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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岸根紅華]妖怪公主渴望愛 2.凶運魔女[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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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8-5 21:22 编辑

  妖怪公主渴望愛 2.凶運魔女
  ——————————————
  作者:岸根紅華
  插畫:Xin
  譯者:劉仁倩
  圖源:幻夜
  掃圖:風
  錄入:微風習習
  修圖:撸管娘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彰人是從永恆睡眠中甦醒過來的人妖大戰英雄,冰華則是為了彰人,試圖創造和平世界的雪女少女。撐過未知敵人「魔物」襲擊的兩人,再度回歸平穩安寧的校園生活,歷經生死攸關的共鬥後,兩人之間的感情逐漸增溫,而因與彰人接觸的機會增加,也使得冰華的發情症狀變得更為頻繁♡協助冰華排解情慾的彰人,被迫過著看得到吃不到的苦悶生活。
  另一方面,對彰人懷抱戀愛感情的優衣看著兩人的模樣,內心五味雜陳,而彷彿被趁虛而入似的,隱藏在優衣體內的「封印」開始漸漸崩毀……?
  新的任務是懷孕旅行!?情慾交織的戰鬥故事,眾人期盼的第二集堂堂登場!!


  作者簡介
  岸根紅華 KoukaKishine
  祝!第二集出版!
  託各位的福,順利創作出第二集了!
  真的非常感謝各位讀者!
  我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作者,雖然知道有許多禁忌,卻依然蒙出版社好意,盡情揮灑想寫的內容,於魯莽冒失之中創作出這部妖怪物語的第二集。還請各位好好欣賞一番!


  畫師簡介
  Xin
  非常感謝能再度接到這份工作……!
  這次封面是優衣。
  真是發育得怡到好處(?)呢!


  「呀!啊,不要……!」
  「人家要壞掉了啦啦啦啦啦!!」

  瀨川優衣
  Segawa Yui

  「彰人……
  我已經……」

  冰華
  Hyouka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重逢
  第二章 神社要塞二峰
  第三章 襲擊
  第四章 鬼姬復活
  終章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1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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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好熱,好熱,好熱啊。

  沿著牆壁延燒的橙色火焰熱辣辣地灼燒著肌膚,吸進肺部的熱風亦焚燒著喉嚨。
  突如其來的爆炸,使得書架倒塌,崩落的天花板阻擋了逃生的去路。
  像是在驚慌催促似地,面對有毒火焰的進逼,學生們的慘叫聲此起彼落。

  學生們紛紛失去正常的判斷力,瘋狂失措地湧向出口。

  這裡是地獄嗎?不是,這裡是理科教室。
  正確而言,是十分鐘前還是理科教室的地方……
  太奇怪了。
  這片空間明明剛才還充滿著歡笑聲……

  「呀啊啊啊啊!」

  女學生的尖叫聲迴響在室內,似乎連逃避現實的空隙都不願施捨予我。
  倒塌的櫃子與崩落的天花板成為障礙物,拖延大家逃離教室的腳步。
  即使打算從窗戶逃生,但比人還高的火舌熊熊燃燒,阻礙逃出生天的機會。
  那是不是刻意想把我們關這個密閉的空間裡呢?

  「喂!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妳的錯吧?」
  在所有同學慌忙逃竄的同時,一名女學生狠撞我的肩膀,邊跑邊大聲這麼說。
  為什麼?
  我本來以為對方是我的朋友——不對,是我的摯友,但我卻看不清夢裡的她的長相,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真是的!妳總是那麼遲鈍,就只會給人添麻煩!」
  「沒錯!妳以為妳是誰啊?」
  我認為是朋友的其他女學生也贊同她,朝我投以充滿敵意的話語,從我身邊奔跑而過。
  「妳們在幹嘛啊!別管她了,快逃出這裡吧!」
  一名男學生經過怔然呆立的我面前,與她們一同試圖逃出教室。
  而他應該也是我朋友圈的一員。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充滿敵意的神情卻也模糊不清。
  「喂,妳閃開啦!」
  「呀!」
  我不知道被誰用力撞飛,跌到地板上轉了一圈,用力撞上牆壁。
  背部抽痛不已,臉上浮現痛苦的神情,但我還是站起身來。
  這是為了要請他們原諒我。
  「……對……不起,我……」
  當我這麼說完,他們回頭看向我的那一瞬間——

  轟隆隆隆!

  天花板驟然發出了無新意的崩毀聲響,朝他們身上落下。
  「沒、沒事嗎!」
  正當我想救出被瓦礫壓住的她時,她的神情因痛楚而扭曲,我不經意地接觸到她的眼神。
  接著——

  『果然不該跟魔女當朋友的。』

  她用一種充滿恐懼與憤怒的眼神瞪視著我,嘴裡吐出憤懣埋怨的話語,又再度用力推開我。
  我想再度爬起身,卻因發現某件事情,呆若木雞地蹲在原地。
  並非因為恐懼。
  也並非因為身體疼痛。
  反而,與之相反。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受傷了,而我卻毫髮無傷呢?)
  盯著連制服都沒什麼弄髒的自己,我感到一股莫可名狀的恐懼。
  即使門口就在身旁,我卻無法動彈。
  耳中已經無法聽見火焰燃燒或辱罵自己的聲音。
  此時,我心中只迴響起一句話——

  『啊,我果然是被詛咒的魔女啊』………………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重逢


  『達也呼叫彰人,已確認入侵路線,到入口為止都沒有敵蹤。』
  「瞭解,繼續監視。」
  我沒有移開視線,隨意敷衍耳機中傳來那過於活潑的嗓音。
  『優衣和飛鳥這邊也準備好了!』
  兩名狙擊手也已經就位。
  思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真希望她們能稍微緊張一點,但考慮到她們的個性,過於緊張的話,反倒可能做出什麼蠢事,還是閉口不提好了。
  「大家好像都準備好了呢。」
  藏身於停車場旁花圃的冰華這麼說,我則默默地對她點點頭。

  現下是草木皆眠的丑時三刻。
  在毫無月光映照的暗夜之中,我們身處在位於人口稀少地區中的荒廢醫院外。
  目標為鎮壓反對與妖怪共存派的恐怖組織——『三輪月』的據點之一。
  「千夏老師,全員已就定位。」
  身為小隊隊長的我,聯絡指揮本次作戰計劃的千夏老師,等候突襲入內的暗號。
  「彰人……別太亂來喔。」
  我望向身旁的冰華,她那雙蒼冰美眸眼底蕩漾著憂心忡忡的愁緒。
  「我知道,這次對手是人類,應該不會用到力量的……大概啦。」
  我隔著夜視鏡露出苦笑,這麼回答道。
  聞言,彷彿終於安心似地,冰華綻放一抹淡淡的嫣笑。
  『數到三後就行動!』
  我的耳機內傳來千夏老師的聲音。
  「冰華!」
  「知道了!」
  我集中專注力,等待千夏老師的暗號。
  『三……二……開始行動!』
  隨著千夏老師一聲令下,我望向眼前這不符合醫院環境的鋼鐵製大門。
  『門前有兩名守衛。』
  『交給我吧!』
  在下一瞬間,其中一名毫無緊張感的大門守衛遭到攻擊。
  砰!

  藏身於荒廢醫院一旁雜木林樹上的飛鳥嗓音,以及低沉的槍枝射擊轟音同時響起。隨著這兩道聲響,守衛立刻遭到震飛,用力撞上牆壁。
  他顫抖身體痙攣一會兒後,便倒臥在地。
  飛鳥所使用的狙擊步槍子彈雖是橡膠製,卻附加著瑪那的力量,通稱為『魔狼』,能輕易擊昏人類,使之失去意識。
  『還有一個人!』
  『我、我也可以……等等!為什麼這種時候會卡彈啊!?可惡,這樣的話,小千!我要準備用反坦克步槍了!』
  優衣所使用的槍枝似乎有些狀況,她放棄狙擊。
  但是,此時……
  「對方回擊我們的狙擊了!」
  恐怖組織的守衛立刻確認我方陣營的狙擊位置後,瞄準優衣與飛鳥的方向舉槍。
  敵方似乎受過精良訓練。
  而且,他們手上的衝鋒槍皆附有榴彈發射器。
  我打算引開守衛的注意力而衝了出去,但從這距離判斷,應該是趕不上阻止對方發射了。
  「優衣!妳拿著反坦克步槍嗎!」
  『欸?是、是的!』
  「那就繼續作戰計劃!」
  我遠遠地盯著優衣與守衛的相對位置、距離以及雙方的姿勢後,立刻做出決斷。
  「直接發射!」
  聽見我強勢的指令,優衣立即回答道:
  『是的!』
  耳機之中傳來一句有勁的回答與銳利的發射聲。
  優衣的反坦克步槍射出了一枚穿甲彈。
  接著——
  「呀啊啊啊啊啊!」
  因為反作用力,她誇張地從樹上滾落下來。
  「嗯,照那姿勢一定會順勢滾下來的呢。」
  她身上綁著救命繩索,所以應該不會有事。
  雖然優衣並未注意到,但守衛所射出的榴彈劃過她滾落之前所在的位置,並在不遠處炸裂。
  正如我所預料,優衣藉由攻擊的反作用力,同時迴避了敵方的攻勢。
  此時,黑狛迅速地踹開受破壞大門的衝擊波震飛的守衛。
  「話說回來啊……」
  我屏氣凝神地盯著被我方破壞的大門。
  「不允許我們使用實彈真的有任何意義嗎?」
  我低聲呢喃,不被任何人聽見。

  『好,大家闖進去!如事前討論的,各小隊前往指定鎮壓地點!』
  『『『「收到!」』』』

  「嗚喔喔喔喔喔喔!」
  黑狛發出吼聲,與遙子一同入侵醫院內部。
  因大門突然遭人破壞而顯得慌張狼狽的醫院內部守衛,瞬間全死在黑狛手下。
  不對,他大概沒殺死他們,但總之是確保了入口的安全。
  我們隨著黑狛的手勢,陸陸續續進入荒廢醫院內。
  這次行動當然會遭到對方反擊,在最糟的情況下,也可能會遇到如上次在校園內大鬧一場的半妖敵人。
  因這次行動並非政府正式認可,所以不僅不准學生受傷,殺死恐怖份子更於法不容。
  本來執行者只有我、冰華與數名妖怪而已。
  但不知何時卻被千夏老師發現,又在提出夜晚演習申請時被優衣發現,接下來參加者便接二連三地愈來愈多。
  「老實說,這種充滿血腥味的地方,對他們來講還太早……」
  正當我一個人自言自語時,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彰人,記得千萬不要太亂來啊!」
  語畢,冰華便跑下樓梯。
  「嗯嗯……我知道的。」
  我默默呢喃道,跟著其他人的身後追了過去。

  「這……這是……」
  冰華與黑狛呆若木雞地佇立在位於地下的太平間門前。
  雖說我們早已預料到,也有所覺悟了,但還是……
  鋼筋水泥裸露的房間內,充滿著被切除眼、手以及可說是自身象徵部位的妖怪,他們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裡,空洞的雙眼失去希望的火苗,怔然地望著虛空。
  牆上甚至還吊著許多早已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妖怪,他們體內插著與實驗云云無關、僅為了虐待取樂而用的數根木樁。
  受害者全是妖怪或半妖。
  「要不是腦子壞掉的傢伙,絕對做不出這種事的吧……」
  這是我在九頭龍學園時代曾多次目睹的場景。
  嗆鼻到令人反胃的濃重血腥味。
  如垃圾般堆積如山的妖怪屍骸。
  等待死亡的瞬間、早已失去生存力氣的妖怪眼神。
  我至今仍無法習慣這一切的一切。

  『幹出這種事的傢伙,真的跟我一樣是人類嗎?』

  這已經是我第幾次被迫正視人類的黑暗面,而想著要放棄當人了啊?
  「彰人同學!欸……!?嗚、嗚嘔!」
  我來不及阻止晚到一步的優衣,讓她也見到這片慘狀了。
  她在門前僵直片刻後,便趕緊轉身離開。
  「這、這太誇張了……」
  在我身邊拿著槍的達也亦不禁皺緊了眉頭。
  我壓抑著感受到我憤怒情緒而意圖失控的神鬼之力,執行原本的任務。
  「我們是紫苑學園!不要動!」
  我壓抑著從體內迸發而出的殺氣,舉槍瞄準眼前的白衣男子。即使在我們闖入室內後,他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螢幕。
  「啊啊,啊啊!終於完成了!」
  在一片令人作嘔的屍臭當中,男子無視我嚇阻的聲音,莫名地發出大叫聲。
  下一瞬間,他突然站起身來,伸出食指指著天花板。
  極不健康的死白肌膚。
  眼鏡鏡片後是一雙混濁卻散發著異樣光芒的眼珠。
  我心中閃過不祥的預感。
  「哈哈哈!就是你們嗎?毀了我最佳傑作的人!那些實戰部隊的廢物們,虧我賞給他們那麼優秀的作品,竟然沒殺死任何一隻妖怪……」
  「那是什麼最佳傑作啊!還有我只不過是幫助那女孩取回屬於自己的自由意志罷了!!」
  我有所提防地繼續瞄準眼前這名充滿破綻的男子。
  「哈!哈哈!我才不管他們的自由意志呢!我問的是,我的最佳傑作是不是毀在你們手裡的!」
  男子態度高傲地朝我們拋出質問。
  那雙眼中充滿著瘋狂……在當年那個年代,我曾多次見識到這樣的眼神。
  「不要動!你敢動一下……」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這瞬間!只要我按下這個按鈕!超過我那最佳傑作的超級傑作就要覺醒了!你們現在正要目睹神所創造的奇蹟……」

  砰!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按住自己的手指,悽慘地在地板上打滾。
  「誰會等你啊,優衣……她應該沒辦法。達也!去把那傢伙抓起來!然後救出那些妖怪和半妖們!」
  「欸!我來嗎?」
  「快點做就是了!……拜託了。」
  雖對達也覺得不好意思,但我用下巴比了比,指示他快點動手。
  我打從心底覺得抱歉,但我卻無法開口道歉。
  因為再不快點的話,我便無法壓抑自己了。
  「嗚啊啊啊啊!斷掉了!我、我的手指骨頭斷掉了啊啊啊啊!」
  「閉嘴!」
  對妖怪做出那麼天理難容的行為,卻因為自己斷了根手指,就在那裡給我哭天喊地。
  我實在無法容忍這種卑鄙齷齪的下三濫——
  「彰人,算了。」
  見狀,冰華出聲制止了我。
  「……為什麼?這傢伙奪走無辜妖怪的性命……」
  「現在的世道不允許更進一步的暴力。當然,法律也不會放過那男人的。」
  ……真是的,現在的世界還真不方便啊。
  「咿!救、救救我……」
  瞅著眼前這群妖怪,他們都嚐到了比死亡更為悽慘的痛苦,但這名加害者卻只斷了根區區指頭。
  『所有妖怪都是邪惡的!』
  真想讓主張這句話的傢伙們也看看這景象呢。
  「嘖,我知道了!」
  我啐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槍。
  「感謝自己是生於現在這個時代吧,但可不會有下次了……!」
  當然,我的怒火無法因一句話便平息下來,我緊緊握住下意識召喚出的無太刀。
  「喂,千夏老師!這裡的頭頭在哪兒?」
  我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殺氣,朝著對講機低聲詢問。
  『素的!回到玄關後,爬上中央階梯,人在三樓!』
  透過耳機傳來千夏老師直率卻緊張的嗓音。
  「冰華,這裡就拜託妳了,我去跟頭頭打個招呼!」
  「欸?彰人?」
  聞言,冰華發出疑惑的嗓音。
  我則別開視線,不對上她的眼神,朝著來時的路奔去。

  「閃開!」
  「嗚啊!」
  爬上樓梯途中,殘存的恐怖份子朝我襲來,我用無太刀將他們一一掃開。
  我當然只是用刀背,但對方應該也會斷個一兩根肋骨吧。
  然而,我的怒火卻沒有減輕半分。
  接著,我到達了主犯所在的三樓。
  我悶不吭聲地踢開眼前這扇品質良好的門。
  「嗯?你是!」
  眼前是一間四周是白色牆壁的房間,根本不像廢墟。
  這間與地下室截然不同、窗明几淨的房間內,散落著恐怖份子為了準備逃跑而蒐集的資料,原本應整齊排放的書櫃與桌椅也凌亂地倒在地面上。
  而在那中央等著我的,是一名因為我的登場而揚起半邊眉毛的平頭老翁。
  「哼,又來了個活蹦亂跳的小鬼啊。」
  原以為研究所的頭頭應該是個瘦乾巴或是肥滋滋的傢伙,但眼前這人雖已年邁,卻隔著衣服也可明顯看出他的身材受過鍛鍊,非常精實。
  而且,他雙眼中所流洩的神采散發著凌厲的精光,宛如一名穿越無數生死險境的戰士。
  見到他這樣的眼神,我心中浮現一股連在學校都甚少感覺到的莫名懷念,同時卻又覺得不能掉以輕心,我再度握緊無太刀,問道:
  「你就是這裡的頭頭嗎?」
  「……是的話又如何?」
  老翁從容地接下我蘊含殺氣的視線,回瞪著我。
  「來吧!無音!」
  不僅如此,他和我一樣朝毫無一物的空間一伸手,從中取出漆黑的木刀握於手中。
  見到那把木刀後,我不禁心生動搖。
  (那是……該不會是……不,不可能……)
  「彰人!住手!」
  追著我身後而來的冰華出聲制止我,但我這時候已經用力蹬地,朝前方衝了出去。
  「抱歉,冰華,我等等再聽妳說教!」
  「哈!還流著鼻涕的小鬼頭!你就試試看啊!」
  「彰人!」
  耳邊傳來冰華的嗓音,卻已無法停手。
  「喝啊啊啊啊!」
  我使出渾身力氣,使勁揮下刀刃。
  但是——
  「哈!還太嫩了!」
  老翁的木刀四兩撥千斤地撇開我的一擊。
  我的劍鋒順勢砍向一旁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將之粉碎,並在劈開桌子的同時,毫不遲疑地迅速揮刃向上。
  伴隨著利器交鋒聲,能斬斷人類或魔物骨頭的無太刀,竟被老翁的木刀擋住。
  那果然不是一般的木刀。
  「哼!你只有這樣的程度嗎?」
  我對這道煽動我戰意的愉悅嗓音有印象。
  (這個劍技……木刀……果然……)
  我曾聽千夏老師說過。
  見到眼前老翁的眼神,想試探我的意圖似乎比較強烈。
  老翁嘴角勾起一抹大膽無畏的豪氣笑容。
  我想起過去學習過的劍術招式,不斷使出攻擊。
  老翁則理所當然地見招拆招、紛紛接下,並偶爾轉守為攻。
  (啊,果然是他。)
  一連串的攻勢都被對方閃過,我專注地環顧四周。
  ……有了!
  真正的恐怖份子頭頭應該就是那個倒在房間一角的傢伙吧。
  那這個老翁又是誰?
  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臉上揚起一抹興致勃勃的微笑。
  我感受到一股十分令人懷念卻毫不有趣的緊張感。
  「老頭!閻羅王差不多要點名叫你去啦!」
  「哈哈哈!聽你在放屁,小鬼!再讓你跌個狗吃屎!」
  老翁似乎也察覺到我認出他是誰了。
  我將神鬼之力集中到刀刃上。
  「嗯?看來你稍微懂得怎麼使用那股力量了呢。」
  見狀,老翁似乎有點開心地瞇起雙眼。我則朝著他揮舞無太刀,衝了過去。

  「彰人,住手!爺爺——欸!?」

  一道人影正打算阻止我和老翁時,卻踩到掉落在地面上的資料而滑倒,身體順勢朝我跌來。
  「欸?千夏老師?」
  是不知何時趕過來的千夏老師。
  「唔喔!?千夏!」
  老翁當機立斷地往後一跳,我則……
  「可惡!停下啊啊啊啊!」
  我死命地站穩腳跟,使無太刀停在她身前半吋。
  但是——

  劈啪!

  卻止不住無太刀的劍壓。
  「欸?」
  千夏老師那如套裝一般的戰鬥服發出一陣的不祥聲響——

  劈啪劈啪劈啪!

  衣服被劍壓撕裂了。

  「欸?欸?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而在聽到她稀有的可愛悲鳴之後,我的左臉瞬間挨了一記巴掌。

  在鎮壓恐怖份子據點的行動告一段落後,我們聚集在恐怖份子的本部裡。
  而我則不知為何被罰跪在地上。
  左臉頰依然熱燙疼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彰人,你真是的,如果不是大家都在的話……啊!該不會你就喜歡這樣吧!?那你就早說啊……」


  總之,先不管千夏老師吧,她正披著我的上衣,用兩手捧著臉頰故作害羞地搖著頭。
  話說回來,不知道為什麼,千夏老師要我之後都叫她千夏姊姊。
  這似乎是一個為了讓我羞恥的懲罰。
  雖然是個莫名其妙的懲罰,但如果這樣做她便願意原諒我的話,我倒也欣然接受。
  「話說回來……你把這裡搞得一團亂呢。」
  「…………」
  臉上掛著僵硬微笑的達也,以及仍用手帕摀著嘴巴、淚眼汪汪的優衣也與我們會合。
  他們似乎還無法忘懷剛才見到的悽慘畫面。
  「因為這裡保存著重要資料,我才打算先過來,但是……」
  冰華用那雙美麗的杏眼冷冰冰地盯著我。
  有一部分人會覺得這是種『獎賞』而欣喜若狂,但我只覺得坐立難安。
  「不是啊,資料原本就散得到處都是,我砍壞的只有放在桌子上的那些!」
  回望著冰華冷然的眼神,我為自己據理力爭。
  「這樣啊,話說山本元帥還特意幫我們整理了足以作為證據的研究資料呢,就放在那張桌子上。」
  「唔!」
  「啊,彰人同學,你毀了那些資料了嗎?那可就糟了呢。」
  聽到冰華責備我的言語,不知何時恢復精神的優衣出聲附和。
  「彰人,抱歉,這次實在是很難幫你說話……」
  披著我上衣的千夏姊姊也對我嘆了口氣。
  這狀況還真是四面楚歌。
  此時,老翁爽朗地笑著對我說:
  「不要緊的,重要的資料都已收在老夫的衣服裡了,沒事的啦!」
  「你怎麼不早點說啊!早點說的話,我就不必聽這些多餘的說教和抱怨了啊!」
  「哈哈哈!這只是老夫的一點惡作劇啦!」
  「你這臭老頭!」
  正當我打算抓住毫無一絲反省神色、高聲朗笑的老翁時——
  「唉呀?看來你反省得還不夠呢。」
  背脊感受到一股寒冷的妖氣。
  我用眼神確認了一下,發現妖氣來源是露出燦爛微笑的冰華。
  當然,她的眼底並無一分笑意。
  之後,我只好繼續忍受她的說教。

  ◊   ◊   ◊

  接著便依照一開始的安排,我們匿名通報妖怪庇護特殊機構,並於對方到達現場後悄悄離開。之後敏明便會與高層進行對話,打點好一切吧。
  移動用的直升機雖然是小型直升機,卻是能消除旋翼聲響的優良載具。
  搭乘起來照理說應該會滿舒適的才對……
  「呀啊!好、好擠!」
  「啊!是誰摸了我的屁股!」
  去程時座位頗鬆,但因為這體格壯碩的老太爺竟說要一起回去學校,害得回程變得非常擁擠。
  「老爺子你還是老樣子啊,毫無計劃性呢!」
  「哈哈哈!老夫當時原本朝著學園出發,但途中卻收到報告說這裡有恐怖份子啊!就想說順便帶去當伴手禮好了,真沒想到你也來了呢!」
  而且,這老爺子竟然說本來打算要徒步走到學園。
  這更是讓我大吃一驚。
  機上四人一組的位置上,照冰華、我、優衣、老爺子的順序坐著。
  其他人則搭乘另一台直升機。
  早知道我也搭那邊了。
  正當我感到後悔時,老爺子大笑的震動穿過優衣傳了過來。
  「老頭!在狹窄的直升機裡不要笑得那麼爽!機身都在晃了,而且很煩耶!」
  「抱歉啊抱歉,哈哈哈!」
  我對著再度朗聲大笑的老爺子抱怨叨唸著,嘴角卻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畢竟難得遇到令人懷念的熟人,這也是沒辦法的嘛?
  但是,此時——
  「彰人……啊……你靠那麼……近的話……」
  坐在我隔壁的冰華眸中流洩出迷醉的悸動,直勾勾地望著我。
  啊,糟了。
  冰華身為雪女一族,會本能性地尋找能與自己孕育下一代的伴侶。
  而且為了有利懷孕,身體會產生一些變化。
  簡單來說就是陷入發情期。
  想當然耳,她被我碰到的話,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我的半邊身體都被她凍住了。
  「彰人……」
  儘管如此,她依然碰觸著我,星眸濕潤,露出一種帶著熱度又難耐的眼神瞅著我。
  「冰華,要是很痛苦的話,我就換一下位子吧?」
  我體貼地詢問,然而她只靜靜地搖了搖頭。
  「欸……那就等回學校後……」
  我也盡量對她露出溫柔的眼神。
  「噗噗噗!彰人同學最近對小冰太好了啦!」
  此時,優衣毫無緣由地開始不滿嚷嚷著。
  這傢伙剛才雖然吐得東倒西歪,也算是很努力作戰了,我本來想說該稱讚她一下的。
  「我也很努力了啊!你都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但被人當著面說「喂!快稱讚我!」,反而會不想讓對方稱心如意吧。
  「好好好,妳也好棒!」
  不過我又覺得不說點什麼好像也說不過去,便用一種沒什麼抑揚頓挫的呆板語調稱讚了她。
  這時——
  「嘎哈哈哈!才一段時間沒看到你,竟變得有這麼多人倒追啊?本來只能打光棍的你啊……」
  「沒錯,彰人!我也是成年人了。偶爾偷腥倒還可以原諒你,但你真的要出軌的話,可就……」
  「你這傢伙該不會對老夫的孫女兒出手了吧?」
  老爺子的心情驀地急轉直下。
  「爺爺!我們……還沒啦……」
  千夏姊姊此時卻莫名地低下頭去,羞紅了雙頰。見狀,老爺子單邊的眉毛竟抽搐了一下。
  「彰人,看來老夫得和你好好談一談了!」
  老爺子突然打算在機內站起身來。
  「老頭,你別釋放殺氣啊!這都是誤會……別拿出無音啦!別鬧了!」
  為什麼在都是夥伴的直升機中,卻會比起闖入恐怖份子的據點更累人啊……

  當我們回到學園時,東方的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今天我們秘密襲擊了恐怖份子的據點。
  如果這是政府承認的任務反倒方便行事,然而即使我們呈上冰華所彙整的妖怪間傳聞,卻只得到「因無確切證據,還請等待調查結果」的官腔回覆。
  可是再悠哉地等下去,只會讓更多妖怪受害。
  因此,我們只好使出強硬的手段。

  我們的劇本是這樣的——
  學園方(透過千夏老師的幫忙)提出夜間訓練的申請後,我們在毫無人煙的山中偶然遇到一個可疑的集團。
  對方展開襲擊後,我們發現他們竟是恐怖份子。於雙方交火後,加以鎮壓……大致是這樣的流程。
  這麼說雖然有些牽強,但總之後續就全部交給敏明處理了。

  然而,這樣也有一些問題。
  畢竟只是訓練,並不會獲得攜帶實彈的許可。
  但我也不想讓跟我們一起執行任務(硬是要跟來)的夥伴殺人,所以橡膠子彈算是最佳選擇。至於安全層面的問題,只要我和冰華多加注意就好了。
  只是,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這一點。
  如果是政府的委託,那我們今天就能不必上課,但這次的作戰行動可說是義工性質。
  所以我們並沒有任何喘息空間(睡眠時間)。
  「真是的!回到宿舍洗個澡,再吹乾頭髮……這樣不就只能睡三十分鐘嗎!」
  「洗澡只需要十分鐘,頭髮讓它自然乾就好,這樣就可以睡兩小時了吧?妳到底要花多少時間洗澡啊?」
  「噗噗!彰人同學完全不瞭解女孩隨時都想保持美麗的心情〜!」
  「沒錯,而且小優看到那個現場後吐了……嗚啊!」
  優衣和達也開始打鬧。
  「彰人,你累了嗎?」
  正當我呆呆地看著他們的互動時,身旁的冰華擔憂地對我這麼說。
  一陣涼爽又像是不會令人不快的雨水氣味,傳入鼻腔之中。
  (這傢伙在現場的運動量也很大,為什麼還能散發出這麼好聞的氣味啊?)
  「彰人?」
  發現我怔怔然地望著自己,冰華不解地歪著頭,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突然睜大雙眼,道:
  「彰人,該不會是神鬼之力又……」
  「欸?」
  我不禁出聲反問,冰華立刻抓住了我的手。
  她那冰涼的手,不知為何傳來些許熱度。
  「要、要快點阻止它失控!」
  「不,行為失控的是妳,不是我……喂!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欸!?彰人同學、小冰!你們要去哪裡啊!」
  將優衣的疑問句拋諸腦後,我的手被冰華冰住,整個人被她硬是拖離現場。
  冰華會有妖力容易失控的體質,嚴格說起來算是我的錯。
  為了拯救當年被神鬼之力侵蝕的我,她賦予冰雪妖力治癒的能力將我冰住,讓我陷入了一段長久的沉眠。
  而為了使用這項妖術,似乎必須選擇我成為她的伴侶。然而雪女一旦決定伴侶,便會因為渴求對方持續發情。
  我在冰裡修復身體的這五十年間,冰華獨自一人默默忍受著發情的痛苦煎熬。
  據說在我沉睡的期間,她都是用藥物抑制自己,但我想那必定是一種旁人難以理解的心勞與辛酸吧。
  人類——或許妖怪也是這樣,雖然能夠忍受某種程度的痛苦,卻無法抗拒官能的快樂。
  無論如何。
  應該沒有男人在受到對方如此全心全意地奉獻犧牲後,還能只說一句『謝啦』就了事吧?
  我也有幫助她改善這個狀況,之後對她負起責任的覺悟……
  但她只要碰觸到他人,便會使得冰雪妖力失控。

  話說回來,我從未聽說過有治癒力量能對抗神鬼之力。
  冰華又為什麼能使用這種程度的妖術呢?
  而且,她為什麼會因此受到莫名的詛咒,導致身體無法死去,還有妖力失控呢?
  雖說應趁早問個水落石出——

  「彰人……我已經……」
  正當我發著呆想著這些事情時,便已經被冰華帶進她房間,並壓倒到床上了。
  果然,失控的並非我的神鬼之力,而是她的本能(情慾)。
  「彰人……」
  冰華那雙水潤的星眸,彷彿哀求似地低頭望著我。
  她鬆開貼身的制服領口,將雙峰壓在我的胸口上。
  「啊啊……冰華……」
  順應她那雙蒼冰美阵的傾訴,我默默地用手環抱住她。
  此時,我的雙手立刻被冰凍住。
  但我不慌不忙又略帶笨拙生硬地收緊擁抱她的手臂。
  「唔!嗯!啊啊!」
  身為雪女的冰華嬌軀微顫,雙頰染上一片緋紅。
  (她不會……融化吧?)
  她的臉頰紅到讓我不禁想放鬆手臂的力量。
  我那被她纖腰碰觸到的下腹部對她的熱度有所反應,不禁產生一種不可抗拒的生理現象……
  「!!彰人……這是……」
  我無法為自己找到任何藉口或提出辯駁之詞。
  這對一個男人而言,才是正常的反應吧?
  但畢竟還是很害羞,所以我別開了視線。
  然而,此時——
  「呵呵,我好開心!」
  冰華的反應卻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哇!冰、冰華?妳是在……」
  一股如甜蜜電流的刺激流竄全身,我不禁發出奇怪的聲音。
  這是因為冰華雖然顯得十分羞恥,卻宛如在撫摸著我的分身似地,緩緩挪動腰身。
  「這、這樣做的話,人類男人都會覺得很舒服……書本上……啊啊!」
  不知為何,冰華看到我起的反應異常欣喜,彷彿訴說著「就算融化了也無所謂!」地讓自己的身軀更加緊緊貼著我。
  「啊,彰人!彰人!」
  「冰華,我也已經……」
  她的雙眸蕩漾著妖豔的粼粼波光。
  喘息雖十分冰冷,卻讓人覺得帶有熱度。
  不大不小恰恰好的雙峰壓在我的身上。
  而且,在她那雙柔嫩的美腿根部附近,我的分身正不斷地受到刺激。
  被這種極品美人迫切渴望著,根本無法做出任何正常思考……
  「冰華!」
  我幾乎快失去理智,用力摟緊冰華,以一種熱切的眼神望著她。
  「嗯嗯,我、我也快……!」
  她發出又短又急的喘息,眼神迷離且陶醉,告訴我她即將到達最後一刻了。
  啊……我倒是才正要開始的說……

  「啊、啊啊,彰、彰人!」

  冰華呼喊著我的名字,唇瓣與我的嘴唇交疊了!

  嗶剝嗶剝嗶剝!

  接著,身旁響起了一陣無機質的聲響,凍住我的全身……

  數分鐘之後——
  「呼,總之是緩和了吧?」
  我坐起上半身,拍掉身上的冰霜,望向冰華。
  她在我身旁鼻息平緩地睡著了。
  看來發情狀況似乎暫時得到緩解了。
  「冰華……」
  我柔情似水地呼喚她的名字,用手指整理她貼在臉頰上的紊亂髮絲時,卻立刻被凍住。
  在她沒有意識時,那道詛咒似乎依然抗拒著我。
  儘管如此,看著臉帶滿足、沉沉睡去的冰華,我還是由衷希望能早日解開她的詛咒,抑制她的發情狀況。
  當然,我的慾望什麼的都先擺在一邊啦!
  我是說真的啦!
  「不過……這樣不上不下的還真是折磨人啊……」
  我自言自語著,即使知道會被冰凍,卻還是再度伸手輕撫冰華的頭。

  「對不起……我……」
  一會兒後,冰華醒了過來。
  雖說大概只過了三十分鐘……
  從床上坐起身來的冰華眼中閃爍著歉疚之情。
  她那總是充滿自信、彷彿能射穿一般人的視線,此時卻垂頭喪氣地盯著地板。
  若能看到她這少見的姿態,要我被冰凍幾次都……
  帶有這種想法的我,果然也有哪裡不對勁吧。
  「真是的,事到如今妳還在意什麼啦!」
  我盡量輕柔地將手放在她的頭上。
  我的手當然立刻被凍住了,但我不以為意。
  「我說啊!這是我不顧妳的反對,主動強要的事啊!都已經說了很多遍了吧?」
  冰華依然低頭看著地板,微微地點了點頭。
  「所以妳就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了!這樣好像是我勉強妳……做……」
  (好像是我強迫妳做愛做的事情啊!)
  我吞回這句話。
  呃,就客觀而言,現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倆之間的關係看起來的確就是那樣啊。
  「但是……當年,雖說是為了你,卻是我一意孤行擅自做出那種選擇,現在又連累你……」
  然而她的視線仍然還黏在地板上。
  「真是的!我說妳啊……太苛責自己了!要是達也看到我們這樣的話,就會說那個什麼『現充去死吧!』之類的?我們之間的關係在旁人眼裡,可是非常值得羨慕的啊!」
  「但那是旁人的意見吧?你、你自己對這種狀況……又是怎麼想的呢?」
  「欸?」
  冰華依然盯著地板,不安地用手指捲著銀色的髮絲。
  現在我應該老實招認嗎?
  冰華雙眸染上憂慮的神色,頻頻窺伺我的反應,我心中雖然有所迷惘,依然回答道:
  「我、我也那、那個……因為妳很漂亮……所以能和妳像這樣甜甜蜜蜜的……老實說我也很……開心。」
  我誠實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這樣啊……這樣啊……那麼……」
  冰華驀地猛力抬起頭來,而當我看到她的眼神時,立刻覺得後悔不已。
  「我到底有什麼好煩惱的呢!畢竟反倒是你很感謝這段關係嘛!」
  啊,為什麼我那麼單純呢。
  但是——
  「彰人,我們去吃早飯吧。」
  她的態度有些強硬,卻恢復了平時的狀態。我望向她那雙強勢的眼眸……
  「嗯嗯,肚子餓了呢……那就約十分鐘後在玄關見。」
  我笑盈盈地回覆了她的邀請。

  「嘻嘻……呵呵呵呵呵呵呵。」
  通往他房間的門被關起的瞬間,我不禁摀著嘴,癱在原地。
  「彰人、彰人他也對我……」
  僅是這樣想,體內就泛出一股宛如與他肌膚相貼時的甜蜜感。
  雪女這種族真的非常單純。
  被人類男人所愛。
  只是這樣,我們便能覺得無比幸福。
  而且,即使他知道我是妖怪,也沒有拒我於千里之外。
  據說,過去的祖先們為了滿足本能,而向對方說出自己身分時,往往以失敗告終,但我……
  「呵呵。呵呵呵呵。」
  我感到心滿意足,甚至覺得這令人厭惡的不祥詛咒以及雪女特有的發情體質都無所謂了。
  「啊啊、啊啊,彰人……」
  僅是呼喚著他的名字,身體內部便冒起一陣熱度。
  這是一種與雪女毫不相配的感覺。
  但是,現在卻讓我感到通體舒暢。
  「啊!我得去沖個澡。」
  在外大鬧一場,之後又被彰人所愛……
  儘管察覺得有點太晚,但這些感覺都是我對他的思慕所致。
  「要更加成為能夠被他所愛的自己……」
  我這樣喃喃低語著,嘴角自然而然地微微勾了起來。
  啊啊。
  我現在。
  真的好幸福。

  「彰人,這個也要吃。」
  十分鐘後,依照約定,我和冰華一同前往學校餐廳。
  現在是一大清早,所以餐廳還沒什麼人潮。當我吃著不需要排隊便能買到的固定菜色(豬排飯)時,冰華在我面前放了一盤堆得跟小山一樣高的高麗菜絲。
  「這是啥?」
  「高麗菜啊。」
  「嗯,我看得出來。問題是為什麼要放在我的前面?」
  「當然是為了要給你吃啊。」
  我對冰華投以「給我好好說明一下啊!」的眼神。
  「這幾天我好好觀察了你的飮食,你實在是太偏食了。」
  「是嗎?我每天都有吃肉和飯啊!」
  「但是青菜攝取量完全不夠呀!」
  「我有吃啊,豬排飯裡也有洋蔥之類的……」
  「根本不夠!就算你還年輕,一直吃那麼油腻的東西,也不吃青菜……就會變得像敏明那樣喔。」
  「唔……敏明喔……」
  敏明的肚子的確約有我的兩倍大,而頭頂的景色也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地悽悽慘慘戚戚……
  「肚子會變成那樣是他的體質造成的,至於頭的話,不是因為以前被我打過才變成那樣的嗎?」
  「這笑話真好笑呢。總之,快給我吃!」
  「太可惜了,我現在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無法吃高麗菜呢。」
  我對著擔心我身體的冰華,扯出一套幼稚的歪理。
  「用那雙筷子吃不就好了!」
  「那怎麼行,這可是豬排飯專用的筷子啊!」
  但是,我此時的言行卻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那麼……」
  「欸?」
  看到冰華採取的行動後,我不禁瞪大眼睛。
  「啊、啊〜張開嘴巴。」
  眼前出現一雙夾著高麗菜絲的筷子。
  那當然是冰華的筷子。
  「不,抱歉,我是開玩笑的……」
  「張嘴,啊〜〜啊!」
  冰華似乎也騎虎難下。
  她朝著視線猶疑的我,用力地把高麗菜送了過來。
  她雖然是雪女,此時臉卻異常地紅…………她不要緊嗎?
  「真是的,怎麼那麼強硬……」
  我閉上打算抱怨一番的嘴,察覺到現在這狀況其實非常不妙。
  儘管早上餐廳人很少,但再這樣下去,可能會不小心被人目擊到。


  思及此,我趕緊說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粗魯地咬下她筷子上一口份的高麗菜絲。
  「要好好咀嚼唷…………好吃嗎?」
  不知為何,我無法直視笑盈盈的冰華,於是別開視線,默默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根本食不知味啊!
  「這樣啊。」
  我偷瞥了一眼滿足微笑的冰華,心臟驀地跳了好大一下。
  (只吃一口青菜就心悸了,這東西真的健康嗎?)
  總、總而言之,要盡量避免被熟人看到…………

  「呸!我都要被嘴裡的砂糖給甜死了啊!」

  達也不知何時坐在我們隔壁的餐桌,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盯著我們看。
  「你……什麼時候在的啊?」
  「根本毫無存在感……難不成你是能隱形的陽炎妖怪嗎?」
  「我才剛來!你們那是什麼言語攻擊啊!就算是為了掩飾你們的害羞,但這也太惡毒了!」
  「「哪有……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不要一鼻孔出氣!」
  達也猛力吐嘈,導致他氣喘吁吁。
  「真是的,好一個有其夫必有其婦啊!」
  他這麼低聲碎唸道。
  下一瞬間。

  「唉呀,你剛剛說了什麼呢?」
  冰華全身上下莫名地釋放出冰冷的妖氣!
  「欸?欸欸!!」
  感覺到這股具攻擊性的妖氣,達也立刻害怕地縮起身體。
  他不斷使眼色地向我求救……我卻不自然地撇開視線。
  放棄吧。
  我也不想和釋放出這等妖氣的冰華扯上關係。
  「你再給我說一遍!」
  「對不起啦,小冰!我講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嗎?」
  達也不斷道歉。
  而我也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
  但是——
  「我只是要你再說一遍而已呀?」
  無人能抵擋冰華的步步進逼。
  她一步又一步地拉近與達也的距離。
  接著——
  「呀啊啊啊啊!不要把我變成冰棒啊!」
  達也用兩手緊密地護住雙腿中間。
  他似乎是從優衣那兒聽說了我之前慘遭冰鳥的事蹟。
  然而冰華的妖氣卻毫無收斂徵兆。
  「所・以・說!我叫你再講一遍你剛剛說的話就好了呀?」
  冰華凜冽的蒼冰星眸中透出幾許不耐煩,睥睨著臉色鐵青的達也。
  而達也終於宛如放棄求生意圖似地開口回答:
  「我、我剛說……有其夫必有其婦……我、我只是開玩笑的啊!我不是故意的,雖然不知道妳為什麼那麼生氣,但真的很對不起啦!」
  達也使出完美的土下座式跪拜。
  「冰、冰華,這傢伙不是故意的啦,妳就原諒他吧……」
  看著達也哭喪著臉,我也不禁出言相救。

  嗶!

  『有其夫必有其婦……』

  冰華不知何時手上已拿著手機,按下播放錄音的按鍵。
  「真是的,說什麼我和彰人是夫唱婦隨啊……不可以去跟全校師生張揚喔?」
  冰華露出迷醉的嫣然燦笑,盯著達也。
  眼神之中彷彿透露出:
  『不給我去張揚的話……就凍死你!』
  唉,有需要這樣驚嚇別人嗎……
  接著,她對著苦笑的我說:
  「啊!彰人,我接到簡訊說要我們上課前去理事長室一趟。我們一起去吧?」
  冰華轉身背對達也,朝我露出滿足的笑容。
  「好……好喔……」
  我瞅了依舊跪在地上呆滞目送我們的達也一眼。
  口中低語了一句:
  『別在意!』
  便追著冰華離開餐廳。

  「唔唔唔唔!總覺得最近小冰都黏著彰人同學欸!」
  在餐廳入口處,有一道人影目送彰人與冰華離開。
  是優衣。
  鎮壓恐怖份子據點回到學校後,她原本來想跟在帶走彰人的冰華身後……
  卻發現自己滿身汗臭,而且因嘔吐過,所以也有點口臭……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重整態勢再度出擊,回到房間沐浴刷牙,並打算躺在床上小瞇一下子就好……
  但等回過神來後,便發現早已過了一小時。
  可是,她依循平時少有的第六感(?),偶然發現在餐廳用餐的彰人……
  不料彰人正與冰華大玩甜蜜的餵食秀。
  「唔……就算是我也無法硬生生地闖入……他們的兩人世界中……」
  即使優衣是眾人公認的白目大王,也察覺得出來那是自己所無法闖入的聖域。
  隨便闖入的話,可會被凍豆腐的尖角砸中腦門慘死。
  「我、我今天的確做了各種蠢事……但是、但是……唔!不行!不管我再怎麼想,還是想不到自己今天做對過什麼!」
  在突襲入內時,狙擊步槍發生故障。
  破壞大門時也是,當時若時機有所延誤,便會受傷。
  而且,或許還不只受傷這麼簡單而已。
  還有看到那個地下室時……
  光回想起來,今天就無法吃早餐了,這兩、三天內也都不想吃肉類料理。
  優衣當場因精神遭受過大打擊,頹喪地癱軟在地。
  而更加打擊她精神的便是——
  (嗚嗚,小冰看起來心花怒放也就算了,但連彰人同學也都……)
  優衣感覺剛才帶著苦笑的彰人,他的眼神深處確實有正望著某種惹人憐愛事物的莫名悸動。
  「唔唔唔!但是……儘管這樣……我還是……」

  『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就算跌倒,也要匍匐向前!』
  優衣在心中重複吟唱能讓自己打起精神的咒語。
  「所以我也要盡我所能地努力!」
  優衣握緊拳頭,再度確認那封也有發給自己的簡訊,如同追著彰人兩人似地往理事長室跑去。

  「敏明,是我。雖然很不想進去,但我要進去囉!」
  大聲說完後,我沒敲門便粗魯地扭開理事長室的門。
  環顧室內,房間被半天高的資料掩埋。在那之中,我見到至今為止兼任理事長與校長二職的敏明、坐在沙發上苦笑看著我的千夏姊姊以及悠哉喝茶的修繕老爺子。
  接著——
  「我、我遲到了一下!」
  身後傳來優衣氣喘吁吁的聲音。
  「彰人……你剛實在是……有點沒禮貌啊。」
  冰華委婉地責怪我剛才的態度。
  「雖然我也覺得我沒什麼禮貌,但因為對方是敏明啊,自然就會這樣了。」
  此時——
  「沒關係的啦,畢竟是彰人前輩嘛。」
  一道身心倶疲的男聲回應了我與冰華。
  是我俩對話中的核心人物——敏明的聲音。
  「…………唉。」
  因敏明站在我這邊,冰華雖然嘆了口氣,但也只好露出勉強接受的表情。

  境 敏明。

  他是個身材微胖、頭頂髮絲逐漸凋零的大叔。
  然而這個大叔是前任妖魔狩獵者,而且是我的部下。
  他現在是這間學園的校長,也是促成人類與妖怪同盟的推手,是個頗有手腕的能人。
  哎,對我而言,他依舊是一個愛哭又需要人照顧的後輩就是了……
  「啊!我去泡茶,彰人前輩請坐在那邊的沙發上,當然也有草莓大福喔。」
  「嗯嗯,不好意思。」
  「不不不,校長竟然這麼卑躬屈膝的……真讓人難以置信!」
  優衣交互望著用力坐在沙發上的我,以及態度卑微為我奉茶的敏明,不知為何露出覺得幻滅的神情。
  嗯?這就是平常我們相處的模式啊?怎麼了嗎?
  當然,依旁人的眼光,或許會覺得一個中年大叔對一個毛頭小夥子鞠躬哈腰的情景非常詭異吧……
  事實上,冰華與千夏姊姊目前看著我的視線之中,也帶有幾分責難的成分。
  「啊哈哈,大家不要責怪彰人前輩啦。雖說像那邊那個臭老頭呢,以前在訓練中,我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宰了;但彰人前輩可就完全不同了,他在戰場上救過我非常多次。所以做這些小事,也還不足以償還他對我的恩情呢。」
  敏明笑咪咪地望著眾人。
  當然,唯獨對老爺子露出非常嫌惡的臭臉。
  這傢伙還是老樣子,好惡分明,非常極端呢。
  「哈哈哈!那時候被人稱為『愛哭鬼小明』的人,現在竟然變得這麼會嗆人了啊!」
  被敏明蔑稱為臭老頭的修繕老爺子,邊喝著茶邊用一種蘊含殺氣的眼神望向敏明。
  「啊啊?這是當然的吧,你這臭老頭!是因為彰人前輩尊稱你為『老師』,我才倒茶給你的,不然依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可是會得到比蟑螂還低等的對待咧!」
  「真有膽子說哪!等老夫成為理事長後,也讓你們這些老師嚐嚐地獄特訓吧!」
  「怕你不成!你就試看看啊!我會用盡我所有的權力和各種管道,絕對會迴避給你看的!」
  中年大叔和老爺爺互不相讓地狠瞪著對方。
  竟敢有種跟修繕老爺子對嗆,敏明真不愧是『死鬼隊』中蒐集情資的專家。同時,他也自詡為我的瘋狂信徒,而深感驕傲。
  但是,你剛講的迴避特訓方式實在是有點遜。
  瞧瞧,剛剛朝我而來的責怪視線,現在紛紛變成一種憐憫的視線飄向你囉。
  「欸……總之,我們繼續談下去吧?」
  坐在修繕老爺子身旁的千夏姊姊出聲提議,打算緩解現場尷尬的氣氛。
  雖然我很感謝她這麼做,但可以不要對我送秋波嗎?
  「彰人……」
  而坐在我一旁的冰華雙頰緋紅,揪著我制服袖子的一小片布料,把它冰凍起來。
  此時——
  「我、我也要!」
  坐在我另一邊的優衣不知為何好像在跟什麼對抗似地,把她那對窮凶惡極的雙峰擠向了我。

  (嗚啊啊啊啊啊,難不成我這是……)

  以前看過的漫畫中、超受歡迎的遲鈍男主角先生。
  真抱歉,我過去看時竟誇口說這要是我的話,就會怎樣怎樣做。
  但現在這個狀況,我根本無計可施。
  因此,我回到正題,透過專注在談話上,維持我的理性。
  「喂,這個老爺子真的要變成我們學校的理事長啊!?」
  雖說在目前這個狀況下看起來有點詭異,但我一臉正經地詢問修繕老爺子。
  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正如敏明所言,我們過去曾遭這個老爺子以訓練為名行虐待之實,好幾次都差點小命不保。
  嗯,之所以有今天的我,也是多虧了當時的訓練呢……
  不過,老實說,我不覺得這個老爺子會習慣現在學園的鬆散體制。
  或許過了五十年,老爺子也變得比較圓融了?
  不不不,這絕無可能。
  「沒錯,他具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也積極協助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同盟,是個很偉大的人物喔。」
  冰華如揮去貼在臉頰上的頭髮般,揮去我心中的糾結。
  話說回來,我的手快沒感覺了,真希望她能放開我的手啊。
  冰華與老爺子竟是故知讓我頗為意外,而更讓我意外的是她信賴老爺子的態度。
  這過於出乎意料,不禁讓我有點煩躁。
  不,這絕對、肯定不是嫉妒之類的……
  「但是你從前任妖魔狩獵者總司令爬到目前元帥的地位,在現今日本的政府中也依然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我沒想到你會願意接受這個職位呢。」
  「哈哈哈,因為在締結同盟時,曾受過小姐妳很多的幫助啊,而且老夫的孫女和不肖徒弟也都在這兒受妳照顧呢。」
  老爺子視線離開敏明身上,露出某種類似神機妙算高人般的睿智微笑。
  的確,只看表面,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疼愛孫兒、快要〇呆的老人家。
  但是,我可是知道這老爺子的真面目。
  「喂,敏明,這背後到底有什麼狀況,你明明知道卻都沒跟我說對吧?」
  我對敏明投以嚴厲的視線。
  這種非常事態。
  敏明應早已得知。
  「沒錯,彰人前輩!這個臭老頭連對我都下了封口令!」
  「正是這種事態危急的時候,才更要透漏情報給我吧?我五十年前是這樣教你的吧?」
  「你說的是……」
  敏明被我冷冽的視線瞪得瑟縮退卻。
  雖然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講的話很沒有道理,但歸根究柢這傢伙還是我的後輩,我自然會用這種態度對待他。
  「嗚啊啊啊,校長竟然這麼怕彰人同學!」
  優衣發出感嘆的聲音。
  是嗎?五十年前這傢伙也是這種感覺啊?
  「我也想要聯絡你啊,但是彰人前輩老是擅自跑去攻擊恐怖份子的據點,幾乎都不在學校啊!而且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心思幫你們擦屁股嗎?」
  話說回來,這一個月我都為了拯救之前潛入校園的半妖夥伴而奔走。
  因此,除了當初那個被稱為十號的半妖之外,至今為止已救出了好幾名半妖。
  先不說這個了。
  「……為什麼會露餡啊?」
  不對,在被千夏姊姊和優衣發現時,我的行動就已曝光了吧?
  「是啊,彰人前輩你很不擅長隱瞞事情呢。」
  對從過去就很擅長蒐集情資的這傢伙而言,這根本易如反掌吧。
  不過,感覺到敏明那似笑非笑的微妙視線,令我不禁一把無名火冒上來。
  當然,這只是遷怒而已。
  「你要是有那種美國時間去調查我的行蹤,還不如想想要怎麼聯絡我啊!」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番論調毫無道理可言。
  但是——
  「沒錯,所以……」
  敏明露出笑臉,朝我遞出手掌大小的某物。
  「欸!?這是……」
  「是的,這是不論人在哪裡都能取得聯繫的可攜帶式高性能通訊機器——簡單來講就是智慧型手機啦,我幫前輩準備一支了,之後都請用這個。」
  這就是智慧型手機……
  我之前在一旁觀察優衣他們使用,心裡不禁覺得技術的進步真是令人驚嘆,但現在竟然得到專屬於我的……正因為我內心極其渴望獲得它,突然拿到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雖感到迷惑,卻仍打算乖乖地收下它。
  「總之,已確定山本元帥要接任這學校的理事長了……有哪裡不妥的嗎?」
  冰華從旁奪走我的手機,開始在上面敲敲打打地操作著。
  我對她投以責怪的眼神,她卻巧妙地無視我的反應。
  話又說回來,想想這學園目前的狀況,讓老爺子重新鍛鍊大家也是好事。
  但是,我必須先向老爺子確認一件事。
  「老爺子,我贊成提高這所學校學生的戰鬥力,而我也能理解負責執行的是你。但要是政府如五十年前一樣愚蠢,打算利用這學校的學生對付魔物的話……」
  我瞪視著老爺子,想起五十年前的事。

  我所認識的人紛紛遭政府硬生生地植入神鬼之力,還處於失控暴走狀態時,便被丟入戰場之中。

  朋友在與妖怪的戰爭中拚死獲得勝利生還後,卻又立刻被送往其他的戰場,再也沒有回來過。

  九頭龍學園是一個令人不管身在何方,都只能徘徊於生死之間的場所。
  我並非是在責怪老爺子。
  老爺子教導我們這些只被當作物品看待的人戰鬥技術以及活下來的方法,是唯一站在我們這邊的人。
  雖說他的教法有點過於斯巴達式,使敏明等人很怨恨他就是了……
  不過,我可是大為反對讓現在的學校恢復當時的樣貌。
  「那麼,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老爺子!」
  「……」
  我目不轉睛地瞪著默不吭聲的修繕老爺子。
  我釋放出殺氣,凝聚專注力,讓自己隨時都可使出無太刀。
  在一觸即發的空氣之中,老爺子長嘆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
  「抱歉!」
  他對我深深地一鞠躬。
  「啥?突然怎麼了!」
  我屏氣凝神,讓自己能夠應付所有突發狀況,但面對老爺子突如其來的謝罪,卻不禁顯得狼狽無措。
  「老夫又要打造一個會讓年輕人流血的世界了。」
  「啥!?老爺子你該不會!」
  我的血液瞬時沸騰起來。
  腦中不斷縈繞著至今命喪沙場的夥伴姓名與容貌。
  「臭老頭!」
  我下意識地從虛空中取出無太刀。
  「彰人,等等!總之先聽他說什麼啊!」
  冰華抓住我的手臂。
  「先聽他說些什麼……再決定要怎麼做也不晚吧?」
  冰華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接收到她哀求般的視線,我變得稍微冷靜了一些。
  「……我知道了……總之,先聽你說說看吧。」
  雖然我並未收斂殺氣,但總之先放鬆了手臂的力道。
  「呼,你還是老樣子,耿直得令人擔憂呢。」
  老爺子雖對我感到抱歉,卻依然露出感到欣慰的笑容,使我不禁感到有些惱火。但糾結這一點,事情也不會有所進展,我用眼神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距離人類得到瑪那,與妖怪取得了對等的地位並締結同盟,也已經過了數十年,這段期間裡,世界漸漸恢復和平的秩序。但在魔物出現後的幾天之內,事態有了巨大的變化。」
  老爺子露出嘲諷似的苦笑,娓娓道來。

  魔物出現後的一個月內。
  政府除了數度質問實際與之交戰的我們之外,並未取得其它任何與魔物相關的情報。
  「自從那扇門出現後,魔物就神出鬼沒地出現於政府管轄下的瑪那相關設施,並陸續破壞設施,包含非官方的研究所等等,受害狀況日趨嚴重。」
  我心想「這是我們可以知道的內容嗎」,但因為我們也需要情報,所以便默默地點點頭,繼續聽了下去。
  「雖說我們也並非只是冷眼旁觀,但負傷者包含警官、自衛隊員等,已高達兩百名,死者共八名,但收穫卻只有五十顆小顆的瑪那原石。」
  「原來如此,若要對外宣稱這是意外,那受害規模便有點過於嚴重了。」
  若不想辦法隱瞞受害實情,被敏銳的媒體察覺到,世人便會開始立刻批評責怪政府了吧。
  「而且,少部分的政府高官提出『魔物是不是新種的妖怪』的疑問,而開始動作頻頻,藉此反對與妖怪之間的同盟……若與妖怪重回敵對關係的話,這世界又會立刻成為戰場,而且可預見的是這次會演變成妖怪、魔物與人類之間的三方殺戮亂戰……你瞭解這問題的嚴重性了吧?」
  我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這絕對是必須迴避的事態。
  我與冰華四目相望,視線對上她嚴肅的眼神。
  總覺得我大概知道老爺子他想要做什麼了。
  彷彿知曉我已經理解他的意圖。老爺子眸中閃爍著精光說道:
  「就因為這樣,老夫打算在對世人公布魔物存在的同時,由這所學園具備與魔物戰鬥經驗的妖怪與人類學生為中心,組成消滅魔物的隊伍,強調妖怪與人類之間的情誼!讓輿論成為我們的靠山哪。」
  老爺子對我投以認真的眼神。
  「……也就是說要拱我們成為一種楷模嗎?不過,自衛隊或特種警察也都可以吧……」
  我話講到一半,突然想到特種警察的成員有許多都是妖魔狩獵者,而自衛隊則依然保有厭惡妖怪的習氣。
  「所以才找上我們?」
  在這所學園當中,人類與妖怪之間雖有些不合,卻依然和平共處。
  修繕老爺子打算讓這裡成為人類與妖怪共同從魔物手中守護世界的學園。
  「當然會極力避開危險的任務,也會規劃自衛隊與警察進行支援,目前也迅速成立專門討伐魔物的特殊部隊……」
  「我知道,但這所學校的學生也需要偶爾上一下戰場,展現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堅定情誼。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必須要提升學生保護自己的能力……我說的對吧?」
  照老爺子的計畫走,老實說實在讓人很不爽。
  但是,魔物的出現或許將成為人類與妖怪是否能共榮共存下去的分歧點。
  「……我知道了,雖然我不太想,但我會盡力幫忙的。」
  「我就知道你會幫忙的!」
  儘管有種被設計的感覺,但我依然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握了老爺子笑盈盈地朝我伸出的手。
  此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對了,那麼老夫有件事想馬上找你幫忙……」
  這個老爺子可是很會使喚人的啊……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神社要塞 二峰


  聽完老爺子的委託後,我上課時每節課都誇張地睡到不省人事。
  醒來後,我發現冰華有事離開教室,也看到優衣在大聲宣告她要去上廁所後,便迅速地跑出教室。
  日本女子該有的矜持到底去哪兒了?
  難得落單的我……此時肚子猛然地餓了起來。
  早餐的豬排飯果然該點大碗的啊。
  「趕快去餐廳……」
  正當我打算離開位子的時候——
  「彰人!」
  一對凶惡的雙峰上下左右地搖動著,停在我的眼前。
  毛倡妓・阿菊留著一頭烏黑滑順的黑髮,五官精緻完美,制服領口隨意敞開,散發出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
  「彰人,聽說你在下次的連假要去溫泉懷孕旅行,這是真的嗎?」
  阿菊一張俏臉貼近我,沒頭沒腦地問了我這個問題。
  而且,她的美聲雖不高亢,卻非常澄澈,能傳得很遠。
  午間教室中那種毫無緊張感的喧囂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將視線集中在我身上後,又再度沸沸揚揚地鬧騰起來。

  欸?懷孕?
  溫泉?

  雖說我週末的確打算出門一趟……
  但也是為了任務啊?
  然後日本女子的矜持到底去了哪兒了啊!
  「阿、阿菊,妳到底在講什麼?我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
  總覺得要一一說明清楚非常麻煩,我決定裝蒜到底。
  但這似乎是個下下之策。
  「哼〜……悟美!」
  「……來〜了,交給我吧!」
  聽到阿菊的呼喚,一名表情呆板但長相俊俏可人的稚嫩美少女出現在現場。
  雖以人類標準而言,完全看不出她和我同年,但她也是一名如假包換的妖怪。
  在悟美這一族中,實際年齡……我好像被她瞪了,所以還是不公開為妙。
  「悟美,快查查彰人說的是不是實話!」
  「……好〜的。」
  不知何時,我的桌子四周已被女妖們包圍。
  但我可不打算逃走。
  這當然是因為逃走的話,事情可會鬧得更大。
  「……你要是像之前一樣,想些下流的事的話,我就把你的妄想內容PO到網路上!還會附上有你的臉的照片!」
  悟美似乎是想起上次的事。
  她雙頰微紅地對我撂下狠話,將手舉了起來,打算讀取我的思想。
  「……妳放心吧,我才沒說謊呢。」

  數秒鐘後……

  「……彰人他沒有說謊。」
  「我就說吧?」
  我充滿自信地勾起嘴角一笑。
  我真的並沒對她說謊。
  我只是據實地在腦中重覆任務內容而已。
  修繕老爺子委託我的是秘密移送魔物所遺留的瑪那原石,前往研究瑪那力量的神社。
  接著,在該地協助有關人類、妖怪與瑪那之間關係性的研究。
  哎,據說以該神社為中心,附近都是鬧區與溫泉,所以任務結束後可以自由活動……但我絕對不是去玩,更不是去搞什麼懷孕之旅。
  據說只要任務成員有人類與妖怪,人選可以由我自行決定。
  只不過因任務性質,禁止使用直升機或特殊車輛,必須轉乘公車或電車前往。
  我只是老實告知這一切而已。
  但我加了一句:
  『妳也可能成為成員之一,但戀南卻不是。雖說只有兩三天,但妳會和戀南分開……我也有權限可以讓妳不用成為成員之一喔?』
  選拔成員實在很麻煩,我正打算刪減上次任務的成員。
  我根本沒說謊吧?
  「……我不要離開戀南!」
  我假裝沒聽到悟美小小聲的低語。
  「這樣你們就知道了吧?我才沒要去旅……」
  正當我以為策略成功,而鬆懈下來的時候——
  「彰人同學、彰人同學!好期待週末要一起去旅行呢!」
  眾人公認的白目大王——優衣從洗手間回來後,驟然投下一顆炸彈。
  而且!
  「其實那間神社是我的老家呢!我也知道鬧區好吃的店家喔!而・且・啊,那邊也有溫泉,效果是可以協助懷小寶寶喔!要跟我一起懷小寶寶嗎?」
  優衣完全不顧慮周遭視線,手舞足蹈地開心暢談。
  要是平常,我或許可以隨便聽聽,附和個一句「是喔」就好,但今天……
  「啊啊,肚子餓了呢,去吃飯……」
  我空虛地從位子上站起身來。
  此時——
  「彰・人小弟弟〜〜!」
  真不愧是妖怪,阿菊朝著我露出美艷到近乎恐怖的笑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不對,實際上她眼底沒有一絲笑意,真的很恐怖耶?
  「總、總之,就等抽獎後的結果發表……!!」
  「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鬼話啊?彰・人!」
  正當我打算打馬虎眼過去並逃離現場時,阿菊早已用頭髮纏住我的腳。
  還有另外一撮髮絲刺激著我的雙腳之間。
  「唔!」
  我因為這份出乎意料之外的刺激,咬緊牙根關住差點叫出的聲音。
  「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要是害我娶不到老婆,妳要怎麼負責啊!不對,不需要妳負責!」
  當我自己吐嘈自己的同時——
  「那就來決定參加這次旅行的成員吧,不如就和我孤男寡女兩人一起……」
  「呀哈!妳在說什麼啊?這次要讓給我啊!」
  聲音的主人雙眼如同瞄準獵物的貓科動物,一頭及肩秀髮非常整齊,飄逸地晃動了一下。
  正當我被阿菊吸引注意力時,雙手已被女郎蜘蛛・喜代的絲線束縛住。
  「唉呀呀,喜代,我們在這裡爭吵的話,又會被人打斷呢,所以這次就讓彰人的那個輪流進入我們體內,看誰先讓他釋放精子吧!」
  「什麼跟什麼啦!而且這不是在大白天的教室裡可以講的話題吧……妳們為什麼開始脫衣服了啊!」
  我的慘叫迴盪在整間教室中,但不知道大家是否因為不想被牽連,都只敢躲在遠處隔岸觀火。
  其中還有些男學生不知到底是在期待些什麼,拿出手機對著我們這邊。
  「沒問題的,如果你害羞的話,就用『鳥籠』百葉窗遮蔽模式,但是聲音還是會流瀉出來呢……那倒也別有一番……」
  阿菊用她那對充滿彈性的渾圓雙峰壓向我的手臂,她的頭髮開始咻咻咻地伸長,打算脫掉我的櫬衫。
  「不行啦!彰人同學的第一次是我的!」
  優衣朝著我跳了過來。
  「噗嗚!」
  不對,為什麼連妳都知道我是處男啊!?
  但我卻無法發聲。
  因為我的頭正不巧被塞進兩個頗大的軟墊之中。
  優衣順勢緊緊抱住我的頭。
  不,這個,真的……無法呼吸啊!
  「唉呀呀,這就是妖怪的本能啊。所以就算我們是朋友,也無法讓給優衣呢!」
  「呀哈!沒錯啊,優衣,如果妳礙事的話,就把妳也……」
  「就、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交出彰人同學的!」
  妖怪步步進逼,但優衣仍然不離開我。
  三人不顧被塞在優衣胸部之間幾近窒息的我,開始吵起架。
  被女孩的胸部壓到窒息而死,早我一步而去的夥伴們應該會覺得非常羨慕吧?
  啊啊,我看到河對岸站著我死去的爺爺……不對,我是孤兒,所以別說爺爺的臉了,我連爸媽長怎樣都不知道啊!
  但是,仔細一看,可以發現那是『死鬼隊』的成員……
  正當我在生死之際徘徊之時——

  「這是在吵什麼呢?」

  教室中響起一道絕對零度的嗓音。
  「唔……冰華……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呢。話說回來,這到底是在吵什麼呢?」
  阿菊倒抽一口冷氣。
  我的能見度依然是零,但從阿菊那害怕的嗓音可知,她應該和怒上心頭的冰華對上眼了。
  那可是很恐怖的呢。
  「什麼嘛!這就是我們妖怪的本能啊……」
  「也對呢,那我也是妖怪,我也可以順從我的本能囉?」
  「呀!」
  在一道能讓現場凍結的寒氣襲來後,我腳上的拘束開始被絲絲剝除。
  「呀、呀哈!什麼嘛、什麼嘛,不過就是冰雪的妖氣而已……哇啊!」
  纏在我雙手上蜘蛛絲也開始片片崩落。
  察覺到這是個大好機會,我將兩手伸入緊壓著我的肉團隙縫中,終於可以喘息了。
  「呼……終於……」
  「討厭啦♡」
  耳邊響起一道有點性感的聲音,由於束縛力減弱,我順勢撥開優衣的手。
  安全生還的我所看到的是被凍結的兩名妖怪,以及莫名生氣的冰華。
  還有——
  「彰人同學你真是的,這種事要等到去旅行後再做嘛。」
  不知為何兩頰發紅的優衣。
  啊,這是因為我那雙把優衣撥開的手,正放在她的胸部上所致……
  「彰人……你給我差不多……」
  「是、是的!」
  聽到冰華冰點以下的嗓音,我立刻把手抽離優衣的胸部。
  「你本來是妖魔狩獵者對吧?」
  「唔!是、是這樣沒錯……」
  冰華那道凜冽的視線正高聲疾呼著「你最近是不是過於鬆懈了啊?」。
  「你那種好像要享受旅行的浮躁狀態,真的能完成任務嗎?」
  糟了。
  今早那充滿不安、可憐又可愛的冰華,與她現在這高歌著「敵・即・斬!」的霸氣站姿,反差實在太大了。
  當我想著必須採取一些行動時,正巧看到她手上拿著幾本書。
  「話、話說回來,妳剛剛去哪兒了啊?」
  我不自然地轉換話題。
  「沒、沒有啊,只、只是去了趟圖書館……」
  但是,冰華卻比我預料中的顯得更為狼狽。
  而我被她的反應勾起了興趣。
  「圖書館?妳手上的書是什麼?妳借了啥啊?」
  「這、這些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站起身來,朝冰華步步逼近,她則往後退了半步。
  「這樣啊,那就算了,那我就去吃飯了……有機可乘!」
  「呀!」
  我趁著冰華見我視線轉向走廊,正感到鬆了一口氣時的瞬間,從她手裡搶走了書。
  「彰、彰人,不要啊!不、不要看!」
  我無視冰華這聽起來可能會讓人想入非非的發言,看向手中的書……不對,是較類似雜誌的出版品封面。
  「這、這是!」

  『必看!二峰神社之旅!兩人獨處的約會好去處特輯!』

  這似乎只是普通的旅行雜誌。
  「這、這是,我、我沒有特別期待旅行喔?才不是因為這次是要去一些觀光景點,像妖怪未經取得許可不得入內的神社、封印鬼姬的祠堂、能讓肌膚變得光滑的二峰溫泉、傍晚時看起來特別漂亮的湖之類,我才沒有想要去玩呢!」
  冰華雙頰緋紅,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雖說她本身可能覺得自己只是冷靜地說明了原委,但這已非傲嬌或掩飾害羞的程度了,看來她也很期待這次的旅行。
  而且,冰華這麼天真無邪地期待旅行還真是稀奇呢。
  「這、這是妖怪要進入人與神的領域,所必須具備的基礎知識啊。」
  冰華貌似不悅地別過臉。
  我不禁想露出會心微笑而急忙撇過臉去,正巧對上與我露出相同表情的優衣。
  (糟糕,已經忍不住了!)
  因為看到優衣的表情,讓我更覺得好笑,我不禁輕笑出聲。
  「……怎麼了?」
  「什、什麼事都沒有!對不對,彰人同學!」
  優衣慌張地想唬弄過去,但冰華早已滿臉通紅地顫抖著身體。

  之後的數日之間,我雖然過著被妖怪(主要是女妖怪)追著跑的生活,仍勉強決定出這次任務的成員名單,前往優衣的老家——二峰神社。
  我們現在正搭乘前往離該地最近車站的電車上。
  現在正巧是觀光旺季中的連假,車廂內相當擁擠,不過依然有位子可坐。
  我們佔了面對面的座位,享受著電車之旅。
  成員比上次少了幾個人。
  因為人數過多的話會有點顯眼。
  妖怪方有冰華、遙子與出乎意料的人選——毛倡妓・阿菊。
  這真的是逼不得已的選擇。
  沒想到她竟然會使出那種手段……
  而相反地,因為冰華的護衛・黑狛過於顯眼,這次就請他留下看家。
  人類方則有我、優衣、飛鳥與明。
  另外,還有一名不知道該不該算在成員內的妖怪——可樂波古精靈・剎那正站在飛鳥的肩膀上。
  千夏姊姊雖然直到出發的前一刻都還大鬧著說要和我們一起去,但因為她似乎有別的工作,所以被老爺子阻擋,只好淚眼目送我們離開。
  要帶去神社?研究所?的瑪那原石,是當初我們打倒巨魔王時所得的特大原石。
  原石約有拳頭大,外側施加防範魔物或恐怖份子襲擊的多重封印。
  但是,目前最值得令人擔憂的是,瑪那原石放在身為神社祭司女兒的優衣包包之中這件事。
  天哪,真令人擔心。
  主要擔心的點是……比起恐怖份子或魔物的襲擊,我還更擔心瑪那原石會被她忘在廁所或電車上。
  明明似乎在別處也有自衛隊的特種部隊正執行著誘餌計劃的說……
  「彰人同學!你要吃巧克力嗎?」
  坐在我對面的當事者,從應該放著瑪那原石的包包中拿出巧克力,朝我遞了過來。
  「不是吧,妳竟然把巧克力放在放著那個的包包裡?」
  就某種意義而言,她這種徹底放鬆的狀態還真值得尊敬啊。
  「欸……這是……對了!欺騙敵人之前要先欺騙自己人的作戰計劃呀!」
  「優衣同學,妳就說『單純只是忘記包包裡有那樣東西,結果塞了一堆點心進去!』,這樣還比較像妳喔。」
  「連小冰都這樣!我……」
  我沒有理會你一言我一語鬥嘴的兩人,別開視線,打算享受這趟旅程。
  田園景觀在窗外迅速流逝而去。
  現代的電車窗戶完全關了起來,所以很可惜無法感覺到風吹拂過去的感覺,但因乘坐在過去甚少成為移動方式的電車上,我的情緒不禁高漲起來。
  因此,我便不小心說出了在這次的作戰計畫中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優衣,我們接著要去的妳老家,是個怎樣的地方啊?」
  聽見我無意間的提問,優衣的雙眼突然變得炯炯有神!
  「我知道了!如果彰人同學這麼希望的話,我就來說說我老家的大大小小事吧!」
  她鼻子哼了一聲,用力噴氣。
  (啊啊,這是不可以問的話題啊。)
  見狀,我不禁立刻感到後悔。


  「欸〜二峰神社是建立於安堵……啊講錯了,是建立於安土桃山時代、歷史悠久的正統神社,德川誰誰等偉人也會來參拜,是一間很厲害的神社喔!」
  下了電車,身在爬著山路前往目的地的公車之中,我們繼續聽著優衣炫耀自己的老家。
  「優衣同學,炫耀自己老家也就算了,但為什麼要邊看觀光手冊啊,而且已經都第三次了還唸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小冰,這不要緊啦!不要注意這種小事!這就是二峰神社的信條!」
  「聽妳在唬爛!」
  我邊呆呆地看著窗外流逝的景色,邊吐嘈她。
  「都那麼久以前的事了,隨便介紹一下就好了嘛!」
  這傢伙真的是神社祭司的女兒嗎?
  我對她投以質疑的視線。
  「而且,這之後才是重頭戲呢!」
  優衣不顧我的視線,自豪地將手冊翻到下一頁。
  看來她還想繼續講下去。
  附帶一提,除了我和冰華之外的人都早已開始跟周公下棋或讀起書來,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當然,我也想這麼做。
  「彰人同學!你有在聽嗎?從這裡的石板路看過去的湖面和夜景……」
  不幸的是,優衣就坐在我的對面,並三不五時地確認我有沒有反應,這樣我根本無法睡覺。
  另外,冰華因為優衣說「小冰和我是好朋友,所以會聽我講話吧?」,只好放棄似地闔上意圖與人類締結同盟的妖怪名冊。這樣不好吧?
  「……接著,這神社最大的賣點就是神社祭司。我的爺爺在五十年前和打算入侵這塊土地、由鬼姬所率領的妖怪大軍大戰三天三夜,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女戰』喔!」
  神社的賣點應該不該是這種東西吧?
  我雖感到疑惑,但鬼女戰對我而言,也是一場記憶猶新的戰役呢。

  『妖怪大軍從九州登陸了!』

  接到這項通知後,妖魔狩獵者的主力部隊立刻迅速前往九州,其中也包含了我們『死鬼隊』的成員。
  但那卻是妖怪釋出的假消息。
  在知道被騙後,我們立刻緊急撤回,卻在飛機內得到一個很殘酷的情報。
  關東一帶的寺廟與神社被妖怪大軍襲擊。
  然而,當時的政府卻將欲前往各地支援的剩餘妖魔狩獵者調往首都進行防衛,全面拒絕各地要求援軍的申請。
  因為這個窩囊政府的關係,被妖怪蹂躪的寺廟以及燒毀焚盡的神社,大大小小高達十幾間以上。
  『不論再怎麼保護頭部,若沒了手腳,人類便無法存活。』
  儘管忘記這是誰說的,但在我們之中流竄著一股人類社會已徹底完蛋的氣氛。
  就在此時——
  「傳令!二峰神社的祭司封印了敵方首領・鬼姬!各地得到消息後,紛紛燃起反擊的狼煙!」
  這是一道預料之外的捷報。
  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
  「夥伴們,聽到剛才的消息了嗎!人類世界還沒完蛋呢!全員全副武裝!能帶多少武器就帶多少武器!」
  「「「好!」」」
  我的話語迴響在機艙內,震飛宛如守喪狀態的低潮氛圍,妖魔狩獵者的夥伴們紛紛手忙腳亂地開始配戴武器。
  「機長!讓我們死鬼隊去附近妖怪最多的地方!剩下的傢伙就去你們實力可以應付的戰場!」
  機長則默默地豎起大拇指。
  「夥伴們!雖因為白癡政府的錯,讓人類差點滅絕,但總算是僥倖活了下來了!你們應該知道在這種時候,我們要做些什麼吧!」

  「「「妖!即!斬!」」」

  機艙內響起一陣值得依靠的吼聲。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很好!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人類反擊了!就讓這票邪惡的妖怪見識見識一下我們人類的實力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那之後,我們死鬼隊花了三天三夜,廢寢忘食地巡迴各大神社、寺廟擊退妖怪。
  雖然也有人在那之後便音訊全無,但總算是再度迴避了一個恐將人類引向敗戰的危機,那一戰的記憶至今仍歷歷在目。

  「吶,彰人同學!你有在聽嗎?鬼姬・靜華襲擊這裡時,鬧區傷亡慘重,爺爺以此為戒,投入龐大私人資產,打造了目前的抗妖魔特化鬧區喔!」
  緬懷昔日的我面前赫然出現拿著手冊、故作可愛地鼓著臉頰的優衣。
  「唉,比我更適合被稱為英雄的祭司,他的孫女竟然是這種傢伙……」
  我不被聽見地小聲低喃。
  「啊啊!彰人同學!你剛剛講了非常沒禮貌的話吧?吶,小冰妳看看他啦!他有講吧!」
  「呼啊〜啊,抱歉,優衣同學,我剛剛不小心睡著了。」
  「呣呣呣呣呣呣!」
  「優衣,別在公車裡亂鬧。妳看,司機在看我們這邊了!」
  而她也不聽我的忠告。
  「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優衣不明所以地對我發出怒吼。
  「欸?妳自己大吵大鬧還跟我有關啊?」
  「呣呣呣呣呣!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嗎!」

  『欸,非常感謝各位乘客今日搭乘本公車,本公車即將開入山區,請繫好座位上安全帶後,以不打擾其他乘客為原則,盡量保持輕聲細語!』
  「「「………………」」」
  雖公車早已開到山區之中,卻被司機用廣播提醒,我們默默地繫上安全帶後,直到抵達目的地前都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呼啊啊啊啊啊啊,終於到了!」
  下了公車後,我伸了個懶腰。
  從最近的車站轉乘公車,並在山區間行駛了兩個半小時。
  不,如果沒有塞車的話,應該可以更早抵達的……
  總之,我們終於到了目的地二峰。
  雖然這麼說,但也只到了停車場一隅。
  「嗚啊!有好多觀光客!」
  優衣望著停車場內停得密密麻麻的車輛,莫名地大感興奮。
  我雖然很想吐嘈她「這不是妳老家嘛!」,但其實我自己也……
  雖說教學的一環,但我也五十年沒到過這種並非戰場的地方了,我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實際上卻很雀躍。
  從停車場延伸向上的石階頂端正是鬧區,以據說由火山噴發所形成的火山湖為中心,佈滿著禮品店、休息所以及民宿。
  視線再往上瞧,可看到美輪美奐的飯店與用大字寫著*源泉掛流溫泉的溫泉看板。(編註:直接從源泉引進泉水,沒有再經過循環。)
  而更上方的則是我們的目的地・二峰神社。
  與強硬剷平山頂建造學校的學園不同,二峰神社是盡量不破壞自然景觀而造,醞釀出足以體現『共存』一詞的風景。
  先不論細部,但見到這百來年都沒變過的景色,對我這個浦島太郎而言,這裡是個能多少感到放鬆的場所。
  「優衣同學,要是太興奮的話可是會跌倒的喔!……啊,果然……」
  正當冰華麼說時,優衣便在停車場跌了個狗吃屎。
  這傢伙徹底毀了我閒適的餘韻。
  話說回來,看她這絕妙的跌法,或許都可以去當賣座的搞笑藝人了啊。
  而像是要證明我所說的一樣,儘管她跌在柏油路上,卻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就某種意義而言,她還真是厲害呢……
  看著被冰華扶起但被凍住的優衣,我口中流洩出感慨的嘆息。

  從停車場沿著寫著『行進方向』的石階往上爬,便來到繁華的鬧區。
  一家接著一家的禮品店緊挨在一起,店內充斥著大量的觀光客,轉左轉右都能看到人山人海的人潮。
  也有許多來自國外的觀光客,國籍之多,令人不禁想「這裡真的是日本嗎?」。
  「喔喔喔喔!竟然有用神山的湧泉水釀造的神酒『昇天』……這不試喝怎麼對得起自己!」
  「不不不,阿菊妳要是喝了的話,可真的會昇天的啊!」
  阿菊與優衣在禮品店前停下腳步,開心興奮地喧嘩著。
  「真是的,好吵啊妳們……喔喔!這個聖弓饅頭好好吃!」
  我冷眼看著她們,拿起店員說「請試吃!」的日式甜饅頭塞入口中,因為太好吃了,令我不禁又塞了兩、三値到嘴中。
  「彰人!不可以試吃這麼多啦……!啊,對不起,請給我一盒這個,還有可以給我收據嗎?」
  試吃這行為似乎是吃了後如果喜歡的話,就得付錢買啊。
  沒想到身為妖怪的冰華竟然比我更瞭解人類的一般常識。

  我們走走停停,東張西望地逛著禮品店。此時,我注意到周遭人群的視線開始三三兩兩地集中到我們身上。
  我原以為因為也有外國觀光客,所以冰華的髮色應不會過於顯眼才對……
  「真奇怪,我都特意選了乍看之下不會被認出是妖怪的成員來了啊……」
  二峰神社是祭祀著神明與神器的地方。
  儘管已得到政府許可,但妖怪大剌剌地在神社內晃來晃去,或許會引起多餘的反彈。
  目前朝我們而來的視線並無惡意,好奇心的成分比較強,所以我想應該還沒什麼關係……
  「咦?彰人同學,這不是你的計劃嗎?」
  見到我的表情,明頗感意外地低語。
  「嗯?計劃?什麼意思?我選擇成員的標準是盡量不顯眼啊。」
  「……這樣啊〜你不是故意的啊……你該不會是天然呆吧?」
  明壞心眼地推著眼鏡,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這似乎是他思考事情時的習慣,但不知為何看起來總覺得十分陰險,是我的錯覺嗎?
  「那頭腦聰明的明少爺又知道這些視線有什麼含意嗎?」
  總覺得被他瞧扁了,但因為很麻煩,所以我直接問他正確解答。
  明看我露出不解的神情,在那笑意深處試探性地盯著我說道:
  「這樣啊,你還真的沒察覺到呢。」
  明苦笑著望向冰華等人,而我也跟著這麼做。
  「彰人同學覺得她們長得怎樣?」
  「嗯?當然很漂亮……啊啊!這樣啊!」
  我突然理解了。
  「沒錯,你選的成員不論是人類或妖怪,顏值都很高呢。所以我原以為你想利用她們,在這神社宣傳妖怪都很漂亮而且無害呢,但似乎不是這樣。」
  原來如此。
  雖說不是刻意而為,但先不論個性,這些妖怪和人類都是學園中的美男美女呢。
  「咦?你該不會也以為自己顏值很高吧?」
  為感謝他告訴我答案,我回敬了一個有些壞心眼的質問。
  「嗯,我也不知道呢?」
  然而,明眼鏡後方的微笑依舊不改,逕自走在參道上。
  他還真是老樣子,是個不好應付的傢伙。

  儘管心中帶著些許遺憾,但我們離開了鬧區,爬上數不清的石階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異常巨大的鳥居。
  「好大……呢……」
  冰華發出感嘆的嗓音,抱住自己的身體。
  恐怕是接觸到從鳥居漏出的神聖靈氣了吧。
  確實,僅是接近,就能感受到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凜然氣氛。
  「請等一下!」
  當我怔然地望著鳥居時,優衣迅速地穿過鳥居,邁向石板路的一旁,來到與這場所十分不搭、收納著消防水管的鐵製消防栓前。
  接著她喃喃低語幾聲後打開消防栓,取出幾張紙後回來。
  「小冰!還有各位妖怪同學!在神社內請帶著這個!」
  那似乎是能讓妖怪進入神聖神社內的符咒。
  看來沒有這個的話,妖怪便無法穿越鳥居。
  冰華等妖怪拿著符咒,戰戰兢兢地穿過鳥居。
  「那麼,這裡的神明會對我有怎樣的反應呢?」
  在那之中,沒拿著符咒的我,臉上掛著惡作劇般的微笑,往前邁步。
  瞬間。

  唰!

  穿越鳥居的瞬間,我感覺全身彷彿流竄過一股電流。
  但也僅止於此。
  通過鳥居後,冰涼的空氣拂過臉頰。
  這神社似乎能夠允許神鬼之力入內。
  「好〜囉,各位同學!跟我來喔!不要落單,緊緊跟上來喔!」
  我鬆了一口氣後,耳邊傳來優衣少根筋的樂天聲音。
  「好歹算是歡迎我的吧?」
  我抬頭仰望鳥居,不禁露出苦笑。

  通過鳥居後,我們被這間神社的佔地之廣一事所震懾。
  裡面有能供百人以上住宿的旅館、結婚會場。
  還有標註著源泉掛流的溫泉設施。
  我好歹也是一個日本人,不禁被溫泉吸引,但現在要先專注在任務上。
  之後一定會去泡的!
  「好!這裡就是封印那個鼎鼎大名的鬼姬的祠堂了!」
  我們在前往神社的路上,順道繞去封印鬼姬的祠堂。
  「欸?嗯嗯,的確有股寒意呢。」
  飛鳥語畢,她肩上的剎那便贊同似地輕輕地點點頭。
  而其他妖怪與我也都能感到即使她被封印,仍發出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裡的確封印著鬼姬吧。
  儘管已被封印,從中流洩出的妖氣卻讓人不禁顫抖。
  但是……
  這道封印讓我莫名地感到有什麼不對勁。
  這感覺是在古老堅固的封印之上,又重疊了數層全新卻薄弱的封印。
  算了,沒發生什麼大事的話,應該是沒問題吧……
  「我看看……村長女兒暗戀武士,卻被原以為是摯友的女孩欺騙,遂不幸被武士拋棄,因此心生怨恨,使用封印於村中神社的禁咒,成為鬼女『靜華』報仇雪恨。在那之後,她便開始襲擊對愛情不忠的男人或感情和睦的夫妻,直到被二峰神社第十二代當家、我的爺爺——瀨川清十郎所封印……彰人同學!要是靜華復活的話,第一個一定會先來攻擊你欸!」
  「搞什麼,妳為什麼以為我是那種愛偷腥、又喜歡跟很多異性曬恩愛的爽男啊?而且,這裡明明就是妳的老家,妳為什麼還要看張貼的說明文啊!」
  這傢伙真是失禮又沒藥醫。
  「嗯……優衣同學,這裡面說有封印靜華的弓箭……」
  至今為止,只以笑臉應和的明突然開口說話。
  「啊啊!那是指祭祀在神社中的聖弓『梵天丸』喔!呵呵呵,普通人可是無法參觀的呢,但透過我可是能讓你們看一看,甚至或許還可以給你們摸一摸喔?」
  「這就是所謂獨生女的特權嗎?」
  「彰人同學!你那樣講的話,我不就一無是處,只剩下可愛這個優點了嗎!」
  「竟還有可愛留著啊……不過,妳都已經就讀紫苑學園了,居然只剩下可愛,我覺得這滿有問題的喔?」
  冰華的眼神瞬間偷偷飄向優衣的胸部,卻刻意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那麼!我們快去下一個……咦?」
  優衣完全無視我的話語與冰華的嘲諷,朝著老家邁開步伐,卻突然停下腳步,眼見就要倒下。
  「喂喂喂,妳該不會是又踢到地上的小石頭了吧?」
  我立刻出手扶住她。
  要是她不小心撞到頭,變得比現在更笨可就麻煩了。
  「咦?彰人同學?不行啦,在這種神聖的地方……啊,但是,懷上小寶寶也是神聖的行為,對吧?」
  嗯。
  真該讓這傢伙的頭狠狠撞上地面一次,藉此恢復正常。
  「好了,優衣同學,妳要是沒什麼大礙的話,我們就趕快前往正殿吧!」
  冰華搶在我把優衣丟向地面前,便宛如把她從我身旁扒離般地帶著她走開。
  難不成是因為冰華身為優衣的朋友,無法漠視我要對她做的事嗎?
  我這麼想著,跟在拖拖拉拉前進的她們身後邁步向前。

  「優衣同學,妳怎麼了?比平常還會發呆喔?」
  雪女好友對我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卻淡定地吐出有些失禮的言詞。
  「沒、沒事……我很好。」
  但是,我現在卻沒有跟她鬥嘴的力氣。
  到停車場附近時還完全沒有問題,但一通過鳥居後,我就覺得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
  不過,這並不是指我身體有什麼毛病,而是感覺腦中好像被迷霧遮蔽,彷彿要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卻又對想起那件事感到恐懼……
  總覺得不上不下的,令人很不舒服。
  「優衣,妳還好嗎?妳的表情竟然看起來很嚴肅耶?」
  嗯,這男人真沒禮貌。
  而且這個人是我喜歡的人,這才讓人困擾。
  (都不知道人家的心情!)
  我正想轉過頭去狠瞪他一眼時……
  「唔!」
  雖然從他剛才的語氣裡完全感覺不出來,但他卻露出溫柔的眼神看著我。
  討厭,怎麼這麼突然啦!
  被他這種眼神盯著看的話……
  (我果然喜歡這個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禁在心中這麼大叫。
  沒想到我竟然是這麼容易被搞定的女人……
  而且,當他接近我的時候,我便感覺腦中的迷霧漸漸煙消雲散。
  什麼?這個人竟然還有療癒效果嗎!?
  愛情是盲目的,有道是情人眼裡出西瓜。
  ……雖說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我腦中閃過這麼一句話。
  總之,熱戀的少女是無敵的啦!
  「彰人同學……讓我這麼做的話,我會比較舒服。」
  因此,我揮開朋友的手,嗲聲嗲氣地再度靠在他的手臂上。
  我多少有點順從了自己的慾望,不過這麼做確實能讓我的症狀獲得舒緩,所以就讓我任性一回吧。
  「……真是的,精神好一點的話,就給我放開喔!」
  他雖然面有難色,卻還是會縱容我的任性妄為。
  而身旁的雪女好友正用一種冷若冰霜的眼神望著我們。
  呵呵呵,抱歉了,但就讓我獨佔他一下下吧。

  「歡迎來到二峰神社!」
  我們穿越神社正殿那充滿檜木香氣的玄關後,受到站在走廊兩旁十數名巫女的歡迎。
  「這……達也同學要是看到的話,應該會欣喜若狂吧。」
  聽明這麼一說,我開始想像達也欣喜若狂的模樣,默默地朝他點了點頭後,沿著兩旁站著巫女的道路前進。
  走在走廊上,我心中不禁感到雀躍。
  先不論我和修繕老爺子,這裡應該有位貨真價實的英雄。
  雖說與對方並非朋友,卻能遇見與我同年代的英雄。
  我的這股興奮之情,應該也是能被原諒的吧。

  「優〜〜〜〜衣!」

  此時,身體狀況好轉、在前方跳著小碎步的優衣,驀地被一名男子緊緊抱在懷裡。男子身穿和式褲裙,蓄著短髮,相貌堂堂,充滿著中年紳士的氣息。
  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優衣!我的乖女兒,爸爸想死妳了啊!吸吸吸吸,噗哈〜〜!好久沒聞到優衣的味道了!!」
  從眼前的狀況推測,這名應該是優衣父親的男子絕對是個變態!
  真不愧是優衣的爸爸,但反過來想,英雄的兒子竟然是這個樣子啊?我心中不禁覺得萬分遺撼。
  算了,家人間的互動應該就是這樣吧,我擅自在心中作結。
  「啊啊,爸爸,我真的很討厭你這樣。」
  優衣朝著緊抱自己脖子的父親,發出我平常從未聽過的冷淡聲音。
  那冷淡的程度到了要是我被自己的女兒說這種話,光憑想像就覺得應哀莫大於心死的程度。
  然而——
  「真是的!優衣妳那害羞的個性還真是一點兒也沒變呢!」
  這個大叔卻一點也沒退縮。
  而且,不知為何,甚至還露出了燦爛無比的耀眼笑容。
  「總覺得我看到了未來的達也了呢。」
  「不不不,他還無法厚顏無恥到這麼正面積極的程度吧?」
  「明啊,你不用那麼袒護那傢伙吧?」
  「哈哈哈,好像也是呢。」
  遙子意圖靠到明身上,卻被明回以笑容,默默避開。
  優衣無從顧及我們的嬉鬧,將自己父親從身上扒開,繼續口出惡言:
  「還有爸爸,才一陣子沒看到你,你怎麼好像變得比較臭了?這該不會是……大叔臭吧?」
  「唔喔!」
  這攻擊好像見效了。
  優衣父親離開優衣,摀住胸口,後退了兩三步。
  話說回來,還沒詢問對方名字呢,我呆呆地這麼想著,對他投以同情的視線。
  算了,他這也是自作自受啦。
  「總之!我回到這裡是為了執行任……呀!」
  眼見她差點說出任務二字,我一如往常地伸出手賞了優衣腦門一記手刀!
  雖然這裡是優衣的老家,但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任務的內容。
  除守密義務外,更重要的是,若是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情,可是會遭逢不幸的。
  我抓住她的頭,正打算說教時,卻因一道彷彿能將人射穿的殺氣而停下。
  「彰人同學好過分喔!為什麼要打我啊!」
  而且,這殺氣未被其他人察覺,僅朝我而來。
  我追尋殺氣的源頭,發現那來自依然保持笑容的優衣父親。
  但他眼底卻毫無笑意。
  「啊!我是優衣同學的同班同學・香坂彰人。這是……不好意思,平常習慣了……」
  我慌慌張張地出言解釋。
  「這樣啊,香坂同學平常就習慣抓住優衣的頭啊……哼……」
  糟糕。
  從他方才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他非常溺愛女兒啊……
  此時,更加嚴苛的試煉卻加諸在我身上。
  「欸?平常還比這更過分喔?通常在這之後,他會緊緊抓到我的頭骨都咔咔作響,嚴厲地對我說教,對吧?」
  「這樣啊,緊緊抓住頭啊……」
  「嗯,優衣同學,妳可以稍微安靜一下嗎?」
  這道令人如坐針氈的視線讓我不禁表情僵硬,我硬擠出笑容要優衣閉嘴。
  但是——
  「不過,如果是彰人同學的話,不管被怎麼樣,我都……」
  為什麼要在別人面前提這個!況且不要在妳親爹面前提啊!
  「………………嘖!」
  隨著一道嘖聲,殺氣更加銳利了,我的皮膚幾乎要被射穿。
  這已經無法執行任務了吧?
  我開始考慮執行戰略性撤退。
  「洋!在優衣和她朋友的面前不要那麼殺氣騰騰的!」
  耳邊響起一道低沉又充滿威嚴的嗓音。
  抬頭一看,只見一名雖拄著拐杖,腳步卻十分穩健的老翁自走廊走來。
  身高雖比我矮,但身材相當結實,目光也異常銳利。
  他露出的笑容,蘊含穿越無數生死關頭的獨特氣氛。
  我直覺到這名老翁便是優衣的祖父,也是封印靜華的二峰神社第十二代當家——瀨川清十郎。
  「爺爺!」
  而如同要證實我的答案般,優衣跑了過去,緊緊地抱住老翁。
  「咦、咦?為什麼跟對我的反應不一樣!」
  優衣父親所釋放的殺氣驟然止歇,顯得垂頭喪氣。
  算了,他這畢竟是自作自受,就把他擱在一旁吧。
  「抱歉啊,各位優衣的朋友,小犬失禮了,我打從心底歡迎你們。」
  優衣祖父在享受與優衣重逢的喜悅後,來到我們面前鞠躬致意。
  他望著我們每一個人的眼睛,朝我們微笑。
  當然,對冰華與遙子也是如此。
  見他對妖怪似乎沒抱持任何偏見,我就安心了。
  嗯,雖說優衣的父親也是一樣啦。
  「唉呀,這不就是……」
  優衣的祖父在看到我的時候,停下了視線。
  「我怎麼了嗎?」
  雖說知道他的大名,但我們卻從未碰面才對……
  望著他那緬懷過去的雙眼,我不禁不解地歪著頭。
  「修繕說的原來是真的啊,真沒想到在這把年紀還能見到『漆黑之翼』呢……」
  欸?怎麼又是這個稱號?
  五十年前這麼流行給人冠上稱號啊?
  的確,優衣爺爺也有『二峰聖弓』這麼一個如雷貫耳的稱號呢!
  這位二峰神社的英雄將視線從我緊繃的笑容上移開,開心地再度望向優衣說道:「優衣,妳和彰人閣下感情很好嗎?該不會正在交往吧?未來考慮要結婚嗎?」
  「欸?爺、爺爺,你在說什麼呢!?」
  被爺爺逼問的優衣,難得顯得退縮。
  「沒有啦……他說訂婚也要等到畢業之後……」
  不知優衣是不是在開玩笑,竟順著她爺爺的話接了下去。
  這傢伙,等等找個她老爸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教訓她一頓吧!
  「這樣啊、這樣啊,看來在我死前可以看到曾孫了呢。」
  啥?這老爺爺在說什麼呢?
  為什麼我和優衣變得好像什麼快要結婚的男女朋友啊?他該不會是癡呆了吧?
  「不、不不,我和優衣同學不是……」
  「討厭啦!爺爺不要在大家面前講這個嘛……」
  優衣打斷我的話,摀著雙頰故作害羞地猛搖著頭。
  「啥?交往?我才不會承認優衣和這種毛頭小夥子交往……」
  「優衣,幹得好啊!這樣二峰神社的未來也就安穩了!」
  「癡呆老頭,聽我說話啊!我說我不會承認的!」
  「我無法等到妳畢業了!訂婚!不對,現在就取消其它所有婚禮,立刻準備他們兩人的婚事!」
  「討厭啦〜爺爺!還早呢!但是這搞不好也……」
  這家人到底吃錯了什麼藥?
  完全不聽我說什麼,一家子自顧自地嗨了起來。
  面對眼前的混亂,我不禁感到頭痛。

  「唉呀,沒想到還戀人未滿啊……」
  優衣爺爺萬分遺憾,顯得很氣餒。
  玄關的那場混亂終於告終,我們前往位於正殿隔壁的飯店宴會廳。
  這是用於婚禮後宴會的廳堂。
  而從位於最高層的房間可眺望據說神明會前去沐浴的湖。
  「那麼,請讓我們看一下從紫苑學園帶來的東西。」
  眾人坐在蓬鬆的坐墊上稍事歇息後,優衣父親提起這個話題。
  他一改先前的變態傻老爹態度,露出嚴肅的表情。
  雖然還是對我投以充滿敵意的眼神就是了。
  「但是爸爸,在這裡解說任務內容好嗎?當然我很信賴這神社裡的所有人,但是……如果被竊聽之類的話呢?」
  「剛才還差點說出自己是為了任務而來的人,竟然說出這麼正經的話!妳真的還好嗎?」
  「彰人,優衣不要緊的,因為她完全沒發現附加在和式拉門裡的『沉默』術式啊,這是平常的優衣呢。」
  「妳為什麼要說出來啊?而且還露出這麼燦爛的笑容!」
  「唉呀?雖很開心你稱讚我的笑容燦爛,但我平常都是這樣的喔?」
  「彰人同學、小冰,雖然很不想這麼做,但你們要是再說下去的話,我會跟我爸哭訴喔?場面就會變得跟剛才一樣混亂喔?」
  「「對不起。」」
  聞言,我們立刻低頭道歉。
  事情遲遲沒有進展,我便向優衣使了使眼色,讓她從包包取出打倒巨魔王所得的瑪那原石,放在逕自覺得沮喪的父親面前。
  「喔,這還真是大呢……你們說這是從魔物屍體中取出的?」
  「應該說打倒的魔物會自動變成原石。」
  冰華開始說明,答覆優衣父親的疑問。
  「我們向政府再三確認後,依然只得到『正在確認瑪那原石是否由魔物所變』的回覆,即使透過在政府高官間顏面很廣的山本修繕去打探,也不清楚政府現正開採的瑪那原石詳細資訊。。」
  「真是的,這些高官總是這樣!明明很不會隱瞞,卻總覺得自己能隻手遮天,所以一旦遇到什麼緊急事態,才總是會慢半拍!」
  優衣祖父抓緊機會,趁勢抱怨。
  「老人家,不對,優衣的爺爺?清十郎當家?等會兒再聽您嫌棄政府……」
  「彰人閣下,你可以叫我清十郎沒關係的!畢竟你是當年的大英雄啊!或直接叫我爺爺也都可以的!」
  雖然很感謝您這麼親切,但即使我們實際年紀相仿,要我直接稱呼一位老人家的名字也很不識大體,所以容我婉拒。
  尤其是最後那個,我實在是無法理解,到底為什麼要讓人這麼稱呼他。
  不對,應該說我不想理解。
  「……那麼我就稱呼您為清十郎當家。」
  因此,我選擇了較為得體妥當的稱呼方式。
  「那麼,學園說要我們調查妖怪、人類、瑪那以及神鬼之力之間的關係。具體而言,到底要調查什麼呢?」
  優衣父親露出一種與其說是神社祭司、更加類似科學家的神情,瞇起了眼睛。
  「附帶一提,你可以叫我洋大人!」
  「我知道了,洋叔叔!」
  我刻意無視他這針鋒相對的發言。
  乾脆要不要故意叫他『父親大人』呢?
  算了,感覺那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是作罷。
  「請你們直接看應該更快,清十郎閣下,這裡有沒有能全力釋放妖力的地方?」
  冰華將手指放在自己姣好的下巴上,微微地歪著頭。
  「直接在這裡釋放就可以喔?就算是鬼姬的妖力,也無法破壞這這房間的結界喔!」
  清十郎先生顯得自信滿滿。
  「這樣啊……那麼……」
  聞言,冰華站起身來,對我使了個眼色。
  她的手掌上放著一小顆瑪那原石。
  「與傳說中的鬼姬比較起來,這應該可愛多了呢。」
  我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也站了起來。
  突然之間。
  「啊!唔……唔嗯!」
  因在眾人面前,冰華壓抑著自己的喘息聲。
  呃,現在不是對她感到小鹿亂撞的時候。
  我也將專注力集中到被凍起的手上。

  啪!

  瑪那原石發出聲響,變成了灰。
  接著,冰華的妖力流進我的體內。
  「彰人……你太用力了……」
  冰華紅著雙頰,她的講法雖會令人想入非非,但這只是因為瑪那的力量也流進她的體內罷了。
  但是,此時發生了一個問題。
  我們忘記一件事了。
  那時候,與魔物對決之際使用瑪那原石力量時,我們當時早已腳步不穩、精疲力竭。
  「彰人……我……已經……」
  「我知道,我也是……」
  冰華雖拚命壓抑,卻無法克制妖力漏出,使得宴會廳的榻榻米逐漸凍結。
  當然,我的神鬼之力也因無法克制,流洩而出。
  「這就是學校想搞清楚的……力量……」
  洋叔叔喃喃自語,但我們卻毫無多餘的精神理會他。

  劈哩!

  在眾人對力量的渦流感到疑惑時,傳來一道不祥的聲響。
  我心中想著「該不會吧」,望向優衣父親與優衣祖父。
  「怎麼會……結界快被破壞了!?」
  「喔!神鬼之力竟然這麼厲害呢……」
  他們一人面色鐵青,而另一人雖露出感佩的神情,臉色卻不太好。
  而現在結界依然發出劈哩劈哩的聲響,彷彿硬撐著不致潰散。
  啊,這很糟糕呢!
  雖然結界崩毀並不會對人體有直接的影響,重新架設卻需要相對的時間與金錢。
  而且,二峰神社的結界可說是盛名在外,號稱連鬼姬都無法攻破。
  若我們說『試著破壞後,結果就壞掉了!』之類的蠢話,就各種意義而言,後果可都不堪設想啊。
  因此,我們立刻打算尋找可以避難,或能釋放出力量的地方。
  「冰華!找個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但就算你這麼說……」
  我們手忙腳亂地環顧四周,這裡雖是宴會廳,但也只是一間能容納多人的房間,並沒有可以有效遮蔽妖力的屏障。
  我東張西望想著還有哪裡可用。
  此時我看到窗外那段上山時爬的石階。
  而在那盡頭的是……
  「冰華!就朝那裡釋放力量!」
  「我知道了!」
  我累積神鬼之力,冰華累積妖力,雖然萬分抱歉,但我只好踢破前往陽台的玻璃,跑出宴會廳。
  接著,我儘速確認能將被害降到最小限度的地點。
  「冰華!」
  「我知道了!」
  隨著我的叫喊,冰華也釋放出妖力。
  「去吧————!」
  我使盡力氣幾乎踩斷腳下的木條,釋放出神鬼之力。
  目標是數公里外的湖面中心。
  那裡一望無際,連艘船都沒有。
  兩股過大的力量在空中衝撞、交纏,接觸到空氣的部分呈現出五顏六色的繽紛色彩。
  「喔!彩虹欸!」
  「那是什麼?彩虹?超漂亮的!」
  見到沖天而去的妖力與神鬼之力,鬧區傳來陣陣歡呼。
  接著——

  咻!

  湖面像某個主題樂園似地揚起一道誇張的水柱。
  這突發事故引來眾人喧喧嚷嚷的歡聲。

  『有彩虹色物體墜落在二峰山上!』
  大家好!我是造成網路熱烈討論的元凶之一・彰人!
  這在之後成為來源不明的奇聞軼事,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那麼,我們開始吧?」
  洋叔叔無視周遭的喧囂,帶著我們來到位於神社地底下的研究所,與充滿神秘氣息的正殿不同,這裡排列著現代的機器,過去曾是二峰神社的妖魔對策本部。
  似乎也生產抗妖用武器,但應該是用於魔物或犯罪的妖怪。
  當然,這裡並沒有如我們在恐怖份子據點中所見到的妖怪肢體部位。
  他帶我們來到這間研究所,並前往位於更深處的、類似體育館的設施之中。
  「這裡是為測試武器或法器所蓋的地方。若說宴會廳的結界強度可抵擋一個鬼姬,這裡可是能抵擋十個鬼姬呢。」
  雖然不瞭解這單位到底是怎麼訂的,不過可以知道的是這裡比宴會廳來得更為堅固。
  「可是……那時候因為被魔物所包圍,有攻擊的對象,所以就沒特別注意了,不過透過瑪那原石增幅後所湧現的力量,竟然也大量外洩了呢。」
  我拿著訓練用的木刀,自言自語著。
  接下來,我們便要在這裡使用瑪那原石進行實驗。
  藉以測量我們的妖力與使用瑪那力量的武器數據。
  而因剛才在宴會廳已取得我和冰華的數據,所以現在要變換配對來調查數據。
  配對分組是我與優衣、遙子與明、飛鳥與阿菊。
  洋叔叔一開始雖然極力反對我與優衣一組,卻因清十郎當家說:
  「那個狀況或許只是因為神鬼之力與妖力對瑪那有所反應而已,所以現在應該透過神鬼與人類、妖怪與人類等配對組合來收集數據,這才是科學家的基本常識吧?」
  他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
  「那麼便開始實驗。彰人同學!你可別太靠近優衣啊!」
  洋叔叔告知注意事項時,竟然同時指名道姓地告誡我,但靠近她也是不得已的啊?
  「先從遙子同學和明同學開始,那麼就開始實驗!」
  洋叔叔的聲音響起後,遙子便愉悅地望著明,戲論地說道:
  「逛鬧區雖也很有趣,但提昇妖力更有趣呢。明!快握住奴家的手啊!」
  「……是呢,那我就失禮了。」
  當明握住遙子的手的瞬間——
  「嗚喔!這是……」
  現場並沒有迸射耀眼炫目的光芒,也沒有宛如能震撼大氣的音效。
  瑪那原石只是默默地在兩人交疊的手掌之中碎成灰燼。
  但是——
  「唉呀呀,雖然比不上奴家全盛時期的力量,但也很厲害了呢。」
  如遙子所說,我能明顯感到她的妖力有所提升。
  「的確是呢……」
  明盯著自己的掌心,浮現一抹微笑。
  「好,那麼你們攻擊這個試試看。」
  洋叔叔操作手中的面板,地板敞開出現一具攻擊靶。
  攻擊靶的外觀模仿傳聞中的哥布林樣貌,並附加了數層防護術式。
  在之前的測試之中,兩人都只能讓表面有些損傷而已。
  「那就由我先開始!」
  明沒事先取得遙子同意,便從背後取出愛用的霰彈槍,灌注力量與意志後,扣下扳機。

  碰!

  山寨哥布林靶子隨著一道鈍重的槍響,精彩地碎裂四散。
  「這真是……超乎想像的威力呢!」
  明臉上難得露出他不加掩飾的原本笑容。
  但那很像在動畫中出現的最終大魔王笑容,總覺得有點恐怖。
  「輪到奴家了!」
  遙子見到明的成果,不知為何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並射出鬼火。
  「喔……這還真有趣呢。」
  見到攻擊靶裂成碎片,遙子笑得十分妖豔。
  「好,下一組是天使與大惡魔!」
  我心想「有這種種族嗎?」,但立刻想到他是在講我和優衣。
  「爸爸,你要小心喔!要是我和彰人同學的話,威力一定會大幅提升,搞不好會讓這座神社消失喔!」
  我從優衣身上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幹勁。
  「嗯?但那樣妳不就慘了?」
  「開始吧,彰人同學!」
  優衣無視我的吐嘈,拿出瑪那原石。
  雖然沒和冰華以外的人試過,所以感到有些不安,但我應該……沒問題的吧。
  「不准你摸優衣的手超過三秒以上!」
  我感覺到洋叔叔充滿非議的視線,如要包覆瑪那原石似地握住優衣的手。
  而理所當然地,力量……並沒有進入體內。
  但是———

  劈哩!沙沙沙沙沙沙……

  我與優衣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但瑪那原石依舊碎成了灰。
  「欸?欸欸!!」
  優衣呆滞地望著從手掌心中流洩而下的瑪那灰燼。
  我心中早已隱隱覺得事情會變成這樣。
  因為優衣她……
  「我無法認同!再一次,再實驗一次!」
  優衣打斷我的思考,逼近自己的父親。
  本以為溺愛女兒的洋叔叔應會立刻拿出預備的瑪那原石,當我正打算阻止他時——
  「不行,雖然很小顆,不過瑪那原石可是很貴重的。儘管確認重現性也很重要,但尤其在這尚無任何假設的狀況之下,應該優先完成其他組的實驗。」
  出乎我的預料之外,洋叔叔竟然嚴厲地拒絕了優衣的請求。
  「沒錯,而且實驗也才剛開始而已啊。」
  我也立刻幫腔。
  「唔唔……」
  優衣漏出怨恨不甘的眼神望向我們。
  總之,正當我們準備再度開始實驗時——
  「對了,或許只是你們兩人之間的配合度非常地差呢!」
  聽見洋叔叔的話,本已按捺住自己的優衣,又再度爆發了。
  「……爸爸這個笨蛋!香港腳!大叔臭!」
  優衣眼眶泛淚地跑向出口。
  「笨蛋……香港腳……大叔臭……」
  優衣的惡言惡語似乎非常有效,洋叔叔當場頹喪地單膝跪地。
  就在我們露出微妙的視線,盯著他看的時候……

  碰!

  「欸?優衣妳怎麼了!」
  優衣在我們沒看到的時候,居然跌倒在地上。
  「妳到底是有多笨手笨腳啦!」
  我邊吐嘈邊跑向她,然而她卻動也不動。
  我有點粗魯地翻過趴在地上的優衣身體,將她扶起,確認她有沒有受傷。
  她的額頭紅腫,應該是因為從臉部直接撞擊地面所致。
  當我輕撫她那看起來很痛的額頭時——
  「欸?妳怎麼……燒得好燙啊!?」
  我覺得事情不妙,反射性地抱起優衣。
  「洋閣下!醫務室在哪裡!?」
  不知何時,冰華也來到我身邊,冰敷著被我抱著的優衣。
  「嗯嗯,一起去吧。」
  洋叔叔似乎還大受打擊,他依然用手摀著心口,朝醫務室前進。

  「嗚嗚……真的太慘了……」
  我躺在床上,呆滞地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這裡是距離正殿很近的旅館房間。
  大家幫我鋪好床,讓我躺在這裡休息。
  雖然都回到老家了,本來應該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放鬆才對……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回到那個房間。
  「唔唔唔唔唔,話說回來,我最近真的很不幸!」
  我在被子裡揮舞手腳亂動,可是自己也知道這樣無法解決任何事,只會讓頭更暈。
  「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本來想透過任務,讓彰人同學瞧瞧我活躍的場面,卻遇上卡彈又抓兔子,回到老家後,則是又跌倒又身體不適地暈倒等等。
  何止一個慘字了得。
  「而且,彰人同學好像和小冰感情很好……」
  之前與魔物大戰後,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便迅速加溫。
  再說——
  「彰人同學和小冰使用瑪那原石的時候……」
  就像是童話故事一樣,兩人齊心協力地打倒敵人!
  或者該說是守護公主、打倒敵人的騎士?
  在我眼中,兩人當時的英姿如詩如畫……奪去了我的心神。
  雖然覺得很不甘心,但我心底深處又不禁覺得兩人非常速配。
  為什麼呢?
  我平時總是能很快再振作起來,但回到這裡後,卻一直一蹶不振。
  而且,我好像快要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卻又想不起來,持續著一種很不舒服的狀態。
  「真是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啦!」
  我並非要抱怨給誰聽,只是使力坐起上半身,胡亂發飆。
  「嗚嗚……好不……舒服……」
  頭痛與噁心的感覺同時襲來。
  我再度倒回床上。
  此時——

  『妳想要力量嗎?想要能得到一切的力量嗎?』

  我感覺自己聽到一道有點恐怖卻又有點令人懷念的嗓音,但這大概是我的錯覺或發燒所致。
  「嗯!因為變得懦弱,才會聽到幻聽的!明天一定要讓彰人同學見識見識我的好,現在還是多少睡一下吧!」
  我勉強自己恢復到平常的幹勁,並維持這股幹勁地蓋上棉被,沉沉睡去。

  「那麼,也幫我關心一下優衣!」
  「好的,你也好好舒緩一下疲勞喔。」
  享用完出乎預料的豪華晚餐後,我跟說要去看看優衣的冰華道別,獨自一個人前往大浴場。
  雖然我也邀明一起,他卻說「不習慣很大的浴室」,用了房間的浴室洗澡後,立刻就睡了。
  「真是的,包場大浴場平常可是很難體驗到的說。」
  我嘴裡唸著「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在更衣間脫去衣物,站在通往浴場的門前感受有沒有他人的氣息。
  「沒事了,優衣因身體不適所以在睡覺,冰華去探望她,其他妖怪也都在房間裡,這裡應該是沒其他人的。」
  我再三確認有沒有他人氣息後,便得意洋洋地打了門……卻發現——
  「啊,彰人同學!」
  洋叔叔竟然已泡在溫泉裡!
  直到親眼看見之前,身為妖魔狩獵者的我竟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您好。」
  這讓我感到氣餒,但就這樣出去又覺得很不甘心,好像是自己輸了一樣。我微慍地向他打招呼,清洗身體,並打算前往浴池。
  「放心吧,這個浴池裡是沒加料的。」
  洋叔叔言詞可疑。
  「這個浴池裡?」
  我不禁反問一遍,不過洋叔叔只是耐人尋味地笑了一笑,不發一語。
  (早知道這樣的話,就和遙子他們一起打撲克牌了。)
  我走進期待已久的大浴場,才不到五分鐘便已感到後悔。
  「唉呀,不要那麼緊張嘛,看在我們倆的交情上!」
  「我們有什麼交情?」
  「嗯,網路上說『嫌棄女兒男友的爸爸會被討厭』,所以我們就和好吧!」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
  「欸?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嗎?」
  真不愧是優衣的父親,真的是非常我行我素!
  但是,我也有事想詢問洋叔叔,現在搞不好是個好機會。
  對方在表面上願意釋出善意的話,那麼就用我巧妙的話術來打探出情報吧。
  「您很討厭我嗎?」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實在是問得過於開門見山了。
  然而,洋叔叔卻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也沒有賞我白眼。
  「嗯,很討厭唷!」
  他也開門見山地自掀底牌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並不討厭你這個人,我只是討厭所有接近優衣的男人罷了!」
  這也太直接了。
  「洋叔叔……真的很愛優衣同學呢。」
  「這是當然的!我沒理由不疼愛她,如果有時光機的話,我還真想回到她笑著說『人家要和爸比結婚!』的時候,讓她在結婚登記申請書上簽名呢!」
  「不,這是這麼值得驕傲的事嗎?我已經充分瞭解您是變態……不對,很溺愛優衣同學了!」
  我拚命藏住差點洩漏出口的心聲,點出核心問題:
  「那您為什麼沒告訴優衣同學她體內隱藏著封印呢?」

  聽見我的問題,至今都擺出一副爽朗樣的洋叔叔悶哼了聲後,便默不吭聲。
  從在雪山相遇時,我便知道她體內有道封印了。
  因為是大型封印,所以我以為優衣自己也是知道的,但她卻連自己身上有這種東西都不知情。
  既然如此,那麼大型的封印——是誰為了什麼在優衣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施加的?
  「答案很簡單,若是她最為信任的人便有可能施加。」
  「這樣啊……但你為什麼覺得是我呢?我老爸的法術功力在我之上,也是繼我之後、之後再之後受到優衣信賴的人喔!」
  這傢伙雖身為英雄的兒子,但還真不乾不脆呢。
  不對,應該說這種堅持到底、永不妥協的精神才是英雄氣概嗎?
  儘管我也滿想驗證看看的,不過現在還是以優衣的狀況為第一要務吧。
  「您在玄關抱緊優衣,也是為了確認封印功能是否正常吧?還有在測試瑪那原石實驗時也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認輸,會好好給你一個解釋的。」
  洋叔叔死了心,發出小聲的嘆息後,開始娓娓道來。

  二峰神社第十三代當家——瀨川洋。
  前任當家是封印鬼女『靜華』的英雄。
  當時人類與妖怪之間的戰火停歇,時代漸趨穩定,但人們依然渴求英雄之子必須是個強者。
  老實說這是一份很大的壓力。
  我雖然很擅長設結界或封印,卻完全不會戰鬥。
  但身為英雄之子,我被眾人期盼也能成為英雄,受盡矚目。
  因此,我雇用了護衛。
  這是為了營造一種「我是大人物」的氣氛好逞威風,另外,老實說也是為了找個人來當我的肉盾。
  「找個身手了得的妖魔狩獵者來當我的護衛!」
  我利用英雄之子這個頭銜任意妄為,提出這樣的要求。
  本來以為因為人妖大戰已告結束,應該不會來什麼厲害的傢伙。
  但來到我身邊的卻是身手了得、個性卻有些古怪的女性。
  或許因為這裡是封印鬼姬的地點,也或許因為她已經無處可去。
  但那對我們而言,都是一場命運的邂逅……

  「我說啊,洋叔叔,這故事該不會很長吧?」
  當我的話告一段落時,已經離開浴池的男孩(需要注意的人物)一臉抱歉地這麼問我。
  「嗯,第一章還有五小時左右才會結束喔。」
  「……很抱歉,我無法洗這麼久的澡,麻煩您講個大概就好了。」
  他說想瞭解真相,現在卻這麼對我說。
  算了,真拿他沒辦法。
  而且我好歹也是這裡的祭司,並沒有那麼閒。
  「那我就簡單地說了,我和成為我護衛的女性——被稱為『魔女』的西洋妖魔狩獵者・露娜結婚,生了個女兒,也就是優衣。之後,發生了某件事,露娜便封印了優衣一部分的記憶與力量……大概就是這樣吧。」
  「嗯,雖然我也是這麼猜想的,但這樣也省略太多了!」
  「這樣啊,不過接下來才是正題呢。」
  我忽然露出嚴肅的表情,男孩則緊張地嚥下一口口水。

  「剛剛講的都是假的嗎?」
  我正襟危坐,瞪著洋叔叔,卻得到:
  「我剛說的都是真的喔,不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聽完可別後悔啊。」
  他露出試探我的眼神。
  「都已經介入到這種程度,還會因為害怕而拍拍屁股走人,我過去過的可不是這種膽小鬼的人生啊。就算優衣同學實際上是惡鬼,我也不會驚訝的。」
  我向洋叔叔露出堅強的微笑。
  他像在打量著什麼似地,露出微笑盯著我看。
  「……呼,我知道了,我就相信你吧。」
  語畢,他從浴池中站起身來,打算換個地方繼續說。
  我也默默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前往更衣室。

  之後,我跟著洋叔叔來到一間應該是他書房的房間。
  「你要喝嗎?」
  他一手拿著白蘭地,一手拿著兩個玻璃杯,朝我遞出其中一隻。
  「不,我正在禁酒中。」
  我鄭重地拒絕了他。
  「這樣啊,不過讓我喝吧,接下來的話題過於沉重,沒喝酒我可講不下去呢。」
  洋叔叔臉上浮現一抹苦笑,沉沉地坐進沙發之中。
  我在一鞠躬後,也跟著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本來在神社應該喝日本酒才對,但我的妻子比較喜歡這個呢。」
  他這麼說完後,將白蘭地注入自己的酒杯之中,一飲而盡。
  「我來自於擅長封印妖怪的世家,妻子是能夠役使妖怪的妖魔狩獵者,而優衣則繼承了我們兩人的能力。」
  洋叔叔吐出帶有酒香的氣息,唐突地這麼說道。
  「她同時繼承了封印妖怪的能力與役使妖怪的能力!?」
  即使只聽到這樣,也能知道這有多麼特殊。
  「像我們這樣特殊的能力通常都是一脈單傳,一個小孩通常只會繼承到其中一方的能力……一般而言應該都是這樣的。」
  「……據我所知,操控妖怪的能力應該是把妖怪扁到無法動彈時,硬是締結契約的能力吧,你說對不對?」
  我驚訝到連最基本的敬語都忘了。
  畢竟,若是同時具備讓妖怪無法動彈的能力以及役使妖怪的能力……那不就天下無敵了嗎!
  「沒錯,對當時還年幼無法控制自己力量的優衣而言,這種能力實在過於特殊強大,所以才會被人盯上。」
  這對恐怖份子以及反對與妖怪同盟的妖怪而言,可是一種無法忽視的能力。
  「我、露娜跟我老爸都拚命地保護優衣,但還是發生了那件事情。」

  據洋叔叔所說,那是在優衣國三時發生的事。
  他們將優衣送往警備森嚴的國中就讀,已過了兩年又半。
  因為什麼都沒發生,所以他們放鬆了警惕,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過去曾多次威脅要奪走優衣的恐攻組織,使出了強硬手段。
  恐怖份子趁警備鬆懈時入侵校園,在校內各處設置炸彈,意圖殺死優衣與其他學生。
  然而,當時優衣的班級卻剛好位於第一個被引爆炸彈的理科教室之中。
  設置好的炸彈引爆後,導致實驗藥的藥品起火燃燒,理科教室在很短的時間內,立刻化為一片火海。
  「當然,為保護優衣,她身邊跟著受露娜役使的妖怪,不過那個妖怪防禦力雖非常高,卻不知變通,只保護了優衣一個人。」
  老實說,也無法責備這名妖怪。
  因為他已成功達成他的任務了。
  「奇蹟似地,當時並沒有出現死者,但保護優衣的朋友臉部卻嚴重燒傷,優衣非常自責。在那之後,她就再也沒離開過房間半步。」
  連受過特殊訓練、徹底鍛鍊過肉體與精神的我,見到夥伴死在眼前時,都曾多次以為自己就要崩潰了。
  「看到過去表情豐富的女兒,變得雙眼空洞,每天躺在床上愈變愈憔悴,我們實在是無法忍受,所以封印了優衣一部分的記憶。」
  洋叔叔臉上充滿痛苦。
  這的確是一段令人不願想起又不願說出口的回憶。
  然而,儘管會在他傷口上灑鹽,有件事我仍必須好好確認。
  「我瞭解為什麼要封印她的記憶了,但是那為什麼需要妖氣,或者該說為什麼需要妖怪呢?」
  依照我的感覺,優衣的封印當中隱約含有妖氣。
  而且那藏得非常謹慎,不用神鬼之力便無法辨別。
  「真不愧是英雄,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呢。」
  洋叔叔聳了聳肩,語帶戲誠地想打馬虎眼,卻在看到我的眼神後,知道自己失敗了。
  他清了清喉嚨,再度開口道:
  「優衣身上的封印有雙重意義,一是為了封印記憶,二是為了封印她的力量。」
  的確,就算只失去記憶,但只要優衣依然保有同樣的力量,便會再度被襲擊。
  「不過,優衣的力量過於強大,所以無法只用我們的力量隱藏,此時我們想出來的方法便是……借用鬼姬的力量。」
  見我不解其意,露出困惑的神情,洋叔叔露出苦笑,繼續說道:
  「鬼姬的其中一個力量是『隱蔽』能力,過去我爸曾叨唸說她能徹底隱藏妖力,變成不同化身,害他吃足苦頭。因此,我們便想到借用她的這項能力。」
  「借用被封印的鬼姬力量,也就表示……」
  「嗯,這是禁咒中的禁咒。」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我卻露出十分驚愕的神色。
  「放心,為了抑制鬼姬的妖力,我們用了聖弓當媒介。」
  利用強大的妖怪,施行禁咒。
  使用國寶級的弓,作為媒介。
  我終於瞭解優衣那亂來的個性完全是繼承自她的父母。
  此時,洋叔叔說:
  「放心吧,在這裡工作的人都很疼愛優衣,口風也很緊。當然,我也是信賴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說出去的話,秘密便不會洩漏」。
  「總之,封印成功了,我們對外放話說優衣因為該次事件受到精神打擊,所以失去了能力。而因鬼姬的能力,她的力量徹底被隱藏起來了,所以大家都相信了這個傳言。」
  洋叔叔露出嘲諷的神情。
  「成功封印了力量與記憶後,優衣她忘記了那場悲劇,慢慢變得有精神。」
  在瑪那原石的實驗時,我所感覺到的不協調感原來是這個啊。
  封印彈開了瑪那的力量。
  「但是,即使封印已經成功,只要她繼續待在充滿回憶的這裡,封印也許會有一天不小心解開。所以,我們為了守護優衣,為了讓她多少能離這裡遠一點,在她國中畢業後,便將她送到沒人認識她、即使狀況有些特殊也能入學就讀的學校,那就是紫苑學園。」
  我露出理解的表情,但此時洋叔叔不知為何臉色一沉。
  「但最近優衣的封印卻愈來愈弱……」
  這我心中有數,或許是因為我在雪山救她的那次。
  我克制住自己不移開視線,望向洋叔叔說道:
  「那為什麼默許優衣回來這裡呢?封印已經變弱的話,或許女兒會因為取回記憶感到痛苦,為什麼不叫她別回來了呢?即使會被討厭,但父母不應該都是以孩子的安全為第一考量嗎!」
  我不禁吐出彷彿責怪般的強硬話語。
  我雖然沒見過父母的臉,也不瞭解何為親情,但我希望親子之間的關懷應該是要像這樣的。
  而我從溺愛優衣的洋叔叔態度中,感受到這樣的關懷。
  然而——
  「因為快沒……時間了……」
  洋叔叔沒有對失禮的我感到生氣,反而露出溫柔的微笑。
  「!!該、該不會……」
  「沒錯,儘管不是因為優衣的封印所致,但鬼姬的封印開始變弱,現在已到了早晚都必須由包含我在內的十名術師,施行再度封印的術法才能維持的程度了。」
  之前在封印靜華的地方所感到的不協調感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但是,這就表示……
  事態將變得十分糟糕呢。
  「封印解開的話,鬼姬恐怕會為了取回自己被用在優衣封印的力量,也為了得到優衣的力量而行動。不論優衣身在何處。我和老爸現在還可以保護優衣,但是我們也知道我們無法保護她一輩子。」
  聞言,我責怪洋叔叔的心情有所動搖。
  「露娜現在不在這裡,但我們的力量確實隨著年齡增加而愈來愈弱,所以想在還能戰鬥的時候,再度封印鬼姬。」
  「可是為何是現在呢!優衣現在好不容易精神才比較穩定了。」
  我能理解他對優衣的親情。
  但是,一想到優衣悲傷的表情,我便不禁有所怨言。
  「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你很關心優衣呢。」
  洋叔叔既感到開心卻又心有不甘,對我露出五味雜陳的神情。
  「老實說,我也直到前一刻都還有所猶豫,但我今天看到了優衣開心、生氣和鬧彆扭的模樣。」
  「優衣平常不就都是那樣嗎?」
  「呵呵呵,你口裡講的平常,在她離開這裡之前可是都看不到的啊。」
  語畢,洋叔叔再度露出既開心又不甘的表情。
  「現在的優衣一定沒問題的,現在她已交到值得依靠的朋友……就算她在得知一切後,討厭我和老爸……但也希望她不要討厭露娜呢。不過,這也表示我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呢,那或許……」
  見到洋叔叔凝視著我的神情,那確實是一位為女兒著想的父親的臉。
  所以我也對這個深愛女兒的父親,盡力端出嘲諷的態度,這麼說道:
  「這還真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但他卻沒對我這種傲慢的態度生氣。
  「是啊,因為我是優衣的父親啊。」
  他這麼說道,毫無機心地咧嘴一笑。
  可惡!
  見到他那下定決心絕對要保護重要之人、所愛之人的笑容時,我不禁打從心底覺得實在是太帥氣了。

  深夜的鬧區之中。
  「真是的!難得遇到親戚結婚,就讓我喝到爽嘛!」
  一名中年男子口出惡言,踉踉蹌蹌地走在街頭。
  「血糖值飆高?再這樣下去會痛風?誰怕誰啊!老子才不會因為那種鬼病就死了呢!」
  男子因為一些小事與妻子發生口角,一時衝動便離開旅館,卻發現自己身上沒帶什麼錢,但就這樣摸摸鼻子默默回到與妻子同住的房間裡,也總覺得很沒面子。
  他用有等於沒有的零用錢買了自動販賣機中的杯酒,一飮而盡。
  男人腳步蹣跚,漫無目的地走在鬧區。
  「噗哈!那婆娘……嗯?這是什麼?」
  當他走到鬧區外圍時,發現了某個東西。
  在種著毫無人氣的天藍繡球花的參道一旁,地面異樣地高高隆起。
  「是誰的惡作劇啊?會遭天譴的……」
  他本人雖然沒那麼虔誠,但也具備一般的常識。
  然而,因為喝得酩酊大醉,男子失去了察覺危險的能力。
  「真是的,到底怎麼堆成那麼高的啊……嗚哇!!」
  男子因好奇心驅使,沒多加提防地走到土堆附近,此時,他的腳踝驀地被從地面之中伸出的某物勾到。
  那看起來雖像乾癟的人手,但男子卻沒有可以確認清楚的時間。
  「咿!誰、誰誰誰誰誰誰來救救……」
  因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使得男子忘記呼吸,連求救的呼喊都無法順利發出。
  期間,男子不斷地被土中伸出的手拖走,他雖手忙腳亂地伸出雙手爬抓,想抓住地面,卻徒勞無功。
  接著——
  「咿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抵抗毫無作用,被手拖進土中。
  現場再度被寂靜所籠罩,徒留喝乾的杯酒滾落於地面之上。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襲擊


  「啊,又是這個夢……」
  混雜著各類藥品的火焰氣味,以及同班同學哭喊叫喚的聲音。

  「都是妳的錯……」

  「要是沒有妳的話……」

  逼近的火舌與怨恨的話語。
  「不要,不要再說了!」
  我閉上雙眼,用手摀住耳朵。
  但是,烙印在腦海之中的光景以及直接在心中響起的聲音,卻絲毫沒有原諒我的意思。
  我的精神已面臨崩潰極限。
  此時——
  「優衣,我們接下來要奪走妳的XXXXXX……對不起。」
  此時,我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
  我被這道令人懷念又溫暖的嗓音所包圍。
  接著,在忘記了什麼之後,取而代之地,我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東西。
  許多朋友、雖然是我單相思卻非常喜歡的異性,以及情敵……咦?
  我到底失去了什麼?
  我、我……

  冰涼!

  明明再過一會兒就能想起什麼,但此時我的額頭上傳來非常冰涼卻很柔軟的觸感。
  「優衣同學妳還好嗎?妳好像在做惡夢?」
  這道觸感原來是雪女公主、也是我的好友、更高居我情敵排行榜第一名的小冰的手。
  (唔!在我沮喪時,對我這麼溫柔……太卑鄙了!這樣我會愛上妳的啊!不對,我不會……對了!我就利用小冰的這份體貼……)
  「妳要吃什麼嗎?熱湯或稀飯的話,會不會就吃得下呢?」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我。
  不行!
  我沒辦法對這麼溫柔的朋友使壞啊!
  這樣真的會遭天譴的!
  「謝、謝謝,但沒事的,我再睡一下就好……」
  為了不讓她見到我醜陋的一面,我只能快速地講完,用棉被藏住自己的臉。
  「這樣啊,那我晚點再來看妳。」
  雪女朋友微笑著這麼說後,便安靜地離開房間。
  之後只剩下刺耳的寂靜……以及難以言喻的自我嫌惡。
  接著,一股虎視眈眈的疲倦感朝我襲來。
  「咦?……為什麼?我明明睡到剛剛……」
  跟彰人同學和小冰在一起時,身體狀況明明都好好的……
  我的頭像沉入泥沼之中一樣地沉重。
  但是,我是個能將低潮轉為超嗨情緒的魔法師!
  「沒錯!這一定是因為我現在的彰人同學成分不足!」
  我將自己身體狀況不佳歸咎到因為沒和彰人同學講話所致。
  當然,和小冰說話時,狀況也滿好的……
  「總之!去找彰人同學吧!」
  我一這麼想,便覺得身體變得舒服了一點。
  真不愧是彰人同學效果!
  讓我分泌了什麼腦內激素,使得身體狀況變好了!
  我讓稍微變得舒服的身體硬是離開被窩,出發去找彰人同學……
  「不,應該先洗個澡吧?然後為了有備無患,也換上一套全新的內衣吧!」
  胸中湧上的情感讓我頓時覺得身體變得輕鬆不少,為了去見他。我急忙地開始梳妝打扮。
  見到彰人同學的話,身體一定會變好的!

  我和洋叔叔分開後,我不知為何竟不覺得想睡,漫無目的地在旅館周遭散步。
  我隨意地走到可遠眺鬧區一帶的石階附近。
  雖然我已經習慣漆黑的夜色,但擺設於兩旁的燈籠光源溫柔地照亮我的腳邊,使我的心情稍微緩和下來。
  「啊,彰人,真是巧啊。」
  此時,我背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嗯,真巧啊。」
  我眼神一轉,望向聲音的主人,繼續怔然地盯著位於燈籠前方燈火通明的鬧區一帶。
  俯瞰而下,鬧區的光源與夜空不同,散發著人們生活在那兒的溫暖感覺。
  這片景色確實有能讓優衣拿著觀光手冊自豪炫耀的價值。
  「優衣的狀況還好嗎?」
  「嗯,明天就會恢復精神吧。」
  我偷瞥了冰華一眼,她正用單手壓著被從湖面上吹來的清風戲弄的髮絲,與我並肩望著同樣的景色。
  看到她眸中有安心的神采,我不禁露出苦笑。
  「你想說什麼?」
  冰華害羞地狠瞪著我——
  「沒有,只是想說妳和她感情變得真好呢。」
  每次優衣找冰華講話時,她都顯得很不耐煩,卻依然做東做西地照顧著優衣,這也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才、才沒有呢……那個……這個……」
  她似乎找不到什麼好的藉口,驀地將視線轉向鬧區。
  「這裡真漂亮,要感謝優衣同學呢。」
  她突然轉換了話題。
  冰華從懷裡拿出優衣給她的符咒,用它輕掩嘴角,嬌羞地微笑著。
  冰華也受到優衣很大的影響呢。
  「話說回來……你剛才去哪了?我去看完優衣同學回來的路上繞去你的房間,卻只看到明同學睡在那裡。」
  冰華沒注意到我正咧嘴偷笑,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就先不過問她為什麼能闖入附有自動鎖的房間裡好了。
  我的視線離開夜景,轉向她說道:
  「啊啊,我在大浴場遇到洋叔叔,接著就去他房間聊些事情。」
  冰華顯得驚異地揚起了睫毛一下。
  「你們看起來明明關係那麼差,這樣啊……」
  冰華揶揄似地,手指放在唇上苦笑。
  雖說我們感情並不是變好了,但我也是會對我所認同的人表現出敬意的。
  接著,我向她說出從洋叔叔那兒聽到的事。
  因為他並沒有要我保密,而且冰華也是優衣的摯友(?),所以應該讓她先知情才對。
  「這樣啊……優衣同學平常又吵又胡鬧,還冒冒失失又常手忙腳亂,而且很容易得意忘形……她竟然也有這樣的過去啊……」
  「嗯,妳的講法雖聽起來是在同情她,內容卻很過分呢。」
  尤其是最後幾個,那根本不是稱讚人的話吧?
  「洋叔叔還交給我這些東西。」
  「哎呀?那是?」
  我讓她看的是十幾個信封。
  「這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優衣拒絕去上學時寄來的信件,連洋叔叔都不知道內容,他把信交給我說『你可以自己看,也可以給優衣看……就交給你判斷了!』。」
  雖說我就那麼傻傻地收下也有不對,但通常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今天第一次見面的人嗎?
  而且,他還說什麼『雖然我討厭接近優衣的男人,但你很值得信賴』,給了我莫名的壓力後,才把我趕出房間……
  這種行為真的很像是優衣的老爸啊!
  「這表示他即使和鬼姬戰到同歸於盡,至少還可以透過你把這份遺物轉交給優衣的意思嗎?」
  「冰華果然也是這麼想的嗎?」
  聽完冰華的話,我用力地抓著頭。
  這是因為我腦中的答案和她的答案一樣。
  「雖然我說我也要戰鬥……但洋叔叔和清十郎當家果然打算只靠他們兩人應戰啊。」
  洋叔叔多半打算在我們回去後,再與鬼姬對峙吧。
  儘管我說要留在這裡,他也打算在我離開後,才要解開鬼姬的封印吧。
  「被人稱為五十年前的英雄,這種時候卻無法幫上忙……」
  「彰人……不要什麼都想著要自己一人背負啊,我也在這兒呢……」
  正當我懊悔地咬著牙時,冰華靜靜地靠近我,溫柔地握住我的手。
  而此時——

  「彰人同學!……咦?為什麼和小冰……一起在這裡……?」

  在湖水拍打岸邊的寂靜之中,優衣顫抖的聲音聽起格外響亮。

  「呼……呼……彰人同學……到底在哪兒啊……?」
  我因再度襲來的頭痛而按著頭,在正殿附近徘徊著。
  因為頭痛的關係,我的第六感不斷失靈。
  「真是的!竟然不在房間也不在大浴場……」
  我抬起彷彿浸泡在泥沼之中的雙腳,勉強自己前進。
  畢竟彰人同學討厭麻煩的事,應該不會逛去鬧區才對。
  「剩下的就只有……啊!能看到夜景的石階!」
  這是我自己跟人家介紹的,但自己竟然忘了。
  我竟然忘了這個能見到鬧區燈光映照湖面的絕佳景點。
  「兩人一起去那裡……看夜景的話……就能……永浴愛河……」
  我想起了雜誌上的宣傳標語。
  「唔……痛……」
  每走一步,我便感到頭痛增了一分。
  「但是只憑這樣,是無法阻止優衣大人前進的腳步的!」
  我鼓舞著快要罷工的身體,往前邁進。
  沒錯。
  這前面一定有美麗的夜景以及彰人同學的身影!
  我擠出最後一絲力氣,自靜謐映照地面的燈籠下挪動腳步。
  「啊!彰人…………同學?」
  彰人同學果然在這裡!
  他的身影只是映入眼簾,便讓我覺得頭痛減輕,身體也跟著變得輕盈了!
  但是,那卻只有短短一瞬而已。
  「彰人同學!……咦?為什麼和小冰……一起在這裡……?」
  聽到我的低語,兩人的視線驟然一齊朝我而來。
  (哦,連反應都一樣嗎?)
  我吞下這句心中的低喃。
  「優衣同學,妳怎麼在這裡……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小冰好像講了些什麼,卻無法進入我的耳中。
  「這、這裡是……我和……彰人同學……要兩個人一起……」
  我顫抖著雙唇,只能對擔憂地望著我的小冰吐出這些話語。
  身體變得輕盈,心和胸口卻變得像鉛塊一樣沉重。
  為什麼啊?悲傷與憤怒,還有我搞不清楚的情緒混雜在一起……
  「喂,優衣?」
  一道慌張的嗓音接近了呆若木雞的我。
  (不要!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我!)

  「不要!」

  我下意識地揮開彰人同學那彷彿要安撫我的手。
  「優衣?」
  「啊!……對不……嗚。」
  我立刻想要道歉。
  但是,在那之前,眼淚卻已先奪眶而出。
  「嗚……我、我!已經……已經!」
  已經無法顧及身體還很沉重,腦子裡一片混亂的我便邊哭邊跑下石階。

  「那傢伙怎麼了?」
  我揮了揮被她打開的手,望著優衣跑開。
  「你在幹什麼啊?」
  此時,我的背後傳來一道銳利的嗓音,回頭一看,發現冰華正雙手環胸地瞪視著我。
  「不,優衣她……」
  「別管了,你快追上去!」
  「欸!?好、好喔!」
  被她怒罵一聲,我心中雖無法釋懷,但冰華的語氣之中充滿著不由得質疑的威嚴,我便反射性地蹬地一跑,追在優衣身後。
  「真是的……優衣同學,妳欠我一次人情喔。」
  冰華在我身後低喃著什麼,此時……

  「咕嘎啊啊啊!」

  不知為何,魔物——哥布林卻擋在路上迎接我!?
  「欸?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我的思考不禁停止運作。
  「嘎啊啊啊啊!」
  我的身體自動呼喚出無太刀,將拿著生鏽鈍劍從陰影處朝我砍來的哥布林連劍帶人地劈成兩半。
  「冰華!」
  我立刻轉向出現在背後的氣息。
  「我知道的,為什麼這裡會有魔物啊?」
  發現冰華已用冰晶刺劍貫穿了一隻魔物的胸口。
  「不知道,但我很擔心鬧區的狀況呢。冰華,妳去向洋叔叔傳達說要鞏固正殿的防禦!」
  冰華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我則轉向她。
  「彰人,你要去哪兒?」
  「這還用問嗎?去保護一般民眾,順便找到優衣,消滅魔物啊!」
  我循著受燈籠映照顯得夢幻唯美的石板路而下,陸續砍倒這群不解風情的魔物。

  「這、這是…………」
  我躲在草叢裡,窺伺鬧區的狀況。
  本以為會見到一片慘況,卻因眼前出乎預料的光景而啞然失聲。
  地面上開了許多巨大的窟窿,魔物不斷從中爬出,在鬧區之中囂張狂妄地昂首閱步著。
  攤販上的食物紛紛被搶食得七零八落,攤販也被魔物邊發出威嚇的叫聲邊破壞殆盡。
  然而,眼前卻沒有半個倉皇逃生的人。
  路上完全沒有任何人影,禮品店與民宿的鐵門全數緊閉著。
  「這是……」
  「嗯,這似乎是二峰自豪的緊急避難系統喔。」
  回答我疑問的是追在我身後而來的冰華。
  「將一個鬧區變成要塞,在親眼見證之前,還只能用想像的……太厲害了!」
  「沒錯,所以鬧區的民眾……」
  我發出感嘆的聲音,冰華則瞇了瞇眼睛。
  此時——
  「嗚啊啊啊啊啊啊!」
  不遠處傳來一道慘叫,我與冰華四目相交後,道:
  「看來有人跑得比較慢呢!」
  我離開躲藏的草叢,朝慘叫的來源跑去。

  「撕裂吧,無太刀!」
  「咕嘎啊啊啊!」
  肚子被我劈開的哥布林,發出比我預料的更為大聲的尖聲慘叫後倒下。
  「彰人,下一波來了!」
  冰華的刺劍斬斷哥布林的咽喉,發出銳利的嗓音提醒我。
  抬頭一望,發現一群哥布林正朝我們衝來。
  為了幫助這個一般民眾,我們來到了位於鬧區外圍死巷的垃圾場中。
  這樣下去我們會成為甕中之鱉的。
  「可惡!只好強行突破了!冰華,拜託妳照顧他了!」
  我將拯救到的年齡相仿男子交給冰華,打斜無太刀,擺好架式。
  「你、你們該不會是紫苑學園的學生吧?那你們可以幫一下掉到那個洞裡的女學生嗎!她、她是救了我的女孩!」
  「該不會是優衣同學!?」
  冰華望著朝我們襲來的魔物,那裡並沒有優衣的身影,地面上卻開了一個大洞。
  「喂喂喂,她該不會是掉到那個洞裡了吧?」
  拜託,這傢伙的笨拙屬性是到底有多強啊!
  「冰華!」
  「幫我爭取二十秒就好!」
  冰華發現我的意圖,開始儲蓄妖力。
  而告訴我們優衣行蹤的小哥,則待到我們後方,乖乖站著不動。
  他要是在這種狀況下驚慌失措的話,我們只好強行把他打暈揹著他走,所以很感謝他能保持冷靜。
  「喝!」
  我蓄力一喝,橫向劈下無太刀。
  殺死兩隻無謀衝來的魔物。
  「咕喔喔喔喔!」
  另一隻大上一號的哥布林見狀,發出威嚇叫聲。
  「這是叫作暴魔哥布林吧?」
  我說著,將手裡的無太刀朝他揮去。
  「原來如此,的確比較強呢!但是!」
  無太刀的一擊雖被巨大棍棒擋下,我卻利用反彈的力道迴轉身體。
  我運用離心力,順勢揮出下一擊,砍向暴魔哥布林的腹部。
  「再一下下……」
  冰華的妖力只需再蓄積一會兒。
  「咕啦啊啊啊!」
  朝我們襲來的魔物之中,傳來一道彷彿下了什麼指示的吼聲。
  接著——
  「嘖!竟然還有弓箭啊!」
  微弱地反射著月光的大量箭矢,從空中朝我們落下。
  我砍倒眼前的哥布林,轉向集中精神蓄積妖力的冰華。
  然而卻無法趕上。
  「冰華!」
  我一邊吼著,一邊預想最糟的後果。
  她的身體因詛咒導致她無法死去,但受傷依然會感受到痛楚。
  我已經不想再讓她遭遇那樣的事,也不想再看到她受苦的模樣!
  我意圖使降下的箭矢悉數化為焦炭,正欲召喚出焰魔皇(厄燄邪神)的瞬間——
  「呼啊啊啊啊啊,人家睡得正爽的時候……嗯?發生什麼事了?」
  散亂的垃圾堆中,突然有一包垃圾高高拱起,從中伸出伴隨著妖氣的黑髮,擋住即將降落到冰華頭上的箭矢。
  「阿菊?妳為什麼在這裡……等等,妳不用說我也知道。」
  阿菊的衣服比平時更加凌亂,而且顯得有些髒汙。
  泛紅的臉頰。
  渙散的雙眸以及凌亂的言語。
  還有——抱在胸前的酒瓶。
  這副模樣再怎麼看都是『偷偷溜到鬧區,一旦開喝就欲罷不能,接著醉得不醒人事後,便順勢睡在這裡』的樣子啊。
  「唉呀,彰人!泥快過來和倫家一起嘿酒嘛!」
  頭上頂著垃圾的救世主單手拿著酒瓶,語焉不詳地邀請我一起喝酒。
  不過,因為她在冰華危機時拯救了她,所以我還是乖乖地道謝。
  「阿菊,妳幫了大忙,但我現在正和魔物打得不可開交。等結束之後,在我非常非常閒、閒到不行的三年後再跟妳一起喝酒。」
  聽見我委婉迂迴(?)的話語後,阿菊用那雙半開半閉的眼睛盯著前方的魔物。
  「唉咿?那些是魔物……看起來好肉喔?」
  「嘎啊啊啊啊!」
  魔物們把阿菊視作新出現的敵人,朝著她前進。
  「還有,竟敢打擾我棉,真是太不速相了!」
  與阿菊醉到話都說不清楚的模樣相反,她那伴隨著妖力的頭髮化成數根尖槍,分毫不差地刺進襲來的魔物喉嚨之中。
  「「「……」」」
  魔物們立刻連吭都無法吭一聲地仆倒在地。
  連喝醉了都還能這麼精準,這傢伙該不會非常厲害吧?不對,正因為醉了所以才變得那麼厲害嗎?
  「彰人!」
  這段期間,冰華似乎已做好準備了。
  「就交給妳了!」
  我割開眼前魔物的喉嚨,並把倒下的魔物當作踏腳石,順勢跳進大洞之中。
  下一瞬間。
  「凜冽狂肆之冰河啊!謹遵敕命,顯現吾道吧!」
  冰華的妖力瞬間壓縮。
  「冰戒危壁!」
  跳進大洞後,我的背後倏地竄過一道冰冷的妖氣。
  冰華用妖力將逼近的魔物與附近一帶全數凍僵。


  這樣附近的魔物便無法接近他們了。
  「剩下救出迷路的公主,就算完成任務了吧?」
  我拿著無太刀以及跑在石階上時順手借用的提燈,掉進大洞之中。

  在魔物出現之前。
  「為、為什麼只有我會遇到這種倒楣事……」
  逃開彰人同學與小冰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鬧區之中。
  現在時間還正值夜間娛樂剛要開始的時候——
  鬧區顯得十分熱鬧,擦身而過的人們臉上幾乎都掛著笑容。
  「人家現在的心情,就好像遇上世界末日般那麼慘的說……」
  「喔!那邊那位可愛的美女!要不要喝一杯彈珠汽水啊?」
  我低著頭走路時,一名頭上捲著毛巾、長得頗帥的小哥出聲叫住了我。
  (這個笑容好像有點像彰人同學,如果會變成那兩個人的電燈泡,我還不如尋找全新的戀情……)
  我的心為愛憔悴而顯得疲憊不堪,對我這麼低喃道。
  「不,我不會被影響的!」
  我拒絕了小哥的邀請。
  沒錯,我才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呢!
  「所、所以、我、我……」
  但是,在開口的同時,眼淚便掉了下來。
  「欸?怎麼了?妳為什麼哭了!?」
  「對不起,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欸,嗯,雖不知道妳到底在講什麼……」

  鈴鈴鈴鈴鈴鈴鈴!

  警報聲突然響起,眼前這名打工的小哥立刻將視線從我身上轉到店內的老闆身上。
  「該不會是……火災?」
  「不是,這是避難警報!小姐妳也快躲進附近的民宿或是禮品店裡!」
  避難警報?
  躲進民宿?
  過去的確曾聽爺爺講過……
  「總之妳也快……來……」
  打工小哥抓住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我的手。
  見到他這強硬的態度,我不禁火上心頭。
  所以——
  「而且,我雖然看起來這樣,但好歹也是紫苑學園學生會的副會長喔!是驅除妖怪的專家喔!不要因為我長得可愛就小看我,可是會吃大虧的呢!」
  我抬頭挺胸地撂完狠話後,卻發現打工小哥的視線並不在我身上。
  「那、那麼……」
  他完全不看向帥氣撂話的我,顫抖著手指朝我身後比去,說道:
  「那是妖怪吧?妳打得贏嗎?」
  妖怪?
  我急忙回頭一看。
  發現在那裡的是在先前任務中戰鬥過的——魔物大軍。
  「啥!?這裡為什麼有魔物!」
  我反射性地將手伸向腰間的槍匣。反應這麼迅速,真不愧是我呢。
  然而我發現腰間什麼都沒有,我根本沒帶槍出來啊。居然這麼脫線,還真不愧是我呢。
  而且,我兩手空空只穿好衣服就出門了,所以連手機也沒帶。
  雖然有記得帶錢包,但是在這種狀況下,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不過……總之快逃啊!」
  即使如此,我還是推著打工小哥,催促他逃跑。
  「啊……嗯,但是……我腿軟了。」
  真是的,我還想說你和彰人同學有一點點像……
  我想著這種事,用力握緊拳頭。
  「小哥你退下!」
  語畢,我挺身擋在打工小哥身前保護他。
  畢竟我是紫苑學園的學生,也是二峰神社的獨生女啊!
  「嘎嗚嗚嗚。」
  數隻拿著棍棒的哥布林發出吼聲,威嚇我們。
  牠們身高約只有孩童高度,力量卻比我還要強。
  而且數量這麼多。
  我戒備著哥布林,逡巡著視線尋找有沒有可當作武器的物品。
  可惜的是連根棒子都沒看到。
  環境整潔是很好,但我現在卻很希望有個能用的東西掉在地上。
  「總之,我要優先搶救一般民眾!」
  情急之下,我只好反手拿著彈珠汽水的瓶子。
  我不像某些電影中一樣把瓶子敲破。
  因為彰人同學教我說瓶子不會像電影裡那樣裂開,而且就這樣毆打對方的威力還比較高。
  另外,我想起在上課時,彰人同學曾說過的話:
  『這本緊急手冊幾乎都不能用啊,只有這一頁是對的。』
  這是他在上課時為打發時間閱讀學生手冊時的感想。那一頁上寫著:

  『本學園的學生,無論在何種情形下,都應該以拯救一般民眾的性命為第一要務。』

  彰人同學當時在看到這一句話後,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所以我……身為一名以紫苑學園為榮的學生,要守護一般民眾!」
  我咬緊牙關,擺好不熟悉的戰鬥姿勢。
  「來啊!來這邊、這邊!」
  我用彈珠汽水瓶不斷敲打攤販的桌子,將魔物從打工小哥身邊引開,誘導至缺乏路燈照耀的小巷之中。
  魔物們視力不太好嗎?
  牠們用鼻子嗅了嗅,無視腿軟的小哥,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嘎咿咿……!!嘎呀!嘎呀!」
  這是為什麼?
  魔物宛如察覺到什麼似地突然逃走。
  「咦?該不會是對我的殺氣感到害怕而逃走的吧!」
  我也是一個有實戰經驗的人。
  該不會我在不知不覺中變厲害了吧。
  「快,趁現在。」
  我急忙趕到嚇到腿軟的打工小哥身邊,勉強他站起身來。此時——

  噗隆!

  「欸!?」
  腳邊的地面驟然崩落。
  「欸?欸欸欸欸欸!」
  我當機立斷,推開打工小哥。
  「呀啊啊啊啊啊!」
  接著,我就如同被吸進去一般地,朝地上的大洞墜落下去。
  「痛痛痛痛……」
  我摸著屁股,好不容易站起身來。
  我定睛凝神暫時望向四周,但因身處月光與燈光都無法抵達的地下,所以伸手不見五指。
  正當我這麼想時,卻察覺到其他生物的氣息。
  不,真希望這是我的錯覺而已。
  因為,要是這是生物的氣息的話……那就真的非常……

  「優衣,妳沒事嗎!」
  我跳進的洞窟非常寬敞,大到能讓人在裡面跳舞,是個像隧道一樣的地方。
  而優衣就坐在掉落之處的附近,真是太幸運了。
  「啊,彰人同學……你、你為了救我……」
  雖然對受到感動的她很不好意思,但我可想早點離開這種鬼地方。
  因為——
  「嘶呀啊啊啊!」
  微弱的提燈光源所映照出的不只是優衣,還有如蚯蚓般的巨大怪物。
  牠的身體比大樹還粗,外側因沾滿體液之類的,顯得十分滑溜濕亮。
  而且,牠正如蛇一般地抬起頭來,雖沒有眼睛卻不斷窺伺著優衣與跳進洞窟的我。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我手上的光源,所以優衣也注意到牠,發出一陣悲鳴。
  「這就是深淵蠕蟲吧?」
  思及魔物那神出鬼沒的行蹤讓修繕老爺子也十分頭疼,這該不會就是……
  「嘶呀啊啊啊啊!」
  我一講完,巨大的深淵蠕蟲便朝我們衝來。
  我用無太刀閃躲深淵蠕蟲那有如鋸子般的利齒。
  「撕裂吧,無太刀!」
  我回刃一劈,劃開了深淵蠕蟲的頭部。
  「姆嘎呀啊啊啊!」
  傷口很淺,但因深淵蠕蟲似乎沒料到會被反擊,牠嚴重受到驚嚇,噴灑著體液,上下左右地掙扎著巨大的身軀。
  「唔!優衣妳能動嗎?那就快點……」
  在我說完「回地面上」之前,在狹窄隧道內大鬧的深淵蠕蟲便瞬間消失在隧道的彼端。
  「趁現在!」
  我催促著茫然的優衣。
  「優衣同學!爬上這個樓梯!」
  冰華指著自己製作的冰晶樓梯。
  接著——

  「「「咕啦啊啊!」」」

  深淵蠕蟲鑽入的大洞深處,傳來了魔物們的咆哮聲。
  「啊,果然是這樣呢。」
  神出鬼沒的魔物們是穿過這個大洞四處移動的。
  「那麼就撕裂吧,無太刀!」
  我用無太刀斬斷了洞窟的天花板!
  喀啦喀啦喀啦的無機質聲響傳來,我確認了天花板開始崩落一事。
  「優衣!快點…………」
  我拉著她的手,正打算爬上冰華做的樓梯——
  「……不行!不行的,大家……大家!」
  剛才還老老實實的優衣,在見到天花板崩落後,不知為何開始大吵大鬧。
  「真是的,欠人照顧的傢伙……」
  正常來講,我應該說點溫柔的話語讓她冷靜,但現在隧道正全面崩落中。
  「優衣,我會稍微粗魯點喔!」
  「呀!」
  我單手抱著優衣,朝著冰晶樓梯跑去。
  「冰華!塞住這個洞!」
  「冰戒危壁!」
  聽到洞裡傳出的我的聲音,蓄積著妖力的冰華立刻有所反應。
  她用冰雪封住了洞窟。
  「彰人,你沒事吧!」
  「沒事,比起這個,快保護……!!」
  話都還沒說完,地面便開始高高隆起。
  就在我們的面前。
  「冰華!用冰壁保護優衣和那邊那個小哥!」
  「欸!?好的!」

  「嘎啦啊啊啊!」

  在冰華做出冰壁的同時,隆起的地面之中出現巨大蚯蚓的頭部。
  脖子上有傷口。
  這是剛被我砍了一刀的深淵蠕蟲。
  「喂喂喂,你該不會是還在記恨吧?」
  我拿著無太刀,擺好架式,覺得自己與沒有眼睛的深淵蠕蟲對上了眼。
  而這便是開戰的信號。
  「喔喔喔喔喔喔喔!」
  「嘶嘎啊啊啊啊啊!」
  深淵蠕蟲張開能輕鬆吞下一個成人的血盆大口。
  我左右都是牆壁,後面則是冰華等人。
  無處可逃。
  既然如此。
  「來吧!焰魔皇!」
  我左手召喚出燃燒著黑炎的雙刃劍,朝著向我襲來的血盆大口刺了進去。
  「姆嘎呀啊啊啊!」
  鼻腔中傳來肉燒焦的噁心氣味,深淵蠕蟲的口器宛如要逃開黑炎似地朝向天際。
  牠將最為脆弱的腹部朝向了我。
  「唔喔喔喔喔喔!」
  我刻不容緩地隨著一道吼聲,用無太刀切開深淵蠕蟲的腹部。
  「嘎啦、嘎啦啊啊啊!」
  在我感到刺中物體的手感後,深淵蠕蟲便噴濺著體液,巨大的身體隨後倒下。
  沒錯,朝著我們而來!
  「糟了!大家快趴……」
  「棲息於大氣之中的眷屬啊!群聚於此,顯現其身吧!」
  背後的妖力劃過我的耳朵向前撲去,深淵蠕蟲的軀體瞬間被暴力的寒氣籠罩,當場凍結。
  接著——
  「真速的,心情都被泥棉破壞了啦!」
  毛倡妓・阿菊說話依然語焉不詳,將長長的黑髮如鉛球般地束成一串,把深淵蠕蟲狠狠地敲了個粉碎。
  「嗯嗯……」
  她又再度躺回垃圾堆中。
  這傢伙還真是自在妄為、不受拘束啊。
  「你真是的,到最後總是容易掉以輕心。」
  「啊啊,妳幫了大忙。」
  冰華無奈地微微嘆了口氣,我則回以苦笑。
  「優衣同學妳沒事吧?真是辛苦妳了。」
  冰華在這段時間內,似乎詢問了那個嚇到腿軟的小哥發生了什麼事。
  「妳該不會是遵守了學園學生的本分,保護了一般民眾吧?」
  我假裝嚇了一跳,稱讚了優衣一番。
  「…………」
  但她只是抱著膝蓋蹲坐,把臉埋在雙腿之間,沒有其它反應。
  「……總之,為了確認現況,我們應該邊擊退魔物,邊尋找有沒有尚未逃走的一般民眾,然後回到正殿。」
  聞言,冰華默默地點頭,優衣也不發一語地站起身來。
  我揹著阿菊,冰華則牽著優衣的手。
  優衣的手雖然立刻被凍住,但她什麼都沒說,所以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當然,我們也拖著嚇到腿軟的打工小哥,把他交給附近的旅館。

  「魔物果然是從那個深淵蠕蟲所開出的洞裡跑出來的呢。」
  帶著一個醉女子和一個未配戴武器的人讓我們的戰力半減,只好偷偷摸摸地在鬧區內移動,觀察魔物的行為模式。
  我們發現有一種類似狗的魔物宛如在尋找什麼似地,位於魔物隊伍前方拚命用鼻子嗅著氣味。
  「那啥?黑狛親戚嗎?」
  「不是啦,那是狗頭人。你這樣講,黑狛生氣的喔。」
  冰華在腦中翻閱著目前已確認的魔物資料,帶著苦笑回答我的問題。
  「雖不知道牠們在找什麼,但可不能坐視不管呢!」
  視線之中能看到魔物們拿著棍棒或長槍敲打著民宿的防衛鐵門。
  「雖說只憑那樣的攻擊應該不會壞掉……」
  「沒錯,但裡面的人會覺得不安吧?」
  冰華與我四目相交。
  「優衣、阿菊妳們去躲起來!」
  我跟冰華不等優衣有所回答,便隱身於暗夜之中,開始移動。
  但是——
  「嘎!嘎!嗚喔喔喔!」
  雖然我們已徹底隱藏了氣息,但狗頭人卻還是突然朝著我們的方向,發出了警示的吼聲。
  「今天的晚餐應該沒有大蒜料理吧?」
  我用無太刀砍倒朝我們而來的哥布林。
  「是啊,但是該不會是你的……沒事,什麼都沒有。」
  冰華欲言又止地瞥了我一眼,將冰晶刺劍埋進哥布林的胸口之中。
  「給我把話說完啊!妳想說什麼,就好好說完啊!」
  我一邊和冰華拌著嘴,一邊給予魔物致命一擊。
  剎那之間———

  咻!

  一支箭矢從民宿屋頂上飛來,劃過了我的臉頰。
  「可惡!牠們還真是無所不在呢!」
  我們躲在遮蔽物後窺伺狀況,發現屋頂上有十幾隻拿著弓箭的魔物。
  那是射程較短的簡陋弓,但也還是具有某種程度的殺傷力。
  而且散落在鬧區各處的魔物,在聽到屋頂的聲響後,紛紛開始朝屋頂聚集。
  「冰華,我用焰魔皇讓屋頂上的魔物閉嘴,拜託妳掩護我了。」
  我將左手伸向空中。
  「等等!用這麼多神鬼之力不要緊嗎?要是很勉強的話,就用瑪那原石的碎片把牠們……」
  冰華從懷中取出瑪那原石後,彷彿想到什麼似地用她纖細的手指抵住下巴。
  「該不會……」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冰華沒有把從懷裡拿出的小顆瑪那原石朝向我,而是朝向往這裡而來的魔物集團丟了過去。
  此時,一隻魔物立刻撿起它。
  「嗚咕喔喔喔喔喔!」
  魔物發出連我都能理解的歡喜吼聲。
  「彰人,魔物的目的似乎是這個呢。」
  冰華用指尖比著碎石大小的瑪那原石,這麼說道。
  她將瑪那原石拿到我的臉旁,露出一種「謎題終於解開了」的表情。
  「原來如此,魔物們能分辨得出我們所無法察覺的瑪那氣味呢。」
  我聞了聞瑪那原石,卻無法聞出個什麼名堂。
  不過,狗頭人似乎分辨得出來。
  那麼便可理解牠是怎麼察覺到隱藏氣息的我們了。
  「嗯?那麼這間民宿是?」
  「大概有正殿的研究員用瑪那的力量驅動某些設備吧?」
  我能理解冰華所說的意思。
  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牠們會聚集在有瑪那味道的地方的話,就表示數量愈多,體積愈大,牠們也會容易聚集到那裡囉?」
  「沒錯,所以……」
  冰華理解我的言下之意,她抬起視線望向正殿的方向。
  正殿裡有我們所帶來的特大號瑪那原石。
  「唉,這些魔物該不會是被我們引過來的吧?」
  明明根據修繕老爺子的情報,也知道魔物襲擊的都是瑪那實驗設施的啊……因為是任務就過於大意了嗎?
  「冰華,抱歉,麻煩妳把這件事傳達給人在正殿的洋叔叔,我盡量在這裡引開魔物。」
  「你又要亂來……」
  「沒事的,我不會亂來的,然後把妳身上的瑪那原石都給我吧!」
  「那不就表示你要去當誘餌亂來嗎?」
  冰華右手從懷中取出放著瑪那原石的皮袋,直勾勾地盯著我的雙眼。
  可惡,她完全猜到我在想什麼了。
  但現在沒時間像這樣討價還價了。
  「不要緊的,妳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嗎?」
  「我、我……」
  「我在情況危急時也會前往正殿的,我絕不會浪費這條由妳幫我延長的性命。」
  我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彰、彰人……」
  這方法多少雖然有點卑鄙,但我成功從她手中搶過瑪那原石。
  「……我知道了,但你要是亂來的話,就要答應我三十件事喔。」
  「至少也在一位數以內吧!……我、我知道了,不管十件、二十件都答應妳,妳們快去正殿吧!」
  儘管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冰華終於點了點頭,朝正殿的方向跑去。
  「那麼,我也去吧……啥!?優、優衣!」
  我打算趁沒有魔物的時候,找個安全的地方讓優衣與阿菊待著,豈料一回過頭,便發現優衣正跌跌撞撞地朝魔物走去。
  「優衣,妳在幹嘛啊!」
  我大叫一聲,立刻蹬地向前,急忙趕到她的身邊。

  (啊啊!啊啊!我又搞砸了!)
  我腦中充滿懊悔的心情。
  「為什麼?為什麼會那樣……」
  我抱著頭喃喃自語,但當然裡面並沒有人可以回答我的問題。
  「我雖然有點不會看人臉色,但應該很擅長不被任何人討厭的啊……」
  儘管國中時的記憶非常曖昧不明,卻只有『不被任何人討厭地活下去!』,是我唯一沒忘記的事……
  「啊啊!而且為什麼……只是天花板崩塌而已,我就……我就……」
  剛才看到深淵蠕蟲開鑿出的大洞內的天花板崩塌,只是這樣,我竟然便失去理智。
  「別說讓彰人同學見到我的優點了,還不斷失敗……」
  在這種對自己失望透頂的時候,我卻欲哭無淚。
  此時,我腦裡傳來一道莫名其妙的嗓音——

  『妳想要力量嗎?想要不被任何人干擾,還能得到所愛之人的力量嗎?』

  「誰?妳……」
  對腦中突如其來響起的女性嗓音,不知為何我並不迷惘。
  雖然我應該沒聽過這個聲音,卻總覺得有些懷念。
  『我是受妳母親・露娜所號令的妖怪,協助封印妳的記憶並暗中保護著妳,還請叫我童子。』
  「保護我的妖怪?」
  我不禁對這第一次聽到的事實感到疑惑。
  『沒錯,但因為分散力量在封印上,所以無法使出原本的力量。』
  這道溫柔的聲音無視我的疑惑,繼續說明道:
  『但是,隨著妳的成長,封印的力量日漸減弱,而現在妳和妳的朋友都陷入危機。』
  儘管不知道封印等事,我卻覺得這道女聲並沒有說謊。
  「嗯,嗯!我想幫助彰人同學以及所有在場的人類和妖怪!妳知道該怎麼做嗎?」
  這一定是媽媽為了保護我所憑依在我身上的妖怪。
  應該知道些什麼才對。
  『我就知道如果是妳、是露娜的孩子一定會這麼說的,但如果不解開妳的封印,我便無法借給妳力量。』
  雖不知背後有什麼原理,但好像就是這樣呢。
  「那要怎麼做!」
  『首先……』
  我感到我腦中的聲音露出溫柔的微笑。
  腦中的女聲教導我該如何解開封印。
  那對我而言可是非常……不對,總之只能這麼做了!
  『來這邊吧,為了改變妳現在的朋友們的命運。』
  「嗯……為了……大家的……未來……」
  我受腦中聲引引導,放著阿菊不管,開始前進。

  「優衣!喂,優衣!振作一點!」
  「嗯啊……彰人同學……」
  為了保護突然衝進魔物群中的優衣,我也衝進魔物群中。
  我成為她的肉盾,背後插著數根箭矢,抱著優衣逃離魔物群時,身上已經遍體麟傷。
  「拜託!真的饒了我吧!」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躲進人去樓空的禮品店中,我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儘管我把阿菊一個人留在原地,但只要她還沒酒醒,應該就無人可敵,所以倒沒有關係。
  這裡的老闆大概是在就寢後聽到警報聲才匆忙逃命的,從擺放禮品的區域再往內走,有一間點著一盞小電燈、大約三坪大的房間,房內依然鋪著棉被。
  因此,我讓搖搖晃晃的優衣躺在被窩裡,但是——
  「啊啊,彰人同學!」
  優衣忽然露出懇求我的視線說道:
  「彰人同學!請解開我的封印!」
  「妳怎麼知道這件事……!?」
  她竟然知道封印的事情。
  可是我聽了洋叔叔所說的話,所以無法馬上答應她。
  見我猶豫不決,優衣繼續表示:
  「我身體裡封印著一個受媽媽役使、非常厲害的妖怪小姐!解開封印後,妖怪小姐就能為了保護我,幫忙戰鬥了!」
  優衣無視疑惑的我,迅速地脫去制服裙,充滿自信地這麼說。
  懷舊的螢光電燈映照出優衣白嫩的雙腳。
  我本能地想循著她的腿往上看,但仍發動所有的自制心,轉身背向優衣。
  「真、真的……沒問題的嗎?那個……鬼姬之類的?」
  「鬼姬?你在說什麼呢?一定沒有問題的啦!這是媽媽留給我的妖怪小姐,我們已經說了好多話,是超級好麻吉了!」
  真的是這樣嗎?

  「嘎啦啊啊啊啊!」

  我覺得很疑惑,此時耳中又傳來了魔物的吼聲與毆打此處鐵門的聲響。
  這裡號稱為抗妖魔特化鬧區,我想應該是不要緊才對……
  (那為什麼這裡的老闆要去避難?)
  我腦中閃過這樣的不安。

  啪啪啪啪!

  而彷彿在催促我下決定似地,鐵門被棍棒捅穿——
  「嘖,沒時間了嗎!」
  魔物不斷擴大那個被棍棒所捅穿的洞。
  「喂,封印的事我們之後再說,現在先……」
  「不行!只剩下現在了!」
  優衣露出做好覺悟的眼神。
  而洋叔叔確實下定決心要解開優衣的封印。
  他說就算解除優衣的封印,也並不等於解開鬼姬的封印。
  那麼,應該不要緊吧?

  喀啦喀啦喀啦!

  我依然覺得煩惱,此時耳中卻傳來遮蔽我思考的碎裂聲。
  數分鐘以內,魔物們便會朝屋內蜂擁而入。
  這狀況實在很糟糕。
  不,或許現在正是最佳時機也說不定。
  解開優衣的封印,擊退魔物後,再順水推舟地協助再度封印鬼姬的工作。
  在眼前的狀況之下,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是——
  「優衣,取回記憶真的不要緊嗎?那、那個心理準備之類的……」
  我還是無法下定決心,講話支支吾吾。
  「拜託你了,彰人同學!」

  優衣這麼對我說,她雙頰因羞恥而染紅,露出嚴肅的表情,只穿著內衣,像狗一樣地趴在榻榻米上,朝我挺出她的臀部。
  看來現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應該只有我而已。
  而且,她為了讓我看到成為封印核心的咒印,微微翻起了部分的內褲。
  見到這種景象,我的心臟跳得比與魔物對峙時還快。
  「我、我知道了……」
  我終於下定決心,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優衣想解除自己封印的心願是真實不虛的。
  而且,為了打破現在的僵局,這是最好的選擇。
  雖擔心鬼姬的問題,但守護她的妖怪照理說應該很強。
  「妳可別後悔啊!」
  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講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牙一咬心一橫,握緊冰華給我的瑪那原石,用手抓住她那緊實渾圓的俏臀,手上凝聚瑪那與神鬼之力。
  「呀!?啊嗯!彰人同學!」
  也許是為了閃躲我突然抓住她臀部的手,優衣開始上下左右地搖晃著腰身。
  這動作莫名地能刺激男人的心,或者該說是能刺激男人的下半身。
  見到這讓我無法冷靜下來的糟糕畫面——
  「拜託,妳給我閉嘴!」
  我不禁厲聲一吼。
  「……好的……啊啊……呀!」
  她老實地回答我,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淚眼婆娑地回頭看著我點點頭。
  但是,她那略帶憂鬱的回眸,以及拚命壓抑情緒而露出的聲音,反而增長了猥瑣的程度。
  不知是因為神鬼之力的刺激,還是因為封印即將解開,優衣背上冒著汗並且微微地顫抖著。
  啊,這看起來完全像是某種狀態啊。
  「優衣,我要加強力道了,妳好好撐住啊!」
  「好滴!」
  趁自己還保有理性時,我透過瑪那原石將神鬼之力硬是灌進她的封印之中。
  「呀!啊,不要……!啊啊!!」
  接受到神鬼之力,優衣的背開始激烈地痙攣起來。
  「……要壞掉了!人家要壞掉了啦啦啦啦啦!!」
  優衣已經忘了要摀住自己嘴巴,握緊床鋪上的棉被,反仰著背部,口中發出尖叫聲,響徹整個房間。
  接著——

  啪!

  隨著一道硬物破碎的聲響,優衣臀上的封印咒印渙散開來。
  「哈、哈,彰、彰人同學,我、我辦到……了……」
  優衣露出非常疲憊的神情,身體一軟便暈倒在棉被之上。
  優衣臉上浮現一種與其說是滿足,不如說是達成某事的笑容。見狀,我胸口不禁一陣騷動。
  「優衣?」
  我不安地想伸手碰觸她時——
  喀啦喀啦喀啦!

  鐵門終於被破壞,魔物如雪崩似地湧了進來。
  「唔!無太刀!」
  我下意識地踢飛榻榻米,朝手拿棍棒襲來的哥布林揮舞著無太刀,翩然地轉身閃過狗頭人朝我刺來的長槍,並利用反作用力劈開狗頭人。
  這間店裡密密麻麻地擺放著禮品,所以也不必擔心被大量的魔物包圍。
  但是——
  「可惡,有點過度使用力量了……」
  身上負傷,並持續使用無太刀與焰魔皇,甚至還解開了優衣的封印,我不禁感到一陣暈眩。
  「唔,我還可以戰鬥!」
  我使勁一吼,斬破哥布林的腦門。
  「下一個,給我過來!」
  我威嚇哥布林,甩開刀上的血污。
  「嗚咕喔喔喔喔!」
  不知是否中了我的挑釁,兩隻暴魔哥布林拿著長槍,朝我衝來。
  我身後還有昏厥的優衣,所以絕對無法退下。
  「在這麼狹窄的地方!」
  我閃過持槍突襲而來的暴魔哥布林,用腋下夾住牠的槍,朝隔壁的暴魔哥布林腹部刺出無太刀。
  「下一個……!!」
  我掃視敵營選擇下一個對手,卻感到有什麼不對勁。
  試圖拔出無太刀的手臂傳來一股抵抗力。
  轉頭一看,我發現暴魔哥布林竟然抓緊我刺進牠腹中的無太刀。
  牠露出詭異的笑。
  這傢伙確實笑了。
  我誤以為他們只是有勇無謀地朝我進攻,完全失算了。
  「可惡!是犧牲自己的戰術嗎!焰魔皇!」
  我見狀立刻放開無太刀,呼喚焰魔皇。
  「咕嘎啊啊啊!」
  但彷彿要讓我也嚐嚐牠們至今為止所受到的攻擊一般,藏在暴魔哥布林身後的狗頭人掄著長槍早我一步地刺進我的腹部。
  「唔!燃燒殆盡吧!」
  我的動作只稍稍停下一瞬,接著便順勢用焰魔皇橫掃敵軍,燒盡狗頭人後,再回刃斬斷暴魔哥布林的頭。
  「咕嘎!咕嘎!」
  見到我預料之外的抵抗,魔物明顯露出戒備的神色,不再踏進房門內一步。
  牠們躊躇不前,卻也沒有離開這裡的意思。
  只要等我一露出破綻,牠們便會毫不留情地朝我撲來。
  我用焰魔皇撐著身體,拚命地忍住跪倒在地的衝動。
  「但是,這實在有點不妙……!!」
  從我稍微放鬆戒備的背後,驀地傳來一股強大的妖氣。
  我背後應該只有優衣一個人啊?
  「優衣!」
  我慌忙失措地急忙回頭確認……
  發現不知何時,優衣已換上一件下襬頗短的黑色巫女服,單手持弓,另一隻手則拿著裝著箭矢的箭桶,佇立在那兒。
  「終於,妾身終於復活了!」
  然而,那閃爍著妖豔紅光的眼睛以及高亢的音色,卻不是平常的優衣。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鬼姬復活


  (我想起來了!)
  解開封印後,我腦中流入曾經忘卻的記憶。
  我出生時就同時擁有瀨川家的封印之力,以及母親役使妖怪的魔女之力。
  恐怖組織與邪惡的妖怪總虎視眈眈地想得到我的力量。
  因此,我的朋友們不幸成為了犧牲者。
  「啊啊!啊啊!」
  大腦處理速度完全追趕不上瞬間流入的龐大記憶量,一股令人想吐的頭痛朝我襲來。
  此時,我腦中再度響起那道嗓音:
  『取回記憶後,再怎麼懊悔過去所發生的事也於事無補,但是妳可以改變未來。』
  「未來……」
  嗓音嘻嘻地笑著。
  『稍後再做詳細說明,請先確認一下目前的狀況。』
  我依她所說,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我看到砍殺魔物的彰人同學。
  屋內雖然充滿大大小小的各種魔物,但彰人同學實力堅強,根本沒有我出場的機會。
  不過,不知何時,他的腹部被長槍刺中了。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彰人同學好像遇上危機了。
  『沒錯,這次一定要救他……不要再像那個時候一樣……』
  嗓音彷彿能讀心般,意味深長地一笑。
  腦中重複地響起朋友們怨恨的聲音。
  「啊啊,這是……」
  感覺非常討厭。
  當我這麼想著時,耳邊傳來甜美的呢喃。
  『那便和我締結契約吧。我跟妳母親大人的契約是保護妳的性命,只要不和妳直接締結契約,就無法使用超過這用途的力量……』
  她的口氣宛如引誘著我。
  這是為什麼呢?我好像忘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即使這是個陷阱,彰人同學現在正面臨危機,我也只能跳下去了。
  我的答案只有一個!
  「我想拯救彰人同學!我要和妳締結契約!」
  我凝聚力量,這麼想著。
  結果……
  『這樣啊,契約成立了,那麼妳將魔力灌注到締結契約的話語之中。』
  「欸?魔力是什麼?不是妖力嗎?」
  『是的,妳身體裡面隱藏著並非妖力的力量,那是繼承自妳母親大人的魔力喔。去感覺它,並將之附諸於言語之上,現在的妳一定辦得到的。』
  我的媽媽的確被人稱為『魔女』……
  嗯,思考這種事不適合我,而且也沒那種美國時間了。
  「我知道了!我試試看!」
  雖然不清楚作法,但總之先讓自己平靜下來,集中精神試試看。
  此時,過去因封印而無法感知到的某種力量,在我心底深處悄悄地啟動。
  「這樣啊……這就是……魔力?」
  『沒錯!沒錯!快點、快點說出締結契約的話語!』
  嗯?她的語氣好像變了……?
  我心中雖然疑惑,但被童子反覆催促,我口中唸出她教我的締結契約話語:
  「吾願成為汝之血肉,令汝寄宿於吾身。」
  欸?這真的是締結契約的話語嗎?
  這念頭也只閃過了一下,瞬間的寂靜被打破,我的身體立刻被奔騰的魔力與妖力包圍。
  「終於,妾身終於復活了!」
  『欸!?欸欸!!』
  為什麼童子會用我的聲音說話……

  「優衣,妳沒事嗎?」
  我詢問突地受巨大力量包覆的優衣。
  「沒事的,妾身現在心情非常地好呢。」
  「嗯,這樣啊,那妳是誰啊?」
  「彰人同學,對不起!她是我的守護妖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聽我的指令!」
  「抱歉啊,妾身好久沒離開封印了,一不小心便過於興奮了。」
  「嗯〜這樣的話,倒也情有可原呢。」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優衣與自己交互對話著。


  優衣雙眼不斷交互變化成緋色以及鮮紅色,總令人覺得非常奇妙。
  「沒錯,所以我現在很懷念人的體溫呢。」
  「啊啊!妳想對彰人同學做什麼!這種時候要讓給我啊!」
  優衣自己跟自己拌嘴,突然貼到我身上來。
  「有什麼關係呢,這是睽違已久的他人體溫呢,我們俩的感覺可是共通的喔。」
  「欸?這、這倒也是……不對不對,還是不行!」
  「妳在說什麼傻話?又不是處子了……」
  「處子……不對,我還沒做過那種事啦!我還是守身如玉的……」
  「這樣啊,那就更合適了不是嗎?妳喜歡這個男孩對吧?彰人,你說如何呢?如果這個處子宿主無法滿足你,那姑且不妨讓妾身露個兩招試試?」
  「呀啊啊啊啊!別、別說了!妳在說什麼呢!」
  優衣唱著獨腳戲跟自己吵架的畫面真的非常奇妙,害我不禁對話裡「露個兩招」的部分有所反應。
  此時魔物發出咆哮。
  「嘎呀啊啊啊!」
  牠們似乎以為優衣是傷者,認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
  魔物一鼓作氣地蜂擁而入。
  然而。
  「「吵死了!」」
  優衣與守護妖怪的嗓音重疊……這麼說也不太對。優衣以熟練的手法將箭矢架上長弓,並拉緊弓弦。
  「「不要打擾我們!」」
  她鬆手放開弓弦,箭矢便勢如破竹地射出。
  她瞄準的……應該是站在第一排的魔物。

  嘎喔喔喔喔喔喔!

  射出的箭矢伴隨著螺旋狀的妖力,刨開地面,將目標魔物的上半身破壞殆盡,甚至還把被硬生生扒開的鐵門整片吹飛,最終消失在屋外。
  「這是什麼?超級作弊的啊!」
  優衣看到自己所射出的弓箭威力,不禁發出呆滞的聲音。
  此時,我怔然的視線與她怔然的視線交疊。
  「這是什麼破壞力啊!?」
  我只能說出這句話。
  優衣射出的理應只有一隻箭。
  但是那支箭使卻席捲所有入侵禮品店的魔物,而且彷彿破壞得還未盡興似地,強勁地飛出店門,朝夜空中飛去。
  為什麼呢?
  見到這份應該要感到可靠的力量後,我第一個感到的竟是危險。
  但是——
  「總、總之,先前往正殿吧!爸爸和爺爺一定知道些什麼!」
  見到優衣堅強的微笑,我也暫時拂去心中的擔憂,離開了禮品店。

  戰況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至少對我們而言是這樣的。
  「優衣,射擊!」
  「好的!」
  我切開打前鋒的兩隻暴魔哥布林腹部,對著優衣大喊。
  並立刻逃向一旁。
  優衣的一擊發出巨大的聲響,劃過我的臉頰,將魔物一網打盡。
  由我絆住魔物,再由優衣拉弓給予牠們致命一擊。
  雖然是很臨時的戰法,但我和優衣的搭配十分契合。
  「彰人同學,你看看!超級厲害的吧?」
  「嗯嗯……超厲害的……」
  優衣一臉神奇地看著魔物被一掃而盡後的參道,露出非常愉悅的燦爛笑容。我帶著苦笑贊同她。
  優衣解開封印後,竟然變成這麼派得上用場的女孩。
  雖說弓箭威力過強,連道路都被破壞就是了……
  「話說回來,優衣,妳手上的長弓是……」
  「是的!這是聖弓!」
  我很佩服她能這麼老實地回答。
  「那可是國寶級的東西吧?可以隨便拿來用嗎?」
  「不要緊的!因為展覽室裡還有一把和原物一模一樣的複製品啊!」
  優衣邊說邊拉緊弓弦,朝撲向我們的魔物放開。
  刺中魔物腳下地面的箭矢,轟聲燃起一道如同大樹般粗的火柱,波及附近所有的魔物。
  這威力明顯過剩了。
  「彰人同學!彰人同學!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然而,因為有了她的戰力,戰況才能對我們這麼有利,這倒也是事實。
  「……好,就這麼衝去正殿!」
  「好的!」
  我與這份戰力一同前往正殿。

  「冰華大人,敵人攻來了!」
  「第一弓箭隊、第二弓箭隊……放箭!」
  隨著我的一聲令下,數十根的箭矢飛向敵人。
  我留下彰人、優衣同學以及酩酊大醉的阿菊,前往正殿通知將有魔物襲來,並不知為何負責起正殿的防禦指揮。
  我當時一抵達正殿,魔物大軍也恰好襲來。
  遇到這種緊急事態,只好臨機應變了。
  (過去這裡曾抵擋住妖怪陣營的入侵,現在卻由妖怪負責指揮,這還真是諷刺啊。)
  儘管我有數個必須守護此地的理由,但我的注意力還是不經意地飄向鬧區。
  (因為這裡是瑪那研究所吧,魔物往這裡聚集的速度非比尋常。該不會因為我給彰人的瑪那原石,讓他也……)
  我搖了搖頭,揮開腦中不祥的想像。
  雖然我想立刻衝回他的身邊,目前的戰況卻不允許我這麼任性妄為。
  「冰華大人……魔物們退縮了,該如何是好?」
  一名最為資深的巫女怯懦地詢問我的意見。
  (當然應該要趁勝追擊吧?)
  我拚命壓抑非得在此戰鬥的煩躁感。
  巫女們的弓術一流,值得讚賞,對身為妖怪的我的態度也不會不好。
  這時要是朝她們發洩我的焦躁,就真的只是遷怒了。
  「我想想,之後在牠們有所退縮時,投入僧兵!但是切記不要窮追不捨,一旦驅逐魔物後,便立刻回來!一定要嚴格遵守!」
  我再三地叮嚀,巫女點點頭,快速地離去。
  我站在搭建於正殿上方的指揮用高台,綜觀整個戰場,深深嘆了一口氣。
  原本在魔物攻來時,是由清十郎閣下與洋閣下負責指揮。
  但是,在感應到鬧區中出現十分巨大的妖力時,兩人便將一切交付給我,衝了出去。
  「他們總是如此……」
  我正覺得頭疼,結果負責傳令的巫女對我說出類似安慰又類似藉口的話語。
  一起過來這裡的學生們也紛紛助我一臂之力,但我向學園申請支援,卻遲遲沒得到回音。
  我振奮自己漸感無力的心情,俯瞰戰場,確認情況。
  正殿周圍設置著多道融入護符的防壁。
  當然,這是對人類無害的抗妖怪專用防壁。
  然而,此時我腦中卻對這些防壁產生疑問。
  (抗妖怪專用護符對魔物也有效嗎?)
  而我立刻得到了答案。
  沒用。
  魔物大軍毫無障礙地越過了防壁。
  並已破壞五道防壁中的兩道。
  「不要依靠防壁用的護符!那對魔物沒……!!」
  在魔物大軍壓境之際,我不經意地見到了某個東西。
  「我暫時離開一下,請給我指揮用的對講機!」
  巫女雖然對我的指示有所遲疑,卻立刻開始張羅。
  「啊啊,彰人……」
  不禁說出口的話語令我猛然警醒。
  將他冰凍起來後,已經過了五十年之久。
  期間,我也經歷過多次像這樣生死交關的困境。
  然而,是不是因為我變得懦弱,才會又像這樣立刻向他求助呢?
  「呵,總之,我就盡我一切所能吧!」
  我斥責激勵自己變得懦弱的心,帶著苦笑跑下階梯。

  「嗚哇!這魔物大軍是怎麼回事啊!」
  優衣與我努力爬上通往正殿的石階,我們一見到眼前的狀況,頓時啞然失聲。
  目前守護正殿的只有融入護符的防壁、使弓的巫女以及使薙刀的僧兵而已。
  而且,數道防壁皆已被破壞,儘管一部分僧兵英勇奮戰,戰況卻不樂觀。
  「優衣,妳能在不傷害正殿的情況下放箭嗎?」
  「彰人同學,你在說什麼傻話呢!你覺得我能使出那麼纖細的技術嗎?」
  「……不覺得。」
  我姑且一問。
  優衣解開封印後所獲得的力量,以瞬間火力而言,或許能超越神鬼之力。
  不過,困難點在於無法控制這過強勁的威力。
  「畢竟妳很笨拙嘛……」
  「彰人同學,你說什麼!你想說我礙手礙腳嗎?」
  「不,妳幫了很大的忙。」
  優衣的弓術確實很強勁。
  在抵達這裡的路上,她用這份力量葬送了無數深淵蠕蟲洞穴、深淵蠕蟲以及其他魔物。
  然而……
  這威力實在強得不對勁。
  「我想解除眼前的這個危機!所以,彰人同學!請盡量使喚我吧!」
  「不不不,妳也自己動腦筋想想吧……!!」
  明明是自己的力量,卻全面丟給我思考。
  優衣過於依賴自己所信任的人了。
  這雖然比得到巨大力量後,便受力量吞噬而大鬧一番的人來得好。
  但當優衣在未來面臨不得不靠自己下判斷時,是否真的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呢?
  在現在這個狀況下,我腦中不禁浮現這個問題。
  「彰人同學,怎麼辦?」
  優衣打斷我的思考,露出幼犬般的眼神盯著我。
  不是啊,所以我叫妳自己想啊!
  因為她的力量是直線性的攻擊,無法預測傷害程度。
  如此一來,不要使用直線攻擊,改成點狀攻擊即可。
  「優衣,妳不要直接瞄準魔物,把弓朝上,讓箭可以落在魔物密集處的地面!」
  「好、好的!」
  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的用意,抑或根本無多做他想……
  「喝啊!」
  看她朝天放出的一擊,我想大概是屬於後者吧。
  高高飛舞於天中的箭矢,在空中描繪出拋物線後,朝著地面墜下。
  接著。

  嘎嗚嗚嗚嗚!

  箭矢刺中地面的同時,一道轟音響起,引發了爆炸。
  魔物們紛紛伴隨著爆炸的火焰,不明就裡地被炸飛四散。
  剛才的攻擊是火柱,現在則是爆炸。
  優衣的力量或許與她的性格一致,尚未完全穩定下來。
  「很好!優衣站在這裡掩護我!我去……」
  我這麼想著,環顧四周……突然說不出話來。
  「……冰華?妳怎麼這麼亂來!」
  方才的爆炎,映照出身在遠方銀髮搖曳的雪女少女。
  她從正殿衝進魔物密集的戰場之中。
  「明明自己叫我不要亂來的!」
  我啐了一聲。
  「優衣躲在障礙物後繼續進行掩護射擊,我去幫冰華!」
  我這麼說完後,便往冰華的方向拔腿衝去。

  ◊   ◊   ◊

  「等等啊!彰人同學!雖然我現在變得厲害了……」
  望著彰人同學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的胸口不禁抽痛。
  「但是……我也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
  我也知道小冰她面臨的狀況比較危急。
  但是……
  「人家也已經……很努力了啊……」
  心中感到無比懊悔與悲傷,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不管我再怎麼努力,我所喜歡的人果然都會從我的面前消失嗎?
  最喜歡的朋友。
  最喜歡的媽媽。
  爸爸和爺爺然都還在我的身邊,卻也並非能永遠陪著我。
  還有……
  望著彰人同學那已經變成米粒大小的背影,我伸出了手,希望能追趕上他。
  但當然無法觸及。
  「真是的……人家不要啦!這種……這種……」
  眼前雖然有魔物壓境,而大家都努力奮戰著。
  但我卻很想跪坐在地,腦中跟著響起聲音:
  『好可憐的優衣。』
  這是我心裡的聲音嗎?
  我在這種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啊?
  『是妾身啊。』
  這是童子發出的聲音。
  『妾身是妳的守護妖怪,妳若感到不幸的話,妾身也會難過的。』
  正值悲傷時,聽到這番溫柔的話語,令我不禁更覺悽楚。
  『妳也才剛解開封印,使用不習慣的妖力與魔力一路戰鬥過來了,現在應該覺得很累吧?怎樣?就把身體交給妾身,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就交給妾身來辦。』
  童子對我說出更加溫柔的言語。
  聽到她的聲音後,我的憤怒不知為何平復下來,總覺得非常安心,又非常想睡。
  「這樣喔?我的確有點累了。」
  『沒錯,剩下的就交給妾身,妳好好休息吧。』
  「嗯,謝謝,那就……拜託妳了……」
  『好的,晚安了,妳好好睡……好好睡啊……』
  我彷彿被童子溫柔的話語所籠罩,意識沉到深深的暗處之中。

  當優衣陷入沉睡之後。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終於、妾身終於得到這個身體了!」
  優衣的雙眸浮現凶狠的鮮紅精光。
  「而且憑這丫頭的身體,還能操縱這把令人憎恨的聖弓呢。」
  童子玩弄著手中的聖弓,以優衣的臉孔狂妄地笑著。
  此時——
  她面前突然出現兩道人影。
  是洋和清十郎。
  「優衣,妳的封印解除了……不對,妳是!?」
  「這個妖氣是……鬼姬・靜華!」
  與緊張的兩人相比,童子——靜華露出微笑。
  「沒錯,這丫頭以為我是那女人的守護妖怪,自己傻傻地把身體交給我了呢!」
  「妳這妖女竟敢欺騙優衣……!」
  洋拉緊手中長弓的弓弦,卻無法對自己愛女的身體放箭。
  「洋,你退下。我來爭取時間,你趁現在快去準備封印的儀式。」
  清十郎比劃著薙刀,但靜華臉上的笑意依舊不改。
  「事情會這麼順利嗎?妾身那時候雖然被你封印了,但現在妾身可是有這把弓和最強的守護妖怪喔?」
  語畢,四周一陣搖晃,靜華腳邊的地面急遽隆起。
  「現身吧,白骨骷髏!妾身命你全力保護優衣的身體!」
  「喔喔喔喔!靜華!」
  清十郎為不讓靜華得逞,不顧地面震動,衝上前試圖與靜華進行肉搏戰。
  但是——
  「哈哈哈哈!太遲了,已經太遲了!」
  清十郎的薙刀被巨大骨骸的手骨所阻擋。
  不僅如此,一具巨大人型骷髏摀碎地面,現身在眾人面前。
  「唔,白骨骷髏……」
  洋用力緊咬下唇,嘴唇幾乎滲血。
  眼前的妖怪是不幸慘死的魂魄集合體所形成的強大骷髏,這是洋的妻子所役使的妖怪之中,最具攻擊與防禦力的一個,可稱得上是最強的妖怪。
  「但這傢伙腦子不太靈光,所以才會這麼容易就被靜華騙了吧……」
  此時,靜華踏上白骨骷髏的手,被牠引導至位於心臟位置的球體中保護著。
  「呵呵呵,那麼這次真的要把這個地方變成妾身的了!」
  伴隨著靜華的厲笑,巨大的骷髏朝著正殿緩緩前進。

  「冰華!妳為什麼在這裡啊!」
  往左看,往右看,都是滿坑滿谷的魔物、魔物、魔物。
  我站在魔物大軍的正中央大喊:
  「我也沒辦法啊!因為我就是看到了嘛!」
  冰華這麼說著,視線望向緊抱著縮成一團的人類孩童、保護著他的飛鳥,以及在飛鳥肩上的可樂波古精靈・剎那,他揮舞著植物莖所做成的小槍,發出「喝啊!喝啊!」的聲音威嚇周圍魔物。
  「我、我並沒有……不對,拯救擔負國家未來的孩子,這才是身為綾小路家一員應該做的事!」
  「妳怎麼老是在幹這種事啊?」
  「這、這不是理所當然嗎!貴族的義務就是拯救毫無抵抗之力的庶民!」
  「真是的,還是這麼亂來呢……」
  飛鳥嚇得腿軟,癱坐在原地無法動彈。
  然而,雖然自己都嚇得沒力了,她卻還是緊緊抱著懷中的孩童,真的很有她的作風。
  明明大家都被魔物包圍,眼前的情景卻不禁令人莞爾一笑。
  「我理解狀況了,我就先省略說明,總之現在威力大增的優衣應該會掩護我們,我們就趁這個機會一口氣跑回正殿!」
  「優衣同學的威力大增……就各種意義而言,這聽起來都很厲害呢!」
  「沒問題的!妳就相信……我和優衣吧!」
  我信誓旦旦這麼說完後,暫時抵擋住魔物攻勢,但是……
  「彰人,剛才是我的幻聽嗎?並沒有任何掩護攻擊助陣呀?」
  我背對著冰華冰冷的視線,用無太刀刺穿魔物的胸口。
  「那傢伙到底在幹嘛啊!?……沒辦法,我殺出一條血路,冰華就帶著飛鳥和那個小孩……!!」
  我心想至少要救出這個小孩,但此時我的腳邊突然陷落。
  沒錯。
  這個戰場上充滿魔物,使我無法察覺一股悄悄靠近我們腳邊的氣息。
  接著,深淵蠕蟲讓我和周遭的魔物一同掉到洞窟之中。
  「彰人!」
  冰華下意識地對我伸出手……卻無法搆著。
  「我馬上回去!妳就帶飛鳥他們……欸!?」
  是不是因為睡了五十年,導致我察覺危機的能力下降了呢?
  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居然會因為深淵蠕蟲夥伴的魔物也與我一同墜落,而誤判下方應該是個洞窟。
  實際上,我們墜落的終點是深淵蠕蟲的血盆大口。
  「可惡!」
  我目送魔物一個接著一個掉進深淵蠕蟲的口中,並用無太刀刺中牠那如鯊魚般尖銳密集的齒縫,這才逃過一劫。
  我本來是這麼以為的。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

  張著口器的深淵蠕蟲驟然發出咆哮,吹飛我這個卡在齒縫裡的食物殘渣。
  「Lucky!這樣就。唔啊!」
  本來以為是逃出生天的契機,但此時我的腹部卻被深淵蠕蟲的利齒狠狠刺中。
  「彰人!」
  冰華見狀,原本打算立刻跳進洞來救我,卻看到深淵蠕蟲貌似痛苦地發出吼聲,咬著我衝出地面。
  這是因為我用焰魔皇焚燒牠的口器內部所致。
  「快放開我!」
  我用焰魔皇插進牠牙齦之中熊熊燃燒,深淵蠕蟲這才張開了嘴。
  我沒有錯失這個良機,踩著牠的牙齒,從深淵蠕蟲的口中飛出。
  「這是剛才的回禮!」
  我一邊墜落,一邊用焰魔皇插進深淵蠕蟲的腹部,順勢往下切開。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
  深淵蠕蟲發出臨死前的慘叫,重重地倒在地面上,發出巨響後死去。
  被捲入的魔物們也跟著倒下。
  「彰人,你還好嗎!竟然傷得這麼重……」
  冰華朝我奔來,俏顏上露出夾雜著憤怒、擔憂與安心的複雜表情,溫柔地冰凍起我的傷口。
  「嗯嗯,抱歉了,比起這個,飛鳥和那個小孩……」
  「沒事了,我已經拜託前來支援的遙子幫忙了,那小孩毫髮無傷喔。」
  「這樣啊……太好了……」
  我很想暫時休息一下,雖然有許多魔物被深淵蠕蟲壓死,不過卻還有更多魔物活蹦亂跳地張牙舞爪著。
  我將焰魔皇收回鬼門(影藏幻窖)之中,並召喚出無太刀取代它。
  接著……
  「那是啥啊?」
  那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戰場上竟出現一具巨大骷髏。
  骷髏妖怪橫掃腳邊的魔物,打倒阻擋去路的深淵蠕蟲,直直地往正殿前進。
  「冰華,那個骷髏該不會是……」
  「沒錯,那是白骨骷髏,曾聽說過牠已被人類役使了,但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呢……」
  冰華也難掩驚訝之情。
  「總之,那是……夥伴對吧?」
  被人類役使,就表示他是聽從人類指令的囉?
  抬頭一看,只見白骨骷髏正如字面所述,不斷踢飛魔物。
  「是吧,至少現在看起來是這樣……欸?優衣同學?」
  冰華的視線落在白骨骷髏的心臟之上。
  我也循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發現那裡有個透明的球體,而且優衣正在內部大笑著。
  「欸?是那傢伙在役使牠嗎?她竟然會這種高級技巧……?」
  「天、天曉得,但那的確是優衣同學……?」
  冰華以疑問回答我的疑問。
  總覺得心中有什麼不祥的預感……
  「總之,如果那個白骨骷髏是夥伴的話,這場仗多少還打得下去吧……?」
  「是啊,雖然無法毫髮無傷地回去就是了。」
  仔細一瞧,便發現那具骷髏每走一步,地面就會裂開,燈籠也因移動的震動而紛紛倒塌。
  「唔……!為了使傷害降到最低,我們也過去吧!」
  「好的!」
  戰況已演變到最差的這步田地,我望著點了點頭的冰華,一起趕緊跑向正殿。
  「喂喂喂,優衣和那個白骨骷髏為什麼在攻擊正殿啊!?」
  當我們抵達正殿之時。
  白骨骷髏邊攻擊聚集在腳邊的魔物,邊伸手碰觸正殿外的防壁。
  然而,防壁卻冒出大量的火星子,拒絕白骨骷髏入內。
  真不愧是二峰神社。
  防壁雖對魔物無效,對妖怪卻有強力的效果。
  但是,卻不知道那能撐到什麼時候。
  「趁現在快回到正殿!」
  「嗯嗯,我知道的!」
  我追在冰華身後。
  「這魔物數量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比剛才還多?」
  我砍倒魔物,試圖接近類似失控的白骨骷髏,卻發現魔物數量比剛才還多,根本無法靠近。
  「該不會多了新的地下道了吧?」
  冰華蹙著眉,不解地歪著頭,但因如潮水般湧來的魔物不斷來襲,也沒有能好好確認的時間。
  別說是接近白骨骷髏了,我們反倒因為加勢的魔物而往後退。
  我與冰華都位於魔物的背後,難以出手攻擊。
  此時,正殿上空傳來一陣噪音。
  我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仰望夜空。
  只見那裡出現一架直升機,旋翼發出比一般直升機安靜許多的聲響,並漆上能避開雷達偵測的特殊隱形迷彩。
  這毫無疑問地是雪女一族的直升機。
  「終於來了。」
  冰華鬆了一口氣,拿出對講機,也分給我一支。
  直升機靠近正殿滞留在空中,咻咻地拋下繩索,數道身影從機上降落至地面。
  但是——
  嗯?只有這點人數?
  『久等了!』
  正當我感到驚訝時,耳機中傳來達也輕浮的嗓音。
  「達也?你們的武裝呢?一共來了多少人?」
  『還是一樣都不會先問候一聲的啊!只有我和黑狛過來正殿,悟美和喜代也在。武裝等級是C,而且我們帶了在場所有人份一起來喔。還有,新任理事長託我告訴你「這戰力已足夠應付那種程度的威脅了吧?」』
  「那老頭還是一樣毫不留情!」
  這還真是令人懷念啊。
  『不投入過度戰力。』
  這是老爺子的基本方針。
  也是人數較少的妖魔狩獵者得以應付神出鬼沒妖怪的戰術。
  依過去戰役中所得知的敵方誘敵戰術,我方也從中學到某些教訓,不投入過多戰力,但這次申請支援後,不巧同時遇上魔物增援以及優衣失控的狀況,人員完全不足。
  不過,若有以大型槍枝為主的C級武裝,應該多少可以應付吧?
  「算了,反正我老是遇到這種危機啊。」
  我盡量小聲地低喃,不讓對講機內的其他人聽到。
  接著,我打開對講機的共通頻道。
  「大家聽好了!現在戰鬥指揮交給我——前任妖魔狩獵者彰人!」
  ……過了一會兒,沒聽見任何人出言抱怨,也沒聽到應該會有所意見的洋叔叔與清十郎當家出聲。
  我身旁的冰華默默地點了點頭。
  似乎沒有人反對這件事。
  我用力地咬緊牙根,心中下了對在場所有性命負責的覺悟。
  「各位邊謹守自己的崗位邊聽我說。或許各位會覺得竟然由我這種小毛頭負責指揮,但我的外表,是因為我沉睡了五十年,看起來才這麼年輕;我在沉睡之前,曾以一名妖魔狩獵者的身分與夥伴征戰過無數沙場,也曾遇過多次像這樣的危機,但我依然存活至今,也從未輸過任何一場戰役!所以這次也一定會勝利!」
  雖然這種話語無法大幅提升士氣,但有說總比沒說好。
  我本來是這麼認為的。
  『沒錯!彰人閣下可是比封印鬼姬的我還要強呢!』
  『沒錯,但是論及弓術可是我們比較厲害呢!讓我們向過去的英雄好好證明這點吧!』
  清十郎當家與洋叔叔出聲支援我。
  而真不愧是二峰神社的精銳。
  即使眾人四散各地,依然能聽到四周傳來振奮軍心的歡聲。
  「好!請各位向位於正殿的學生領取C級武裝後,各就各戰鬥位置,狙擊隊使用飯店屋頂,僧兵隊先待機,弓兵隊撥出最少人數進行威嚇射擊,剩下的人補給箭矢。在這段期間內,請維持結界使出最大力量!五分鐘後進行總攻擊,現在就是決勝關頭!讓我瞧瞧二峰神社的力量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氣大振。
  我望向身旁的冰華。
  「唉,就算我說不行,你也會去吧?我也一起去就是了……把我交給你的瑪那原石還給我。」
  冰華抬頭望著我的眼神彷彿狠狠在瞪著我,又彷彿擔心著我。
  「別那麼生氣嘛,在這種狀況下,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你身上該不會被下了吸引麻煩事的詛咒吧?」
  明明妳自己身上有更為棘手的詛咒,我聽到她這戲論的語氣時,不禁露出苦笑,並將拿著瑪那原石的手放在她伸出的手上。


  「全員,開始攻擊!上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確認大家各自做好準備後,朝對講機奮力地下達指令,如同響應我的氣勢一般,耳內立刻傳來各方洶湧澎湃的回覆。
  這具對講機的功能極佳,卻因眾人聲音過大,依舊出現干擾噪音的回授現象。
  但是——
  宛如訴說這點回授音根本不算什麼般,正殿之中陸續傳來怒吼咆哮、轟然槍響以及箭矢劃破空氣的鳴聲。
  子彈與箭矢逼退魔物的同時,僧兵立刻趁隙衝入敵陣。
  魔物們遇上這突然其來的反擊,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正殿上。
  「要上了!」
  「好的!」
  而我們則從魔物後方突襲。
  目標是優衣所在的白骨骷髏。
  「大氣與大地之眷屬啊!狂亂肆虐吧!」
  順應冰華的命令,大氣之中的水分凝結成冰刃,冰柱接連從地面之中竄出。
  這些攻擊紛紛朝魔物襲去。
  「來吧!無太刀!焰魔皇。」
  我也不甘示弱地揮舞著使用神鬼之力的利刃撕裂著魔物,並以焰魔皇的黑炎將之燃燒殆盡。
  「僧兵暫時退後,飛鳥!朝我所在地的兩百公尺外射出榴彈!炸裂後,再由弓兵隊一齊掃射在那附近嚇呆的魔物。學生們掩護僧兵後退,別想著要殺死魔物,攻擊方便瞄準的軀幹,阻止牠們追擊即可。」
  我揮舞著無太刀與焰魔皇,環顧四周,下達指示。
  我方最高火力的攻擊,以及少數精銳的後方突襲戰術,成功使魔物大軍陷入混亂狀況。
  「那麼,就去找最終大魔王吧!」
  我斜向劈開高舉著棍棒的哥布林,與用刺劍貫穿狗頭人胸膛的冰華四目相交。
  她輕輕地點頭。
  「大地之眷屬啊!化身冰壁,開拓吾道吧!」
  接著,她朝前方一直線地釋放出妖力,立刻製造出一道圓柱狀的冰壁,並捲入兩旁的魔物,往前開了一條可供一人通過的隧道。
  「真是華麗的通道啊。」
  「這樣的話,就不必無謂浪費神鬼之力了吧?」
  她還真是過度保護我。
  但是,我也無法忽視她的好意。
  「我負責引開魔物,所以……優衣就拜託你了!」
  我背對冰華聽著她的要求,穿越凍結魔物的冰晶隧道,為了拯救優衣,朝白骨骷髏奔去。

  「呀哈哈哈哈……戰鬥果然很有趣。」
  透明球體中,響起優衣瘋狂的笑聲。
  「這誕生在賣弄小聰明家族中的蠢丫頭,完全中了妾身的計謀了呢。」
  優衣親近的人若聽到這番話,必定會覺得不對勁,心想『她的聲音有這麼冷淡嗎?』……
  「那麼,現在這具骷髏也以為妾身是牠的主人(優衣)了,差不多該開始了呢,真正的戰鬥!」
  與優衣熟稔的人見到她現在抬起的臉龐,一定會說——
  『她的笑臉是這麼無情決絕的嗎?』……
  「開始愉悅地、愉悅地虐殺吧!」
  而即使是與優衣沒什麼交情的人也能看得出來。
  『這並非人類的笑容』……
  巨大骷髏那空洞的眼窩之中燃起不祥的血紅火焰,往前邁步。


  「啥!?這是什麼情況啊!!」
  我一穿過隧道,便發現這裡的戰場正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雖感到混亂但尚保有戰意的魔物,也都開始逃竄。
  就連位於正殿的人類(包含少部分的妖怪),即使在與魔物的戰鬥中已經佔了上風,卻也陷入混亂之中。
  「我穿過隧道的這十幾秒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答案就在我眼前。
  白骨骷髏用那雙巨大的骨手抓住倉皇竄逃的魔物,投擲牠們去撞擊張開防壁的樑柱。
  當然,包含沒丟準的在內,半數魔物都已喪命,這一帶地面上滾落著大量魔物變化成的瑪那原石。
  而貼滿護符的防壁柱也確實漸漸被破壞。
  「喂喂喂,優衣……不對,那不是她。」
  位於白骨骷髏裡的是佔據著優衣肉體的某物。
  白骨骷髏踏平深淵蠕蟲所開鑿的洞穴,堵塞住四竄魔物的逃生路線,抓住困惑的獵物不斷朝正殿投擲。
  這雖是極具效率的攻擊方式,但這種戰法不論戰術或戰略,都未曾斟酌考慮過人心。
  這是一種即使想到,也不可以執行的戰法。
  「優衣!妳醒醒啊!」
  見到這種慘狀,我忘了要出其不意地偷襲她,朝著佔據優衣肉體的某物大吼。
  但是——
  「不封印鬼姬的話,優衣是不會醒來的!」
  回答我的問題的人,是氣喘吁吁地跑來的清十郎當家。
  「沒錯,那外貌身體雖然是優衣,卻毫無疑問是鬼姬呢。」
  拿著長弓的洋叔叔悄然無聲地站在我身旁。
  (這該不會是因為我解開了優衣的封印吧?)
  看著親人身體被妖怪佔據,依然保持翩然自若氣度的兩人,我懊悔地咬著牙,緊握拳頭,力道之大使得指甲幾乎刺進肉中。
  「對不起,清十郎當家、洋叔叔……就算當時遭逢危機,我也不該解開她的封印的……」
  當時,要是我不在意自己壽命長短,拚命地攻擊魔物,便不需要解開封印了。
  我感到後悔,深深地低下頭,呈現九十度鞠躬。
  但是他們兩人卻……
  「哈!孫女婿你在說什麼呢?無論如何,鬼姬的封印都會被解開啊。」
  「沒錯,你可別告訴別人是你解開我們的封印的啊,我可是真的會生氣的喔?而且……是那孩子要你這麼做的吧?」
  他們毫不在意,背對著我瞪視著白骨骷髏,不對,是瞪視著附身在優衣體內的鬼姬。
  「那麼,雖比預定的還早一些,但就在這裡斬斷和鬼姬的孽緣吧。」
  「沒錯,而且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這裡有優衣帶來的瑪那原石,儘管戰況再怎麼不利,也能和鬼姬戰到同歸於盡吧!」
  父子兩人朝著白骨骷髏露出充滿覺悟的笑容。
  我猛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兩人的臉。
  我過去曾經多次看過像這樣的神情。
  所以我很明白,他們那份覺悟到底有多深,意志有多強。
  但是,即使被兩人怨恨或因此與他們敵對,我還是不得不說,我必須阻止他們二人。
  「……覺得『犧牲自己的性命拯救他人』這種行為很瀟灑的人還真多呢。」
  我靜靜地卻又極端刻意地大嘆一口氣,聳了聳肩。
  即便只是這樣做,給人的印象也已經夠差了。
  「……你想說什麼?」
  洋叔叔的眼中冒出殺氣。
  我卻不肯乖乖閉嘴。
  「難道不是嗎?畢竟他們明明知道犧牲自己所拯救的那個對象,必定會一輩子背負著這份創傷,這難道不是一種終極的自我滿足嗎?」
  我露出充滿嘲諷的笑容,腦中卻浮現昔日種種。

  吉井,身負重傷,卻為了讓隊友逃走,自願成為誘餌。
  今田,為了守護未婚妻而殯命。
  他們的行為非常高尚,他們也肯定心無一絲悔恨地離世了。
  ……至少我心中希望是這樣的。

  不過,他們卻無法守護被遺留下來的人的未來。

  因戰友的犧牲而苟活,不禁感嘆自己太沒出息,之後數次參加極度冒險的作戰計劃,終致戰死沙場。
  為了保護自己而死的未婚夫死守貞潔,成為一名修女,寥度殘生。
  由於自己的緣故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夥伴、戀人,即使如此還是活了下來。
  他們與她們的人生真的幸福嗎?

  我曾與無數妖怪戰鬥,葬送他們的性命。
  現在則與魔物互相殘殺。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種話。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這麼期盼。
  期盼一個誰都不需殺人、誰都不需被殺的世界。

  因此,我不吐不快。
  即使已經下定為他人捨棄生命的決心。
  即使覺得犧牲自我是一種高尚行為!

  「洋叔叔或清十郎當家若為了拯救優衣而死,那該由誰來為她擦拭眼淚?」
  「這種事情我也知道!」
  洋叔叔揪住我的領口,殺氣騰騰地狠瞪著我。
  「但是我和妻子約好了,會守護優衣!絕對會讓她過著幸福的日子!」
  洋叔叔言語之中充滿著對優衣與對妻子的愛。
  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糾正他一廂情欲的偏差想法!
  「那麼,如果優衣或您夫人為了守護您而死……您會過得幸福嗎?能開心歡笑度過之後的人生嗎?」
  「這……」
  我反握住揪著我領口的手。
  「洋叔叔,當您身旁有著珍惜您的人時,您的性命就不是您自己一個人的啊!」
  我深知這並非不瞭解如何去愛、也不知道該如何被愛的我有資格講的話。
  然而……
  「如果有這麼值得珍惜的人在身邊,就絕對不可以死!不論遇到多麼絕望的狀況,不論要活得多麼卑微,也要死命掙扎,直到最後一刻,都該為了自己珍惜的人,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這才叫做珍惜對方啊!」
  我強硬地撥開洋叔叔的手,有點粗魯地推開了他。
  同時,我順道趁隙偷偷A走他身上帶著的巨大瑪那原石。
  我可不希望這得來不易的瑪那原石被拿來自殺啊。
  此時,洋叔叔望著我的視線之中已不見殺氣。
  「呵呵呵,洋啊,看來我們想讓優衣幸福的決心,方向可有點走偏了呢。」
  清十郎當家用那隻佈滿皺紋卻強而有力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洋叔叔的肩膀。
  「沒錯,正如彰人閣下所說,遇上這點危機,就想著要犧牲性命,我可也有點老糊塗了呢。」
  「老爸……」
  由剛才還口出惡言的我來講雖有些不妥,但洋叔叔望著清十郎當家的眼中開始出現希望的火苗。
  「……的確是,比起死在這裡,我倒還更希望能在看到孫兒的臉之後再死。」
  「沒錯,我也想在命終之前看看曾孫的臉呢。」
  ……我的說服奏效,兩人的臉上紛紛浮出想活下去的決心。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朝著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啊?
  「既然這麼決定的話,那就來打倒附身在優衣體內的鬼姬吧!孫女婿!」
  「沒錯,雖然我還不願意承認,但趕快打倒她之後,就大家一起舉杯慶祝吧,彰人同學!」
  嗯?
  清十郎當家剛是不是講了什麼奇怪的話?
  我本能性地察覺到不能再追究下去,遂決定先集中精神在解救優衣這件事上。

  「由我張開結界,絆住他!老爸和彰人同學趁隙去優衣那裡。」
  「我知道了。冰華,傳達給正殿的人,要他們吸引白骨骷髏的注意力!」
  『瞭解,暫時由我負責正殿的指揮!全員攻擊!吸引牠的注意力!』
  白骨骷髏雖對我們使出強力防禦與出乎意料的反擊感到震驚,但立刻便恢復攻擊正殿的模式。
  我因為剛才自己口中說出的說教,不自覺地心想:
  「那些魔物會不會也有家人呢……」
  事到如今,我卻浮現出這樣的情感。
  「總之,我也只能盡己能了。」
  我這麼說服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驅除妄念。
  「誓願即靜,成願為寂;給予邪思惡人靜寂之時!」
  不一會兒,洋叔叔已完成結界的施術。
  「好了,去吧!」
  定睛一看,不對,肉眼雖不可見,但白骨骷髏的腳確實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絆住,動彈不得。
  「要上了!」
  趁白骨骷髏失去平衡的時候,我與清十郎當家同時衝了過去。
  白骨骷髏雙膝跪地,慌慌張張地用手支撐……
  但這只是假動作,牠朝我們揮動手臂。
  「「嗚啊啊啊啊!」」
  遭到這出乎意料的攻擊,我與清十郎當家分別用手上的武器避開直擊,依然被比大樹還粗的手臂揮倒,雙雙彈飛。
  「老爸!彰人同學!」
  洋叔叔不禁出聲大喊,卻發現魔物朝他飛去。
  「喂!?等等!!」
  洋叔叔被魔物撞飛了。
  「呵呵呵,那種程度的反擊,妾身早就預想到了!」
  白骨骷髏彷彿露出佞笑,雙眼顯露紅光,朝我們走來。
  「呼哈哈!膽敢反抗妖怪的人的下場,你們就乖乖在那兒趴看著吧,等等再慢慢掐死你們。」
  確認我們無法動彈後,白骨骷髏宛如刻意要讓我們看清楚似地,緩緩地把臉朝向正殿。
  接著——

  「嘎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傳來一陣能刺破鼓膜的咆哮。
  「唔!不會讓你得逕的!」
  洋叔叔即使被壓在魔物的屍體下,也依然沒有解開白骨骷髏腳下的封印。
  「您不要緊嗎!」
  我撞上被破壞的鳥居柱子,邊擦拭嘴角的血漬,邊挪開壓在洋叔叔身上的魔物。
  「……糟了。」
  清十郎當家也在不知何時來到身邊。
  「您說糟了是指剛剛的咆哮嗎?」
  「沒錯,那對彰人閣下沒用嗎?」
  清十郎當家露出險峻的表情,望著正殿。
  我不解其意地歪著頭,與清十郎當家看向同一個方向。
  「嗯!?怎麼了?為什麼正殿的攻擊暫停了?」
  不對,正確而言並非攻擊暫停,而是變少了。
  不只如此,即使遠眺也能看到甚至還有人喪失戰意,頹然地坐在地板上。
  「這是鬼姬的詛咒嗎?」
  洋叔叔似乎也知道這是什麼。
  「沒錯,鬼姬是力量強大且極具智慧的妖怪,隨著白骨骷髏的咆哮,她施展了引起恐慌情緒的妖術。」
  鬼姬似乎使用了讓人喪失戰意的詛咒。
  「是啊,而且我並沒有訓練他們該如何對抗這種詛咒。」
  現在連負責防禦的結界師都低下頭去。
  但是……
  我卻完全不感到悲觀。
  「的確,在妖怪無法進入的這個地方,是不需要進行對抗妖術的訓練的,但反過來想……清十郎當家、洋叔叔,請在開始反擊前,暫時恢復一下體力吧!」
  「這是什麼意思?」
  見我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兩人紛紛露出疑惑的神情。
  下一秒鐘。

  「給我站起來!你們這樣也算是二峰神社的精銳嗎丨」

  一道淡漠卻澄澈響亮的嗓音從正殿方向傳到我們耳裡。
  在那冒起陣陣煙塵崩落的防壁之上,站著揮舞冰晶刺劍對抗白骨骷髏的冰華。
  「明明眼前有個這麼巨大的敵人,但你們的工作卻是倉皇逃竄嗎!」
  冰華充滿威嚴的凜冽嗓音,制止了邊尖叫邊逃竄的人們腳步。
  放棄抵抗蹲坐在地的人們也緩緩地抬起頭來——
  聚集眾人的視線於一身的冰華,從容不迫地點了點頭。
  「現在在你們眼前與巨大敵人作戰的人是誰呢?不是讓你們憧憬、也期許自己能成為的英雄嗎?」
  聽見她的質問,沒有人敢回嘴。
  「明明你們的英雄都賭上性命在下面作戰了,但憧憬他們的你們卻只會為了求救四處逃竄嗎?這真的是能與我們妖怪平起平坐,甚至締結同盟的人類力量嗎?」
  雖不是特別針對誰,但冰華臉上充滿挑釁的意味。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地說了,身為雪女一族公主的我,並不認為這種卑微的人類是我們的盟友,我不認為你們有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看來你們只能單方面地受我們保護了呢!」
  冰華站在陷入一片沉默的戰場上繼續出言挑釁。

  「別小看人類了!」

  此時,傳來一道再也無法忍耐的聲音。
  那道聲音來自至今為止一直嚇得腿軟發抖的年輕僧兵。
  但是——
  以此為契機。
  「不過是個妖怪,妳懂什麼啊!」
  「從你們手上守護這塊土地的可是我們人類!」
  各式各樣的抱怨奚落朝著冰華飆去。
  真是有夠暢所欲言的。
  不過,他們卻沒發現。
  本來只能看著地面逃竄的眾人,現在卻紛紛抬起了頭,露出充滿力量的眼神瞪視著冰華。
  「這樣啊,那就證明給我看啊,證明人類不比我們妖怪低等!證明下一世代的英雄就在這裡!」
  冰華宛如連續劇裡的反派千金似地,刻意對位於正殿的人們露出侮蔑的笑容。
  「別瞧不起我們!讓妳瞧瞧我們人類可不是無能為力的!」
  「我們剛剛只是在休息而已,即使賭上這條性命,也絕不會讓入侵者闖入半步!」
  這雖是針對冰華的惡言惡語,卻大為提振了位於正殿部隊的士氣。
  「是嗎……那麼你們能跟得上我的攻勢嗎?」
  確認眾人的士氣提振,冰華臉上綻放出一抹人間難見的絕美冷笑,朝白骨骷髏衝去。

  「喝!這裡可是人類的聖地・二峰!自己的聖地由自己守護!」
  清十郎當家厲聲鼓舞因冰華的笑容而被奪去心神、呆住數秒的僧兵。
  結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宛如驅趕走什麼似地,僧兵陸續發出吼聲,紛紛跟在冰華身後衝了出去。
  不對,他們是想趕緊追上並超越她。
  「老爸,這些僧兵們過於單純了,等結束後可得要重新好好訓練一番。」
  「是啊,但你訓練的弓兵和結界師,現在的表現可都比聽從你的命令時還要更為出色,他們也需要再教育一下哪。」
  父子倆人露出苦笑,四目相交。
  「冰華犧牲自己扮黑臉提振了士氣,我們這些人類要是浪費了她的美意,之後可不知道會被她說些什麼呢。」
  我無視全身的疼痛感,用無太刀支撐著身體站起來。
  「呵呵呵,沒錯呢,我可不能輸給年輕人啊!」
  看到爭先恐後衝進戰場的僧兵,清十郎當家也面帶愉悅地站起身來。
  「是呢,但先別說我了,彰人同學可比爸還老啊。」
  洋叔叔不懷好意地笑著。
  「那麼,我們就去打鬼吧!」


  儘管身體嘎吱作響,但我們無視疼痛,再度衝了出去。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妾身的妖術無效啊!」
  來到白骨骷髏的一旁,便可聽到優衣憤怒的吼聲。
  但那也只是音質相近,實際上與她原本的聲音十分不像。
  站在高聳的瓦礫堆上與白骨骷髏對峙的,是手持冰晶刺劍、銀髮隨風搖曳的非人美少女。
  與她背後跑來的僧兵相襯,構成一幅彷彿救世主少女降臨此地的畫面。
  然而,只有一點與救世主十分不符,那便是這名少女此時正怒不可遏。
  「妳這傢伙!」
  白骨骷髏燃燒著怒火朝冰華揮出骨拳,卻被冰華優雅地轉身閃過。
  接著……
  「妳好像感到很煩躁……但我可也很生氣啊!」
  如同要彰顯她的怒氣一般,手中的冰晶刺劍變得愈來愈長、愈來愈粗。
  「可以不要再用我的、那個……摯、摯友……朋友的臉和聲音做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了嗎?」
  冰華明顯露出怒火,手中的武器已成為超越樹木的巨大冰樁了。
  「趕快給我從優衣同學身體裡出來!」
  彷彿感覺不到巨大冰樁的重量般,冰華奮力擲出手中武器。
  「咕嘎……!!」
  白骨骷髏反射性地用手揮開冰樁,左手立刻凍結成冰柱。
  「唔!區區冰棒!」
  「唉呀?看來懲罰得還不夠呢?」
  雪女公主面露冷笑,朝狼狽的巨大骷髏陸續投擲出無數冰樁。
  白骨骷髏的腳骨、肋骨、腰骨,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凍結。
  真是的,讓人完全看不出來到底誰才是惡鬼。
  我把這件講出來會惹她生氣的事藏在心底,朝著動作變得緩慢的白骨骷髏奔去。「喔喔喔喔喔!」
  我用無太刀砍向牠凍結的雙腳。
  「嗚嘎啊啊啊啊!」
  隨著一道啪哩的清脆聲響,那凍結的腳骨開始碎裂。
  「我也在呢!」
  清十郎當家奮力揮舞長槍,橫向劈了過去,粉碎了一部分的肋骨。
  「妳這個……」
  「冰華!」
  不知道是不是是狗急跳牆了,白骨骷髏用尚未凍結的另一隻手臂朝冰華揮了過去。
  「唔!」
  這宛如貨車迎面撞來的衝擊使得冰華……
  「說過了吧?我現在可是很生氣的喔。」
  她沒被白骨骷髏打飛。
  冰華緊緊抓住白骨骷髏的手指。
  她用雪白纖細的手指拭去嘴角流淌而下的豔紅鮮血,那動作實在過於妖冶,彷彿夢魔般絕美冷豔,使她完全不像是站在戰場之上。
  不,她的確是妖怪沒錯啦。
  「真是的,明明叫別人不要亂來,自己卻亂來!」
  我一抱怨完,洋叔叔的箭矢便發出尖銳的聲響,射中了骷髏的腦門。
  『我來掩護大家!』
  飛鳥射出的榴彈在骷髏頭部側面炸開。
  「咕呀啊啊啊啊啊!」
  遭受這一連串的攻擊,白骨骷髏不禁後仰掙扎著。
  「彰人同學,我掩護你,優衣……我女兒就拜託你了!」
  我望著露出嚴肅表情的洋叔叔,刻意勾起嘴角說道:
  「好!我和優衣都會活著回來的!」
  我見到洋叔叔也露出苦笑後,大喊:
  「優衣————!」
  我發出大吼,爬上停下動作的巨大骨骸身上。
  目標是——
  那個總是不會看人臉色。
  總是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總是露出能讓人覺得幸福的笑臉。
  ——優衣!


  我一直做著夢。
  不對,這不是夢。
  這是……被稱為鬼姬的人的記憶?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好像與鬼姬共享彼此的記憶了。

  好久好久以前,靜華誕生於家境富裕的村長家中,受溫柔的家人與年紀相仿友人包圍,過著幸福的日子。
  靜華的摯友是一個爽朗大方的女孩,有時如姊姊般地溫柔,有時又如妹妹般地體貼相待,兩人總是腻在一起。
  靜華在這個朋友的介紹之下,認識了一名男子。
  兩人立刻陷入熱戀。
  男子出身於代代擔任領主重臣的權貴世家,人品端正,受到許多女性的青睞。
  然而,他卻與靜華訂下終身。
  儘管兩人之間並非門當戶對,但他依然非常珍惜靜華。
  靜華也不因自己的美貌而顯得驕矜,盡心盡力為男子付出一切。
  等待她的只有一片光明的未來。
  但是這份幸福卻未持續太久。
  正當靜華要與男子舉辦婚禮時,傳出了靜華與人私通的流言蜚語。
  未婚夫一開始雖說毫不在意,傳言卻愈演愈烈。
  終於有一天,靜華遭到男子悔婚。
  理由是找到了那個與靜華通姦的男人。
  雖然這完全是空穴來風,但靜華卻無力對抗姦夫的證言及傳得繪聲繪影的流言。
  未婚夫以為自己被靜華欺騙,憤怒地拔刀在靜華臉上留下了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傷痕。
  而且,因為臉上帶傷而失去利用價值,靜華慘遭雙親拋棄。
  此時,出現在每天以淚洗面的靜華面前的是,那個非常溫柔的青梅竹馬摯友。
  摯友笑著道出一切,她現在成為男子的未婚妻、私通的傳言以及雇用人扮演姦夫——這全是因為她嫉妒擁有一切的靜華所佈下的局。
  沒錯,靜華被打從心底信任的摯友所欺騙了。
  遭摯友背叛、被家人與未婚夫捨棄、臉上又留下了無法抹滅的刀傷。
  陷入絕望之中的她萬分憎恨,變得無法相信人類。
  之後,她便淪為以言語巧妙地欺騙世人、為害世間的猖狂惡鬼……

  「怎、怎麼會……怎麼會……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在看完她的記憶後,我不禁開始哭泣。
  『妳為什麼要哭呢?』
  見我放聲哭泣,靜華困惑地問我。
  因為、因為……
  「小靜妳完全沒做錯什麼啊!」
  我哭泣著,想將我的想法好好化為言語傳達給她。
  「這明明是在無法說謊的心中世界呢……呵,妳真是個奇怪的丫頭呢。」
  為什麼呢?
  雖然我只能聽到她的聲音,卻感到她好像露出温柔的苦笑。
  「小靜!和、和我成為朋友吧!我不會背叛妳的!雖然妳過去發生了那種事情,所以現在應該很難馬上相信我……嗚嗚!但是我會站在妳這一邊的!」
  「啥!?妳在說什麼啊?妾身把妳……」
  「優衣!」
  一道嗓音打斷小靜的聲音,呼喚著我的名字。
  (簡直就像夢裡才會發生的事呢。)
  正因為這樣嗎?


  所以我一睜開眼睛,便看到我所喜歡的人。

  「優衣!妳快起來啊!不然就給我緊咬著牙!」

  嗯。
  這個粗魯的語氣。
  毫無疑問就是彰人同學!
  「彰人同……呀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感到開心想要呼喚他的名字,我的世界瞬間宛如被雷劈到似地晃動了起來。


  「優衣!緊咬著牙!」
  我朝優衣所在的透明球體使出渾身力道。
  當然是用刀背而已……
  但如我所預期的,球體連個傷痕都沒有。
  不過,球體因為受到衝擊,從白骨骷髏中飛出,優衣在裡面滾來滾去,這應該會對她造成什麼傷害吧……
  「你、你竟然對這傢伙的身體……要是發生什麼事的話,是要怎麼辦啊!」
  優衣眼中閃著紅光,邊滾邊在球體之中嚷道。
  「吵死了!這對她來講只是家常便飯而已!比起這個,快把優衣還來!」
  「不,這種攻擊……還只是家常便飯……這傢伙竟然能活到現在啊……」
  不知為何,靜華露出難以理解的微妙表情。
  儘管我的動作有些粗魯,但這是因為我跟冰華一樣生氣啊。
  這樣的攻擊還只是前菜而已呢。
  「哼,這丫頭的意識已經不復存在了。」
  「少說謊了,剛剛我叫她名字時,她的身體明明就還有反應。」
  「嘖……但是,這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這丫頭的意識就快消失了,而你則會在那之前就死了!」
  靜華釋放怒氣,從球體中跳了出來,朝著我射出箭矢。
  「喝!」
  我低喝一聲,用無太刀輕鬆地將之劈成兩半。
  被我斬斷的箭矢飛到背後滾落在地,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
  「什麼?」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只要看著箭尖和妳放箭的瞬間,就能輕易辨別弓箭的軌道了。」
  但令這傢伙感到驚訝的應該不只這一件事。
  「啥!?為什麼?為什麼妖力沒爆炸?」
  「誰知道呢,天曉得。」
  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用無太刀吞噬了靜華的妖力,卻不明講出來。
  她是個充滿猜忌心的妖怪,若能製造讓她覺得不明就裡的狀況,對我可是很有利的。
  接著……
  「妳應該在想『為什麼附加在箭矢上的妖力不會爆炸』,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吧?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靜華充滿困惑,我朝她理所當然地露出黑色的刀身。
  「唔……你到底做了什麼!?」
  靜華朝發出鈍色反光的刀身露出恐懼的視線。
  「誰知道了?或許是這把刀幹的?又或許不是呢。」
  「不要把人當白痴耍!」
  「妳就給我好好思考一下吧!」
  「唔唔唔唔!閉嘴!閉嘴!你這種小鬼頭才阻擋不了妾身的憤怒呢!」
  靜華失去冷靜,連續朝我射出第二、第三根箭矢。
  我則輕易地用無太刀劈開它們。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這怪物!」
  「哈,輪不到妳來說!」
  戰況對我有利。
  但是,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有沒有能直接傳達到優衣心中的……有了!
  「優衣!妳差不多該給我醒過來了吧!妳的身體正被人隨便使用喔!」
  我斬斷朝我射來的箭矢,心生一計,往靜華的方向縮短距離。
  我確認了一下收在懷中的某樣物品。
  妖力與神鬼之力都能依思念的力量而提升威力。
  那麼,帶著人們思念的物品是不是也具有同樣效果呢?
  只要用瑪那增幅的話……
  我逼近為架上下一支箭而露出短暫破綻的靜華。

  「——把這份思念傳達到她心裡吧!」

  我將從洋叔叔身上A來的特大瑪那原石、他託付給我的信件以及神鬼之力全數塞到優衣的胸口之中。
  「這、這是什麼……唔!這、這種壓倒性的力量……啊!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靜華的動作戛然而止。
  而且,她竟然發出那種女孩子氣的尖叫,雙頰緋紅地動彈不得。
  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的妙計似乎奏效,現在就是大好機會!
  「優衣,快回來吧!我有件事必須向妳道歉啊!」
  我將神鬼之力施加於言語之中,傳遞進優衣心中。

  咦?又是這個夢?
  沿著牆壁延燒的橙色火焰熱辣辣地灼燒著肌膚,吸進肺部的熱風亦焚燒著喉嚨。
  不論我再怎麼逃,這畫面都依舊糾纏著我。
  我還沒得到原諒嗎?

  「呀啊啊啊啊啊!」

  我耳邊傳來女學生的悲鳴。
  有毒的火焰以及催促逃生的同班同學的慘叫。
  「優衣!幹嘛傻傻站在那裡!快點逃啊!」
  咦?她應該會罵我的才對啊……?
  摯友露出緊張的神情,牽著我的手,要我快點從出口逃走。
  為什麼呢?

  「優衣妳在幹嘛呀!快點逃啊!」
  明明都自顧不暇了,卻還是選擇先關心我的摯友……佳奈。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現在能清楚記得她的臉、聲音以及所有細小的動作。
  「小佳!」
  我忍不住抱住她的手臂,使她自然地露出微笑。
  「真是的,明明就很遲鈍,拜託不要慢吞吞的好嗎!」
  佳奈邊抱怨邊溫柔地摸著我的頭。
  「對啊!像妳那麼遲鈍,就要乖乖待在我們身邊喔!」
  安奈也抱住了我,充滿黑汙的臉朝我露出笑容。
  「妳們在幹嘛啊!不要在那裡搞什麼三人世界了,快點從這裡逃出去吧!」
  保護著我們三人,一名男學生朝出口前進。
  沒錯。
  他是常跟我們玩在一起的典昭同學。
  「沒錯!快逃吧……優衣!」
  「呀!」
  驀地,我被炸飛,跌到地板上轉了一圈,並撞上牆壁。
  下一瞬間。

  轟隆隆隆!

  天花板突地發出了無新意的崩毀聲響,朝他們身上落下。
  我的背後傳來陣陣刺痛,但我還是努力站起身來。
  當然,這是為了確認他們的安危。
  「啊……啊啊,小佳……小安……典昭同學……」
  而我所見到的卻是被瓦礫掩埋的摯友身影。
  「對不……起,為了……我……」
  我邊哭邊搬動瓦礫。
  此時,被壓在瓦礫下的小佳卻用力地抓住我的手。
  接著。
  「不要……管我們了……妳快點……逃走吧,因為妳、在我們之中、總是最沒自信的那個,最……遲鈍……所以……」
  不知是不是因為臉頰受傷,小佳半邊臉染上鮮血,嘴裡這麼說著,推開了我。
  「小佳!」
  我雖然無法立刻站起身來,還是努力爬起,想靠近他們。
  「不行啊……優衣!」
  聽見小佳嚴厲的聲音,我不禁縮了一下身體。
  「優衣!我不是一直告訴妳嗎!因為妳很遲鈍,所以就要努力去貫徹一件事啊!勇往直前!」
  「沒錯,妳這麼笨拙,所以不要以為自己能同時做很多事情啊。」
  「對對對,快想起……我們平常對妳說的話啊!」
  小佳看起來非常嚴肅,小安露出苦笑,典昭同學則態度輕佻地說。
  大家明明被瓦礫壓住動彈不得,照理說應該很痛苦才對,卻盡量維持平常的語氣跟我說話。
  所以我也……
  「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嗚……嗚嗚,就算跌倒,也要匍匐向前……一心朝著前方邁進!」
  我口中唸出能為毫無自信、又總是感到迷惘的自己加油打氣的魔法咒語。
  「沒錯,優衣,這種瓦礫對我們而言,不算什麼的。」
  「優衣,不要緊的,妳這個人就只有運氣很好,所以一定能逃出去的。」
  「妳不快逃的話,我們就要追上妳囉!」
  沒錯。
  沒時間猶豫了。
  「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就算跌倒,也要匍匐向前!」
  我大聲唸出魔法咒語,跑了過去。
  「優、優衣!妳在幹什麼啊!?」
  小佳發出尖叫,小安與典昭同學則呆若木雞。
  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我正打算搬開壓在他們身上的瓦礫。
  「妳是白癡吧?雖然我一直覺得妳是白癡,但妳還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啊!」
  小佳露出真的發火的臉。
  老實說,我非常害怕,所以很想逃走。
  但是,我不會逃的。
  「喂?妳到底在做什麼啊?」
  就算看到小安面露五秒後就要發飆的笑容,我也毫不退縮。
  「喂,優衣……妳給我差不多一點……」
  「因為你們都這樣跟我說的啊!要我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所以、所以我要為了拯救大家而勇往直前!」
  我打斷典昭同學的話,邊大吼大叫邊不斷搬開瓦礫。
  「優衣,危險啊!」
  在我大吼大叫時,小安也發出尖叫。
  天花板再度崩塌。
  但是——
  「……優衣……為什麼!?」
  典昭同學一臉呆滞。
  這也情有可原,朝我落下的瓦礫卻像避開我似地往左右裂開。
  「不要緊的,我只有運氣很好啊!」
  實際上當然不是因為運氣好。
  實際上是因為媽媽給我的守護妖怪才得救的。
  但我卻假裝毫不知情。
  因為……
  我很害怕。
  我的力量和大家都不一樣。
  與大家不同的力量不論好壞,都會被視作異端,被稱為怪物……
  所以,所以我不需要這樣的力量。
  我雖多次請求爸媽封印我的力量……
  我邊哭邊搬開瓦礫。
  而不知道是誰的手輕輕地摸到我的手。
  是小佳。
  「優衣,我知道妳的覺悟了,但妳也、接受我們的、覺悟吧!」
  小佳的手用力推開我的身體。
  這並非被瓦礫埋住的人所能使出的力氣,小佳為我使盡了全力。

  「小佳!」

  非常好運地,我跌到了出口附近。
  而天花板轉眼之間便要崩塌下來。
  小佳是為了救我才推開我的。
  要是立刻逃走的話,我就能得救了。
  然而我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並沒有能拯救他們的力量。
  也無法分擔他們的痛苦。
  但是——

  我可以和他們在一起。

  我蹲在原地。
  神明、佛祖,就算是惡魔也好,請聽聽我的請求吧。
  「拜託,不管是誰都好,請幫助小佳……幫助大家吧!」
  我只能這麼強烈地祈求著。
  我能做到的事情有這樣……只能和他們待在一起,只能流著眼淚……

  『我知道了,也幫助,優衣的朋友。』

  「欸?」

  直接傳進我腦中的聲響,讓我立刻抬起頭來。
  下一瞬間。

  碰!

  壓在小佳他們身上的瓦礫以及教室的牆壁都被打飛了!
  而且,這道攻擊的風壓,使得火勢也被撲滅,周遭迎來一片靜謐。
  「太好了,得救了……吧?」
  安心下來後,我立刻癱坐在地,連滾帶爬地朝小佳他們前進。

  「怪、怪物……」

  耳中傳來不知是誰的聲音。
  以及望著我深感恐懼的眼神……
  事後仔細一想,才弄清楚他們當時的話語及眼神,都是因為懼怕我身後的白骨骷髏才有的反應。
  我當時卻以為大家是對我感到恐懼。
  接著。
  「小佳、小安、典昭同學……對不起!」
  我張皇失措地逃離現場。
  不理會大家對我說的話語,也忘記了自己上一秒還嚇到腳軟,只顧沒頭沒腦地瘋狂逃跑。
  直到我的腳被絆到,跌倒在地……
  跌倒在地的我,已經聽不到任何罵聲。
  而我在感到逃出生天的安心感之前,先想到的則是——

  『啊,我果然是被詛咒的魔女啊』……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平常的那個夢?為什麼大家要保護笨拙的我呢?我不是被大家嫌棄、被詛咒的魔女嗎?」
  「嗯,這才是真相。」
  回答我問題的是……彰人同學!?
  「我利用瑪那與神鬼之力,直接和妳的心對話。」
  欸?瑪那原來可以這樣用喔!?
  「沒錯,我也沒想到可以辦得到呢。算了,現在沒什麼時間,稍後再作解釋。」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也說他用神鬼之力了。
  我不想讓彰人同學的壽命減少,所以便乖乖閉上嘴聽他說話。
  「扭曲妳記憶的是靜華,她一定很嫉妒妳吧。因為妳深受大家喜愛,能在危急時不顧自己安危,又擁有不會背叛妳的朋友。」
  「所以,因為我不想記得被大家討厭的事,才封印我記憶的這件事是……」
  「沒錯,那是因為妳的雙親無法忍受妳日漸憔悴。妳因為朋友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感到難過,又因為朋友見到守護自己的妖怪,誤以為朋友稱呼自己為怪物,而感到痛心。」
  「這樣啊……我沒被大家討厭啊……」
  我感到鬆了一口氣,眼前突然出現幾張白色的物品。
  「這是……信?」
  「這是洋叔叔用心為妳保管的東西。等有一天妳的心變得堅強,自己提出要解開封印時,才要交給妳的。而我有件事也必須向妳道歉,妳讀完後記得早點回來啊!」
  語畢,便再也聽不到彰人同學的聲音了。
  跟我道歉?
  包含這次的事,我該道歉的事倒是多到不可勝數……
  我邊這麼想,邊閱讀寫給我的信。

  『優衣!醫生說我臉上的傷只要動手術就可以好了!所以妳不需要在意啦!不要把自己關在家裡了,快回來學校吧!』
  啊啊,小佳……

  『妳啊!明明就很遲鈍,為什麼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啊!?別管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快點給我來上學!』
  小安連寫信都是個傲嬌呢……

  『喂,優衣!我那時後留在胸口的傷痕可是很帥的呢!傷疤是男人的勳章!想早點讓妳看看,所以快回來吧!』
  典昭同學……那就不必了!

  但是……
  其它信件的內容也寫滿了關心我的話語。
  啊啊……我以為自己是個不幸的人……
  不論是那個時候,還是這一次,全部都是因為我自己內心不夠堅強才導致這種後果……
  怎麼辦。
  我好想立刻見到大家和彰人同學,卻沒臉見大家!
  我開始思考這種沒有解答的問題。
  「別拖拖拉拉的了!快點回來!」
  耳邊突然傳來人同學的聲音。
  「欸?彰人同學不是回去現實世界了嗎?」
  周圍響起我感到驚訝的聲音,卻沒有人再回覆我了。
  他這次似乎是真的回去了。
  「真是的,這個人每次都很會挑時機耶……」
  我開心得不禁流下淚來。
  我喜歡的人,他很霸道、沒情調,又遲鈍,動不動就叫人笨蛋,可是……
  他果然是總在我需要幫助時出現的王子殿下呢。
  「……好,回去吧!回去後跟大家下跪道歉!不對,應該用五體投地大禮拜!」
  不知這發言到底是樂觀還是悲觀,為了回到大家身邊,我在心中強烈地這麼想望著。

  「妳終於回來了啊,優衣!」
  「啊……彰人同學!」
  從優衣的心中世界回來後,過了一會兒,恢復意識的優衣用緋色的雙眸望著我。
  「……啊……彰人同學?不可以啦,天色還這麼亮呢。」
  居然開口第一句話就講這個。
  真該讓睡迷糊的優衣再度沉睡到深層心理的底部去。
  但她會這麼說,是因為我的手正隔著信紙摸著她的胸部……
  「彰人同學……謝謝你……」
  忽然之間,優衣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怎麼了?還會頭暈嗎?」
  正當我想抱起身形不穩的優衣時。
  「唔!妳、妳該不會……」
  一陣劇痛向側腹襲來。
  我急忙確認優衣的眸色,發現它正閃著鮮紅的光彩。
  「呼哈哈哈!你太大意了,用神鬼的小子。」
  宛如從優衣體內剝離似地,臥倒的優衣體內出現了另一個人。
  她有著一頭染上怒火的鮮紅頭髮。
  極不健康的蒼白肌膚。
  以及臉上的刀疤。
  那是我在妖魔狩獵者時代,曾在通緝令上所見過的鬼姬・靜華的模樣。

  「唔!」
  「呼、呼哈哈哈!你是怎麼回事啊,妾身本來以為你很強,卻這麼容易就露出破綻。」
  我一醒來便發現眼前有個高聲尖笑的紅髮少女。
  是我在夢中見過的小靜。
  接著,我環顧四周,發現彰人同學和我一樣倒在地上。
  以他為中心,鮮紅的血液在地面上擴散開來。
  而小靜則愉悅地踩著他的背。
  「怎、怎麼會……彰人同學……」
  好不容易才醒過來,過了數秒我的心便染上絕望的色彩。
  直到剛才為止,我都宛如作夢似地看著小靜大鬧二峰神社,看來這都是真的。
  已經沒救了。
  她很強大,就連平常總是會來拯救我的彰人同學都已經動彈不得了。
  我獨自一人是不可能戰勝她的。
  小靜將指甲伸長,變得像小刀一般,瞄準了彰人同學的心臟。
  就算是彰人同學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也不可能躲得過的吧。
  我意識到彰人同學便要在我眼前死去。
  還有我自己也是……
  回想起來,這真是一段將選擇權全數丟給他人負責的人生。
  小佳、小安、典昭同學。
  進入紫苑學園就讀後,我也一直尋找著值得依靠的人。
  而那就是小冰以及彰人同學。
  我如同詛咒自己命運般地低下頭去。
  但是……
  「……」
  我不經意地感到某人的視線,再度抬起頭來。
  只見彰人同學完全不在意欲用指甲殺死他的小靜,卻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那是一雙非常率直的漆黑眼眸。
  眼神之中透露出的並非向我求助的訊號。
  而是相信我能夠解決眼前這個絕境、充滿自信的眼神。

  被最喜歡的人用這種眼神望著。

  我卻只會哭泣嗎?

  只能詛咒自己的命運嗎?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對吧?」
  我緊咬牙關,握緊拳頭。
  縱使我的膝蓋顫抖,無法站起來。
  但是身體還能動……
  雖不知道能不能戰勝打倒彰人同學的鬼姬。
  不對,十之八九是打不贏的吧。

  不過……
  所以這又怎樣呢!
  只要我的身體還可以動彈。
  我就……還可以戰鬥!
  我強迫激勵自己那因恐懼而顫抖的心。
  因為……
  因為我……
  「是爸爸和媽媽的孩子,是這個二峰神社的孩子,也是紫苑學園的學生啊!」

  「那麼,最後再讓你想想你的墓誌銘該刻些什麼……妾身才不會給你那種鬼時間呢!」
  靜華露出邪佞的佞笑,雙眼微瞇彷彿在瞄準我的要害一般。
  下一秒鐘。

  「靜華!停下!」

  聽見優衣的聲音後,靜華的動作戛然而止。
  「啥!?妳這小丫頭想要幹嘛?妾身才不會聽妳……」
  「退下!」
  站在那兒的並非平時那厭惡爭鬥、只會嘿嘿傻笑的優衣。
  「靜華!退下!」
  現在她挺直身子,露出充滿自信的緋色雙眸。
  她繼承自母親役使妖怪的能力似乎覺醒了。
  「唔……唔……」
  「靜華!退下!」
  「為、為什麼,妾身會……被這種黃毛丫頭給……」
  被優衣的氣魄壓制,靜華咬牙切齒地露出不甘的神情,將腳離開我的背部。
  身體恢復自由後,我立刻起身,退回優衣身旁。
  她朝我露出笑容,又立刻變回嚴峻的表情轉向靜華。
  「小靜,我見到妳的過去了……我認為妳會怨恨她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那並不表示妳可以做令別人困擾的事情!所以……」
  優衣以雖然冷靜,卻充滿自己堅定的意志的聲音,對鬼姬說話。
  接著……
  「我,瀨川優衣命令妳,在妳償還妳的罪業之前,都必須服從於我!」
  「啥!?妳……妳這傢伙……!」
  老實講我嚇了一跳。
  優衣所釋放的『言靈』竟然能讓身為上級妖怪的鬼姬動作變得遲緩。
  但似乎還並不具備可以降伏她的力量。
  「彰人同學!就是現在!」
  「我知道了!」
  我朝優衣伸出了手。
  當然,我手上握著拳頭大小的瑪那原石。
  「好的!」
  優衣一如往常地笑著,將手放在我的手上。

  剝!

  「欸?欸欸?這、這……這好厲害喔!」
  優衣瞠目結舌,露出驚訝的聲音。
  如此一來,優衣的力量應該便有所提升了。
  「優衣,一鼓作氣解決她!」
  「好的,彰人同學!」
  聽見優衣那充滿自信的嗓音,我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我蓄勁在雙腿,奮力向前,瞬間拉近和靜華的距離。
  「才、才不會讓你得、逞!」
  靜華伸出雙手的指甲,擺好架式等著我。
  「靜華,停下!」
  「啥!?什麼?」
  我的背後傳來優衣的言靈,使靜華的動作暫停了一會兒。
  而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喝啊啊啊啊啊!」
  無太刀劈開了靜華的身軀。
  「唔!唔啊!這、這種……竟然會有這……」
  靜華幾乎斷成兩半,露出驚愕的表情倒了下去。
  她體內流出為了使自己具體化而積蓄已久的妖力,身體附近亮起一粒粒的小光點。
  她的大限似乎已到。
  我睜大雙眼,打算好好見證她離開人世前的最後一刻。
  「還不行!」
  我看到一道人影穿過我的身旁。
  定睛一看,發現優衣抱緊瀕死的靜華。
  「小、小丫頭……」
  「妳還沒償還妳之前犯下的許多罪業!在償還完之前,我不許妳死!」
  優衣狠狠地瞪著靜華。
  眸底卻是溫柔的微笑。
  「不要緊的,我也一起背負妳的罪業,我絕對不會背叛妳。等到妳償還完妳的罪業時……」
  優衣溫柔地抱著即將幻化成光點消逝於虛空之中的靜華。
  「我,瀨川優衣命令妳,屆時必須服從於……不,屆時請成為我的朋友。」
  「啊……啊啊,妾身……妾身……」
  靜華在優衣的懷中露出安心的微笑。
  優衣的面容宛如原諒一切罪業、大慈大悲的菩薩。
  我不發一語,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兩人。


  「嗯,這樣就降伏靜華了。」
  以時間而言,只過了數十秒而已吧?
  「彰人同學!」
  優衣讓大妖靜華成為自己役使的妖怪,露出清爽的表情跑到我的身邊。
  (這次也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呢。)
  我也露出笑容迎接優衣,而正當我有些鬆懈時。

  啾!

  「欸?」
  我的唇上突然被有些柔軟的東西碰到。
  「呵呵呵,這樣就實現主人的願望了。」
  「欸?欸欸欸欸!小、小靜妳在做什麼啦!這、這是我的……初……初吻的……說!」


  似乎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主人,妳在說什麼呢,作為一個之後都要服侍主人的奴僕,當然必須盡速實現主人的願望啊。」
  「什、什麼啊……我、我的願望才不……」
  優衣用手摀住彷彿剛煮好的章魚般紅的臉,偷偷地窺伺我的反應。
  住手。
  被妳那樣看著,連我都會覺得害羞啊!
  我不禁別開了臉。

  碰!

  優衣的頭栽進我的胸口。
  「彰人同學,謝謝你。」
  我不禁想裝傻問說「是為了什麼啊?」,卻在見到優衣仰望我的那率直雙眼後,便把話吞了回去。
  「拯救了我的過去,拯救了我的心,為了讓我建立信心而受傷……被小靜偷襲成功也是故意的吧?為了讓我一個人時也能好好自己思考再去戰鬥……」
  優衣爽朗地笑著。
  ……似乎被她發現了。
  她露出的笑容雖一如往常,卻充滿著過去所沒有的自信。
  「優衣……」
  彷彿被她的笑容所吸引,我不禁想伸手攬住她的腰……

  「彰人!優衣同學!」

  此時,一道聽慣的聲音愈靠愈近,我立刻縮回了手。
  「真是的!小冰!現在氣氛正好的說!」
  聽見優衣的話語,我全身開始狂冒冷汗。
  但是——
  「言行舉止都和平常一樣,看來大腦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呢。」
  冰華把優衣的抱怨當作玩笑話,露出美麗的笑靨,講出有些過分的話。
  「嗯,身體也沒有後遺症喔。」
  優衣的眸色轉為鮮紅,自然地插入我們三人的對話之中。
  我忘了。
  啊,還沒跟冰華說靜華已成為優衣的役使妖怪了。
  還有這傢伙還待在優衣體內的這件事。
  冰華倏地離開優衣,擺出戰鬥姿勢。
  「小冰,不要緊的!」
  她露出轉回緋色的瞳仁,發出和緩的嗓音。
  這是優衣。
  「優衣同學,妳在說什麼呢!這傢伙……」
  「沒事的!她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欸?說什麼傻話?追根究柢,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可都是……」
  「是的,所以接下來我們要一起去找受害者道歉!在道歉完畢之前,小靜都是我的朋友!」
  優衣對著冰華露出天真的微笑。
  「呼,妳就各種意義而言,都超乎我的想像呢。」
  冰華露出舉手投降似的苦笑。
  「嘿嘿嘿,小冰,那樣稱讚我也不會有……」
  優衣,以冰華現在的表情而言,那大概不是在稱讚妳啊。
  「呼,總之今天真是累壞了,我們稍後再聊吧……」
  「優衣——————!」
  正當冰華要說出「我們回正殿吧」的時候,洋叔叔飛奔而來,打算抱緊優衣……
  「嗚啊!」
  一具數公尺高的骷髏出現在優衣身後,一掌打落飛撲姿勢宛如某動畫中的怪盜三世的洋叔叔。這似乎是用盡妖力而變小的白骨骷髏。
  「我,保護,優衣。」
  「欸?我是她的父親欸?」
  洋叔叔立刻坐起身來出聲抗議。
  「優衣,討厭這樣,所以,我的敵人!」
  白骨骷髏給了洋叔叔致命一擊。
  「欸?咦?啊啊……嗯……這、這樣啊……」
  洋叔叔默默地抱著膝蓋蹲著,背後傳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哀愁感。
  我不禁同情起他這無法得到回報的身影。
  「呵呵呵,看來事情很順利呢。」
  清十郎當家也步履躪跚地走了過來。
  「爺爺!我和小靜成為好朋友了!」
  優衣緩緩一笑。
  見到孫女的笑容,清十郎當家也露出笑容。
  「這樣啊、這樣啊。」
  他滿足地這麼說道。
  「但是……妳真的有辦法役使鬼姬這種大人物嗎?」
  「沒問題的!因為我和小靜已經是一心同體了呢!」
  「沒錯,所以彰人啊,要是抱了妾身的話,可就兩個願望一次滿足喔!」
  優衣忽然變成鬼姬・靜華,用雙手誘惑地(?)搖晃著自己的胸部。
  「等等,小靜!先讓給我啦!」
  真搞不懂妳們到底是在講什麼先後?
  「我說〜那不是可以在父親面前講的話題吧?」
  洋叔叔不知何時已恢復了精神。
  「呵呵呵,這不是很好嗎?這樣才能早點見到曾孫的臉啊!」
  面對思考邏輯天馬行空的這一家子,冰華只能露出苦笑,而我則只能覺得頭疼。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你說想跟我道歉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啊?」
  稍做休息後,優衣彷彿想起什麼似地,問了我這個問題。
  「啊,那是……」
  我不禁顯得有些支支吾吾。
  這是一定需要向她道歉的事情。
  我望向優衣。
  「沒經過妳同意就擅自看了妳的信,抱歉!」
  沒錯,我事前已經先看完優衣朋友所寫的信了。
  那是因為我已猜想內容十之八九並非辱罵惡言……
  畢竟若不知道信件內容的話,也無法想出那麼亂來的辦法了。
  我對優衣低頭道歉,展現誠摯的態度。
  「噗!什麼嘛,只是這點小事,沒關係啦,我也因為這樣才得救了呢。」
  聽見她開朗的聲音,我也抬起了頭。
  但是,我也只有幾秒鐘的時間能感到鬆了一口氣。
  「那就請我吃學餐的豪華特製超大聖代吃到飽吧!」
  「妳想讓我破產啊!」
  我恢復以往的態度,優衣則露出平時的明朗笑容。

  「唉呀,反應消失了呢……」
  嗓音的主人有著褐色肌膚,以及金色長髮,髮絲兩側則露出一對尖長的耳朵。
  這名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美麗少女,坐在正殿的屋頂上喃喃自語著。
  不知道少女是看到什麼,或是感受到了什麼,她接受似地點點頭。
  「啾咿咿咿咿咿!」
  少女身旁佇立著一隻比嬌小纖細的她大上數倍的魔物,頭和翅膀看起來是大鷲,身體則像獅子。
  儘管他們再怎麼安靜無聲,但這麼大的魔物應該非常引人注目才對,不過,不巧的是,目前二峰神社尚未平復混亂所引起的騷動,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身影。
  少女臉上藏不住失望的神情,溫柔地撫摸著身旁魔物的巨喙,並乘坐到牠身上。
  魔物緩緩地飛到空中。
  「女神陛下也不在這兒呢……」
  少女這麼喃喃低語後,消失於破曉的天空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彰人!因為旅行中無法和你腻在一起,所以現在要用嘿咻懷孕補回來唷!」
  一回到學園後,阿菊邊對我這麼說。
  在混雜著人類與妖怪的教室之中,阿菊口中不斷吐出這些猥瑣的話語,朝我步步逼近。每位同學見狀都覺得這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紛紛露出苦笑。
  唉,已經被認為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啊。
  但是,看不下去的某人卻跳出來為我仗義執言。
  「呵呵呵,阿菊!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守護彰人同學的貞操!」
  直到剛才,她都還將書信用具攤在桌上,一人默默地獨自點頭著。
  「唉呀呀?我之前也說了吧?就算優衣是我朋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喔!」
  阿菊站穩身子,雙手環胸,用手往上一擠,強調自己比優衣大上一號的美胸。
  「那可是我的台詞呢!」
  優衣也不甘示弱,充滿自信地搭起雙手。
  乍看之下,這可是能一飽眼福的畫面,但我心中卻充滿非常不祥的預感。
  「欸?優衣妳該不會……」
  不祥的預感與優衣身上散發出來的妖力成等比率上升。
  「出來吧!小白!」
  「嘎咕嗚嗚嗚嗚!」
  教室地板上冒出一具巨大的半身骨骸。
  恐怕是透過魔力或妖力轉移過來的吧。
  地板並沒有裂開。
  雖然比當時來得小一號,也是有天花板那麼高的巨大骷髏現身。
  「這就是我真正的實力!」
  優衣取得勝利似地將自己的胸部往上一挺。
  遵循物理法則,骨骸雙手出現的地方,桌子、椅子都被翻得七零八落,這樣沒關係嗎?優衣卻毫不在意教室中的慘況,滿面春風地使喚被稱為小白的白骨骷髏擺出彈額頭的架式,威嚇阿菊。
  「彰人同學!我們趁現在去吃你答應要請我的聖代吧!」
  她笑著對我這麼說。
  接著。
  
  啪〜!
  
  不知何時她是出現在教室之中的。
  千夏姊姊的出席簿與優衣的後腦勺所交織出的巨響迴盪在教室之內。
  「好〜痛!小千,妳為什麼打我!?」
  「蠢貨,叫我千夏老師!然後妳不要以為破壞了學校財物後,還能優雅地去吃午飯!」
  千夏姊姊正色厲聲地說道,並揪著優衣的後領,緩緩地將她拖到教師休息室去。
  而因為沒得到命令,所以小白只能呆呆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怎麼這樣!人家好不容易變強的說!彰人同學!救救……」
  「沒錯,好不容易變強了,所以也順便鍛鍊一下心理層面吧。」
  我舉起單手,目送優衣被千夏姊姊拖走的身影後,不經意地瞥到她的桌面。
  我不想再被她逼迫請客,所以將視線移開,以免偷看到內容,但她的字看起來一坨一坨的,似乎無法輕易解讀。
  然而,可以看到信封上寫著位於二峰山周遭的地址。
  「她的精神面多少也變強了吧?」
  我苦笑著,移動到學生餐廳。
  
  「優衣?在哪?」
  空無一人的教室之中,只剩下白骨骷髏獨自佇立,不知如何是好。
  接著,一道清風輕柔地將一張信紙吹到牠的面前。
  「???優衣的?」
  牠盡量控制力道地撿起信紙,閱讀內容……
  卻發現自己讀不懂人類的文字。
  
  『小佳:我!有了喜歡的人了!』
  
  如果能讀懂的話,不知牠會作何感想呢?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我是號稱中二病是自己的興趣而讓它不斷復發的已婚中年男子。
  岸根紅華!
  我還活著呢!
  附帶一提,妻子的口頭禪是『唉〜〜你能不能多加一點班啊?』!
  我身兼多職,頗為想哭啊!
  
  因為各種緣故。
  真的是因為各種緣故,這麼晚才完成第二集。
  真的非常抱歉!
  
  讓我們重整心情,不知各位讀者對這次的『妖怪公主』第二集,還算滿意嗎?
  也回收了第一集的伏筆……咦?
  完全沒有回收半個!!
  那麼,便在第三集中盡量回收……我的預定計劃是這樣的!(這部小說能出第三集嗎?)
  總之,這次試著揭開優衣的秘密了。
  威力突然大幅上升,作者會不會跟優衣一樣被整得眼花撩亂呢?真值得擔心呢。
  
  接著要感謝幫助我的人們。
  Xin老師,感謝您屢次幫我畫出這麼充滿幹勁的插圖。
  封面的優衣真是超級性感又可愛啊!
  BEE-PEE公司,感謝您們細腻的設計,總是受您們照顧了!
  還有、還有,總是被我添許多麻煩的責任編輯。
  今後也會繼續給您添麻煩,所以還請多多指教!(事不關己!?)
  最後,我打從內心誠摯地感謝拿起這本書的您。
  謝謝各位。
  心理素質如同豆腐一樣脆弱的作者將盡一切努力執筆,還請各位繼續聲援我。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 岸根紅華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錯綜的愛」
  16P超豪華小冊子
  
  
  優衣的憂鬱,抑或達也的災難
  
  「我真的有幫上忙嗎?」
  夷平恐怖份子的據點後,小優望著被小冰拖著走的彰人,低聲問道。
  「嗯?妳是在跟我說話嗎?」
  「除了達也同學以外,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小優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擺出一副「你怎麼會不知道呢!」的表情。
  能見到學校裡排名前十名的美少女露出這種表情,應該會令人覺得羨慕吧……大概。
  「所以呢?妳為什麼那麼沮喪啊?可愛的臉都不可愛了喔?」
  雖然是我自稱,但好歹我也頗受女孩子歡迎的啊!
  我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望著她。
  「你好過分喔,達也同學!如果你已經注意到我很沮喪的話,就應該要假裝不知情,說—些安慰我的話啊!」
  「欸欸!?這樣啊〜安慰妳的話……」
  我剛剛不就是在安慰她了嗎……?
  此時,我不禁覺得這女人有點難搞了。
  「不過,小優像這樣吵吵鬧鬧的,我也已經司空見慣了啊……好吧,那就妳別太在意了,小優。」
  之後我回頭再想時,便覺得自己此時所講的話實在有點不夠意思。
  「啥〜!你這表面上的安慰話是怎樣啦!」
  聽我這麼說,小優勃然大怒,故作可愛地鼓起臉頰。
  「而且那個『好吧』又是怎樣!什麼『好吧』啊!」
  小優踏前一步逼近我。
  我過去認為被可愛的女孩靠近是一件很爽的事,但現在……
  卻有種像是在居酒屋裡被喝得爛醉的中年大叔纏上的感覺,這是我的錯覺嗎?
  「嗚嗚……反正我不像小冰那樣是個正妹,前凸後翹的,也不像阿菊是個大波霸!」
  「不會啦,小優身材也很好啊,而且也是個大正妹喔!超可愛的!」
  「你在說什麼啊?我告你性騷擾喔!」
  唉。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了啦!
  「達也同學大爛人!」
  不知為何,但我在她心中的股價居然大幅下滑了!
  
  「而且我今天戰鬥時,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小優變得更加消沉,完全無視我大受打擊的心。
  不,好不容易話題變了,這時候好好稱讚她一番,或許可以讓好感度回升!
  我高速轉動又累又想睡的大腦。
  「沒有那回事,我認為小優最近很努力喔!」
  「欸?真、真的嗎……?」
  好!
  看來這方向有希望!
  我趁勝追擊,繼續說道:
  「真的、真的!妳在戰鬥時先大聲嚷嚷,藉此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再利用反坦克步槍把他們一網打盡了,不是嗎?妳是在哪裡學到這種戰術的啊?」
  「……」
  「嗯?小優?妳幹嘛蹲在地上寫字啊?」
  我不是大誇特誇她一番了嗎?但她為何看起來比剛剛更加沮喪啊?
  「達也同學,你這樣根本沒安慰到我。」
  「欸?」
  「那才不是什麼戰術或作戰計劃咧!是真的在逃命啊!人家是在拚命逃離恐怖的敵人呀!」
  「欸欸?是、是這樣的啊!?」
  「還有我努力的點根本不是那裡好嗎?人家以後只想做做家事、照顧彰人同學,成為一個稱職的賢妻良母呀!」
  唉,我已經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還有她到底想要我說什麼了啊!
  「而且,在戰鬥時瘋狂狙擊敵人,根本就不是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高中生該做的事呀!」
  「……這、這樣啊,那麼就不要勉強自己參加戰鬥啊?」
  「那樣和彰人同學在一起的時間就會變少了呀,就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個能幹的女孩了呀!」
  
  哼!
  
  小優臉上盡是怒意。
  「這、這樣啊,女人心真是複雜呢……」
  「沒錯!達也同學,像你這麼不會察言觀色,根本就不會受女孩子歡迎的啦!」
  小優怒下結論,氣沖沖地蹬步離去。
  唉,我可以回房間睡覺了嗎?
  
  
  狂嵐之夜
  
  風聲呼嘯狂放。
  雨聲颯颯地敲打著窗戶,即使在房中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似乎如氣象預報所言,今晚有颱風經過呢。
  「公主您沒事嗎?要不要……」
  「我沒事的……不對,你到底是在擔心我什麼呢?」
  跟著我回到房前的護衛・黑狛露出擔憂的神情,皺著眉頭。
  而我則用冷笑閃躲他的詢問。
  至此為止,我的表現都還天衣無縫。
  「那麼就……」
  
  轟隆隆隆隆!
  
  我急急忙忙地想進到房間內,耳邊卻驟然響起一道雷鳴。
  我不禁僵在原地。
  接著,因過於羞恥,我只好狠狠瞪著憂心地望著我的黑狛。
  「那就明天見了。」
  「是、是的,冰華公主,明天見……」
  黑狛對我投以「您真的沒事嗎?」的視線,卻被我悉數無視,我趕緊闔上房門。
  我在確認黑狛的氣息離開門前後,這才轉身走向房內,長長地吁了—口氣,跌坐在床上。
  沒錯。
  實不相瞞。
  不對,好像也隱瞞得很差勁,其實我很怕閃電打雷。
  你說為什麼?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一旦見到那突如其來的閃光與聽到那震耳欲聾的聲響,我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懼。
  如果只是風雨的話,倒也完全不構成威脅……
  「呼,總之,明天還得早起……呀!」
  雷聲趁我毫無防備時驀地響起,我不禁驚叫出聲。
  還好房裡沒有別人。
  「不想讓人看到我這樣子……尤其最不想讓彰人看到……呀啊啊!」
  此時,手機的來電鈴聲突如其來地響起,嚇了我好大一跳。
  「真、真是的,是誰啊……」
  正當我想遷怒於打電話來的人,看向手機螢幕時……這通電話竟然是彰人打來的。
  「喂、喂喂?」
  我迅速地按下通話鈕,反應快到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啊!是冰華嗎?不對,我是打給妳,所以不是妳接起來的話,就也太詭異了。』
  校長以學校經費購買手機,並交給了彰人。
  當然,我也利用前理事長的身分,率先把我的號碼輸入到聯絡人之中了。
  「是彰人啊……你有什麼事呢?」
  (真是的!你真的很會挑時間打來呢!)
  對於他總是在我怯弱時,給予我所渴望的話語,我內心雖然開心,卻為了掩飾心中的動搖,不禁擺出冷淡的態度。
  因為我不想被他認為我過於懦弱,無法與他並肩作戰。
  所以,我端出平時那威風凜凜的幹練態度。
  我的表現理應毫無破綻才對……
  
  『哎〜因為妳以前很討厭打雷,所以我想說妳還好嗎……』
  
  彰人他知道我害怕的東西。
  「哼、哼!少瞧不起我……」
  
  砰!霹靂霹靂霹靂霹靂!
  
  「呀啊啊啊!」
  雷鳴出其不意地驟然響起,害我從床上滾落。
  『喂、喂喂?冰華,妳沒事嗎?』
  我慌慌張張地再度爬上床,靠向牆壁一角避難。
  並且將棉被蓋在頭上。
  當然,身為雪女的我並不會感到寒冷,但現在能增加多少防禦力就增加多少,哪怕是區區一條棉被都好。
  接著,我朝著電話那頭說出:
  「……我、我沒素!」
  我嚇到講話大舌頭了。
  『妳那根本不是沒事吧!?』
  「唔……沒事!我真的沒事!話說回來,你到底有什麼事啊?」
  雖說很對不起擔心我的彰人,但為了重新建立我的威嚴,我刻意裝出極度冷靜的嗓音。
  「我可是很忙的,要是沒事的話,我就掛電話囉!」
  並且我還講了多餘的話。
  嗚嗚,我的態度已經遠遠超越傲嬌的領域,根本是冷到極圈凍原了吧。
  我不想讓他見到我脆弱的一面,卻又希望他待在我的身邊,我還真是個難相處的女人。
  『啊哈哈,抱歉、抱歉,那我就掛……』
  糟了。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情時,彰人就快要掛掉電話了。
  「等、等等!」
  我立刻出聲制止。
  「真、真拿你沒辦法呢,我就再陪你多講……一點點話吧。」
  而彰人對這種毫無可愛之處的我說:
  『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電話另一端的彰人開始聊些微不足道的日常瑣事。
  「是喔,那個是……」
  雖然我仍舊無法坦率地說出我的感謝,卻覺得自己更加習慣表達出自己率真的一面了。
  
  
  妳的稱呼
  
  「真的很對不起!」
  我們鎮壓以荒廢醫院為巢穴的恐怖組織『三輪月』後,千夏老師在沒有別人在的房間裡換完衣服。接下來我朝著她猛力鞠躬,彷彿快要跪下來似地不斷道歉。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卻讓年輕(?)女性在眾人面前袒露了身體。
  
  當時,在場的人還有千夏老師的親人(修繕老爺子)以及冰華。
  冰華好歹是同性,所以沒關係。
  老爺子是親人,所以也還沒什麼關係。
  因此,只有我並非同性也並非她的親人。
  只有我不小心看到她的身體。
  「被彰人看到的話,是也沒什麼關係……」
  她雖然這麼說,並對我微笑,我卻依然覺得過意不去,不斷地對她道歉。
  
  「我真的非常……抱歉。」
  「所以我都說沒關係了。」
  千夏老師對我這麼說,露出平常那大剌剌的笑容。
  但是——
  「但是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啊!來到這間學校以後,妳一直對我很溫柔,讓我覺得『如果有姊姊的話,應該就是這樣吧』,然而我卻不小心對妳做出那麼過分的事……妳乾脆扁我扁到氣消吧!」
  在這間幾乎已經沒有熟人的學園當中,她為我做了許多事,對我而言,她與冰華或優衣一樣,是很難能可貴的存在。
  我心中這麼想著,講出了剛才那番肺腑之言。
  「像、像姊姊……一樣!!」
  不知為何,千夏老師只對我話裡的『姊姊』這個詞有所反應。
  而且,還露出無比燦爛的眼神。
  儘管不知道她為何有這種反應,但可以確定的是,我還是對她過意不去。
  畢竟,她當時對我過分行為的反應,便只有下意識地甩了我一巴掌而已。
  那樣根本稱不上是懲罰。
  我帶著那樣的想法望著她。
  「要我說的話……被彰人看到還反而……」
  然而不知為何,千夏老師竟紅著臉,講話支支吾吾,還三番兩次地偷瞄著我,投以熱情的視線。
  「不,即使千夏老師覺得無所謂,我還是過意不去啊!請讓我贖罪吧!」
  「欸,彰人……我、我知道了!」
  見到我認真的眼神後,她在口中語意不清地嘀咕了一會兒後,下定決心似地朝我這麼說:
  「那、那就……叫我『姊姊』……」
  一反她平常那精明幹練的態度,千夏老師此時竟忸忸怩怩地紅著雙頰。
  
  「妳說什麼?」
  
  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而且,她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紅得跟煮熟的章魚一樣。
  不過,這畢竟是由我自己提出的要求,我必須信守承諾。
  我站在忸忸怩怩的千夏老師面前。以一種尷尬不已的口吻道:
  「千、千夏姊姊。」
  下一瞬間。
  
  「……呀!千夏……姊姊……啊!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嗯!」
  
  千夏老師在定格半秒,露出一種彷彿不可置信的表情後,接著按著自己的胸口,講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便倒了下去。
  「千夏老師!」
  我下意識地將她扶起,她這才回過神來,開口說道:
  「啊……啊啊!這破壞力比我想像中的還強啊!」
  千夏老師一臉迷醉地這麼說,而我聽到她這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不禁皺起眉頭。
  「彰人!我決定了!之後你就叫我大姊姊,或是千夏姊姊吧!那就是你對我的贖罪了!」
  她的情緒突然變得非常高漲。
  「欸?千夏……姊姊?」
  「對對對!就決定叫我千夏姊姊了!從今以後彰人都要叫我千夏姊姊喔!當作是這次的懲罰!」
  情緒變得更加激動的千夏老師,不對,是千夏姊姊,紅著雙頰指著我這麼說。
  「這樣就算懲罰?不對,因為要在其他人面前說出口,所以算是懲罰?」
  這對我而言,是一種讓我感到有點羞恥的懲罰。
  「沒錯!這樣就好!」
  千夏姊姊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盯著我。
  話說,我可是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了洋相,但只要這麼做就好了嗎?
  然而,見到她滿懷欣喜的雀躍表情,我實在無法潑她冷水出言否決。
  「我、我知道了,我之後都會叫妳千夏姊姊的!」
  我抱持著會被旁人指指點點的覺悟,用力地點了點頭。
  
  之後,千夏老師便更名為千夏姊姊了。
  
  
  第一屆二峰神社車票爭奪盃
  
  「第一屆二峰神社車票爭奪淘汰賽。」
  「哇喔喔喔喔喔喔!碰碰碰碰!咚咚咚咚!」
  「……」
  在兼任演習場的第二中庭裡,傳來我毫無幹勁的聲音,與優衣試圖炒熱氣氛的聲音。
  以及看似不爽的冰華。
  而在我們三人面前的是一字排開的妖怪。
  黑狛、阿菊與喜代。
  還有牛妖・牛大排。
  而話說為什麼我們和這些妖怪在一起呢……
  因為一說這次不帶黑狛去後,這三人便吵著要帶他們去二峰,講都講不聽。
  由於實在很麻煩,因此我便決定舉辦淘汰賽,帶最後的贏家一起去。
  老實說,阿菊、喜代與牛大排,這三個人不管帶誰去,都會為我們增添麻煩。
  因此,為了不讓他們贏,我耍了點計謀。
  那便是黑狛。
  即使黑狛贏了,因為他原本就是冰華的護衛,所以也沒關係。
  雖然不符合這次計劃,但都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內。
  
  「那就開始第一場淘汰賽,阿菊對牛大排……開始!」
  冰華沒什麼幹勁地舉起了手,心想著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我身旁的優衣也做出開始比賽的手勢。
  「我可不會因為妳是女人,就讓妳的喔!」
  牛大排旋轉著比自己身高還長的戰斧。
  但那卻是一種多餘的行為。
  「唉呀?這可以算我贏了嗎?」
  阿菊沒放過他這一瞬間的破綻,她那銳利的髮絲往牛大排的喉際剌去。
  
  「喔〜本以為她只會開一些黃腔,沒想到身手還不賴嘛。」
  我發出讚嘆的嗓音,卻遭冰華投以一種不悅的眼神。
  「為什麼那麼不爽啊……」
  
  「黑狛勝利!」
  
  正當我想問冰華為何這麼不爽時,黑狛與喜代的戰鬥便已結束。
  
  「決戰!黑狛、阿菊……開始!」
  在我還沒問出冰華為什麼不爽時,決戰早已開始。
  算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應該是黑狛會得到壓倒性的勝利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
  先發制人的果然是黑狛。
  見他難得使出全力。
  黑狛發出咆嘯,並用力奔馳,拉近和阿菊的距離。
  他雙手上戴著演習用的鐵爪,奮力揮舞,絲毫不給阿菊反擊的機會。
  「勝負在幾分鐘內便會揭曉了吧。」
  我對冰華投以輕鬆愜意的眼神,她卻依然一臉不爽,悶不吭聲。
  「喂,妳從剛才就一臉不爽,妳就這麼討厭阿菊啊?」
  雖然冰華總是沒有好臉色,但在我印象之中,她平時都能和阿菊正常對話的啊。
  聽說女人的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做表面功夫、爾虞我詐的世界……
  可是她的反應,卻遠超乎我的意料。
  「居然想讓阿菊成為這次的成員,看來你很喜歡她嘛。」
  冰華這麼對我丟下一句令人費解的話。
  「啥?妳在說什麼啊?正是因為讓她跟我們去會很麻煩,所以我才把黑狛放到淘汰賽裡的啊。」
  我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麼,歪著頭反問她。
  「……你該不會以為黑狛比阿菊強吧?」
  此時,她又回了我一句更無法理解的話!
  「不不不,對手是阿菊耶!她怎麼可能比黑狛強……」
  
  「阿菊勝利!」
  
  正當我想反駁這件事時,卻發現黑狛的四肢已被阿菊的頭髮束縛住了。
  「欸?啥?」
  冰華無視我的震驚,用手指抵住太陽穴。
  她小小聲地嘆了口氣,說道:
  「看來你是誤會了,不過阿菊在這個學校裡可是前五強喔。」
  「欸?……妳說什麼!!」
  我不禁對冰華投以詢問的視線。
  但是,回想起來,雖說當時有些輕忽大意,但我的確也多次被阿菊的頭髮纏住。
  「我本來以為你是想打造屬於自己的妖怪後宮……但看來是我多慮了。」
  見到我呆若木雞的模樣,冰華臉上默默地綻出一朵小小笑靨。
  「唉呀呀,我贏了呢!這樣就可以去懷孕之旅了!」
  阿菊搖晃著那對引以為傲的胸部,朝著我頻送秋波。
  看來我過去的誤會可大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PVE、書籤1、書籤2


 楼主| 发表于 2018-8-1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占楼备用
发表于 2018-8-2 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後的PVE和書籤真刺激
发表于 2018-8-2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沒想到會有最後幾張圖啊
发表于 2018-8-2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emmm,所以这本书的分类是什么,R18么
发表于 2018-8-3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先把图给欣赏一遍再说
发表于 2018-8-3 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作者……有点心疼,他极其不擅长描写多人间的战斗场面(不论是多对多、指挥作战还是开无双)
从战华舞姬到这本妖怪公主(你很喜欢“华”字吗),特意把奇幻题材换到校园异能来回避这个缺陷
只能说,请继续加油
发表于 2018-8-4 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大大收錄 看一下清涼的小說也不錯
发表于 2018-8-9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書籤很邪惡呀
冰華很漂亮呢~
下次會是誰的回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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