上泛著笑意,守望事態發展。
  「我想深入了解沒有頭的騎士的為人。假使她真的如妳所言不是壞人的話,我也希望能為她澄清。為此,必須先聽聽妳那位沒有頭的騎士的狂熱粉絲的學姊的說法。」
  ──啊啊,說出口了。
  ──沒問題,我沒說謊。
  ──……真的沒有嗎?
  對八尋來說,不只沒有頭的騎士,這也是接近「平和島靜雄」此一存在的好機會。
  擔心失蹤的女孩,想幫助叫作茜的這名少女的心情是事實,因此可說是一石二鳥之計──但是,隱瞞另一隻鳥的事,難道不算不誠實嗎?
  ──不,應該無妨吧。
  ──況且我也是真心想知道。
  ──假如沒有頭的騎士真的是「怪物」……
  ──以其「怪物」之姿,難道有辦法不被別人討厭嗎?
  ──不管如何,最令人擔心的是那個離家出走的學姊。
  ──當下什麼事情最要緊,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
  雖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八尋還是決定將這種想法藏於內心,認真幫忙找人。
  八尋認為就與人來往而言,這麼做必定是正確的吧。但他還是沒什麼自信。
  「……」
  見到自願幫忙的八尋,茜瞥了一眼舞流。
  那是不清楚初次見面的八尋是怎樣的人物,徵求意見的眼神。
  舞流向她豎起拇指說:
  「應該沒問題吧。我和九琉姊也會幫忙!」
  她接著將豎起拇指的手,直接轉而對準久音:
  「久音小弟,也跟小青他們說一聲吧!」

  久音本人對此感到驚訝:
  「咦?慢著,意思是我也要幫忙嗎?順便將黑沼學長拖下水?」
  「我不強制喔。但是啊但是啊,你應該不是在這時會說出『外行人別插手這種事,交給警察處理吧』或者『為什麼我要蹚這渾水?』的那種人吧?」
  舞流的眼神和話語都在對久音暗示著,看穿久音本質的「一部分」的這句話──
  ──「你一定很喜歡插手管這檔子麻煩事才對吧」?
  久音邊笑邊臉頰微顫,對著在道場和學校兩地都是學姊的少女搖了搖頭:
  「我們才見過幾次面耶,妳也太有自信了吧?」
  「我老哥很擅長這個喔~或許是血統吧。」
  舞流呵呵笑了後,說了幾句話讓小茜安心:
  「放心吧,妳的學姊肯定只是叛逆期所以離家出走,一定能平安找到。」
  「但是……」
  茜看著大家的表情依舊困惑,舞流飄飄然地如連珠砲般說:
  「啊啊,如果妳在煩惱或許會對我或他們『添麻煩』的話,等日後再說吧,日後!我和他們只是遵從自己的意志或慾望,即使明知可能碰上危險,仍決定要『幫忙』而已。小茜偶爾也該接受我們這些大哥大姊們的好意啊!」
  對於朗朗高談的舞流,久音小聲地插嘴:
  「呃,但我不是基於自我意志……」
  舞流咧嘴一笑,回答說:
  「那你就退出吧。我自己去拜託小青。」
  「……不,我去就是了,反正都上了賊船。」
  看著隨著嘆氣笑著說的久音,茜沉思半晌──
  心中的糾葛似乎消解了,眼睛放射出蘊含強烈意志的光芒,向眾人行禮:
  「謝謝各位……那就拜託各位了!」
  接著,她緊緊握住八角棒說:
  「但是……如果感到危險的話,就請立刻停止。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各位碰上任何意外……」
  久音聳聳肩,調侃小茜似的說:
  「不,不對不對不對,我們當中最有可能碰到危險的,怎麼看都是最年幼的小茜妳吧?」
  「久音小弟,勸你別小看小茜比較好喔~雖然只是個剛升上國中的女孩子,她可是樂影流杖道所期待的新星呢。」
  「真的嗎?原來如此啊~那麼我們之中最要當心的人,應該是八尋吧?」
  久音語帶輕鬆地拍了拍八尋背部。
  「嗯……我會小心。」
  八尋露出複雜的笑容點頭,彷彿要掩飾什麼般地問茜:
  「呃……所以,那位失蹤的學姊叫什麼名字呢?」
  茜先深呼吸一口氣,接著明白地說出名字:
  「她叫辰神……辰神愛學姊。」
  「咦?」
  辰神。
  似曾相識的姓。
  八尋原本想說這個很有特色的姓氏或許在池袋本地很常見,但會有底下這種猜想也是人之常情。
  ──說不定和我認識的辰神有某種關聯。
  這麼想的人似乎不只八尋,久音把頭側向一旁呢喃:
  「辰神……我們班上好像也有姓辰神的同學?兩人說不定有什麼關係?」
  雖然久音這麼問,但八尋什麼也無法回答。
  「嗯……或許是吧,我也不清楚。」
  沒有頭的騎士的狂熱粉絲少女也姓辰神。
  認為兩者毫無關係才不可思議。
  同班同學的「忠告」,無數次在八尋心中反覆。

  ──「別深入探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被捲入某種「事態」了。
  比別人更膽小的八尋,心中產生這種近乎確信的預感。
  但已經來不及了。
  膽小的少年一邊拚命和心中盤旋不去的不安感搏鬥,決定就這樣繼續前進。

  ♂♀

  之後,在參觀完久音等人的練習情景,八尋拿了健身房的簡介後就回去了。
  久音和茜也在練習結束後便打道回府,只剩下練習後等姊姊來接送的舞流一個人留在休息室。
  「得早點告訴九琉姊這件事才行呢~明天起,我們的『祕密結社熱血冷血池袋偵探結社』的尋人任務即將開始了!啊,結社重複兩次,算了。」
  坐在休息室椅子上的舞流,邊擺動雙腳邊興致高昂地隨口說著組織名稱。這時走廊有人出聲呼喚她:
  「喂,舞流。」
  「啊,美影教練!辛苦了!」
  寫樂美影。
  身為樂影健身房社長的女兒,特徵是健美外貌的女性教練。
  舞流剛入門時就和她認識,兩人之間與其說是師徒,更像忘年之交,經常像朋友般地談天說地。
  寫樂美影問舞流:
  「喂,剛才和妳在一起的男高中生,你們很熟嗎?」
  「啊,妳說久音和三頭池嗎?嗯,他們是來良學園的學弟,今天剛入學。」
  「哦……他們有學過什麼嗎?」
  「咦?如果妳是問久音,他從以前就在樂影道場學習武術喔。聽說之前都在高田馬場分部學習。美影姊,問這個做什麼?啊,難道他的潛力和喜佐前輩一樣,可以以第二個特勞戈特為目標的程度?」
  沒直接看過久音的練習情形的舞流,帶著期待問美影。
  但是美影只淡然搖頭否定:
  「妳說的久音是那個綠頭髮的傢伙吧?他呀……嗯,他的套路不用看就知道是本道場的門徒……」
  美影說到此頓了一下,思忖一番後問舞流:
  「那個來參觀的男生叫三頭池?」
  「嗯,是啊……那個人怎麼了?啊,難道美影姊喜歡那種類型的男生嗎?」
  「妳在胡扯什麼,不是這樣……那孩子,以前學過什麼嗎?」
  「嗯~?不知道耶,我沒問過他,久音如果知道點什麼也應該會講……」
  舞流沒想到美影竟對只是來參觀的八尋感到興趣,又繼續追問:
  「美影姊,他有何特別之處嗎?我看他只是個有點文靜的孩子耶。」
  「他啊……妳看過他的手了嗎?」
  「手?嗯~好像沒看過。三頭池的手怎麼了?」
  美影深思熟慮一番,輕聲嘆氣後,對舞流再三叮嚀: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絕對不能直接對那孩子說,或者告訴其他人喔。反正妳一定會告訴九琉璃,所以我允許妳跟她說,但其他人絕對不可以。妳能保守祕密嗎?」
  教練的神情不知不覺嚴肅起來,舞流不再擺動腿部,帶著笑容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遵守約定。」
  「謝謝。萬一帶來不好的傳聞,會對那孩子很抱歉。」
  美影將硬幣投進休息室的自動販賣機,按下添加胺基酸的運動飲料,接著說:
  「由於他非常認真地跪坐觀摩練習情景,我恰好看到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邊從販賣機中取出飲料,美影回想剛才的情景。
  「那孩子的手上有無數的傷痕。」
  「傷痕?」
  假如是用正拳擊打稻草柱鍛鍊的話,造成手受傷並不稀奇。
  但舞流不認為美影會因為這種理由變得如此嚴肅。
  「手受傷沒什麼吧?有養貓的話,被咬也會受傷。」
  「……嗯,是沒錯。」
  美影點點頭,接著說:
  「沒錯,那是齒痕,但不是貓的。」
  「咦?」
  「我也有這種經驗,所以知道……」
  美影說完,舞流看了她拿著飲料的手,發現一件事。
  除了日常練習留下的傷痕以外,她的手上還有幾個舊傷。
  「那是人的齒痕。」
  「……被別人咬了嗎?」
  舞流歪著頭表示疑惑,美影搖頭否定:
  「毆打別人嘴部時,拳頭偶爾會被打斷的牙齒戳中。」
  「……」
  「假如在打斷牙齒後,還無數次毆打臉部的話,就會反覆被斷齒割傷。因為有可能引發感染,實在不建議這麼做。如果能把人打趴到這種狀況,肯定有更輕鬆解決對方的辦法吧。」
  一邊說著這些,美影腦海裡又再度明確浮現八尋的「手」的模樣。心中藏匿複雜的思緒,她面無表情地「回答」舞流的問題。
  「那個叫三頭池的孩子的手上舊傷……無疑是把人打到牙齒斷裂後還狂毆猛打所留下的傷痕。」
  「……真的嗎?」
  「究竟得打斷多少人的牙齒……才能在手上留下如此多的傷痕?」
  美影一口氣喝光飲料。冷冷一笑後,自言自語般地說:

  「一想到此,就讓我不寒而慄呢。」

  ♂♀

  高田馬場 久音自宅公寓

  「我回來了。」
  一回到自宅的琴南久音,率先前往的是位於內部的姊姊房間。
  門口旁邊有網路購物商品的瓦楞紙箱高高堆到天花板附近,未開封的和已開封的物品各自分開,堆疊而成高塔。
  在幾座塔之間顯露而出的地板上堆積空著的碗筷餐盤,一雙筷子整齊併攏地擺在上頭。
  「哦,老姊今天把飯吃完了,沒有剩下耶。」
  邊收拾餐具邊喃喃自語,但久音並非對著房間內的人物開口。
  「真是的,明明很愛洗澡,卻不肯在飯廳吃飯,真無法理解她的基準。」
  自言自語之中夾帶著抱怨的話語,久音將餐具拿到流理檯。
  公寓裡除了姊姊房間門口以外都整理得乾乾淨淨,流理檯附近也沒生霉菌。
  久音仔細地洗完餐具後,坐在客廳的沙發,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接著一手打開電視,另一隻手撥弄智慧型手機。
  「接下來……」
  邊看電視的晚間新聞,久音拿起手機貼在耳旁,開口說:
  「辛苦了~」
  『──』
  「我知道。因為得到新情報,所以特地打電話給你。」
  久音面露奸笑,對電話另一頭的人物告知今天的「成果」。
  「嗯,入學典禮沒出什麼狀況。畢竟綜觀全校學生,就屬我的打扮最瘋狂啊。來良學園的學生大多是優等生嘛。」
  『──────』
  「此外今天也發生了不少事,我也找到一顆有趣的棋子。」
  和白天在別人面前裝出的假笑相去甚遠,久音顯露出給人略嫌冷酷印象的笑容。
  「你相信嗎?居然有人只為了見沒有頭的騎士一眼,就從秋田轉學過來呢!」
  『──────』
  「不,我沒騙你!喂,不覺得這傢伙正是我們所追求的人才嗎?而且個性看起來也挺老實的,很容易拉攏。我甚至真心想和他當朋友了呢。」
  『──』
  「開玩笑啦。你看我像是會交朋友的人嗎?」
  通話對象不知說了什麼,久音聳聳肩回應:
  「他叫作三頭池八尋……那傢伙,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久音回想今天新發現的「棋子」的長相,有如蛇一般瞇細雙眼說:

  「今天多虧和他一起行動,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

  樂影健身房

  討論完八尋的事,美影想起另一名學生的事。
  「話說回來,那個叫久音的孩子如何?我看他練習是挺認真,但老哥和老爸看到那頭綠髮,恐怕會大吼『給我染成黑的!』吧。他們的想法意外地老古板呢。」
  「嗯~但我覺得很有趣,他還是維持綠色比較好吧~」
  對於美影的疑問,舞流略為思忖後,口無遮攔地回答:
  「基本上他算是個壞傢伙~是那種比起自己行動,更喜歡利用別人的類型。我想他之所以認真來道場學習,單純只是想學到最低限度的護身術而已。以防『萬一』的情況來臨……啊,說起『來臨』我就想到,他和阿臨哥算是同類吧。」
  「……和妳哥哥算是同類的話,與其說是壞傢伙,只是單純的人渣吧。」
  想起那張懷念的面容,美影輕嘆一聲:
  「他和那個叫三頭池的孩子是什麼關係?」
  「他說是朋友,但我認為他單純只是想利用三頭池而已。因為三頭池看起來像個乖寶寶。只不過他想怎麼利用,則要等開始做了才知道。」
  「……妳和這種傢伙還真能友善的交談呢。」

  接下來,舞流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美影。
  聽到茜的事,美影笑了:
  「哦~所以妳們接下來要去尋找小茜的學姊了?」
  「嗯,希望能平安找到就好了……」
  「希望那兩個男生別對小茜亂來才好呢。他們應該不知道那孩子的家世背景吧?」
  美影說著將空罐拋入垃圾筒,舞流搖頭否定:
  「三頭池或許不知道,但久音可就難說嘍~」
  「?」

  「既然他常和小青混在一起,我想絕對聽過粟楠會的事吧~」

  ♂♀

  久音的公寓

  「對,是粟楠茜喔。那個粟楠會的組長──粟楠道元的孫女!」
  『──』
  「很好笑吧?那個粟楠會的大小姐,竟然和沒有頭的騎士有某種關聯性耶。」
  久音露出在茜面前絕對不會顯現的表情,愉快地對通話對象繼續說:
  「八尋說要幫忙找人時我還著急了一下,幸好結果而言演變成有趣的狀況了。聽說粟楠茜那個失蹤的學姊……名叫『辰神愛』……」
  『────。────────?』
  「對,怎麼想都有關係吧?記得前陣子失蹤的雜誌記者也叫『辰神彩』。」
  『────』
  久音點頭,對通話對象的發言表示同意。
  「嗯,如果你能幫忙調查的話就幫了大忙。畢竟我沒有出版社那邊的人脈啊。另外,或許是偶然……我們班上也有個姓『辰神』的人。個性有點冷漠,但長得十分可愛。」
  『──────』
  「才不是,並不是那樣。如果和失蹤者真的有關係,可說是中了大獎呢。總之,我打算慎重處理這件事,這可是一筆數百萬至千萬的大生意……要說競爭對手的話,我看頂多只有黑沼學長吧。那個人對我做的事一清二楚。」
  講到這裡,久音反問通話對象:
  「那麼你那邊如何?有什麼有趣的動向嗎?」
  『────』
  「嗯嗯……等等!你說有人要出獄?是個大人物嗎?是DOLLARS?還是黃巾賊?咦?藍色平方?」
  彷彿發現獵物的蛇一樣,久音目光有神,纏著不放。
  但那熠熠生輝的眼神,立刻籠上一片陰霾。
  『──』
  「前藍色平方成員,現為黃巾賊的……法螺田……?」
  『──』
  「是嗎……那個法螺田……終於要出獄了啊……法螺田,法螺田……」
  久音將面無表情的頭側向一邊,語氣平淡地提出一個單純的疑問:

  「……抱歉,他是誰啊?」


  間章 網路傳聞②

  池袋情報網站「池袋新~新聞! Version I.KEBU.KUR.O」

  人氣報導「【都市傳說宣告再度開幕】池袋連續失蹤事件的犯人,據說就是沒有頭的騎士!」

  •【池袋連續失蹤事件,共通點是沒有頭的騎士嗎?】──(轉載自《叭噗日報》電子板)
  池袋的黑暗面終於露出獠牙了嗎?
  近來東京發生一連串駭人事件,令人不由得如此揣測。
  自去年十二月左右起,池袋周邊地帶相繼有年輕人失蹤,失蹤事件的背後和「沒有頭的騎士」有關的傳聞最近甚囂塵上。
  在這些失蹤或離家出走的人們當中,有一群人有著某項共通點。
  那就是,他們都「追尋著沒有頭的騎士的真面貌」。
  「沒有頭的騎士」是自二十年前起無數次出現在人們面前的神祕存在。
  騎著沒有引擎聲,會變身成沒有頭的馬的機車。
  能從身體冒出影子,並能自由自在地進行操作。
  雖然可說是貨真價實,宛如「都市傳說」般的存在,但直到半年前,池袋居民們人人都能用手機將其身影拍攝下來。
  只不過,自從「沒有頭的騎士」最近再也沒出現在人們面前後,這一群可說是狂熱「信徒」的年輕人竟然如出一轍地對親朋好友宣稱「或許有機會見到沒有頭的騎士」,之後就人間蒸發了。
  不僅如此,上個月,某位長期追蹤報導沒有頭的騎士的某情報誌記者也在表示「要去見有力情報提供者」後就失蹤了。

  (中略)

  另外,據聞沒有頭的騎士和本地黑道團體有關聯性,警察也將她視為失蹤事件的重要參考人,目前正全力追查下落。

  (以下省略)

  ──(完整報導請點選原文連結)

  「池袋新~新聞!」管理者淺見

  「以為沒有頭的騎士消失了,沒想到卻是讓人消失是也。
  在此祈祝下落不明的人們能早日平安尋獲。」

  管理者「里拉‧提爾圖斯‧在野」

  ♂♀

  引自社群網站「推提亞」部分網民推文

  •印象中,似乎有人提出高額獎金通緝沒有頭的騎士。只不過一下子就取消賞金了,現在想起來實在很可疑。也許她背後有政府撐腰。
   ↑記得是提出通緝賞金的傢伙被警察下禁令了。
    ↑常識上說來,這種事本來就是違法,出錢的傢伙也知道這個道理吧?我的意思就是他明知故犯,卻又立刻取消掉實在很奇怪。
     ↑別小看馬克斯‧聖傑曼想到什麼做什麼的壞毛病。

  •我們大學也有人失蹤了,真的很不妙耶。我是指,那個傢伙從小滿腦子沒有頭的騎士,不覺得超不妙的嗎?我真的被嚇到了。不在了反而好,那傢伙噁心死了。
   ↑不覺得說失蹤者很嚇人、很噁心很不莊重嗎?
    ↑啊?這麼認為是我家的事,針對我的發言一一雞蛋裡挑骨頭很煩耶,你誰啊?
     ↑你才煩呢,回應本來就是個人自由。
      ↑討厭就別看我的推文啊,去死吧笨蛋。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從你過去的推文看起來,你曾經酒駕對吧?似乎也曾經作過弊。總之我去報警了,來良大學的一年級生。
        ↑對不起,我之前的發言的都是開玩笑,自稱來良大學的學生也是開玩笑。聯絡學校只會造成校方困擾,拜託請別這麼做。
  ※(之後,發言者被來良大學處以退學處分,又因另一件事被起訴,目前法院審理中。)

  •雜誌記者失蹤前曾說過「要去見有力情報提供者」,不知道能提供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的傢伙是何方神聖?
   ↑印象中曾經看過她載著穿白袍的人物。
    ↑聽說那個人是個密醫。
   ↑我猜是平和島靜雄。常看到他們在一起。
    ↑說不定是靜雄暴怒→被丟到遠處→就這樣失蹤了?
     ↑真的假的?
   ↑記得也有個情報販子偶爾會和沒有頭的騎士交談。
    ↑情報販子(笑)。
     ↑不不,這種人真的存在喔!
      ↑你是指那個身穿毛皮滾邊黑色大衣的傢伙吧?最近似乎沒看到他耶。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09
  第三章A 破壞者

  池袋有個魔人。

  任何一個長期住在這座城市的人,都聽過他的傳聞。
  如果是每天經過車站周邊鬧區的人,更知道這不單單只是個傳聞。
  被扯下的道路護欄。
  被拔起的路燈。
  被凹斷的交通號誌。
  被推倒的自動販賣機。
  假如看到這些駭人現象,不必懷疑,全部出自某人的傑作。

  平和島靜雄。
  他的特徵是平常穿著酒保服,染得很花俏的一頭金髮和太陽眼鏡。
  他的工作是向欠了電話交友或交友網站、酒家等一屁股債卻不還的傢伙催討債款,以Sunshine大道或60樓大道為中心,經常在池袋鬧區出沒。
  單看這些描述,或許會以為他只是幹著不正經工作的傢伙。然而,他無疑是池袋中最適合冠上「最強」這充滿孩子氣稱呼的男人。
  與平和島靜雄有關的傳說多如繁星,不勝枚舉。

  有人說:他能單手舉起自動販賣機揮舞。
  有人說:他能單手扯下道路護欄。
  有人說:他能用道路標誌砍斷車子。
  有人說:他被砂石車撞到仍滿不在乎地爬起身。
  有人說:他在小學時就能舉起冰箱。
  有人說:他養了老虎。
  有人說:他喜歡香草奶昔。
  有人說:他底下有個俄國殺手小弟。
  有人說:小刀只能刺進他的身體一公釐。
  有人說:子彈無法打穿他的肌肉。
  有人說:他喜歡奶油紅豆冰。
  有人說:他破壞了一整棟大樓。
  有人說:他揮舞街燈,剷除所有暴走族。
  有人說:用鐵管毆打他,彎掉的是鐵管。
  有人說:只有尼布羅公司製的原子筆能貫穿他的肌肉。
  有人說:他能像踢足球般把車子踢飛。
  有人說:他用力緊握煤炭,能使之變成鑽石。
  有人說:他喜歡布丁。
  有人說:他的弟弟是超人氣演員羽島幽平。
  有人說:他能把人拋上比大樓更高的半空。
  有人說:他喜歡淋滿糖漿的鬆餅。
  有人說:總之他最愛吃甜食了。

  雖然上述這些傳聞難以判別何者為真,何者為捏造,但對認識靜雄的人來說,全是些「即使是真的也不意外」的傳說。
  據聞,讓池袋一時之間陷入恐怖深淵的「連續砍人魔」之所以不再犯案,是因為砍人魔不幸選上平和島靜雄行刺,卻遭到反擊的緣故。
  他實際拋投販賣機、揮舞路燈的模樣被人拍攝下來,上傳到網路上。但除了實際看過的人,幾乎都只認為那是「運用了某種機關,拍攝逼真」的影像。
  他是人氣演員羽島幽平的哥哥是事實,也無怪乎這種一時之間令人難以置信的影像被認為是「電視台製作的造假影像」。
  然而,最近在這些平和島靜雄的傳說當中,有一則特別受到關注,靜靜地廣為流傳開來。

  有人說:平和島靜雄和沒有頭的騎士是朋友。

  這並非單純只是將兩個都市傳說級人物毫無根據地結合在一起的說法。
  實際上,平和島靜雄和沒有頭的騎士一起行動的模樣被目擊過好幾次。
  兩名傳說級人物之間的交流情景,就好像某日不經意見到知名足球選手和知名棒球選手在路上相談甚歡一般。若是熟知兩者傳說的人,這幅光景必然會隨著強烈衝擊性被刻劃進腦海吧。

  在沒有頭的騎士消失於池袋街頭的當下──
  某種轉機也將降臨在另一名「活都市傳說」頭上。

  ♂♀

  傍晚 池袋 某冰品店

  位於池袋百貨公司內的某鮮果冰品店。
  店內大多是女性顧客,但也有部分工作完畢,準備打道回府的男性顧客。
  在這當中,有兩名看似不像上班族的男性坐在店內。
  身穿酒保服的男子正在大快朵頤用芒果排列成玫瑰花狀,造形極為絢爛的冰淇淋百匯。另一名留著雷鬼頭的男子則是點了搭配時令蔬菜的義大利三明治享用。
  「你說想考證照?」
  雷鬼頭男子──田中湯姆放下吃著三明治的手反問道。
  酒保服男子──平和島靜雄重新說明想找湯姆商量的事。
  「嗯。湯姆先生,我記得你擁有很多證照,到底有哪些啊?」
  「啊……我考到的證照嗎?首先是房仲證照,接著是漢字檢定和英檢,雖然兩者都只過了二級。此外還有測量士補、簿記、祕書技能檢定三級等……」
  湯姆又接著唸出好幾種證照名,靜雄流露出尊敬的眼神:
  「喔喔……好厲害。」
  他們剛完成今日的工作定額,窗外的太陽已然西斜。
  平時工作完畢後,他們通常會直接回公司報告就告辭,但今天因為靜雄說有事商量,且肚子也有點餓了,便來這家常來的冰品店用餐。
  「這沒什麼,我覺得多考點證照比較不用擔心餓死……要不是做這份工作,我早就考到更多證照了。」
  「有沒有什麼我也能考上的簡單證照?」
  「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你考慮換工作了?」
  靜雄以前從未提起證照的事,湯姆困惑地發問。
  「啊,不是的,我對這份工作很滿意,沒考慮過換工作……只是覺得應該多充實自己,讓自己能產生自信……」
  「……」
  平和島靜雄擁有過人的怪力和頑強的身軀。
  身為上司的湯姆很清楚這點。
  但是他不會說「你只要有那身怪力就夠了」。
  因為他知道靜雄並不喜歡這種暴力的力量。
  「嗯,說得也是。我們公司畢竟說不上正經,哪天倒了也不奇怪。」
  湯姆幫他想了幾個適合的證照。
  「嗯……雖然證照種類五花八門,但很多證照的條件是要在相關領域服務幾年……等我一下。」
  湯姆取出智慧型手機,在網路搜尋情報:
  「如果你不嫌棄民間證照的話,還算不少。像是珠寶搭配師,森林導覽員之類……哦?連世界遺產檢定都有耶。」
  「我對世界遺產不熟……」
  「正常而言,本來就是『想做什麼』才去考證照。我倒是想問你,除了現在的工作以外,有其他想做的事嗎?」
  面對湯姆直接的質疑,靜雄忖度一番後回答:
  「如果我有個明確方向,或許能縮小範圍吧。但我真的不知道將來要做什麼。」
  「先不論現在,那你孩提時代呢?」
  「咦?」
  「這種時候回歸初衷很重要。你兒時總有一兩個夢想吧?」
  被湯姆這麼說,靜雄又開始思考。
  ──夢想。我的夢想嗎?
  ──這麼說來,我好像有過某種夢想。
  考慮了幾秒後,靜雄想起自己在小學的畢業文集上寫了什麼。
  「啊啊……對了,就是這個。」
  「想起來了嗎?」
  靜雄一邊緬懷過去,大力點頭後說:
  「我以前似乎很想當『偵探』呢。」

  「……居然是偵探。」
  偵探。
  難以判別是否適合靜雄的行業。
  湯姆心想。
  既然是小時候的夢想,他所嚮往的想必不是調查外遇這種現實中的偵探,而是電影或漫畫中出現的偵探吧。
  但在虛構作品中登場的偵探往往也分成好幾種類型。
  一種是在殺人事件中進行推理,循線追蹤真凶的頭腦派類型。
  另一種是一步一腳印地收集證據,有時得和襲擊而來的敵人戰鬥的武鬥派類型。
  但也有像著名的夏洛克‧福爾摩斯這種兩者兼備的類型。因此不太可能硬要將偵探歸結於同一種形象。
  只不過,如果是電影登場的武鬥派偵探,也許真的很適合靜雄吧。遺憾的是這裡不是電影世界。湯姆實在無法想像靜雄進行不起眼的跟蹤調查或尋找走失寵物的模樣。
  ──如果他有個頭腦派的夥伴,或許還挺有趣的……
  ──頭腦派啊……
  熟人面孔一個接一個在腦中浮現,湯姆從這當中挑出腦袋靈光的傢伙。
  想到某個情報販子的臉,又急忙將想像打消。
  ──……不行,只有那傢伙不可能。
  ──實在無法想像靜雄和那傢伙和睦相處的樣子。
  ──他們倆不僅不是電影常見的鬥嘴搭檔,根本是一見面就廝殺的仇家啊……
  ──話說回來,那傢伙真的離開這座城市了嗎……
  就在湯姆想著這些事的當下,靜雄似乎自我認同起來,點點頭說:
  「啊啊……沒錯,我知道了,湯姆先生。我之所以能長期做這份工作,雖然只有一點點,主要就是因為跟我兒時憧憬的偵探形象很相似啊。」
  「咦?」
  聽到他這麼說,湯姆回想靜雄所做的工作。
  找出漏夜潛逃的欠債者,如果對方惱羞成怒襲擊過來的話,就制服對方。
  他們的工作內容的確就是一再重複這些事情。想到這裡,湯姆邊苦笑邊搖頭:
  「你害我再度體認自己的工作有多麼不妙了啊……」

  ♂♀

  三十分鐘後 池袋西口公園

  兩人回公司報告的路上,湯姆又開口說:
  「話說回來,真是稀奇啊,你竟然會找我商量這些事。」
  靜雄顯露難得的溫順態度說:
  「因為……我覺得自己也該有所改變了……」
  「咦?」
  「聽說今天是來良的入學典禮,我看到新生們一個個都炯炯有神。」
  「啊,難怪今天看到不少穿制服的學生們。」
  說完,湯姆大致掃視一下公園。
  現在已是夜晚時分,幾乎見不到穿制服的學生,但仍有許多年輕人聚集在公園裡。
  從看似認真的少年到怎麼看都是不良少年的傢伙,形形色色都有。幾年前公園裡還充斥著獨色幫,現在幾乎可說徹底絕跡。
  靜雄看著這般街頭風景,感慨萬千地說:
  「跳蚤不在後,池袋總算變寧靜了點。當我突然發現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一年,就覺得自己也該振作起來了……」
  「說得也是。雖然那對雙胞胎還是一樣聒噪。」
  「不過她們聒噪歸聒噪,至少不會給人添麻煩。」
  說著說著,恰好看到剛提及的雙胞胎其中之一。
  「喔喔?俗話『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句話還真不假。妹妹應該還在樂影健身房吧?」
  湯姆邊說邊望向該名少女──折原九琉璃的方向……
  情況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她的面前聚集了一群凶神惡煞般的不良少年。與其說搭訕,更像在強行擄人。
  「喂喂,我還以為這類笨蛋最近減少了呢。」
  湯姆一臉受不了地說,但靜雄已逕自朝該處走出。
  「啊,喂,靜雄……」

  「就說了,不是要妳陪我們全部的人。」
  「我們前輩剛出獄,當然要辦個慶祝會幫他去去晦氣吧?宴會上沒有漂亮女生作陪,怎麼說得過去?」
  「妳的模樣正好是我們前輩最愛的類型。」
  一群小流氓包圍九琉璃,不肯放她離開。
  九琉璃輕輕嘆氣,輕聲細語,但明確地表達意志:
  「……拒【請容我拒絕】……」
  「喂,我說過妳沒有拒絕權。」
  「與其被人強推上車留下慘烈的回憶,還不如乖乖跟著來一起歡笑,妳應該懂哪邊對妳比較好吧?是不是?」
  他們背後有個男人坐在圓形石柱上背對著這裡。
  多半是他們所謂的,剛從監獄出來的「前輩」吧。
  這時,一名男子出面制止他們。
  「喂,住手吧。」
  「啊?你這傢伙是誰?哪來的酒保?」
  小流氓們露骨地以凶惡眼神瞪著這名突然現身的酒保服男子。
  「那女孩是我的朋友,可以別強迫她跟你們走嗎?」
  凶狠瞪視不被當成一回事,小混混們的不爽度更是爆表,開始展開有欠思慮的行動。
  「你白痴啊?現在不流行耍英雄了!」
  一名小混混拿起手上的寶特瓶,直接朝酒保服的男人身上淋下。
  插圖010
  光憑這點,四周的圍觀者就知道這群小混混不是當地人。
  只要是池袋居民,都知道這是多麼危險的行為。
  從寶特瓶口被甩出的柳橙汁沾濕了來勸阻的男子的頭髮和衣服。
  看到這幅光景,九琉璃悄悄退後。在遠處旁觀的雷鬼頭男子則露骨地皺起眉頭,帶著憐憫的眼神,雙手合十。
  不知道自己鑄成什麼大錯,這名小混混朝背後的「剛出獄的前輩」大聲吆喝:
  「法螺田大哥!法螺田大哥!我可以將這個不識好歹的混蛋處刑吧?」
  被稱作法螺田的男子緩緩站起後,開口說:
  「唉,真受不了你們這群傢伙,別害我剛出來又回去蹲苦窯啊。你們別把他打死了,打斷雙手雙腳,警惕警惕就好……」
  法螺田朝現場方向望去,見到站在該處的男子的臉。
  與此同時,他內部的時間也完全凍結了。
  「──────────」
  「……?法螺田大哥?」
  法螺田臉色蒼白,嘴巴一張一合。
  當小混混們對這樣的他想說點什麼的瞬間──
  酒保服男子的手一把抓住該名小混混的臉。
  「喂……你知道嗎?」
  「???」
  突然產生的疼痛和束縛感使得小混混不停甩動手腳掙扎。
  感覺就像被某種巨大虎鉗夾住臉部一般。
  酒保服男子對著這群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的小混混們說:
  「人啊……很輕易就會死亡喔……即使僅僅是被寶特瓶內的液體潑灑,也可能受到驚嚇,引發心臟麻痺而死喔……」
  「嘎……呃……」
  「你……你這傢伙!在幹什麼!」
  其他小混混抓住男子,但男子卻好像在地面生根的大樹一樣,動也不動。
  「換句話說,你剛剛打算殺我是吧……?」
  「這……這傢伙,在說什麼……」
  小混混們慌張起來,一起望向法螺田的方向。
  卻發現法螺田兩腿打顫,渾身發抖地想要逃走。
  「平……平……平和島……」
  望著他的背影,酒保服男子──平和島靜雄的怒吼聲響起:
  「換句話說……即使被我殺了也不能抱怨對吧────────!」
  臉被擒住的小混混被直接拋投出去,命中了法螺田的背部。

  「唔咿!」
  看著接下來發生的悽慘光景,湯姆邊嘆氣邊自言自語:
  「算了,如果是以前的他,光是看到九琉璃被騷擾,早就掄起拳頭揍人了。」
  默默看著小混混們一個接一個被打倒在地,以及在地上爬著想逃亡的出獄男子的模樣,湯姆聳了聳肩。
  「現在這樣,也算是有點成長吧。」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B 挑戰者

  翌日 來良學園

  來良學園新年度的第二天尚未正式上課。
  這一天的活動是入學講習,主要是導覽校內設施與介紹各委員會和社團,並在班上招募各種委員。
  幾年前在第一天就會將委員分派完畢,但由於校方改變方針,要讓新生們參加「委員會的說明會」再行選出,所以現在被排到第二天才進行。
  八尋被推舉為圖書委員候選人。因沒有其他候選者,所以直接當選。
  放學後舉行的第一次委員會活動中,各班級的委員先進行自我介紹,再選出委員長和副委員長,接著討論今後活動內容,並決定圖書室管理輪值表。
  等一切都結束時,太陽早已下山,八尋回到教室時,窗外天空染成一片紅霞。
  這時,八尋在教室角落見到了某個認識的女生。
  「妳該不會……在等我吧?」
  「嗯,反正也沒其他事情。」
  辰神姬香對此冷淡回答,然後淡然詢問八尋:
  「圖書委員會的感想如何?」
  「雖然緊張,大家都是好人。圖書委員長也是個很溫柔的好人。」
  「圖書委員長是那個戴眼鏡,感覺帥氣的學長嗎?」
  「對啊。」
  閒聊了幾句,姬香語氣不變,依舊淡然地問道:
  「嗯……然後……」
  「什麼事?」
  「怎麼樣?要繼續聊昨天那件事嗎?」
  「妳留下來等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
  八尋不帶挖苦,直截了當地反問,似乎感到疑惑。姬香對此輕聲嘆氣後說:
  「你果然有點奇怪。」
  「真的嗎……我以後會注意的,謝謝妳提醒我。」
  「包括這個感謝也很奇怪……」
  姬香表情漠然地側著頭,但沒繼續追究下去,直接將話題拉回正題:
  「那麼由我先發問可以吧?你為什麼要追尋沒有頭的騎士?」
  「這個嘛……」
  稍作停頓後,八尋靜靜地開始訴說:
  「因為我想確認……自己是普通人還是……怪物。」
  「咦?」
  「我在故鄉被人稱作怪物,小學以來沒半個朋友。會來找我的人,全都是不由分說一拳就揍過來的恐怖傢伙。」
  「……」
  姬香有點困惑,但沒有打斷八尋的發言,只默默聽他繼續說明。
  「某一天,有個來泡溫泉的旅客告訴我:『你不是怪物,只是個普通人』……並告訴我,有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存在於池袋這個地方。」
  「……所以你就來這裡了?」
  「嗯。我想看看更寬廣的世界長怎麼樣。原本我認為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傢伙,但知道這件事後,我想東京裡應該有許多我根本不能比擬的特立獨行的傢伙,而且這群人能過著正常的生活……」
  八尋露出有些困惑的笑容,誠實地將自己的心情說出口:
  「我覺得,如果我能親眼看到這些事,我或許能用不同的態度面對自己吧。於是,我來到池袋了。」

  「……」
  聽完八尋的話,姬香暗自思忖。
  他的發言十分奇妙。
  但看起來也不像在騙人。
  雖然八尋說自己被喚作怪物,但由外表看來實在感覺不到有何特別之處,頂多性格古怪了點,相較於旁人並無特別格格不入的要素。
  也許他遭到四周聯合起來霸凌了吧。
  不被當成人來對待,被眾人丟石頭之類的悽慘霸凌。
  姬香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她看到八尋手背上的傷痕。
  八尋兩手手背上有奇妙的傷痕,或許是在被霸凌中留下的。
  想到這裡,姬香決定暫且相信八尋的話。
  雖然對他「為何想見平和島靜雄」仍留有疑問,至少她判斷眼前的少年值得信任,可以對他訴說自己的事。
  「……嗯。我理解你為何想見沒有頭的騎士的理由了。」
  「真的嗎?太好了,我還以為妳不會相信。」
  八尋鬆口氣,姬香沉默半晌,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但我還是勸你……別追尋沒有頭的騎士比較好,也不要對她有所憧憬。」
  「今天妳願意告訴我妳的理由了嗎?」
  也許是想表示不勉強吧,即使先說出自己的祕密,八尋還是先徵詢姬香的意願。
  結果姬香表示:
  「我跟你約定過了。而且就算我保持沉默,傳聞很快就會散布開來……」
  姬香放棄似的嘆口氣,然後說:
  「我有個姊姊和妹妹,我是三姊妹中的老二。」
  「嗯。」
  「姊姊是雜誌記者,由於工作所需,一直密切關注沒有頭的騎士的消息;妹妹則是從小就很崇拜沒有頭的騎士,她原本就是個愛幻想的孩子,才會那麼憧憬宛如漫畫人物般的那名騎士吧。」
  說到這裡,姬香閉起雙唇。
  接著彷彿下定決心,大大地深呼吸後,將後面的話說出:
  「她們兩個……都失蹤了。在同一天。」
  「……」
  「她們兩人失蹤那天一早就興奮得不得了,一直說著『能和沒有頭的騎士的情人見面』之類的話……姊姊是去採訪,妹妹堅持要當跟班……兩人就這樣再也沒有回家。」
  姬香的語氣極為平淡,彷彿在說毫無關係的外人一般。
  「我以為她們被捲入某種事件。但失蹤者……並非只有我的姊妹。警察一直盤問我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我覺得很奇怪,一調查才知道其他尚有許多相同遭遇的人。」
  「相同遭遇……是指失蹤嗎?」
  「嗯。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個。實際上還有更多吧。」

  「……」
  這次換八尋沉默了。
  雖然她姊姊的事是第一次聽說,關於「妹妹」則是早有預期。
  八尋猶豫是否現在該將他昨天聽到的事說出來,但又怕姬香聽到會心痛,無法立即將那個名字說出口。
  ──但是……
  ──不說出來總覺得像在騙人,心裡很過意不去。
  想到這裡,八尋戰戰兢兢地問姬香:
  「請問……令妹的名字叫辰神愛嗎?」
  「!」
  用不著等她回答,光看反應,八尋立刻得知答案。
  「你為什麼……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呃……我昨天認識了一個國中女生……她說她的學姊失蹤了,學姊的名字叫辰神愛,所以我猜是和妳有關的人物。」
  「原來如此……說得也是。用不著去找沒有頭的騎士,只要待在這座城市,一樣有機會聽到傳聞。」
  「呃……總覺得有點抱歉。」
  八尋又低頭致歉,想繼續談這個話題,但──

  「你們在幹什麼啊~?」

  一名闖入者於此一絕妙時機在教室現身了。
  是那個一頭綠髮,個性輕率的同學。
  「你是……」
  「琴南同學,你怎麼了?」
  代替不記得對方名字的姬香,八尋將其名說出口。
  「什麼嘛,幹嘛那麼見外,不是要你叫我久音嗎?」
  久音表面上表現得很開朗,但姬香看著他的眼睛卻微微瞇細了。
  似乎對他抱持警戒。
  八尋注意到姬香的變化,替久音解釋一下:
  「啊,昨天是他帶我去參觀格鬥技健身房,我就是在那裡聽到了剛剛說的事。」
  聽到這句話,久音有所反應:
  「咦,你們在聊昨天聽到小茜說的那件事嗎?她們兩人同姓,所以有點在意對吧?」
  「呃……嗯,對啊。」
  「喂喂喂,就算很在意,正常而言有人直接跑來問本人嗎?」
  久音露出傻眼的表情聳聳肩,但語氣並無責備意味。
  反而是一副感激八尋幫忙問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
  擔心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八尋趕緊對姬香說明:
  「久音昨天也在健身房裡聽到剛剛提及的那件事……最後我們決定要一起幫忙尋找那個國中生女孩的學姊……而那位失蹤少女的姓氏和妳一樣,覺得很在意,所以……」
  姬香盯著說話速度微妙加快的八尋,輕聲嘆氣:
  「雖然很想說『別擅自插手管這檔事好嗎』……但畢竟那女孩和你們都不清楚我的情況,所以我也沒道理對你們生氣。」
  「呃……這……抱歉。」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造成你不必要的擔心了,抱歉。」
  看著面無表情地搖頭的姬香,八尋心中籠罩著更進一步的罪惡感。
  家人剛失蹤不久,惶然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她的心靈恐怕已經封閉起來,所以顯露在表面上的情感才會如此淡薄吧。
  八尋想著這些事,垂下了眼。無視於八尋的反應,姬香以乾脆的語氣對兩人說:
  「好吧,那我重新在對琴南同學說一遍……」
  「啊,叫我久音就好。我也叫妳姬香。」
  「琴南同學,雖然對你過意不去,但我討厭這樣。」
  「哎呀。」
  雖然被打斷,姬香態度未變地繼續說:
  「我的姊姊和妹妹都因為追尋沒有頭的騎士而失蹤了。」
  「咦?姊姊也……?」
  ──?
  ──怎麼回事?
  這一瞬間,八尋覺得久音的訝異反應有種說不出的不協調感。但他不知道原因出在哪兒,只好先不去在意。
  「嗯,詳情我向八尋同學說明過了,你待會兒再問他吧。」
  「等等,為什麼對八尋就直接稱呼名字,對我卻拒絕?」
  「……?因為『八尋同學』比『三頭池同學』更好唸。而我討厭的是被人直呼名字……」
  「咦?所以我單純被討厭了嗎?」
  聽著兩人的對話,八尋察覺不協調感從何而來。
  ──啊,我懂了。
  ──總覺得……久音的說話方式很……
  ──「很做作」。整體而言都是。
  或許他想隱瞞真實的自己。
  八尋想到這裡,又立刻在心中否定。
  ──笨蛋笨蛋,不應該主觀認定。
  ──說不定這只是東京人的習慣……

  實際上,久音的朋友幾乎沒人感覺到他的「做作」部分。
  但這並不是八尋誤會了。
  因為──像是折原姊妹或黑沼青葉等「少部分人」也能明確感覺到這種不協調感,看穿久音的本質。

  雖然再三被人打斷,姬香一樣毫不在意地繼續對兩人「忠告」: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的想法,但有人替妹妹擔心,我也很高興……只是沒有頭的騎士真的很危險,奉勸你們別接近她。」
  「嗯……這我了解……」
  一直保持沉默的八尋很過意不去地說:
  「但是,就算對她這麼說……那女孩也不會放棄找人。」
  「……為什麼?」
  「那女孩宣稱『沒有頭的騎士不是壞人』。或許妳會感到不可思議,那女孩……似乎認識沒有頭的騎士。只不過她似乎有點隱情,我也不好追問細節。」
  「……」
  姬香聽完,暫時陷入思索──
  她垂下視線,緩緩提起書包。
  「是嗎……好吧,這個理由我能接受。」
  輕輕點頭後,轉身背對兩人:
  「不管那女孩有什麼打算,總之我盡我所能忠告你們了,再來就看你們自己怎麼選擇。很抱歉,最後結果如何都不是我該負責的。」
  「不,這件事妳本來就不該道歉啊。」
  聽到八尋所說,走到一半的她停下腳步,回頭說:
  「……謝謝你的體貼,我覺得輕鬆多了。最後還是忠告一句……別深入探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事。你如果想完成目的,建議你選擇平和島靜雄比較好。」
  接著──由她口中說出的話,卻讓八尋背脊發涼。
  因為一反原本幾乎不帶感情的語氣,這句話裡蘊含著強烈憎恨的心情。

  「我認為……沒有頭的騎士是個殘酷的惡魔。」

  ♂♀

  來良學園前

  太陽西下的校門口。
  社團招募新生的時間已經結束,幾乎見不到其他學生的身影。
  而步行在其中的,是剛交換完彼此情報的八尋和久音。

  「不過,剛才那句話……姬香的魄力真是驚人啊。雖然是個美人,但想接近她的男人恐怕不多吧。只不過這正是她的魅力之處,你不覺得嗎?」
  久音徵求同意,對此八尋則一臉傻眼地說:
  「你還真能如此輕浮地討論辰神同學的事……」
  「那是我的優點。不管面對多麼沉重的狀況,我永遠積極進取正面樂觀又激進喔。就算姬香的姊妹不是失蹤,而是變成兩具慘死的屍體,我也能欣然接受。反正不是姬香本人被殘殺就好……大致上就是這種心情吧。」
  「與其說是優點,根本是超級缺點……」
  八尋擔心自己是否說了身為人最差勁的發言,因此無法把話說清楚,語氣含糊不清。
  這時,久音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開口說:
  「啊,話說回來,我沒想到你真的進圖書委員會耶。」
  「咦?不好嗎?」
  八尋直接反問,久音急忙否定:
  「不,沒有不好啊,完全沒有不好啊~感想如何?」
  「啊,我剛剛也和辰神同學提到這件事。委員會的學長學姊人很好。圖書委員長也是個個性穩重的人。」
  「嗯嗯,你是說在入學講習會上演說的那個圖書委員長吧?那個戴眼鏡的學長挺酷的,應該有很多女生追他吧。」
  久音羨慕地說著,八尋問:
  「久音不參加社團或委員會嗎?」
  「我嗎?再說吧,我放學後打算去打工。」
  「打工?你在做什麼?」
  「呃,算是什麼都做吧,到處賺點外快那類的。」
  語氣雖然輕鬆,明顯感覺他在迴避問題。
  或許不怎麼想被問這件事吧──八尋如此判斷,決定不繼續追問。
  相對地,八尋問起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話說回來……久音,你好像認識……平和島靜雄這號人物?」
  「與其說認識……只要是常在池袋周邊混的傢伙,誰會不知道那個怪物啊。」
  「……」
  怪物──這個詞銳利地刺穿了八尋的胸口。
  沒發現八尋的情況不對勁,久音如連珠砲般說起「平和島靜雄」的情報:
  「昨天也說過,我親眼看過那個平和島靜雄拋出自動販賣機的模樣……那傢伙真的嚇死人了。多方照顧我的三年級的黑沼學長也告誡我『絕對別挑釁他』。」
  「……」
  ──被人說「絕對別挑釁他」嗎……
  ──好羨慕啊……
  老是遭人找碴的八尋抱著莫名有點偏差的感想。久音繼續說著關於靜雄的情報:
  「能讓那個傢伙冷靜下來的人非常少。聽說他平時很聽職場前輩的話,一旦打起架來就沒人能阻止他,恐怕只剩壽司店的賽門才能……」
  說到這裡,久音一個擊掌說:
  「對了,我們去吃壽司吧!壽司!」
  「咦咦?」
  冷不防被約吃飯,想起自己錢包內容的八尋,臉頰微顫地婉拒:
  「抱……抱歉,我今天沒帶多少錢……」
  「說什麼傻話!當然是我請你啊!我請客!」
  「咦咦咦?」
  久音拍拍八尋背部笑著說,但八尋更為驚訝了。
  「不,這太過意不去了!壽司……就算吃迴轉壽司,價格也……」
  就算迴轉壽司一盤只要一百圓,隨便點個五盤就要五百圓。對於家境富裕的八尋來說雖然算不上一大筆錢,但也不是該讓昨天才剛認識的同學請客的金額。不,就算只有一百圓也一樣,八尋就是不習慣被人請客。
  但無視於八尋心中的擔憂,久音笑著邁開步伐:
  「吃迴轉壽司也不錯,但今天我們去吃不會轉的壽司吧。」
  「……!咦?那樣的話……等等,我先去銀行或超商提個款……」
  「放心吧放心吧!為了慶祝開學,有家壽司店推出學生限量優惠套餐!蟹肉握壽司套餐,一人份只要三百八十圓而已!」
  「三百八十圓?」
  也許只是三個至五個的壽司小拼盤。
  若非如此,這麼便宜的價格反而更令人擔心。
  無視於八尋的不安,久音從書包中取出傳單,在八尋面前甩動。

  「這家店叫露西亞壽司……是兩個俄國人經營的,在這附近相當有名喔。」

  ♂♀

  川越街道旁 某公寓

  粟楠茜能找到這棟公寓,絕非出於偶然。
  「沒有頭的騎士」以前曾帶她來過這棟公寓。
  在那之前也曾來過這裡。
  她清楚地記得「川越街道」這個地名,靠著網路地圖顯示沿途景色的服務一一確認後,終於找到似曾相識的公寓入口。
  國中今天也是開學第二天的中午過後就放學了,所以茜才能在這個時刻抵達「沒有頭的騎士居住的公寓」。

  「呃……岸谷醫生住在……」
  她還記得在沒有頭的騎士的家裡見過的那位醫生姓「岸谷」。
  茜的友人平和島靜雄也常提到他的名字,他和沒有頭的騎士同居是無疑的事實。
  或許因為有點老舊了,公寓外觀看似高貴,保全方面卻有不少疏漏,任何人都能走到各住戶的門口。
  茜登上樓梯,一間一間地確認門牌,最後在最上層的房門號碼下方發現了標示「岸谷」的門牌。
  按了門鈴,沒有反應。
  等約十秒鐘左右,再按一次,房子內依然沒有動靜。
  查看門旁的電錶,完全沒有轉動。
  或許連冰箱或錄影機的時鐘功能都關掉了。
  由此可判斷,房內住戶不是去買東西或因外出工作而暫時不在,心中感到不安的茜決定先離開門口再說。

  接著她走向地下停車場。
  在這裡也只看到幾輛其他住戶的車子,見不到半點「沒有頭的騎士」的痕跡。
  「……」
  包括過去把茜搬運到這裡的「沒有頭的馬」的痕跡也消失無蹤了。
  彷彿那時發生的事全是幻境一般。
  一股莫名的悲傷情緒湧了上來,茜在地下停車場不停徘徊,遲遲不肯離去。
  在一種不管多麼微小都行,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的願望推動下──

  又過了一段時間──
  一道熟悉的聲音由茜的背後發出:
  「茜大小姐,您怎麼了?」
  回頭一看,一名比茜的父親略年輕了點的男人站在背後。
  「……!四木先生……」
  他背後又跟著兩名年輕男子。
  兩人表情雖然沉穩,但環繞兩人的氣氛主張著他們「並非正經人士」。
  茜知道這群人是父親所屬組織的人──換句話說,是隸屬於進行非合法活動的組織的人。
  但站在中間的這名叫作「四木」的男子,在茜對父親或爺爺從事的工作尚且一無所知以前就見過好幾次面了。姑且不論職業,茜理解這位父親的熟人是值得信賴的人。
  「四木先生……你也來找沒有頭的騎士嗎?」
  聽了她的話,四木微微嘆氣:
  「茜大小姐果然也是如此嗎?」
  「……」
  「勸您別和沒有頭的騎士有太深的牽扯。那個搬運工基本上也是您所討厭的『我們這邊』的人啊。」
  四木委婉暗示要茜「罷手」。茜回答:
  「但是……我不認為她是會綁架他人的人。」
  「關於這點我完全同意。然而,縱使沒有頭的騎士背了黑鍋,這也表示有另一個身分不明的綁架犯時時刺探她的動向啊。」
  「……!」
  「如果讓那麼危險的綁架犯碰上茜大小姐,會發生什麼事,您應該很清楚吧?」
  茜認為四木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即使同意,要她放棄則又是另一回事。
  四木也知道茜仍未死心,便又提出她父親的名字:
  「幹彌大哥也很擔心妳。他生怕茜大小姐又一頭鑽進危險之中了。」
  「……放心,我已經是國中生了……」
  或許是對害父親擔心的事感到內疚,茜微微移開視線。
  看到茜的反應,四木緩緩搖頭:
  「不管是國中生或高中生,就算是二十歲以上的成年人,危險就是危險。尤其這次的事件和綁架犯有關更是如此。」
  四木不是威脅,而是充滿威嚴地勸說:
  「俗話說『辦事要靠內行』。這個事件就交給我或警察吧,好嗎?」
  一陣沉默之後,茜緩緩點頭:
  「……我了解了。沒有頭的騎士和醫生的事就麻煩四木先生了。」
  「包在我身上吧。」
  「既然說『辦事要靠內行』,我在學校問關於學姊的事應該沒問題吧?說不定她單純只是離家出走,我想從這個方向去找尋。」
  「這個嘛……」
  四木面有難色,茜繼續說:
  「我不會接近危險場所。也有學長學姊願意陪我找。和他們在一起,應該沒問題吧?」
  四木凝視茜的雙眼一段時間,最後放棄似的搖搖頭說:
  「……別忘了叮嚀他們,不要接近危險場所喔。」
  「……!謝謝你,四木先生!如果我得到什麼消息,會跟你聯絡的!」
  茜向四木行個禮後,直接朝戶外走出。
  四木目送她的背影,對身旁的一名年輕人說:
  「喂,護送大小姐回去。」
  「是。」
  年輕人行禮後,快步跟隨在茜的背後。
  確認茜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下停車場後,四木喀嘰喀嘰地扭動脖子,以身旁的部下聽不見的細小聲音嘟囔:
  「真是的,這應該是樂影健身房的影響吧。」
  想起茜過去的模樣,四木面帶苦笑說:

  「之前被人綁架時,她還顯得比實際年齡更稚氣,也不過短短一年半,改變可真大啊。」

  ♂♀

  露西亞壽司

  露西亞壽司是一間位於池袋鬧區,風格獨特的壽司店。
  由於這間店位於60樓大道上的東急手創館對面的巷子裡,與保齡球場只有一路之隔,因此從學生到上班族,各種年齡層的人士會經過店門口。
  這家店的外觀徹底營造出「俄羅斯」氣氛,甚至有點過火。
  但店內裝潢以吧台式席位與和式座椅為主,基本上仍維持傳統日式壽司店的風格。
  坐在吧台席位上的八尋,不停左顧右盼地觀察四周。
  基本上和八尋所知道的壽司店別無二致,但一切裝飾都充滿了異國情調。菜單上也印著「羅宋湯軍艦卷」、「克里姆林拼盤」等看都沒看過的商品名稱。
  不管是吧台裡眼神銳利的白人,或是店內招待客人的魁梧黑人,都給人一種「開在俄羅斯本國內的日本料理店」的印象。
  「嗨~亮晶晶的一年級新生,要吃好吃的壽司慶祝喔。不管是你們還是醋飯都亮晶晶的,在材料發霉前快點吃喔,懂了嗎?」
  胸前別上寫著「塞門」兩字的名牌,黑人壯漢一邊說著不知該算高明還是拙劣的日語,將壽司拼盤端到八尋等人的座位上。
  盤子裡裝了少說有十個以上的壽司,這種份量竟然只要三百八十圓,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怎麼辦……
  ──說不定加入奇怪的材料……
  生性膽小的八尋猶豫好一陣子,最後還是用筷子夾起壽司。
  「……我……我開動了。」
  八尋怯生生地將壽司送入口中──
  「……好吃。」
  他驚奇地睜大雙眼,喃喃自語。
  「對吧?這家店雖然很多地方都讓人忍不住想吐槽,至少味道還算不賴啊,味道。」
  「嗯,真的很好吃。簡直像港市的壽司店一般美味。」
  在一旁聽著學生對話的賽門,豎起拇指微笑說:
  「哦~社長們是懂得吃的內行人。餓肚子打不了仗喔,打贏了更要綁緊頭盔帶子(註:出自日本諺語,意思是即使勝利也不要鬆懈),打輸了就鬆開腰間皮帶。滿滿的肚子,滿滿的夢想。吃點握壽司,讓你快樂似神仙,再來一盤如何?」
  賽門說完指著店內的菜單,八尋看到「價格安心!ALL時價」字樣,鄭重地辭退好意。
  享受完壽司的美味後,八尋進入正題:
  「對了,關於平和島靜雄……要去哪裡才能見到他呢?」
  「還用問嗎……只要經常在這附近逛,幾乎每三天就有機會碰到一次吧。他通常穿著酒保服配上金髮,相當醒目,一看就知道。話又說回來,你想見他的目的是什麼?那傢伙真的很危險,如果抱著看珍禽異獸的輕浮態度接近他,可是會被殺喔。」
  「原來如此……」
  「雖說最近他也變得較為圓融了,前幾年可是非常嚇人呢。聽說不良少年光只是瞪了他一眼,就被揍飛到十公尺外。」
  吧台內的店長聽到兩人的對話,邊清洗菜刀邊問:
  「兩位學生,你們對靜雄有興趣嗎?」
  「咦?啊……是的。」
  「為了你們好,給你們個忠告吧。沒事的話就別去招惹他,對『彼此』都好。」
  店長說完,盯著八尋他們瞧。
  和賽門相反,店長的日語十分流利。
  感受到他話語中的魄力,八尋和久音都默默地聽著他的話。
  「那傢伙只是個人,不是被人當成動物園的動物看待會感到高興的傢伙。你們也不想受到無謂的傷害吧?」
  「這……」
  八尋噤口不語,久音也轉頭聳肩。
  聽到店長的話後,負面情感再度湧現八尋心中。
  ──沒錯,正是如此。
  ──雖然我不是打算去挑釁他……但結果說來,和稱呼我為怪物的傢伙們一樣,我也沒把靜雄當人看待吧……
  ──我……當我遇到靜雄時,又想要做什麼呢?
  八尋眼神憂鬱地低頭看地下。店長交互看著他的臉和放在桌上的手,接著開始一邊進行下個工作,一邊接著說:
  「我看你們這兩個小鬼『似乎也不怎麼單純』……」
  「咦?」
  「不管想做什麼,總之正正當當地活下去吧。這就是不愧對自己人生的訣竅。」
  「……」
  這名店長究竟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什麼呢?
  有種自己心中的低劣部分全被看穿的感覺,八尋突然害怕起來。
  「呃……謝謝您的忠告,我會注意的。」
  「……」
  店長沒多說什麼,默默地用刀子切割魚肉。
  經過短暫的沉默,久音用手肘頂了頂八尋的手,小聲說;
  「喂喂,你看,我沒說錯吧?平和島靜雄絕不是為了消遣就該招惹的對象啊。」
  「啊,嗯……」
  八尋心不在焉地回答。為了振奮他的精神,久音換了個話題:
  「先不說這些了。我們來想想該怎麼尋找辰神同學的妹妹吧。」
  「問題是,該怎麼找,我完全沒有頭緒……」
  「如果是以前,就能利用DOLLARS來尋找……」
  「DOLLARS?」
  聽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奇妙單字,八尋邊啜飲著熱茶邊皺起眉頭:
  「啊,所謂『DOLLARS』是截至前年以前存在於池袋的獨色幫隊伍……雖說因為某些原因解散了。雖然號稱是獨色幫,成員卻是以網路為中心進行活動……從國中生到上班族、主婦,以當作社團的感覺在參與。」
  「哦……」
  聽到這裡,八尋想起之前透過網路調查沒有頭的騎士的事時,似乎看過這個名詞。他那時看到DOLLARS被描述為「成員高達數百人的黑幫團體」,覺得很恐怖,就沒有仔細調查下去了。
  「透過DOLLARS的社群來收集池袋相關情報非常方便……像是找人的話,只需一瞬間就能找到呢。」
  「這樣啊……東京果然很厲害。」
  「跟東京無關,單純只是因為DOLLARS本身就是個很異常的團體。雖說參加過的人也不會到處吹噓自己是『前DOLLARS』。」
  將盤中剩下的一個壽司送進嘴巴咀嚼吞下,久音夾雜著嘲笑繼續說:
  「只不過,他們早就跟不上時代,成了只留下名字和傳說的過往遺物。不管是DOLLARS或者黃巾賊都一樣。」
  接著,突然收起臉上笑容,自言自語般補充一句:

  「至於藍色平方……倒是還有點搞頭。」

  ♂♀

  都內某處 廢棄大樓

  位於離都心有段距離處有一棟大樓。
  彷彿工程進行到一半就被放棄般,二樓以下是一般大樓的造型,但上方卻仍停留在建築中的模樣。裸露的鋼骨在街景之中描繪出恐怖的剪影。
  一名男子的聲音響徹了這間廢棄大樓。

  「喂喂……我可是藍色平方的前幹部耶。你們懂不懂啊?喂喂?」
  臉部和手臂纏著繃帶,活像個小混混的男子──法螺田對年紀明顯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少年們找碴。
  「可惡,聽到藍色平方復活的消息,本來還很期待。跑來一看,結果只有一群看似很遜的小鬼和看似很笨的小鬼嘛。」
  法螺田坐在不知從哪裡搬來的沙發上,在他面前,聚集了他過去所屬的組織──「藍色平方」的現任成員。
  位居中心的黑沼青葉默默地聽著法螺田的話。
  站在他身旁的葦切頻頻送出「喂,我可以殺了這傢伙嗎?」的視線。青葉以眼神制止他,笑嘻嘻地說:
  「我們深深感到羞愧。我聽過前輩們提過許多法螺田大哥的英勇事蹟喔。」
  「哦?真……真的嗎?」
  「像是您深入黃巾賊內部大鬧一場的事,或者對平和島靜雄開槍的事。要不是有法螺田大哥在,藍色平方現在早就解散了呢。」
  「啊,呃……對!確實是這樣。當時的藍色平方,說是由我一個人撐住的也不為過,嗯。」
  葦切這次送出「『不為過』是什麼意思?」的眼神。青葉一樣無視他,繼續說:
  「我老哥也經常提起呢,關於法螺田大哥的事蹟。」
  「老哥……?嗯?你說你姓黑沼是吧?」
  「是的。」
  「我認識的人當中,好像沒有人姓黑沼啊。」
  對於一邊將手中的罐裝啤酒打開,並歪頭表示不解的法螺田,青葉笑著說:
  「啊,那是因為我父母離婚,我和老哥不同姓。我相信法螺田大哥一定認識我老哥。」
  「是嗎?那傢伙叫什麼名字?」
  「他叫作……泉井蘭。」
  「噗!」法螺田將喝了一半的啤酒噴出來。
  「泉……泉泉……泉井的……弟弟?」
  對於臉色發青地詢問的法螺田,青葉微笑地繼續說:
  「是的,我老哥雖然現在進了粟楠會,如果聽到法螺田大哥出獄,他一定會立刻奔來跟你見面吧。」
  「原……原來如此啊,你是泉井的弟弟啊,哈哈……」
  法螺田看青葉的視線明顯有所變化,他徐徐從沙發站起:
  「嗯,那個,幫我和泉井問聲好。你這麼年輕就要領導隊伍,真辛苦啊,嗯。」
  由顫抖的聲音可聽得出,法螺田對泉井似乎十分畏懼。他直接邁出步伐,準備離去。
  「是啊,畢竟『屍龍』的嬰麗貝回來了,接下來或許會有不少小紛爭吧。」
  聽了這句話,法螺田又顫動一下:
  「……嬰……嬰那傢伙嗎?原來如此。」
  「有法螺田大哥替我們撐腰,我們就能放心地挑起大型抗爭了。」
  「哈……哈哈,哎呀~我也很想幫忙你們,但我自己其實有點忙,而且身為老前輩搶太多風頭似乎不好,這樣對隊伍沒有幫助。」
  法螺田一邊冒著冷汗,快步離開現場。
  「總之你們好好幹啊,我會在背後默默支持你們的!懂了嗎?拜拜啦!」

  拋下這句話後,法螺田逃命似的離開大樓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其他夥伴對青葉搭話。
  「總覺得……有那種人在,難怪藍色平方曾消失過一次。」
  然後青葉聳聳肩回答:
  「哎,其實那也是在我的計算之中。以那傢伙的程度而言,已經算挺努力的了。」
  「雖說如此,就算之前都在蹲苦窯……他的『耳朵』連嬰麗貝回來的事也沒聽過的話,根本早就像個局外人了。」
  「嗯,的確。至少現在的藍色平方已經不需要他了。本來我還期待他能和老哥一樣,進了監獄後整個人搖身一變呢。」
  青葉嗤嗤地笑了起來,並在剛才法螺田坐過的沙發上坐下。
  「話說回來,他那身傷……聽說是被平和島靜雄揍的?」
  「嗯。他帶著高中時代的學弟去搭訕女生,結果反而被狠狠扁了一頓。聽說搭訕的對象還是九琉璃喔,真是笑死人了。」
  「……」
  青葉一瞬間沉默,周圍開始起鬨。
  「喔喔,露出『這一點也不好笑吧!』的表情嘍,青葉小弟。」
  「算了,假如他真的敢出手,那個大叔就會渾身浴血躺在地上了。」
  「嘴上宣稱不是女朋友,倒是挺熱情的嘛。」
  「……殺了你!」
  一邊敏捷地閃躲葦切因不合理暴怒而伸過來的雙手,青葉站起身來換個話題。
  「只不過……平和島靜雄真的變圓融了,法螺田居然只受到那種程度的傷。」
  「是……是嗎……?」
  夥伴皺眉表示疑惑。青葉說:
  「他只是個性圓融了點,不代表打架實力變弱……現在那個該死的情報販子從池袋消失,或許他也想跳脫不良少年或小混混打架的世界了吧。」
  雖然明明還只是個高中生,青葉老氣橫秋地說:
  「凡事都會世代交替,我們也不例外。」
  思考一番後,接著一臉無趣地嘆氣說道:

  「不過,沒人能接替平和島靜雄就是了。」

  ♂♀

  幾個小時後 池袋街區

  ──為什麼……會成變這樣?
  三頭池八尋拚命地絞盡腦汁,回顧自己的過去。
  隨著各式各樣的意象在腦中繚繞,凝聚而成的感覺令全身不停顫抖。

     撕裂皮膚的冷冽空氣。
                   溫泉的獨特氣味。
           被人擁抱的感觸。
  旅館的生活。          第一次上學的日子。
         高年級生突然來找碴的恐懼。
  以及汨汨流出的鮮血,來自拳頭的痛覺。
         血。  血。  血。 血血血血血。
    「怪物」。  「怪物」。       「怪物」。   「怪物」。
      畏怯的眼神。 「怪物」。 拒絕。 「怪物」。 某人的斷齒。 「怪物」。
  腦中閃現出生以來的人生歷程,八尋驚覺這就是所謂的「走馬燈」,急忙將這些意象趕出腦海。
  ──不對不對不對。
  ──我必須思考的是……一分鐘前的事。
  ──以及……接下來該怎麼辦的事……
  冷汗爬滿臉頰的他,其眼前所開展的現實光景其實相當單純。
  十字路口。圍觀的群眾。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名──特徵為一頭金髮與太陽眼鏡,身穿酒保服的男人。

  平和島靜雄。
  這名活「都市傳說」不是網路謠言,也不是造假影片。
  彷彿為了證明這件事,「傳說」化為眼前現實,矗立在八尋面前。
  他的太陽穴因暴怒而浮現青筋,就連三公尺外的八尋也看得一清二楚。
  雙肩隨著呼吸上下劇烈晃動,宛如一頭野獸。
  男子的雙眸有如發現眼前有獵物的瘋狗般閃露凶光,一般人若是被他的銳利眼神瞪到,恐怕會嚇得無法動彈吧。
  這頭「怪物」──平和島靜雄的敵意「正衝著三頭池八尋這名少年而來」。

  ──為什麼……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四周的圍觀群眾大致分成兩種類型。
  一半是「能看到靜雄的實力了」的好奇眼光。
  另一半則是「那個高中生死定了」的垂憐視線。
  幾乎沒有人害怕靜雄的力量,露出膽怯眼神。
  因為那些知道他有多可怕的人們害怕被捲入紛爭,早就離開現場了。

  所以在這現場之中,最為膽怯的人其實是八尋。
  雖然,在這種被能夠拋擲販賣機的傢伙敵意相向的狀況下,要八尋不嚇破膽也很難。

  八尋是天生的膽小鬼。
  不想死。很恐怖。還想活著。
  想要主動遠離恐懼。
  正因如此,他必須拚命思考。
  必須思考出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情況。
  以及如何解決此一困境──遠離恐懼的方法。

  ──我在壽司店提起這個人……
  ──被店長勸阻,所以我放棄找他……
  ──接著我們到處尋找辰神同學的妹妹……
  ──啊,我想起來了,是偶然。
  ──我只是偶然「被捲入」了。
  感覺上像是經過漫長時間,實際僅過了短短幾秒鐘。
  或許是隨著走馬燈在腦中分泌出大量腦內啡,使時間感覺錯亂了吧。
  即使只是錯覺,多虧這段時間,八尋總算想起一分鐘前的事情。
  然後,也讓他重新體認到。
  現在的他之所以受到平和島靜雄以敵意相向──無疑肇因於他的膽小。
  少年視線望向平和島靜雄的腳下。
  在柏油路上──仰躺倒在地上的綠髮少年。
  八尋純粹只是感到害怕。
  想逃離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交到的「朋友」會在眼前失去的恐懼。
  想逃離如果自己什麼事也不做,琴南久音或許會死的恐懼。
  單純地,他單純地只是想逃避這些。

  ♂♀

  幾分鐘前

  這天,平和島靜雄煩躁不堪。
  因為他來公司事務所上班時,聽到奇妙的傳聞。
  ──「沒有頭的騎士就是綁架犯」。
  不知道靜雄和「沒有頭的騎士」很熟的新進員工得意地吹噓著從行銷聯盟部落格──以收集池袋周邊消息的新聞網站上得來的情報。
  這種網站靠著張貼在文章四周的廣告來獲得收益,為了增加點閱數,往往會將標題寫得十分聳動,以吸引網民點擊瀏覽──
  看到顯示在那名新進人員的平板電腦上的「【都市傳說宣告再度開幕】池袋連續失蹤事件的犯人,據說就是沒有頭的騎士!」標題,靜雄低吼:「喂,上哪裡才能找到寫這篇報導的混蛋傢伙……?」於是,在社長或湯姆還沒來上班的這段期間,沒人敢接近靜雄。
  沒有能發洩怒氣的對象,靜雄只好將憤慨強吞進肚裡,面對今天的工作。
  「呃……好啦,別這麼煩躁嘛。去吃個壽司,把這些討厭的事全部忘記吧。」
  「……好。」
  「記得露西亞壽司除了學生優惠外,還有其他優惠。」
  抱著憂鬱的心情,總算完成了一整天工作的靜雄和湯姆直接繞往露西亞壽司──
  「老實說,我啊,還是覺得沒有頭的騎士是綁架犯耶,八九不離十。」
  與露西亞壽司相隔一條小道的對面,是一家附設保齡球場的綜合娛樂設施。
  將硬幣投入整齊排列在牆壁前的自動販賣機中,點選了果汁的綠髮少年大聲地這麼說著。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八尋他們剛剛到處去打探失蹤者的消息。
  結果從久音的熟人那裡也沒得到有力情報,兩人又回到露西亞壽司前面。
  在自販賣機購買果汁的久音突然提起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哎呀~畢竟……叫小茜是吧?我在那女孩面前雖然說出『如果大眾對沒有頭的騎士有所誤解的話,將之解開比較好吧?』……但說到頭來,沒有頭的騎士不就只是個怪物?」
  「呃,這個嘛……」
  「就連你,不也是為了看怪物才特地來池袋的嗎?」
  「這個嘛……嗯……」
  八尋沒有明確回答,支支吾吾地按下販賣機的按鈕。
  「重點是,不管沒有頭的騎士是怪物還是人,總之一定不是個好東西,會去綁架人一點也不稀奇。我在推提亞上也是這麼發言,完全沒有人反駁我呢。所以大家也心知肚明啊,沒有頭的騎士是個會綁架人也不稀奇的混蛋傢伙。」
  「推提亞?」
  「呃……那是一種類似部落格的社群網站啦。話說回來,我的這些發言被各大新聞網站轉載了耶~真是笑死我了。雖然對那個叫茜的小妹有點抱歉。」
  「被新聞轉載?那樣……是能拿到謝禮之類的嗎?」
  因為只有搜尋關於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時才使用網路,八尋不太清楚這類網路服務或特殊網站的事,時常聽不懂久音的話。
  他覺得趁機搞懂也不錯,便等候久音回答,然後緩緩蹲下,從取物口中拿出罐裝果汁。
  「……」
  「?」
  但是,過了很久也完全沒有回音。
  「久音?」
  以為他沒聽到,八尋站起身,回頭一看──結果,他見到了那幅光景。
  在八尋眼前的,是一名額頭冒出青筋的金髮男子,抓著久音的領子將他高高舉起。
  一瞬間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的八尋完全愣住了。
  等發現那名金髮男子就是「平和島靜雄」時,他的腦中湧現無數的疑問。
  ──咦?
  ──平和島靜雄……?
  ──在影片中看過。
  ──本人?
  ──單手便輕鬆把久音……
  ──不對,咦?為什麼?
  八尋整個人僵住,以為自己還在作惡夢──聽到被舉的起久音的呻吟聲,才又回過神來。
  「等……等等!你在幹什麼!」
  八尋急忙想衝上去,一名雷鬼頭的男人擋住他的去路。
  「站住,你會受傷的,別隨便靠近。」
  「……」
  雷鬼頭男人似乎沒有敵意,表情困惑地制止靜雄:
  「喂,靜雄……」
  但平和島靜雄充耳不聞,額頭青筋微顫,擠出低沉的怒吼:
  「……喂,小鬼……是你嗎……?就是你散布那個窮極無聊的謠言嗎……?」
  「啊哇……等等……別衝動……」
  久音甩動雙腿,辯解似的拚命大喊:
  「我……我沒說平和島先生的壞話!真的!請……請相信我!」
  「啊……?我自己被人說什麼都無所謂……因為我的生活方式本來就稱不上正當……」
  勉強維持著理性,靜雄發出宛如來自地獄的低沉吼聲:
  「但是……我的拜把好友被人抹黑成綁架犯,我能悶不吭聲嗎……?你說對吧……?」
  「拜……拜把好友……難……難道,你真的和……沒有頭的騎士……」
  「『那傢伙』不可能綁架別人,也不會使人哭泣……算了……雖然『那傢伙』騎車從來不開車頭燈……被人責怪這點也是無可奈何……」
  雖然怒氣隨時都會爆發,靜雄拚命地克制自己別動手。
  「……不僅如此,你這個混蛋竟然還隨便敷衍小茜……這樣子很沒道理吧……?你說對吧……?」
  八尋從這段對話中理解了平和島靜雄的憤怒。
  內容很單純。
  平和島靜雄湊巧遇見了將好朋友抹黑為綁架犯,還將這個謠言散布在網路上的傢伙,難怪會如此氣憤。
  此外,也可知道平和島靜雄和粟楠茜果然互相認識。
  種種要素結合在一起,平和島靜雄的憤怒要不爆發出來也難。
  ──時機怎麼這麼不巧……!
  ──久音怎麼會恰好做出如此讓他生氣的事……
  ──……?
  除了對靜雄的恐懼外,另一種不安在心中騷動。
  他對久音又感覺到與方才相同的不協調感了,但八尋現在沒時間確認這件事。
  在八尋疑惑的這段時間,久音拚命說著近乎求饒的藉口:
  「不……不是的……請等一等啊。沒有頭的騎士是綁架犯這件事不是我先說出來的……咳咳……」
  「喂,這位學生,或許你覺得很不合理,但總之先乖乖地道歉吧。懂了嗎?」
  雷鬼頭男人對著被靜雄一手抓起的少年這麼說。然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久音似乎不僅沒聽見男人的勸告,還拋出一顆難以置信的「炸彈」:
  「我們兩個先冷靜下來吧!好不好!你……你想想,萬一我發生什麼事的話,不是會對『你弟弟』造成困擾嗎?」
  「……」
  「我聽說過喔,你弟是個超級名人對吧?假如我在網路上公開這件事的話,你弟弟的部落格可是會被灌爆的喔!」
  聽到久音說出這句亦可視作威脅的話,雷鬼頭男人的臉色一口氣變得鐵青。
  因為他知道上一個說出類似事情的欠債者的下場變得如何。
  「笨……笨蛋!你想自殺嗎!」
  「咦……?」
  久音發出呆愣的聲音,與此同時──
  「啊……?」
  他發現自己被高高地拋上半空中。
  「咦……等……喔喔喔喔喔喔!」
  然後,靜雄朝墜落下來的久音揮出拳頭。
  「喀哩」一聲,與其說打擊聲,更近乎破裂聲的聲音響徹四周。
  圍觀的群眾回頭一看,方才浮上半空的綠髮少年就在背後。
  被打飛好幾公尺的久音在柏油路上滾動好幾圈。
  「啊啊!久……久音!……唔哇!」
  著急的八尋拔腿跑向他,但腳卻絆到東西,整個人跌倒。
  八尋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腳顫抖個不停。
  ──啊……咦……
  ──怎麼辦,我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八尋從小畏懼著各式各樣的事物。
  但從眼前喚作「平和島靜雄」的這名存在身上感受到的,是和過去碰過的所有一切全然不同的「恐懼」。這對少年而言是種徹底未知的感覺。

  「啊啊……揍下去了……」
  湯姆眉頭深鎖,緩緩搖頭。
  他低著頭想,該先去叫救護車,還是先去確認被打飛的少年的狀況?但當他抬起頭來時,卻發現一件事。
  「……靜雄?」
  靜雄朝著倒地的少年快步走出。
  是反省自己幹得太過火,要去幫助少年嗎?
  樂觀的想法一瞬間浮現腦中,但湯姆立刻將之打消。
  因為他看到擦身而過的靜雄,其臉上的怒氣全然沒有消失。
  ──喂喂,不會吧?
  ──那種狀態還受到追擊的話,那個學生真的會死!
  「喂,站住,靜雄!」
  平常靜雄發飆時,湯姆總會在有段距離處等候風暴過去,但這次不出面制止不行了。
  但也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怎麼樣,靜雄的腳步未曾減緩。
  身穿酒保服的青年走到倒地的綠髮少年前面,將單腳往後一提。
  ──喂!想一腳把他踢飛嗎!
  「靜雄!」
  為了保護少年,湯姆一躍而出。
  這個瞬間──
  某種物體極快速地從湯姆臉旁穿過。
  「?」
  風聲倏地在耳旁響起,嚇了湯姆一跳,並見到該「物體」猛烈地砸中靜雄的後腦杓。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
  響起「喀咚」的聲音。又過了一秒,該「物體」掉落在地面。
  在地上喀啦喀啦滾動並發出沉重金屬音的「物體」,原來是一罐「果汁」。
  高速飛出的易開罐擊中靜雄的後腦杓,然後順從重力掉落。
  用言語形容起來很單純,但目睹此一景象者,無人不倒抽一口氣,渾身發抖,預感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慘烈事態。
  裝滿果汁的易開罐像棒球一樣被投出──
  這已無異於凶器。擊中後腦杓的話,運氣不好甚至可能打死人。
  準備朝久音踢下去的靜雄停止動作,如發條玩偶發出「嘰嘰嘰」聲音,生硬地慢慢回頭。
  一名少年站在靜雄所望的方向。
  他和倒在腳邊的綠髮少年一樣,身穿來良學園的制服。
  肩膀劇烈上下起伏地大口喘氣,冷汗流了一整張臉。
  由他似乎剛拋擲東西的姿勢看來,對靜雄丟出未開罐果汁的人,無疑就是這名少年。
  但靜雄還是靜靜地張開嘴,瞥了一眼腳邊的易開罐,向少年確認:
  「剛才……對我丟罐子的人……是你嗎……?」
  彷彿來自地獄的低沉吼聲。
  少年額頭滲出油汗,呼吸越來越急促。
  在圍觀群眾眼裡,驚慌失措的少年似乎隨時會因恐懼而昏厥。
  然而,少年一個嚥唾後──聲音發顫地說:
  「……你做得太過分了。」
  打直了身體,對幾公尺外的「怪物」明白宣告:

  「要打架的話……我來當你的對手吧。」

  ♂♀

  時間再回到現在。
  ──啊啊,原來如此。
  感受來自對方的強烈殺氣,八尋鮮明地想起自己陷入這種窘境的理由。
  ──是我先向他挑釁。
  ──……我?
  ──不會吧?
  過去向來只有被人挑釁的份,無比了解這份恐懼的自己剛剛究竟做了什麼?
  當他體認現實就是如此時,八尋害怕起自己來了。
  來自眼前男子的殺氣,與對自己的不信任感。
  被兩種「恐懼」夾攻,八尋的心靈瀕臨崩潰邊緣。
  剛剛的狀況是:同班同學久音正在被名為「平和島靜雄」的怪物襲擊。
  目睹此一光景,八尋最害怕的是幾十秒鐘前仍和他有說有笑的人,會在一瞬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哪怕現在倒在靜雄腳邊的人是姬香,他也會採取相同行動。
  或者,雖然不太可能發生,換成粟楠茜或折園舞流,甚至是今天才剛認識的圖書委員長,八尋恐怕也還是會主動挑戰靜雄。
  他很清楚這樣的行動說不定會賠上性命。
  但是他最害怕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害怕長期以來只知逃避的自己,一旦碰到首度肯對等地和他交流的人們陷入危險的時候,自己卻拋下他們一走了之的狀況。
  換言之,他的行為並非鼓起勇氣,也不是自我犧牲。
  不是出自於理性,而是順從了本能。
  本能地想逃避恐懼的八尋,反射性地選擇了這個手段。
  這個當下能阻止平和島靜雄的,有勇無謀的手段。

  「……再問你一件事。」
  慢慢轉過身面對少年,平和島靜雄問;
  「你也認為……塞……啊……『沒有頭的騎士』是綁架犯嗎?」
  「……」
  接下來的回答將會決定自己的命運。
  八尋有此預感,誠實答道:
  「……我不知道。因為我不曾見過沒有頭的騎士。」
  「我剛剛……聽到你是為了『看怪物』才會來這裡……所以你也把她當成動物園裡的動物……?」
  假如八尋有那麼機智,能夠適當地撒個謊來度過難關,他或許就能迴避各種接踵而來的恐懼,也不會被人喚作「怪物」了。
  同時,少年的理性在這裡發揮作用了。
  久音依然倒在靜雄腳邊。
  必須讓「平和島靜雄的敵意,完全朝向自己」。
  八尋的理性如此判斷。
  基於本能,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別人主動挑起戰端的少年──
  基於理性,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別人主動發出挑釁的話語。
  ──想起來,快想起來。
  少年從過去人生中讀過的所有書籍、影集當中努力找出「像一回事」的台詞,試著將之說出口。
  「嗯,沒錯。」
  全力瞪著靜雄,八尋將拳頭用力握緊:
  「我來池袋……就是為了看你和沒有頭的騎士這兩頭怪物。」
  就算讓記憶總動員,硬擠出來的是頂多只有這種程度的挑釁。
  但這些話已充分能轉移平和島靜雄這名男人的怒氣了。
  「是嗎……好吧,那就沒辦法了……」
  靜雄慢慢地朝八尋踏出腳步──來到八尋面前停了下來,緩緩地握緊拳頭。
  「既然來沒有牢籠的地方參觀……被怪物打死……也沒辦法抱怨對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讓人聯想到野獸咆嘯的怒吼,在池袋大樓之間久久迴盪。

  隨著飛彈般的猛烈壓迫感,靜雄的拳頭迅速朝八尋的臉部揮出──
  來自秋田的少年,嘗到有生以來最強烈的「恐懼」。
  插圖011

  ♂♀

  都內某處 八尋的住宿處

  「唔喔!你那張臉是怎麼了?」
  八尋回到家門口,房東的弟弟──三郎向他打招呼。
  自由奔放的他,氣質與二郎南轅北轍。對於偶像聖邊琉璃和自己的車子投注了無比熱情。
  八尋回家時,他正好在與出租公寓相鄰的自宅庭院裡替愛車上蠟,兩人湊巧碰上。
  「啊……不,我只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來。」
  「喂喂喂,別扯這麼容易看穿的謊嘛。」
  三郎見到八尋的臉上有無數瘀青與割傷,到處腫脹。
  仔細看衣服也有許多破洞,怎麼樣都不像「從樓梯上滾落」的樣子。
  「怎麼了?喂,你該不會被人欺負了吧?雖然我不想插手小鬼的打架,但如果你是被一群人圍毆的話就另當別論。我的脾氣可沒好到發現親戚被人圍毆還悶不吭聲。」
  「啊,不……」
  八尋覺得因為說謊反而讓事情變得複雜,決定誠實說出原因:
  「不是圍毆……我是和人一對一打架。對不起。」
  看著低頭道歉的八尋,三郎笑著說:
  「用不著道歉。我和你年紀差不多時也天天和人打架。只要不是聚眾圍毆或勒索,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哥那邊,我就幫你用從樓梯上摔下來搪塞吧。」
  「……謝謝。」
  「只不過你被打得可真悽慘呢,是和誰打架了?來良應該沒人那麼愛打架吧?還是串灘高中的傢伙?」
  三郎一邊替愛車上蠟,一邊閒聊起來──
  「呃……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是穿著酒保服,叫作平和島的人……」
  聽到八尋的回答,上蠟的手戛然而止
  三郎眉頭深深皺起,徐徐回頭過來問:
  「你……咦?真的嗎?為什麼?」
  「啊,不……我不小心惹怒了他……是我有錯在先。」
  「喂喂,你沒事吧?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嗯……幸好平和島先生……在我倒地不動後並沒有繼續追擊,所以沒有大礙。」
  不知少年心中複雜心情的三郎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那就好了。聽說平和島老大最近個性變圓融了,看來是真的……」
  「你認識他嗎?」
  「嗯,多少認識。如果是以前的平和島靜雄,你的傷恐怕不可能這麼輕喔,即使住院也不奇怪。」
  「原……原來是這樣……」
  渡草繼續回到上蠟作業,背對著八尋說:
  「不過他也不會對一般人記恨。下次如果還有機會見到他,只要好好地對這次惹他生氣的事情道歉,他就會放過你了。」
  「原來是這樣啊……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八尋點頭致意後,直接回到自己房間。
  渡草目送他的背影,上蠟的同時喃喃自語:
  「話又說回來……那傢伙明明被靜雄痛打一頓,心情卻似乎很好。」

  「該不會被打過頭,腦子被打壞了吧?」

  ♂♀

  八尋的房間

  八尋回到出租公寓自己的房間,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後,趴倒在床上。
  滾了一圈,望向天花板嘟囔:
  「……唉,打輸了。」
  打輸了。
  明白將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八尋感到五味雜陳。
  「有生以來……第一次打架打輸了耶……我……」
  全身骨頭彷彿快散掉般,肌肉陣陣刺痛。
  不知該如何整理混雜在心中的疼痛和感情,八尋整個人放空地凝視著天花板。
  就這樣過了十分鐘左右,八尋開始喃喃自語:
  「覺得很不甘心,但是也很高興,這種情感是怎麼回事……」
  平和島靜雄真的很強。
  一想到那樣的人物竟然真實存在,八尋忍不住驚歎。
  你很普通──八尋想起那名旅客的話。
  「原來如此……我很普通嗎……」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對輸給某人湧現「不甘心」的情感。
  但他也對有機會浮現這種情感的自己感到無比開心。
  「我……真的只是個平凡人嗎?」
  連全身上下的痛楚都好像證明自己仍只是個普通人,令八尋覺得通體舒暢。
  「或者……我和那位平和島先生其實都是怪物吧。」
  不論如何,八尋都覺得自己得救了。
  自己不再是孤獨的。
  世界也不再是無趣的牢籠。
  光是知道這點,就覺得有活著的價值。

  ──更何況……太好了,久音沒被殺死。
  久音似乎沒事,在平和島靜雄離開後,他前來幫忙扶起八尋。
  兩人都嚇呆了,幾乎沒有對話,但都覺得彼此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一邊思考著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交到朋友的事,明天姬香見到他的傷勢會有什麼反應的事,八尋逐漸進入夢鄉。
  最後他想著這幾天來認識的人物的臉孔──滿足地微笑了起來。在朦朧中,他輕聲,小聲地咕噥:
  「我在這座城市……或許能順利地生活下去吧……」

  ♂♀

  然而──
  八尋尚未察覺……

  自己究竟「幹出了」什麼大事。

  ♂♀

  夜晚 某大樓頂樓

  「嗨,你在這裡嗎?」
  打開頂樓的門,從門後現身的湯姆望著靜雄的背影呼喚。
  這裡是公司的頂樓,所有公司員工都能自由進出。
  完成今日工作進度的報告後,靜雄一直在頂樓眺望街景。
  「你還在在意剛才的事?」
  「……嗯,沒錯。」
  「在想那個黑頭髮小鬼的事吧?」
  「是的……現在回想起來,那小鬼似乎也不算那麼糟糕的傢伙……」
  湯姆聳聳肩,朝向喃喃訴說的靜雄背影,將自己的意見說出口:
  「是啊,他說那些話是為了救那個綠頭髮的傢伙,是故意挑釁你。」
  「湯姆先生也這麼認為嗎?」
  靜雄背對著湯姆,面對夜景自言自語般說道:
  「下次還有機會碰到他的話,得道個歉才行了……」
  「嗯,其實你用不著那麼自責。一般人被那個罐裝果汁全力砸中後腦杓,運氣不好的話或許會死呢。我猜對方也想對你道個歉吧。」
  「……」
  「相較之下,真的嚇了我一大跳。」
  湯姆走到靜雄旁邊,一起眺望街景說:
  「這世界真廣大啊。」
  「……真的。」
  「縱使最終而言是你贏了……」
  湯姆瞥了一眼身旁的靜雄的臉。
  映入他眼簾的是──破裂的太陽眼鏡底下露出的瘀青和擦傷。
  「我啊,第一次看到你中了那麼多拳的模樣,也是第一次看到你在空手鬥毆中被人打倒在地……啊,手臂脫臼倒是前年就看過了。」
  除此之外,靜雄的手臂也整個纏在繃帶裡,吊掛在脖子上。
  看著慘烈的繃帶,湯姆想起那名能和靜雄對等互毆的少年容顏,冷汗直流地說:

  「沒想到竟然有那麼強的高中生……」


  間章 網路傳聞③

  池袋情報網站「池袋新~新聞! Version I.KEBU.KUR.O」

  人氣報導「【徵求一手消息】和平和島靜雄打得難分難解的高中生現身!」

  大家好,我是管理人是也。
  今天接到了個令人不敢置信的情報是也。
  那個平和島靜雄和高中生打架,差點輸了是也。
  (中略)
  ↓此乃參考影片是也。
  【外部連結】

  因為是用手機從遠處拍攝的是也,無法清楚照出臉部,但那名少年身上穿的應該是來良學園的制服是也。
  由影像片段看來,的確是和平和島靜雄打得平分秋色是也。
  到去年之前,沒聽說過來良學園有這等強者,多半是今年的新生是也。
  ……慢著慢著,等等是也。也就是說,才十五歲左右的小孩和靜雄互毆是也?
  畢竟目前只有不明確的消息是也。
  如果有人知道這名少年的詳細個人資料,請寄電子郵件聯絡我是也。
  池袋的明天,就靠你們來改變是也。

  題外話,雖然有人嫌我一直用這個語尾很煩,本月會一直維持這樣是也。
  維持這樣是也。

  ♂♀

  引自社群網站「推提亞」部分網民推文

  •聽說平和島靜雄被幹掉了,真的嗎?
   ↑並沒有。最後還是靜雄贏了。
    ↑什麼嘛,我被騙了。
     ↑但聽說他被打倒在地好幾次喔。
      ↑不會吧!

  •聽說靜雄和高中生打架,這次又丟販賣機了?
   ↑據說他原本想丟,但在剛舉起時就被高中生衝入懷裡,膝蓋被踹了一腳。
    ↑好殘忍!
     ↑你說哪個?
      ↑正常而言舉起販賣機時被人踢膝蓋的話,會害他膝骨碎裂耶。
       ↑正常而言,根本沒人能舉起販賣機吧……

  •來良學園超不妙啊。
   ↑那一帶應該是串灘高中比較不妙吧?
    ↑不,現在串灘玩完了。

  •話說回來,「池袋新~新聞!」的管理者年紀應該也老大不小了吧?怎麼還在學某個武士頭機器人滿口「是也」啊,噁心死了。
   ↑怎麼現在才吐槽這點?
    ↑呃,那個管理者到底幾歲了?
     ↑誰知道啊~那傢伙從來沒露臉呢。
   ↑如果語尾改成「喵」或許比較好。
    ↑喵。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12
  第四章A 新登場者

  幾年前 池袋

  「你想知道沒有頭的騎士的情報?」
  穿著毛皮滾邊黑大衣的「情報販子」聳肩問道。
  前來購買情報的「客人」問他,要支付多少才肯販賣這則情報。
  「啊,價格本身和其他情報沒兩樣,但能說的範圍十分有限。畢竟那個沒有頭的騎士也是我的情報來源之一啊。」
  情報販子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抬頭望著天花板,侃侃而談。
  「有件事我得先說清楚,沒有頭的騎士真的就如字面所示,是沒有頭的騎士。不是靠著魔術或裝扮騙人,而是貨真價實的『怪物』。異形、怪物、幻獸、妖精、妖怪、物怪、怪異、都市傳說、UMA……總之,你想用什麼稱呼都聽憑尊便,我不打算在此討論彼此在用詞上的詳細定義。」
  開門見山地斷言沒有頭的騎士不是人,並確認客人沒有生氣也沒有一笑置之,情報販子咧嘴笑了起來,繼續說:
  「很好,看來你在某種程度上對沒有頭的騎士已有所認識。沒錯,只要實際看過,必然無法相信那是這個世界的存在吧。看過她騎乘的無聲無息的機車或從身體蔓延而出的影子,還能以為那些事人類也能辦到才厲害呢。啊,只不過人類的科技也是日新月異,或許靠著今日技術能夠重現吧。」
  情報販子說到這裡,換了個話題:
  「不過,我認為人類真的具有無限的可能性。人們總是以『總有一天會實現』來鼓勵夢想者,但只要腦科和虛擬實境的技術發達起來,我們將無法分辨夢境與未來。『有朝一日』的時間延遲會消失。當夢想著自己能飛天的瞬間,機械感測到這個想法,就會讓腦直接看見飛天情景……或許這樣的時代有機會來臨吧。即使人類有可能因此變得怠惰而停止進化,我也會肯定這樣的將來。」
  情報販子將望著天花板的頭拉回原本高度,對客人愉快地笑著說:
  「因為我啊,最喜歡人類了。」
  然後再將離題的對話拉回正題之上。
  「反過來說,我基本上並不喜歡人類以外的事物,甚至可說是憎恨。雖然截至目前為止,我不算討厭那個沒有頭的騎士,對她也沒有敵意。」
  情報販子談起「沒有頭的騎士」,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我是說……截至目前為止。假如她開始想改變人類社會本身,我想我會變得討厭吧。」
  情報販子略為垂下視線,回想「沒有頭的騎士」的事,接著又說:
  「那個沒有頭的騎士現在混在人群之中,學習人類的行為。某種因緣際會下,那個怪物被迫得在人類社會生活,她必須理解什麼對人類而言很重要,什麼又是絕對不該做出的事。諷刺的是,那傢伙的性格也因此比起這一帶的小混混的性格更為正經。老實說,她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她已經開始能模仿人類此一『存在』。」
  情報販子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凝視客人的眼,嘴唇歪斜地扭曲起來:
  「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就該把『沒有頭的騎士』視為人類。和拔去獠牙的吸血鬼不可等同而語,畢竟她缺乏『頭顱』這種對人類而言的重要部位啊。」
  顧客問情報販子這番話的真正用意。情報販子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當人類見到異質的事物,會做出何種反應嗎?」
  他慢慢地由椅子上起身,走到陳列各式書籍的書架前。
  「敬畏?單純地恐懼發抖?將之視為非日常的入口,用來逃避現實?會利用嗎?會殺死嗎?會看了就討厭所以排除掉嗎?會自己逃開嗎……你會怎麼辦?雖然不管你回答什麼都無所謂,我不在乎。」
  一面用手指著書背一本本確認,情報販子對客人再度重申:
  「因為我啊,最喜歡人類了。」
  然後──彷彿突然想起般,說出某個男人的事:
  「我認識的某人在面對此一問題時,所得出的答案是將沒有頭的騎士視為『情人』,很瘋狂對吧?縱使如此,我也給予尊重,因為這也是人類的選擇之一啊。」
  情報販子取出幾本書,邊重新排列邊開口:
  「人類在面對異質事物時會產生許多種反應。哪怕所面對的不是怪物或異形,而是同為人類也一樣。譬如說,戰爭時被捧為英雄的豪傑,一旦回到和平就被視為擁有過度強大力量的怪物而被深深畏懼。隨著不同的人、不同的時代或社會,產生的反應不同亦是理所當然。」
  輕輕聳肩,情報販子諷刺地說:
  「這層意義下,當『怪物』在人類社會中生活時,我認為重要的不是人類‧反而是『怪物』那邊的想法。」

  「……換句話說,我們該注意的是在反應千差萬別的人們之中,『怪物』會選擇和誰結盟。」

  ♂♀

  現在 池袋

  「和平和島靜雄……不相上下的高中生?」
  青葉的話中混雜了明顯的懷疑和「如果是真的,那可真厲害」的佩服之情。

  時間接近半夜十二點,青葉等人現在在池袋的鬧區。
  此時街頭人數變少。像是剛喝完小酒,準備回家的上班族等,呈現出一番與白天不大相同的風貌。
  法螺田離開後,青葉等人跑到鬧區閒逛。
  舞流寄來郵件表示:「我在尋找一名叫『辰神愛』的女生。詳細情況去問久音!」但因為剛才藍色平方集會時,久音並沒有現身,所以他們也還沒開始展開尋人行動。
  ──明天直接去問舞流或九琉璃吧……
  青葉心中想著這些事,湊巧聽到街頭議論紛紛。
  ──「聽說平和島靜雄被打得很慘。」
  ──「什麼,差一點點就輸了?」
  聽到的當下並不相信,但總覺得很在意。青葉走到附近角落停下,取出手機確認。
  逛了幾個情報網站或社群網站,終於找到相關情報。
  「什麼嘛,原來是『池袋新~新聞!』的消息。」
  即使看到張貼在熟悉的池袋專門情報站上的情報,青葉仍然半信半疑──
  但看到影片的瞬間,他完全沉默了。
  ──這個……看起來並不像……有加工過。
  ──平和島靜雄放水嗎?不,也不像。
  ──話說回來……這傢伙的身手也太可怕了……
  以超乎人類的步伐閃躲靜雄的拳頭,並確實予以還擊的「身穿來良學園制服的少年」。
  雖然同校學生中居然有人擁有這般身手讓青葉深感驚訝,但他在影像之中發現另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影片畫質粗糙,而且是從遠處用望遠鏡頭拍攝。
  雖看不清楚鬥毆少年的臉──但青葉一眼就看出在畫面角落緩緩站起的人物是誰。
  一樣也穿著來良學園制服的綠色頭髮的少年。
  「琴南嗎……」
  這名「和靜雄打得不相上下的少年」和身為青葉的學弟,同時也是藍色平方的一員的少年在同一個影片中出現。
  一邊細細思考這個事實,青葉心中湧現各種情感,輕聲笑了。

  「那傢伙……到底找到了誰……不,找到了什麼『怪物』啊?」

  ♂♀

  都內某處 廢棄工廠

  「我想應該只是平和島靜雄……身體狀況不太好吧~?說不定得了流感呢~」
  輕浮語氣說出的聲音,在工廠中迴盪著。

  這間廢棄工廠過去曾被「黃巾賊」與「藍色平方」當作集會場所。
  如今黃巾賊消滅,藍色平方也轉移集會場所後,這個場所被其他隊伍占據了。
  「屍龍」。
  這是很早以前就在池袋附近活動的暴走族。在獨色幫出現前,和「邪蛇邪」併稱兩大勢力而深受畏懼。
  但隨著時代潮流變化,暴走族的活動也受到影響。如同「邪蛇邪」轉成粟楠會的地下組織一般,「屍龍」也在老大嬰麗貝因某理由離開池袋後變得有名無實。
  剩下的成員成了情報販子的小跟班,勉強維持隊伍之名──但在該情報販子銷聲匿跡後,終於面臨瀕臨解散的命運。
  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有某個新契機來臨。
  他們過去的老大回到池袋了。

  「靜雄是怪物啊~這點和過去相同,一點也沒有改變啊~」
  男子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背對著四散於工廠內部的其他夥伴,眼睛朝著上方說這些話。
  這很正常,因為他們的老大──嬰麗貝在對隊員說話的同時,也做著全然不相干的事。
  他的雙手靈巧地活動,同時將好幾種物體拋上空中,用另一隻手接住──換句話說,他正熱衷於雜耍。
  光看描述,或許以為場面很輕鬆吧,但隊伍成員們沒有半個人笑。
  因為他所拋出的物體是一種刀身寬闊的中國武器──柳葉刀。
  有不少日本人以為這種武器叫作「青龍刀」,實際上青龍刀是一種類似薙刀的長柄武器。
  不論如何,這仍是一把凶惡的武器。銳利的刀刃反射著燈光,在麗貝的頭上毫無阻攔地高速旋轉。
  放置在麗貝左右兩旁的汽油桶上,坐著兩名年輕少女。
  少女似乎很信賴他的技術,滿不在乎地坐在稍有不慎恐會成為刀下亡魂的位置,並回應麗貝的話:
  「我們也湊巧在現場喔。」
  「那孩子超厲害呢,是和靜雄同一類型的人喔。」
  聽完少女依序發言,繼續玩著雜耍的男人無比歡欣地笑著,對背後的隊伍成員說:
  「真讓人在意啊,這下子事情似乎會變得很有趣了。」
  下個瞬間,手勢一變,轉手將幾把刀子收了起來。
  等所有刀子都收在手上的瞬間,麗貝猛然轉身,戲劇化地誇張敞開雙手:

  「真希望能和他見個面啊!」

  ♂♀

  都內某處 巷子裡

  「和……和靜雄打得難分難解的傢伙?不可能吧?」
  法螺田嚇得不小心掉落手中的罐裝啤酒,衝到其他小混混身邊。
  「喂喂,別胡扯啊!」
  「是……是真的!我也在現場!雖然站的位置有點遠,臉沒看清楚,那傢伙絕對是來良學園的學生!」
  「喂喂……這個和靜雄同等級的傢伙,毫無疑問是個怪物吧!居然有這種小鬼存在,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延攬到我們隊伍裡……!」
  「真的嗎?」
  「還用說嗎!這樣一來,不僅能對藍色平方的後輩耍威風,連『屍龍』也無法與我們為敵了!我的時代又將降臨池袋!」

  ──法螺田的時代曾經來臨過嗎?
  夥伴們各個在腦中閃過這種疑問,但沒人說出口。
  因為實際上只要能獲得這枚棋子,必然會給他們的地位帶來重大改變。

  ♂♀

  池袋 某大樓頂樓

  吹過一陣風後,湯姆責備靜雄:
  「話又說回來……靜雄,你今天真的做得太過火了。那個小鬼已經倒地昏厥,你竟然還想去踢他,真的很不像你的風格啊。」
  靜雄表情嚴肅地說:
  「呃……對不起。但是那個綠色的小鬼其實……『幾乎沒有受傷』啊。」
  「咦?等等,你說他中了你一拳卻沒有受傷……這怎麼可能?」
  「我出拳的瞬間,他用雙手擋住了,然後順著那個勢頭自己往後跳啊,那個小鬼。」
  「……」
  湯姆非常清楚靜雄不是會找藉口開脫的人。
  同時,他也發現一件事。
  雖然沒有顯露出表面──靜雄內心深處有一股怒氣逐漸凝聚起來:
  「看來……我被人陷害了。」

  「那個綠頭髮的小鬼……和那隻『跳蚤』是同一類型的混蛋。」

  ♂♀

  高田馬場 久音自宅公寓

  『喂,我照你的吩咐做了。今天早上在公司對平和島靜雄大肆吹噓那個傳聞……老實說我以為會被殺了……不給我多一點報酬,實在划不來……』
  聽著從話筒另一頭傳來的年輕男人聲音,久音笑嘻嘻地回答:
  「不,你太奢求了吧?不然我去告訴靜雄,你這個新進人員為了點小錢,故意在他面前張揚沒有頭的騎士的傳聞來激怒他……你看怎麼樣?」
  『……這……這個嘛……我懂了,我懂了!我不會再談錢的事了,求你別這麼做好嗎?好嗎?』

  掛上電話後,久音又撥打給其他人。
  一邊哼歌一邊在房間裡走動的他,看起來似乎一點小傷也沒有。
  「啊……抱歉抱歉,我僱用的傢伙剛剛在煩我。」
  『────』
  「對……今天的事我也嚇到了,完全沒料想到啊。」
  久音一副安然無事的樣子,坐在沙發上講手機:
  「我原本的計畫是被平和島靜雄打個半死,送那傢伙去吃牢飯。」
  『────?──。──!』
  「……哎呀,大家對靜雄的消息已經看膩了。所以得先將這個材料冷凍起來,等他出獄後再拿來炒熱,才能增加鮮度啊。」
  說著奇妙話的久音,臉上顯露出不像個少年,更像是高高在上者的愉悅笑容,接著說:

  「我有預感新明星要登場了。不大肆替他宣傳怎麼行呢?」

  ♂♀

  「和靜雄同等級的傢伙?」     「那不就等於靜雄以外無敵了!」
             「哪個國中的傢伙?」
    「不,這個不清楚。」   「沒有更高解析度的影像嗎!」
      「真的比靜雄還要強?」「池袋沒聽過有這號人物。」
  「說不定是外地人。」  「找出來。」 「找出來。」 「無論如何都要找出來!」

  僅僅一個晚上,這個話題火速傳遍池袋的大街小巷。
  少年並沒有打敗平和島靜雄。
  他只是打得平分秋色。
  光是如此便已是十分異常的事。
  過去曾有名男子使用小刀、用車撞的方式和靜雄戰鬥。
  但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在徒手鬥毆之中造成靜雄受傷。或許有人會提出壽司店的賽門,但他頂多曾壓制暴怒的靜雄,兩人從未大打出手,所以這頂多只是種猜測。
  正因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覺得,這次的事件對池袋帶來強烈衝擊──人們對此一事件抱持濃厚興趣。
  這也代表了平和島靜雄這名男子對池袋的年輕人的影響有多麼強大。
  也因此,僅僅能和他對等戰鬥,就能成為大新聞。

  只不過,當事人──三頭池八尋尚未察覺狀況演變成如此,仍然安安穩穩地沉入夢鄉。
  少年在深沉的睡眠之中作夢了。
  他和其他人一樣過著普通生活。
  好好地享受著世間所謂的「日常」世界。
  他所作的夢境,就是他對未來的期望。
  也許內容在醒來之後就忘了,但少年仍會抱著相同夢想吧。

  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新的「都市傳說」,靜靜地流傳開來。
  沒發現自己這個新登場的「都市傳說」,已經開始在池袋捲起一陣新旋風──就只是呼呼大睡。
  安安穩穩地,自然而然地。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B 回歸者

  九十九屋真一的《已關閉的部落格》

  「嗨,好久沒更新了。
  由於平常會陪我玩的情報販子從池袋消失了,最近閒得發慌。
  不僅如此,DOLLARS也解散了,沒有頭的騎士在這半年來也銷聲匿跡。

  來逛本部落格的傢伙最想知道的,應該是最近的火熱話題的失蹤事件吧。
  在聊這個主題以前,我想討論一下這個事件的「主角」是誰。
  是的,主角。
  若是將人的一生比喻成故事,大部分的情況下,度過那個人生的「自己本身」是主角。
  但是,如果我們客觀地觀察人與人複雜牽連在一起的現象──例如說「事件」的話,有時會有數名「主角」產生的狀況。
  像是發生於池袋的連續失蹤事件這件事也不例外。
  隨著客觀觀察的方向不同……也就是說,隨著將主觀擺在引發事件的一方或追尋事件的一方的差別,主角也有所不同,事件的面貌亦會隨觀測者的興趣產生重大變化──
  但我個人認為,「沒有頭的騎士」才是主角。
  是的,即使消失半年,她仍是這一個月來發生的失蹤事件的主角。
  也許有人會覺得我的說法很奇怪……但實際上,那傢伙不在池袋,卻仍被當成事件的中心人物不是嗎?
  不僅如此,也有一句俗話說……「主角總是姍姍來遲」。
  雖說把「沒有頭的騎士」當成主角來看待這個事件的話,會覺得這名主角怎麼會這麼愚蠢啊。

  因為那傢伙完全沒發現超級災難已降臨在自己身上,甚至還將之放任到成長為難以處理的巨大問題。」

  ♂♀

  深夜 川越街道 某便利商店前

  正當剛過凌晨兩點──
  在一名離開便利商店的男人前方,一道「人影」擋住去路。
  正如字面所示,那的確是個「人影」。
  人影穿著一身黑色的機車騎士服,上面沒有任何多餘的花樣或是徽章,感覺像是把本來就很黑的黑衣,又浸了一次深沉的墨色似的。此一彷彿將來自便利商店的光芒全數吸收的壓倒性黑色,反而讓她在夜裡更顯醒目。

  ……只不過這個「人影」身上披著一件花俏的阿羅哈衫,脖子上掛著花環。

  最令人感到不對勁的地方,就是脖子以上的部分帶著一頂有著奇特風格的安全帽。與脖子以下的一片漆黑對照之下,安全帽的形狀、花紋,醞釀成一股藝術氣息。
  護目鏡的部分如同高級車的單向玻璃般漆黑,上面反射著來自便利商店的刺眼燈光,無法窺見安全帽底下的表情。

  ……只不過頭盔上貼著全國各地「在地吉祥物」的貼紙。

  「……」
  人影表達的只有沉默,簡直不像具有生命之物。
  從便利商店出來的男子見到人影,表情一轉,喜悅與愛戀在臉上交錯。
  「啊!塞爾堤!讓妳久等了!」
  『哪有久等,連三分鐘都沒經過呢。先不說這個,有買到牛奶和雞蛋嗎?』
  「有啊有啊!我買了一盒四入的雞蛋喔。」
  男人高舉購物袋微笑,對被喚作塞爾堤,身穿黑色騎士服,罩著阿羅哈衫的女性回答。
  只不過她的回答並非發自言語,而是在手中的智慧型手機上打字進行溝通。
  『出門前把冰箱清空了,只買這些夠嗎?』
  「放心吧,旅行途中買了不少伴手禮,先吃那些就夠了。啊,但如果塞爾堤肯親手做芙蓉蟹蛋的話,伴手禮放到餿掉也沒關係!」
  『那太浪費了吧,快給我向伴手禮店道歉。』
  「好吧,那就等餿了再吃吧!」
  男子眼神發亮,點點頭說。塞爾堤肩膀大幅度地上下起伏。
  『真是本末倒置。』
  這怎麼看都像嘆氣的動作,雖然並沒有伴隨呼吸。
  「呃~牛奶和雞蛋,放在邊車上就好嗎?」
  『不行,邊車裡堆滿行李了,隨便塞著說不定會打破雞蛋。』
  塞爾堤邊說邊打開安全帽護目鏡──將裝著雞蛋和牛奶的購物袋放進那個空無一物的空間裡。
  『這樣就行了。』
  塞爾堤將護目鏡蓋回原位後打字回應。男子──岸谷新羅對她溫柔微笑點頭。

  「嗯。嗯。塞爾堤對沒有頭的事,真的完全看開了呢。」

  ♂♀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並非人類。
  她是俗稱「無頭騎士」,居住於蘇格蘭與愛爾蘭的一種妖精──會四處尋找天命將近知人所住的宅邸,告知其死期將近的存在。
  將自己被砍下來的頭抱在腋下,坐在俗稱克修達‧巴瓦的無頭馬所牽引的馬車上,拜訪死期將近之人的住家。要是對方一不注意地將門打開,就會被潑上滿滿一盆鮮血──這個與報喪女妖一同代表著不詳的使者,在歐洲的神話中被傳承至今。

  只不過,這些也已是過往雲煙。
  現在的她作為活生生的都市傳說,同時也是一名女性,過著深愛岸谷新羅這名男子的每一天。
  這就是「池袋的沒有頭的騎士」──塞爾堤‧史特路爾森此一存在。

  ♂♀

  川越街道

  深夜的街道上,有一輛奇特的機車奔馳。
  沒開車頭燈也沒有車牌的漆黑機車無聲無息地疾驅著。
  這是塞爾堤的愛馬──無頭馬「射手」配合現代社會變化而成的模樣。
  機車加掛大型邊車,裡頭堆滿日本各地工藝品及點心,甚至還有三角旗或木刀。
  塞爾堤能自由控制沒有質量的影子,對她而言,讓影子變化成邊車裝設在愛馬旁,根本易如反掌。
  只是邊車內塞了滿滿的行李,已無載人空間,現在只能以平時雙貼的形式行駛在國道上。
  ──變成馬車的形狀就能載多一點了……
  ──算了,太醒目的話,那個怪物又會追來。
  想起某個白色機車隊員,塞爾堤不顧自己也是怪物地這麼思考。
  ──嗯,而且……
  背後感受到新羅緊緊抱著而傳來的心跳,沒有頭的她在心中微笑了。
  ──雙貼其實也沒那麼不好。

  塞爾堤和新羅在池袋以「搬運工」和「密醫」為業。
  但在半年前向「客戶」千拜託萬拜託,申請到長假後,兩人一起去旅行了。
  長達半年的日本漫遊之旅。
  長期以來不斷追尋「頭顱」,在以完全的形式告一段落後經過一年左右──塞爾堤想對今後將永續居住的這個國家的事有更多理解,決定兩人一起環遊全國。
  半年後的今天,總算平安無事地回到池袋。
  ──這趟旅行真是愉快。
  ──或許是因為和新羅在一起吧。
  ──不,說不定單獨旅行更輕鬆呢。
  ──算了,不管哪邊都好。
  她思考著這些事,並回顧旅程。
  ──北海道的雪祭很棒,沖繩的慶良間群島的景色也好美。
  ──十月去的島根縣很有趣。出雲大社的楓葉多麼壯麗啊。
  ──東北的泡湯之旅也很舒服呢。
  如果有頭部,塞爾堤現在的表情肯定是「笑得合不攏嘴」吧。
  塞爾堤同時品嘗著旅行結束的寂寥感和回到熟悉景色中的安心感,在川越街道上奔馳。

  為了不被目擊到,他們經由幾條小巷,由川越街道上的後門回到公寓。
  回到睽違半年的住處──塞爾堤和新羅的靈魂根據地。

  ♂♀

  新羅的公寓 地下停車場

  在地下停車場將機車停好後,塞爾堤和新羅慢條斯理地下車。
  『啊,總算回來了。旅行雖然愉快,還是家裡最讓人心情沉靜。』
  撫摸著恢復成馬的模樣的射手背部,塞爾堤這麼表示。新羅以感覺不到旅途奔波的高昂興致開口:
  「只要是和塞爾堤在一起,我不管是哪裡都能很愉快也很沉靜!啊,不,抱歉,或許無法沉靜吧。在塞爾堤面前,我哪能沉靜下來啊嘎咕嗚嗚嗚嗚嗚嗚!」
  『別趁機抱過來。』
  兩人一如平時又在放閃的時候──突然發出第三者的聲音:
  「呃……在兩位打情罵俏的時候打擾,真是抱歉。」
  新羅和塞爾堤嚇了一跳,同時回頭看。
  在停車場的黑暗之中,站著一名兩人共通的熟人。
  「四木先生?為什麼來這裡?」
  他是粟楠會的幹部,同時也是負責和「搬運工」與「密醫」雙方接洽的人。
  「這……組織的小伙子跟我報告剛才在便利商店看到沒有頭的騎士,我就來打聲招呼。」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特地跑這麼一趟!』
  雖然仍搞不清楚狀況,塞爾堤還是在智慧型手機上輸入謝詞。
  「哦?妳之前不是都用PDA打字嗎?」
  『想說試試看就買了,沒想到反而更好用,讓影子帶著靜電,就能快速操作觸控面板。』
  「……還真靈巧呢。」
  四木說完,凝視塞爾堤的全身上下:
  「只不過,唉……」
  或許是因為最後去了夏威夷渡假村(註:位於福島縣的溫泉主題樂園)吧,塞爾堤的模樣是騎士服罩著阿羅哈衫,脖子掛著花圈,顯得極不搭調。
  從沒有頭的馬分離出來的邊車上裝滿了全國各地購買來的土產,簡直和愛趕流行的旅客沒兩樣。
  「……照你們的模樣看來,應該什麼都還不知道吧?」
  『?』
  「請問知道什麼?」
  看到塞爾堤和新羅同時歪頭,四木輕聲嘆氣:
  「兩位旅行中有上過網嗎?」
  「沒啊。難得能和塞爾堤一塊旅行,所以我將世俗消息拋在腦後,輕鬆度日。」
  『頂多搜尋過觀光地的情報吧。』
  聽完兩人的回答,四木理解地點頭:
  「看來比起由我來說明,你們自己去掌握現況會更好。」
  『?』
  「回房間後,先吃個飯安定下來,再去網路搜尋『沒有頭的騎士』吧。記得選擇近期的搜尋結果。」
  然後四木聳肩,背對兩人說:
  「待會兒恐怕沒辦法跟兩位好好地討論這件事了,所以我明天再來吧。我會先打電話通知,到時候可別裝成不在喔,岸谷醫生。」
  如此叮嚀似乎徹底封殺來自客戶電話的新羅之後,四木直接離開地下停車場了。
  目送他的背影,塞爾堤和新羅不可思議地把頭部或上半身歪向一邊。

  三十分鐘後──
  回到位於最上層的自宅,在網路上搜尋了自己的事的塞爾堤的慘叫,在智慧型手機的筆記欄裡迴盪。
  『嗚哇啊啊啊,完蛋了!完蛋了啦!』
  塞爾堤重複打著這些字串,在地上滾動揮舞手腳。
  「冷靜下來,塞爾堤!放心吧,還沒完蛋,還有路可走!」
  『還能去哪裡!』
  「只要跟塞爾堤一起,我不管水深火熱,甚至黑洞也肯去!」
  『我不想去!』
  塞爾堤一邊輸入吐槽,一邊用雙手按著安全帽在地上不停滾動。
  她在網路上搜尋到極為衝擊的事實。
  池袋連續失蹤事件的犯人是沒有頭的騎士的傳聞,煞有介事地廣為散布了。
  以池袋為主的新聞網站上,有好幾篇以「綁架犯是沒有頭的騎士?」為題的報導,甚至在池袋之外,許多全國性新聞網站也大肆報導這則消息。
  ──「嚴厲譴責邪惡的沒有頭的騎士!」
  ──「沒有頭的騎士是會綁架他人的垃圾。」
  ──「都什麼時代了,還在扮無頭妖怪w」
  這類主題在各大具名或匿名討論區、社群網站中如火燒般快速蔓延,像是在知名知識分享平台網站上,甚至有人發表了底下這則聳動問題。
  ──「女兒對沒有頭的騎士產生興趣,我是不是該不惜殺死她也要阻止她?」
  『嗚哇啊啊,完蛋了啦。只有我自己也就罷了,一想到會造成同居人新羅麻煩,我就啊啊啊啊。』
  「呃……我想比起連住址都還沒被搜出來的網路轟炸,現實中替粟楠會等對象工作的過去更不妙得多了喔。」
  『不,不可能就這樣了結!網友們一定會肉搜出我的真實身分然後聯絡學校,我會遭到退學,警察會找上門來請求賠償嗚哇啊啊啊啊!』
  「塞爾堤,冷靜點,妳根本沒上學啊!我第一次看到混亂成這樣的塞爾堤呢!」
  新羅一邊嘆氣,露出微笑說:
  「塞爾堤真的是個鄉民呢。」
  『一點也不好笑!我是無辜的!無辜──!』
  「嗯。不過被張貼在這個以池袋為中心的社群網站中,這篇『強烈譴責違反道路交通法的沒有頭的騎士!』的主題倒是事實,完全反駁不了。」
  『嗚……可……可是射手不是機車,而是馬啊……』
  塞爾堤不敢正視新羅,不停打字辯解。
  『但是我真的沒有綁架別人,這是真的,請相信我!』
  「放心吧,塞爾堤,我相信妳!」
  『新羅……』
  「就算塞爾堤是綁架犯,不,就算是連續殺人魔,我也始終不渝地愛著妳!」
  新羅意志堅定地點點頭,塞爾堤伸長影子抓住他的領子,將其扯到地上用力搖晃。
  『如果我真的幹出這種事情,在愛我以前先阻止我嘛!不,不是的,我沒有做!我沒有做!相信我,新羅!』
  「哎呀,哪有什麼信不信的問題。別忘了這半年間,我一直和妳在一起啊。」
  被人猛烈搖晃之中,新羅冷靜地回答。塞爾堤這才恍然大悟。
  『對……對啊!我一直和新羅在一起!我有不在場證明!既然如此,只要在請旅館的人幫我作證……』
  「嗯……就算有不在場證明,妳打算在哪裡公布?這也很重要。」
  『啊……』
  「去網路上發言只會火上加油。沒有頭的騎士在網路上現身?冒名頂替?還是想紅?即使大家相信妳是正牌,也只會被人說『違反道路交通法的傢伙的話能信嗎?』,反而被攻擊得更慘而已。」
  新羅冷靜分析狀況給混亂的塞爾堤聽。
  『但……但是,為什麼打一開始就把我當成犯人……這個網站的人對我有什麼怨恨嗎?』
  「聽好,塞爾堤,這類收集網路發言彙整成報導的新聞網站之中,有些一心只想賺取廣告費,甚至會為了增加瀏覽人數而無所不用其極。不管這類網站的情報是真是假,即使情報來源曖昧不明,都會加上很聳動的標題來吸引網友點閱。」
  『嗚嗚……如……如果知道是謠言,這些報導會撤銷嗎?』
  「就算被發現是謠言而被灌爆,靠著譴責『一派胡言,快點關站吧!』的大批網友湧入,反而能使瀏覽人數爆增。我不敢說所有情報網站都是這如此……但是像是這個『池袋新~新聞!』不只這半年來,早在很久以前就是以炒作話題出名的惡劣網站。」
  新羅視線對著塞爾堤打開的筆記型電腦。
  畫面上顯示著「池袋新~新聞!」這個情報網站。
  「池袋新~新聞!」是專門轉載池袋情報的新聞網站。
  雖然內容不少是未經求證的謠言,但因為標題誇大聳動,許多人往往只看標題就直接將之轉載到社群網站上,結果引起謠言廣為散布的惡性循環。
  甚至有人主張池袋的謠言大半來自這個網站。由於這個網站也往往能比大眾媒體更早一步揭發發生池袋的事件真相,可說令人又愛又恨。
  『是……是這樣嗎?』
  「嗯。也有傳聞說站長背地裡和其他網站聯手賺取暴利,總之是池袋系新聞網站中評價最差的一個。但信者恆信,還是一堆人囫圇吞棗。就連轉載自開宗明義宣稱『本站報導均為假造』的惡搞新聞網站的報導,也一堆人信以為真地散播出去呢。」
  『不……不會吧……』
  「……只不過,塞爾堤違反道路交通法被白色機車隊追趕是事實,恐怕有不少人抱著『就算那個沒有頭的騎士真的幹出綁架事件,也毫不稀奇』的看法吧。」
  新羅一臉遺憾地說,塞爾堤渾身哆嗦。
  『我……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新羅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描淡寫地提出一個解決方法:
  「只要將決定性的清白證據……以極為聳動的方式公布出來,就能洗刷妳的綁架嫌疑。」
  『……?具體而言該怎麼做呢?』
  「很簡單。只要抓到真正的綁架犯,將之大肆報導即可。」
  『原……原來如此。』
  塞爾堤總算開始恢復冷靜。為了讓更她放心,新羅臉上浮現微笑,接著說:

  「更進一步地說,逮捕真凶的是沒有頭的騎士的話……那就更理想了。」

  ♂♀

  高田馬場 某公寓

  「這樣啊~沒有頭的騎士回來了啊~」
  琴南久音在所住公寓的頂樓喃喃自語。
  他手上拿著智慧型手機,螢幕上顯示出「池袋新~新聞!」的報導標題:「睽違半年,沒有頭的騎士再度現形!失蹤事件又有新發展?」。
  看過內容後,久音默默地眺望夜景──
  不久,忍俊不禁地哼哼笑了起來。
  「哎呀,這時機未免太湊巧了……這下子要大亂嘍,肯定會大亂啊。」
  視線所望方向是池袋Sunshine大樓。
  久音盯著聳立於夜空的高層大樓燈火瞧,細聲嘟囔:
  「話又說回來……明明湊齊如此有趣的狀況,大半的傢伙卻毫無所感,這是怎麼回事嘛。」
  久音突然收起笑容,握著手機的手更加使勁,又說:
  「這城市裡的大多數人都無聊透頂,只會做出我預料中的反應。只有極少數的傢伙會做出讓人意料不到的事。」
  眼神透出些許不耐的他瞇細了眼:
  「希望沒有頭的騎士本人……不那麼無趣就好了。」
  說完,再度拿起手機。
  看著新聞網站底下針對沒有頭的騎士的回歸一事的網友留言,全都一樣地起鬨、欣喜或者抨擊。
  但在久音眼裡,這些回應一樣讓他覺得無趣:
  「唉,結果大家的反應還是很普通嘛。和平時都一樣。」
  輕聲嘆氣的久音,眼神放射出懾人的冷漠光芒,朝著夜景不屑地說:
  「就是這樣……我才最討厭人類了。」
  他露出在校內絕不可能顯露的冷漠表情,靜靜地補充一話:

  「聽說有個身為情報販子,卻滿口『最愛人類』這種鬼話的人存在。誰會相信啊。」
 楼主| 发表于 2018-9-14 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圖013
  間接章 脫離者

  翌日 來良學園

  看見剛進教室的八尋臉頰腫脹,姬香慢慢走到他身邊。
  「怎麼了,你的臉……」
  姬香面無表情詢問,八尋撫摸貼著大片OK繃的臉頰說:
  「沒什麼啦,從樓梯上跌下來而已。」
  「沒事吧?」
  雖然沒什麼表情,似乎是在替八尋擔心。
  受到關懷,覺得有點開心的八尋靦腆地回答:
  「嗯,還好沒傷到骨頭。」
  「……你該不會……因為去找沒有頭的騎士,結果碰上危險了?」
  「啊,不,完全不是那樣。」
  八尋沒有說謊。
  雖稱不上全然無關,但至少這身傷肯定不是因為尋找沒有頭的騎士所造成。
  「這樣嗎……總之請務必小心。」
  「嗯,謝謝妳。」
  「?」
  見到八尋心情似乎很好,姬香感到一頭霧水,但也沒打算深入追究,便不繼續追問關於臉傷的問題了。
  「……」
  「……」
  一陣尷尬的沉默來臨,兩人都想不到該說什麼才好。
  打破此一尷尬氣氛的是剛進教室的久音。
  「嗨~!兩位還好嗎?」
  綠髮少年笑容爽朗地問。不待對方回答,又劈哩啪啦地接著說: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沒有頭的騎士昨晚回到池袋了喔。」
  「!」
  「……!」
  「喔,我可沒有獨自去調查沒有頭的騎士的事喔。我只是看到情報網站上的消息,而且在推提亞上也流傳開來了。」
  久音連忙解釋──但是姬香沒責備他,只是變得臉色凝重。
  為了改變沉重氣氛,八尋提起與沒有頭的騎士無關的話題:
  「呃,對……對了!我想買台電視或收音機放房間,這附近有價格實惠的店家嗎?」
  「咦?記得你是寄宿,房間裡沒附嗎?」
  「呃……說是寄宿,其實只是借住在公寓的一間房間而已……」
  於是,姬香似乎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說:
  「這麼說來,我們家附近有家叫『園原堂』的骨董店……」
  「骨董店?」
  「之前長期關閉,上個月改裝後又重新開張了。感覺很像是想賣掉店舖但無人接手,只好繼續重操舊業。上次似乎在店頭看過木製的老式收音機。除此之外,還擺放了展示櫃,裡頭裝滿像古刀或造形奇特的壺之類,總之是一家與眾不同的店。沒記錯的話……店長似乎是本校畢業的女校友。」
  「哇……姑且不論是否有賣電視,聽起來很像是一間很有意思的商店呢。」
  久音也跟著說:
  「本校的學姊嗎?很好很好,或許能從她口中聽到本校的都市傳說或老師們的把柄。事不宜遲,我們三個今天就去看看吧?」
  「久音的作風太強勢了啦。」
  跟不上久音步調的八尋嘆氣。姬香則面無表情地說:
  「可以啊。」
  「咦?」
  「我也想和你們兩個多討論沒有頭的騎士的事……」
  「真的嗎?那就這麼決定了!」
  久音以拳頭敲掌。八尋連忙說:
  「啊,但是我今天放學後還有圖書委員的工作……」
  就算不用去委員會,八尋也覺得給姬香添太多麻煩不好──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做完。」
  但姬香不假思索地這麼說。結果就這樣,三人決定放學後一起行動。

  ♂♀

  放學後 來良學園八樓 圖書室

  「唉,真的好嗎……希望沒造成辰神同學的麻煩……」
  當八尋咕噥著並整理新添購的書籍時,一名學長呼喚他:
  「喂,三頭池。」
  「什麼事?」
  以為有新工作的八尋回頭一望,學長指著司書室說:

  「圖書委員長叫你,他說有事找你。」

  ♂♀

  三十分鐘後 校舍出入口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
  八尋跑了過來,久音已經穿好鞋子在等候。
  「工作時間似乎很長,工作量有這麼多嗎?」
  他似乎沒特別生氣,只是輕鬆地問。
  「啊,工作本身很輕鬆,主要是圖書委員長有事找我。」
  「圖書委員長?」
  八尋點頭回應姬香:
  「嗯……他和我聊了一些事,還給我他的郵件位址。」
  「哦,該不會是看中了你,想提拔你當下一任圖書委員長吧?」
  「怎麼可能,我才剛進委員會第二天耶。」
  八尋邊回答邊穿鞋子。姬香說:
  「那位圖書委員長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呢,個性似乎很豁達。」
  「對啊,有種『不愧是委員長!』的感覺。」
  久音用力點頭,他一派輕鬆地說:
  「嗯,不過那個圖書委員長實際上也比其他人年長了點。」
  「咦?」
  「?」
  八尋和姬香同時表示疑問,久音若無其事地回答:

  「聽說他之前受了重傷,住院好幾個月,所以留級了。」

  ♂♀

  來良學園八樓 圖書室

  「竜之峰學長,這些是多出來的圖書委員會報,放哪裡比較好?」
  被學弟這麼稱呼的青年回過頭平穩地回答;
  「啊,我自己搬去司書室放就好,辛苦了。」
  「學長也辛苦了!」
  看著學弟轉身離去的背影,圖書委員長──竜之峰帝人從窗戶低頭看向正門方向。
  方才談過話的少年和一對似乎是他朋友的男女走向街頭。
  看著他們,某種回憶在帝人腦海中甦醒。
  三年前的自己,和另兩名少年少女同樣在街頭流連的記憶。

  青年過去繞遍了池袋的大街小巷。
  他被捲入種種是非,有時則是自己挑起事件,鎮日浸淫在池袋的非日常生活中。
  「三頭池八尋啊……」
  帝人基於這種經驗,比起街上許多人更早獲得各種情報。
  「好厲害啊,竟然能和靜雄先生打得不相上下。」
  這名和平和島靜雄打得難分難解的少年為了追尋沒有頭的騎士而來到池袋。
  發生於池袋的連續失蹤事件,以及沒有頭的騎士之歸來。
  雖然帝人早已回到日常生活,但還是比任何人都更早得到這些情報。
  只不過他頂多給予學弟建議,並不想積極參與即將誕生的新「都市傳說」。
  因為他了解自己早已從池袋的非日常之中脫離。
  他想起已經畢業的戀人與高中中輟的好友的容顏──
  再度將視線朝向想參與「沒有頭的騎士」的都市傳說的學弟妹們。
  對著從正門離去的三人的背影微笑──帝人喃喃開口:

  「歡迎來到池袋,哪怕只有一件也好……希望你們能碰上好事。」

  池袋這座城市再度蠢動起來。
  為了將新旋風帶進自己之中,它翻攪著沉滯的空氣與新鮮的空氣。

  雖說等旋風呼嘯而過後會帶來什麼變化,連城市本身也不曉得。
  插圖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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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就是這樣,《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的新系列《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SH》終於開幕了!
  雖然本集和第二集是採取上下集的形式,但不同於先前的《DuRaRaRa!!》系列,從第三集以後,基本上是以一冊完結或短篇連作集的方式為主。希望各位讀者也會喜歡這個和以往不大相同,會發生種種類型事件的新《DuRaRaRa!!》世界。
  這次登場的三位新生都是些很不尋常的傢伙。畢竟是《DuRaRaRa!!》系列角色的晚輩,為了讓各位能像過去的角色們一樣喜歡,或者討厭他們,我這次一樣花了不少功夫來構思。
  三頭池八尋、辰神姬香、琴南久音,這三人的名字都有各自的典故,關於這點我會在今後的後記一點一滴透露(如果有住在東北地方,特別是秋田附近的讀者,相信一眼就知道了吧)。
  關於本作品只是《DuRaRaRa!!》的蛇足,還是能變成蛇手並進化成龍,就交由各位讀者們來判斷吧。我會好好加油,努力使之成為後者。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基本上對作者而言,標題的「SH」來自「Snake Hands」的縮寫,但要將之視為「Super hard」或「園原同學好色!」的略稱也完全無妨(註:「園圓」的日文拼音為「Sonohara」。整句拼法為「Sonohara san no H」),敬請自由發揮吧!

  接下來……相信各位已經由書腰得知這個情報,那就是……《DuRaRaRa!!》決定製作動畫第二期了!
  是的……雖然無法告知具體年數,其實這個企畫從好幾年前便已開始。只不過,為了集合和第一期相同的第一流工作人員與聲優,就得花上如此多的時間……反過來說,能維持相同監督與腳本、製作公司及聲優等豪華陣容,呈現給各位全新的《DuRaRaRa!!》動畫,真是令人無比感慨啊。
  之所以還有機會跟各位討論動畫新作的事,全部有賴各位給予動畫第一期鼎力支持。即使時過境遷,仍然有許多粉絲繼續支持《DuRaRaRa!!》,不時詢問:「請問會製作動畫第二期嗎?」長期以來無法回應各位期盼真是抱歉,向各位致上由衷感謝!
  很可惜的是,現在還沒辦法告知具體內容,我只能說真的「很驚人」……!今後我也會繼續努力炒熱氣氛!包含本作在內,還請各位多多支持!

  在《DuRaRaRa!!》第十三集的後記中沒辦法明說,之所以接下來不是撰寫《ヴぁんぷ!》或《BACCANO!大騷動!》,而是繼續推出《DuRaRaRa!!》其實是有著這番理由。不僅如此,作為《DuRaRaRa!!》十週年紀念,今年還會推動各種企畫喔。
  像是和森永公司推出的點心「DARS」的合作企畫、挑戰「NicoNico小說」、遊戲版移植到Playstation Vita上等。除此之外,還有目前尚無法告知的企畫──屆時將能欣賞到以各種嶄新形式呈現出來的《DuRaRaRa!!》,尚請各位粉絲靜心等候!

  今年對我自己而言也是有重大變化的一年。
  不知道當這本書出版時是否還在連載,我將在其他出版社發行的少年漫畫週刊誌上擔任漫畫原作。雖然思考邏輯和構思小說完全不同這點令人手忙腳亂,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好好活用這次挑戰所獲得的經驗。要是本書推出時仍有繼續連載,請各位務必翻閱看看。喜歡的話,就和電擊文庫的小說一起給我鼓勵吧!
  除此之外尚有許多企畫,總之我會繼續努力撰寫以《DuRaRaRa!!》為首的電擊文庫系列!倒不如說,我總覺得這些企畫反而能提供小說新的刺激,提昇小說的執筆速度呢。雖然很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最後是答謝的部分。
  新系列一開始我又拖稿了,造成責任編輯和田先生、AMW及印刷廠的各位同仁困擾,真是抱歉……
  即將開始的動畫第二期與三部改編漫畫。在各種媒體之中為我拓展全新的《DuRaRaRa!!》世界的動畫版工作人員、漫畫家們與各位編輯同仁。
  總是給我多方支持的家人、朋友,各位作家與插畫家。
  百忙之中為我繪製美麗插圖的ヤスダスズヒト老師,作為《夜櫻四重奏》BD、DVD特典的《DuRaRaRa!!》合作漫畫,我每一期都看得很開心喔!
  最重要的是,肯拿起這本全新的《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SH》系列的各位讀者。
  真是謝謝各位!還請各位今後繼續給我指教!

  2014年3月 成田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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