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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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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赤松中學]Cheers!愛的鼓勵 2[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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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9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8-29 16:34 编辑

  Cheers!愛的鼓勵 2
  ——————————————
  作者:赤松中學
  插畫:こぶいち
  譯者:HANA
  圖源:音無
  掃圖:風
  錄入:kid
  修圖: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汗水與淚水的青春軌跡──發光吧,奮戰的少女們!
  ──目標!啦啦隊全日本盃冠軍!
  在培育出各類運動選手的女子體育學校──南高校。
  千愛、舞櫻、直子以少少的三個人展開了啦啦隊社「CHEERS」的活動,若要參加全日本盃,至少需要七位社員。
  和啦啦隊完全勾不著邊的料理社成員多惠、美籍留學生珍妮佛、做作又愛出鋒頭的綺羅羅……
  這些個性和外表都天差地遠的女孩們懷著各自的熱切渴望,穿上了相同的深紅色啦啦隊服。


  作者簡介
  赤松中學(Chugaku Akamatsu)
  出生年月日、年齡、出身地、住所一切不明的蒙面作家。以SF冒險小說《宙士諾德!》一書,獲得第3屆MF文庫J輕小說新人獎優秀獎。《緋彈的亞莉亞》是該作家的第二部系列作品。最新系列作品為《Cheers!愛的鼓勵》。


  畫師簡介
  こぶいち(Kobuichi)
  隸屬Yuzu-Soft的原畫作家。
  代表作有「ぶらばん!」「EXE」「夏空カナタ」。
  興趣是遊戲和讀書。目前熱衷於手機遊戲。
  http://tyatsune.blog87.fc2.com/




  CONTENTS
  STEP 5 TOGGETHER
  STEP 6 要變身了唷~
  STEP 7 綺羅羅的面具
  STEP 8 支撐升降姿
  後記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9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15 工作辛苦
玖月神威 + 14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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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9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STEP 5 TOGGETHER


  姊姊。
  CHEERS準備參加姊姊三年前奪得冠軍的全日本盃囉。
  可是沙織教練老是那副德行,而且我們只有三人,參加比賽最少要有七人。
  直子學姊還受傷了……
  但我還是會努力。
  因為我們是啦啦隊員。
  因為我們是CHEERS!



  多惠

  宣告著半天課結束的下課鐘在南高校響起。
  週六放學後。大概也是因為天氣晴朗吧,正準備從事社團活動的學生都掛著愉快的表情。
  大家換上自己社團的制服,拿著用具,吱吱喳喳地邊走邊聊。
  在這片景象之中有一個特例……
  「……」
  只有鳩屋多惠是獨自一人。
  她把書包提在身前,低頭走著。
  有一頭烏黑長髮、沉默寡言的多惠沿著走廊邊緣前進,看起來像是一尊日本娃娃在走路。
  多惠參加的料理社裡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其他社員。
  料理社在一般女校都很受歡迎,但這裡畢竟是體育學校。
  多惠不喜歡獨尊體育社團的南高校風,也不喜歡腦袋裡只長了肌肉和運動神經的南高學生。
  她是因為怕男生才會想要讀女校,而且她一坐電車就會緊張到肚子痛,所以只能選擇離家不遠的南高。
  這個選擇可說是多惠此生最大的失策。
  內向又缺乏運動神經的多惠從入學第一天就和大家格格不入。
  她一開始還逞強地想著「反正我和這些人也當不成朋友」,幻想自己是個孤傲不群的女孩……等她發現這並不是孤傲而是孤單之後,她就越來越羨慕那些穿著相同服裝一起活動的人。
  (可是……)
  無論是怎樣的人都有自己的寄託。
  因此多惠匆匆地走向校舍一樓的烹飪教室。
  「……」
  她走進對一個人而言太寬敞的烹飪教室,穿上圍裙,為了和某個女孩的約定而做起便當。
  今天的菜色是馬鈴薯燉肉、煎蛋、醃小黃瓜、炒牛蒡絲、金時紅豆。
  多惠的家裡代代經營料理店,所以她也有一身好廚藝,就算閉著眼睛都能煮出比超市好吃上百倍的菜。
  她早上已經先設定了電鍋的時間,此時白飯剛好煮熟。
  (啊啊……好幸福……)
  在家裡幫忙下廚也很愉快,但是為那個人煮菜更愉快。
  多惠全心全意地為那個女孩做便當。
  對多惠而言,這是在學校裡唯一幸福的時刻。
  片刻以後,多惠把做好的菜裝進小小的漆器便當盒。
  (差不多要來了吧。)
  她望向附近的窗子。
  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之下,南高除了只有女廁和女更衣室之外唯一比較有女人味的地方──一片經過細心整理的玫瑰香草花圃裡,有一位學生正在照顧玫瑰花苞。
  她的名字叫珍妮佛。
  這個美籍學生擁有如滿月和繁星般明亮的金髮、寶石般的藍眼睛,以及好萊塢女明星般的完美身材。
  她的外表和多惠截然不同,但兩人其實有很多共通點。
  首先,她們都是二年級。
  其次,她們的身高都比同年齡的女孩高。多惠有一六〇公分,珍妮佛有一六三公分。
  她們突出的地方不只是身高。多惠的胸部是全班最大的,這件事令她相當自卑,而珍妮佛的尺寸更驚人,她那對巨乳簡直令日本人望塵莫及。
  雖然她的長相如童話中的王子一樣帥氣,但個性非常有女人味,脾氣也很溫和。這點也和內向的多惠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外,珍妮佛因為日語說得不好,在南高裡無法融入大家。她和多惠不同班,兩人在班上都沒有半個朋友。
  更重要的是,珍妮佛的父親是在橫須賀美軍基地工作的海軍將校,所以她也是基於離家近的理由而選擇了南高的「學藝型女孩」。
  她和多惠都不是運動型的學生,這種人在南高相當罕見。如同多惠獨自參加料理社一樣,她也是獨自一人參加園藝社。
  多惠從敞開的窗戶望著和自己處境類似的珍妮佛。
  對方還沒有注意到她。
  多惠望著珍妮佛那雙和深紅玫瑰花苞形成對比的深藍眼睛,不禁看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捧起便當盒,準備朝窗外呼喊。
  但是多惠還來不及開口……
  「喂,珍妮佛。」
  另一個學生走到花圃對面,叫了珍妮佛。
  那人隸屬於南高三大凶暴社團之一的摔角社,和多惠一樣是二年A班,名叫北鬪晶,後面還跟著同社團的神鳥忍和渡部智子。
  她們大概還在社團活動之中,三人都穿著類似泳裝的緊身摔角背心,外搭附帽的外套。
  這三個人在充滿粗魯女孩的南高之中也顯得格外粗魯,多惠很怕她們,下意識地蹲低身子躲在窗後。但她又很擔心珍妮佛,所以偷偷地探出頭來觀察外面的情況。
  晶像是在走平衡木似的,走在圍繞著花圃的磚頭上。
  「等一下要不要去唱卡拉OK?今天只上半天課,社團活動會早一點結束。」
  她一副像是恰巧路過的樣子,對珍妮佛說道。
  「我有折價券,四人以上同行可以免費唱一個小時喔。」
  一旁的忍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折價券接著說。
  總之,她們只是為了湊齊人數使用折價券才想拉珍妮佛一起去。
  而珍妮佛聽到兩人的邀請……
  「卡拉歐……?折價券……?」
  她歪著頭苦笑,顯然聽不懂這幾個詞彙。
  「呃……卡拉OK就是……音樂啦。啊,不是演唱會……而是……」
  忍不知道該怎麼跟珍妮佛解釋,就轉頭問晶「妳會說英語嗎?」,而晶只是搖頭。
  很遺憾,偏差值在本市墊底的南高──俗稱南方野生動物園──沒有幾個人會說英語。
  在尷尬的沉默中,珍妮佛露出抱歉的表情,說道:
  「……那個,我,正在,社團活動……」
  她指著玫瑰花,說明自己正在做的事。
  聽到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一直默默站在晶和忍背後的智子終於開口了:
  「不行啦,珍妮佛長得這麼漂亮,不適合去那種地方啦,王子才不唱卡拉OK。」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晶的外套。
  從這句帶刺的話可以聽出智子很嫉妒珍妮佛的美貌。
  順帶一提,她們叫珍妮佛王子是因為她剪了一頭王子般的短髮,這是在女校才會有的外號。
  「走吧。」
  「呃……嗯。」
  「再見啦,珍妮佛。」
  晶和忍揮揮手,跟著智子離開了花圃。
  珍妮佛只是滿頭問號,不理解這三人的對話。
  不過她還是知道對方正在向她告別。
  「……Bye, have a good day……」
  她面帶苦笑朝著三人的背影揮手,然後又繼續照料花圃。
  摔角社的三人沿著花圃旁的小路走著……這條路會經過烹飪教室。
  因此多惠縮起腦袋,整個人藏在窗後。
  「咦,珍妮佛說她弄那些花是在搞社團活動?南高有學藝社團嗎?」
  晶從教室外面走過之時,她的聲音傳了進來。
  「有啊,像是園藝社、料理社之類的。」
  「又沒有其他社員,這樣還算是社團嗎?」
  「正常來說少於三個人就要廢社,但是學藝社團都是升學路線的人在參加的,所以只有一個人也沒關係。」
  聽到她們談論起自己的社團,多惠不禁感到畏懼。
  先說明一下,南高的學生分為一般路線和升學路線。
  一般路線就是體育路線,她們的首要任務是在體育社團裡累積實績,所以功課不好也無所謂。從人數來看,走一般路線的學生占了全校的九成以上。
  也有少數人像多惠和珍妮佛這樣不是為了運動而來南高就讀,或是基於某些理由而放棄運動選擇升學,這些人被稱為升學路線。不過這類學生在每個年級都只有小貓兩三隻,所以沒有另外給她們開一班,用的也是一樣的課程。
  升學路線的學生當然也可以參加體育社團,但是她們在這種社團裡多半只會扯後腿。雖說是高中社團,但裡面可是充斥著近乎職業級的選手,門外漢貿然加入只會釀成悲劇。
  所以校方體恤這些升學路線的學生,容許她們各自做一些小規模的學藝社團活動,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只能單獨一人搞社團活動也是個悲劇。
  「……」
  如同打地鼠遊戲一樣,多惠的腦袋又冒出窗框,偷看摔角社的女孩是不是已經走了。
  只見她們嘻鬧地搭著彼此厚實的肩膀,說說笑笑地走遠。
  「卡拉OK還差一人,不然叫學姊一起去吧。」
  「對耶!」
  「那就找阿高吧!」
  她們大聲喧譁的模樣,看在如地鼠般生活在陰暗處的多惠眼中非常嚇人。
  雖然嚇人……
  「……」
  她卻忍不住感到羨慕。
  摔角社的二年級成員只有那三個人,但摔角社還有高一高三成員以及校友。體育社團的人無論在教室裡、社團活動,或是放學後,都是一大票人玩在一起。
  多惠好羨慕這些快活熱鬧、擁有很多朋友的人。
  (真希望我也可以像她們一樣……)
  那樣的話,她的校園生活一定會過得更快樂。
  在南高想要過那種生活,非得加入體育社團不可。
  但是多惠從小到大對任何運動都不拿手,所以這種事情她連想都不敢想。
  是說她根本沒有半點運動神經。
  小學測驗體力時,她甚至沒辦法把手球筆直往前拋(不知為何球總是會飛向旁邊或後方),還被同學們嘲笑「到底要怎麼投才能歪成這樣啊!」,還因此留下了創傷。
  而且多惠非常怕生,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跑步或跳舞,所以每次運動會她都是裝病躲在保健室。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的個性太害羞,連想說的話都沒辦法好好地表達,而運動最重視的就是團隊溝通,所以她實在是不適合。
  可是……如果她的個性不是這樣……
  如果她也可以跟體育社團的人一樣……
  叮咚~噹咚~叮咚~噹咚~
  一連串的鐘聲從附近乘風而來。
  那是伊雷娜學院的鐘聲,對附近居民而言就如同報時的聲音。
  現在是正中午。
  (啊……)
  這個聲音讓多惠回過神來。
  每天中午十二點,園藝社的灑水器都會自動灑水。
  正在花圃一角摘著小番茄的珍妮佛抬頭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Oh, water time.」
  她用英語自言自語,然後朝著這邊走來。
  這時,她和縮得像隻地鼠的多惠對上了視線。
  「多惠~」
  她笑著喊出多惠的名字。
  這是多惠今天在學校裡第一次被人笑臉以對。
  是的,珍妮佛是多惠的朋友。
  她們都參加了學藝型的社團,在班上也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在一年級的學期初,她們因為社團活動地點接近而注意到彼此,但只是偶爾打個招呼。
  第一學期即將結束時,有一天下著傾盆大雨,多惠把淋得全身溼的珍妮佛帶到烹飪教室裡躲雨,從此兩人才開始聊起來。就像童話故事裡被關在深宮的公主和拯救她脫離孤獨的王子。
  多惠很不擅長交朋友,所以一旦有了朋友就想緊緊黏著對方、獨占對方,也經常因此嚇跑了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
  但是珍妮佛個性溫和,天真到近乎傻氣,所以無論多惠再怎麼熱情都不會惹她厭煩。而且珍妮佛在南高除了多惠以外也沒有其他朋友,所以兩人的交情一直很穩定。
  因為兩人不同班,所以沒有發展出放學後還會一起出去玩的關係,但她們的朋友只有彼此,所以說是死黨也不為過。
  唰、唰、唰……
  花圃的灑水器同時噴出水柱,雖然水量不多,但水勢很強,甚至會灑出花圃,所以珍妮佛一邊閃躲一邊走近窗邊。
  「珍妮佛,午安。」
  多惠也面帶笑容地站起,隔著窗戶向她打招呼。
  「那、那個,我做好便當了,請收下。我還放了妳給我的山芹菜喔。」
  多惠把裝了馬鈴薯燉肉和煎蛋等菜色的便當盒遞給珍妮佛。
  珍妮佛在窗外接過去,打開包巾掀開蓋子。

  「Oh……!Cute……!」
  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興奮地閃閃發亮。
  多惠在網路上調查過,日本的「便當」看在美國人的眼中十分珍奇。
  在美國會攜帶的食物通常是麵包、貝果、夾了肉和起司等食材的三明治或漢堡,相較之下,像這樣把各種菜色一起放在小盒子的做法非常別致。
  「我今天也要幫家裡的忙,所以我得早點回去,妳自己慢慢吃喔。那個,只有日式料理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最拿手的就是日式料理……」
  多惠扭扭捏捏地看著珍妮佛因便當而充滿喜悅的漂亮臉蛋說。
  「No。謝謝妳一直照顧我。我也要給妳……tomato……呃,脫馬脫?剛剛摘的。」
  珍妮佛本來用標準英語說「tomato」,但後來又改成日式發音。她把剛採收的小番茄拿給多惠。
  「哇!謝謝妳!這麼圓潤飽滿的番茄,真讓人捨不得吃呢。我先收到冰箱裡,明天再用來做便當吧。」
  多惠開心得不得了。
  珍妮佛採收,多惠料理,這樣的合作關係富含著人類在史前時代工作維生的喜悅。若是在繩文時代,多惠和珍妮佛就像居住在同一個豎穴做著同樣工作的一家人。這比女校裡的一般友誼強多了,幾乎可說是同生共死的友誼。
  能跟珍妮佛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即使只有一個朋友,仍是美妙無比。零和一的差別是很大的,大到近乎無限。
  珍妮佛樣貌出眾,卻沒有半點傲氣,她和多惠明明是一樣年紀,卻溫柔得像個大姊姊。
  多惠深知自己個性黏人,但怎樣都改變不了,珍妮佛也能用寬大的心包容她。是因為美國很大,所以生活在美國的人心胸也很寬廣嗎?
  總之,在這個令多惠無所適從的學校裡,珍妮佛已經成了她的心靈支柱。
  如同王子這個外號,珍妮佛正是從空無一人的城堡中救出孤獨公主的王子。
  和珍妮佛成為朋友之後,多惠經常幻想自己是被關在城堡裡的公主,而王子珍妮佛用所有女生都嚮往的方式橫抱著她走出去。在她的夢想中,珍妮佛抱著她穿過玫瑰花田,前往美好的地方。那是個幸福無比的夢中世界……
  在現實中,多惠待的不是城堡而是烹飪教室,她的風格就算要當公主也是平安時代的公主,而珍妮佛也絕對不會做出那麼狂野的舉動,但是……
  她死都不想放開給了她如此美麗夢想的珍妮佛。
  她希望珍妮佛永遠都只屬於她一個人。
  每當這種感情湧上心頭,多惠自己都會厭倦地覺得「又來了……」,但她始終無法抹去心中的疑慮。
  說不定……
  搞不好……
  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她們是朋友。
  搞不好珍妮佛其實並不喜歡多惠,只是因為個性太溫柔,所以才勉強配合她。
  珍妮佛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完美又體貼的朋友……多惠想要確認她們的友誼,確認她不會失去珍妮佛。如果不這樣做她實在無法安心。
  她想要聽到珍妮佛說出「我們是朋友」這句話。
  我這樣也太纏人了……雖然多惠心中這麼想,但又壓抑不了這份渴望。
  「……那、那個……」
  多惠知道自己要問的事情很煩,所以猶豫了幾秒……然後戰戰兢兢地瞄著對方。
  「珍……珍妮佛不會覺得……和我當朋友很無聊吧……?」
  她戰戰兢兢地問道。
  這說法的誘導意味非常強烈,而且她因為太擔憂,還用上了「朋友」這個關鍵字。
  珍妮佛聽到多惠的問題,頓時睜大了有著長睫毛的眼睛。
  那表情真是太可愛了,多惠甚至想要用相機拍下來……
  珍妮佛很快恢復了笑容,說著「No」搖頭。
  「很快樂。珍妮佛,日語很差,一直交不到朋友。」
  太好了!多惠發出「朋友」這個訊息,珍妮佛也回以「朋友」這個訊息。
  她們是貨真價實的朋友。她終於得到證實,終於能夠確信。
  如果多惠有尾巴,現在一定搖了起來。
  不善交際的多惠沒辦法笑得像一般女孩那樣燦爛,只露出了令人尷尬的微笑,一邊害羞扭捏地說:
  「我也只有珍妮佛這個朋友。」
  雖然可能會被吐槽「我早就知道了」,多惠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也隱含了重要的訊息,等於是在表示「我不會背叛妳,所以妳也不可以背叛我喔」,像是先支付利潤、死活都要逼對方簽下獨占契約似的。
  「在這學校裡,像我們這種走升學路線的學生是不會被重視的……」
  她甚至不經意地說出了「我們」一詞。
  而珍妮佛完全沒有做出「說什麼我們,我跟妳才不一樣」的反應,所以這一關也過了。多惠終於放下心中大石。
  但是……
  「多惠不想交更多朋友嗎?不是像珍妮佛這樣,而是像剛才那個社團的人……」
  大概是因為談到朋友的話題,珍妮佛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珍妮佛不是怕多惠交了其他朋友,而是為她著想,才會問她「難道不想交更多朋友嗎?」,這句話也表達出她擔心多惠因為把時間花在她身上以致交不到其他朋友。
  看到珍妮佛如此關懷自己,多惠決定誠實地回答。
  「想是想啦……但我一定沒辦法,我的運動神經這麼差……」
  她認為朋友不是越多越好,但這只是因為她根本交不到那麼多朋友。
  看體育社團的人就知道了,擁有很多朋友一定會更開心。
  大家同心合力地做同一種運動,為了同樣的目標而努力,那一定是很美妙的事。不過多惠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她只能用想像的。
  多惠突然發現……
  大概是她露出了消沉的神色,珍妮佛也跟著露出寂寞的表情。
  看到她這模樣,多惠立刻振作起來。
  朋友不多也無所謂。
  因為她已經有珍妮佛了。
  她有這麼溫柔、這麼漂亮,卻又跟她有相同處境的珍妮佛,所以她一點都不寂寞。
  多惠的心中做出了這個結論。
  所以她不再繼續談朋友的話題。
  「那個……珍妮佛,我下次再幫妳做便當喔。」
  她由衷露出笑容說道。
  「多惠……謝謝妳。」
  珍妮佛也面帶笑容回答。
  當一個人難過,另一個人也難過。
  當一個人笑了,另一個人也笑了。
  這是多麼地幸福啊……
  在這一刻,多惠和珍妮佛的心合而為一。

  千愛

  午後的第三體育館……
  「One two……」
  「Threer four……」
  啦啦隊社用來練習的老舊體育館裡,響起了千愛和舞櫻的聲音。只有千愛和舞櫻的聲音。
  兩人都穿著CHEERS的隊服,正在做練習前的伸展操。
  千愛穿著啦啦隊服做著伸展操,在她前方的舞櫻看過來時還是會顯得有些害羞。
  她開腳而坐,柔軟地往前壓低上身,一邊思考著啦啦隊社的現狀。
  前陣子的社員招募會真是一場大災難。
  直子社長在大庭廣眾之下受了重傷,可想而知,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來申請入社。
  說不定她們反而讓大家覺得啦啦隊這種運動很可怕。
  這麼一來,要改變現狀就更困難了。
  現在只能從零……不,從負數開始慢慢地努力提升形象,但是這種慢條斯理的做法一定趕不上。
  啦啦隊全日本盃將在明年二月舉行。
  她相信在美國斷了音訊的姊姊會來看,很渴望贏得全日本盃冠軍。
  但是至少要有七個社員才能參加全日本盃。
  不是在那之前湊齊七個人就行,如果今年八月之前,形同全日本盃預賽的縣運賽舉行之前沒有湊到七個人,就等於出局了。
  只有贏了縣運賽才能參加全日本盃,所以整個隊伍都得在那之前訓練好。
  坦白說,想要立刻湊齊七個人實在不太可能。
  正當千愛皺眉苦思時……
  「One!Two!Three!Four!」
  樂觀的舞櫻甩著短短的雙馬尾,做著開腿前屈。
  雖然比不上千愛,但舞櫻那小小的身軀也非常柔軟,這點真是值得慶幸,不過……
  「妳的聲音太大了……」
  千愛用小指塞住一邊耳朵,瞪著舞櫻說道。
  舞櫻的聲音像小學生一樣尖細,音量卻遠超過一般高中生。她的聲帶構造真是神祕。
  「嘿嘿,大家都這樣說。」
  舞櫻嘻皮笑臉的樣子讓千愛有些生氣。
  穿著制服站在一旁的直子社長瞇起了鏡片下的眼睛,微笑著說:
  「沒關係,啦啦隊員聲音宏亮是好事。」
  因此千愛也不再向舞櫻遷怒了。
  直子在社員招募會的意外中扭傷脖子,至今還打著石膏。
  雖然社長不是個愛打扮的女孩,但是花樣年華的女孩包著一塊像枷鎖般的石膏過生活,想也知道會很辛苦。
  舞櫻今天顯得格外賣力,像是要把負傷不能練習的直子那一份也一起做完。
  她一定很內疚,覺得都是因為自己失控才害得直子受傷,才會這麼拚命練習,藉著提升隊伍實力做為彌補。
  很多啦啦隊員不小心害夥伴受傷之後都會陷入沮喪,消沉到無法振作,相較之下,舞櫻這種積極的態度還挺令人敬佩的。雖然看起來只是白費工夫。
  除此之外……
  舞櫻也是因為找到了啦啦隊社這個容身之處才變得這麼生氣盎然,彷彿想要發洩她因矮小的缺陷在體育學校裡長期受到壓抑的鬱悶。
  無論如何,舞櫻鬥志昂揚都是一件好事。
  畢竟她是啦啦隊僅有的三位成員之一,是全體戰力的三分之一。
  不對,現在直子社長受傷,算不上戰力,所以應該說是二分之一。
  「社長……妳的脖子怎麼樣了?」
  自己老是使用敬語的直子禁止大家對她用敬語,所以千愛用同輩的語氣問道。
  「我的復原能力還不錯,但是現在只過了一個星期……還得再當一陣子的社團經理。好了,接下來請伸展肩膀。」
  直子和受傷前一樣認真地指導著社員做伸展操。她的傷勢沒有大礙真是萬幸……但她可不可以別再對學妹使用敬語啊?
  話說回來,直子這個人……
  即使啦啦隊遭遇了這麼艱辛的困境,她還是能保持平常心,不指責,不發脾氣,也不會和人起爭執。
  在千愛看過的啦啦隊員中,像她這樣的協調型領導者相當稀有。
  直子在啦啦隊中主要的角色是負責維護安全的保護員,而她的體型不只適合當中層(middle),也可以擔任支撐夥伴的底層(base)或是跳到夥伴身上的頂端(top),這種萬能型選手在啦啦隊員之中也十分罕見。
  雖說過去的練習環境導致直子經驗不足,每一種位置都稱不上拿手,但她的啦啦隊知識比千愛更豐富,簡直是個啦啦隊阿宅。光有知識沒有用,但缺乏知識絕對什麼都做不了。
  在直子完全康復之前,都由可靠的她來代替毫無幹勁的沙織擔任教練,但她名義上還是社團經理。
  「柔軟操一定要認真地做。」
  舞櫻喃喃自語,專注地做著她以前覺得很煩的伸展操。
  千愛當然完全同意,所以也自言自語地說道:
  「千萬不要再有誰受重傷了……」
  她很小心不讓舞櫻感到打擊,或是讓直子感到無謂的內疚。這是女孩之間的體貼。
  穿著運動服,坐在牆邊打哈欠的沙織教練聽見了……
  「扭傷脖子哪是什麼重傷?」
  她忍不住笑出來。
  雖然沙織完全不教她們任何啦啦隊技巧,畢竟還是教練,所以她今天也來了。雖說來了也只是坐著。
  她沒和千愛等人對話,一直靠著牆壁打瞌睡,而且她的身上還帶著酒臭。
  沙織一直屈著不良於行的右腳,此時她突然撐著拐杖,起身走向體育館門口。啦啦隊社都還在做預備操,還沒開始正式練習。
  「啊,沙織教練,妳要去哪裡啦?」
  舞櫻有些不高興地說道,追著她跑過去。
  (叫她回來又能怎麼樣……)
  千愛繼續做伸展操,一邊側目看著那兩人。
  直子社長或許也懷著同樣的心思,一臉迷惘地站在原地。
  對著這三人……
  「妳們根本還不懂啦啦隊是怎樣的競技。」
  沙織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過了一陣子。
  千愛和舞櫻兩人練習到一個段落,啦啦隊社進入了休息時間。
  為了有效利用時間,三人開始擦起彩球。
  千愛從姊姊百愛那裡繼承來的彩球、舞櫻的彩球、直子的彩球,還有……
  為了今後加入的新社員──如果沒有就糟糕了──而預備的彩球。
  七乘以二,總共十四個彩球。
  彩球是象徵啦啦隊標誌的球狀道具,也有用塑膠條──把塑膠繩撕開──做成的簡單樣式。千愛她們使用的彩球是用寬幅的亮面彩帶紮成球狀,光澤亮麗又耐用。裡面還藏著塑膠製的握把,只要轉動手腕,彩帶就會發出閃閃光芒。
  競技啦啦隊必須靠著這光芒來鼓舞觀眾的精神,所以仔細擦去彩球上的髒汙、加強反光效果也是重要的工作。
  她們用柔軟的布塊沾上專用清潔劑,擦拭著CHEERS金黃色彩球的一條條彩帶。
  既然有三個女孩,自然會一邊工作一邊聊天。
  話雖如此,她們聊的並不是愉快的話題。
  「真是的,連教練都是那個樣子,社員也沒有增加。真頭痛!妳們說是吧!」
  臉頰鼓得像彩球一樣的舞櫻埋怨地說道。
  她會這樣也很正常,剛才沙織的態度實在不是好教練的範本。
  是說舞櫻雖然很在意別人的裙子,對自己的裙子卻不怎麼注意,穿著啦啦隊服還是豪邁地盤腿而坐。
  「人數不足也不是教練的錯啊……」
  跪坐著擦拭彩球的直子像是在安撫舞櫻,苦笑著說。即使舞櫻的態度這麼差,她也沒有露出不高興的神情。
  一方面因為直子是和平主義者,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沙織是全日本盃冠軍時代的選手,所以直子還是對她懷有敬意。
  屈膝而坐的千愛把擦乾淨的彩球放在體操墊上,嘆了一口氣。
  「總而言之,要有七個人才能參加全日本盃,我們非得解決這個問題不可。現在學生應該都選好社團了,要招募新人想必不容易。」
  舞櫻聽到千愛的喃喃自語,瞄了體育館的時鐘一眼,笑著轉過頭來。
  她幹麼那麼開心?看起來就像打著壞主意的小惡魔。
  此時,舞櫻開口說:
  「那就去吧。」
  「去哪裡?」
  「去拉第四個社員啊!其實我有推薦的人選!」
  舞櫻攤開拿著彩球的雙手,興高采烈地說。
  看來她早就盯上了某人,一直在找機會宣布這個消息。剛才她提起社員的話題,可能就是在作開場白吧。
  舞櫻把彩球放進塑膠箱,站了起來。
  然後她喊著「要出發囉!千愛和社長也一起來吧!」,率先走出體育館。
  「舞櫻,休息時間要好好地休息啦~」
  直子跟著跑出去。
  「……推薦的人選?」
  千愛也穿著啦啦隊服跟著她們跑出去。
  招募社員是社團一直在努力的目標,原來舞櫻也偷偷地找過了。
  不過她找到的是怎樣的人呢?舞櫻那胸有成竹的態度反而令千愛有些不安。

  三人走在體育館外。
  「二年D班有個叫伊達的女生,我覺得她很適合練啦啦隊。」
  舞櫻興奮地說出了她心中人選的名字。
  「伊達……」
  「適合……?」
  直子和千愛互看了一眼,不明白舞櫻說的「適合練啦啦隊」是什麼意思。
  聽到伊達這個名字,不只三年級的直子沒有印象,連二年級的千愛都是一頭霧水。
  「等妳們看到她就知道了。啊……在耶,她在那裡……」
  舞櫻帶著千愛和直子來到中庭,在一棵大櫸樹旁停下腳步。
  在藍天之下,舞櫻的視線投向種了玫瑰和香草的花圃。
  花圃旁有一張長椅,一個學生正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用叉子吃著便當。
  那個人穿著南高的制服,卻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她的外表很醒目,千愛等人也都聽過二年級有美籍學生,但是……
  「怎樣啊?一看就像啦啦隊女孩,對吧?她每週六的這個時間都會在花圃旁吃便當。」
  舞櫻指著那個白種人女孩說道。
  「妳說她叫伊達……」
  「那個人就是伊達嗎……」
  千愛和直子都對這個人外表和名字的落差感到驚訝。直子甚至擦起眼鏡。
  真要說的話,她的金頭髮和藍眼睛確實和啦啦隊服很搭。
  「她叫珍妮佛•伊達•美紀子,來自美國加州洛杉磯。她在高一的時候來到日本,進入南高就讀。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日本人。」
  舞櫻說著珍妮佛的個人資料,想必是事先調查過。

  這時珍妮佛正好吃完便當,她將漆器便當盒收進書包,然後站起來,沿著花圃旁的小路朝這裡走來。
  不過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千愛等人躲在樹後。
  「就是這樣,我們立刻去叫她吧!」
  舞櫻從櫸樹後跳出來,笑容滿面地朝珍妮佛走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舞櫻身後跟著戰戰兢兢的直子,以及有點慌張的千愛。
  舞櫻穿著布料很少的啦啦隊服,露出燦爛的笑容說:
  「哈囉!You要不要加入啦啦隊社啊?」
  舞櫻一和珍妮佛對上視線,就揮著手跑過去。
  她拉千愛入社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真不知道她的腦袋裡都裝些什麼,邀請人家時幹麼這麼亢奮。
  一個小小的日本人啦啦隊員帶著比熱情出了名的美國人更熱情的態度跑過來……
  「Wha……what……!?」
  珍妮佛吃驚地停下腳步,然後往後退。
  這種反應很合理。舞櫻的行動真的太突然了。
  舞櫻突然面帶笑容出現,一開口就叫人加入啦啦隊社,任誰都會被嚇到。
  看到舞櫻繼續朝珍妮佛逼近,千愛連忙拉住她。
  「我說妳啊,看到金髮美女就說人家適合練啦啦隊,妳到底把啦啦隊當成什麼了?而且妳嚇到人家了啦!」
  千愛貼在舞櫻灰咖啡色的馬尾旁邊說著悄悄話。
  「不……搶眼的外表在比賽中確實有加分效果喔。」
  直子也貼在千愛焦糖色的頭髮旁邊說悄悄話。
  社長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珍妮佛,似乎不反對邀請她加入。
  「這樣說也沒錯啦……」
  啦啦隊是記分競技,所以搶眼的外表的確會大大影響評審的印象,就連與生俱來的美貌也能得到加分。
  啦啦隊是發源於美國的競技,所以混血兒選手的外表確實具有優勢。
  千愛生平的敵手──雖然只有對方這樣認為──伊雷娜學院的伊蝶白亞也有混到法國的血統,所以有一頭亮眼的金髮,是個白皮膚的美人……QUEENS裡面有白亞在,感覺就是比其他隊伍更能吸引觀眾的目光。
  如果CHEERS裡有一個混血兒成員也挺不錯的。
  不過和女王般的白亞相比,珍妮佛看起來比較像王子……
  「……」
  想到這裡,千愛便放開了舞櫻的手。
  「來吧來吧!Welcome to my club!You一定很適合,要不要來參觀看看啊?Come come!跟我們together吧!」
  舞櫻抱住有電影女明星般美麗外貌的珍妮佛,用全身的力量拖著她。
  雖然她的英語程度比時下的小學生還弱,卻敢大膽地和外國人攀談,說起來也真令人佩服……不過她的侵略性太強了,如果這裡是美國,就算別人開槍射她也不奇怪。
  「What?Why?」
  珍妮佛雖是美國人,但她好像不太會拒絕別人,就這麼一臉惶恐地讓矮她二十公分以上的舞櫻拖著走。一群人逐漸朝著第三體育館移動……

  幾分鐘之後……
  二年D班的珍妮佛•伊達•美紀子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在器材室裡被換上了啦啦隊服。
  舞櫻脫下她制服的時候,她雖然嚇得花容失色,卻沒有抵抗,這反而令啦啦隊社的人非常錯愕,更驚人的是……
  珍妮佛穿上啦啦隊服真是超級性感。
  深紅啦啦隊服的上衣撐得很緊,想必是因為那對美國尺寸的豪乳。她的上圍怎麼看都超過九十公分,絕對有E罩杯。
  細細的腰身下面是曲線姣好的豐滿臀部,隊服的裙襬被那圓圓的小丘撐得隆起,本來就很短的裙子變得更短,簡直成了超短迷你裙,整個就是捉襟見肘的狀態,勉勉強強地蓋到屁股下一公分,所以那雙由於高個子和完美比例而長到逆天的白皙美腿也完全暴露在外,幾乎能看到大腿根。
  珍妮佛現在穿的是L號,但這是日本尺寸的L號,或許應該給她穿XL號才對,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其實這樣更適合啦啦隊員,所以眾人決定還是保持原狀。
  「哇喔……」
  珍妮佛也驚訝地不斷打量變身成啦啦隊員的自己。
  雖然害羞得臉紅,但她的表情顯得很開心,甚至有些感動。
  「「「喔喔……!」」」
  千愛、舞櫻、直子三人圍繞著珍妮佛。
  「感覺還不賴嘛!」
  因為珍妮佛穿上啦啦隊服的效果好得出乎預料,千愛也忍不住讚嘆。
  「果然很有特色!」
  直子也興奮地睜大眼睛。
  「我就說吧!」
  把珍妮佛拉來的舞櫻更是一臉得意地挺胸說道。
  啦啦隊服是為了鼓舞別人而設計的,它具有一種魔力,能讓穿上這衣服的每個女孩都變得更有魅力。
  這種效果因人而異,譬如千愛穿了會比平時更帥氣,舞櫻穿了更是可愛得像吉祥物娃娃,直子的樸素和這種性感服裝的落差也別有一番韻味。
  而珍妮佛穿上了啦啦隊服,感覺就是很「道地」。
  日本人穿這種衣服多少都會有Cosplay的感覺,但她完完全全就是個性感的美國啦啦隊員。
  強烈的存在感。讓人轉不開目光的魅力。光看外表的話,珍妮佛就算贏不過伊雷娜學院的白亞,至少也有足夠的實力和她互別苗頭。
  千愛、舞櫻、直子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期待。
  「……?」
  被大家從頭看到腳的珍妮佛歪著頭露出苦笑。
  她似乎還沒搞清楚現在的情況。
  至少她應該明白這些人是想邀請她加入啦啦隊社……不過從她很少開口這點就能看出她的日語程度不好。
  既然如此,與其用說的還不如用實際行動更能溝通。
  千愛等人如此想著,便把珍妮佛帶到練習用的體操墊上。
  大家七手八腳地帶領她做了伸展操,結果……
  珍妮佛的身體非常柔軟,膝蓋沒有半點彎曲,就輕鬆做出了開腳前屈。
  她具備了啦啦隊員不可或缺的柔軟度。
  「哇!身體好軟喔!」
  她關節的可動範圍大到出奇,連千愛也不禁愕然……
  「妳練過什麼運動嗎?」
  直子如此問道。
  珍妮佛害羞地笑著站起來。
  「我,小時候,練過ballet(芭蕾舞)……不是volleyball,是ballet。」
  雖然發音有點怪,但她確實會說日語。
  「芭蕾啊……」
  千愛終於理解了。因為她是舞櫻找來的,所以千愛本來還很不放心……
  但珍妮佛•伊達•美紀子說不定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給妳!妳拿看看!」
  做完伸展操後,舞櫻把擦乾淨的兩顆彩球遞給珍妮佛。
  「……Gosh,pom。」
  珍妮佛用英文稱呼彩球為「pom」,開心地把彩球拿在傲人的胸前。順帶一提,彩球的日語「ponpon」是源自法語的絨球菊花「pompon」,但日語聽起來多了一些本地的口音。
  「好,先跳跳看!Jump!直直地往上跳!」
  舞櫻也拿起彩球,笑容滿面地在原地連續跳躍。
  光是跳躍的動作就能看出一個人的運動神經。
  千愛和直子都緊盯著珍妮佛……
  「Jump……jump?」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用慢動作反覆地跳動。
  千愛和直子打算觀察她如何運用肌肉移動全身體重,看看她知不知道要怎麼跳才不會傷及膝蓋和腳踝……
  但是她們無心觀察。
  視線無論如何都會飄到其他地方。
  珍妮佛每次躍起,那個……也會慢一拍跟著跳動。
  那對充滿魄力的……巨乳……!
  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太厲害了。就像兩顆並排的哈密瓜。
  在劇烈的動作下,那對胸部強烈地展現著重量感。

  這體積……大概是千愛和直子的三倍,或是舞櫻的六倍。
  美國果然是世界強國啊,靠著經濟崛起的日本是無法匹敵的。
  「…………」
  「…………」
  千愛和直子都說不出話,只能呆呆地望著。
  就像賞鯨的時候會感受到一份神聖,或是對山岳或大佛的崇敬一樣……當眼前出現了龐然大物,會讓人意識到自己的渺小,這種劇烈的衝擊甚至會讓人改變了人生觀。這話說得有些誇張了,總之,就是很大。真叫人羨慕。
  舞櫻也在一旁和珍妮佛一起不停跳躍,而她的胸部卻安定得叫人傷心。地基很紮實。
  她甩著像小學生的雙馬尾,極力讚美著珍妮佛:
  「喔!很好很好!動作很棒!妳真是個天才!」
  舞櫻一定很渴望拉進新社員。
  她誇張地吹捧著珍妮佛,而且死命忍著不去看她那雙狂野躍動的巨乳,真的非常努力。
  所以千愛和直子也不再盯著珍妮佛的胸部,而是開始注意她的動作……此時她已經跳了一分鐘左右。
  「呼、呼、呼……Oh!」
  咚的一聲。珍妮佛在著地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怎麼回事?扭到腳了嗎?
  千愛、直子以及急忙停止跳躍的舞櫻都是一臉擔憂,但珍妮佛的手沒有按住腳踝或膝蓋,而是撐在後方。
  「呼、呼、呼……」
  她大口喘氣,肩膀隨之上下震動。
  看來……她大概只是累了。只運動了一分鐘。
  「已經跳不動了嗎……!?」
  千愛問道,珍妮佛默默地點頭,千愛就伸手拉她起身。
  「呼……」
  但珍妮佛一站起來又立刻彎下身子,雙手撐著膝蓋,繼續辛苦地喘氣。
  ……體力不足。
  這和運動神經或柔軟度無關,每個人的體力和持久力都不同。
  持久力分成肌肉的持久力──也就是無氧運動,和全身的持久力──也就是有氧運動,前者是啦啦隊的特技動作不可或缺的,後者則是啦啦隊舞蹈所必需的。
  鍛鍊體力會比鍛鍊平衡感或反射神經來得快,但是她得做重量訓練和有氧運動,譬如伏地挺身、仰臥起坐、慢跑和游泳之類的基礎練習。
  更重要的是心理方面的幹勁。啦啦隊員需要有堅強的意志力,否則一定無法支撐下去。如果有明確的夢想或目標,再怎麼辛苦的練習都能撐過去,若是沒有目標就很困難了。
  如果珍妮佛是嚮往著啦啦隊主動要求入社就沒問題……
  但她只是被舞櫻硬拉來的,強逼她練習一定不會有好下場,說不定一個星期之後她就不來了。
  珍妮佛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是汗涔涔的了。
  這下沒轍了。雖然她的心肺血管這些呼吸循環系統看起來沒問題,只是平時缺乏運動。
  與其等她討厭啦啦隊,到處去說啦啦隊的壞話……
  「謝謝妳的配合。請把衣服換回來吧。」
  千愛打算讓珍妮佛離開。
  「咦?這麼快?」
  提出異議的不是珍妮佛,而是舞櫻。
  舞櫻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優秀人才,當然不願意輕易地放她走。
  但千愛很堅持。
  「啦啦隊是很激烈的運動,以她的體力是做不到的。」
  她不是對珍妮佛吼,而是對舞櫻。
  一旁的直子似乎也支持千愛的看法。
  「硬拉妳來真是不好意思。」
  雖然她對珍妮佛很客氣,但也是擺明了要她走。
  這樣就是二票對一票,所以舞櫻沒再開口。雖然她不悅地緊抿著嘴巴,但似乎也放棄了。
  「……呼……」
  珍妮佛的吸呼漸漸緩和下來了。
  她做了大大的深呼吸,鎮定喘息,抬起表情溫柔、像帥氣青年一樣漂亮的臉龐。
  然後,她說出令眾人跌破眼鏡的發言。
  「No。我要做。」
  不只是千愛和直子以為自己聽錯,連舞櫻都睜大眼睛「咦」了一聲。總不可能三個人都聽錯了吧。
  ……我要做……
  也就是說,珍妮佛•伊達•美紀子答應加入啦啦隊社了。
  她的眼神看起來很認真。
  不知為何,珍妮佛的藍眼睛裡浮現了對啦啦隊的熱情。才過了這麼短的時間。
  這真是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好事,所以三個人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
  從現在起,CHEERS變成四個人了。
  千愛、舞櫻、直子,再加上眾所期盼的新社員珍妮佛,總共四人……!

  多惠

  交給珍妮佛那個裝了馬鈴薯燉肉等菜色的便當之後,過了幾天。
  這天放學後,多惠同樣獨自在烹飪教室裡呆呆望著窗外。她沒有別的事可以做。
  灰濛濛的天空下,從伊雷娜學院的方向傳來下午三點的報時鐘聲。
  沒過多久,園藝社的花圃就自動地灑起水。
  水柱形成一道弧形,有些水花噴灑到小路上。這是她司空見慣的景象。
  曲棍球社的一群女孩嘻嘻哈哈地從花圃對面經過。
  (……真好……看起來好快樂。)
  多惠望著一邊閒聊一邊笑鬧的女孩直到她們走遠,然後嘆了一口氣。
  我今天在學校裡和誰講過話嗎……說不定整天都沒開過口。
  (如果我會運動,我也能在學校裡交很多朋友,過得像她們一樣開心嗎……)
  曲棍球社的女孩大概是要去橫須賀溜冰場,一群人消失在公車站的方向。黑髮像窗簾一樣垂在臉頰兩旁的多惠又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好寂寞。
  好想跟別人在一起。比平時更想。
  這是因為……平時總是待在那邊的朋友不知道去哪了。
  (珍妮佛最近是怎麼了……她應該有來上學啊……)
  週一、週二、週三,珍妮佛放學後都沒來花圃。
  她們兩人以前幾乎每天都會在這裡見面,這給了多惠很大的安慰。
  膽小的多惠經常被班上的女生欺負。
  或許稱不上是欺負,總之大家動不動就會嚇她。因為多惠稍微嚇一下就怕得要命,所以那些愛捉弄人的女生似乎覺得她很好玩。
  她們會突然拐她一腳,或是從後面偷偷解開她的胸罩釦子,把她嚇得驚慌失措。今天她在午休時間自習時,有個空手道社的女孩把吹鼓的麥當勞紙袋突然拿到她的面前打爆,那聲巨響害她嚇得跌下了椅子。
  雖然多惠的心中承受了這麼多的壓力,但只要看到珍妮佛的笑容就會瞬間痊癒。
  而珍妮佛現在卻不在。
  這是怎麼回事呢?
  剛才她像個跟蹤狂偷偷跑去花圃查看,發現花朵還是照顧得像平時一樣好,她還看到珍妮佛留下的鞋印。
  珍妮佛大概是趁著早上和午休時間跑來照顧玫瑰和香草吧。不只如此,多惠為了幫忙家裡而離開之後,珍妮佛似乎也來看過花圃,剛好跟她錯開時間。
  只要知道她不是生病請假就好了。
  不過多惠還是很想問珍妮佛,為什麼不在這個時間來花圃了。
  光是一兩天的話,或許只是剛好有事要忙,但珍妮佛連續三天都沒來……該不會是因為討厭她才故意避開她吧?多惠不禁這麼想。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再也揮不開了,她難過得幾乎想哭,心中惶惶不安。
  啊啊,好想去問珍妮佛。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她們又不同班……
  她們以前交換過line,但是文字無法傳達比較細微的情緒,網路上也經常有人在討論因為line而失去朋友的案例。
  如果多惠反應太大,幾天看不到人家就跑去質問,她和這個唯一的重要朋友之間一定會產生裂痕。她實在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發生。
  所以多惠雖然憂心,還是決定先觀察一下情況,如果一整週都看不到珍妮佛再考慮打電話。
  她消沉地看著還沒開花的玫瑰,時間徒然地流逝……
  差不多到了該回家的時間。
  好像快要變天了,還是趁著下雨之前快走吧。

  多惠滿心想著珍妮佛的事,一邊走向自行車停車場。
  第三體育館旁邊的步道有屋頂遮蔽,所以她一邊走一邊豎耳傾聽,注意有沒有雨聲。
  「CHEERS!」
  體育館中傳出了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多惠嚇了一大跳,她轉頭望向彷彿能吹走一切陰霾的活潑口號聲傳來的方向。眾人齊呼的聲音之中夾雜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別的聲音還不一定,但是這個聲音她絕對不會聽錯。
  「咦?剛才那是……珍妮佛?咦咦?」
  裡面夾雜了珍妮佛的聲音!
  砰!
  因為邊走邊回頭,多惠沒有注意到前方,整個人撞上了步道屋頂的柱子。
  「Let's yell it now Minami!」(一起大喊南高!)
  「Minami!Minami!」(南高!南高!)
  多惠扶著有些傾斜的柱子時,又聽見了珍妮佛的呼喊。
  沒錯,就是她。
  珍妮佛在體育館裡喊著為南高加油的口號聲。
  (……為、為什麼?)
  多惠戰戰兢兢地走近第三體育館的門口,偷偷往裡面看。
  珍妮佛在裡面。
  她穿著胸前印有「CHEERS」的深紅色啦啦隊服,手臂和雙腿全都裸露在外。
  這副打扮讓她全身曲線畢露無遺,看起來既帥氣又性感,而且非常可愛。
  但是多惠還來不及注意到這些,就先被嚇住了。
  那麼溫柔的珍妮佛竟然……從不大聲說話、總是靜靜待在花圃裡、多惠寶貴的學藝社團夥伴珍妮佛竟然……
  竟然在練習體育界的招牌、如吉祥物一般的啦啦隊……!?
  真是不敢相信。竟、竟然穿著那麼暴露的Cosplay服裝。雖然珍妮佛很適合穿這身服裝,多惠看了都想拿手機出來拍照,但偷拍是不好的行為,所以還是放棄了。
  (珍、珍妮佛……怎、怎麼會……?)
  難道她是在作惡夢?
  或許是因為太過壓抑對珍妮佛的渴求,才會在潛意識裡看見這種幻覺。
  會出現這種幻覺,是代表她覬覦著自己的好友珍妮佛的身體,想看她換上這種衣服嗎?真是如此的話就不妙了。
  不,不對。情況確實很不妙,因為這不是幻覺,而是現實。
  多惠用力捏自己的臉,那個啦啦隊珍妮佛還是沒有消失,而且眼前還出現了她不會想到的人……那是她之前在天臺上被迫去攀談的川澄千愛,以及要求她居中引薦的雙馬尾女孩……她記得這個人是C班的淺羽舞櫻……而且當時的眼鏡學姊也在,但她如今脖子打著石膏,看起來像個機器人。
  也就是說,這是啦啦隊社。除了學姊以外,每一個社員都很帥氣。
  而且珍妮佛不知為何也跟她們在一起。
  她們似乎正在訓練,附近擺著三層的跳箱……舞櫻站在跳箱上往下跳,裙襬飛揚起來。
  一旁的千愛用雙手穩穩地接住她。
  戴眼鏡的學姊豎起食指,對珍妮佛說明:
  「好,剛才那是叫做『緊抱接法』(bear hug catching)的基本動作。在表演啦啦隊的時候,無論是多麼簡單的動作,沒有經過練習絕對不能隨便做。珍妮佛負責的是底層,所以要好好地練習各種接法。」
  那個眼鏡學姊應該是啦啦隊社的隊長。多惠正在這麼想的時候……
  珍妮佛站到跳箱前面。
  嬌小的舞櫻再次爬上跳箱。
  「準備!Go!」
  發出呼喊的同時,舞櫻輕盈地往前一跳。朝著珍妮佛一跳。
  剛才接住那嬌小身軀的千愛這次只是伸手做出防護的動作。
  「CHEERS!」
  珍妮佛也應和地喊了一聲,攤開雙手……
  「唔……!」
  就像千愛剛才做過的,珍妮佛用橫抱的姿勢接住了舞櫻。
  用雙手緊緊地接住。
  多惠看見這一幕,一股混雜著驚愕和嫉妒、連她自己都不懂的情感頓時湧出。
  (呀啊啊啊啊……)
  她滿臉通紅,用雙手死命按住自己的嘴巴。
  多惠的王子……只屬於多惠一個人的王子珍妮佛竟然……
  用雙手抱住了舞櫻。緊緊地抱住。
  這是怎麼回事?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珍妮佛,不要,不要跟別人做這種事!我好不甘心!
  「接得好!」
  千愛滿意地對珍妮佛笑著說,這又讓多惠大吃一驚。
  多惠和千愛同樣是A班,所以早就認識她了……但千愛老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雖然她冷冷的側臉看起來很帥氣,多惠還是很怕她。
  那麼酷的川澄千愛在啦啦隊社竟然笑得這麼開心……這巨大的落差令多惠不禁愕然。
  ……不對,現在她才沒空管這些事。
  (珍妮佛……!)
  被多惠緊盯著的珍妮佛蹲低身子,穩穩地把舞櫻放在體操墊上,正想要起身時……
  「Oh……!」
  一看就知道珍妮佛是最近才開始練啦啦隊的,她一腳踩到體操墊外,穿著啦啦隊的短裙跌坐在地。
  機不可失……!我真該先準備好相機的……!不對,現在哪裡還管得著這些事啊……!
  「啊……!沒事吧?」
  舞櫻立刻轉身去扶珍妮佛,那副熱絡的樣子真是叫人不愉快。
  但是珍妮佛率直地抓著她的手站起來。
  「珍妮佛OK的,舞櫻也OK嗎?」
  看來她擔心舞櫻勝過擔心自己。
  「……嗯!」
  看到珍妮佛這麼溫柔,舞櫻開心地點頭。
  「珍妮佛很體貼,又樂於幫助別人,一定可以成為優秀的底層喔。」
  眼鏡學姊鼓勵似地笑著說。
  「是啊,加油時不可或缺的就是為人著想的心情。妳的資質很不錯。」
  千愛也點著頭,拍拍珍妮佛的背稱讚她。
  聽到這些善意的發言,珍妮佛開心的笑著。
  (……不、不行啦……!)
  見到這幅景象,多惠驚愕得不禁摀住嘴巴。
  她才一陣子沒注意,珍妮佛已經在啦啦隊社這個魔窟裡和那群女孩打成一片了。
  多惠很羨慕女孩之間的友情,整天都在觀察別人,所以她很清楚運動類社團是最容易培養出友情的地方。
  而且偏偏是啦啦隊社。裡面全都是笑臉迎人的可愛女孩和做作女孩,看得出來這個社團非常重視團隊精神。
  珍妮佛……
  她寶貴的、唯一的朋友珍妮佛已經被體育社團的友情陷阱逮住,被拖進了啦啦隊社。
  再這樣下去,珍妮佛就會漸漸遠離她。
  到時多惠就真的變成孤單一人了。
  一想到這種情況,多惠害怕得幾乎昏厥。但是她一出聲就會被發現,所以還是勉強穩住雙腳……因為她的運動神經很差,所以努力穩住的雙腳還是站得搖搖晃晃的。
  多惠在體育館外躲了一陣子,天色漸漸變暗……
  啦啦隊社的練習結束了,四個人換回制服,走出第三體育館。
  珍妮佛還得趕在熄燈之前藉校舍的燈光照料花圃,於是便揮手和千愛她們道別。
  千愛等人朝著校舍的方向漸漸走遠,只剩下珍妮佛一個人……
  「……珍妮佛。」
  多惠此時才開口叫她。
  雖然多惠滿心憂慮,但珍妮佛還是像平時一樣露出開朗的笑容。
  「喔!多惠!」
  珍妮佛似乎沒發現多惠像個跟蹤狂一樣躲在這裡等她,一臉開心地走過來。
  「那個,珍妮佛……妳剛才為什麼會在啦啦隊社……?」
  多惠覺得自己這樣質問純潔的珍妮佛實在很討厭,但又忍不住不問。
  在她膽顫心驚地發問時,各式各樣的負面想法不斷地從腦袋裡冒出來。
  像是,和沉悶的多惠當朋友實在太無聊了……和啦啦隊社的人在一起比較開心……以後都要跟她們在一起……之類的。
  如天使一般的珍妮佛或許會說出這些話,把她打擊得體無完膚。
  但是珍妮佛沒有回答,反而露出溫柔的笑容拉著多惠的手……
  她帶多惠走進昏暗的第三體育館。
  門沒有上鎖,或許之後還有其他社團要使用……總之現在體育館裡空無一人。
  珍妮佛帶她進來這個地方,究竟打算做什麼呢?
  為了應付可能出現的各種場面,多惠忐忑不安地做起心理準備,結果珍妮佛只是打開了牆上的電燈開關。多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脫下鞋子之後,多惠被珍妮佛牽著走。
  兩人走向體育館底端的器材室。
  「珍妮佛小時候,在加州,很想參加啦啦隊。在美國,加入啦啦隊是女生的光榮。」
  這話講得支離破碎的,但這就是珍妮佛可愛的地方。
  從珍妮佛的話聽來,她是自願加入啦啦隊的。
  對多惠這種不起眼的學藝女孩而言,啦啦隊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話說回來,啦啦隊是在美國誕生的,身為美國人的珍妮佛會嚮往啦啦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讓人有機可乘……!
  「在美國,啦啦隊的標準很嚴格,要加入啦啦隊,都要從小自己付錢上課。珍妮佛在美國不可能進入啦啦隊,但是CHEERS來邀請珍妮佛了。」
  說、說是這樣說啦,可是……
  「那只是因為啦啦隊社人數不足吧……」
  這句話對珍妮佛或啦啦隊社都很失禮,所以多惠說得很猶豫、很小聲。
  多惠聽過班上的摔角社三人組開玩笑地提到啦啦隊社瀕臨廢社,正在努力招募社員。事實上,不久之前舞櫻確實特地跑來A班遊說千愛加入。
  既然她們還有活動,應該沒被廢社吧,但人手鐵定還是不夠。
  就算珍妮佛是美國人,外表很適合練啦啦隊,但她畢竟是走升學路線、參加學藝社團的人,啦啦隊社一定只是急著增加人數,根本不在乎找來的是誰。
  珍妮佛聽到多惠批評啦啦隊社,卻一點都不生氣,還是維持著溫和的笑容。
  嗚……她太溫柔了啦。
  待在如女神一般的珍妮佛身邊,多惠更覺得自己卑劣不堪。
  「世界第一的啦啦隊,是NFL(國家美式足球聯盟),National Football League的啦啦隊。CHEERS為他們培養出兩位日本選手,是歷史悠久的偉大隊伍。這麼偉大的隊伍來邀請珍妮佛,一定是神的恩賜。」
  珍妮佛一邊說,一邊用右手沿著額頭、胸口、左肩、右肩畫出十字。
  身為基督徒的珍妮佛每次做出這個優美的動作,多惠都會看得很陶醉,但她如今只覺得焦躁。
  珍妮佛是認真的。
  她真心想要加入啦啦隊。
  對著嚇到面無血色的多惠,珍妮佛溫柔地笑了笑……
  第三體育館的幾間器材室之中,有一間的門上貼著「故障,請勿關門」,珍妮佛走進了那個小小的房間。
  多惠看到珍妮佛丟下自己走開,急得大叫:
  「還、還是放棄吧,珍妮佛,啦啦隊社表現優秀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啦啦隊社……」
  多惠不願意失去珍妮佛,氣急敗壞地跟著走進那間狹窄的器材室。
  只見珍妮佛打開器材室裡的一個塑膠衣箱,挑選著尺寸……
  「多惠也一起來吧?啦啦隊很好玩喔。」
  她拿起一件全新的啦啦隊服。
  「……!妳、妳要我……參加啦啦隊!?」
  多惠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邀請,不禁愕然。
  珍妮佛把一件深紅的啦啦隊服交到她僵硬的手上。
  「穿上去就會覺得心情不一樣喔。」
  珍妮佛眨著長睫毛底下的眼睛,微笑著說。
  多惠拿著啦啦隊服拚命搖頭。
  「這怎麼可以!不行啦不行啦!我的運動神經很差,我會來讀這間學校只是因為這裡離家很近!珍妮佛不也一樣嗎?因為父親是美軍……」
  多惠一心想讓珍妮佛遠離啦啦隊社,拚命地說著,但珍妮佛突然把臉湊近,像是要打斷她的話。
  哇!那張帥氣溫柔又漂亮的臉龐貼得好近!而且體育館的器材室裡又沒有別人……
  多惠驚慌得說不出話了。
  「珍妮佛想要有更多時間和多惠在一起。」
  …………!
  珍妮佛說出了非常驚人的發言。
  好開心。光是聽到這句話,多惠就覺得像是浮在半空一樣飄飄然……
  「我們together吧。多惠在料理社,珍妮佛在園藝社,我們可以……誇社?跨社參加。一起參加啦啦隊社吧。」
  不行啦!
  運動什麼的。
  體育什麼的。
  啦啦隊什麼的。
  「我做不到!」
  多惠完全陷入恐慌,拿著啦啦隊服死命搖頭。
  一頭筆直的黑髮左右擺盪。
  「珍妮佛也做不到吧,妳不是跟我一樣內向嗎!」
  跟啦啦隊員確實不太搭軋的多惠如一尊面帶怒容的日本娃娃,尖聲叫道。
  珍妮佛……
  別這樣,珍妮佛,別參加什麼啦啦隊社。
  不要跑到我去不了的世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啦啦隊可以讓不開朗的人也變得開朗。在美國,大家都這麼說。」
  就算如此……
  珍妮佛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溫柔體貼的珍妮佛從來沒有反對過多惠的意見……
  多惠努力說服她時,還覺得自己能讓她改變心意。她自以為會是這樣。
  但是……
  「人生只有一次。有機會改變就要抓住機會。」
  珍妮佛和平時一樣溫柔地笑著。
  但她的語氣透露出了無法動搖的堅定意志。
  「……!」
  唯一的朋友拒絕了自己的請求。
  兩人意見開始相左,行動開始背道而馳。
  溝通不再順暢,兩顆心漸行漸遠。
  對於不擅長和朋友交往的多惠而言,這種情況真是太令人絕望了。
  受到這種巨大打擊,她緊緊抓住珍妮佛交給她的啦啦隊服。
  然後……
  「珍妮佛是大笨蛋!」
  啊啊,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
  「我辦不到!我絕對不可能穿這麼短的裙子,擠出那麼開朗的笑容!我辦不到啦!」
  多惠終於爆發了。
  當她看到珍妮佛和啦啦隊社的人相處得那樣開心,孤寂、嫉妒、憤怒等負面情緒就像岩漿一樣逐漸上湧,壓力也急速地攀升。
  「多惠……」
  珍妮佛的語氣夾雜了一絲悲傷。
  這是最讓多惠痛苦的事。
  她把自己的情緒對著最寶貴的朋友珍妮佛發洩出來了。
  她沒辦法繼續面對珍妮佛。
  她只能逃開。
  多惠轉身跑走。
  她在平坦的地面上跑得蹣跚顛簸,跑出了體育館。

 楼主| 发表于 2018-8-29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STEP 6 要變身了唷~


  離開體育館之後,多惠跑到一半就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拖著腳步慢慢走著……
  她回到了離學校不到五分鐘路程的家,從戰前就開始經營的料理店「惠姬」。
  做為住家兼店面的是一棟兩層樓的木造建築,入口矗立著一座豪華的瓦頂大門。
  多惠的父母都是日式料理廚師,她家開的店雖然算不上高級料理店,但至少也是橫須賀的市議員或公司要員經常用來招待賓客的名店,在戰前和戰時都常有海軍將校來光顧。
  以前他們也兼營酒廠,所以如今門上還掛著長得像蜂窩似的杉葉球。
  杉葉球看起來就像一顆彩球,多惠見了不禁臉色發青。
  她繞到後門,腳步蹣跚地進了自己家……
  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走上木階梯……
  (我對珍妮佛說了重話……她一定討厭我了……)
  多惠嘆著氣拉開紙門,走進自己的三坪小房間。
  一走進瀰漫著榻榻米香味的日式房間,多惠就從壁櫥裡搬出棉被。
  多惠有個毛病,只要碰上難過的事,她就會縮進棉被裡逃避現實。
  (可是,我該怎麼辦呢?再這樣下去珍妮佛就會被啦啦隊社搶走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耶……!)
  她連制服都不脫就直接裹住棉被,正想趴在榻榻米上……卻突然聽見啪的一聲。
  剛才放在桌上的書包掉了下來,裡面的東西全散落在棉被下。
  自己竟然笨手笨腳到連逃避現實都逃避不好。
  多惠含著淚稍微提起棉被,發現南高指定的黑色書包裡面掉出了一樣不屬於她的東西。
  深紅色的啦啦隊服。
  「啊……不小心拿回來了……!」
  剛才珍妮佛在器材室裡把啦啦隊社的制服拿給她,但她在激動之中忘了歸還,就這麼跑出體育館……
  她大概是跑出學校之後就把衣服塞進書包了吧。
  因為她滿心想的都是珍妮佛的事,記不清楚事情的經過,或許是無意識之中覺得不可以擅自丟棄啦啦隊社的東西吧。
  她望著自己在無意識之中帶回來的啦啦隊服……
  『多惠也一起來吧?啦啦隊很好玩喔。』
  珍妮佛先前那句極具衝擊性的發言又浮現在她的腦海。
  (叫我……參加啦啦隊……)
  啦啦隊最可惡了,竟然想要奪走她最重要的朋友珍妮佛。
  可是……
  這件啦啦隊服……
  緊身的上衣像襯衣一樣沒有袖子,完全展露出胸部和腰部的曲線,前面印著一條象徵勝利的筆直V形紅線,穿在女孩身上之後應該會變成曲線,很能強調出女性的婀娜體型。這是為了競技而設計的衣服。
  另外是一件多惠長到這麼大都沒穿過的迷你百褶裙,長度大概只能蓋到胯下五公分。若是穿著這麼短的裙子做起激烈動作,想也知道一定會整個翻起來。雖說啦啦隊本來就是這麼回事,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一定會被看光的,就算不想看也會看到。
  雖然是這麼危險的衣服,但此時攤在榻榻米上……
  多惠看得出這衣服的車工很細,而且兼顧了安全性,可見這是很健全的運動服裝。她幾乎要為自己的有色眼光感到羞恥了。
  啦啦隊服……是正經比賽用的。只用了搶眼的紅白兩色感覺也很簡潔、帥氣,具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雖然設計很簡單,卻又擁有魔性的魅力。
  這就是啦啦隊服獨特的風味。
  最重要的是……
  (……好可愛……!)
  好可愛,真的好可愛。
  可愛到能夠抓住所有女孩的心。
  雖然一般人沒什麼機會穿啦啦隊服,但是所有女孩都會夢想著穿一次看看。只要穿上這可愛的制服,無論是怎樣的女孩都會變得更可愛。不管體型是胖是瘦,不管皮膚是黑是白,不管個性再怎麼粗魯……
  ……不管再怎麼懦弱。
  不知不覺地,多惠用鴨子坐姿坐在棉被旁,拿起啦啦隊服仔細端詳。
  「……」
  真想穿穿看。啦啦隊社很邪惡,但制服是無辜的。
  多惠的個性很保守,所以她自己的衣服多半也很保守。
  她只會挑樸素的顏色,款式也會盡量挑平凡的設計,而裙子全都是長裙。
  啦啦隊服和她的風格是截然的對比。
  如卡通一般的明亮色彩,V領上衣的活力,短裙短到幾乎令她昏倒的可愛風格……這些全是她沒有的東西。
  只要穿上這衣服,好像就能擁有這一切特質。
  多惠的臉幾乎變得和這衣服一樣紅,她死命盯著「CHEERS」的標誌……苦思了一分鐘、兩分鐘……直到超過五分鐘……
  她臉紅得像隻煮熟的章魚,緊張地左顧右盼。
  這是她的房間,當然不會有別人在,但她還是心虛得像是在做賊……甚至還跑去檢查窗簾有沒有關好……
  唰。她鬆開了制服上的蝴蝶結。
  接著脫下灰色西裝外套、海軍藍的格子裙、白色襯衫。
  (只是偷偷試穿一下的話……)
  多惠脫得只剩一件土氣的小碎花內褲,然後套上深紅色的啦啦隊服。珍妮佛為她挑的是L號,所以胸圍很可觀的多惠穿起來倒也挺服貼。
  她穿上裙子之後,發現有個小小的口袋可以把拉鍊頭收進去。裙鉤上沒有尖角,衣服表面也沒有任何容易勾到的突出物,想必是為了安全而設計的。
  所以……
  「……」
  穿了。
  她穿上和自己屬於不同世界的啦啦隊女孩的制服了。
  而且沒有得到正式許可。
  她覺得自己做了很離譜的事,緊張得心臟撲通撲通跳。
  但是鼓起勇氣穿上之後……
  好想看看。
  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呢?
  一定不適合。她自己也知道。但是……想要確認一下自己穿起這件衣服是什麼模樣也無可厚非吧。
  多惠轉向母親給她的古典三面鏡,鼓起勇氣掀起罩布,惶恐不安地攤開鏡子。
  映在鏡子裡的是……
  「……!」
  好、好可愛……!
  (……這、這是我嗎……?簡直……簡直不像真的……太可愛了……!)
  自己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
  不只變可愛了,而且感覺好開朗。
  脖子以上還是原本的自己,但頭部只占了全身的一成,其餘九成的身體頓時變得光彩動人,彷彿整個人都充滿了生氣。

  自己說這話或許不太可信,但是看起來還真適合。比她想像得更適合。啦啦隊服一定是為所有女孩設計的,因為這和學校制服一樣,是提供給各式各樣的人穿的。
  多惠驚訝地看著鏡子,心情不知不覺地好轉……
  「……」
  她陶醉地試著擺出各種姿勢。
  稍微扭腰,轉到側面,輕輕走個幾步。
  多惠沒有研究過擺姿勢,所以只會做些簡單的動作,但是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很可愛、很帥氣。
  她從來沒有看過自己這副模樣,所以興奮得不得了。
  「嘿~嘿~加油加油!」
  她甚至喊起了啦啦隊的口號,開始在房間裡小跳步。
  多惠大概有十年沒有小跳步過了吧。
  突然間……喀的一聲。
  十年的空白果然太久了,多惠很快就扭到了腳。
  「哀咕!」
  她發出了羞於讓人聽到的驚呼,失去了平衡……
  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還好她及時把手撐在身後,後腦才沒有撞到牆。
  多惠曲著膝蓋,不經意地望向前方的鏡子,頓時變得面紅耳赤。
  胸罩肩帶從背心式的上衣底下露出來,至於那件深紅色的迷你裙……
  「哇啊啊……哇啊啊啊……」
  多惠急忙合攏雙腿,坐直上身。
  「這、這麼短的裙子……還是不行啦……!肚臍都被人看光了……!」
  她羞得連鏡子都不敢看,跪坐著遮住臉。
  此時……
  「姊姊,那是什麼聲音啊?」
  難纏的妹妹──紗惠──的聲音從二樓的另一個房間傳來。
  (……!)
  不只如此。
  走廊還傳來了拉開紙門的聲音。
  紗惠往這裡來了。木板走廊傳出了腳步聲。
  鳩屋家的房子是日式建築,所以裝的不是一般的木門而是紙門。紙門既不能上鎖,也沒辦法敲,所以紗惠很快就會拉開多惠房間的紙門了。
  (啊、啊、衣服……!)
  這麼一來,就會被她看到了。
  就會被她看到這身可愛又暴露的打扮了。
  如果讓她以為姊姊平時一副文靜乖巧的模樣,私底下卻會一個人偷偷玩這種大膽的cosplay……雖說這是事實,但是被看到的話還是很糟糕。
  紗惠這個妹妹非常地沒大沒小,要是看見她穿成這樣一定會笑破肚皮。
  在鋪著榻榻米的日式房間裡,像幽靈一樣陰沉的多惠穿著美國風的啦啦隊服……她自己也很清楚這畫面有多麼爆笑。紗惠一定會盡其所能地嘲笑她,還會用「啦啦隊女孩」之類的綽號稱呼她至少大半年,搞不好還會拍下照片分送給所有親戚。
  (我、我得快點換回制服……!)
  雖然她這麼打算,但是沒有時間了,紗惠的腳步聲已經不遠了。
  慌得六神無主的多惠突然想到,如果房間一片漆黑就不會被看見了!於是她急忙去拉日式木框燈罩垂下的拉繩,關掉電燈。可是仔細想想,紙門一打開,走廊的燈光就會照進來,所以這一招根本沒有用。
  (哇!哇!該、該、該怎麼辦啦……!?)
  多惠像隻受驚的狗不停打轉,還踩到剛才搬出來的棉被,差點滑倒,這卻令她想出了起死回生的點子。她拖著棉被衝進壁櫥,把棉被裹在身上,從內側關上壁櫥紙門。這招叫做龜縮戰術。
  緊接著她就聽見房間紙門拉開的聲音。
  「……姊姊?」
  多惠聽見紗惠的聲音……
  「快走開!」
  如同恐怖電影裡被襲擊的角色,多惠在壁櫥裡叫道。
  「……妳……妳在壁櫥裡做什麼?房間還烏漆抹黑的……」
  「我、我在玩遊戲啦!暗一點比較有氣氛!別管我!」
  紗惠聽了之後就喃喃地說著「好陰沉」,她似乎真的被多惠的舉動嚇到了。
  就算被她投以異樣眼光,也比被她嘲笑「嘿!啦啦隊女孩!內褲露出來囉!」要來得好。
  她抱定主意躲在壁櫥裡,等待敵人死心離去。如今也只能這麼做了。
  「我說啊……」
  「走開啦!我又不是偷偷玩付費遊戲!別再煩我了!」
  「不是啦……我是要說,妳這樣真的太陰沉了。姊姊的個性和外表都太陰沉了,再不改一下就糟糕了喔。明年我也要進南高,我可不希望連我都被看成陰沉的人。」
  在國中就參加過縣運賽劍道比賽的紗惠抱怨著……
  所幸她還是關上紙門離開了。
  ……『個性和外表都太陰沉了』……『再不改一下就糟糕了喔』……
  多惠自己當然也很清楚。
  她個性陰沉,膽小懦弱,又因太愛鑽牛角尖以致很難交到朋友。她覺得外表太突出才會被欺負,所以從來不穿華麗耀眼的衣服或首飾,這件啦啦隊服是她懂事以來穿過最亮眼的一件衣服。
  多惠在壁櫥裡把臉埋在枕頭上……哭得連耳朵都紅了。
  她對自己深深地感到羞恥,壓抑著聲音哭了。
  嗚……嗚……嗚……就像幽靈一樣。但是……
  (我……我怎麼可能改變嘛……!)
  改變個性是非常困難的,就算明知不能繼續這樣下去,想要改掉維持多年的習慣還是需要耗費很大的精力。她需要強大的力量。
  但是多惠沒有這種力量。
  她只是個弱女子。
  ……就在此時。
  像一隻縮在土裡的毛蟲,在壁櫥裡捲成一團的多惠聽見腦海中有個聲音。
  字句很不流暢,但是很動聽。那是她最喜歡的聲音。
  『啦啦隊可以讓不開朗的人也變得開朗。』
  珍妮佛……
  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自己永遠都不會改變。
  她還會失去唯一的朋友、重要的珍妮佛。這都是因為啦啦隊社。
  多惠穿著這個可惡啦啦隊社的制服,按著腫起的腳踝,思索著今後該怎麼做。
  臉色就像紗惠說的那麼陰沉。

  星期五。
  啦啦隊社似乎每天都要練習,今天放學後在花圃還是沒有看到珍妮佛。
  從烹飪教室窗戶看到的玫瑰花苞長大了很多,應該快要開花了。
  可是,自己只能一個人在這裡賞花。
  她本來還希望今後都能和珍妮佛一起開心地賞花。
  ……不,絕對不能這樣。她要緊緊地抓住這段快要失去的友情。
  多惠走向第三體育館。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她還沒和珍妮佛說過話。
  所以現在得先跟她和好。
  前天多惠在壁櫥裡如此下定決心……但是昨天她一直鼓不起勇氣,所以才拖到今天。
  (我今天一定要向珍妮佛道歉。後來我們都沒見過面……)
  多惠的手上提著紙袋,裡面裝著她上次帶回家的啦啦隊服。這個紙袋有點小,CHEERS的深紅色制服都露出來了,但是她家沒有更大的紙袋,只好將就著用。
  多惠的心中一再浮現想要逃走的衝動,但是為了見到珍妮佛,她還是鼓起勇氣來到了第三體育館。
  今天體育館裡也可以聽見啦啦隊社練習的聲音,多惠畏懼地躲在門外偷看。
  裡面好像沒有顧問老師或教練,但她看到了穿著制服擔任教練的眼鏡社長,還有穿著深紅色隊服、默契十足地跳著啦啦隊舞蹈的千愛和舞櫻……
  珍妮佛也在。
  包括珍妮佛在內,每個人都練習得很認真,可以感受到團隊運動特有的整體感。
  這種氣氛對多惠而言是很陌生的。
  而且……也令她很羨慕。
  那正是她望眼欲穿的友情,女孩之間、隊友之間的堅定情誼。
  「……」
  看在多惠的眼中,體育社團和學藝社團的隔閡就像太平洋那麼寬,所以她不敢隨便走進去。
  而且她如果妨礙人家認真練習,說不定會被打。
  看來……得找個適當的時機才行。
  這樣簡直像是社團參觀嘛……多惠一邊這麼想,一邊繼續躲在門後看著啦啦隊社練習。
  在跳舞的有三個人,千愛負責帶領,舞櫻和珍妮佛努力地跟著她跳。
  啦啦隊的舞蹈好可愛……而且很帥氣,看起來活力十足,多惠彷彿被她們揮舞著的金色彩球照亮了心房,真想一直看下去。
  她好像偷窺女校啦啦隊社的可疑人物……不是好像,她根本就是。和偷窺狂沒兩樣的多惠一直盯著那三個人跳舞。
  「對,High V的時候請把手心朝向前方。」
  脖子上打著石膏的辮子社長指點著舞櫻和珍妮佛的動作。High V指的應該是高舉雙手呈V字形吧。
  「是!」
  舞櫻聽了就笑容滿面地舉起手,擺出V的姿勢。
  「是、是的!」
  珍妮佛也氣喘吁吁地做出相同的動作。
  她表現得真是……一絲不苟。多惠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神情。
  總覺得珍妮佛離她越來越遠了……
  「……」
  寂寞湧上心頭。多惠咬住了嘴脣。
  她無意識地繃緊身體,不知不覺地抱緊裝著啦啦隊服的紙袋,紙袋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聲音一發出……
  「嗯……?」
  千愛立刻轉過頭來。
  多惠看啦啦隊舞蹈看呆了,沒注意到自己的臉露出了門後……
  「咦?妳不是我們班的嗎……」
  被千愛看到了。
  多惠跟千愛對上目光,嚇得渾身一顫,就像小動物看到肉食動物的反應。
  當她正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
  「多惠!妳來了!」
  珍妮佛也看到了多惠,便笑容滿面地跑過來。她上次明明說了那麼過分的話,珍妮佛卻完全不生她的氣,真是個天使。
  但多惠還是沒臉見珍妮佛。
  她因愧疚而低下頭,用紙袋遮住自己的臉。
  結果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紙袋上。
  「那個不是我們的衣服嗎?」
  舞櫻指著從紙袋裡露出來的深紅啦啦隊服說道。本來只是露出一點點,但是多惠剛才嚇得跳起,讓衣服露出更多,連「CHEERS」的標誌都看得一清二楚。
  先不管她為什麼會拿著啦啦隊服,在二年A班文靜出了名的多惠竟然會來到啦啦隊社……
  「……妳對啦啦隊有興趣嗎?」
  千愛有些訝異地走過來。
  「啊,不……」
  多惠想要否認,但站在前面的是她早已認定很難相處的千愛,所以她越說越小聲,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啊!那個,我們正在招募社員喔!我是社長福原直子!」
  眼鏡社長只聽見千愛的發言,沒注意到多惠的否認,也跟著跑過來。
  接著連舞櫻和珍妮佛也往多惠這邊走近。
  怕生的多惠幾乎嚇到腳軟。
  「那個、那個……這是跟珍妮佛借的,我、我是來還衣服的……!」
  她面紅耳赤地擠出聲音說道,一邊把裝著衣服的紙袋朝著眾人遞出去。
  不過她的聲音還是很小,她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
  這時……
  「我來介紹。這是我的朋友,料理社的鳩屋多惠。我邀請她來啦啦隊社。」
  珍妮佛向千愛等人介紹了多惠。
  眼鏡……直子社長一聽見這番話……
  「料理社!」
  她不知為何欣喜地喊道。
  「啦啦隊員也得學著控制飲食,所以我們很歡迎會做菜的人喔!」
  糟、糟糕了。
  都怪珍妮佛的日語不夠好,剛才她那番介紹說得好像多惠想要加入啦啦隊社似的。如果不趕快澄清誤會就麻煩了。
  「那、那個……」
  無視於手足無措的多惠……
  「太好了!太好了!這樣啦啦隊社就有五個人了!」
  舞櫻開心得幾乎跳起舞來。
  「這樣啊。那以後就多多指教囉。衣服的尺寸沒問題吧?」
  千愛也露出開心的笑容指著紙袋問道。
  結果還是變成這樣。這是多惠所能想到的最壞結果……
  啦啦隊社的成員們欣喜若狂地圍著多惠,儼然當她已經加入了。
  但事實並非如此。
  多惠是來把珍妮佛從啦啦隊社的手中搶回去。
  (……我得說清楚才行……!)
  至今為止……
  膽怯的多惠總是被人輕視、受人嘲弄。
  每次碰上這種事,她都只是一味地忍耐,把想要說的話全吞下去。
  但是只有今天……
  只有現在……
  她不能再忍了。
  為了留住寶貴的珍妮佛……她非說不可!
  「……不是的!不要……不要搶走我的珍妮佛!」
  多惠叫道。
  她把啦啦隊服塞給直子社長,然後握緊拳頭。
  千愛、舞櫻、直子都被她這聲吼叫嚇得睜大眼睛。
  「呃,妳不是要加入啦啦隊社……」
  直子這麼一問,多惠就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都是因為妳們的緣故,珍妮佛才會離開我的身邊……!我不想要變成孤單一人!我來啦啦隊社是要把珍妮佛搶回來的!」
  多惠因情緒太激動,解釋得不清不楚,但她還是不顧一切地從眾人中間衝過去。
  緊抱。
  她抱住最愛的珍妮佛的手臂,用力地拖過來。
  全班最內向、從來不曾清楚說出自己想法的多惠竟然有這麼激動的反應,和她同班的千愛不由得大吃一驚。
  直子也是滿臉的驚愕。
  但是……在這個場面中,只有珍妮佛依然保持鎮定。
  或許她早就料到多惠會有這種反應了。
  她用沉著的表情溫柔地看著多惠。
  現場安靜了一陣子……
  「……」
  多惠突然回過神來。
  (哇!哇!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雖然她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但是她的態度實在太失控、太不友善了。
  多惠長到這個年紀,還不曾對家人以外的人這樣說過話。
  可是,一想到珍妮佛的事……這種心情、這些發言就自然而然地爆發出來了。
  多惠雖然驚慌,但她同時也感覺到心中的厚殼出現了裂痕。她知道,和珍妮佛一起在這個啦啦隊社,一定能改變她心中某些不好的部分。
  但是……
  當多惠為自己的洶湧情緒感到困惑時,一個人跑過來抱住珍妮佛,要把她從多惠的身邊拖走。
  綁著兩隻短短馬尾的嬌小女孩。
  是舞櫻。
  舞櫻拉住了珍妮佛的另一隻手。
  「珍妮佛已經是CHEERS的一分子了,才不還給妳呢!」
  說完她就嘟起了嘴,把臉轉開。
  雖然她的表現顯然是在演戲……
  「…………!」
  多惠卻大受衝擊,嫉妒的感情又如火山一般爆發。
  對了,這女孩在上次練習時還讓珍妮佛用什麼緊抱接法的姿勢抱住。這隻可惡的狐狸精。
  舞櫻擺出一副絕對不會讓步的表情。
  珍妮佛被夾在中間,多惠和舞櫻互瞪的視線迸出了火花。
  「多惠,啦啦隊是幫人加油的運動喔。我們和珍妮佛一起練習過就知道了,她非常樂於幫助別人,重視別人勝過重視自己,也就是說,她是很適合練啦啦隊的人。」
  聽到舞櫻這番話……
  (……!)
  多惠的腦海裡浮出一句話。
  那是某天放學後珍妮佛說過的話。
  『多惠不想交更多朋友嗎?不是像珍妮佛這樣,而是像剛才那個社團的人……』
  難道珍妮佛知道……
  難道珍妮佛知道她其實想要交很多朋友,也知道她總是用羨慕的目光看著體育社團的人嗎……
  珍妮佛也是因為這樣才邀請她一起加入啦啦隊社嗎……不只是因為自己從小就嚮往著啦啦隊,而是因為啦啦隊社人數不足,連學藝社團的人也可以加入嗎……
  這是為了讓多惠交到更多朋友……
  「……珍妮佛……」
  多惠凝望著珍妮佛的藍眼睛,珍妮佛又露出溫柔的笑容說:
  「珍妮佛想和多惠在一起。也想和邀請我的啦啦隊在一起。」
  就像要展示啦啦隊似的,珍妮佛張開了被多惠和舞櫻抱住的雙手。
  「多惠,這是我們改變的機會。這或許是我們在學校裡交到很多朋友的唯一機會。」
  珍妮佛用湛藍的眼睛看著多惠說道。
  就算這樣……
  多惠低下了頭。
  「可是、可是……我沒有運動神經,體力也不夠……我什麼都做不到。我不可能練什麼啦啦隊的……」
  就算她有心,就算她嚮往,還是做不到。
  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人,什麼都做不到。
  「繼續這樣真的好嗎?」
  聽到珍妮佛的問題,多惠猛然抬頭。
  啊啊……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十字路口吧。
  無論是珍妮佛的事,或是自己的人生。
  多惠就算再怎麼遲鈍也明白這點。
  此時此刻,多惠沒辦法說謊。
  因為她最愛的珍妮佛就在眼前。
  「我……我也想變得和大家一樣活潑開朗……」
  她閉上眼睛,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但是……
  面對珍妮佛的問題,她用力搖著垂下的頭。
  她不想要繼續這樣。
  「我也想要交很多朋友……如果改變得了,我也想要改變啊……!」
  多惠提高音量,她也注意到啦啦隊社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珍妮佛乾脆地回答:
  「那就改變啊。」
  正如美國人直截了當的作風。她明確說出了多惠該做的事。
  多惠抬起頭來,看見珍妮佛撿起了剛才放在地上的彩球。
  珍妮佛露出溫柔而堅定的眼神,說道:
  「妳可以改變。」
  她走到練習用的藍色體操墊上。
  千愛和舞櫻看見了,就心有靈犀地互看了一眼,也跟著撿起彩球跑到體操墊上,站在珍妮佛的左右兩邊。
  (……?)
  多惠呆呆望著背對著她排成一列的三個人。
  一旁的直子也微笑著拿出手機。
  珍妮佛擺出令人移不開目光的英挺站姿,背對著多惠說:
  「這是珍妮佛在啦啦隊的第一次加油。」
  這時直子用手機播出音樂。音量開到最大。
  編曲聽起來像是舞曲,那是很有名的老歌〈甜心戰士Cutie Honey〉。
  站在中央的珍妮佛配合著音樂轉過身來,面對著多惠。
  珍妮佛手中的彩球先右再左,從膝蓋移到胸前。多惠從來沒見過珍妮佛這個模樣,她真是性感得令人戰慄,金色的頭髮隨著動作輕柔地搖擺。
  接著珍妮佛用全身律動打著拍子,她右側的千愛和左側的舞櫻也輪流轉身,朝著多惠眨眼。動作完全符合音樂的節奏。
  三個人在樂聲中跳起了剛才練習過的舞蹈。有時排成一列,有時圍成圓圈。
  她們的笑容讓先前不愉快的氣氛一掃而空,時而可愛,時而性格。珍妮佛熱烈地搖起雙手上的金色彩球。
  彷彿是要吸引觀眾的目光,珍妮佛把彩球像煙火似地往後方高高拋起。
  以墜落的彩球做為背景……
  珍妮佛側過身,朝多惠拋來帥氣的一眼,伸出右手。
  她的手指以性感的動作朝多惠招著。這是她的邀請。以多惠的角度望去,手指正上方的藍眼睛正魅惑地對她眨眼。
  多惠的心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是她從未聽過的聲音。
  想必……
  那一定是自己開始改變的聲音。
  多惠全身冒起雞皮疙瘩,心臟撲通狂跳。多麼帥氣、多麼美麗、多麼可愛、多麼迷人的舞蹈啊……
  千愛和舞櫻也默契十足地跳著舞,彷彿要襯托出珍妮佛。
  令人期望永遠持續下去的音樂和舞蹈漸漸接近尾聲。
  最後珍妮佛走向多惠。
  她走的是夢露臺步。那是已故的巨星瑪麗蓮夢露用來迷倒眾生、誇張搖擺腰部的性感走法。
  這撩人的姿態令多惠看得呆若木雞……
  「要變身了唷~」

  珍妮佛用對嘴的方式念出歌曲最後的對白,伸直右手。
  握住了多惠顫抖的手。
  (……!)
  珍妮佛面帶微笑把多惠拉過去,順勢抱住她,把她抱了起來。
  右手在多惠的背後,左手在她的雙膝下方。
  這、這是……
  「……!這是公主抱……!?」
  這是多惠連作夢都會想到的動作。如今珍妮佛正是這樣抱著她。
  啊啊……果然……
  珍妮佛果然是我的王子。
  雖然她是個女生。
  把我帶到美好的地方去吧。
  把我從陰暗房間的壁櫥裡帶到光輝燦爛的地方去吧。
  樂聲不知何時已經結束。
  「是單人搖籃接法喔(single base cradles catching)。」
  千愛接著多惠剛才那句話,面帶笑容說出了啦啦隊用詞。就像是在教導新社員。
  多惠被珍妮佛放了下來,她發現舞櫻和直子社長不知何時也一臉高興地圍繞在她身邊。
  她驚慌地環視著眾人……
  「妳說自己『什麼都做不到』,這不是真的。妳為了朋友單獨來到這裡,這就說明了妳是多麼地在乎朋友。」
  千愛用不同於珍妮佛的帥氣神情認真地說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領袖氣質吧。
  直子社長也點頭如搗蒜。
  「愛護朋友、愛護夥伴,這是啦啦隊最需要的精神,也就是團隊精神。我可以從妳的身上看到這種才能。」
  她也斬釘截鐵地保證。
  「體力當然是少不了的,不過只要多練習就行了,我們都會幫忙的!」
  剛才還故意挑釁的舞櫻也笑著鼓勵多惠。
  而珍妮佛直視著多惠,又問了她一次。
  「多惠,和珍妮佛還有大家當朋友吧。妳要不要……在CHEERS裡和大家一起練啦啦隊呢?」
  「珍妮佛……」
  多惠這輩子都沒遇過這種事。
  四個朋友邀請自己加入。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那是她非常嚮往,卻又到達不了的世界。
  現在她只需要一樣東西。
  勇氣。
  往前踏出一步的勇氣。
  從前總是有一扇看不見的門扉擋在這一步的道路上。
  「……嗯,好的。我要試試看……!」
  不過她還是踏出去了,多惠打開了這扇一直被她關閉的門。
  因為大家鼓起了她的勇氣,因為珍妮佛就在前方等著她。
  所以多惠走了出去。
  走向一步之遙的珍妮佛。
  突然間,多惠發現珍妮佛抱住了她……被珍妮佛抱在那雄偉的胸前,她感到好開心……
  多惠的臉上掛著笑容,淚水卻滾了下來。
  「對不起,我太愛哭了……」
  多惠喜極而泣,珍妮佛輕輕地摸著她的頭。
  「……妳可以哭啊,不管是難過還是開心都可以哭。我也……不,我們也會陪妳一起哭。」
  多惠不久之前還覺得珍妮佛變得好遙遠,但如今她就近在眼前,她的藍眼睛也溼潤了。
  「以後,我們也會陪妳一起笑。」
  「……嗯……!」
  多惠和珍妮佛互看著對方如彩球般燦爛的笑臉。
  千愛、舞櫻和直子也笑著對望。
  就這樣,CHEERS的第五位成員在啦啦隊少不了的笑容中誕生了。

  傍晚時分。
  穿著制服的多惠和珍妮佛一起在花圃旁邊走著。
  她們一離開啦啦隊社,就跑來照料花朵。
  珍妮佛肩上掛著裝了彩球和啦啦隊服的運動提袋。
  「多惠,謝謝妳加入CHEERS。妳很有勇氣。」
  她對多惠做出一個奮鬥的手勢。
  多惠被誇得面紅耳赤,急忙搖著頭說:
  「都是多虧了妳,我才拿得出勇氣。」
  真是太好了……
  有朋友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因為多惠才能更了解啦啦隊的美好。啦啦隊不只是女孩的夢想,更是帶給人勇氣的美好運動。」
  珍妮佛微笑著閉上眼睛,把手按在碩大的胸前。
  她的側臉看起來比平時更成熟。
  這表情令多惠幾乎看到忘我,所以她也挺直腰桿說:
  「我會努力的,我今後要為大家下廚。」
  在那間只有一個人的烹飪教室裡……
  多惠總是看著窗外,羨慕別人可以和很多朋友玩在一起。
  就像在城堡裡等著王子拯救的公主。
  然後,她的王子真的出現了。珍妮佛不像童話中的王子只是把她救出去,還自己率先邁步,激勵她一起往前走。
  是的,這就是多惠夢想的快樂結局。
  而且這結局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多惠已經踏出去了,但是只有一步。
  踏出第一步之後,還要繼續走第二步、第三步。
  她以後可能還是會停下腳步,甚至是後退,因為多惠就是多惠,不太可能說改變就改變。
  不過,她沒有留在從前的地方。
  她正站在一個新的場所。和珍妮佛一起。
  這是多麼地振奮人心、多麼地幸福啊。
  「如果在CHEERS裡和大家在一起,我一定每天都會像今天一樣激動、一樣幸福……如果哪天大家也說想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永遠不會離開這群人的……」
  多惠一邊說著,一邊覺得自己那種一交到朋友就要黏著人家的毛病又跑出來了,但她還是懷著火熱的決心說出了這句話。
  「多惠……!」
  珍妮佛對她粲然一笑,看起來好開心。
  叮咚、噹咚、叮咚、噹咚……
  伊雷娜學院的鐘聲隨風而來。現在是下午五點。
  多惠準備和父母商量,改成其他時間去店裡幫忙。
  「……Water time。」
  珍妮佛喃喃說道。
  一天灑水三次的花圃噴出了今天的最後一次水柱。
  灑水器不只澆灌著花圃,水柱形成一條五十公分高的弧形,如同要邁向明天、越過明天。
  多惠和珍妮佛每次碰到灑水都會繞道而行,以免淋溼,但是今天她們兩人互看了一眼,笑著牽起彼此的手。
  「多惠!」
  「珍妮佛!」
  兩人互相喊了一聲,用相同的步伐往前跑。
  潑嗤!
  她們穿越了拱形的水柱。
  噠噠噠……多惠停在水柱的另一邊。噠噠噠……珍妮佛衝得太急,所以跑得更遠。
  她甩動那頭金色的短髮,轉過頭來。
  從印有「CHEERS」標誌的提袋裡拿出了彩球。
  「多惠!Catch it!」
  她把其中一顆彩球拋了過來。
  多惠接住金光閃閃的彩球,實踐了今天在CHEERS學到的第一件事──笑容,如同宣告著自己是團隊的一員,高聲叫道:
  「「耶!CHEERS!」」
  珍妮佛也跟她異口同聲地喊道。
  兩人各自高舉一顆彩球,歡呼聲響徹中庭。
  花圃之中,不久前還只是花苞的玫瑰已經綻放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8-29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STEP 7 綺羅羅的面具


  姊姊。
  由三個人起步的CHEERS變成五個人了。
  有我、舞櫻、直子社長、多惠,還有珍妮佛。
  她們都是很好的人,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但是,想要參加全日本盃就得再增加兩個社員。
  迎新的季節已經結束了,但我們還沒有度過危機……



  千愛

  千愛、舞櫻、多惠、珍妮佛穿著啦啦隊服,直子學姊脖子上的石膏已經換成繃帶,但仍然穿著學校制服。
  人數增加之後,放學後的第三體育館也變得更熱鬧了。
  啦啦隊之中有類似體操競技的「cheerleading」和類似舞蹈競技的「cheer dance」,而今天練習的是「cheerleading」的部分。
  在「cheerleading」之中,由兩人以上一起做的組合體操叫做「特技」(stunt)。
  現在的CHEERS裡多半是新手,所以她們選擇了最簡單的……可說是最初階的特技──雙底層側股立姿(double base thigh stand)。
  兩個底層隊員(base)──在下方墊底的隊員──各自跨出一隻腳,呈弓箭步,一個頂端隊員(top)把兩人的腿當成踏臺站在上面。為了防止頂端隊員跌落受傷,後面還要有一位保護員(spotter)。
  這一招說起來很簡單,但是要做得漂亮,必須三個人都保持平衡,這不只需要體力和運動神經,更重要的是團隊精神。
  如果只注意自己的動作,和其他兩人就沒辦法完美地配合。
  這樣可能會因為搖晃或速度參差不齊而被評審扣分,最嚴重的下場是摔倒,甚至是受傷。雖然這個特技的完成高度很低,只有兩層一點五段,但絕不能因此而鬆懈。(註1:兩層指的是底層隊員加頂端隊員總共兩層,一點五段指的是完成高度為一人半的身高。)
  「底層的珍妮佛和多惠在頂端的千愛降到地面之前都不能隨便移動,擔任保護員的舞櫻不參與特技,而是要保護這三個人的安全。保護員在戒備時會很想往腳下看,不過該注意的是頂端隊員的重心,要一直看著頂端的背後,注意她有沒有失去平衡。」
  直子因為脖子還沒痊癒所以不能參加練習,但她看著大家一起做特技也很開心。為了剛加入的珍妮佛和多惠,她必須更謹慎地在一旁監督。
  沙織教練的出席率大概是百分之八十,但她就算來了也不會教大家任何事,今天她同樣只是撐著拐杖站在牆邊,默默地玩著手機。
  「要開始了唷。one,two,down,up!」
  隨著直子的拍子,擔任頂端的千愛頓地一跳。
  她的右腳踩在多惠的左腿上,左腳踩在珍妮佛的右腿上。
  CHEERS的頂端通常是由舞櫻擔任,但是這麼一來底層和頂端就全都是新手,所以今天才把她改成保護員。
  原本很愛表現的舞櫻沒有半句異議,還在後面喊著「我會看著妳們,沒問題的」。
  前方擺著一面大鏡子,讓她們可以看清楚自己的動作……
  「呀啊啊啊啊!」
  從鏡子裡可以清楚看到多惠害怕的表情,還能聽到她的慘叫。
  對頂端隊員而言,要站在緊張兮兮的多惠身上還挺可怕的,但千愛在國小國中也和這種人搭檔過,早就習慣了,所以一點都不驚慌。
  「多惠,笑容,笑容。無論在做什麼表演,啦啦隊員的臉上都不可以失去笑容喔。」
  直子像是在做示範,對多惠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或許是因為這項特技的完成高度不高,沙織教練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只顧著玩手機。
  千愛輕嘆一口氣,雙手擺出V字形,然後開始著地。她按著多惠和珍妮佛的肩膀,降到地面。
  完整的特技包括安全著地,所以雙底層側股立姿至此就算完成了。
  特技才剛結束,多惠就腳軟了。
  「哇啊啊……」
  可能是托著千愛讓她非常緊張,此時她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多惠,are you okay?」
  珍妮佛蹲在她身邊,苦笑著問道。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要補充水分喔。」
  直子指示大家休息。
  今天的練習還不會辛苦到流汗,但保持攝取水分的習慣是很重要的。
  大家各自拿起水壺或寶特瓶喝起開水或運動飲料……
  「好,趁著休息時間再去招募新人吧!」
  身材嬌小但活力不輸給任何人的舞櫻舉起右手大喊。
  「妳上次不是已經被念過了嗎?休息的時候要好好地休息,四處亂跑根本沒有休息的效果嘛。」
  千愛放開啣著的水壺吸管,對舞櫻說道。
  「有什麼關係嘛。好了,走吧,這是我這招募隊長的命令唷!」
  精力過剩的舞櫻拉起了千愛的手。
  自從舞櫻找來了珍妮佛,又連帶地拉進多惠之後,她就封自己為「招募隊長」。
  「多惠和珍妮佛也是!社長也一起英勇邁進吧!」
  舞櫻吆喝眾人跟著她走,珍妮佛便拉著多惠的手幫助她站起來。
  「咦?咦?要穿成這樣出去嗎?」
  多惠一副害羞的模樣,慌張地按住啦啦隊服遮不住的上臂、大腿和胸口。
  「是啊,啦啦隊就是要在人前表演,這也是為了訓練膽量。」
  舞櫻跑到面紅耳赤的多惠背後,推著她走向體育館大門。
  千愛明白事到如今誰都阻止不了舞櫻了,只好無奈地跟在她們後面。直子和珍妮佛也苦笑著跟上。
  五個人剛走出體育館時……
  (……?)
  剛好有一個學生正要走進體育館。
  這個人比多惠和珍妮佛稍微矮一些,是個大眼睛的女孩。
  她那橘棕色的蓬鬆頭髮用星形髮飾在旁邊紮起一小撮,耳朵上也掛著閃亮的星形耳環,從制服口袋露出的手機也貼滿了形形色色的假鑽。
  她與其說是時髦,還不如說是花俏,但她確實是個令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
  「閃亮亮!」

  啊?什麼?
  這女孩突然用雙手對五人比出V字。標準的做作女動作。而且……
  「我是來自閃亮星球的南高偶像!二年B班的高梨綺羅羅!」
  她的左手把打橫的V字框住眼睛眨了眨眼,右手的V字指向CHEERS的眾人。叫綺羅羅的女孩就這麼突然開始自我介紹。
  「……唔……」
  千愛最怕這種人了,忍不住後退一步。
  「……」
  「呃……」
  「……哇啊啊……」
  「Oh,cute!」
  舞櫻顯然也對她很反感,直子就像電腦安裝了無法辨識的軟體一樣愣住不動,多惠顯然嚇得要死,珍妮佛倒是和平時一樣笑咪咪的。
  現場氣氛尷尬到極點,但綺羅羅絲毫不以為意。
  「綺羅羅要當啦啦隊女孩!」
  她簡直就像跑錯棚的偶像明星,但她還是活潑地擠到眾人之間。
  ……瞎貓也會碰上死老鼠。正要出去招募社員時,就有個人主動跑來說要加入。
  「綺羅羅想要受人矚目!想要變得更受歡迎!所以要當啦啦隊女孩!」
  高梨綺羅羅用有些大舌頭的發音說話,又對大家擺出可愛的姿勢。
  ……這傢伙是個做作女。
  只需三十秒鐘就能斷定,她是個如假包換的做作女。
  簡直可以收進字典做為「做作女」的定義。
  做作女──指的是喜歡做出可愛或撒嬌的動作,擅長使用裝純真或假哭等妖法的女孩。平均每五十個女孩之中就會出現一位做作女,雖然很受異性喜愛,但也因此容易受到同性排斥。
  這種人和好勝的運動型女孩是最不對盤的,可說是運動型女孩的天敵。
  CHEERS的五個人之中最標準的運動型就是千愛,所以她面對綺羅羅完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她可以理解那種可愛,但是因為文化差異太大,她實在無法和對方溝通,所以……
  「有、有新社員了耶,太好了,招募隊長。」
  千愛僵硬地對舞櫻說道。但是……
  「呃,那個……別點我的名啦……!」
  千愛真是挑錯人了。舞櫻因為綁著兩隻短短的馬尾,很容易被當成做作女,但她終究是參加過籃球隊的運動型,雖然她的舉止看起來和綺羅羅一樣活潑,內在卻是截然不同的作業系統。
  站在舞櫻身邊的珍妮佛苦笑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場面,只能繼續保持笑容,努力讓氣氛緩和下來。
  「……嗚……」
  多惠躲在珍妮佛背後發抖,一邊偷看著綺羅羅。她在多惠的眼中想必是個驚世駭俗的怪物。
  沒人能和綺羅羅應對。單單一個人就讓她們全軍覆沒了。
  可是……
  這種時候還是只能靠社長。
  畢竟啦啦隊社的兩位主將都被擊墜了,這種任務也不能交給才剛加入的多惠和珍妮佛……
  「妳是高梨綺羅羅同學吧。」
  大概是豁出去了,直子開口說道。加油啊!直子社長!
  「呃,妳剛才說啦啦隊女孩……正式的稱呼應該是啦啦隊員。啦啦隊女孩這種說法有一點……」
  直子果然很堅持這件事,她臉頰抽搐地糾正對方的用詞,但是……
  「呀哈!大家都好可愛喔!嘿,也讓綺羅羅穿啦啦隊女孩的衣服吧!」
  綺羅羅打斷直子社長的發言,又說出了啦啦隊女孩一詞,然後用小跳步進入了第三體育館。

  幾分鐘後……
  「呀哈!真的好可愛耶!這樣綺羅羅也是啦啦隊女孩了!」
  高梨綺羅羅穿上啦啦隊服之後開心得蹦蹦跳,她的側馬尾也跟著躍動。
  她雙膝併攏,兩腳分開站成內八字跳個不停……這就是所謂的「做作女跳躍」。要跳成這樣應該很不容易吧?沒練過的人鐵定做不出來。
  「是啦啦隊員。」
  直子又立刻出言糾正。她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驚愕了,現在倒是有些慍色。
  可是……
  「哎唷,叫啦啦隊女孩比較可愛嘛~」
  綺羅羅鼓起了臉頰。好厲害,她的臉膨脹得像氣球一樣耶。這也是需要練習才做得出來的做作女表情。
  強烈排斥「啦啦隊女孩」一詞的直子怒到眼鏡反光……但她還是掛著僵硬的笑容努力忍耐。真是太有修養了。
  啦啦隊社現在有五個人,如果綺羅羅加入就有六個人了,但是想參加縣運賽至少要有七個人,所以人數還是不夠。
  既然社團背負著這種隱憂……
  只要有人願意入社,她們當然沒理由拒絕。
  舞櫻、多惠、珍妮佛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但也沒有趕走高梨綺羅羅的意思。
  「啊!鏡子!」
  綺羅羅一看到她們剛才用來檢視特技動作的粉紅框大鏡子,立刻衝了過去。
  「好可愛!可愛的綺羅羅變得更可愛了!嘿~妳不覺得在這裡別上小星星的徽章會更可愛嗎?」
  綺羅羅轉過頭來,指著自己曲線優美的胸部說道。
  她、她說小星星……做作女連用詞都跟運動型女孩不一樣。
  (徽章啊……)
  千愛無奈地嘆著氣。
  啦啦隊服必須具備可愛和歡樂氣氛。
  不過既然要跑要跳,還要和隊友靠在一起跳舞,服裝當然要符合極高的安全標準。
  徽章是鐵定不能戴的,而且無論是比賽或練習,她們都不能戴耳環、項鍊、戒指、髮圈之類的裝飾品,因為這些東西可能會勾到其他隊員或衣服,造成擦傷,甚至有可能會害人摔倒。千愛那個彩球形狀的髮飾也是啦啦隊員專用的,質料非常柔軟。
  不光是這樣。啦啦隊服的外觀雖然很符合做作女的喜好,但設計上最重要的考量還是安全性,所以絕對沒有不必要的鉤子、鈕釦或拉鍊,通常也不會縫上亮片,所有具有厚度、會隨著動作移動的材料都要盡可能地避免。
  所以直子一聽到綺羅羅想要別上徽章……
  「基於安全考量,啦啦隊員的身上不可以戴這種東西。啊,還有,請把耳環拿下來。」
  直子指著綺羅羅耳垂上的星形耳環,露出擔心的表情說道。但是……
  「不要!這個很可愛耶!」
  綺羅羅用誇張的動作摀住耳朵,保護她的耳環。
  她願意加入啦啦隊社是很好,但她根本不聽社長的指揮。
  千愛是個經驗豐富的啦啦隊員,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一定得出言勸她。
  畢竟沙織教練還是一樣靠在牆邊什麼都不做。
  「妳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妳到底為什麼來參加啦啦隊?」
  千愛雖然很怕這種人,還是嚴厲地問道。
  「因為啦啦隊的衣服很可愛啊!而且啦啦隊女孩很受歡迎,不是嗎?」
  竟然這樣回答。究竟該拿她怎麼辦呢?
  「是啦啦隊員!」
  忍耐是有極限的。直子社長火到辮子都要豎起來了。
  綺羅羅的做作程度實在太離譜了,而且她對女生也是這種態度……這或許表示她還沒對啦啦隊的人敞開心房吧。做作就像面具一樣,是女孩子用來掩飾真心的。
  既然如此,千愛等人再怎麼誠懇也沒辦法和她溝通。
  舞櫻似乎想著和千愛同樣的事……
  「那個,妳以前有沒有練過什麼運動?」
  她冷靜地開始考核綺羅羅的實力。或許是因為她自詡為招募隊長吧,她覺得自己有責任詳細調查新加入的社員。而綺羅羅聽了之後……
  「嘿嘿~」
  她的笑聲彷彿在說「問得好」。
  然後她拿出手機,播放起音樂。
  這是AKB48顛峰時代的名曲〈Heavy Rotation〉。
  對千愛等人而言,這是神一般的偶像的神曲,如今聽到還是會想起小學時代聽這首歌的心情,每個人都聽得入迷了。
  但是,眼前的景象更令她們入迷。
  高梨綺羅羅突然跳起舞來。
  ……好厲害……!
  太完美了。她不只是精確地重現了本尊的舞蹈動作,甚至跳得比那些偶像更可愛,完全抹消了先前那討人厭的印象。這段舞蹈吸引了大家、感動了大家,讓大家看得心蕩神馳。穿著啦啦隊服跳這首曲子也有一種新鮮感。
  好華麗,好耀眼,散發著無法估計的舞臺魅力。
  這就是高梨綺羅羅……
  「雖然不是啦啦隊舞蹈……但是好厲害……!」
  「Good!」
  舞櫻和珍妮佛都不禁喃喃地讚嘆,就連一直躲在珍妮佛身後的多惠都探出頭來說著「好、好可愛……」。
  曲子結束了。光靠這短短的4分22秒……
  「看來是有舞蹈的經驗。」
  「有這種水準立刻就能上場了……!」
  剛才還怒氣騰騰的千愛和直子都對綺羅羅改觀了。
  坦白說,她們簡直自嘆不如。
  雖然綺羅羅跳的不是啦啦隊舞蹈,但她在舞蹈方面的綜合能力甚至比千愛更強,說不定足以和伊雷娜學院的天才王牌選手伊蝶白亞勢均力敵。
  「謝謝大家~」
  綺羅羅又裝起可愛向大家揮手……
  雖然她的個性很有問題,但她出類拔萃的舞蹈實力完全蓋過了這項缺陷。
  全日本盃要比的是「cheerleading」和「cheer dance」,其中舞蹈占了較大的比例。「cheer dance」是純粹的舞蹈,而「cheerleading」之中也包含了舞蹈的成分。
  沒有理由不讓綺羅羅加入CHEERS。五個人的臉上都表現出這種想法……
  「這是第六個社員囉。」
  舞櫻向大家宣布。
  「唔……也好啦。」
  看了那段舞蹈之後不想承認都不行,所以千愛也點了頭。
  「啦啦隊員活潑一點也不是壞事……」
  直子和千愛一樣乖乖地妥協了。
  這時千愛突然注意到沙織教練有了動靜,便偷偷地觀察她。
  「……」
  就連先前一直漠不關心地玩手機的沙織都用嚴肅的表情望著綺羅羅,但她很快又繼續玩起手機。綺羅羅能引起沙織這位全日本盃冠軍時代CHEERS成員的注意,就代表她的能力間接得到了保證。
  千愛拉回視線,發現直子正用自己的手粗略地測量綺羅羅的身高,還仔細地檢查她的手腕和腳踝。
  「身高將近一六〇公分,手腕也挺有力的,在我們的啦啦隊裡最適合當中層(middle)。」
  直子對經驗豐富的千愛如此說道。
  「中層?」
  綺羅羅聽不懂這個用在自己身上的詞彙,疑惑地歪著腦袋。
  「啦啦隊需要表演特技,類似組合體操。中層就是疊羅漢的時候位於中央的人。」
  千愛的神情還是有些僵硬,但已經把綺羅羅當成啦啦隊的一分子,認真地向她講解。不過……
  「不要!我要站在最上面!」
  綺羅羅上身前傾,屁股突出,抬起臉來,雙手握拳垂在身前,只有手腕稍微上揚──這就是「做作女怒姿」。
  「最上面……頂端比較適合讓體型輕盈的人來擔任。」
  千愛一邊說,一邊抓著舞櫻的肩膀往前推。
  舞櫻的身高是一四五公分。就像某些人再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增高,想要變矮也是不可能的。不管綺羅羅再怎麼蠻橫任性,看到這鐵一般的事實也只能接受了吧。
  千愛原本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了,但高梨綺羅羅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不要不要,站在最上面才顯眼!綺羅羅一定要當最顯眼的人!」
  呃,咦咦……?那現在該怎麼辦啊……
  「可是啦啦隊最關鍵的位置就是中層……」
  直子面有難色地說道,試圖讓她了解中層的重要性。
  「還是上面比較好!上面才顯眼!」
  綺羅羅甩著雙手,做出孩子鬧脾氣的動作。
  真是頭痛啊……

  因為綺羅羅大小姐堅持要當頂端,CHEERS的眾人商量過後……
  大家決定先讓她試試看。
  雖然綺羅羅擔任中層最能發揮實力,但是勉強她站在不喜歡的位置一定沒有好結果。
  ……說好聽一點是這樣啦,事實上根本沒人勉強得了她。
  眾人開始商量要選哪一種特技讓她嘗試。
  「升降姿(elevator)應該可以吧……」
  站在綺羅羅後方保護她安全的千愛用自暴自棄的語氣說道。
  「她說想要高一點的……總之先讓她體驗看看,之後再來討論吧。」
  直子小聲地對千愛說。為了安全起見,直子站得比較遠。
  所謂的「升降姿」是基礎特技之一,由一位頂端和兩位底層組成。
  但這不像剛才舞櫻擔任頂端的「雙底層側股立姿」是站在兩位底層的腿上,「升降姿」是頂端站在底層的手掌上,底層再把手舉到胸前。
  也就是說,頂端會被底層抬起,如同英文名稱的「elevator」(電梯之意)。
  擔任底層的多惠和珍妮佛面對面地站著。
  「嗚、嗚嗚……」
  被綺羅羅的左腳一踩,多惠害怕得臉色發青。
  「多惠,Fight!」
  被綺羅羅右腳踩著的珍妮佛也顯得很緊張。
  「……好。多惠,珍妮佛,要牢牢地撐住喔。」
  這次升降姿還有舞櫻站在前方,為新手提供支撐點。在一般情況下,頂端應該要扶著左右兩位底層的肩膀,站直時就要鬆手……但這次全員都是新手,說不定綺羅羅、多惠、珍妮佛會一起失去平衡摔成一團。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才讓舞櫻背對綺羅羅高舉雙手,做為她的支柱。
  現在綺羅羅的下方是多惠和珍妮佛,後面有千愛扶著她的腰和腿,前面還有舞櫻讓她攀抓,眾人準備用萬全的陣勢將她舉起。
  綺羅羅在眾人的保護之下……
  「真令人興奮!來吧!」
  她擅自地發號施令。現在也只能由著她了。
  「我等一下會喊『one,two,down,up』,大家照著拍子來做。頂端……綺羅羅一被抬起就要立刻站直,擺出立正姿勢,像一根柱子一樣。」
  千愛一邊說一邊從後方抓住綺羅羅的腰部,開始做「hands on spotting」,也就是一直扶著頂端隊員身體的輔助動作。
  站在更後面的直子社長發出更詳細的指示:
  「多惠和珍妮佛不要用蠻力舉起綺羅羅,而是要順著她跳躍的衝勢把她抬高,還要注意妳們的手絕對不要離開綺羅羅的鞋子。舞櫻支撐綺羅羅的時候要注意她的平衡。」
  千愛、舞櫻、多惠、珍妮佛全都繃緊了神經……
  綺羅羅哼著歌,突然喊了一聲「嘿」,跳到多惠和珍妮佛的手上。她像在爬樓梯一樣,連手都沒有伸出去,完全漠視站在前面當支撐的舞櫻。
  「哇啊啊啊啊!」
  「嗚!」
  多惠和珍妮佛一向很有默契,所以勉強維持了平衡……
  但綺羅羅立刻打直雙腳,站得筆挺。
  「喂……」
  因為綺羅羅腰部的位置提高,所以千愛只能扶住她的大腿,也就是屁股下面的位置。
  升降姿的形式是做出來了,不過……
  「呀哈!」
  綺羅羅興奮得完全看不到旁人。
  就算看到了,她也不在乎整個特技的力道架構、平衡、底層和保護員的重心,她甚至碰都不碰支撐者。
  她只看到自己。她是一個人在跳啦啦隊。
  (…………!)
  這樣不行。一定會支撐不下去。
  進行特技時,不是只有頂端一個人維持平衡就好了。
  每一個人都要掌握全體的平衡感,才能拿捏自己的重心。
  就算下面的人站歪了,綺羅羅一定也不會移動重心來調整吧。
  這種情況沒多久就發生了……
  「……注意平……!」
  直子正要提醒綺羅羅注意平衡,但已經來不及了。
  綺羅羅笑容滿面地朝左右伸出雙手,但不是V字形,也不是T字形……而是她自己發明的星星姿勢。
  比舞櫻更重的綺羅羅傾斜著身體,大大地傾向多惠那一邊。
  「哇、哇啊啊……」
  多惠的手降低了位置,綺羅羅的姿勢彷彿一腳踩進了坑洞裡。
  「啊……!」
  舞櫻甩著雙馬尾轉過頭,千愛也迅速改變姿勢,兩人立刻準備好在綺羅羅摔下來的時候接住她。但是……
  「嘿!」
  綺羅羅自己想出了對策。
  她反而移動重心,把全身重量壓在多惠的身上。
  結果……綺羅羅變成了騎在多惠肩上。她的運動神經很好,反應也快,還不至於摔倒受傷,但是……
  「呀啊啊啊啊!我、我看不到前面啦!」
  被綺羅羅騎在肩上的多惠如同鑽進了綺羅羅的裙底,羞得她滿臉通紅。
  話說多惠雖然獨自扛著綺羅羅,膝蓋併攏站成內八字,卻也站得四平八穩。
  大家見狀總算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人受傷……不過升降姿失敗了。
  這當然是綺羅羅的責任。但是……
  「哎唷!」
  綺羅羅不高興地坐在多惠肩上噘著嘴,顯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也沒有一句道歉。
  「那麼……綺羅羅,妳先從後面下來吧。」
  直子這麼一說,千愛就抓著攀在多惠身上的綺羅羅的腰部,幫助她降在地面。
  而綺羅羅對千愛也沒有一句感謝之詞。
  她的臉頰鼓得像河豚,嘴巴扁得像鴨子。這傢伙到底想模仿魚還是鳥啊?
  「唔……從剛才的升降姿就能看出來,妳不太適合當頂端……」
  直子對著一臉不高興的綺羅羅說,但話還沒說完又被她打斷。
  「不要!綺羅羅要在上面!剛才是下面的錯!是多惠的錯!」
  她指著多惠抱怨道。
  雖然她是個偶像明星般的美少女,生起氣來還是挺嚇人的。
  「嗚……」
  被她點名的多惠怕得躲到珍妮佛背後。
  接著綺羅羅丟下多惠,跑去拉著千愛和舞櫻的手。
  「好!我們再做一次組合體操!把綺羅羅高高地抬起吧!」
  她硬是爬到舞櫻和千愛身上。
  別說升降姿了,這根本什麼都不是。兩人當然不肯就範,綺羅羅也爬不上去,所以……
  「喂,我說妳啊……!」「好痛好痛!」「Oh!綺羅羅……」「嗚嗚……」
  千愛、舞櫻、試圖阻止的珍妮佛、在驚慌中也被捲入風暴的多惠……
  四個人被綺羅羅又拉又踩,弄得東倒西歪。
  「啊,這樣太危險了啦!」
  直子社長個性溫厚,脖子又有傷,根本阻止不了這場颱風般的騷動。
  「哎呀!妳們正經一點嘛!」
  綺羅羅尖聲叫道。其他人只覺得……妳才該正經一點啦!

  沙織

  這吵鬧的聲音引得沙織轉頭望去……
  她看見社員們拉拉扯扯地吵成一團,全都疊在一起。好像沒人受傷就是了。
  最後除了直子以外的每個人都倒下了,就像相疊的五層鬆餅。最下面的多惠難受地哀號。啦啦隊當然沒有這種特技,就當作這是CHEERS的原創動作,取名為「鬆餅」好了。
  「真是的……在搞什麼啊……」
  沙織靠牆坐在地上,翻著白眼喃喃說道。
  (……也罷。愛出鋒頭、無論如何都要當頂端的人還挺常見的……)
  高梨綺羅羅站在相疊的多惠、千愛、舞櫻身上,不明所以地指著天花板高聲大笑。
  像這樣自以為是、自認為是明星、只在乎自己的選手其實多得很。而且不只是啦啦隊,每種運動都能看到這種選手。
  其實綺羅羅的確擁有過人的資質,包括與生俱來的優秀節奏感,以及讓人看了就會感到開心的豐富肢體動作。
  雖然她還稱不上曠世天才,但至少算是可造之材,長相也挺可愛的。
  若能好好發揮她的舞蹈能力,縱使不能達到練舞十年的程度,至少也能跳出一般人苦練兩三年的水準。
  也就是說,這個選手並非扶不上牆的爛泥,很有訓練的價值。
  (……)
  看到這種有價值的新人……
  沙織不禁想起過去,很想好好訓練她一番。
  話雖如此,現在做這些事也是枉然。
  因為自己就快要……

  千愛

  今天的社團活動被綺羅羅害得後半段都沒在練習。
  不過千愛卻覺得好累,累到幾乎虛脫。都是綺羅羅害的。
  換回制服的千愛等人帶著比平時疲憊三倍的神情走出體育館……
  「妳們全都留下來!」
  綺羅羅背對著夕陽擋在門口。
  「真是太沒用了!為了讓綺羅羅在高處閃耀,妳們得好好地反省!如果明天還是這個樣子,綺羅羅就要生氣囉!」
  照入社順序來看,千愛等人算是綺羅羅的前輩,而且現場還有直子這位真正的學姊,綺羅羅卻指著大家嚴厲地訓話。
  完全不像今天才剛入社的樣子。
  「……什麼?」
  聽到綺羅羅的任性發言,千愛頓時爆出青筋。
  照理來說,在長幼有序的運動界裡,資歷較淺的人必須服從命令,重視團隊精神的團體競賽當然更是如此。
  而且這裡是歷史悠久的體育學校南高,雖是女校還是有著很濃厚的封建氣氛。
  學姊的地位是絕對無法動搖的,就算是同年級,早入社的人地位也比較高。
  而綺羅羅卻不以為意地打破了這條約定俗成的規則。
  這種時候一定要嚴厲地糾正她才行。
  沙織教練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或許可以給她來點私刑。
  綺羅羅八成察覺到千愛的怒氣……
  「那麼大家就好好練習吧!為了綺羅羅唷~」
  她用超級可愛的動作拋出飛吻,踩著小跳步離開了第三體育館,改到極短的制服裙襬幾乎飛到腰上。
  「……」
  千愛啞然無語,舞櫻面有怒色,直子一臉困惑,多惠憂心忡忡,珍妮佛還是像平常一樣神情泰然。
  五個人頂著五種表情,久久沉默不語。
  首先爆發的是舞櫻。
  「直子學姊!妳還要讓綺羅羅繼續當頂端嗎?」
  她怒氣沖沖地向直子問道。有些遷怒的意味就是了。
  CHEERS目前的配置是讓體格特別嬌小、身體輕盈、在籃球隊中練出高處平衡感的舞櫻擔任頂端。
  頂端不代表最優秀,但確實比較出鋒頭。
  舞櫻感到綺羅羅是威脅她頂端位置的侵略者,自然是怒不可遏。
  「可以先讓她當頂端,之後再換到下層,比較不會像下層換到頂端那麼危險……」
  直子眼鏡底下的眼睛流露出安撫之意,比手畫腳地對舞櫻解釋。
  她身為社長想必更頭痛吧。真是太溫柔了。
  哭喪著臉、頂著一頭亂髮的多惠也攀住了直子……
  「我、我好怕綺羅羅……!她不是普通人啦……!這樣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綺羅羅還在場的時候,多惠一句話都不敢說,人走了之後她倒是變得很多話。
  要說添麻煩,多惠自己也不遑多讓,但綺羅羅的殺傷力足以擊垮整個團體。如果不想個辦法,社團說不定會毀在她的手中。
  珍妮佛安慰著眼中含淚的多惠說「好了好了,多惠。Be cool,be calm」……
  「嗯……綺羅羅的問題確實不小,但是我們現在社員不足,而且她的舞又跳得很好……」
  直子盤起雙臂自言自語。
  沒錯,這就是重點。
  如果要參加啦啦隊的甲子園──全日本盃,至少需要七個社員,而現在的南高啦啦隊社就算把綺羅羅加進來也只有六人。這種時候也不太可能再出現其他新社員。
  而且綺羅羅確實是個人才。
  她舞蹈的魅力抵得上十個啦啦隊員的加油。
  舞櫻並不是擅長舞蹈的「cheer dance型」,而是擅長特技的「cheerleader型」,千愛兩種能力兼具,但硬要說的話還是「cheerleader」比較拿手。擁有高超舞蹈實力的綺羅羅加入之後,一定會成為支撐千愛和舞櫻這兩位主將的CHEERS第三把交椅。光從能力來看的話。
  綺羅羅對CHEERS而言既是危機,也是轉機。
  只是目前似乎還沒人有辦法把她引導到好的方向……

  綺羅羅

  綺羅羅走向校門。
  附近沒有其他學生。
  既然沒人看到她……
  「……」
  就沒必要再辛苦地裝笑臉了。
  她一走出校門,就看見高梨家的Toyota Century黑色禮車在路旁等著。
  穿西裝的專屬司機下了車,用戴著白手套的手幫她開門。
  「……」
  綺羅羅默默地坐進後座,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厭煩。
  她靜靜地坐在車上。
  然後……
  車子開回了和私立伊雷娜學院同樣位於綠丘、被紅磚圍牆包圍的高梨宅邸。
  這是附近居民公認的豪宅、歷史悠久的大房子,來到橫須賀的觀光客都喜歡來這裡拍照,但綺羅羅光是待在家裡就覺得不舒服。車子開進電動閘門,停了下來,綺羅羅下車走進家門。
  在長長的走廊上……
  「綺羅羅,今天怎麼這麼晚?」
  寬敞的客廳傳出了母親的聲音。
  綺羅羅挺直腰桿,朝著母親回答:
  「因為今天有社團活動。我回來了,母親。」
  她恭謹地回答,同時用端正的儀態鞠躬。
  身為縣議會議員的母親坐在沙發上,優雅地一邊喝著紅茶,一邊閱讀教育政策報告之類的文件。即使在家中,她還是穿著窄裙套裝。
  母親笑著對綺羅羅說:
  「那真是辛苦妳了。畢竟妳在游泳隊和體操隊裡都是王牌選手。」
  她依然相信著綺羅羅長久以來的謊言。
  「是。」
  「不過課業也不能荒廢喔。本來我想讓妳去讀偏差值比較高的伊雷娜學院,但是妳父親不喜歡有宗教色彩的學校……」
  「父親呢……?」
  聽到母親提到父親,綺羅羅就開口詢問。
  母親放下了茶杯,站起來說:
  「還在東京。我等一下要參加縣議會的茶會,妳要自己吃晚餐喔。」
  她似乎不覺得為女兒做飯是自己的職責。
  「是。」
  綺羅羅早就習慣父親不在家,也習慣了自己吃飯,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母親走到綺羅羅面前。
  「要努力達到文武雙全,成為像妳父親一樣的優秀政治家喔。」
  這句話綺羅羅從小到大不知道已經聽過幾千次了。
  「是。」
  她也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重複過幾千次的回答。

  綺羅羅的房間牆上貼滿了女性偶像的海報,她的母親對此頗有微詞,但她父親年輕時也是這樣,所以才沒有遭到強烈反對。
  母親出門幾十分鐘之後,換上了漂亮便服的綺羅羅鼓著臉頰趴在桌上。
  「游泳隊?體操隊?我怎麼可能參加那麼無聊的社團嘛。」
  她抱著頭埋怨地說。
  綺羅羅喜歡受人矚目。
  她想要光芒四射,想要站在聚光燈下,想要抓住每個人的心、令所有人為她痴迷。她希望大家看到她就感到精神百倍、心情愉快。她不想當別人的配角,而是要站在舞臺中央。
  綺羅羅這份渴望沒有理由。不是因為她童年有過什麼創傷。
  這是命中註定的。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性格,有人成熟穩重,有人性情暴躁、有人害怕孤單……當然也有人愛出鋒頭。
  「這個家真討厭……我絕對不要穿著套裝、一輩子過著這種嚴肅無趣的生活……」
  但綺羅羅不巧生在世世代代從政的高梨家。
  看政治世家這名詞就知道,政治的世界是世襲的世界,兒子繼承父親的政治地盤是理所當然的。
  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孩子沒有選擇的餘地。
  政治家的孩子受到親恩的庇蔭,過著無虞匱乏的富裕生活,所以就算是為了報恩,也非得成為政治家不可。
  「……」
  綺羅羅一邊嘆氣一邊望向手機。
  螢幕上顯示出橫濱一間偶像事務所傳來的不錄取通知。
  她仿冒父母的的簽名寫了同意書,在春假偷偷跑去那邊參加選拔會。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打回票。以前也發生過好幾次。綺羅羅從國中時代就開始四處參加選秀。
  然而每次都得到同樣的結果。她的外表和儀態都很出色,舞蹈更是精采絕倫,但她的歌聲只能說是不忍卒聽。
  綺羅羅毫無音感,是個無可救藥的音痴,令人不禁懷疑她把歌唱能力全都拿去換成了舞蹈能力。而且她越在意這件事就唱得越差,一年比一年更慘。
  ……所以她已經放棄這條路了。
  她為了留下自己曾經涉足演藝界的證據,一直保留著這封郵件。
  此時,她卻爽快地將其刪除。因為……
  (我已經有啦啦隊了。)
  這是綺羅羅今天做出的決定。
  受人矚目的方式不只一種,如果堅持走不適合自己的路,只會平白糟蹋人生。這種人已經太多了,她才不想要變成那樣。
  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讓一個女孩站在打著強光的燦爛舞臺上。
  一定有某條路能讓活潑開朗的自己盡情地發揮才能。
  母親總是說,基於文武雙全的家訓,課業方面就請優秀的女大學生來當家庭教師──因為綺羅羅經常聽到一半就跑掉所以後半段沒機會說完──而運動方面即使是在體育學校裡也要得到最優秀的成績。
  不過綺羅羅對大部分的運動都沒有興趣。在場上比賽也可以聽到觀眾的歡呼,但那些運動的服裝和用具都土得令她看不上眼。這也是應該的,畢竟運動比的又不是可愛的外觀。
  她在游泳隊和體操隊都只是掛名而已……不過這個世界是很寬廣的。
  ──啦啦隊。
  這種運動要比的不只是動作的準確和難度,也要顧及外觀的活潑可愛和美麗,而且還包含了她最拿手的舞蹈。
  綺羅羅又打開TouTube觀賞她已經看過幾十次的CHEERS表演影片。
  為了觀摩最棒的cheerleading和cheer dance。
  (啦啦隊比我想像得更難……但是這種運動很耀眼,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綺羅羅打算利用啦啦隊和CHEERS使自己變得更受人矚目。
  根據她的調查,cheer dance是貨真價實的舞蹈,而cheerleading之中也包含著舞蹈的成分。
  既然如此,啦啦隊社不可能不讓她加入。照這樣看來,她今天表演的舞蹈一定得到了大大的加分。
  如此發展下去,她必定能成為頂端,在各方面都能站在啦啦隊社的頂點。
  她要變得比誰都閃亮,在啦啦隊的世界裡大放光芒。
  今天遇到的那些社員都只是讓她踩在腳底下的墊腳石,她們只要乖乖地當她的配角就好了。
  綺羅羅用左手抓起了晚餐的外送比薩。
  (這件事一定要對媽媽保密。她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一邊思考,一邊吃著比薩……此時她突然發現比薩上面加了切片的番茄。
  「噁……」
  綺羅羅最討厭番茄了,而且她絕對不吃自己討厭的食物。
  所以她把其餘比薩的番茄一片片挑掉。
  「……」
  然後她獨自一人默默地吃著變冷的比薩。

  千愛

  綺羅羅跑來啦啦隊社的幾天之後……
  這天綺羅羅一樣死不肯接受頂端以外的位置。
  「cheerleading」的每個位置都不容易,不過需要爬到高處的頂端確實比較困難。
  千愛本來以為綺羅羅體驗過擔任頂端的滋味之後,就會因為怕高而放棄了……
  不料綺羅羅打死都不肯讓出頂端的位置。雖然她的語氣和態度一直很做作,但她的意志卻非常堅定。真是令人頭痛。
  話說回來,綺羅羅前幾天交出了入社申請書,如今她現在已經是正式社員了,所以今天還是得讓多惠和珍妮佛當底層、讓千愛和舞櫻擔任保護員和支撐點來陪她練習。
  綺羅羅今天再次挑戰了升降姿,她一邊一腳踩在多惠和珍妮佛往前做出弓箭步的大腿上,接著再爬到兩人的手掌上,一邊抓著舞櫻高舉的手。
  之後多惠和珍妮佛一起將綺羅羅的腳抬到胸前的高度……
  至此還算中規中矩。
  她第一次練習升降姿時一下子就失敗了。
  (咦,綺羅羅是不是稍微進步了一點……?)
  站在後方當保護員的千愛看著這次的升降姿,發覺綺羅羅今天的動作改善了很多,V字形的手勢也做得很標準。
  在一旁監督著整體平衡感的直子說道:
  「啊,有一點危險……請立刻開始著地吧。」
  升降姿結束,綺羅羅平穩地降到地面,不過……
  「……呀!」
  站成內八字的多惠卻失去平衡摔倒了。
  「真是的。要從頭到尾認真地當好綺羅羅的墊腳石啦!」
  綺羅羅立刻抱怨道。她的聲音可愛得像卡通人物,不過升降姿再次失敗讓她非常不高興。
  「綺、綺羅羅,多惠是底層,不是墊腳石啦。」
  直子看到她對隊友這麼不禮貌,忍不住開口糾正。氣勢很弱就是了。
  這也是應該的,因為直子每天練習都得糾正綺羅羅好幾次,但她還是依然故我。說了也是白說。
  直到前天還會幫直子教訓綺羅羅的千愛也不再理她,而是走向多惠。
  「多惠,妳剛剛跌倒的動作有點危險。跌倒也要有技巧,膝蓋不要往內傾斜喔。」
  千愛正在教導多惠站姿和腳步的時候……
  「不要浪費時間教這種人啦!還不如多教綺羅羅一些頂端的技巧。妳應該很有經驗吧。」
  綺羅羅用彩球指著被她稱為「這種人」的多惠,要求千愛把注意力放在她一個人身上。
  「嗚……」
  多惠像個被霸凌的小學生含淚撲向珍妮佛,珍妮佛溫柔地摸摸多惠的黑髮。自從綺羅羅來了以後,這種情形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千愛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啦啦隊是團體競技,不能只有妳一個人進步。」
  她對綺羅羅如此說道。
  「什麼嘛,只讓有能力的人上場不就好了嗎?哼哼哼。」
  起羅羅鼓著臉頰轉向一邊。
  有這麼自私的成員在,根本沒辦法好好地練習cheerleading……尤其是舞伴特技。
  話雖如此……
  趁綺羅羅轉開視線的時候,千愛和舞櫻互相使了個眼色。
  其實她們兩人已經討論過該如何對付綺羅羅了。
  她們準備在今天找出制伏綺羅羅這個嬌蠻女孩的關鍵,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今天啦啦隊社的練習也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
  綺羅羅換回制服,迅速地離開了第三體育館。
  眾人靜靜地等了一陣子……
  「……」
  「……」
  「……」
  換回制服的千愛、舞櫻、直子三人從體育館探頭往外看。
  外面不見綺羅羅的身影。
  換句話說,綺羅羅也看不到她們三人的行動。
  現在是傍晚,天空烏雲密布。這是最適合執行她們那個作戰計畫的時機。
  「這樣真的行嗎?如果綺羅羅走的是東門就會發現我們了。」
  「沒問題的,她回家都是走正門。」
  三人跑到自行車停車場,千愛騎上登山車,舞櫻騎上格紋的淑女車。她們沒有把裙子壓在屁股下,而是讓裙子蓋在椅墊上。
  南高的制服裙子沒有很長,不壓在屁股和椅墊之間也不會被輪子捲進去。
  因此南高的學生都不在乎騎車時裙子被風掀起,是說把裙子壓皺了才麻煩。
  舞櫻騎車時都是這樣坐的,千愛在緊急時也會這樣。而現在就是緊急的時候。
  「我們走吧。」
  「注意不要按車鈴喔。」
  千愛和舞櫻踩著腳踏車出擊了。
  直子的脖子上還綁著繃帶,但醫生說過「已經可以騎腳踏車了」,所以她也騎上了奶油色的購物腳踏車。
  「千、千愛,舞櫻,校規規定腳踏車在校內要用牽的啦……!」
  直子一邊說一邊把裙子塞到屁股和坐墊之間,匆匆地跟上她們。

  三輛腳踏車的隊伍一起來到看得見正門的地方。
  此時綺羅羅正坐上黑色禮車。
  南高准許學生家裡開車接送,不過只有富裕人家的大小姐才真的會坐車上學。綺羅羅的行為舉止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人,但是看這派頭,或許她真的是個大小姐。
  舞櫻依照事前說好的方式打了手勢,腳踏車小隊一起停在對方看不見的樹後。
  「好、好厲害……是Toyota Century耶!那種車很貴耶,大概要一千兩百萬吧。」
  直子調整著眼鏡觀察那輛車,一邊發出了感嘆。
  「家裡接送上學的情況我們也有預料到。這輛車打蠟打得亮晶晶的,對我們更有利。」
  「依照計畫,悄悄地跟在後面吧。」
  千愛和舞櫻完全不把高級車放在心上,全身散發著獵人追捕獵物的鬥志。
  「啊……可是,尾隨人家還是不太……」
  直子一副猶豫的樣子。
  但這是必要之惡。舞櫻提出的計畫就是尾隨綺羅羅,跟到她家進行調查。
  「只要搞清楚綺羅羅是怎樣的人,和她相處起來一定會更容易。」
  千愛又對守規矩的直子灌輸著尾隨的正當理由。
  她們都還不太了解綺羅羅。
  綺羅羅每次社團活動都出席,但她讀的是二年B班,千愛和多惠是A班,舞櫻是C班,珍妮佛是D班,大家都跟她不同班,而直子則是三年級的。
  此外綺羅羅又是個做作女,總是戴著一張面具和人相處,很難看出她的真心。不過面具底下也可能是同樣的臉孔。
  「我想多了解她一點,這樣或許可以找到和她順利合作的辦法。」
  千愛在說服直子時,跨在一旁腳踏車上的舞櫻板著臉說:
  「或許還能抓住她的弱點。」
  她一邊說一邊踩起踏板。
  為了跟上Toyota Century,千愛也動了起來。
  「舞、舞櫻,妳好像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直子還是一臉躊躇,但也踩著腳踏車,飄舞著辮子跟著兩人前進。

  過了一陣子,好幾次跟丟又追上那輛車的三個人呆呆地仰望著位於綠丘的高梨宅邸。
  「好像漫畫裡會出現的大戶人家喔……雖說看到那輛車的時候我就有這種預感了……」
  直子看著庭院中的綠蔭和後方的白色屋頂,吃驚地張著口。
  「呃……我們真的沒有跟錯車嗎?」
  千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指著停在黑色閘門裡面的車問道。
  「我一開始就記下車牌號碼,所以一定錯不了,門牌上也寫著高梨。」
  窺視著門內情況的舞櫻點頭說道。她對這種事情倒是挺在行的。
  (原來綺羅羅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啊……)
  難怪她那麼任性。千金小姐應該都很任性。
  正當千愛這麼想的時候,綺羅羅家的大門發出喀隆喀隆的聲音打開了。
  不是要迎接客人,而是車子要開出來。
  Toyota Century發出低沉的引擎聲。
  「啊,車子要出來了。」
  「綺羅羅不在車上。」
  千愛和舞櫻望著緩緩朝大門開過來的Toyota Century。
  「快、快躲起來!」
  她們並沒有做什麼犯法的事,但直子還是緊張地拉著兩人的手躲到轉角後。
  也是啦……如果這家的人發現有幾個穿著南高制服的女孩在偷看,說不定會害綺羅羅被家人質問,所以還是乖乖地躲起來吧。
  千愛也和舞櫻及直子一起牽著腳踏車繞到白色牆壁的後方,免得被左轉出門的車子看到。接著……
  「……Let's go……南高……Go!Fight!……南高!」
  這個聲音從牆裡遠遠地傳來。
  (……?)
  是啦啦隊的口號聲。
  有人在裡面重複地喊著簡短的口號,這個叫做「sideline」,因為啦啦隊在幫比賽加油時是站在球場邊呼喊。啦啦隊社每天都要練習喊口號。
  「咦……?」
  「剛才那個是……」
  舞櫻和直子也注意到那個聲音了。
  千愛對她們點頭說:
  「那是綺羅羅的聲音,從房子裡面傳來的。」
  她說完又跨上了腳踏車。

  綺羅羅

  綺羅羅在保留了原始樹林而建的高梨家庭院裡、靠近圍牆的地方練舞。她穿著T恤短褲,滿身大汗地跳著啦啦隊舞蹈。
  這和偶像明星蹦蹦跳跳的可愛舞蹈不同,啦啦隊舞蹈的重心比較低,必須有精準的動作和強勁的力道。
  (要再俐落一點……再活潑一點……!)
  綺羅羅已經比啦啦隊社的其他成員跳得更好了,但她並不就此感到滿足。
  她很擅長掌握音樂的印象和氣氛,配合旋律節奏跳舞,但光是這樣還不算最好的啦啦隊舞蹈。
  綺羅羅的理想目標是……
  就像她的手機才剛播放過的全日本盃冠軍時代的CHEERS舞蹈畫面。
  一定要達到她們那種水準才行。
  她已經看過這影片幾百次了,但不管她看再多次,還是覺得三年前的CHEERS很厲害。
  每一個成員都跳得很標準。令人不敢相信的準確度,洋溢於手足之間的美感、開朗、歡樂都從小小的螢幕裡清楚地傳了出來。
  (一定要練習很久才做得出這種壓低重心的動作……)
  光是舞蹈的部分,她看得越多、練習得越多,就越理解啦啦隊的深奧。
  姿勢和動作的種類非常繁複,有很多要記的東西。
  就是這樣做起來才有意思。
  「……呼。」
  跳完一段激烈的舞蹈後,綺羅羅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媽媽還要一個小時才會回來……我再練習一下吧。)
  一再重複,盡量累積經驗,盡可能地多做練習。
  就像薄紙可以積成厚重書本一樣,只要有計畫地、堅忍不拔地持續練習,再怎麼困難的目標都能達成。
  譬如練成日本最強的啦啦隊技巧、散發出比誰都耀眼的光輝。
  毫無疑問,她此時正在一點一點地接近這個目標。
  (我要靠著啦啦隊舞蹈和體操技巧大放光芒……!還要贏得比賽,這樣媽媽就會允許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千愛

  綺羅羅的家幅員廣大,要繞到後面都得騎腳踏車。
  千愛、舞櫻、直子沿著圍牆騎到樹木茂盛、看起來像庭院的地方。
  她們循著綺羅羅的聲音和動靜找出大致的位置,把腳踏車停在牆邊。
  然後把腳踏車當成踏墊,從兩公尺高的圍牆上探頭打量庭院裡的情況……簡直就像小偷三人組。
  現在天色很暗,視線不太良好,但還是看得出來綺羅羅正在認真地練習。
  或許是因為時間不多吧,她反覆練習著啦啦隊的動作,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停歇。而且她練習的不只是舞蹈,還包括手部動作、跳躍、踢腿……一個人能做到的所有動作她全都練了,練得如火如荼。
  「……難怪我覺得她進步得很快……」
  千愛一邊看一邊喃喃說道。
  「原來她在家裡練習得這麼勤奮……」
  左邊的直子也點頭接著說。
  「唔……我們好像誤會了綺羅羅……」
  想要抓住對方弱點的舞櫻也表現出了反省的態度。
  三個人都對綺羅羅改觀了。
  發現她在背地裡這樣努力地練習,誰都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直子轉頭對著千愛和舞櫻說:
  「有優秀的選手才會有優秀的隊伍,所以各自的努力是很寶貴的。我不知道綺羅羅為什麼會有這麼積極的幹勁,但我們一定要支持她這份熱情。」
  社長直子做出了結論,千愛對此也沒有異議。
  「綺羅羅雖然不適合當頂端……但我覺得在她自願變更位置之前,還是繼續讓她擔任頂端比較好。不過這樣舞櫻會比較吃虧,因為練習的機會減少了……」
  聽到直子的提議,舞櫻露出理解的表情,正經地點頭回答:
  「嗯,我明白了。我好歹也是啦啦隊員,當然願意幫認真的人加油。那我們就先用這種方式幫綺羅羅加油吧。」
  千愛聽到這句話也稍微對舞櫻改觀了,她朝兩人點頭說:
  「那就這麼辦吧。有很多厲害的中層一開始也是先當頂端的。」
  說完又轉頭望向庭院。綺羅羅依然氣喘吁吁,賣力練習流下的汗水正閃閃發光。

  珍妮佛

  今天,星期六。
  CHEERS在第三體育館聚集。
  這是社團活動。沙織教練也在。
  基本練習結束了,珍妮佛和多惠在休息。
  其他人體力比我們好,所以先練習等一下要做的特技。
  珍妮佛和多惠兩個人……靠著牆壁……?坐在地上喝水。
  「星期六也來練習,多惠沒關係嗎?」
  多惠和珍妮佛以前沒有在週六傍晚來過學校。
  珍妮佛可以和多惠在一起,和CHEERS的人在一起,覺得很開心。但是珍妮佛有點擔心多惠。
  多惠露出微笑,看著珍妮佛說:
  「跟珍妮佛和大家在一起很快樂……可是……」
  多惠有點煩惱地望向其他人。
  珍妮佛知道多惠在看什麼。
  一定是綺羅羅。
  綺羅羅今天也是當頂端。
  千愛是底層,舞櫻是保護員。直子當教練。
  和平時一樣。不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了……」
  珍妮佛對多惠說。
  「是嗎……?綺羅羅還是那個樣子啊……」
  多惠回答。No,不是她。
  「No,是千愛她們不一樣了。」
  今天綺羅羅說要當頂端,千愛她們卻沒有生氣。
  大家都很支持綺羅羅。
  珍妮佛知道有些事不一樣了。

  千愛

  綺羅羅當頂端,千愛當底層,舞櫻當保護員,這三個人正準備挑戰「跳躍肩上騎坐姿」(jump up shoulder straddle)。
  「肩上騎坐姿」指的是頂端跨坐在底層肩膀上的基礎特技。
  基本形式是底層彎下身子,把頭鑽進頂端的兩腿之間把對方抬起,就像一般人說的騎肩膀。不過這個動作她們已經做得很熟練了,所以今天要嘗試看看頂端直接跳到底層肩上的「跳躍肩上騎坐姿」。
  「我要上囉!」
  綺羅羅在啦啦隊社還是一直掛著做作女的笑容隱藏真心,但千愛不再抱怨這件事了。
  她先說明程序,然後比手畫腳地教導了綺羅羅大致的動作。
  就試試看吧。和綺羅羅一起嘗試跳躍肩上騎坐姿。
  「嗯,來吧。」
  「好,拿出鬥志!」
  千愛和舞櫻跟隨著綺羅羅的指令分別站上自己的位置。
  綺羅羅在前,千愛在後,舞櫻站在側面。站在另一側面的直子學姊喊著:
  「One,two,down,up!」
  綺羅羅依照拍子跳起,後面的千愛由下而上撐著她的雙手,在她跳躍的瞬間將她高高舉起。
  藉著千愛的推舉,綺羅羅用加倍的衝勢往上攀升。
  當綺羅羅的臀部躍到千愛的眼前……
  千愛迅速地把頭鑽進綺羅羅張開的雙腿之間。
  跳躍肩上騎坐姿最重要的就是頂端和底層的配合時機……
  「太棒了!做到了!」
  綺羅羅興高采烈地叫喊。沒錯,她們做到了,做得完美無缺。
  這一定是因為綺羅羅一直偷偷地練習啦啦隊的騎坐姿跳躍。千愛從她正確無誤的跳躍動作──用前腳掌起跳,腳尖伸直,雙膝向前──可以看得出來。
  「很好!」
  「接下來是著地(dismount)。」
  在後面扶著綺羅羅腰部的舞櫻、站在右側的直子社長相繼說道。
  綺羅羅朝下,千愛朝上,握著彼此的雙手。
  從後方移到側面的舞櫻也扶著她們的手。
  咚的一下,綺羅羅順利著地。
  千愛笑著對舞櫻和直子使了一個眼色,而綺羅羅轉過頭來……
  「好!接下來再試試升降姿吧!珍妮佛!多惠!快來快來!」
  她立即說出這句話。
  或許是剛才的成功大大地加強了她的信心。
  綺羅羅如此投入並不是壞事……但千愛還是不安地皺起眉頭。
  「升降姿啊……」
  這項特技已經失敗過好幾次了。
  「真的可以嗎……不會太危險嗎……」
  舞櫻也擔心地向綺羅羅說。
  「沒問題啦!輕輕鬆鬆!」
  綺羅羅仍舊帶著看不出真心的笑容,堅持地說道。
  看來她是不會聽勸了……千愛和舞櫻用眼神詢問直子「該怎麼辦」。
  被推出來做決定的社長直子想了一下,就點頭說:
  「綺羅羅已經進步了很多,我們試試看吧。」
  接著又對舞櫻強調「輔助的時候要看緊一點」。

  綺羅羅

  很好,機會來了。綺羅羅在心中暗自竊喜。
  她又能挑戰在第一天害得她一敗塗地的升降姿了。
  總覺得今天啦啦隊社變得很積極,尤其是千愛、舞櫻和直子社長。
  (如果這次的升降姿成功了,我就會被視為成長迅速的優秀選手。如果得到這樣的風評……社長就會把更多社團資源用在我身上,這麼一來我又能進步得更多。)
  綺羅羅用做作女的愚蠢舉止做為掩飾,盤算著如何利用社團的每一個人──反正練習啦啦隊時本來就要保持笑容,所以這樣更方便。
  她踩到多惠和珍妮佛兩位底層隊員的手上。
  「OK!」
  多惠和珍妮佛互相呼應,合力抬起綺羅羅。
  她們兩人已經休息一陣子,體力都恢復了。此外,她們本來就很有默契。
  綺羅羅站直時依然沒有扶著舞櫻的手,特技很快就接近了完成的形式。
  但是……
  還是不行。還是有不足之處。可能是因為底層兩人預測的時機和綺羅羅預測的時機差了一點點。應該升得上去。不,真的可以嗎?還是不行吧?非得成功不可。如果沒有一口氣成功,給人的印象就不夠好。啊啊,可是,或許會失敗……到底行不行啊?
  「啊!」
  綺羅羅的猶豫導致了全體的崩塌。
  她頭下腳上地跌了下來。因為升降姿已經接近完成,所以她是從將近兩公尺的高度摔下來的。失敗了。這次又失敗了。
  而且她這次沒有及早察覺失敗,因此來不及做出反應,無法再像上次那樣跳到多惠身上。
  要受傷了。會撞到哪裡呢?臉?眼睛?還是牙齒?還是跟社長一樣扭傷脖子?
  ……人家不要啦!
  「!」
  但是……
  綺羅羅被牢牢地接住。
  沒有任何地方撞傷。
  「嘿……!」
  舞櫻冷靜地接住了她。
  (……)
  綺羅羅來到啦啦隊社之前就先調查過了,所以她都知道。雖然她平時都為了耍任性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Cheerleading分成幾個不同的位置,她想要的是最受矚目的頂端,而南高啦啦隊社已經有舞櫻這個頂端隊員了。
  所以綺羅羅一心想要把舞櫻踢開,搶走她的位置,自己擔任頂端。事實上,她現在就正在這樣做。
  但是,她打算踢走的舞櫻卻救了她。
  「好了,下來吧。」
  千愛也從多惠和珍妮佛之間走過來,從後面抱著綺羅羅的身體,以免她摔倒。千愛的動作裡同樣沒有顯出半點慌張。
  這兩人的反應非常熟練。她們知道該怎麼處理練習時的意外。
  綺羅羅頓時感到這兩人很可靠。
  雖然她不太想承認,總覺得承認就等於認輸。
  「……」
  降到地面的綺羅羅凝視著幫助了她的舞櫻和千愛。
  在此之前,綺羅羅都打算一個人練啦啦隊。
  其餘隊員都只是她的配角,只要把她襯托得更完美就好了。
  但是……
  「笑容,笑容。妳在發什麼呆啊?」
  舞櫻用雙手食指抵著臉頰,擺出了綺羅羅註冊商標的做作姿勢,對內心動搖、戴不上做作女面具的綺羅羅露出了笑容。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啦啦隊就是要互相支持啊。」
  千愛也拍著綺羅羅的肩膀說。
  直子、珍妮佛、多惠也因為看到綺羅羅平安無事而露出安心的笑容。
  有鑑於她平時的任性態度,就算隊友在跳舞時故意絆倒她,在練習特技時故意把她摔下來也是應該的──在綺羅羅中學時代悄悄去上的舞蹈班裡,每天都能看到這類的明爭暗鬥。
  在這裡卻看不到這樣的情況。
  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暗中打擊對手、讓自己一個人往上爬。
  如果是以前的綺羅羅,一定會慶幸這些人很好對付,並趁機奪取這個社團,然而她現在卻沒有這樣的想法。
  看到接住了她的舞櫻,扶著她的千愛,為她的平安無事而開心的直子社長、珍妮佛和多惠……
  綺羅羅覺得好感動。
  但她的心裡同時也湧出一種懊悔、羞恥的感覺,所以她又立刻戴起了面具。
  「……很……很好!再來一次!」
  綺羅羅紅著臉向大家喊道。用來取代「謝謝」二字。

  輝美

  輝美很少來女兒綺羅羅就讀的南高,她心想今後應該要定期來訪。
  (竟然要實行在本縣前所未見的這種大計畫……)
  校長交上來的報告書提到校方做過事前協議,但她也聽說這件事已是勢在必行的了。就算縣議會立刻開始籌措其他方案,恐怕也來不及。說不定南高早就為這個計畫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而且……發生「那種事」的機率非常高。
  這間學校很大,所以多半承受得住,但想必還是免不了一陣混亂。
  既然如此,還是應該早點做準備、避免神奈川縣教育委員受到世人抨擊。
  (媒體通常傾向於批判政府,一定要事先做好溝通……)
  雖然情況有些艱難,輝美還是努力思索著該怎麼保護縣議會的立場……她一邊想著,一邊從校舍外的通道走向停車場。路旁有一棟老舊的體育館……
  (……?)
  體育館裡傳出了歡呼聲。
  幾個女學生在裡面又叫又笑的,聽在輝美的耳中就像是雞尾酒會效應──只有其中一人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清晰。
  那就是綺羅羅的聲音。她女兒的聲音。
  輝美反射性地轉頭望向體育館敞開的大門。
  ……綺羅羅!她竟然穿成這樣……!

  千愛

  「太好了!成功了成功了!」
  綺羅羅蹦蹦跳跳的。
  「做到了!雖然只有一下下!」
  負責支撐的舞櫻也開心地拉著她的手叫道。
  「哇……真、真的成功了……成功了呢,珍妮佛!」
  「這是great cheer spirit唷,多惠!」
  同為底層的多惠和珍妮佛也興奮地互相擁抱。
  「總算做出像樣的升降姿了。」
  「是啊,完成動作只維持了一秒鐘,所以不算滿分,不過在正式比賽裡只要做出了完成型態就算過關,而且著地的時候也配合得很好。」
  千愛和直子滿意地回顧著這一次的成功經驗。
  雖然失敗了很多次,但她們終於成功一次了。綺羅羅、多惠、珍妮佛、千愛、舞櫻,五個人同心協力,勉勉強強地做到了升降姿。
  升降姿雖是特技的基礎,但難度好歹也有等級二,絕非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技巧。
  此外,升降姿也是一些高難度特技的預備動作,諸如推舉(extension)──底層雙手伸直把頂端舉到最高點,或是籃形拋投(basket toss)──把頂端隊員拋上四公尺高的半空。所以這是每個啦啦隊員都得學會的關鍵特技。
  方才這五個人聯手做到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鐘。
  這一秒是極寶貴的瞬間,勝過毫無建樹的一個月。
  綺羅羅在擔任頂端的過程中漸漸學會了和多惠、珍妮佛互相配合的重要性,多惠和珍妮佛在反覆練習之間也明顯強化了底層的穩定性。
  「妳們兩人也進步了唷。」
  千愛稱讚了多惠和珍妮佛。
  「嘿嘿……」
  「Thanks,千愛。」
  多惠和珍妮佛都聽得又害羞又高興。這兩個人真是療癒型呢……
  「保持動作的標準是兩秒吧?如果由我來當頂端,或許做得到喔。」
  舞櫻提起了競技啦啦隊的規則。
  「是的,以舞櫻的體重來看,兩秒應該沒問題。底層和綺羅羅搭檔練習時,臂力也比較增強了。」
  直子學姊代替靠在牆邊打瞌睡的沙織教練回答道。真沒想到,讓綺羅羅當頂端原來還有增強底層臂力的意外收穫。光看結果的話,綺羅羅的任性倒是給團隊帶來了一些好處。
  「等一下,直子社長!妳是說綺羅羅很重嗎?」
  綺羅羅不再假裝,而是露出真正的笑容對直子說道。
  她剛才因為跌下來時被接住而感動,現在又因同心協力達成了升降姿而歡喜……綺羅羅終於開始展露真實的自己了。千愛為她的改變感到非常欣慰。
  「CHEERS裡最輕的就是我。這是數字上、物理上的事實。」
  「喔?數學和物理都不及格的舞櫻竟然談起數學了。」
  「妳跟我明明不同班,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啊!」
  舞櫻和綺羅羅的鬥嘴把大家都逗笑了。
  就在此時……
  「綺羅羅……!」
  突然間,有個女人的聲音傳進來。
  一聽到這個聲音,綺羅羅難得展露的笑容瞬間凍結了。
  眾人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體育館大門,看見一位穿套裝的女性滿臉驚愕地站在那邊。
  「……媽媽……!?」
  綺羅羅開口叫道。
  眾人立刻懂了。那個長得跟綺羅羅有點像的女性……就是她的母親。
  她橫眉豎目,穿著室外鞋直接走進體育館,站在像是見了蛇的青蛙一樣僵立不動的綺羅羅面前。
  看到綺羅羅穿著露出肩膀的無袖上衣和極短的百褶裙,她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緊接著……啪!清脆的聲音響徹了體育館。
  綺羅羅被母親賞了一個耳光。

  沙織

  綺羅羅母親的舉止讓CHEERS的其他成員都嚇呆了。
  (……)
  原本一直坐著旁觀的沙織對這件事無法繼續視而不見。
  她猛然抓起拐杖,以肩膀靠著牆壁站起來。
  基於某些理由,沙織雖然不打算當啦啦隊社的教練,還是需要守住她教練的立場。外面的人跑進來妨礙啦啦隊社的活動,她身為教練若是什麼都不做,事後說不定會被追究責任,甚至解除職務,那就不妙了。
  所以她現在必須有所反應,況且學生們也不知道要怎麼應付大人。
  「妳是綺羅羅的母親嗎?我是啦啦隊社的顧問木倉沙織,請問妳有什麼事?」
  她撐著拐杖走向身穿套裝、疑似綺羅羅母親的女人。
  「這是在做什麼!我女兒不是游泳隊和體操隊的選手嗎!」
  她尖聲抗議著。
  光是這句話,就讓沙織大致理解情況了。
  綺羅羅一定沒有告訴父母自己加入了啦啦隊社。
  至於理由嘛,只要看這個外表嚴肅的母親歇斯底里的表情就知道了。
  沙織環視著眾人,看到除了綺羅羅以外的每個社員都是滿臉問號。
  而綺羅羅則是害怕地僵在原地,照這個情況……似乎不太適合在這裡談。
  「不好意思,我們能到外面說話嗎?」
  沙織請綺羅羅的母親到體育館外。最好先把綺羅羅隔開,這樣大人和大人比較好說話。但是……
  「給我過來!」
  綺羅羅的母親雖然乖乖跟著沙織走,卻揪住女兒的手臂,把她一起拉走,彷彿不願意讓她在啦啦隊社裡多待一分一秒。
  想必綺羅羅的家教十分嚴格……偷偷加入啦啦隊社的事情一曝光,她就嚇得看都不敢看母親的臉。
  (這下事情麻煩了……)
  氣氛真尷尬。不過既然當了啦啦隊社的教練,遲早會碰上這種事,畢竟啦啦隊不是普通的運動。
  這時沙織發現舞櫻也想跟過來,便回頭制止她說:
  「妳們在這裡繼續練習。」
  然後,在CHEERS成員們擔心的目光之中,沙織帶著盛怒的母親和畏縮的綺羅羅走向校舍。

 楼主| 发表于 2018-8-29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STEP 8 支撐升降姿


  彷彿映襯著沙織沉重的心情,教職員辦公室的窗外也是一片陰暗。
  她強忍著嘆氣的衝動,帶著高梨母女來到屏風和觀葉植物包圍著的談話區。
  不知道是幸運或不幸,辦公室裡沒有其他教職員,大家應該都去參加社團活動了。在南高裡,社團活動比上課更重要,所以這是很常見的景象。
  談話區裡擺了兩張沙發,沙發之間隔著一張小桌子。
  沙織將拐杖掛在屏風上,率先就座,綺羅羅的母親和綺羅羅跟著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綺羅羅的母親仍是一臉憤怒。她似乎是不易息怒的類型,都已經走了一小段路,她絲毫沒有冷靜下來。情況不妙。
  穿著啦啦隊服的綺羅羅在一旁低著頭,不敢和母親或沙織對上視線。
  被這麻煩狀況搞得渾身無力的沙織只能想到「今天沒喝酒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很不願意把事情鬧大,但現在該怎麼解決呢……她一點主意都沒有。
  「現在立刻讓我女兒退出!我絕對不能讓鄰居知道我的女孩在當啦啦隊女孩!」
  綺羅羅的母親對著沙織怒吼,她皺緊眉頭,額頭浮出青筋,真是標準的歇斯底里範本。
  啦啦隊經常受到誤解,所以沙織也應對得很習慣了。
  「請說『啦啦隊員』。啦啦隊女孩在美國是歧視的用詞……」
  她試著冷靜地和對方溝通,但是……
  「啊?還不都一樣!都是穿著這麼短的裙子猥褻地抬腿跳舞……!」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綺羅羅的母親慷慨激昂地打斷了。
  而且對方還把話題越扯越遠。這種人最難應付了。
  還有,說什麼猥褻啊。這態度真叫人火大。
  她說的抬腿大概是指列隊跳舞的踢腿吧,一般人提到啦啦隊確實都會有這種印象。
  「那個是前踢,為了表現出歡欣熱鬧的氣氛。」
  沙織還是努力向綺羅羅的母親解釋啦啦隊的知識,但聽起來就像是反駁。
  「什麼嘛……!」
  結果對方又激動了起來。唉,真是的。
  不過,既然對方認為她在反駁,那就正經地反駁吧。
  要是太客氣,對方一定會越來越盛氣凌人。
  沙織自己也當過啦啦隊員,該說的話一定要好好地說清楚。
  「啦啦隊是一種擁有健全理念也很有意義的運動,我們是代表校方在指揮加油的,這種運動需要體力、毅力、領導能力、團隊精神、責任感和秩序感。啦啦隊員不是只要健康強壯就好,還需要培養出我們稱為啦啦隊精神的修養,這對孩子來說是很有教育意義的。」
  沙織雖然只是兼任顧問,但她還是想為啦啦隊說話。
  因為曾在南高啦啦隊裡揮灑汗水是她一生的榮耀。
  也是因為這樣,她的發言透露出澎湃的熱情。
  原本一直低著頭的綺羅羅不知何時抬起頭來盯著沙織,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想必是因為沙織現在的表現和她平時的散漫態度相差太大吧。
  「我跟妳沒什麼好談的!」
  綺羅羅的母親用力拍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沙織並不想要和她爭執,但看在對方眼中多半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事沙織早就碰過很多次了。
  因為沙織天生有著銳利的眼神,小時候她在學校就算沒有瞪人也會把同學嚇哭,還因此被取了「鯨頭鸛」這種綽號。
  「木倉小姐,我和妳無話可說!叫其他人來!這學校裡一定不只有妳,還有新的……」
  啊……
  綺羅羅的母親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脫口說出了「那件事」。
  為什麼她會知道呢?這在南高裡可是極度機密的計畫,就連沙織因擔任社團顧問而被迫參加教職員會議時,也被校方要求三緘其口。
  如果這件事被綺羅羅知道了,校方一定會懷疑是她這個教練說出去的。得阻止她才行。
  「啊……高梨太太,那件事還沒有決定,請不要隨便在學生面前提起。」
  沙織緊張地提醒,綺羅羅的母親聽了也猛然打住了話頭。
  但她還是不願意再跟沙織談,就把這憤怒的矛頭轉向了可憐的女兒。
  「……綺羅羅!」
  聽到吼聲從上方傳來,綺羅羅嚇得全身發抖。
  「竟然穿這麼丟臉的打扮!如果這模樣被人拍下來,妳將來就麻煩了喔!照片或影片是會一直留在網路上的喔!」
  母親連珠砲似地大罵著綺羅羅。看來她不只是對啦啦隊無知,還充滿了偏見。
  沙織抱著跟她吵架的覺悟,準備嚴正地提出抗議……
  「……綺羅羅,妳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最好想清楚妳當上政治家以後的事!」
  這句話讓沙織暗吃一驚,因此錯過了插嘴的時機。
  看這個女人穿著一身名牌套裝,又知道只有相關人士才知道的「那件事」,沙織早就料到她不是普通人,沒想到竟然和政治界有關……雖然不確定是她還是她的丈夫,或者兩者皆是。
  沙織終於明白她這種強勢又高傲的態度是怎麼來的了。雖說把政治界和這種特質聯想在一起似乎不太妥當。
  就在此時……
  「……!」
  彷彿對母親剛才的話起了反應,綺羅羅猛然站起。
  她緊緊閉上眼睛,像是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
  接著她從談話區跑走,就這麼一路跑出教職員辦公室。
  「綺羅羅!」
  綺羅羅的母親看著她的背影大吼,卻沒有跟著追過去。
  她一定是不想追著女兒到處跑,讓更多人看到女兒──如同她先前所說的──「猥褻」的打扮吧。
  然而沙織卻反射性地起身抓起拐杖。
  「綺羅羅……」

  現在不能丟下綺羅羅一個人。
  但是,沙織還有話不能不對綺羅羅的母親說,雖然她不見得能接受,但她終究是綺羅羅的母親。那個新手啦啦隊員的母親。
  「高梨太太,請容我說一句……妳的女兒比誰都努力,進步得比誰都快。只要看一眼她練習時的表現就知道了。雖然她一開始和其他社員處得不太好,但也漸漸學會什麼是團隊精神了。妳的女兒在啦啦隊社裡成長了很多,希望妳能理解這一點。」
  沙織的眼神認真得像個真正的教練……不,她現在確實是真正的教練。
  但綺羅羅的母親只是尖聲回答:
  「我要去找教育委員會談!」
  真糟糕……激怒了這種大人物,前途真是一片黑暗。不過沙織現在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她現在該做的事只有一件。
  不是以教練的身分,而是前啦啦隊員的身分。
  她得去追那個啦啦隊員──綺羅羅。

  沙織撐著拐杖在學校附近找尋著綺羅羅。
  陰沉的天空開始降雨了,所以她去便利商店買了一把塑膠傘。
  以前沙織在啦啦隊裡也常有隊員因為吵架或犯錯而沮喪地跑出去,所以她大概知道她們在這種時候會跑去什麼地方,便一個個地找去……
  最後,她在陰暗無人的緒明山公園裡發現了綺羅羅。
  綺羅羅低著頭,屈膝坐在一個形狀如大蚌的遊樂器材裡,縮得像一顆珍珠。
  她身上還穿著啦啦隊服,所以不能去便利商店或其他的店,就算是在公園裡,她也不敢大剌剌地坐在長椅上。啦啦隊服上都是泥水,或許是在哪裡跌倒沾上的。
  「……終於找到妳了。」
  沙織走了過去,對她說道。
  綺羅羅一定聽見了,但她還是低著頭,什麼都沒回答。
  「天都黑了喔。」
  沙織又靜靜地說道。
  「……我要離家出走。」
  綺羅羅在雨聲中不悅地回答。這不像她平時裝出來的可愛聲音,而是她真正的聲音。
  「妳這麼想練啦啦隊嗎?」
  至少她還願意對話,所以沙織又繼續問道。
  「……想啊。」
  「為什麼?」
  「我家很奇怪,我從小到大一直聽父母說要認真一點,說我將來要繼承家業當政治家……」
  綺羅羅依然低著頭,用硬擠出來的聲音說。
  「當政治家不是很好嗎?」
  聽到政治家只會想到有錢人的沙織隨口回答。
  但綺羅羅一聽就氣憤地抬起頭來。
  她的一雙大眼睛裡積滿了淚水。
  「我才不要!我想要更開朗、更有精神、更快樂、帶著笑容過生活!我想要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
  「……」
  沙織並沒有孩子。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那些強烈的想法被稱為夢想或希望。
  就算孩子的想法再怎麼幼稚,大人都不該硬把現實塞給孩子,打擊他們的夢想。大人該做的是看顧他們、支持他們。
  淚眼仰望的綺羅羅,以及沉默俯瞰的沙織……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
  現場只聽得見雨聲。
  「我想要更受人矚目,想要變得閃閃發光。我也想過當偶像,但我天生就是個音痴……怎麼改都改不好……」
  綺羅羅說出了自己的夢想,這些話她一定沒對啦啦隊社的成員說過。
  雖然沙織平時都沒有在做教練的工作,但她剛才在教職員室幫著啦啦隊、幫著綺羅羅說話,現在又跑出來找她,或許讓綺羅羅比較願意相信她了。孩子憑著直覺就能分辨出一個大人是否能跟他們溝通。
  「所以妳才參加了啦啦隊嗎……在啦啦隊的確不需要唱歌。」
  「……我在籃球隊比賽時發現了南高有啦啦隊社,加入啦啦隊社之前,我還先在網路上找了很多影片來看。其中也有很多以前的……CHEERS在全日本盃冠軍時代的影片。」
  她看的是千愛的姊姊百愛擔任王牌的時代、CHEERS黃金時代的影片嗎?那麼裡面應該……
  「我還看到了以前的沙織教練。」
  她果然看到了。沙織不禁紅了臉。
  「每個人都好活潑、好開朗、好快樂、好閃亮……我心想,就是這個!我一定要加入啦啦隊……!」
  綺羅羅一邊說,一邊又掉下了眼淚。
  想必是因為她成為啦啦隊員的夢想被母親發現而破滅了。
  但是。但是啊,綺羅羅……
  人生本來就是會一再失去夢想和希望。
  其中也有一些不能被毀壞的夢想。
  就算破碎了,還是可以撿起碎片,聚在一起,恢復原狀。
  妳只是還不知道罷了。
  這個夢想還沒到非捨棄不可的地步。
  有些大人不理解,想要破壞它,但也有大人能夠理解,願意站在妳這邊,阻止妳的夢想被毀。我不是那麼好的人,所以只會幫妳一次唷。
  老實說,沙織才懶得管這種事,但是讓政治家繼續誤會啦啦隊的話才真的是麻煩大了。
  因此沙織第一次發出了教練的命令:
  「……既然如此就別哭了,啦啦隊員一定要隨時保持笑容才行。」
  但綺羅羅又低下頭。她腳下的泥水映出了一張扭曲的臉孔。
  「……這種時候妳叫我怎麼笑得出來……」
  「那就幫反映在那裡的自己加油吧。在泥水中也要笑,這就是啦啦隊。」
  沙織現在的語氣和她過去對啦啦隊學生們說話時的語氣不一樣,這是教練的語氣。
  綺羅羅或許也察覺了這一點,所以帶著淚努力擠出笑容。
  「……嗚……嗚……」
  但是她的眼中還是不停地流出淚水。
  反映在水窪中的悲傷表情被強勁的雨點打得模糊了。

  在逐漸增強的雨中,沙織和身穿啦啦隊服的綺羅羅共撐一把傘走著。
  沙織想要確認綺羅羅是不是真的準備離家出走,就問了她「要不要去我的房間?」,綺羅羅點點頭。看來她是認真的了。
  這樣也好啦。沙織帶綺羅羅回到南高的教練宿舍。
  教練宿舍是女學生宿舍旁邊的小公寓,沙織的房間在一樓。
  「我的房間很小喔。」
  沙織打開門,把雨傘和拐杖放在門邊的傘架裡,走進她的小套房。
  「……」
  綺羅羅也覺得這個房間很狹窄吧,她環視著只放了小矮桌、坐墊、冰箱、電視、電腦、印表機的房間,似乎對於沒有其他房間這件事感到很驚訝。她果然是個大小姐。
  沙織抓著剛搬來時就在牆上安裝的殘障專用扶手,走向浴室前的洗衣烘衣機。
  「我要打電話請學校准許學生在這裡留宿。喂,妳先把衣服洗一洗,這烘衣機不會讓化學纖維的衣服縮水。」
  她對全身溼透的綺羅羅招手,一邊從裡面取出自己的衣服。

  片刻之後……
  沙織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回程還去了空無一人的第三體育館器材室拿綺羅羅的運動提袋。
  回到教練宿舍後,沙織從提袋裡拿出制服,讓暫時穿她衣服的綺羅羅換上。綺羅羅的啦啦隊服已經洗好了,但還有一點溼,必須掛在房間裡晾乾。
  沙織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她在這種時候也不會嘮嘮叨叨地安慰別人。
  「……」
  她丟著低頭不語的綺羅羅,默默做了兩人份的晚餐。
  到了晚上八點……
  「吃吧。」
  她把晚飯放在小矮桌上。
  菜單是除去蛋黃的水煮蛋、白飯、用雞胸小里肌做的雞肉沙拉、果汁。
  綺羅羅像是餓壞了,立刻拿起了筷子,但是……
  「……」
  她一看見沙拉上面的番茄就僵住了。
  沙織也走到桌邊,伸直一條腿粗魯地盤腿而坐。
  「有什麼會讓妳過敏的食物嗎?」
  她一邊吃,一邊向不肯碰沙拉的綺羅羅問道。
  但綺羅羅搖頭。看來她只是挑食。
  「我做的飯或許不好吃,但裡面全是啦啦隊員所需的營養。『為了大家』,妳就吃吧。」
  綺羅羅似乎聽不懂沙織這句話的意思。
  「為了大家……?」
  她問道。
  「妳在家裡也偷偷地在練習吧,所以妳應該了解,啦啦隊是很激烈的運動,得攝取大量的卡路里才撐得住,蛋白質能幫助妳練肌肉,維生素能讓妳因疲勞而降低抵抗力時不容易生病。除此之外,還得嚴格管理體重。妳既然要當啦啦隊員,吃飯也要吃得像啦啦隊員。」
  沙織以教練的立場講解著。
  但她真正想教給綺羅羅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為了大家」。
  「從穿上啦啦隊服的那一刻起,妳『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那件衣服不只是裝飾用的。」
  沙織指著綺羅羅那件已經變乾的隊服,嚴肅地說道。
  綺羅羅睜大了仍然紅腫的眼睛,望著CHEERS的深紅隊服……
  「……」
  她夾起番茄放進嘴裡。看那皺眉的樣子,想必她真的很討厭番茄。
  但她還是乖乖地咀嚼吞下。真了不起。

  晚上十點半是沙織平時的睡覺時間。
  今晚需要兩張床鋪,所以沙織先收走小矮桌,騰出房間中央的空間。她平時會在床墊上再鋪墊被,今天就分開來當成兩張床鋪。毛毯也有兩條,可以一人用一條。
  「睡起來應該很硬,妳將就一點吧。」
  「是。」
  沙織的睡衣穿在綺羅羅的身上顯得有些寬鬆。
  兩人並肩躺下,沙織隨即熄了燈。
  沙織從來沒有帶人回來睡,所以躺了很久都沒有睡著。
  (……)
  仔細一聽,綺羅羅那邊也沒有傳出鼾聲。她是直接躺在床墊上,一定睡得很不舒服。
  要跟她聊幾句嗎……
  「我家裡也管得很嚴,我在妳這種年紀的時候經常離家出走。」
  沙織低聲說著,然後聽見旁邊傳出轉身的聲音。她知道綺羅羅轉過來了。
  「……我打電話跟妳家人說過了。」
  「謝謝妳……沙織教練。」
  教練……妳叫我沙織教練……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沙織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兩人又沉默下來,能聽見的只有室外的雨聲。但現在不像在公園裡的時候,而是裹在溫暖的毛毯裡。
  不過,綺羅羅想必還是很不安吧,畢竟她離開了豪華寬敞的家,跑來這個狹窄的小套房,和一個這麼不親切的女人躺在一起。
  「……妳不哭了嗎?」
  沙織用有些嘲諷的口氣問道。
  「因為沙織教練叫我別哭,所以我不會再哭了。」
  綺羅羅這樣回答。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而且……這句話也表達了她對沙織這位教練的信任。
  沙織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因此感到高興,只覺得綺羅羅這句話聽起來很可愛。
  「真了不起。」
  仰躺的沙織對著天花板苦笑著說。
  「沒什麼了不起的,我現在還是笑不出來。」
  「啦啦隊員確實要保持笑容,但啦啦隊員也會有難過的時候,這種時候如果一個人躲起來煩惱,就會一直往壞的地方想,因為人有一種保護自己的本能,會把開心的事丟在一邊,只把注意力集中於危險或困難的事。」
  「……」
  「和夥伴在一起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因為互相幫助也是人的本能,大家都說痛苦可以分攤,朋友的陪伴能令人忘記難過的事……這是真的,所以團隊才要互相支持。」
  沙織不是在教訓綺羅羅,而是誠懇地和她分享。
  「……團隊……」
  綺羅羅很認真地聽著。
  「引人注目也是啦啦隊的重點,所以妳想要當頂端、想要出鋒頭並不是壞事。但啦啦隊不是一人獨秀,而是整個團隊都要引人注目。所以……以前曾經有一個人基於和妳相反的理由做了同樣的事。」
  「相反的理由……同樣的事……?」
  「本來擔任中層的選手換成頂端。她明知自己經驗不足,當頂端很危險……但她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團隊。」
  沙織一邊回憶著那人的事,一邊說道。
  「那個人……為什麼換了位置?」
  「在日本身高一般的人,到了美國就會變得很嬌小。」
  「美國……妳是說……」
  「就是我們啦啦隊裡的川澄千愛的姊姊──川澄百愛。妳不是看過以前的CHEERS的影片嗎?她就是當時的王牌選手。」
  「……」
  綺羅羅多半想起影片中最厲害的那位中層選手了。
  連那麼厲害的選手都是為了團隊在跳啦啦隊,而不是為了自己。
  沙織知道綺羅羅很認真地在聽,所以也很認真地建議:
  「綺羅羅,啦啦隊是在指揮加油,是發號施令的人。但是,在命令別人之前,自己也得先學會聽令才行。」

  綺羅羅

  隔天是星期天,天氣迥然一變,是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
  在這片晴空之下,快到早上十點的時候……
  綺羅羅穿著啦啦隊服來到了其他隊員已經開始練習的第三體育館。
  平時她都是開始練習時才拿下耳環,而今天在練習之前就沒戴耳環了。
  沙織是和綺羅羅從教練宿舍一起來的,但沙織一走進體育館就像平常一樣窩在牆邊,所以綺羅羅只得自己一個人走過去。
  昨天她的母親跑來這裡大鬧,她自己也在啦啦隊社裡不斷地製造爭端,一想起這些事,她就很擔心會受到大家質問。
  綺羅羅心懷畏懼地走進體育館……
  「綺羅羅!」
  舞櫻發現她來了,就一臉擔心地跑過來,千愛、直子、多惠、珍妮佛也是一樣。除了直子穿著制服以外,每個人都和她一樣穿著CHEERS的隊服。
  「妳沒事吧?我們一直不知道妳的隱情,真是抱歉……」
  「那個,如果妳有什麼煩惱,anything都可以和我們說。」
  「雖然我們也不見得幫得上忙……」
  直子、珍妮佛,還有常常被綺羅羅欺負的多惠都跑來關心她。
  而且沒有一個人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而打聽她家裡的事。
  「妳們……」
  CHEERS隊友的體貼讓綺羅羅非常意外。
  但她還是覺得應該要好好解釋一下昨天的事。
  「那個,我……和媽媽吵架了……」
  她低下頭,沒辦法繼續說下去。因為這是她個人的問題,不應該讓大家跟著煩惱。
  「如果不想說,那就別說吧。總之我們都會幫妳加油的。」
  千愛盯著綺羅羅的臉說道。
  「……」
  綺羅羅睜大了眼睛。說出這句話的千愛感覺好帥氣、好可靠。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
  「妳們……過去我老是任性地為所欲為……為什麼……妳們還要幫我加油……?」
  做作女的面具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綺羅羅羞赧得不敢抬頭看大家,以真誠的語氣問道。
  「什麼為什麼……因為我們是團隊啊。」
  千愛肯定地回答。
  「團隊……」
  綺羅羅抬起頭,看著CHEERS的每個成員。
  「因為綺羅羅也是我們CHEERS的寶貝隊員啊。」
  直子溫柔地微笑著說。
  「因為我們是啦啦隊員,幫人加油是理所當然的。」
  舞櫻笑著朝她俏皮地眨眼。
  「不幫自己的隊員加油,就沒辦法幫其他人加油。」
  「呃……嗯,是啊……」
  珍妮佛沉著地笑著,話都被大家說完以致無話可說的多惠也露出苦笑用力點頭。
  大家都在鼓勵綺羅羅。因為她們是一個團隊。因為她們都是CHEERS。
  (CHEERS……!)
  綺羅羅朝每一個人望去。她好開心,開心得不得了。
  「謝謝……謝謝你們……!」

  雖然心中如此歡喜,她卻只說得出這句簡單的話。
  但是,她終於和大家一起笑了。
  不是裝出來的笑容,而是發自心底的真正笑容。
  「……好了,來做伸展操吧。今天升降姿一定要突破兩秒。」
  綺羅羅笑著說道,千愛也回以笑容。
  對了。
  還有一件事非說不可。
  綺羅羅抬起頭來。
  「嗯,來吧。不過,我有一件事要先拜託大家。」
  「拜託……?」
  聽到綺羅羅這句話,直子疑惑地歪著頭,其他人也都訝異地看著她。
  「給大家添了這麼多麻煩真是抱歉。綺羅羅不適合當頂端。」
  她低頭鞠躬,說出了她心中的決定:
  「直子社長,請讓我更換位置。」

  在沙織的住處洗過的深紅啦啦隊服。因為自己的鞋子過了一夜還沒乾,所以從啦啦隊社借來的新鞋子。
  綺羅羅懷著煥然一新的心情整理著這些東西。
  在長年被CHEERS的選手們當成更衣室的啦啦隊社專用器材室裡。
  沒錯,穿上這件衣服,我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只要CHEERS笑著,我就不用再獨自煩惱、獨自哭泣了。
  因為我也是CHEERS的一分子。我和大家是一起的。
  綺羅羅如此想著,一邊走向體育館。
  走向大家。

  千愛

  「我們開始吧。支撐升降姿(elevator with post)。」
  千愛一邊說一邊確認每個人的位置。
  綺羅羅當支撐點,負責從前方輔助底層抬起頂端。這個位置的隊員必須舉高雙手當作支撐,所以由綺羅羅這種身高的人來擔任最適合。
  千愛是在後方扶著頂端的保護員。多惠和珍妮佛是底層。
  舞櫻取代了綺羅羅站上頂端的位置。她體型嬌小,又擁有優秀的運動神經和高處平衡感,是CHEERS最稱職的頂端。
  「準備開始囉。one,two,down,up!」
  隨著直子的拍子,新配置的升降姿開始了。
  多惠和珍妮佛輕鬆地抬起舞櫻,前方的支撐者綺羅羅和背後的保護員千愛合力調整舞櫻的上升角度。
  眾人步調齊一,舞櫻悠然上升,然後伸展雙手做出V字形。
  「一、二。」
  直子的雙眼隔著鏡片注視著舞櫻攀升到高處,一邊數著秒數。
  達成了。輕輕鬆鬆地達成了,而且動作非常乾淨俐落。
  ──支撐升降姿。
  這是啦啦隊的基礎技巧。只不過是升降姿。但是對CHEERS來說,這不只是升降姿,而是眾人和綺羅羅一起跨出的一大步。
  著地(dismount)──頂端選手降到地面的動作──也順利完成了,但是在最後……
  「……啊……!」
  還不習慣當支撐的綺羅羅誤判了舞櫻移動重心的時機,做為支撐的雙手放下得太早了。
  其實升降姿原本不需要另一個人在前面支撐,只要靠保護員和底層就能讓頂端安全地著地。就在此時……
  「喔喔!?」
  舞櫻把過多的重心放在綺羅羅身上,一時失去平衡,腰部猛然撞上綺羅羅的臉。哎呀呀……
  她自己也很痛,但還是驚慌地靠近低頭按著臉的綺羅羅。
  「對、對不起!」
  綺羅羅看來沒有受傷,但是撞到鼻子一定會痛到掉眼淚。其他人也都嚇到了,體育館裡充斥著緊張的氣氛。
  剛才的失誤,舞櫻要負百分之八十的責任,而綺羅羅要負剩下的責任,但是……
  「沒……沒關係沒關係!更重要的是我們成功了!CHEERS的升降姿成功了!」
  綺羅羅笑容滿面地用雙手對舞櫻比出勝利手勢。她如今是把做作女的面具用來隱藏疼痛、鼓勵夥伴。
  「綺羅羅才覺得抱歉呢,下一次要做得更熟練才行……!從頭到尾都做到完美才算是真正的完成。再來一次!」
  綺羅羅表現出自責的態度。
  啊啊……綺羅羅終於真正成為CHEERS的一員了。
  這份喜悅令CHEERS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被舞櫻撞到一定很痛吧,她的骨頭不知為何比一般人更粗。」
  「就是說啊,連我都會被自己的X光片嚇到。一定是因為每天都喝牛奶吧。」
  千愛和舞櫻的一搭一唱讓大家笑成一團。
  這時千愛發現,沙織教練正轉頭看著體育館大門的方向。
  (……?)
  千愛也跟著望去,發現那裡站著一個年約五十歲、看起來很有身分的男人。
  這裡是女校,而且昨天還發生過那樣的事。該不會又是哪個學生惹了麻煩吧……?沙織帶著戒備的表情走向那個穿西裝的男人。不過……
  「……咦!」
  沙織的表情轉為驚訝,彷彿認出了對方。
  千愛也覺得那個男人看起來很眼熟,但她並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面帶笑容,望著綺羅羅喃喃自語。
  「血統果然是不爭的事實啊……」他脫下鞋子走進體育館,對著朝他走去的沙織問候:「啊,妳就是教練吧?」
  「那個……我在電視上看過……您應該是文部科學大臣吧……」(註2:相當於我國的教育部長。)
  沙織教練面對著這個男人,嚇得連招呼都忘了打。
  呃,她剛才是不是提到……文部科學大臣……?
  (啊,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千愛也睜大了眼睛。沒錯,她的確在電視上看過這個人好幾次。
  在政治新聞裡,經常可以看到這個人站在首相身邊。
  新聞有時也會提到他的名字──高梨大臣。
  雖然沙織連招呼都打不好,高梨大臣倒是一點都不介意的樣子。
  「初次見面。我是高梨綺羅羅的父親。」
  他一邊說一邊鞠躬,那豪邁的面容依然望向前方。
  哇塞……綺羅羅……竟然是內閣成員的千金……
  呃,今後一定要小心別讓她受傷。雖說對其他人也該如此。
  「爸爸怎麼來了?明明那麼忙……」
  綺羅羅走過去和高梨大臣說話時,不像和她母親說話時那麼緊張。她跟父親應該比較親密吧。
  「我聽妳媽媽說過囉,綺羅羅。」
  高梨大臣露出苦笑,稍微彎著上身,直視著綺羅羅說。
  綺羅羅似乎以為他也會反對,神情變得有些消沉。
  「爸爸支持妳唷。哈哈。這個是我剛才去議員會館拿來的。」
  綺羅羅的父親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
  綺羅羅接過來一看,驚訝得連側馬尾都猛然一抖。
  千愛等人也好奇地圍到綺羅羅的身邊,望向那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位穿著黑色立領長褂和寬管長褲、頭髮全往後梳的大學生。
  那人伸直了戴著暗紅色臂章的手臂,張大嘴巴,彷彿能聽見他的口中傳出「衝啊衝啊」的吆喝聲。這是傳統的應援團打扮。
  「這、這是……爸爸……!」
  「因為妳媽媽不喜歡,所以爸爸從來都沒說過。爸爸年輕的時候很愛出鋒頭喔。」
  綺羅羅睜大眼睛看著哈哈大笑的父親。
  所以綺羅羅天生喜歡受人矚目……說穿了就是因為遺傳吧。
  換句話說,她是難得一見的世襲應援團員。啦啦隊也是一種應援團。
  「爸爸會去說服媽媽的,所以妳今天要乖乖回家。」
  綺羅羅的父親體貼地說道。綺羅羅的臉色立刻亮了起來。
  圍在旁邊的千愛等人看到綺羅羅的父親願意站出來幫她和母親協調,也興奮地圍著她,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我們還怕妳會退出啦啦隊社,擔心得要命呢!」、「妳昨天沒有回家嗎?那妳住在哪裡啊?」……
  綺羅羅被大家包圍著,顯得很不好意思,但也露出幸福的笑容……高梨大臣看著她這個模樣似乎也很開心,不過他身為政治人物一定很忙碌吧,他瞄了手錶一眼。
  「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的女兒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他又朝沙織深深一鞠躬。
  「啊,是……啊,不會,我才要請您多多指教……」
  沙織緊張依舊,像機器人一樣僵硬地點頭。
  因為她這模樣太滑稽,千愛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理惠

  伊雷娜學院啦啦隊社的第二王牌中田理惠今天又為了處理學生會的事而來到南高。
  辦完事之後,她悄悄來到第三體育館,伸長脖子從窗戶窺探著裡面──為了避免弄髒白色水手服,她很小心地不讓身體靠到牆壁。
  和事先調查的一樣,啦啦隊社此時正在練習。
  「……啊……」
  她不小心發出聲音,還好那些人似乎沒有發現。
  南高CHEERS成功地做出了升降姿,而且做得非常標準。
  照這情況看來,她們練成推舉──底層隊員伸直雙手高高舉起頂端隊員的中級特技──是遲早的事。
  (我還以為她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菜鳥隊伍……)
  她抱著文件的雙手微微地顫抖。
  CHEERS曾經是個強隊,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她們只是連比賽都不能參加的六人隊伍。
  而理惠卻因她們而感到威脅。她很氣自己這麼驚慌,這令她更驚慌了。
  做出特技的五個人之中,最有王牌氣勢的果然還是川澄千愛。
  CHEERS是白亞小姐很在意的那個可惡女人的隊伍。
  白亞小姐就像蝴蝶,而千愛只是雜草。蝴蝶絕對不能停在雜草上。
  (……南高CHEERS正準備復活。為了白亞小姐,我一定要擊垮她們……!)

  CHEERS For The NEXT!!!




 楼主| 发表于 2018-8-29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大家好!我是作者赤松中學。
  在第二集裡,南高CHEERS新加入了愛鑽牛角尖的孤單女孩鳩屋多惠、來自美國的珍妮佛•伊達•美紀子,以及戴著做作女面具又任性的高梨綺羅羅。
  小說裡的其他角色還包括川澄千愛、淺羽舞櫻、福原直子、木倉沙織、伊蝶白亞、中田理惠……
  或許有人是看到這些名字一起列出來才發現,她們的姓氏或名字都是來自足球、花式溜冰、桌球、滑雪、網球、排球……等各種運動的知名女性選手,就連戲分不多的摔角社三人組也都是用知名女摔角手來命名的唷。
  包括將來會登場的啦啦隊員在內,這些角色的名字是用哪種運動的哪位選手命名的呢?請大家一定要去找找看。這些幾乎全是已經引退的傳說中的選手,如果她們還在體育界,說不定會參加奧運呢。在韓國平昌冬季奧運之後,二〇二〇年奧運將在東京舉行,赤松非常期待到時能看到新的女性明星選手出現。日本加油!
  接下來,本書《CHEERS!愛的鼓勵》第二集會和小說《緋彈的亞莉亞》第二十七集、漫畫版《緋彈的亞莉亞AA》第十三集同時發售。請大家一併欣賞こぶいち老師設計的可愛人物和赤松的故事。寒冷的冬天就該躲在家裡看書啊!
  講談社《good!afternoon》也正在準備《CHEERS!愛的鼓勵》系列的外傳漫畫化企劃。
  然後,多虧各位讀者的支持,這個系列的小說正傳也決定要改編漫畫了!
  漫畫版《CHEERS!愛的鼓勵》預定將在《月刊Comic Alive》連載,請大家靜待後續消息。
  
  期待看到千愛等人活力十足地躍然於漫畫封面。下一集再會。
  
  二〇一八年一月吉日 赤松中學
  
 楼主| 发表于 2018-8-29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占楼备用
发表于 2018-9-2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这作还没看,是百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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