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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自翻][新潮社][瀬川コウ]爱好谜题的少女与坏掉的正义(2.27翻译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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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22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7 16:0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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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爱好谜题的少女与坏掉的正义
作者:瀬川コウ
插画:赤坂アカ
翻译:素问
轻之国度:https://obsolete1.lightnovel.u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提供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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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这青春(神秘事件)想必是错的。紫风祭。和早伊原树里逛起藤崎高中学园祭的春一,一路上不断遇到“谜”。开幕式彩纸的消失。摆出不相符宣传板的执行委员。有出入的收支与不正当行为的告发。两人在追逐这初夏一大盛典中的事件过程中,得知学祭执行委员长·篠丸的暗中活动……。何为正义。犯人是谁。悲伤而微苦的青春推理小说,第2弹。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宣传板上的小吃店却不存在的理由
  第二章 彩纸中混入写有“喜欢”彩纸的理由
  第三章 学校里面到处都有相同涂鸦的理由
  第四章 值班人员名单中却没有名字的理由
  第五章 她的理由
  尾声




翻译第一卷时是边看边译,不料暗藏伏笔,一时手顺译错,已纠正。见谅。
刚才回看第一卷,尚且写着早伊原对爱情没有兴趣,回想结局,不禁会心一笑。
有缘第三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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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7 14:51 编辑

  序章
  
  「二万八千八百円。」
  会长难得一脸认真地嘟囔了一句。
  学生会室在教学楼的最西边。从窗户直射进来的夕阳染红了我的夏装。本来天气就够热的,被阳光照到的部分更是火辣辣地热。我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这夕阳。
  外面传来人们正在准备学祭的声音。那是在学校正门的人们。那里的话想必会凉快许多。而我只能以手代替扇子,想象正门人们忙碌的样子。
  学生会室里只有我和会长两个人。放学后,学生会的工作一如既往地结束后,会长把我单独地留了下来。之后我还有学祭执行委员的工作要做,真希望不要被留太久。
  会长坐在学生会室内最靠里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文件。我刚想向她搭话。会长嘟囔了一句「两万八千八百円」。
  「什么?」
  我反问了一句,会长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双手抱头说道:
  「果然,有两万八千八百円,对不上账。」
  「不是我干的。浅田能提供我的不在场证明。对了,副会长很可疑的说。那家伙好像说过这个月缺钱买蓝光cd什么的,上次还拿学生会费买过usb。」
  「你的防御本能也太露骨了……」
  会长用水汪汪的眼珠看着我说道。
  毕竟我老是被人冤枉嘛。
  「我开玩笑的啦。所以呢,有人挪用学生会费了?」
  早在四月份,学生会就收到作为活动运营费的预算。那便是学生会费。
  「不是啦。是学祭执行委员那边的问题。」
  「……学祭的预算是吗。」
  后天就是学祭——紫风祭。
  所有的委员会都在学生会的统管之下。学祭执行委员会也不例外。
  因此学生会也肩负着监督学祭执行委员会的职责。话是这么说,这也不过是形式上的事。想必大部分的学生对学校的组织运作什么的一无所知。基本上来说,学生会只是把提交上来的资料过个目盖个章。会给周遭添麻烦或者预算超支的企划也是几年才来一次,学生会也只是将其驳回罢了。
  首先,学祭执行委员提交企划书和相应的预算书。得到学生会的认可,再得到校方的认可,校方才把预算拨下来。这便是预算下发的流程。
  后天就是学祭的现在,预算早已下发,并且已被使用。
  「会长,你不是一直都有好好查账的吗。」
  会长怨恨地看着我,懊恼地咬了下唇:
  「我有啊。……查是查了,但是钱果然还是不够啊……。对手是篠丸。再怎么警惕也不为过。」
  「哈啊。」
  会长一直把篠丸前辈视作对手。而另一方面,知道此事的篠丸前辈则以此戏弄她。在旁人看来,是会长单方面咬着不放而已。
  「所以呢,会长是怎么发现不合账的?」
  既然会长过去一直都有好好查账,那直至现在才发现必定有什么缘故。
  「这里。」
  会长把纸面摆在我面前,指着纸上某处。我凑近一看。那是学祭预算表,会长指着的则是,小吃店与展览的费用部分,上面写着「户外伞租借费 1,108,800円」。
  「租借的户外伞总共有多少顶?」
  学校自有的大型户外伞有十二顶。补上不够的部分则是——。
  「八十顶左右是吧。」
  「是七十二顶。也就是说,每顶的费用为一万五千四百円。」
  「……确实如此。」
  我粗略一算并答道。会长算的应该没错。
  「今年的厂家和去年的一样。价格也和去年一样。」
  「那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不,有问题。……问题在于,篠丸去和厂家交涉过,貌似把价格压到了一万五千円。也就是说,便宜了四百円。」
  「为什么会长会知道这种事……」
  会长的眼睛掠过一丝阴霾,嘴角故意地勾起一丝微笑。这种表情会长做起来和她妹妹完全不一样,只觉得可爱。会长用开玩笑的口吻,装腔作势地说道:
  「你已经做好知道这个世界潜规则的觉悟了吗?」
  「不太想知道的说……」
  都怪会长多管闲事,逼我要去看这个世界的潜规则。
  「我家和户外伞厂家都是学校的老客户,因此多少有些交情。真相就是如此。」
  会长家是花店。开学典礼的花束就是在会长家订的。和校方有关的活动里要用的花,想必也是在会长家订的。就像这样,学校光顾的厂家都是固定不变的。
  「原来如此……」
  这并不是什么肮脏的话,只不过和金钱扯上关系就会有这种感觉。我个人来说对金钱方面也不太擅长。可能是受了百万円事件的影响也说不定。
  「便宜了四百円,也就是说总共便宜了三万円左右。」
  「两万八千八百円。」
  「……原来如此。」
  会长的嘟囔之谜解开了。
  也就是说,这次是虚报预算。我不由地皱起眉头。怎么会是这种既不高中又不青春的话题。真不想扯上关系。
  「……一不小心事迹败露了呢。」
  「预算没花完的钱按理说是要上缴的。所以学生多报预算也是一贯的作风……」
  说起来去年,我的姐姐作为学祭执行委员长,单用一项杂费,没写明细就申请了好几十万円。
  「这次也是用杂费申请的。然而,竟然用如此巧妙的手段来虚报预算。看来这些钱是不打算上缴了。这是连花了都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秘密之钱。」
  我后背一阵寒意。一不小心知道了些对我准没好事的事。会长的这番话,要是没听到就好了。我一边点头一边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接着右转身。
  「会长的话着实有趣。对了会长,我差不多是时候去帮忙了。」
  「话说回来春一君。」
  「不赶紧去不行。会长您辛苦了再见。」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顿时僵硬。我缓缓转过身,只见会长一脸戏谑地看着我。
  会长用故意的腔调说:
  「哎呀哎呀,这么纯真的反应。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咯。」
  「我才没有。会长有意中人吗?」
  「呃?不,那个,没有的啦……」
  趁着会长一脸慌张视线游离的间隙,我打算离开学生会室,手指刚碰到门把,会长叫住了我。
  「等下等下!真是的,春一君太狡猾了。」
  「会长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呃?什么样的人……都说了没——等等,休想离开!」
  会长变回了往常的样子,她清了下嗓子,「总而言之!」地转回话题。
  「那个,我觉得春一君如果能和喜欢的人一起,逛逛小吃店什么的也挺不错。要是能顺便收集下各小吃店与展览的申请书,对方肯定会对春一君爱得不要不要的哟。」
  篠丸前辈凭空多报的钱。这用途不明的钱,应该不止两万八千八百円这么少。可能还有其他的钱也说不定。为了查个清楚,那就要从各小吃店与展览那里直接拿到申请书,让学生会算清总账。和预算案核对金额。平时总给人马大哈印象的会长,一碰上篠丸前辈就突然变得如此警锐。
  当然,要我和如此扭曲的青春扯上关系,连门都没有。
  「我的女朋友是个醋坛子,一不留神瞄到别的女生她就会心情变差,我的睡照就会在女生们之间流传开来。申请书收集不了,恕难从命。」
  「真是一石二鸟。」
  「哪里一石二鸟了?」
  「女生是会被男生可爱的地方所吸引的哟。睡照更是加分点。春一君会人气飙升哟。」
  「那也得是她们喜欢我作为前提。」
  「春一君太看低自己了。」
  都被会长这么说了,我略作思考。
  「……确实,我这个人疑心比较重,还老爱把事情往怀方向去想……」
  会长一脸意外地瞪圆了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说:
  「没想到春一君竟然会客观地正视自己……」
  有这么意外吗?不过说起来,不久之前的我确实没有好好直视过自己。
  「不管怎样,我那天要去小吃店值班。虽然很遗憾,但我真的收集不了申请书。」
  「嗯?宣传委员貌似一整天都没有排班的对吧?」
  会长捏着一张纸片晃来晃去。那是我班的轮班表。虽然提交的是给学祭委员,但最后还是传到了学生会。
  「那就拜托了。」
  我使劲地挠了挠头。
  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和早伊原树里是姐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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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7 14:53 编辑

  第一章 宣传板上的小吃店却不存在的理由
  
  1
  
  即使坐在阴凉处的长凳上,身上也在湿漉漉地出汗。今年的七月份比往年要热得多。虽说天气是真的热,但也可能是我装束的缘故。我捏着穿不习惯的衣服领口前后前后地晃,好让新鲜空气流进衣内。
  校门附近,一大排小吃店鳞次栉比地罗列在道路两侧。
  炒面、烤章鱼丸、烤香肠、炸肉等等,不单有这些主流小吃,还有拉丁果、冰淇淋、果酱煎饼等甜食,小吃的品种繁多。
  为了揽客,各家都扯开嗓子吆喝,人声吵杂。有部分店卖的是同一款小吃,校门附近本就是各家的激战之地,现在更是进入白热化阶段。手中拿着宣传册的人群陆续从校门入场,沐浴四周的揽客声之中。
  稍远的地方还有个舞台。舞台上正表演着些小节目。主持的司仪业务不熟的样子,沦为只会照本宣科的人。看来完全选错人了。
  参加的学生人数将近一千。从占地面积上看,藤崎高中算得上是一间大高中。而藤崎高中的文化祭——紫风祭算得上是一大盛典。由于星期六开幕的缘故,连其他学校的学生也来参加了,从早上开始就热闹非凡。
  以至于九点半入场前门外就排起了长龙。看来校门那边的吵杂混乱还要持续好一会儿。
  我坐在稍远的长凳上,一边眺望校门那边的热闹,一边忍耐炎热高温。
  长凳在通往学生入口的路旁,恰好有建筑物遮光挡阳。这条路是从校门到学生入口最近的路,所以往日有许多学生经过。
  然而,今天是例外。
  进教学楼的门口主要有两个。学生入口和正门。
  平时学生是没必要走正门的。正门是给来客用的。可是一到学祭,由于离校门那边的小吃店近,加上道路宽敞搬运方便,因此绝大多数学生都选择走正门。故只限今天,经过此路的学生寥寥无几。
  会走这条路的,唯有特意避开人流,好一边畅聊一边逛学祭的人罢了。换句话说,在我身旁经过的都是情侣模样的男女组合。
  「找到彩纸吗?」
  「没有,找不到啊。我还想给美纪的说……」
  路过的情侣传来说话声。
  「真是的,我们不是在交往了吗。」
  女方扑哧一笑。我还想看看男方的反应,可惜他们已经走过了。
  往校门方向粗略一望。
  「……真多啊。」
  我指的是情侣。更准确地说,是成为情侣前的男女组合。
  学园祭中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准备阶段。有的工作必须合力完成,故和交恶的人也有机会在一起。
  在一起久了也会说上几句吧。若发现有共同爱好自然气氛热烈。或者说,在成品将赶不及之际,平日靠不住的人若是飒爽登场帮上了忙,自然好感直升。再或者说,若恰好和有好感的人分在同一个小组,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无论是哪种情况,流程必定是两人共逛学祭,最后在篝火前互诉情肠。
  多么青春啊。着实令人羡慕。然而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学祭执行委员的浅田二人共度。学生会要派一个人去学祭执行委员会。而今年轮到了我。反正学祭准备期间我也闲得慌。于是我作为浅田的小跟班,注定和上面的青春话题八竿子打不着。
  在紫风祭当天,我也只能如此坐在远离人群的凳子上乘凉罢了。
  看着路过的男男女女,让我更加的热。我用领子给自己轻轻地啪塔啪塔地扇风。
  手每动一下,脖子上垂挂下来的手工宣传板就碰到我的腰。虽然很烦,但若取下来就相当于舍弃自己的任务,我只好微微叹气任由它去。
  话说回来。
  刚才那对男女的对话。好像有提到彩纸是吧。彩纸。竟然还有这种事。
  我发了一会呆,突然一对男女从学生入口出现。男的右肩挂着包,右手拿着双层甜筒。女的看了一眼凳上的我,眼色霎时灰暗。
  「哇恶……」
  她这句叹声仿佛就由她的厌恶之情所变。我好像没和你说过话吧……
  这女生是隔壁班的。有一个主要由篮球部成员构成的女生团体,她是其中一员。
  而男生是足球部的前辈。他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却一句话都不说。看来他是对我没啥兴趣。
  「……」
  我觉得情侣身上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制力。要是不为别人的幸福主动让步,感觉自己就像是坏人一样。
  为了幸福——我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刚准备起身让座,凳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感觉木板挤压变形。有谁坐了下来。我吃了一惊扭头看去,那是智世。
  「矢斗君……,找你找好久了……」
  智世斜坐在凳上,神色疲惫地耷拉着脑袋。上气不接下气的。看来是跑着来找我的。
  我利坂智世。
  秀发披肩。发梢烫过。近距离看肌肤精致细腻。本就光彩夺目,脸蛋上还涂了薄妆。衬衫的衣领白得浆亮,丝带绑得左右对称。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我想起了学生会准备室里早伊原每天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花儿。
  刚才那对情侣中的男生入神地盯着智世,一旁的女生拉了拉他的下摆。男生恍然回神,情侣二人又走了回去。
  「矢斗君,你这衣服果然很适合呢。」
  「……谢了。」
  我现在穿的是吸血鬼服装。话是这么说,其实也不过是领口高一点的衬衫,再披上件黑斗篷而已。我的班,二年三班搞的是鬼屋咖啡厅。我这是在做宣传。
  所谓的鬼屋咖啡厅,就是学生打扮成科学怪人呀吸血鬼呀幽灵的装扮递上饮料甜品。
  本着鬼屋这一优势,我们强行拿到了许可,让空调温度比规定的二十六度再低三度。如此凉快的室温,正是我们二年三班鬼屋咖啡厅的杀手锏。我脖子挂着的宣传板上,「23°C!」这一卖点更是用效果线加重强调。
  智世笑容消失,视线飘向远方,食指挠着太阳穴说:
  「啊,该不会该不会……刚才那位是佳奈吧……?」
  智世说的是刚才那对情侣。虽然她说得含糊,但我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我点了点头。
  「北村前辈也来了对吧?一不小心打扰到他们了……怎么办啊……」
  智世一脸不安地看着我说道。
  「他们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吃雪糕而已。别往心上去。」
  「你在骗我……?」
  「没有。」
  听到我这么说,智世「那就好了」地舒了口气,露出笑容。
  「谢谢你。矢斗君真会安慰人呢。」
  智世笑意加深说道。我瞥了她一眼,一边抓着衣领啪塔啪塔地扇风,一边回道「没有没有」。
  我和智世说话,比和其他女生说话更加自然。她以前作为学生会成员,和我共事过几个月。
  「那两个人是在交往吗?」
  「没有,他们还没交往。……啊,今天的篝火晚会之后应该会交往吧——。……难道,你对她有意思?」
  我可没特殊到会对见到我就不给好脸色的人有好感。
  「没有。我只是看他们牵着手什么的。就好奇问问而已。」
  还有,如果他们真的在交往的话,那就出问题了。
  那男生看智世的视线非常特别。恐怕那男生真正喜欢的是智世吧。虽然不知道出过什么事,他后来喜欢上了那个佳奈什么的女生。明明念念不忘还跑去跟别人交往,这种恋情能持久就有鬼了。
  不过我不会把这种事说出来。毕竟这些充其量只是我的猜想。
  「……嗯?」
  智世用食指抵着涂了唇膏的嘴唇,歪头疑惑问:
  「他们牵手了吗?有吗?」
  「嗯,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牵手。学生入口那边人少,但出来就不一样了。他们应该是顾忌别人的目光吧。」
  「……嗯?」
  智世的头歪得更深。
  「那矢斗君不也没看到他们牵手吗?」
  「我是没看到。」
  智世头上不断冒出问号。没办法我就解释下吧:
  「……前辈他右肩背着包,右手却拿着甜筒。要是我的话,右肩背着重物就肯定左手拿东西。而且前辈拿的还是双层甜筒。若是包从肩上滑落,雪糕想必也要遭殃。这更加证明,用左手持物才是最自然的。然而前辈是右肩背包右手甜筒。这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加上我看到佳奈左手拿包,就想他们原本是牵着手的吧。」
  我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经说明了。大概是因为和早伊原说话说多了的缘故。要是我和她的话,「他们牵手了呢。」「看起来是呢。果然情侣不牵手不行呢。幸好我昨天想到这一点就去买了双手套。来吧来牵手吧。」我们的对话想必会变成这样,而且后面那一段话她刚刚真的对我说过。面对早伊原,这种小儿科的推理连说的必要都没有,所以我和她的无聊对话才会变得那么多。
  智世眨了眨眼,视线往左边缓缓移去,惊叹道:
  「……哇—!矢斗君好厉害哟!」
  看来她刚才还没消化完。说真的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了。
  「矢斗君,脑袋真灵光呢。」
  「没有啦。」
  「矢斗君脑袋灵光这一点已经在女生间传开了哟?年级第二在谦虚什么呢。」
  怎么回事。在女生间传开什么的。我只觉得恐怖。
  年级第二,说的是我期中考试的综合排名。这已经是我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然而在豪夺年级第一的早伊原面前,我却被她百般嘲笑捉弄,最终只留下了痛苦回忆。
  「聪明的人真是帅呢。」
  智世望向远方,微笑说道。
  从她这句话,似乎能听出她喜欢我。不过错了。她对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我瞟了眼她那美得神魂颠倒的侧脸,说:
  「确实浅田挺聪明的呢。」
  智世在猛追浅田这件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呃?啊,浅田君?」
  智世顿时慌神说道。接着她碎碎念道「那个嘛」、「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啦」等等,但被我打断道:
  「所以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智世惊醒般瞪大了眼睛,说:
  「对了对了!巡逻的结果。不是得向学生会报告吗,所以我才一直在找矢斗君。」
  所谓的巡逻,就是检查仓库或者没人用的教室门窗是否锁好。学生会负责监督,学祭执行委员负责执行。所以她才要向学生会报告情况。
  「……你不是有邮箱地址吗?直接发邮件报告不就好咯。」
  「我已经发过好几次了,但是信号太差了,还不如直接找你来得快。」
  「啊。」
  藤崎高中里手机信号确实很差。差到连上4G都算稀奇。看来她是听说了今天学祭人多信号不好的传言,试着发过几次邮件后就匆匆放弃。
  不过在学校的中心地带,信号倒是挺好的。起码在我坐着的这张凳子上,手机可以正常使用。
  「第二讲义室的门开着,我已经锁上了。其他地方没什么大问题。」
  第二讲义室虽然听起来像是教室,但实质上,它是学祭的杂物仓库。今天出出入入的人想必不少,忘了锁门也情有可原。
  「还有,停车场仓库那边好像有人在干活,我已经提醒过他们记得锁门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
  智世微笑说了一声「谢谢」。
  「那这个给你。」
  说罢,智世从口袋掏出万能钥匙。这把万能钥匙能开关学校所有设施的锁。我接过钥匙,将其塞到口袋深处以免弄丢。
  「对了,说起来,你有见到太原前辈吗?」
  「太原前辈?」
  说罢,我望向学祭执行委员的小吃店。能看到篠丸前辈,但没看到太原前辈。执行委员长一般很忙。与此相比,副委员长要轻松得多。不过是抛头露脸的工作多了点,真要说起来和普通的学祭执行委员差不多。我想他应该是去自己班值班,或者是去处理普通杂务吧。
  「没见过他耶。」
  我刚想问为什么不用手机找他呢,智世叹了句「这样啊——」,一瞬间遗憾地低下了头,不过立马站起身。
  「那就这样,再见!」
  说罢,她快步走向学祭执行委员负责的小吃店。浅田在那里。他貌似正做着饺子。
  智世笑着叫了一声浅田,绑上三角巾和围裙,开始在浅田身边帮忙。她笑容亲切地向浅田搭起了话。而浅田一边盯着煎锅一边回话。
  我明白了为什么智世会如此气喘吁吁地找我。
  陪完智世,我松了一口气。看下时间,已经十点了。
  「这也太迟了吧……」
  我刚嘟囔了一句,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钻了出来。她灵巧地捧着一堆塑料快餐盒。人群中好几个人回头看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几秒才又转回了视线。毕竟她是个相当引人注目的女生。齐肩短发微微摇曳的她,正朝我小跑赶来。如此急冲冲的样子不像是她的风格,想必她也知道我肯定很生气,所以才这么着急吧。
  「哎呀?这不是春一前辈吗?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呀。」
  「………………」
  只见早伊原树里慢条斯理,逐个逐个地放下快餐盒,最后坐下。我侧目看她。她那纤细且微微上扬的眼睛,不时露出锐利的眼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容貌都是这么端庄。
  「你觉得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肯定是,在重现一到太阳底下就会死翘翘的那个对吧。毕竟前辈是个大演员。」
  早伊原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装扮说道。对此,我嗤之以鼻答道:
  「确实,身边有个好榜样的缘故,最近我的假笑越来越进步。只不过可惜这次我不是演戏。」
  「不是演戏吗。那就很难猜呢……。明明眼前有那么多现做的美食,却要傻坐在凳子上。到底是为何呢……真是个谜呢。」
  我怒瞪摸着下巴的早伊原,说:
  「早伊原,你还记得三十分钟前的事吗?」
  「这么久之前的事我已经忘了。三十分钟就是一千八百秒。换句话说就是一百八十万毫秒了。算了,这种事无关紧要,听我说前辈——」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多余的单位换算。我打断了迫不及待要讲下去的她。岂能轻易让她逃过。
  「听好了,三十分钟前我和你在一起。当时你是这样对我说的——‘肚子空瘪瘪了。前辈去给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早伊原拿起其中一个快餐盒,咬了一口炸肉吞下,说:
  「原来如此。为了满足男士想被女人依靠的欲望,我特意提出了个谁都能轻易完成的请求。我还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女生呢。」
  我无视她并继续说:
  「当时我理直气壮说‘为什么非要我去买呢’,却被你蛮不讲理还嘴‘居然要让女朋友去买,你就不怕遭周围人的冷眼吗?’」
  「你这话说得也太久了吧。」
  早伊原时不时看下手表说道,我选择继续无视:
  「虽然我又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想遭人冷眼。快,给我去买’,你又顶了我几句。算了,当时我想着和你再争论下去也是浪费口舌,就给你强行塞了张一千円,把你推走。最后我还交代了句‘口渴了拜托捎瓶饮料回来,我在凳子那里等你。’」
  「喔,原来如此。」
  早伊原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顾用炒面塞得脸颊鼓鼓。
  「之后过了三十分钟。手机也不见你的信息。再怎么说也太迟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却等来了一句‘哎呀?这不是春一前辈吗?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呀’,简直就像对初次见面的人一样。而且我要的饮料也没有。……一千円还我。」
  「前辈简直就是在故意找茬。证据不足不予起诉。」
  这一瞬间,我决心下次早伊原再怎么缠我也不借钱。
  「不过我善解温柔,那就分点给你吧。三明治给你哟。」
  「我不要。明知道我口渴还给我面包。」
  早伊原一脸平静地将拉丁果的最后一块放入口中。
  「……从刚才我就很在意,你也吃太多了吧。」
  早伊原用溺爱的眼神望着我,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说:
  「前辈是在关心我吗?我没事的哟。我是吃不胖的体质。谢谢前辈这么关心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花我的钱还吃这么多啊。」
  她肯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早伊原仿佛明白过来似的锤了手心,说:
  「原来如此。前辈是想让我来喂你对吧。真是的,不用说得这么婉转嘛。」
  早伊原向章鱼丸的盒子伸出了手。然而,我抢先一步,将章鱼丸的盒子拿了过来,将章鱼丸送入口中。
  「讨厌,前辈在干嘛呀。人家明明想‘啊——’地喂给前辈的说。人家都这样跟同班同学说了——‘春一前辈那个撒娇鬼只要疼爱一下他就会心花怒放’。请前辈好好做个样子给大家看。还有前辈,听见我要喂你,是不是很兴奋呀。」
  「我很绝望。」
  在一年级生的心目中我的形象到底变成什么样了。我一边想着已经不能再和一年级生说话了,一边咀嚼着章鱼丸。
  算了,反正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难得的学祭。我要好好逛逛享受快乐。
  「……」
  如此想着,会长的话在脑海中闪过。
  二万八千八百円。
  想起我还得去处理学祭预算的事。不由想唉声叹气。
  「怎么了春一前辈。明明美女在面前还一脸闷闷不乐。」
  早伊原凑近来看着我的脸说道。这家伙对自己到底是有多自信啊。
  「对如此闷闷不乐的春一前辈,我有一个好消——」
  「我差不多该走了。就这样。」
  我打断了她的话并站起身来。从刚才开始她就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我可不想奉陪。
  学祭预算那件事,会长只是吩咐我收集各小吃店和展览的申请书。她可没叫我去调查真相。所以说,赶紧收齐申请书,之后就能普通地享受学祭。
  我站起来的瞬间,脖子被勒住。我才发现斗篷被拉住。我失去平衡又一屁股地坐了下来。虽然想咳嗽,但是被刀架着脖子般的紧张感让我吞了回去。眼珠子吃力地往右转,只见一张面带威胁的笑脸,早伊原就凑在我的脸旁,她说:
  「学祭。我们一起逛吧。」
  还是被她说出了。这种事,我也早就预料到了。
  我和早伊原一直在假扮情侣。我们要是做出些看似不和的举动,男生们就开始缠上早伊原。这种事她在竭力避免。早伊原要和我在一起的两个理由,这是其中之一。
  「……我可是学生会成员。众所周知我很忙的。就算我们不一起逛学祭,别人也不会怀疑我们不和。」
  「刚才让前辈白等三十分钟前辈都等了,再忙还能忙到哪去。」
  这算是不打自招了。不过我若追问下去也会被她岔开,所以我先说:
  「我不过是在等饮料的找钱罢了。」
  「虽然可能没人觉得我们不和,但与此相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早伊原露出陶醉的表情说:
  「那就是谜。」
  这就是她要和我在一起的另一个理由,也是最大的理由。同时也是我不想和她在一起的理由。
  「这可是难得的学祭啊。逛逛小吃店逛逛展览不就好了。给我普普通通地享受青春啊你。」
  「好呀,那就一起去逛逛吧。」
  「……有你在的话就不是普通的青春了啊。」
  反正她想的是去找谜题去揭露真相。而我想的是将谜题埋藏隐瞒。待我处理完无关的事后,我只想普通地享受学祭。
  我原本就已经趟了学祭预算的浑水,我所追求的青春已经开始离我远去,若是再加上早伊原这尊菩萨,这学祭恐怕是要和我的青春彻底告别了。
  「我很期待前辈的「体质」哟。」
  我那能被卷入谜团中的「体质」。令我远离青春的「体质」。
  「我说啊,虽然我确实时常被卷入谜团中。但是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遇到的谜不止成倍增长了。虽然有我自己的原因,但你惹来的也不少啊。「体质」的影响也不过十中其三。你一个人也能遇到谜题。」
  我说的都是事实。自从早伊原入学后,谜题如泛滥洪水般向我袭来。说这几乎都和早伊原有关也不为过。
  求婚事件就是早伊原一手策划的,匿名邮件事件也是,要是早伊原不和我一起就不会发生。
  「可是和前辈一起的话,更能遇到谜题哟。」
  「毫无说服力。」
  我站起来,这次是胳膊被她抓住了。早伊原一瞬间略作思考似的挪开了视线,接着又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说:
  「那就来做个证明吧。」
  ——和前辈在一起的话,更能遇到谜题这件事。
  
  2
  
  「现在开始三十分钟之内,如果有谜题出现,那就是我赢哟。到时候请前辈和我一起逛学祭。」
  早伊原认真说道。三十分钟内谜题出现的概率有多高呢。想必微乎其微吧。
  可是,对手是早伊原。可不能一时头脑就发热上了她的贼船。我观察四周。聚集在户外伞下的人群。别校学生的制服。为了揽客穿着人偶装的学生。慌张司仪主持下的舞台小节目。看不出有什么谜题。我也看不到谜题出现的前兆。
  我凝视早伊原的眼睛。除了瞳孔深处的漆黑,我读不出其它。只感觉自己喉咙发干。
  若是我在此抛下早伊原,以后肯定会遭她报复。因此,早伊原这条件极其不利的打赌,在我眼中散发着诱人魅力。
  可是,不能全盘接受对方的提议。我说:
  「五分钟。」
  「十分钟。」
  她倒是爽快地舍弃了三十分钟的条件。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我便继续加码:
  「十分钟之内,只准坐在凳子上。」
  这次她没有一口答应,早伊原思考了数秒,说:
  「明白了。那就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哟。」
  早伊原挽起左胳膊袖子看手表。
  「等等,我再确认下。十分钟之内坐在这里不准动,要是没有谜题出现,和你逛学祭一事就取消。要是谜题出现,就和你一起逛学祭。」
  「就按你说的。」
  说罢,早伊原又看了下手表,说:
  「十点十二分,开始。」
  早伊原的表情依旧平静,她似乎在朝校门方向望。那里的人减少了许多,看来已经过了人流的高峰期。
  仔细观察早伊原的视线,她看的并非校门那边的情况,而是离校门最近的,学祭执行委员经营的小吃店。
  我专心观察小吃店。只看见智世和浅田一边勤恳工作一边愉快聊天。
  早伊原很在意那两个人吗。莫非里面隐藏了什么谜题?难道我看漏眼了?
  可是无论我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经常能看到浅田和智世两个人一起行动。实质上,是这两个人再加上篠丸前辈管理着学祭执行委员会。
  学祭执行委员会里有预热活动小组、拱门制作小组等小组分担工作。浅田和智世都是小组组长。实际上发号施令的也是这两位居多。我作为学生会派出的监督员,有份参与学祭执行委员的工作,所以学祭准备期间的情况我也很了解。
  「前辈。」
  我被早伊原的声音吓了一跳。早伊原的视线转到了教学楼正门。只见一个一个学生从正门鱼贯而出。他们手上捧着折叠的宣传板。宣传板由胶合板制成,一人拿两个。胶合板上贴着纸,那是小吃店和展览的宣传纸。
  「宣传板是吗。」
  「看来是呢。」
  校门的小吃店鳞次栉比地排在道路两侧,但并未延伸至教学楼正门。
  这些宣传板摆在小吃店末尾到教学楼正门之间,目的是为了引导来客。除了引路,宣传板上有各小吃店与展览的宣传画,正所谓一物二用。
  「前辈,我发现谜题了哟。」
  从早伊原的声音,我立马就能想到她的表情。我双手抱胸,手心一边渗汗一边答道:
  「哪里有谜题了?」
  搬运宣传板的看来是一年级生。他们捧着宣传板不知所措,其中一人朝小吃店的智世走去,看来他和智世在说些什么。其他的一年级生则是茫然地看着他。智世停下手中的活,指手画脚地说明过后,那个一年级生回来了。接着他们开始摆放宣传板。
  我从中感觉不到有谜题。
  「这是谜题哟。」
  「哪里?」
  不过是学祭执行委员的一年级生在沿路摆放宣传板而已。
  「请前辈仔细看下。」
  我集中精神读着宣传板上的其中一个广告,上面写着一年五班冰淇淋店。早伊原从我的口袋中掏出卷着的宣传册,流利地翻了起来。
  「看,这里。」
  早伊原翻开的是小吃店的导游栏。一年五班貌似是点心店。
  我看向隔壁的宣传板。宣传板上的一年六班在放映电影,而册子上的则是展览。
  再确认了其他好几个,全都和宣传册上的不一致。
  感觉眼珠干涸。我努力地眨了眨眼,视线朝下。哽在喉咙的一口气长舒出来。早伊原侧着身闯入我的视线。她的前发垂落,露出洁白的额头。早伊原树里的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邪笑,她说:
  「摆出来的宣传板,为何会和实际的店不符。这是谜题哟。」
  
  3
  
  由于着急而停止思考的大脑,逼使其立即再次运转起来。我舔了下嘴唇,回敬似的看着早伊原双眼,说:
  「谜题?这不过是单纯的疑问而已吧?」
  所谓的谜题就是,思考、遇阻、再思考、最终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给予她兴奋感的东西。
  保卫青春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把疑问看作谜题。若要疑问不上升到谜题,那得马上给疑问找到个适当的答案才行。
  早伊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脸上露出一丝游刃有余的笑容。
  「他们只是拿错了去年的宣传板而已。」
  想必是一年级生忙于搬运,以至于忘记检查宣传板的内容。谁也没注意到这一点。沿路摆着的宣传板顺序也是乱七八糟。
  「拿错了去年的?我可听说过藤崎高中每年的学祭用品都会处理掉的。」
  早伊原毫不犹豫答道。我反驳道:
  「那只是纸制品的而已。」
  藤崎高中开幕式上撒的彩纸,用的是去年学祭的纸制品。以此表达对传统的敬意以及对前辈的感激之情。
  「胶合板制的宣传板可是每年都循环使用的哟。」
  「答得不错。不过这样的话就更奇怪了哟。胶合板上不是贴着纸吗?如果今年用的也是同一批胶合板的话,那为何上面的宣传纸不换成今年的呢?」
  「这个嘛……」
  在早伊原伶牙俐齿的攻势下,我的思考开始焦急。
  「这么多的宣传板……起码有七十块吧。宣传纸的更换想必相当耗费时间。应该早在昨晚就预先换好了吧?」
  她说得没错。昨晚我没有在校留宿的工作早早便回去了,宣传板的作业全貌也不清楚。不过,我记得篠丸前辈向太原前辈吩咐过宣传板的相关工作。我是路过时不小心听到的。
  那可是篠丸前辈。一切都应在昨晚就准备妥当才对。和去年的一样,不出丁点差错,学祭的准备工作进行顺利才对。难以想象会有宣传纸仍未换好的事发生。去年的宣传板根本就不应该在今天出现。
  然而,摆在我面前却是连纸都没换的宣传板。
  「很难解决呢。对吧—?前辈。」
  早伊原愉悦地微笑道。
  糟了。这样下去的话这真的要变成谜题了。不赶紧解密的话就大事不妙了。「啊——,那个,下个节目还没准备好的样子……」——司仪这毫无串场意思的声音干扰了我的思维。总之我得先说些什么。想得太久就会变成谜题了。
  推理与现实矛盾冲突。虽然我知道肯定哪里出错了,但到底错在哪里,单从现在的状况我想不出来。我需要新的观点。既然有矛盾,那肯定有另外的破绽才对。好好想想。好好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双手交合,死死盯着拇指,集中精神。忽然,我留意到手表里秒钟的转动。
  时间。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搬宣传板呢?一般来说在来客入场前搬不是最好的吗,为何偏偏错过时间?去年是入场前就把宣传板摆好了的。莫非是宣传板的准备工作耽误了?不对。连纸都没换好,说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准备工作。
  会拖到这个时间点才来搬,必定有何原因。
  ……对了。
  「去年刚进场的时候,有家长被拥挤人流推出,结果被宣传板绊倒摔了一跤。那家长受了伤,宣传板也成了安全隐患。所以今年决定等过了人流高峰才摆宣传板。作为预防措施的一环,想必宣传板的材质也要有所变更才对。」
  「原来如此……譬如纸皮制的宣传板什么的,确实有可能呢。」
  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而且很合理、很有说服力。
  虽然我做出了恰当的推理,但离早伊原的话已经过去了足足五秒钟。五秒钟,对早伊原来说,足以将我的答案从头到尾推理个遍。
  「既然不再用去年的胶合板,打个比方,改用的是纸皮。那理所当然地,那纸皮宣传板应该准备妥当放在仓库里才对。……那么,为什么他们会拿错了呢?」
  步步紧逼。她的疑问很简单,却切中要害。正因如此,这个问题相当难答。
  「……」
  我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可能性。每种可能性都总觉得不自然。思考进入了死胡同。
  「因为是一年级生搬的……」
  因为是一年级生搬的。单纯因为他们拿错了。没有别的理由。一年级生没经历过学祭。都不知道要摆宣传板。然而,却要让他们把宣传板搬过来——。
  「这个理由我不接受。对于初次参加学园祭的一年级生,肯定是有人指挥他们的吧?比如‘你们去哪里哪里把宣传板拿过来’什么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弄错呢?」
  「…………即便是同一句话,在不同的人耳中有不同的意思。恐怕指挥他们的人当时说的是‘你们去仓库把宣传板拿过来’。说起仓库,一般人首先想到的是停车场的仓库。一年级生还不知道,管理学祭用品的人所说的仓库,实际上指的是第二讲义室。这里产生了误会。去年的胶合板宣传板在停车场的仓库。而纸皮宣传板在第二讲义室。所以他们才会弄错。」
  仓库,对于这个地方,一年级生和二年级生有理解上的差异。这种解释也不无道理。
  「要是这样的话,还有另外的谜题产生。」
  「……什么?」
  「请前辈思考一下。要是前辈收到如此暧昧含糊的指示还被交代了任务,前辈会怎么做?请按顺序陈述一遍。」
  「……我被交代任务的话。那就去完成任务。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最后向下达指示的人报告。」
  「没错就是这样。那刚才的一年级生,问的是谁呢?」
  智世。
  ……原来如此。
  我有参加过全体会议。可就这样,我还不知道宣传板材质变更的事。刚才的一年级生拿着胶合板宣传板去问智世时,她看到了宣传板却什么都没说。对于胶合板制的宣传板也没有任何疑问。可见,智世不是负责宣传板工作的人。
  换句话说,智世不是下指示的人。
  至于为何一年级生会去问智世呢。浅田也在那里。因为和智世关系好。因为和智世说过话。因为离智世最近。因为智世看起来好说话。理由无外乎是这些吧。
  也就是说。
  「这里没有下指令的人。」
  专门摆放宣传板的小组并不存在。刚才摆放宣传板的一年级生们起码不止十五人。没有一个小组有如此多的一年级生。
  「假设前辈说的没错,一年级生们确实接受了谁的指示,那为什么他们不去找下指令的人报告呢?」
  「…………」
  下达指令的人在别的地方。莫非刚才的一年级生已经拜托智世帮忙联络了吗?那为什么不自己去联络。既然接受了指示,那最起码指示人的电话得知道吧。哪怕不知道,那为何不直接去找指示人呢。
  舞台那边的气氛突然高涨起来。看来是小节目受到了观众的喜爱。台上的二人组就这样下了台。掌声不绝入耳。司仪照着纸上念道:「以上全部节目到此为止……啊,对不起。还有一组」。真是拖拖拉拉。难得气氛高涨起来,却被司仪泼了冷水。我不由担心起来,忍不住朝那边竖起了耳朵,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好好想想。不然的话我就要和早伊原一起逛学祭了。
  「下指示的人可能在忙着别的工作。」
  「这样的话,那应该事先有所交代才对。譬如让他们去找浅田前辈确认工作什么的。」
  然而,一年级生却去找了毫不知情的智世。也就是说,指示人根本就没交代他们去找谁。对工作完全就是中途撒手。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确认工作的必要呢……?」
  「什么意思?」
  「比如指示人把事情安排得不会出错之类的。」
  「可是,实际上就出错了。」
  死胡同了。
  「真是个谜题呢—?」
  早伊原像寻求同意般向我微笑说道。早伊原树里在遇到谜题时的眼睛是最闪耀的。
  我视野还是太窄了。
  我缓缓地舒了口气。
  为何一年级生没有去找指示人确认?以此作为出发点,思路开始拓宽。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有。
  我翘起二郎腿,双手后撑,仰望天空。
  智世。仓库。确认。早伊原。放置。时间。证明。
  司仪。
  「………………早伊原,你这家伙。」
  「怎么了?」
  早伊原一脸愉快地看着我。在她瞳孔深处,我确信了自己的推理。
  我一下子站起来,当场就跑了出去。早伊原一边追在我身后,一边叫道「前辈等等!」
  
  4
  
  我来到了第二讲义室,还未缓过气来,就把万能钥匙插入锁孔。开了锁,拉开门,印入眼帘的是摆在门口附近明显小一圈的胶合板宣传板。并非纸皮制的。在房间深处,太原前辈站在纸皮堆上举着手机。他察觉到了我,转了过来。
  「哇,吓死我了。」
  太原前辈边说边爬下纸皮箱,趁此我缓过了气。
  「……太原前辈。」
  「……什么啊,是矢斗你啊。」
  太原前辈看清是我,脸色宛如吃了臭虫般难看,尴尬地撇开了视线。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太原前辈低声说道,从我身边穿过。
  「不过帮上忙了……谢了。」
  从后面传来了嘀咕声。当我转过身时太原前辈已经跑了出去。
  想不到太原前辈是会道谢的人。
  他途中碰上追过来的早伊原,于是停住了脚步。
  「哟,树里!玩得开心吗?待会一起去吃东西呗。我现在有急事,再见!」
  「嗯,好——!」
  太原前辈再次跑起来,早伊原对着太原前辈的背影,用比平时和我说话还要大的声音应道。听到她的声音,他回头笑着挥手,最后离开了。
  早伊原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这个表情,是往日对我的邪笑。她说:
  「哦呀?太原前辈被锁在里面了?」
  我点点头。背过早伊原的笑脸,一边锁门一边说明:
  「为什么一年级生没去联络下指示的人,那是因为指示人失踪了。」
  「失踪是吗。是被锁在这里是吗?那为什么不用手机呢?」
  「这里没信号吧。」
  所以才联络不上任何人。智世问我太原前辈在哪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当时我就想为什么不用手机联系呢?正是联系不上,所以她才问我的。
  「但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我从头讲起吧。」
  被篠丸前辈交代搬运宣传板任务的太原前辈,觉得自己一个人搬不完,就去拜托了一年级生。他当时可能说的是「你们十点来仓库一趟。我会先把宣传板拿出来的」。这里就发生了我先前所说的对「仓库」的误解。
  太原前辈十点要去担任舞台的司仪。
  为了让一年级生在自己不在场时也会搬运,太原前辈打算自己先把宣传板摆在第二讲义室前。就在此时,他被巡逻的人锁在了房中。
  「那个,巡逻的人没发现房中有人吗?」
  「大概因为她没好好留意吧。」
  学祭前夜第二讲义室很多东西搬进搬出。所以预先制作好宣传板被挪到了房间深处。太原前辈在房间深处弯下腰搬东西时,恰好被纸皮箱挡住身影了。
  智世她想尽早回到浅田身边。所以她巡逻时也没太认真。刚才她也是急冲冲的样子。
  就这样太原前辈被锁在里面,也去不了当司仪,而一年级生们去了所谓的「仓库」,也没看到所谓的宣传板,太原前辈也不在场。没办法他们只好走进仓库,此时看到了去年的宣传板。他们想着宣传板指的是这些了吧,便搬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已经清楚明白了。没想到啊,从去年的宣传板被搬出来开始,最后到人被关在房里,真是出乎意料呢。真是个不得了的谜题呢。」
  她说的我无法否认。
  还有,打从一开始早伊原就料到不会被否认。
  「……早伊原,你这家伙,早就知道的吧。」
  「嗯?前辈指的是什么?」
  她是觉得还能装蒜。
  「你早就预料到我不会轻易陪你逛学祭。于是你就一直在想如何让我乖乖就范。当你拿着我的钱去买美食时,在校门附近,听到了太原前辈不在的消息。」
  校门那边有学祭执行委员的小吃店。想必在那里司仪缺席一事已成话题了吧。
  「就算听到这个,我也推理不出太原前辈被关在第二讲义室哟。」
  早伊原撒娇似的说道。
  「你还听到了太原前辈负责宣传板的搬运工作,于是你就去了停车场的仓库。在那里你看到一年级生搬错了宣传板,你就直接去往第二讲义室。」
  在第二讲义室,她听到了察觉到自己被关的太原前辈的呼叫声。接着她就返回校门附近,装作自己一直在小吃店买东西的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可是一年级生,而且又不是学祭执行委员。第二讲义室成了仓库这种事我可不知道哟。」
  「你手上的情报可比谁的都多。」
  「那是前辈多疑了。」
  「之后你就趁着一年级生还未搬出宣传板,来向我提议打赌。」
  她预见了谜题的出现,并以此为用。
  用来证明在我身边的话就会有谜题出现。
  所以她当时才一直都有话要说的样子,还很在意手表的时间。要是在提议打赌之前,一年级生就把宣传板搬出来,早伊原的计划就打水漂了。
  「所以你才愿接受那么不利的条件。这才是最确凿的证据。」
  这个推理中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就是早伊原会对我提议如此条件不利的打赌。这必定是有何缘故才对。接着就是司仪。司仪应该练习和彩排过才对。如此业务不熟确实很可疑。应该是临时顶替的才对。为何要顶替。因为原来的人没来。既然人没来,那就代表出了问题。至此我想起了智世找太原前辈的事。加上「仓库」的误解。从中推导出来的答案便是如此。
  「讨厌—,前辈在故意找茬哟。」
  早伊原娇嗔说道。
  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早伊原树里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我早就知道,却还是不由地叹了口气。
  「假设我真的知道真相,但说不说出来可是我的自由哦。」
  「哪有这种道理。你这家伙为了享受谜题就对太原前辈见死不救,一年级生们拿错宣传板还有司仪会缺席舞台你都视若无睹。快给我去道歉。」
  早伊原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道歉是应当的。她给临时顶替上场的司仪添了麻烦,司仪让气氛变冷也算是给来客添了麻烦。
  「给谁谢罪啊,我才不要。」
  「太原前辈啊。要是你答应道歉的话,我就陪你逛学祭。」
  早伊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
  「啊——!前辈太卑鄙了!竟然说话不算数!前辈明明打赌输了。」
  「你违反体育道德,所以打赌无效。」
  早伊原嘟起了嘴,说:
  「……没办法呢。」
  这个早伊原莫非真要道歉?刚如此一想,只见她拉开肩上挂着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本文件夹,说:
  「这是礼物。」
  「呃……这是。」
  是申请书。我哗啦哗啦地翻着,确认张数。总共二十二张。这是校门附近小吃店的全部申请书。
  「前辈以为我只是单纯的迟到吗?」
  「我以为是你去了仓库和第二讲义室的缘故……」
  「那可不止哟。」
  早伊原得意地挺起胸。这是承认去过了对吧。
  「为什么知道我要收申请书?」
  「从姐姐听来的。前辈是收集委员对吧。」
  收集委员是吗。算了,就当是这样吧。话说,会长能骗得过早伊原吗。看会长平时的样子真是无法想象。不过毕竟是姐妹,应该骗得过吧。
  「帮上忙了。……谢了。」
  我收下文件夹,向早伊原挤出假微笑,说:
  「记得向太原前辈道歉哟。」
  早伊原的笑意一下子加深,说:
  「把申请书还我。」
  「不,这可是哪个好心肠送给我的礼物。」
  「那我撤回。」
  「那是政治家才有的特权。……你只要对太原前辈道歉就够了。」
  早伊原嘟起了嘴。
  虽然她嘴中不满地念念有词,但看我不理睬她,她只好,
  「…………知道啦,我道歉好了……」
  如此说道。我终于久违地胜了她一次。边想她日后的报复有多恐怖,我边露出微笑。
  「哇啊,前辈,一副大boss奸计得逞的脸哟。」
  「本来就是这样的脸,你管我。」
  早伊原笑呼呼说道:
  「那一起去逛学祭吧。」
  啊,虽说是形势所致,但我变成得和早伊原一起逛学祭了。不过能让早伊原乖乖道歉,也并非一桩坏买卖。
  「那走吧。」
  我点头说道,独自走了起来,早伊原则追上来紧贴我身旁。
  「太近了。离我远点。」
  「人家想说悄悄话啦。」
  「我可不想。」
  我离早伊原走开一步。早伊原马上又靠了过来。我再走开。她又过来。看来她是要死缠烂打到底了,我只好瞥了她一眼随便她了。
  「悄悄话是什么啊。」
  「哎呀,人家在小吃店的情侣堆中排队的时候。」
  「……的时候?」
  「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事哟。」
  「…………那免了。你不说也行。」
  早伊原打从心底愉快地笑了。我只有不祥的预感。
  早伊原向我做手势,催促我将耳朵伸过去。我一面露苦涩,早伊原便笑盈盈地扯过我的斗篷,强行将我拉了过去。她凑在我耳边,逐个字逐个字地细语道:
  「七、大、不、可、思、议♪」
  七大不可思议。我立即听懂她说的是藤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我皱紧眉头,我真正的青春啊,如此衷心地求道。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7 15:04 编辑

  第二章彩纸中混入写有『喜欢』彩纸的理由
  
  1
  
  七大不可思议。即是将七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怪谈或者都市传说凑合起来的一个称呼。这我知道。经常能听到XX镇的七大不可思议、或者XX学园的七大不可思议,藤崎高中也不例外,也有其七大不可思议。
  「这又怎样了。……喂,离我远点。」
  然而早伊原没有松开我的斗篷,也不打算离开我的耳边。温湿的吐息发痒地掻抚着耳朵,真叫人不快。
  「人家在小吃店排队时偶尔听到了哟。——紫风祭开幕式上撒的彩纸。里面混有写着『喜欢』的彩纸。只要把它递给喜欢的人就结成正果。如此的七大不可思议。」
  「哈啊……这也能叫七大不可思议吗。我觉得只是单纯的传闻罢了。」
  之前,在我身边经过的情侣也聊到了这个话题。
  「既然是七大不可思议,自然也就包括了传闻。前辈没听说过吗?藤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
  「……没听说过。」
  「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彩纸,貌似是去年的紫风祭才开始有的哟?」
  「……离我远点。为什么要这样攥着我。」
  为什么非要在我耳边细语。连之前的情侣都能谈起的话题,有必要这样鬼鬼祟祟吗。我刚如此想到,早伊原便嗤嗤偷笑道:
  「因为嘛,这样做的话,才容易看清前辈的眼睛和嘴唇是如何动摇的。」
  背上肃然发凉,我连忙和早伊原拉开了距离。刚好早伊原松开了一直拽着我斗篷的手,我才能顺利脱身。
  「为什么要远离人家呢?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呀?比如说……撒谎,之类的?」
  「…………」
  「诶呀,人家之前竟然不知道有七大不可思议这样有趣的谜题,着实太丢人了。」
  藤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其实我全都知道。要问为何,因为这七个不可思议全都跟我有关系。
  那都是和会长、姐姐、上九一色、还有篠丸前辈——一起创造,被创造而成的。这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便是「紫风祭开幕式上的彩纸中混有写着『喜欢』的彩纸,将其递给喜欢的人就能结成正果」。
  当然,这不可能告诉给早伊原。
  在学园祭的准备期间,我一直刻意地隐瞒着早伊原。基本都是去年才出现的传闻,平常地应付的话早伊原应该蒙在鼓里才对……
  「真叫人在意呢。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流出呢。真是谜题。而且还有推理的余地。简直太棒了!」
  早伊原两眼发光,手舞足蹈地说道。而我冷淡地说:
  「这样啊……。要推理的话随便你好了。」
  「前辈不感兴趣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什么的。」
  「这种事随便怎么样都好。哪怕解开了得来也不过一句『所以呢?』。知道结果就够了吧。」
  早伊原「真伤脑筋呢」似的叹了口气,说:
  「前辈。多关注下过程比较好哟。打个比方,春一前辈和浅田前辈是一对——像这种传闻,找到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原来是你搞的鬼。」
  早伊原的笑容深得诡异,佯装不知地侧起了脑袋。
  最近一和浅田走在一起,周围的女生就投来奇怪的视线。元凶原来是早伊原。虽然我相信不至于会有人当真,但坏了心情是肯定的。
  学园祭准备期间,午休也好放学也好,我都作为监察员——实际上只是个下手去帮忙。因此疏忽了和早伊原吃午饭,也没去过学生会准备室。她才会这样散布谣言以泄心头之愤。
  早伊原「于是呢前辈」地转回话题。
  「前辈听到我说七大不可思议的时候,眼睛稍微睁开了。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呀?」
  「没有。」
  「这样啊。听到『去年的』一词时前辈最为动摇,是不是跟其有关呢?」
  「不知道。」
  我瞪了眼早伊原,她的笑容不减半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家伙……
  早伊原说是彩纸的传闻在小吃店排队时听来的,但想必她预早就知晓了。包括我知道彩纸的事。想必是从会长或者别人那里打听到的。一能和我逛学园祭就立刻向我发问,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前辈别这么小气嘛——,反正都是从前的事了哟?」
  她不屈不挠。
  「…………」
  我在苦恼着。
  不想扯上关系。坦白地说,彩纸的由来违背了我追求的青春,是一件扭曲的事。学祭预算案造假、和伪装情侣关系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单这些就够役满了。在此之上还要讲述过去的扭曲往事,真叫人郁闷。
  不过,早伊原刚才许诺了要向太原前辈道歉。对于这样的早伊原,作为一个前辈,感觉给她点奖励也是应该的。
  不不不……心里敲起了警钟。话说回来,早伊原去谢罪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正当我在两难中苦恼时,早伊原砰地一声捶了下掌心,说:
  「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吧。全部说出来也没意思,前辈只要讲最开始的部分就够了。后面的部分由我来推理。前辈当作是在平常地和我聊天就行了。」
  不太明白她的话。大概,早伊原觉得我是为插足他人的青春而苦恼吧。
  确实我绝不再插足别人的青春。这是我下过的毒誓。
  但是就这次而言,大可抛去这种想法。要问为何,这是发生在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的事。即便想去插足也不可能了。
  「……接下来,我要去收集教学楼内的小吃店和展览的申请书。如果不介意路上闲聊的话。」
  若是能忘记回收申请书一事,像这样逛逛小吃店,可真是够青春的了。
  「当然不介意哟。」
  早伊原如同直面谜题时一样,眼睛炯炯发亮
  藤崎高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彩纸」,那是去年紫风祭时候的故事了。
  故事的开端是发生在星期三的某件事,至今仍历历在目。
  
  
  ***
  
  
  犹豫之后,决定今天的饭后点心是酸奶。芦荟酸奶。难得的星期三,能在便利店奢侈一把的日子,却没有吃甜食的欲望。我拿着酸奶走向收银台。
  「……」
  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龙。列尾甚至延伸入了货架。入学藤崎高中已有三个月,我也频繁地光顾这家便利店。但收银台如此繁忙是第一次见。
  总之先排队,再看列队前面的情况。看来是机器故障,收银台只有一台收银机在接客。这就是大排长龙的原因。我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列队的前进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下一个就轮到我了。眼前的这位学生正在结账。
  看制服,是藤崎高中的学生。
  「不好意思,一万円纸可以吗?」
  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店员问道。店员机械式地回答「好的。收您一万円」并开始结账。店员先找回纸币。九千円。纸币上压着零星的硬币。
  接下来轮到我了。如此想着,刚把酸奶放到收银台上。
  难以置信的一幕。
  咔嚓,硬币落下时与更多硬币的碰撞声。嗖唰,纸币被强行折叠后通过狭缝时的摩擦声。
  「诶……」
  喉咙下意识地发出声音。收银台附近的空气一时凝固住。「真浪费啊」后方也传来了感叹声。
  刚才的学生,将所有的找钱塞入了收银旁边的捐款箱。那位学生一脸满足地微笑,径直走出了便利店。
  就在那时,我终于看清了容貌。那是篠丸前辈。是管理二年级学祭执行委员的前辈。
  结完账后,我追了出去。至今没搭话过的前辈。可是我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追上了前辈。察觉到身后的前辈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我喊了声「篠丸前辈」。
  「嗯?……请问是谁?」
  「矢斗。春一、矢斗。」
  稍微缓过气来,篠丸前辈笑着说道「不用急,慢慢地说」。
  「藤崎高中一年级生。」
  「这看制服就知道了。嗯—……好像不认识的人呢。」
  篠丸前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是不是有进什么社团,或者委员会?」
  「没有,两个都没进。」
  因为不能进。严格来说委员会是能进的,不过也没有进的欲望。我没有青春的权利。即便进了委员会也改变不了。
  「那我更搞不清你是谁了。」
  篠丸前辈道了声歉,不过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
  面对我的冒昧打扰,篠丸前辈只是毫无戒心地慈祥微笑。
  我为什么要追过来。理由只得一个,我有件事想问:
  「那个,刚才在便利店捐了那么多钱……」
  篠丸前辈「哎呀被看到了」地打哈哈道,同时迈起了脚步。我跟上了脚步。
  「这种事被看到了确实很逊对吧。」
  「为什么要捐那么多?」
  「钱包太重了,所以想让它清爽一下。」
  「诶……?」
  篠丸前辈若无其事地说着。
  「开玩笑啦。……真信了?」
  「有点……」
  「这种事怎么可能嘛。」
  前辈边说「起码这样吐槽下嘛」边用掌背轻拍我的肩膀。
  那个,若非有钱人不然怎么会捐那么多钱呢?
  「那真正的理由是……?」我问。
  篠丸前辈困扰地用食指挠了挠脑袋:
  「就算你这样问我,大概就是想捐钱。」
  「……是我的话肯定不会捐那么多。」
  篠丸前辈沉吟道「也是呢……」。
  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理由。我所没有的正义,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执行的。
  「那我只能这么说了,是我的话就会捐那么多。」
  篠丸前辈在心脏位置用拳头轻轻锤了两下:
  「feeling。」
  我只能呆呆地应了声「哈啊」。
  「看来这个答案不够满意?」
  「嗯,是的。」
  虽然站在前辈的立场上,没有必须让我心满意足的义务,但篠丸前辈还在思考。最后得出的答案是:
  「想帮助非洲的孩子,之类的。」
  「…………」
  最后还是让我无法释怀。捐钱的理由还不如「零钱太多了」更能让我接受。
  不过我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初次见面就刨根问底总觉得不太合适,更重要的是,感觉问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这样啊。」
  结果我只能如此地说句「这样啊」。这个人,恐怕捐巨额的理由也真不过如此。我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着冲击。
  非洲的孩子有多可怜众人皆知。捐钱箱就在眼前也是众人皆知。大家嘴上都说「非洲孩子好可怜啊」。捐出的钱却不过零头。平常来看,会如此积极热情地捐钱的理由并不存在。想必有什么,让篠丸前辈捐出九千円才对。
  我转了个话题。再纠缠下去也是无果。我想从更多的角度去看篠丸前辈。所以当时的我想更加亲近,更加深入地理解篠丸前辈。
  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七点钟。
  「前辈来得真早呢。」
  我今天要去帮浅田所以才这么早上学。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这时间是相当的早。
  「因为我要帮上天桥的老婆婆提东西。」
  「诶……」
  「都说了是开玩笑啦。」
  篠丸笑了:
  「真的信了?」
  「说不定真有可能……」
  「这种事不会做啦。」
  不过发生在面前的话还是会帮的,篠丸前辈笑着补充道。
  「是因为学园祭的准备工作?这周对吧。紫风祭。」
  「嗯,你知道我是学祭执行委员?」
  篠丸前辈一脸意外地说道。我「那当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篠丸前辈还不清楚自己有多出名。前辈有着带动周围的能力,非常受同级生的爱戴和后辈的尊重。
  「确实平时要照顾弟弟,上学的时间是要晚一点。这么早的理由是要准备学祭。……我在画画。学祭上用的。」
  学祭还有绘画展览吗?可能有吧。我对学祭的认识只局限于从浅田听来的。也不可能了解得那么详细。
  「是画画啊。真帅呢。」
  篠丸前辈是个爽朗,时常面带微笑,温和的人。前辈的画肯定是让人看了心情舒畅的好画。学祭开始的时候先去看看吧。
  「我姑且也是美术部的。虽说技艺也没好到那种地步。」
  「那是美术部的展览吧。」
  「不,不是这样的……。当天你就知道了,敬请期待。」
  这算是惊喜吗。就算我再往下问,前辈肯定只会微笑地说「这是秘密哟」。
  「还有一个理由是,作业要拿给青梅竹马抄。考试不是快到了吗。作业也多得很。」
  文化祭在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之后立即进入期末考试的考试周。平日怠于学习的人不早点开始复习的话就赶不及了。
  「都跟太原讲过了。可是作业一点都不做。」
  前辈嘴上牢骚,可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这样的话,我觉得作业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嗯……,大家都这么说。不过,那家伙真的做不了。感觉就像我的弟弟一样,老是要照顾他。」
  「那不是他不做而已吗?」
  篠丸前辈的笑意更深。
  「那矢斗君。你的舌头能打卷吗?」
  我试了下,感觉可以,但确实做不到。
  「不能。」
  「就是这个道理。对于舌头能打卷的人来说,不能打卷才是不可思议哟。」
  莫非得经过练习才能做到,我不死心地在嘴里捣鼓,篠丸前辈刷刷地摸了摸我的头。
  「这是遗传决定的哟。」
  篠丸前辈把舌头卷成w形,冲着我微笑。
  
  
  两天后。紫风祭前日的午休。
  这天,由于准备紫风祭,午后的课程都取消了。现在开始进入真正的赶工期。对于既不是学祭执行委员,班级的工作也融入不了的我来说,简直与我无关,但事实并非如此。毕竟是浅田,大概不忍目睹我在教室无所事事,才邀请了我。于是我在这几天里和浅田在一起,去帮学祭执行委员的忙。
  大讲义室里集合了全部学祭执行委员。全员集齐的话,大约占到了大教室的八成位置,空气变得沉闷。
  站在讲坛的是篠丸前辈。前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执行委员长和副执行委员长现在在出事现场,主持大局的重任落到了篠丸前辈身上。像这种情况,之前已经见过好几次。
  「大家辛苦了。今天是学祭准备的紧要关头。大家要竭尽全力,开开心心地干吧。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来找我。我这边绝对会帮忙的。大家没有顾虑地努力工作吧。」
  在场的每一位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篠丸前辈讲话。专注。能感受到现场专注的气氛。
  课堂上,老师站在讲坛时台下学生的注意力会发生变化。通过零星的响动声、众人的视线就能感受到。课堂上大抵上总有几个是心不在焉的。
  可是,现在,全场的人都在专心听着篠丸前辈的讲话。就连坐在第一排玩手机的太原前辈,也把手机放在桌上,听着篠丸前辈讲话。
  正因篠丸前辈有如此的凝聚力,才能主持大局。
  「那先稍微讲一下给大家的通知。……太原。」
  坐在第一排的太原前辈懒洋洋地站起来,站到黑板前。
  「去写联络事项。」
  「好嘞。」
  篠丸前辈小声地对太原前辈下指示。篠丸前辈讲话时一直都会让太原前辈当书记。
  黑板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联络事项」四个字。字迹怎么也称不上秀丽或者易读。
  「首先从最重要的通知开始。今天的垃圾指定摆放位置决定好了。六点前请把垃圾放到纸上写的地方。」
  太原前辈在前面分发复印纸。复印纸从前座传到了我手上。
  看了下,处理垃圾的地方总共有三个。学祭前日的今天,垃圾量变得非常的多。平时用的铁网筐想必已经不够装了。学祭当天的垃圾也同样的多。和前日的量合起来的话处理起来相当棘手。因此学祭前日的垃圾特别地要在傍晚收集起来。
  篠丸前辈一边看着手上的笔记一边讲着变更和注意的事项。
  手上的笔记,莫非是篠丸前辈自己手写的。篠丸前辈极少自己写字。哪怕只是几个字都会吩咐给太原前辈。我曾经觉得奇怪,问过篠丸前辈。「因为字太邋遢了」篠丸前辈苦笑道。若是比太原前辈的字还要糟糕,那怕是连字都称不上了。
  不过,只有浅田见过篠丸前辈的字。可能是浅田备受期待,抑或是浅田自己主动请缨,浅田经常有份帮篠丸前辈的忙。两个人也常常在一起。因为如此,浅田才有机会见过几次篠丸前辈的亲笔吧。
  据浅田的描述,篠丸前辈的字是「字倒不是丑,算是特殊吧」。我追问下去,浅田也只是闭口不说,怕是被下了封口令。
  「——全员的联络事项就是这么多。接下来是各个小组开始工作吧。」
  篠丸前辈说完走下了讲坛,开幕式小组的组长——樱庭前辈吆喝组员集中到一个地方。浅田是开幕式小组的组员。顺理成章,我也成了开幕式小组的帮手。
  开幕式小组负责开幕式的策划与执行,还有彩纸等必要物资的筹备工作。
  说起彩纸,那可是紫风祭的一大名产。彩纸每次撒完后会回收,下一届的学生则把这一届学祭上用过的纸制品浸上涂料处理成彩纸。因此彩纸的数量逐年增多。这项传统的起源虽说只是五年前,历史也不算悠久,但彩纸已经多得超乎想象。堆起来的彩纸可以顶半边天花板。
  在樱庭前辈的指示下,开幕式小组的十四个人在地板上围坐一团。
  「那先从确认开幕式的流程开始吧。大家要全部记好哟——」
  樱庭前辈急速地念起了开幕式的流程。
  二年级的樱庭万里子前辈。短发,小麦色的肤色,给人一股男孩子的野性气息。现在也是,虽说里面穿着体操短裤,穿着裙子却盘腿而坐。出乎意料的没有女人味,男生和她说话感觉和朋友说话一样。
  在我的印象中,她好像经常有事找浅田的样子。这可能也和浅田经常对我说他被樱庭前辈搭话有关。
  每次开会都少不了确认开幕式的流程。我刚走神,一旁双手撑地而坐的浅田就露出抱歉的表情,小声对我说:
  「春一,对不起。要你来帮忙什么的。」
  「没事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话虽如此,确认流程这都第几次了……」
  浅田困扰地笑了笑。
  「还不如早点去帮忙制作拱门。」
  学园祭当天我是不用帮忙的,因此现在樱庭前辈说的话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听的必要。我被安排的工作基本都是苦力活。今天也是,我是要帮忙制作拱门才来的。
  虽说拱门制作并非开幕式小组的分内事,不过制作的进度大幅度落后,导致不得不临时搬救兵。浅田似乎想起了拱门小组的事,视线不自觉地朝向上方。
  「那可真是灾难呢。」
  浅田嘀咕道。我「确实如此呢」地附议道。
  为何拱门的制作进度会如此大幅度落后呢。那是因为,拱门倒过一次。虽说按着设计图来建造,不过定做的木板比预想中要重,接近完工之际,拱门承受不住自重崩塌了。最后只能用更薄的木板重头再建。明天就是紫风祭了,可进度也不过完成了四分之一。今天的工作看来会是场恶战。
  执行委员长和副执行委员长正因为拱门制作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才没出场主持会议。
  我为即将到来的苦力活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到了视线。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开幕式小组的组长正盯着浅田。
  「喂,浅田君?有在听吗?」
  浅田停下和我的闲聊,身子转回了樱庭前辈。
  「有在听。不好意思。」
  「有听就行了。完全没关系!继续聊天也行!」
  「万里子。我觉得继续聊天这不太好吧……」
  在樱庭身旁辅助工作的是牧前辈。开幕式小组的副组长。和樱庭前辈完全不同,她性格文静,戴着副细框眼镜。她平时一只手拿着笔记本,现在也是拼了命地记着些什么。大概是确认流程的内容吧。
  这种重复了无数次的东西有必要记下来吗。接着,受樱庭前辈的吩咐,她在白板上写下开幕式当日的流程。
  「……」
  白板上整理得井井有条。不单字体秀丽,流程也简单易懂地上了色,一眼就能看清每个人的工作内容。
  樱庭前辈终于讲完了开幕式的流程。
  「就这样,流程基本上就这么多。明白了吗?浅田君。」
  刚想和我搭话,转身转到一半的浅田停止了动作。慌忙再次转回前面。
  「明、明白了。」
  牧前辈叹了口气:
  「翔君,真的有好好听吗?」
  她的声音,不同于樱庭前辈那轻松的氛围,显得分外严肃。
  「真的有啦。都叫你在学校不要这样叫我……」
  牧前辈叫浅田「翔君」。浅田则对牧前辈不用敬语。这两个人的家离得很近,自小就经常一起玩耍。初中也是同一间,初中时也有往来,小时候的关系持续到了今天。
  换言之,就是青梅竹马。
  牧前辈认真地盯着浅田: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哟。要是出了岔可是会连累到万里子的哟?万里子讲话的时候不要窃窃私语。」
  开幕式小组的氛围略微沉重了。浅田停顿了一下,小声应道:
  「……嗯。对不起了啦。」
  「牧真是的,说得太过了。」
  樱庭前辈笑着从背后扑向了牧前辈。牧前辈闹别扭似的说着「放开我——」,可樱庭前辈不愿松手。空气变得轻松起来,总算让人喘过了一口气。
  樱庭前辈细语道:
  「反正之后还会再过一遍的,没问题的啦。……开幕式小组暂时解散。」
  「之后」是指什么时候呢。紫风祭前日有不少学生留宿赶工。但开幕式小组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感觉可以早点回家。
  浅田站起身来。
  「我去下教室换身衣服。」
  说罢便走出了大讲义室。我原本就预定好去帮忙制作拱门,来时就已经换上了体操服,准备齐全。其他组员也都去换衣服了。开幕式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似乎没空帮忙制作拱门,所以并没有回去换衣服。她们两个留在大讲义室,并排坐在凳子上。
  只剩一人的我无可奈何地望了望四周。其余的小组还在开会中,位置也没空多少。好不容易看到右后方的角落有个空位,坐了上去。浅田和其他组员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吧。我玩起了手机来打发时间。
  然而。
  「牧。刚才谢谢你。」
  周围一片吵杂之中隐约听到了樱庭前辈的声音。我好奇起来,把注意力集中在她们的对话上。
  「没关系,别在意。」
  樱庭前辈低头道:
  「人家,确认流程是不是多过头了——?」
  「没有这回事哟。翔君只是想早点去帮忙而已……真的哟。」
  牧前辈轻抚着樱庭前辈的后背。
  「去年的开幕式上,开场音乐不是出了状况没放出来吗?学祭刚开始就出错,很煞风景不是吗……所以人家无论如何都不想在开幕式上出差错哟。」
  「大家都懂的哟。」
  听到牧前辈的安抚,樱庭前辈抬起了头。脸上挂着笑容:
  「我是不是有点太在意了呀。」
  「万里子太在意翔君的反应了。」
  牧前辈如此说道,樱庭前辈立马低下头,脸颊泛起了红晕:
  「难得能和浅田君在同一个小组,人家想和他拉近关系嘛……」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开始了思考。
  确实感觉樱庭前辈经常注视浅田的样子。想必樱庭前辈是喜欢浅田的吧。
  「真羡慕牧啊。和浅田君是青梅竹马。」
  「没这回事啦。」
  「诶——,可是,你们小时候一直在一起玩耍不是吗?」
  「不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啦。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可是,这份关系可以持续到现在很厉害哟。现在也经常和浅田君说话不是吗?」
  「这个嘛……」
  牧前辈面对倾身而出的樱庭前辈,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
  「对了,再多说点浅田君的情报哟!」
  「等开完会再说好吧。」
  牧前辈如此婉拒,可经不住樱庭前辈「一点点就够」的恳求。最终牧前辈屈服了:
  「听他说,最近好像开始听西洋乐的样子。」
  「西洋乐啊——」
  之后话题转到了浅田喜欢的歌手。
  「还有呢?比如,能拉近关系的……」
  樱庭前辈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牧前辈。而牧前辈则一脸苦笑:
  「呃……我想想呢……最近好像是在看小说。不如你也去读同一本?」
  然后说出了书名。
  那小说是我前段时间借给浅田的。看来牧前辈真的了解浅田的近况。他们有时会一起回家,可能是回家路上说的吧。
  「好了,到此为止。」
  牧前辈强行终止了话题,可樱庭前辈还没听够:
  「诶——,再讲多点嘛。」
  「真是的,万里子脑袋里全都是翔君了哟。」
  「哦呀,吃醋啦?」
  「别说傻话了,会议要开始了。」
  樱庭前辈总算放下了浅田的话题,可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会议的资料全部在书包里。」
  「……我也是。」
  「那一起回去拿吧。」
  说到这,樱庭前辈不情愿地叹了口气:
  「啊啊,书包好重啊……」
  牧前辈不解地歪脑袋:
  「为什么啊?」
  「很快就要考试了嘛……。坐电车的时候得看书复习,教科书什么的得随时放在书包里。」
  「谁叫万里子平时一点笔记都不记。」
  「听课的时候总感觉不记笔记也记得住。可是一临近考试就不行了呀……」
  这也太没计划性了吧。面对这样的樱庭前辈,牧前辈「真拿你没办法」地微笑道:
  「不介意的话,我的笔记随时都能借给你哟。」
  「真是救命了呀……。一直总是要你来照顾我——」
  两个人边聊边离开了教室。
  「……」
  人的感情总是在不经意间从视线或对话中流露出来。樱庭前辈经常偷偷地注视浅田。她喜欢浅田。
  不一会儿浅田他们回来了。我们在学祭执行委员长——家姐的教鞭之下帮忙制作拱门。这工作持续到晚上八点,终于无惊无险地完成了。比预料中要来得顺利,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估计绝大部分人都已经下好了要通宵达旦的决心。
  尽管拱门已经完工,但看起来欠缺点华丽。依照藤蔓雕刻而成的形状,看起来虽然有冲击力,但装饰太过普通。只是简单地贴上了年份和「紫风祭」的文字,除此之外就没了。也没有涂些什么,只有材料本身的白色,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拱门小组说这样就可以了,想再加点什么也只能作罢。
  疲惫的我和浅田坐在走廊和玄关之间的地板框上。就这样,我们决定休息一会儿。漫漫长夜。留宿的可能性也有。因为疲惫,我们彼此不转身地聊天。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了樱庭前辈:
  「……浅田,你和牧前辈关系很好吗?」
  「这个嘛,说不上关系坏。应该姑且算是好吧。」
  「干嘛用这么牵强的说法……」
  浅田尴尬地搔了下脸颊:
  「怎么说呢,她感觉像我姐姐一样,我很不适应。」
  「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前辈。不如说我还挺羡慕你的。」
  「为什么?」
  「因为牧前辈对我也好其他学生也罢,说话的态度都挺冷淡的嘛。」
  「嗯?春一,看上了牧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单纯地渴望和睦而已。一起相处时,比起浑身的不自然,不如和睦一点更好。如此罢了。
  「她也没那么好啦。……她真的很过分,老想管着我,还跟我顶嘴什么的。」
  所谓的姐姐,大概都是这种感觉。实际有个亲姐的我说这话最有说服力。
  「不过,最近和她的关系变好多了吧。」
  「是吗?」
  「之前她是对我爱答不理的。哪怕早上碰面,她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换做以前的话明明会一起上学的。」
  到了一定的年龄,男女想单纯地一起放学回家变得越来越难。大家都开始介意周围的目光。
  「浅田,寂寞了?」
  虽然我只是开个玩笑,但浅田一脸认真地望着前方。冷不丁地,自言自语似地开口道:
  「最近,特别是最近。怎么说呢,有种被她刻意避开的感觉。总觉得很在意啊——」
  浅田话音未落,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走廊貌似有人正在走过来。步幅不大,从这匆忙的脚步声中能感觉到些许的不自然。浅田停止了说话。
  不久,一个身影从走廊拐角出现。那是樱庭前辈,她正搂着两个叠起来的大纸皮箱。看到了我们,她收紧步幅走了过来:
  「拱门制作辛苦了。浅田君,可以好好休息哟。」
  如此精准地只提及到浅田的名字,让我有种自己正在偷懒怠工的感觉。当然这并非她的本意,对于樱庭前辈而言,我的存在和浅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可能樱庭前辈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她是一个容易从这些小细节处流露出感情的人。
  「那我就承蒙好意了。前辈,现在在做什么?」
  「我想把这些东西搬过去。这是开幕式上要用的服饰道具。」
  樱庭前辈强调似的轻摇了下手上的纸皮箱。纸皮箱里传出了噶塔嘎嗒重物的声音。
  「……前辈要不先坐下来再慢慢说?东西看上去不轻的样子。先放下来再说吧。」
  我差点忍不住出声制止浅田。要是樱庭前辈插足进来,那我就完全变成一支电灯柱了。估计浅田也没多想。他可能单纯只是觉得三个人一起聊天会更开心。浅田对于樱庭前辈表露出来的好感也有迟钝的一面。
  我原以为樱庭前辈肯定会接受浅田的邀请,然而她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了,这个,得赶快搬过去才行。」
  樱庭前辈笑着说道。我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也来帮忙吧?」
  浅田乐于助人的本能发动了。拱门制作的时候他比谁都要卖力。明明现在还很累。浅田这本能在学祭准备期间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这提议恐怕樱庭前辈没有拒绝的理由吧,我是这么想的。
  「不了。反正这是最后一趟,不用麻烦了。……浅田君努力过头了,牧也这样说了哟。都这么累了,该休息时就好好休息哟。那待会见。」
  樱庭前辈略微强硬地结束了对话,又迈起小步幅走向走廊的对面。可能是东西太重才这么着急吧。这样的话步子迈得大一点不就好了。
  我还在思考,浅田便低声地自语道。像之前那样,双手撑着身后的地板,出神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空间。
  「是从和樱庭前辈关系变好开始的吧……」
  「什么?」
  「牧有点变了。之前她不是很严厉地提醒我了吗?换作以前的话,虽然也会提醒,但不会是那种感觉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怪不得他刚才打算叫住樱庭前辈。
  「无论是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呀。还是不要想得太多不是吗?」
  浅田和牧前辈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虚假的友谊情。
  「是吗?……不过我还是有点在意樱庭前辈。」
  「为什么?」
  我不觉得她有什么奇怪。
  「樱庭前辈,她以前和一之濑前辈关系很好的。就是那个在学生会当书记的。性格很开朗的一个女生。偶尔来找我说话的那个。」
  就算说明得这么详细,我也想不起一之濑前辈的样貌。我在学生会又没有熟人,来找浅田说话的女生也数不胜数。我适当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们两个以前经常在一起行动,关系很好,不过……」
  浅田的表情变得暗沉。
  「不过?」
  「两个人知道了双方喜欢上同一个人。从此就没再一起行动过了。」
  我不由地感叹了声「啊啊」。
  这种情况可真是尴尬。而且那位被两位女生喜欢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浅田。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浅田用力地挠了挠头:
  「……樱庭前辈可能是不太重视朋友的人。」
  我「看来是呢」地答道,心里却并不认同。
  无论再好的朋友,只要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两个人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是这样啊,原来你也喜欢浅田君啊。那我们都要努力加油哟」,这种话根本不可能。面对爱情上的竞争对手,肯定不会给好脸色看。
  人只有一个。要认真追求的话,就不会让步。
  这是无可奈何的结果。
  「……哈啊。」
  浅田叹了口气。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会把这种态度流露给我看,这让我有点喜悦。
  说到底浅田还是在担心牧前辈。我刚要搭话,就在此时,走廊对面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是室内鞋跑步时啪嗒啪嗒的声音。浅田不感兴趣地说道:
  「这次轮到谁。」
  「肯定不是拱门制作小组的。」
  不久,身影出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是牧前辈。见到我们两个,她走了过来。
  「翔君、……」
  看起来比我们还要疲惫的样子。眼镜深处的瞳孔散发出一股拼命的意志。浅田诧异地应答:
  「出什么事了?」
  「有看到、我的笔记本吗?数学的笔记本。」
  
  2
  
  我和早伊原走在二楼。比起一楼人少了,走起来也轻松了。虽说家长很多,但还是众多的情侣更引人注目。大概我们在旁人眼里也是如此吧。申请书也收集得很顺利。
  「听说说话只说一半的男人做什么都是废柴。」
  听了我的故事,早伊原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这句。脸上不自然地贴着笑容。
  「听你这口吻,很是在意嘛。」
  「是啊。明知如此还故意不讲下去的人,最差劲了。」
  「世界上没有这么性格恶劣的家伙吧。」
  「矢斗春一前辈就是。」
  「下次你把他带过来,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早伊原的眉头微微抽动,然而笑容依旧。
  「前辈,知道『常识』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没想过早伊原口中会说出常识这个词语。早伊原的瞳孔深处正在生气地瞪着我。空气中飘荡着冰冷扎人的气息,让我如坐针毡。
  「我说过只说一半的。可没违背诺言。你不也说全部讲出来没劲的吗?说到这还不明白,只能证明你的推理能力太差了。」
  早伊原笑容依旧。
  如果两人独处的话她还可以摆出臭脸,但现在是在教学楼二楼的走廊上。很多学生来往,众目睽睽。对于着重表现我们关系融洽的她来说,无论有多生气,身边只要有人就只能佯装笑颜。
  「再讲下去就要收费了。先花三百円抽一次签,中了我才讲下去。」
  「起码得抽十二次才会中奖的那种对吧。法律上禁止的哟。」
  早伊原不耐烦地说道。
  我原本想再讲多一点的。可是,没有干劲。
  在我讲述的途中,一年前的往事开始巨细无遗地浮现出脑海。其中强烈的谜题气息,令我心生厌恶。果然只是讲述这件事,就已经和我所追求的青春大相径庭。可以的话真想视而不见。单单为了满足早伊原的好奇心,就得让我回忆起伤感的过去,也太没道理了吧。
  「啊。」
  早伊原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一间教室的招牌。这教室也是小吃店,上面写着「被cosplay咖啡厅」。
  被……?
  招牌上写有解释说明,但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早伊原拉着手臂。
  「前辈,这里也要收申请书的吧。顺便在这喝个茶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她拉进了店内。
  店内的构造和一般的咖啡厅差不多。四张课桌一组,上面铺着桌布,这就构成了一张客桌。窗户上用可爱细圆的字体倒转地写着「被cosplay咖啡厅」。
  只有一张客桌上有人,除此之外,没见到其他的客人。然而这一组客人才是问题所在。这两位女客,一身仿佛出席欧洲宴会的装扮。漏斗状的裙子上满是褶边,胸口别着个大大的丝带结。换句话说,正是所谓的洛丽塔装。
  这衣服貌似是学生自己亲手缝制的,总给我一种手工制品的感觉。
  走到我和早伊原身边的店员,穿的是一般的藤崎高中校服。
  至此我意识到了这咖啡厅的用意。被、cosplay咖啡厅。普通意义上的cosplay咖啡厅,像女仆咖啡厅那样,特别的制服是由店员来穿的,而这里倒转过来由客人来穿。记得在大头贴机里见过类似的服务。想必很受女生们的欢迎。
  黑板那边拉着帘子,应该就是换衣服的地方。
  我和早伊原被带到了二人座位。菜单马上就递了过来。菜单上写的并非食物,而是各色各样的服装。
  「原来如此。没想到早伊原还有这种爱好。赶紧先发条推特。」
  「反正前辈零粉丝,没所谓。」
  「怎么可能是零嘛。」
  是六个。
  「也是呢。粉丝数再少也有十个对吧。」
  「………………」
  朋友不是看数量,而是质量。
  不管怎样,现在的问题是这家被cosplay咖啡厅。菜单上只有服装,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太阳穴上汗如泉涌。
  「早伊原。我知道你对cosplay很感兴趣了。不过我对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所以——」
  「前辈已经是吸血鬼装了,只要我换装就够了。」
  说罢,她单手拿着菜单站起来,对店员说了些什么。接着消失在帘子里。
  见势不妙就开溜的家伙。
  被留下来的我,假装没事地看了下周围,发现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和早伊原之后,有三组客人也进了店。全部都是二人组的女生。……孤身一人,身披斗篷的我会吸引眼球也是当然的。
  若是早伊原从帘子那边回来,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女生和女生来这种店尚能理解。不如说这家店本身看准的就是这一点。这样的话给人的印象也不过是健康的娱乐方式。可是,男女的话就稍微有点变味了。在旁人眼里,我简直就像有特殊癖好一样。肯定又会传出些没根没据的不愉快的谣言。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借口呢。我在沉思。
  不久早伊原拉开了帘子。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但实际上不过十分钟。
  早伊原穿的是,格子纹的,看起来姑且像是女仆装的衣服。给下人穿的话太过华丽。感觉像是在魔法秀上女助手穿的衣服。早伊原的嘴角抿着一丝微笑。
  「前辈,怎么样呀。这可是女仆装哟。啾溜。」
  早伊原来到我面前。拳头轻握并摆在脸旁,向前弯着身子。她在期待我的反应。
  「g……」
  我闭上了刚要张开的嘴。思考着。
  滚蛋吧。你在瞧不起女仆吗。快给全国的女仆道歉——我几乎脱口而出。要是我真说出口。她肯定会立即借题发挥,「是吗……」地发挥她沮丧的演技,博得周围对她同情的目光以及对我责怪的目光。前辈的爱好是这样才对吧——说完换件略微裸露的衣服。这样,周围的人就会对我转为鄙视。这正是她的计划。
  因此我此时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哇啊,穿得真合适呀。」
  露出微笑。
  「真的吗?前辈对女仆很挑剔的样子,人家紧张死了。」
  「我挑剔的是女仆的工作态度,并不是女仆哟。」
  「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感受哟。前辈不是说过,小褶边的女仆装没资格叫女仆装什么的。人家这褶边够了呀?」
  「虽然我没这样说过,啊哈哈。」
  周围的视线刺得我好痛。想着不能让气氛冷掉,我只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干笑。
  为什么她就这么想陷害我。是对我什么地方怀恨在心吗。头绪太多了反而搞不清楚。难道是因为早伊原生日那天请她吃了法国蜗牛。
  「很合适哟,嗯,非常合适。」
  此时,可能是幻听吧,我仿佛听到了咂舌的声音。
  「这样的吗。那机会难得。」
  终于放弃陷害我的早伊原,再次和店员搭话:
  「啊,不好意思。能给我们拍张照吗。」
  早伊原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店员,抓着我的手臂,并非换衣帘,而是把我拽进了中间的帘子里面。这里貌似被设成了拍照的专用地方。间接照明的灯光亮堂堂地照着我的脸。我们并排拍了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搞不懂。
  拍照结束后,早伊原为了换衣服消失在换衣帘里。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邮件。打开一看。
  「呜哇,我才不要……」
  刚才的照片被发了过来。不如说手机上有这种照片,反而会被她借此将我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这种照片还是早点删掉好吧。刚这么想,早伊原从换衣帘里面走了出来。
  「前辈。之前的故事可以继续讲下去了吧。」
  「等下。话题转得太快了吧。」
  早伊原笑容依旧。
  「刚刚才领了报酬,难不成,不讲下去这种事不会有的吧?」
  「报酬是什么啊。我只是收到了一封垃圾邮件而已。」
  「收到了天使的照片对吧。」
  「堕天使的话倒有。」
  「啊啊,怎么办呀。前辈不讲下去的话人家要无聊死了,不小心照片就会发给朋友。正文写上『前辈喜欢人家这身打扮』也说不定哟……」
  「…………」
  我在想如何倒转过来威胁早伊原。早伊原有那么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藉此威胁感觉也行得通。不过,假若我真的威胁了早伊原,威胁这事感觉会被她反过来利用。
  ……这样的话,我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还不如顺从早伊原的话更为上策——最终,我还是跨过了这道线。
  我看了下时间,十一点过了。快到浅田的live时间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去看。我叫来了店员,结了账。接着表明自己学生会成员的身份,得到了申请书。
  离店时,我向刚才开始就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的早伊原说:
  「说到到体育馆为止。」
  「……好!」
  听到我这么说,早伊原满足地露出了微笑。
  
  ***
  
  我、浅田和牧前辈三个人,去了牧前辈的教室找笔记本。课桌里、前辈的柜子、架子上、各种各样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一无所获。总之走出走廊。浅田走在最前面,我们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三个人缓缓地在走廊走着。
  浅田为了打破尴尬,对牧前辈轻声说道「真是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呢」。牧前辈回答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心不在焉。
  盲头苍蝇地搜索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浪费时间。尽管我和浅田都已经完成了工作,但副组长的牧前辈应该还有任务在身。时间紧迫。
  为了提高效率,情报是必需的。为了缩小笔记本的搜索范围,我问牧前辈:
  「还记得笔记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略作思考后开始在记事本上写字。写了一会,手戛然停下。这应该是为了帮助回忆而写的吧。
  「今天早上还有的。虽然数学笔记本平时都放在桌柜里,但我记得早上把它放进书包里了……。上学路上和万里子聊到了该开始准备考试复习,就想着把笔记本带回家复习。不过之后……」
  牧前辈放慢了脚步,一边回想一边自言自语。
  「之后带着书包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因为学祭的资料都放在了里面。」
  「教学楼外面也去了?」
  「去了。因为要确认进度嘛。不过没去停车场那边。基本都是在大路上走。」
  也就是说,基本上没多少线索。
  笔记本。
  紫风祭结束后大约两周就要考试。笔记本是必不可少的。丢的是笔记本这一点更是雪上加霜。因为笔记本本身就很难找。浅田似乎也是这样觉得。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向牧前辈问道:
  「能不能去借别人的笔记,或者只看教科书不行吗?」
  牧前辈时不时偷瞄浅田。
  「…………」
  我观察着她的视线。牧前辈似有难言地回答:
  「那个……果然,还是自己的笔记本复习效果最好……」
  学习的方法有几种类型。其中之一就是做笔记。花心血做出来的笔记比教科书或参考书都要管用。牧前辈应该就是这种类型。因此没有笔记本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
  果然还是要找回来。为了牧前辈我想早点帮她找到笔记本。正当一筹莫展之时,无意间看到眼前教室的名字,我灵光一闪。
  「这里也来过了?」
  我指着的是第二讲义室。自从大讲义室建成后,这里就不再上课,而是当作仓库一样堆放杂物。离外面也近,还是在一楼,杂物搬进搬出很方便。紫风祭上开幕式小组要用的东西也放在里面。
  牧前辈点了点头。
  「那先从这里开始找吧。」
  虽然牧前辈说过拿着书包走来走去,但工作的时候就未必了。肯定有哪个地方要搬运杂物的。搬东西时书包想必是要放下来的。这时就很有可能不小心落下笔记本了。
  牧前辈和浅田都表示同意。浅田推了推第二讲义室的门。砰砰,门打不开。
  「上锁了……?」
  今天第二讲义室肯定频繁地有杂物进出。本以为不会上锁的。我刚想去职员室取钥匙,门内传来了说话声。含糊得听不清楚。我和浅田交换了一下眼色。
  「抱歉,等一下。」
  又听到了。精神充沛的,女生的声音。
  「万里子?」
  牧前辈说罢敲了一下门。瞬间,里面传来了东西倒塌的声音。可能是杂物掉下来了吧。
  「没事吧?」
  「等一下!」
  里面传来的是樱庭前辈的声音。看来是锁着门在做些什么吧。大概是在整理掉落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都不见解锁开门。
  「…………」
  太久了。
  过了几分钟,第二讲义室内传来了解锁的声音。门开了,樱庭前辈走了出来。穿着的运动衫,和拥有健康肤色的她很是般配。她双手抱在胸前,声音里掺杂了一丝的批评:
  「真是的,你们干嘛呀——。吓我一跳害我把东西弄倒了。」
  第二讲义室里,堆放着多得几乎盖过天花板的纸皮箱。
  她交替地看了看我们三人,最终视线固定在浅田身上。樱庭前辈的表情稍微缓和,似乎是为刚刚不耐烦的语气而害羞,她垂下了视线。
  「我们只是在找东西。万里子在这里做什么?」
  「换衣服呀。今晚要留宿嘛。」
  为什么特意要在这里换衣服?这学校里是有女子更衣室的。在更衣室换衣服不是更好吗。刚这么想,脑海立马浮现出了反驳的话。樱庭前辈之前搬了很大的纸皮箱。想必就是搬运到这里,第二讲义室的东西了。她就在这里顺便换了身衣服。
  「所以呢,找东西是怎么回事?」
  樱庭前辈皱起眉头,把脸伸了出来。不断念叨道「没事吧?」
  「笔记本哟。牧前辈的笔记本不见了。」
  听到我的说明,樱庭前辈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
  「笔记本?……这可真是麻烦了呢。牧在笔记本上花了好多心血的呢……。不过我觉得在这种地方应该没有……」
  「嗯,姑且还是要搜一遍。」
  「是吗?不过,我觉得这里没有喔—」
  最终,在浅田的强烈要求之下樱庭前辈答应了。四个人在第二讲义室搜索了一番,还是没找到笔记本。
  
  牧前辈的数学笔记本,真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之后我们四个人在学校里分头寻找,但还是一无所获。垃圾箱里、鞋柜、教室的课桌里,没有一个地方有笔记本的踪影。
  明天就是紫风祭了。学校在今晚就已经布置妥当以迎接明天的入场者。课桌已经清空并作为基台,垃圾箱是和平时不同的大纸皮箱,而且是全空的。哪怕有东西落在里面,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想再仔细搜一遍教学楼,于是来到了五楼。这是最顶楼。昏黑的走廊空无一人。一眼望去,走廊的地板上没有掉东西。我仍不放心地想要确认每一间教室。说不定牧前辈有进过这里的某间教室呢。这样的话东西就有可能落在里面。
  我刚准备展开搜索,一扇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了篠丸前辈。门牌上写着美术室。篠丸前辈伸了个大懒腰,扭了扭腰。正好发现了我,前辈的动作瞬间凝固。看来是没预料到会被人看到而吃惊了吧。
  「是矢斗君啊。在这种地方干嘛啊?已经九点了,不留宿的人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莫名地涌上些许安心感,紧绷的身体顿时被抽离了力气。
  「我姑且打算回去的。」
  「那就好哟。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快回去快回去。」
  篠丸前辈温柔地拍打我的后背。虽然不是学祭执行委员长但这份关心。比起身为学祭执行委员长的姐姐,更会关心和照顾别人。
  「其实牧前辈的数学笔记本不见了。找到了我就会回去。」
  「数学笔记本?」
  篠丸前辈不解地侧起了脑袋。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这个嘛……。可能是忙完紫风祭的开幕式工作后才发现的吧。」
  「牧、是吗。」
  「……是熟人吗?」
  「以前相处过一段时间。」
  「……以前相处过是吗。」
  「对方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哟。」
  「前辈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啦。我自己的笔迹,牧也是不知道的啦。」
  是指这方面啊。篠丸前辈摆了摆手回答:
  「毕竟是同班同学,还一样是学祭执行委员,关系当然好啦。」
  想一下也确实如此。篠丸前辈人缘那么好。和大部分的同年级生想必相处得不错。虽然印象中只见过牧前辈和樱庭前辈亲密说话的样子,但篠丸前辈和牧前辈单独相处时,也是能普通地说上话的吧。
  篠丸前辈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长考。
  安静下来后,能听到外面细微的声音。那是在外作业的人的声音。我想看一下外面的样子,但在特别教学楼看不到学校正门方向的样子。只能看到职员的停车场。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声音的来源是停车场那边。在那里,有位男性穿着贴有荧光带的背心。他熟练地抱着纸皮箱从旧仓库里搬出去。应该是垃圾回收的职员。停车场那边,学祭前一天却格外冷清。
  「哇啊,那边可真暗。」
  不知什么时候,篠丸前辈和我一起眺望窗外。
  「宛如,影子一样。」
  「是呢。」
  虽然不太明白,但我还是回了话。光与影,是这个意思吗?
  「笔记本。」
  身子转了过来,篠丸前辈说道。
  「学祭结束之后,到处乱七八糟的想找都找不到哟。」
  要找到的话,只能在今天。可是,留宿的人都有工作没完成,肯定很忙碌的。想发动大家帮忙也不太现实。
  现在只能就此放弃,去找谁借笔记本复印一份了。
  「…………」
  若是能这么顺利倒也好——。有些东西缠绕上心头。我陷入了思考,相互间无言了数秒,篠丸率先打破沉默:
  「笔记本由我这边来找吧。肯定会帮上忙的,矢斗君今天早点休息吧。要小心身体哟。」
  我道了谢,离开了这里。
  
  又找过一遍教学楼后,我放弃了搜索。接着我来到了大讲义室,浅田和篠丸前辈都在。篠丸前辈见到我,「怎么还没回去啊」地说道。
  浅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春一,找到了吗?」
  「不,没找到。」
  「这样啊……」
  浅田明显地露出了沮丧的表情。篠丸前辈替我解释道:
  「这也没办法啦。说不定是和其他东西搞混了。没那么轻易找到呀。」
  丢的是笔记本。没那么轻易找到。牧前辈大概也明白这一点。然而浅田看起来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产生了罪恶感。
  过了一会儿,樱庭前辈来了。
  「笔记本找到了吗?」
  「没有。」
  听到浅田的回答,樱庭前辈说了句「是吗」,低下了眼睛。冷淡的反应。
  沉默中,篠丸前辈一锤定音:
  「没办法了。笔记本只能放弃了。」
  这个决定,没有一个人反对。之后只要等牧前辈,本人颔首就行了。
  「那,我来联络吧。」
  樱庭前辈操作起手机,拨通了电话。打给的应该就是牧前辈。
  「……嗯。……嗯,大家都在哟,大讲义室。你在哪里?…………知道了。」
  樱庭前辈把手机放在桌上,转过了身。
  「牧说她现在就来。」
  
  「——大家都努力去找了,但是都没找到。」
  「这样啊……。没办法了呢。」
  听到樱庭前辈的说明,为了安慰大家,牧前辈挤出了笑容。
  「这么劳师动众真是对不起呢。谢谢大家帮我找笔记本。麻烦到大家了……。已经没关系了。」
  本人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只能作罢。
  我一直在观察牧前辈。牧前辈向樱庭前辈搭话,想一起离开大讲义室。这态度里充满了违和感。
  「…………」
  果然,很奇怪。
  不自然的一点。就是,只不过丢了笔记本就把问题弄得这么大的牧前辈。
  确实课堂笔记本很重要。大家都是按自己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来整理笔记。数学笔记的话,连计算过程记到第几步恐怕每个人都不同,不同的人整理的笔记必定有很大的差别。考试临头才丢了更是损失惨重。牧前辈对笔记的用心程度也是有目共睹。学祭开始之后恐怕再也找不回来。要找的话只有现在。
  可是,但是,尽管这么说,至于要大家帮忙吗。大家都空闲的话倒无可厚非,可今天是学祭前日。牧前辈是个老实安分、维护和谐的人。所以,感到了违和感。牧前辈向我们求助时,能看得出些许大惊小怪。怎么回事,她当时那个样子。明明只是本笔记本而已。
  然而现在。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轻易放弃了找笔记本。难道是觉得已经搜得足够了?确实可能如此。
  可是,找不到。不惜在学祭前日如此繁忙的时间点,拜托大家去找的重要的笔记本,找不到。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看上去没有丝毫受到打击的样子。
  难道是不想让大家担心?
  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肯定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那是什么呢。思考的滚轮开始剧烈加速——不过,戛然而止。
  这种思考毫无意义。
  我追求的是真正的青春。已经决定好,不再和别人的青春扯上关系。这次并非是我的「体质」惹来的。我也没有任何的损失。这个时候还要去思考真相,简直荒谬。
  越和谜题扯上关系,意味着越迟将我的过去逐出脑海。早一分一秒也好,我要把那件事忘掉,然后过上真正的青春。
  我在心中默念,仿佛是在讲给我那一闲下来就开始思考的大脑听。
  可能是众人都疲惫了,大讲义室内弥漫着沉闷的氛围。要不回教室就这样睡了吧,我刚如此想着。大讲义室的门被突然撞开。沉淀的空气流动起来,现场飘来了一股紧张感。
  众人同时把目光聚焦在门口。在那里,开幕式小组的其中一人,一年级的木村正站着。气息紊乱。想必是跑过来的。大家投向了诧异的视线。
  木村还未缓好气息,喊了一句。
  「彩纸没了!一半!」
  彩纸。用到这道具的只有开幕式小组吧。身为开幕式小组组长的樱庭前辈皱起了眉,走向木村。
  「没了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总之,一半,不见了!」
  彩纸,没了一半。
  全部的彩纸装满了四个大纸皮箱。意思是说有两个不见了。樱庭前辈命令再找一遍,木村则说已经不留角落地找过好几次了。怎么回事。笔记本之后是彩纸?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不行,不能思考。这不关我事。
  不过,这次的问题难以简单地停止思考。彩纸是每年从前辈们那里继承过来的纪念物。每年学祭的资料经过加工累积而来的,亲眼可见的历史,从前辈们那里得来的礼物。里面涵盖了特别的意义。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彩纸的紫风祭,谁都无法想象。
  「没了是什么意思。快去找啊!」
  发出嘶吼声的,是樱庭前辈。她向木村逼近。
  「听好了?不可能会丢的。好好去找呀。」
  「已经找过所有地方了……」
  木村蜷缩着身子。恐怕真的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这么心急如焚。
  「那可怎么办啊……」
  樱庭前辈喃喃自语。教室里被异样的紧张感包围。我看向浅田,他也在看着我。四眼相对后,浅田靠了过来,小声地说:
  「竟然没了,这种事有可能吗?」
  「难以置信。……不过,看木村君的反应,看来是真的没了。」
  「那可是彩纸哟?分量不少的吧。」
  连大型的纸皮箱都塞得满满的。为了防止混入异物合上了盖子,不过也是能一眼就分得出来。纸皮箱的体积大得抱起来就完全被挡住视线。
  被哪个人搞错并搬到别的地方,这种事绝无可能。
  也就是说,是谁,故意地把彩纸搬走——、藏了起来。
  我偷偷看了篠丸前辈一眼,没有特别的反应,似乎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3
  
  「诶呀……,live真的太棒了。」
  我向走在身边的早伊原树里寻求同感。不过她似乎在考虑接下来去哪,一脸兴致地看着紫风祭的宣传单,对我的话没有反应。
  我被无视了,但现在的我已经不计较了。没兴趣就不给反应,这是我们之间常有的事。
  早伊原在live的过程中,一直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明明会场上的女生都如此狂热,还真是冷若冰霜。虽然这么说,但我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欣赏音乐。在全场起立的会场中,只有两个人安静地坐着,想想也相当引人注目。
  浅田的乐队「@home」的live,在一片盛况下拉上了帷幕。
  看过live之后,我深深地明白了浅田受欢迎的理由。吉他solo时女生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我被女生叫出去的理由九成是打听浅田的兴趣爱好,这一事实我现在总算信服了。顺带一提,剩下的一成理由是与「体质」有关的麻烦、早伊原或会长、还有上九一色。
  作为之前cosplay咖啡厅的延续,我们又回到了二楼。被cosplay咖啡厅隔壁第三家是一年八班的咖喱射击店。早伊原好像发现了宝物一样,小跑着来到了招牌前,稍稍看过说明内容后转了过来。露出了连推销经理都自叹不如的绝佳笑容。叫人不自觉地就要签字画押了。
  可是,凭我的经验,早伊原的笑容越是灿烂,就越是不怀好意。然而我故意装出浑然不知的样子,对她回以微笑:
  「看起来心情不错嘛。怎么了呀。」
  「不够呢。」
  「智商?还是说脑袋?」
  本来我和她相互地展现着笑容,早伊原突然微微蹙眉,依靠在我身旁,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我:
  「是爱情哟。前辈,请对我再温柔一点。具体来说就是对我再多说一点。」
  「那我下次送你一本《女生讨人喜欢的行为 ~满嘴恶言且毫不可爱的后辈专用编~》。」
  「那人家送前辈一本《男友力 ~谜题无感且思想贫瘠的前辈专用编~》作为回礼吧。」
  这书也太挑读者了吧。
  早伊原小小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故事要停在这么微妙的地方。篠丸前辈之后到底怎样了?」
  「你动下脑袋就明白的吧?」
  「那倒过来,前辈能想出来吗?」
  「那当然。」
  想不出来。
  早伊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嗤鼻一笑:
  「推理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从目前所讲的故事,很容易就能想象到笔记本为何丢失,和彩纸有何关联也大致能想到。」
  「诶……」
  这我全都知道。故事的疑点正如早伊原所指的。既然她全都解开了,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谜题。将写有『喜欢』的彩纸递给喜欢的人就能结成正果,藤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可是,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传闻呢。所谓的传闻,需要有确凿的证据、谁人的行动、传播的人物等诸如此类的契机才可能产生的。人家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我陷入了思考。然后回想起来。传闻的原因。在脑海里把过去回放一遍,也搞不明白。我一直以为传闻是随便就有的。
  奇怪。我明明知道全部的真相。好好回忆——。然而在我进入沉思之前,早伊原拉了拉我斗篷的下摆。
  「前辈。凭咖喱射击来决一胜负吧。输了的话就要继续讲下去。」
  她指着一年八班的咖喱射击的招牌。
  「首先我连咖喱射击是什么玩意都不清楚。」
  只要我还未弄清规则,就绝不会贸然应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上早伊原的陷阱。
  招牌上有说明。我刚站在招牌前,店员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尽量不受干扰地读完说明。
  「……原来如此。」
  首先,支付三百円买咖喱。接着,跟往常的射击摊一样,射中标有点数的靶子。累计的点数可以选择兑换不同的咖喱配料。芝士三十点、水煮蛋五十点、鸡蛋酱六十点等等。里面还有芥末和超辣酱等,只需十点。看来射击拿不到好点数的话,就兑换不了好配料。哪怕一分不得,至少可以品尝美味的咖喱,如此令人安心的设定。设计得还挺花心思的。
  反正我不会把全部的故事说出来。只要讲到一半再中断就好了。
  「……」
  顺水推舟地,我决定先提好条件,等下要撕下早伊原那张虚伪的笑脸。
  「可以是可以,不过输的人要吃赢的人点的咖喱,如何?」
  早伊原愣了愣神,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嘴角勾了起来:
  「可以。我接受挑战。」
  这场胜负,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呢,前辈,输了哟。」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把枪还给了教室的出口附近,早伊原对我不屑一笑。
  「才十点而已。」
  早伊原是二百四十点。而我是二百三十点。这咖喱射击店还做了来客的得分排行榜,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改填上了我们的名字。我的成绩也没那么差。只能怪运气不佳。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店员在出口,「请选择喜欢的配料」地递给了我们盛在蛋糕纸盘上的咖喱。接过咖喱,早伊原巨细无遗地看起了菜单。
  「看看要给春一前辈来一份怎样的美味咖喱呢。」
  她的脸完全如同,正在对着大罐子熬制奇怪药汤的魔法师。
  这次没能让早伊原吃瘪,再有下次的话,我一定要尽情享受这女人痛苦的表情。这场胜负我立足于不败之地。就算输了对我也是不痛不痒。
  早伊原,你早就在我的计算之内。你会点的配料我早就预料到了——。
  「番茄一个三十点呢。那就请来八个番茄吧。」
  「……这。」
  店员接下了单子,把番茄拿了过来。知觉到这血一样颜色的物体,我体内的警报狂鸣。
  早伊原探出头来窥探我的脸色。
  居然不是芥末或者超辣酱。正常来说点这些才是合理。这样对于喜爱吃辣的我来说简直毫无伤害,本应如此才对。
  八个番茄在咖喱上咕隆咕隆地盛放着。先递给了早伊原,然后由早伊原递给了我。
  「前辈最喜欢吃番茄了对吧?」
  为什么,我讨厌吃番茄这种情报会被她知道。……是妹妹?早伊原和我的妹妹有秘密来往?
  「对了,另一份只要一个水煮蛋。……嗯,其他的不用了。」
  早伊原的那份咖喱也盛上了配料,我们向教室里临设的饮餐区移动。在桌子两边坐了下来。端放在我面前的是,番茄量明显比咖喱还要多的咖喱。主菜番茄配料咖喱饭。
  早伊原双肘撑在桌面,双手捧着脸蛋,愉悦地看着我。
  「怎么了前辈,快点用餐吧。你最喜欢的对吧?番茄。」
  「……」
  「人家想看看前辈美味地进食的样子。」
  「…………」
  「吃过之后舌头也会变灵光对吧?记得的吧,约定好了的。请继续讲下去吧。」
  约定,就是约定。哪怕早伊原有过多少次出尔反尔,要是我也不遵守约定,就意味着自己堕落成和早伊原同等的水平。我可不想这样。
  
  ***
  
  「为什么没好好看管!?」
  樱庭前辈怒不可遏地训斥着木村。木村不停说对不起,多次低头谢罪。
  可是樱庭前辈并没有因此消火解气。
  「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丁点工作你都做不好啊!」
  在大讲义室里的我、浅田和牧前辈暂时在一旁看着,浅田似乎看不下去,苦笑说道:
  「樱庭前辈。到此为止吧。这样也无济于事——」
  我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樱庭前辈的话肯定会听浅田的话吧。然而——。樱庭前辈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眼神刺向浅田,一句话也不说。浅田吓了一跳,只能闭上了嘴。
  「…………」

      看来是过于愤怒而失去了冷静。樱庭前辈平时常挂着笑脸,性格率性开朗。如此的她竟然生气到这种程度真是意外。
  浅田说的没错。这并非木村君的错。他总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而且彩纸会被人偷走这种事谁都没想过。虽说木村君平时有点冒失,但换谁来看管也是同样的结果。
  樱庭前辈还在怒瞪着浅田。沉默像针刺一般难受。
  「啊,对了。」
  然而,篠丸前辈打破了沉默。
  「……我想彩纸应该在进行异物混入的最终检查。」
  「诶?」
  正在逼近木村的樱庭前辈,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转过了脸。
  「几天前拜托过后辈,让他们今天搬过去的。对不起,一时忘了……」
  篠丸前辈垂下了眼睛并尴尬地说道。樱庭前辈投出了怀疑的视线。
  「篠丸来检查?」
  「看来我多管闲事了。」
  看见篠丸前辈失落的样子,樱庭前辈双手在胸前挥着否定道:
  「没有没有。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检查由我们这边就行了。」
  「今天最辛苦的是樱庭那组,我就想着能不能帮点忙。」
  「这个嘛,虽然是这么说。」
  樱庭前辈露出了苦笑。
  「真的对不起。」
  「没事啦没事啦,知道没有丢就行了。别在意了。」
  樱庭前辈,「啊—,白担心一场了」地笑了笑,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没多久,大家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中。
  
  我和浅田结果还是没留宿,搭最后一班电车回了家。樱庭前辈、牧前辈、篠丸前辈则是留在了学校,迎接第二天的紫风祭。
  会场里一排排的座位上坐满了全校的学生。大家都情绪高涨,安静不下来。换作平时这是个问题,而此时此刻正是绝佳的气氛。我也作为其中一员坐在座位上。灯光全部熄灭,场内霎时漆黑一片。大家的欢呼声变得更高。突然,闪光灯打到台上。学祭执行委员长即我的姐姐,矢斗雪那正伫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那特征性的烟嗓宣布道:
  「终于来到今天!各位,都做好准备了吗。今天这一天,请不要留遗憾地度过吧!……我在此宣布紫风祭正式开幕!」
  同时礼炮的声音响起,上方落下了大量闪烁着紫光的彩纸。那是上面的学生在不停地往外撒。看上去仿佛巨大的紫藤从天花板垂吊下来。
  今早,检查完彩纸的篠丸前辈把彩纸运了过来。
  彩纸在彩色滤镜的闪光灯下微微发光,朝我们落了下来。伴随着欢呼声,来宾的情绪也高涨起来——。
  不经意地,瞥到了斜对面的两位女学生。她们看起来是那种遵守校规,安静的乖学生。撞见她们也不过是无心之举。
  她们坐在位置上,开始去抓飘落下来的彩纸。我皱起了眉。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不解地凝视着她们。直到彩纸停止飘落,她们都一直在抓彩纸。
  开幕式小组表演完舞蹈后,开幕式就这样结束了。从会场走出来时,正好听到了刚才两个女学生的对话。
  「找到了吗?我没有的说。」
  「我也没有。」
  如此说着,两位学生看了看手中的彩纸。每个人手上至少超过十张。
  看着她们,我陷入了思考。
  我绝不再插足别人的青春。绝不干预。这正确无比。只不过,去问一下已经过去了的事也无可厚非。我并非想责怪。我只是单纯地对那个人有兴趣。因此,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是以什么想法作为基础的,单纯只是想问一下而已。

  4

  我把番茄留下,只吃了咖喱。想着番茄拌咖喱会不会比较容易下口,但试了一下只是徒增排斥反应而已。番茄还是单吃比较好。……尽管如此,盘子里还咕噜咕噜地剩着。
  在我对着番茄呻吟时,早伊原听完我的故事后一言不发。恐怕是在推理吧。
  我喝了一口水,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正门附近的拥挤已经得到了一定的缓和。其中,有一个人,闯入了我的眼帘。在教学楼的阴面处,篠丸前辈正伫立着。恰好是从正门附近看不到的位置。篠丸前辈摆弄着手机,背靠着墙壁。难道是在等人?背靠墙壁,说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学祭执行委员应该很忙的吧,这样没问题吗?
  「久等了。」
  担任店员的学生拿来了奶油蛋糕。这是早伊原点的。吃完咖喱后还来奶油蛋糕没问题吗。她用叉子插起蛋糕上的草莓,玩弄似的指向我。
  「你啊,难道是先吃草莓的一派。」
  「推理完成了。」
  对话脱线我也习以为常了。我等着听早伊原的推理。反正,她肯定不会明白的。她对篠丸前辈没有兴趣。所以,不可能明白的。
  「按顺序来说吧。首先,写有『喜欢』的彩纸。这是从何而来的呢。」
  「紫风祭的彩纸,由每年的学祭资料经过紫色涂料染色而来的。可能是资料里面印着『喜欢』吧。」
  「这可不对哟。」
  「为什么?」
  「这待会再解释。不要催人家嘛。前辈在急什么呀。」
  早伊原仿佛看穿了想法一样露出了笑容。
  「首先,彩纸里写有『喜欢』的彩纸是由某人加进去的,先这样假设吧。」
  这种事不可能出于偶然。也就是说,是有意识地加进去的。正解。
  「至于为何要这样做呢?便于理解,先想象当时的状况吧。首先,确认状况。彩纸是保管在第二讲义室对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是说过了吗。开幕式小组的东西也放在里面什么的。就是说,彩纸也是放在里面的对吧。」
  早伊原得意地说道。我刻意没说彩纸也放在里面,然而这种不自然的说法却显得格外可疑。
  「第二讲义室是特别人来人往的地方对吧。也就是说,谁也有机会对彩纸动手脚。」
  「……说的也对。」
  早伊原竖起了食指。
  「首先是,樱庭前辈。」
  樱庭万里子。阳光开朗。开幕式小组组长,和牧前辈关系亲密。喜欢浅田。知道一之濑前辈喜欢浅田后与之疏远。
  「前辈,记得对樱庭前辈感觉到了违和感对吧?」
  指的是,在玄关遇到时的步调。
  确实是有过违和感,不过应该只是,视野被箱子挡住了而导致的违和感。
  「人家,一直相信前辈的观察力。」
  早伊原的笑容没有停下的迹象。她,似乎在怀疑樱庭前辈搞了什么鬼。
  「既然混入了彩纸,那想到的就是纸。那纸应该被樱庭前辈紧贴着身体藏了起来。」
所以,她的走路方式才会这么奇怪。即便被浅田邀请,也不肯坐在他身旁。万一出了差错有暴露的危险性,所以拒绝了浅田的帮忙,坚决贯彻独自一人行动。
  「……不是抱着纸皮箱的吗。那放到纸皮箱里不就好咯。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藏在身上吧。」
  「万一纸皮箱被打开了怎么办?越是可怕的东西,就越要放在身边哟。」
  「这不过是一种可能罢了。最根本的是,樱庭前辈为什么要把纸偷偷地藏起来呢?」
  「因为呢,前辈。樱庭前辈拿着的纸,就是——牧前辈的笔记本哟。」
  牧前辈的笔记本。拱门制作结束后,受本人拜托去找的东西。
  「简直莫名其妙。牧前辈的笔记本,为何樱庭前辈非得这样不被暴露地藏起来啊。」
  「问得好。恐怕是因为樱庭前辈,已经不能把牧前辈的笔记本还回去了。」
  「……难道是劳烦到了大家,如此大阵仗地搜索,让樱庭前辈不好意思开口?」
  「这样时间轴就对不上了。在牧前辈表明笔记本丢失之前,樱庭前辈经过了玄关,恐怕目的地就是第二讲义室。」
  前辈,明明都知道的说。早伊原露出了捉弄般的微笑。
  「……搞不懂了。普通地还回去不就好了。要是还不回去的话,一开始也不会借出去吧。」
  「就是这个道理。」
  早伊原如同老师提问一样指着我。
  「一开始是抱着归还的想法而借的。可是,借了之后,发现还不回去了。这想法的转变,恐怕就在于笔记本的内容。……樱庭前辈想隐藏的是,自己看到了笔记本的内容——这一事实。到底上面写了些什么呢。」
  至此,和我的推理过程一模一样。
  「樱庭前辈的坏话——」
  早伊原小声地说了一句。这句话正是我所期待的。若是早伊原的推理和我的不同,这正是分歧点。然而,早伊原仿佛在嘲笑如此想着的我,继续说道:
  「——并不存在哟。上面写着的,肯定是,对浅田前辈的爱意。」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那是因为,传言里的是彩纸里混有写有『喜欢』的彩纸。」
  是吗。一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早伊原所不同的是,是否知道结果这一点。
  「为什么会觉得是浅田。别的男生也可以的吧。」
  「比如说春一前辈?这绝对不可能哟。」
  ……为什么非要否定是我。
  「其他的男生不行,浅田前辈是必要的哟。——」
  早伊原认真地讲解起了她的推理。我将其与记忆相比较。

  ***

  老姐的开幕式宣言之后,我立刻开始了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到底在哪里,差点绕完整个学校之际,终于找到了。塞满空罐的塑料袋堆得如小山般高。像圣诞老人一样单手拎着四袋朝教学楼背面走去。
  我小跑着,追上了快步走着的那个人。
  「篠丸前辈。」
  如此叫道,篠丸停下脚步,似乎从声音就判别出是谁,面带微笑地转了过来。
  「呀啊,春一君。干嘛呀,在这种地方。」
  「刚好路过见到前辈,于是追了上来。前辈才是,正在干什么。」
  我把视线投向了空罐袋。察觉到了的篠丸,摇了摇袋子。
  「在不合季节地假扮圣诞老人。」
  「可是已经有专门回收空罐的小组。」
  「他们好像忘记丢昨天的垃圾。外面的人一来马上就会堆满的,不清空垃圾箱不行。」
  篠丸前辈对我眨了眨眼。这是这个人偶尔会做的动作。
  垃圾回收小组必须事前清空所有的垃圾箱。这明明是重要的工作之一。但却忘记了,现在由篠丸前辈来做。昨晚,恐怕彻夜工作的篠丸前辈。
  「……一半交给我吧。」
  「啊啊,孩子们的愿望……」
  我略微强硬地拿过了袋子,篠丸前辈演戏般地说道。
  两个人走向教学楼背面的垃圾场。这边既没有小吃店也没有搞活动的地方,由于成了职员的停车场,也没有多少人气。我把四个垃圾袋平均分给两只手拿,向单手拎四个的篠丸前辈搭话道: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那种事,指的是?」
  篠丸前辈没有看我。只是,脸上的笑容淡薄了些。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单纯想知道原因而已。当然也不会告诉给任何人。」
  我,单纯想了解篠丸前辈而已。
  「我对篠丸前辈没有一丁点恶意。不如说恰好相反。」
  「这什么呀,告白?啊呀,虽然我觉得矢斗君人还挺不错的说……」
  是不想说吗,篠丸前辈只是一味地开着玩笑。因此,我只能单刀直入了。
  「为什么,前辈要偷走了彩纸呢。」
  篠丸前辈没有特别的反应,平淡地将袋子放到垃圾场,拍了拍手掌。我也照着做了。
  异物混入的检查,篠丸前辈是这样说的。不过,这只是谎言。木村来报告,樱庭前辈因为彩纸丢失而大发雷霆,而篠丸前辈旁观了好一会儿。这好一会儿,明显非常奇怪。明明立即能记起来的才对。
  篠丸前辈偷走了彩纸。那一会儿,是正在思考借口。
  篠丸前辈坐到了教学楼背面的鉄制的消防楼梯上。手放在旁边催促我坐下,我坐了下来。篠丸前辈露出苦笑,难以启齿地说道:
  「嗯……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看到这个反应,直觉告诉我推理命中了。果然,偷的人是篠丸前辈。
  首先,事情的开端是牧前辈的笔记本丢失事件。笔记本基本上不可能会丢失。因为一般都放在桌柜或书包里。
  所以,我想到了。笔记本的丢失。可能是,被谁人擅自借走了。
  牧前辈看起来非常擅长做笔记。对于写东西相当花心血,写在白板上的说明也简洁易懂。会有人借也不难想象。
  为什么会擅自借走呢?因为,经常借。
  到底是谁借走的呢?立马就能想到。经常借笔记本的常客,肯定和牧前辈关系亲密才对。当时,深夜留在学校的人群中,关系亲密的人物……
  樱庭前辈。
  牧前辈对樱庭前辈亲密到用名字称呼的程度。樱庭前辈是常客的可能性极高。她们也有过借笔记的对话。
  对常客而言,擅自借走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恶意。只是借习惯了,抱着轻率的心态省略了手续而已。
  这样的话,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之前,樱庭前辈把笔记本还给牧前辈不就能完美收场吗。正是这个道理。
  然而,这做不到。有做不到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某些东西,写在了笔记本上。然后这些内容被自己看到了这一事实,樱庭前辈决定隐瞒起来。这到底是写的什么呢。
  这一瞬间,我想起了视线。视线之中,往往蕴含了比想象中要多的意思。寻找笔记本时的牧前辈投向浅田的视线——。显然不同寻常。
  以此作为出发点。
  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难道是对浅田的感情吗。牧前辈有立即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的习惯。回忆的时候也是不停地在记事本上写字。笔记本上,在上课的时候,把对浅田的感情记了下来也说不定。
  樱庭前辈看到了这些,恐怕受了极大的打击吧。
  樱庭前辈总是向牧前辈讲起浅田。相当于公开宣言自己喜欢浅田一样。……对于同样喜欢浅田的牧前辈而言,到底是以何种心情面对的呢。这份心情,樱庭前辈想必也想到了。
  樱庭前辈的行动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坦率地表明自己不小心看到了情书。也就是,「原来喜欢上同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还一个劲地说真是对不起呢。不过我不会让步的。大家都要加油哟」。樱庭前辈和一之濑前辈走过的路。两人的关系从此割裂。
  另一种,将不小心看到了情书这一事实消去。也就是,「什么都没有。我和牧的关系从今往后都不会变。比起前田君,牧才是更重要的」。两个人的关系一如既往。
  「樱庭前辈,比起浅田,选择了牧前辈对吧。」
  篠丸前辈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视线游离片刻后,安心地笑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篠丸前辈一言不发。我刚要开口, 篠丸前辈开口道:
  「……厉害。都知道了嘛。」
  「那两个人,学祭的缘故才开始变亲密的。……牧,一开始就知道樱庭喜欢浅田君。……即便如此还是成了好朋友。」
  一般来说,两个情敌是不会成为好朋友的。
  「或许是情报上的关系吧。……不过嘛,也能理解。喜欢上同一个人的话,就感觉不能放着不管对吧。」
  是这样的吗。
  「……于是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相互重视起了对方。樱庭选了牧。选择当做没看见情书。就有必要藏起笔记本,绝对不能被发现。……可是,你猜猜那家伙把笔记本藏到了哪里?」
  我回了句「是在哪里呢」,篠丸前辈忍俊不禁地笑了。
  「后背啊。塞到衬衣里,用裙子固定住。……那两个人经常抱来抱去的,真是危险呢。」
  后背。怪不得在玄关看到樱庭前辈的时候,步幅如此的小,以至于让我对她的走路方式产生了违和感。怪不得面对浅田的邀请,也不肯坐下来。那是因为不能坐。篠丸前辈应该遇到了走路如此奇怪的樱庭前辈。然后取出后背的笔记本,把原委问了出来。
  确实越是重要的东西越要放在身边。放在书包里的话,被看到就立马暴露了。哪怕藏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像我和浅田实际那样对整个教学楼地毯式搜索的话,也有可能会被发现。若是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了笔记本,就相当于明说,「看到了樱庭前辈的笔记本里的情书,不过想当做没看到」。为了不被发现,数学笔记本,必须如神隐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我就帮了一把。偷走了第二讲义室里的彩纸,把笔记本剪碎混了进去,开幕式上一起撒了出去。」
  「就算不偷走彩纸,只是混进去不就好了。」
  「自己如果不去做异物混入检查,要是之后被别人检查的话,就有可能被发现的嘛。」
  借口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吗。那,那个时候的间隔,不是没有意义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硬要说的话,只是刚好想到了而已。」
  这么随便的理由……?不如说,混入彩纸这种做法反而更加危险不是吗。
  不过,我现在想问的并非这个。
  「为什么为了那两个人这么努力?」
  篠丸前辈似乎听不懂我的意思,皱起了眉。
  「也没什么理由啦。只是偶尔看到了而已。」
  没有理由。意思是做到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嘛,难得撞见了就想插一脚不是吗。」
  这句话,深深地刺到了我的心。对于看到了却视而不见的我来说,感觉被全盘否定了一样。
  自己能做的事,不做不行。篠丸前辈是这么说的。
  确实没错。双眼不被蒙蔽,永远只凝视于真相的话,不行差踏错的话,即是正确。
  篠丸前辈有着绝对的正确。「没办法的啦」、「是这样的啦」之类的妥协绝不被允许,压倒性的正确、正义。
  就算不做到这种地步也足够正义了——连这种想法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伪善。
  也就是,给周围人看的正义。如果不存在社会,周围没有一个人,恐怕就不会行使正义了。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想获得别人的认同,才是正义行为的源动力不是吗。
  如是如此,那就是,伪善。
  篠丸前辈不一样。哪怕便利店里没有捐款箱,也会亲自把物资送到当地。不需别人出声,就能主动为别人着想。
  现在的我,是正确的。
  无论什么,哪怕是我的过去,也都是正确的。过去的错误构成了现在的正确。因此,错误也是必要的。
  然而,在篠丸面前,自己的正确似乎在变得淡薄。

  ***

  「——是浅田前辈的必要性在于,樱庭前辈没有归还笔记本这一点。如果不是喜欢上同一个人就不会有任何尴尬对吧。春一前辈你们敲响第二讲义室的门的时候,樱庭前辈肯定是在把笔记本藏到书包里。趁着各自分头寻找笔记本的间隙,扔到焚烧炉烧毁没错吧。」
  早伊原的一句话卡住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
  「等下。」
  「……什么呀?」
  得意满满地讲到中途却被打断,这似乎坏了早伊原的心情,她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哪一句?」
  「什么什么,烧毁了笔记本,这一句有说过对吧?」
  「是啊,说过了哟。樱庭前辈,烧了笔记本以毁灭证据。这有什么问题吗?」
  早伊原错了。正确答案是,篠丸前辈从樱庭前辈听到了原委,笔记本给到了篠丸前辈,篠丸前辈将其混入,才对。
  不过,我也没必要在此指出她的错误。也没有确凿的根据。我决定放任她不管。
  「奇怪……?」
  我感觉到了其中决定性的违和感。按早伊原的推理,写有『喜欢』的纸并没有混入彩纸中。早伊原也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点。
  「这谜题,真是有趣呢。从混入写有『喜欢』的纸开始,结果却是并没有混入。」
  「……怎么回事?」
  这样的话,传言不可能发生。
  「前辈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七大不可思议呢?」
  为什么会有七大不可思议。这还用说。
  「哪个人在开幕式之后捡到了写着『喜欢』的彩纸……」
  「这怎么可能嘛。谁会无缘无故去捡废纸嘛。」
  传言的起源。确凿的证据。谁人的行动。传播的人物,是吗。
  即便这么说,除了无缘无故之外也是有别的解释的吧。片刻间,我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无缘无故之外的解释……有的。…………可是,这样的话。
  「传言,去年的开幕式时就已经存在了哟。」
  真就是这样。
  不是开幕式之后,是之前。
  一瞬间,脑袋受到的冲击仿佛被打了一拳似的。下意识地要叫出声来。说起来,去年的开幕式上,我已经看到了异样的光景。女学生向彩纸伸出了手。那也证明了早伊原所说的话。
  ——。
  那么,也就是说,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犯了决定性的错误。全部不是都井然有序的吗。也向篠丸前辈确认过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中推导出来的答案只有一个。
  篠丸前辈的话,是谎言。
  樱庭前辈烧毁了笔记本的话,就不可能混入彩纸中。篠丸前辈没有偷走彩纸。虽然樱庭前辈把笔记本藏到了后背,不过这只是运到焚烧炉的手段,不可能一直藏在那里的。哪怕篠丸前辈见到了走路方式奇怪的樱庭前辈并问出了原委,烧毁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没有必要叫停这个方法,反而选择去混入彩纸中。
  也就是说,篠丸前辈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毕竟是擅长领导的篠丸前辈。时常观察那两个人,恐怕其中的关系早已一清二楚。当我报告笔记本丢了的时候,已经全部察觉到了也说不定。之后,对我编了个故事。谎称有参与其中。为什么?我搞不懂。……比起这个,现在重要的是真相。
  「传言在去年的开幕式前就已经有了。那么,是谁传出去的呢?」
  「谁?已经知道了?」
  早伊原对着心急如焚的我,挑逗般地浮起了笑容。
  「牧前辈哟。」
  「……这不是很奇怪吗?或者说,这不是毫无意义吗。」
  牧前辈她,传出「紫风祭开幕式上的彩纸中混有写着『喜欢』的彩纸,将其递给喜欢的人就能结成正果」的理由。这样做的好处。
  浅田。清扫员。篠丸前辈。美术。朴素的拱门。……
  相关的话语,从中派生出的词语,违和感不断涌现。
  早伊原打开了手机里的pdf文件。上面显示的是职务和负责人的一览表。这是从何入手的,这个疑问出现后的一瞬间,我想起了早伊原在live的时候摆弄手机的样子。那个时候恐怕和会长联络了吧。学生会肩负着监视学祭执行委员的职责。因此,学祭相关的资料文件全部保管着。
  「这是去年的职务表。浅田前辈是开幕式小组的清扫员。想必,彩纸的清扫也是由他负责的吧?」
  是的没错。浅田负责回收彩纸。彩纸每年都重复使用。因此不全部回收不行。
  「散布传言是为了,以防万一地,不传到本人哟。」
  早伊原侧着脑袋,对我说道。
  「?但是,写着『喜欢』的彩纸、以浅田为对象的情书,不是没混进去吗?」
  早伊原流畅地讲述起了推理。
  「牧前辈搞错了一件事。为了寻找笔记本来到第二讲义室的时候,换衣服花了特别多时间、听到搜查第二讲义室时露出为难的脸色,樱庭前辈的行为实在太可疑了。那是因为笔记本就藏在樱庭前辈的书包里……。此时,牧前辈怀疑「应该藏在第二讲义室里的某个地方吧」。尽管没有找到。但牧前辈笃定就藏在第二讲义室里。」
  ——接着,有力的证据来了。
  「决定性的证据是,得知彩纸丢失的樱庭前辈很是生气对吧?以她的性格来看,生气什么的很罕见。实际上只是作为组长的责任感而已,牧前辈却误解成「肯定是因为把笔记本混入彩纸了」。在第二讲义室时没有搜过彩纸对吧。认为一定就藏在那里。」
  虽然没有证据,但确实合乎逻辑。全部都说得通。
  「每年都重复利用也就是说,大致清扫过后,把彩纸上的灰尘去掉这种工作是必须的。在工作过程中,「浅田」『喜欢』写有这种字眼的情书碎片被发现了的话,浅田前辈肯定会怀疑的。经过调查,说不定就会发现是牧前辈给自己写的情书。」
  「……这……明白。」
  虽然明白。
  「所以才散布了传言哟。为的是让大家回收情书的纸片。」
  这样做的话,就不会传到浅田。零零碎碎的纸片,传到各位学生合约一千人手上。想凑齐情书是不可能的。
  这理论,比篠丸前辈说的更有说服力。篠丸前辈所说的是,得到了笔记本的樱庭前辈,看到了其中的内容而不能归还,在篠丸前辈的协力下,混入了彩纸中。可是,为何传言会在撒彩纸之前就存在呢,这无法说明。
  樱庭前辈拿到了笔记本,看了内容,无法归还决定将其销毁。将其藏在背后,移动到了第二讲义室换衣服。那个时候,将笔记本藏入了书包里面。至此都是相同的。之后。
  换上了体操服的樱庭前辈,把笔记本投入了焚烧炉烧毁。会替换成体操服,应该是怕飞舞的灰烬会弄脏衣服吧。

  另一方面,牧前辈。
  她在第二讲义室对换衣服的樱庭前辈感觉到了违和感。尽管是因为笔记本藏在书包里而心存警戒,但牧前辈却怀疑是不是混入了彩纸里。然而,偷走了彩纸调查后没有发现,为了防止混有笔记本的彩纸撒下而被负责回收工作的浅田发现,便散布传言,在回收员动手前好让一般的学生先行回收。
  偷走的彩纸应该是拜托篠丸前辈还了回去的吧。
  可是。
  「不是写了情书的吗?那牧前辈起码也有想向浅田传递心意的想法吧?」
  「如果喜欢的话,可能会有吧。」
  「…………」
  不喜欢,是吗。
  牧前辈明明不喜欢浅田,但还是写了情书。为什么?有另外的目的。在笔记本上写情书的目的——。
  「牧前辈,为了给樱庭前辈看见而写的情书。」
  冷不丁地,我自言自语似地开了口。早伊原宛然地加深了笑容。
  「没错。樱庭前辈一直向牧前辈倾诉,对浅田前辈的爱意。牧前辈对这样的樱庭前辈,悄悄地传达了自己也爱浅田前辈。——明明并不喜欢。」
  真是个谜。
  ——我想起来了。去年时候,和篠丸前辈的对话里我的一句话。『樱庭前辈,比起浅田,选择了牧前辈对吧』。
  这是以牧前辈喜欢浅田作为前提的一句话。可是,如果是不喜欢的话。
  单看结果。
  樱庭前辈,选择的并非浅田,而是牧前辈。
  ——这答案很简单不是吗。
  「明明并不喜欢,却要这样主张的理由……,牧前辈想看樱庭前辈的反应。」
  牧前辈,面对光顾着浅田的樱庭前辈,涌现了类似于吃醋的感情。友情不是爱情。可是,自己的好友却如此疏忽了自己,想必是相当寂寞的吧。牧前辈投向浅田的视线意味深远。那是,敌对的视线也说不定。有一之濑前辈的前车之鉴。牧前辈,非常的不安。
  「如果是更看重自己的话,樱庭前辈就会藏起笔记本。如果是选择了浅田前辈的话,樱庭前辈就会直接坦白。之后的关系会割裂成情敌的关系……」
  于是就赌了一把。
  不过是为了试探而写的情书。若是不小心传到了浅田,就会惹起各种麻烦。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牧前辈传出了传言。
  「这便是,七大不可思议的真相。……前辈,没想到人家能推导出正确答案对吧?」
  早伊原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愉悦地窥探着我的脸。
  「诶呀—?前辈,怎么了呀?『推理不出来只是因为你是个傻瓜』,前辈这样说过的对吧?被人家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正解的滋味如何呀—?」
  「……没什么……」
  「而且前辈,好像搞错了什么对吧—?这不是很好吗—?人家的推理帮前辈纠正了过去的错误认识。」
  简直要完全挡住我的视线一样,早伊原一个劲地把脸凑过来。我把脸转到右边她就从右边来,转到左边就从左边来。
  到最后,我只能盯着面前几乎原封不动的番茄。转向哪边都是地狱。
  推理能力什么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需要。催眠似地对自己说着,突然,番茄被一根勺子舀起消失在眼前。
  早伊原美味地咀嚼着番茄。
  「真是美味呢,番茄。人家,最喜欢吃番茄了。」
  「是吗,那就全部让给你好了。」
  「前辈强迫后辈女生吃自己讨厌的食物,这画面挺有趣的就欣然接受了哟。」
  被人如此说道让我很是受伤。
  「下次又有趣闻可讲了。『那个呢,之前,人家被春一前辈,逼着吃了讨厌的食物呢—。……那个呢—,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点了好多人家讨厌的。人家只能吃光了。番茄。……不会吧,这种事不可能的吧?前辈平时既可靠又有男人味。但偶尔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早伊原当场表演起了模仿秀。我不寒而栗。这种传言怕是无可避免了。这样的话,爽快地放弃才是上策。想想怎样报复吧。我下定决心,下次再请早伊原吃法国蜗牛吧。
  早伊原不消半刻就清空了全部番茄。我准备离开座位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
  打开一看,是会长发来的短信。
  『树里问起了关于彩纸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不小心回答了没问题吧?比如,今年有人捡到了写有『我喜欢你』的彩纸什么的。』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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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学校里面到处都有相同涂鸦的理由
  
  1
  
  「前辈,真是令人期待呢。鬼屋。」
  早伊原现在一副兴奋得要跳起来的样子。
  她说想去看二年一班的鬼屋,于是我们决定前往二楼。虽然二年一班的教室在三楼,但鬼屋是在二楼。如果按照各个班的实际位置,那自然地,离玄关最远的三年级教室的集客率最差。为了消除这种不公,有意举办模拟店·展览的团体要集体抽签,并分配位置。
  来到了二楼的鬼屋。教室的走廊两边设置了等候席。刚坐下,列队便顺畅不断地前进。队尾的位置几乎不变,看来鬼屋已经相当有人气。
  像这种业余鬼屋一般都比不上正规专业的。来客对此并不抱过高期望。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大排长龙呢。
  「真是令人期待呢,鬼屋。」
  旁边的早伊原露出僵硬的微笑。
  「啊啊,真是,好期待啊。」
  「前辈,不要逞强哟?」
  「你才是,看得出来整个脸都僵了。」
  早伊原抵达鬼屋的时候,「啊」地叫了一声。一刹那,她皱起了眉,这我没看漏眼。
  『你不是说想去鬼屋的吗。那我在外面等好了,快去。』
  『前辈不进去吗?……害怕了?』
  『我害怕?怎么可能。简直无聊。』
  『这可不行哟。没进去就妄下结论可要不得。还是前辈进去比较好。人家会在外面等。』
  『你在说什么。最早说想去鬼屋的不是你么?……还是说,事到临头才害怕了?』
  ……就这样吵到了现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伊原不想进去,我也不想进去。
  「这是在浪费时间。不过是学祭水平的鬼屋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早伊原双手轻轻握着,覆在嘴唇上,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睛看着我说:
  「前辈看,人家不是胆小鬼吗?不尽早习惯的话,和朋友去游乐园时会被取笑的啦。」
  「可喜可贺的世纪新发现。看来特定的波长和音调,会诱发想打人的想法。」
  「有这种事吗。难怪人家偶尔会有想揍前辈的冲动。」
  就这样列队不断前进。我的太阳穴稍微渗出了汗。
  「你有考虑过充分利用时间吗。时间一去不复返。过了今天,你这高中一年级生的紫风祭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不要紧吗,浪费时间在鬼屋上。肯定有更有意义的度过时间的方式。」
  「对不起,现在,人家正忙着思考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能不能别吵。」
  被笑脸拒绝了。排队的时间正被她充分地利用。
  「……早伊原,你有想过鬼屋是多么愚蠢吗。归根结底,『惊恐』这种反应,是为了躲避天敌而发展得来的高速反应。结果却被运用到了娱乐上,不觉得可悲吗?人竟然到了花钱买惊恐的地步。甚至还因此喜悦。这不是变态吗?」
  「人家就是变态。」
  「…………」
  被笑脸肯定道,让我很是困扰,真想避她远远的。
  「说起来,早伊原。你啊,刚才开始视线就安分不下来。没关系的哟,害怕的话就别去了。」
      「并没有,只是这样做好像可以锻炼眼部肌肉以提高视力。」
  好吧。
  就这样,终于轮到了我们。一位工作人员来带路。我放弃抵抗,把挂在脖子的牌子和斗篷取下,交给了穿着染血白衣的工作人员保管。
  穿过教室的门,里面被黑幕围住。小小的一个地方,摆着一台老式电视机。想必是先放东西给我们看,再往鬼屋进发吧。
  早伊原完全地一言不发。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做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矢斗。」
  我被一起进来的工作人员叫停。他是高濑祐树。浅田的乐队成员。担任主唱。有着一把叫人舒心的高音嗓,若是由高濑讲课,课堂上睡着的人估计会增多。他沉默寡言,但不是那种经常发呆的人。他给我的印象总是在默默地思索些什么。
  我们素不相识。想主动和我聊天的学生几乎不存在,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浅田叫你。」
  「浅田?」
  「不是很急。我想他应该在学祭的小吃店,路过就去问一下吧。」
  「知道了。谢谢。」
  我确认手机,确实来了信息。想着让浅田放心便点了已读。
  「……会是什么事呢。」
  在迫不及待等着电视播放的早伊原身旁,我自言自语道。高濑回答道:
  「应该是学祭执行委员的事吧。」
  「……啊。」
  一时间,我竟没反应过来。看来他脑筋转得挺快。我是学生会的人。学祭执行委员是学生会的下属组织,学生会肩负着监视的职责。学祭执行委员出现问题的话,就需要学生会来解决。
  「今年对学祭执行委员不满的人有不少。我班也是,如果在一楼就好了。结果被学祭执行委员抢了。」
  「是吗……」
  「……就这样。」
  高濑会说这些让我很意外。……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对学祭执行委员的不满,每年都很多。模拟店和展览的抽选、位置的决定都异常激烈。如果一等地段是无聊的模拟店,或者学祭执行委员会抽出了展览,都会引发不满。不过今年却没怎么听到。高濑是第一个。每年竞争都这么激烈,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高濑按下遥控器,电视机上播出渗人的医院画面。沉默看完后,我说:
  「早伊原,看来你无论如何都想走前面对吧。」
  「前辈,期待了这么久对吧。请先。」
  「女士优先。」
  「人家是懂得照顾男朋友的好女朋友。」
  说真的,为什么变成这样呢。
  如此拌嘴了一阵子,高濑从外面伸出头来,「你们快点」地催促道。
  
  鬼屋生还并回收申请书之后,我们登上了楼梯。现在是二楼。教学楼总共五层,想着确认待会还要收集多少申请书,我翻了翻宣传册。五楼的展览本就不多,看来不用多久就能逛完。
  「……怎么了,前辈。刚才开始就不说话。」
  「是吗?我精神得很。你才是,声音一点力气都没有。」
  早伊原对我挤出个无力的笑容。我们在鬼屋里头始终一言不发。看来我们的性格都是受到惊吓就不吭声。顺便一提,打头阵的是我。中途本想推早伊原到前面,但她死死抓住我的衣服,紧贴着我的后背,我也只能作罢。
  ……不过,算啦,这倒也不差。感觉就像真正的青春,让我很是满意。只要接下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突然想起来。刚才高濑的话。学祭执行委员会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没打电话给我,说明事态并不紧急。若真的事态紧急,会长会直接联络我的。
  也即是说,并非什么大问题咯。
  总之,危机解除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起来不怎么有趣呢。」
  登上了五楼。
  早伊原逛着科学部的展览说道。被人听到了可怎么办呀。科学部貌似在用液态氨气做着各种实验。把花或者橡皮球冷冻后敲碎,利用超导现象把东西浮起来等等。虽然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但还是有丁点兴趣。
  才怪,缺乏吸引眼球的东西,被我无视着跳过了。
  果然,感觉还是一楼的最有意思。越是往上,就越是了然无趣。可真是罕见现象。
  要问为何,所有的摊位皆由抽签决定。最有趣的展览被放到五楼也绝不稀奇。回想起来,正门附近的小吃店全是热门菜式。今年的签运,看来大家都不错呢。
  况且今年的总体质量很高。液态氮气实验换作去年的话,人气倒也不会差。可是,今年就门庭冷落。
  想举办教室展览的团体很多,每次抽选都由抽签决定。因此,重量级的团体落选也时有发生,然而今年几乎没有这种情况。
  看了下手机确认时间,十四点了。
  突然在意起窗外,我把肘部放在窗框上朝下望去。外面的舞台似乎正在举办猜谜大赛。
  早伊原在旁边同样地看向窗外。由于身高,头只能偶尔够得到窗口。
  「猜谜,冷场了呢。」
  诶呀?主持人不是太原前辈。我以为他是一直负责这舞台的。这么会搞热气氛的一个人,我倒觉得挺适合的……。估计是在忙别的工作吧。
  与此相比五楼真是寂静。由于鬼屋我们都有点疲惫,空气中飘荡着悠闲的气息。
  因此,正在登上五楼的二人脚步声,二人谈话声,自然地流入了耳中。
  「真的,能借给我真是太棒了。」
  音调不高且流畅入耳的声音。富有抑扬顿挫,不难读出其感情。另一个人的回答声沉着稳重。
  「见到借的人这么开心,借出的人也会高兴的哟。」
  「前辈还有其他的爱好吗?」
  「这个嘛……。体育运动的话,无论自己做也好观战也好都喜欢。」
  「足球,是吗?」
  「哦,很懂嘛。」
  「人家也有看球的哟!」
  「是吗。哪只球队——」
  聊起了支持的球队。情绪再度高涨。看来支持的是西班牙联赛的同一支球队。足球的话题结束了。
  「啊,前辈。可以的话,下次能不能再借我西洋乐的CD?」
  「可以啊。下次再带过来哟。」
  趣味相投的二人。……还是说,有一方是在迎合对方。
  「真的经常受前辈的照顾呢。天台的事,也是前辈告诉我的。」
  「没有啦,感觉对于恋爱中的少女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天台?怎么回事呢,我被叫到名字而打断了思路。
  「哦呀,是春一君。还有早伊原。」
  被声音沉着稳重的一方叫到。我回过头,那是篠丸前辈。双手抱着纸皮箱。旁边是智世。也同样抱着纸皮箱。智世笑着对我点头示意。仰起脸后,和我四目双对盈盈一笑。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对篠丸前辈「你好」轻轻地低下头。身旁的早伊原也回过头,对两个人各鞠了个躬。
  ——篠丸前辈。
  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彩纸」的事情浮现出脑海。篠丸前辈,对我撒了谎。
  为什么要撒谎。
  我想对此追问。
  可是,这是插足青春的行为。我很重视篠丸前辈。一直觉得是值得信赖、打从心底尊重的前辈。因此,肯定,想必是没有我能插足的余地吧。篠丸前辈思考得比我多、真相看得比我清楚、而且一直在行动。我无论做什么都只会是多此一举。篠丸前辈是,一直走在我前面的人。
  因此,我决定对彩纸一事闭嘴不谈。
  篠丸前辈问道:
  「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
  「嗯?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不小心愣了神。于是,我笑着蒙混道:
  「大致逛了逛,逛到了这里。」
  「全部逛完了?」
  「也不是全部都逛了,只是」
  早伊原缠上了我的手。背着篠丸前辈和智世,把我的小指弯向不可能的方向。我怪叫了一声。瞪向早伊原,她笑着瞥了我一眼,视线马上又转回了两人。
  早伊原对篠丸前辈很不适应,甚至说是讨厌。所以才想尽快离开这里吧。不过我没理由,为了早伊原而减少与篠丸前辈的相处时间。
  「前辈你们在干什么?」
  「在巡视模拟店和展览。这些是从各个摊位收集到的文件哟。想着给学生会添麻烦之前,不如自己先行解决呢。」
  篠丸前辈一脸得意地拿在手上的是,申请书。
  「……」
  果然我在收集申请书一事恐怕已经败露了。篠丸前辈就此采取了对策。现在再去各店铺要申请书,得到的答复可能是「已经交给了学祭执行委员,去找他们要吧」。变得棘手起来了。
  不过,也并非什么大问题。我已经把将近一半的申请书拿到了手。以此为参考,能计算出大致的差值。
  「巡完五楼就结束了呢。……啊,说起来,学祭执行的模拟店有去过吗?那边正在做饺子哟。」
  「不,没去过。」
  「啊,是吗。味道很不错,一定要去尝尝哟。」
  原来如此。饺子是吗。虽然钱包缩了水但我的肚子还很空瘪,听到饺子二字唾液就止不住。待会去尝一尝吧。
  可是,在此之前。
  有一种假设。
  「说起来最近,篠丸前辈和智世,经常在一起呢。」
  智世的表情顿时染上阴霾,露出了苦笑。篠丸前辈则「这个嘛,也是呢」认同地挠着后脑勺。稍微空了一段时间。两人在相互地顾虑对方会如何回答。篠丸前辈用「这个嘛」拖延时间,最后回答道:
  「是我自己主动的哟。毕竟是前途可期的后辈,还想着明年把学祭执行委员长的位置让给她呢。」
  智世则说「在篠丸前辈身边受教匪浅」。
  「…………」
  我在观察。视线、眼睛的睁开度、嘴角的注力程度与时机、身体重心的移动、手的位置。这些都在述说着这两人的关系。
  「这次也是,本来是人家的工作,不过偶然碰上篠丸前辈。被问要不要帮忙。我一个人也拿不了这么多,真是帮大忙了呢。」
  智世补充说明道:
  「正好在教学楼里碰到的呢。」
  我眼角的肌肉跳了一下。……偶然?在教学楼里?
  我看着篠丸前辈。察觉到我的视线,篠丸前辈浮现出了笑容。我知道,篠丸前辈曾经在教学楼背面伫立一事。
  小指差不多要超过临界点了,我决定离开这里。
  「……那前辈再见。我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篠丸前辈「是吗」笑着轻轻颔首,就这样这两人朝科学部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背影在视野中一消失,我就转向早伊原。她满脸不在意,和我对视。
  「早伊原……,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不是软体动物。」
  「凑巧呢。人家也不是。」
  「是同伴呢,好耶。」
  相互露出刻意的微笑。……不,不是说这个。
  「所以说刚才的抓法,把小指的第二关节,像这样,完美地展现杠杆原理的力量,这可是非常危险。」
  「一不小心。对不起。」
  她演技似地道了歉,沐浴在我冰冷的视线中。
  「故意的吧?」
  「不是哟。是刻意的。」
  看她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
  「明明有谜题发生,还聊这么久是前辈的不对。」
  「……谜题?」
  此时此刻哪有什么谜题。
  早伊原嗔怪地瞪了我一眼,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了刚才的窗边。早伊原盯着窗框的一处。那是窗户滑槽的内侧。若非有心,没人会留意到这种地方。
  顺着早伊原的视线,我自然而然地看去。小小的文字被油性笔写在上面。
  『今年的学祭执行委员,施行了不正当的抽签。这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这个,刚才发现的。前辈觉得怎么样?」
  她兴致勃勃地探出身子,观察着这涂鸦。
  
  2
  
  早伊原刚才开始就把手指抵着下巴,噗通、噗通地,机械般地下着楼梯。我沉默不语地走在她身旁,暗想「事情变得麻烦了」。
  「刚才的涂鸦,前辈怎么想?」
  「单纯的涂鸦罢了。」
  对学祭执行委员不满的人很多。其中一人,为求泄愤而写下了如此荒谬的事。
  写在窗边更是阴险。基本上没人会发现。因此无意中发现的人会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就像现在的早伊原。
  「前辈,现在是打算去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吗?」
  「浅田有事找我的样子。正是如此。」
  「那暂且分头行动吧。」
  这句话真是感激万分。我同意地点了头,早伊原露出了微笑。
  「短信,要是被已读无视,说明比起人家,前辈选择了浅田前辈。人家会哭的哟。」
  留下这句话,早伊原快步跑下楼梯。
  求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哭。
  我叹了口气,轻摇了下头,接着原地转身。爬上空无一人的楼梯,双臂放在刚才的窗边,下巴压在手上。
  喧闹声从远方传来。这份孤独感,最适宜思考了。如同现实在耳边不断呢喃的感觉。
  「…………」
  为了静心思考,我想一个人独处。若和早伊原一起,就要耗费全力去应付她,难有思考其他的余力。况且她如此敏锐,我在想些什么,她肯定会来看穿我的想法。一边应对她一边思考实在太累,最重要是无法集中精神。
  不出什么问题就好。能和早伊原一起,平安无事地逛学祭就好。哪怕她发现了谜题,「什么啊,就这些」能这样打发掉就好。
  可是,这是——。
  我拿起双臂,确认文字。
  『今年的学祭执行委员,施行了不正当的抽签。这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字体的线条极度硬直。恐怕是为了隐藏笔迹。然而,到处残留着抹不去的特征。原本的字迹,应该是圆体字吧?
  现在所发生的事。我该如何处理呢。
  现在还是,偶然被人写下的概率压倒性地高。这样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若非如此的话——。
  不,这只是杞人忧天。
  说到底,这个推理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我不过是在消极思考。会把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这正是我,直面过自己之后我也清楚这一点。这样的话,我还能纠正。这一次,不过是,我又在消极思考罢了。什么都还没有决定下来。
  
  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就在正门前。学祭执行委员派发宣传册的帐篷隔壁的一等地段。不出所料地,排起了长龙。
  在那里,浅田一副围裙加口罩加三角巾的造型,正拿着煎锅。旁边站着的是,和篠丸前辈巡完的智世,正对浅田搭话:
  「浅田君,真会做料理呢!」
  「虽然特意练过煎饺子。不过一般般吧。」
  浅田目不转睛地盯着煎锅回答道。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说起来,天台是什么事?」
  ……天台?说起来,是和篠丸前辈的对话中出现过的词语。
  智世浮现出困扰的笑容,时不时移开视线。
  「那是,……还不能说呢。敬请期待。」
  浅田瞥了她一眼,说了句「是吗」。
  煎饺子的煎锅有两口,另一口也不闲着,有另外的人在煎。算上服务员,总共七人。负责包饺子的男学生手艺不精,导致队列前进缓慢。浅田瞄了眼男学生。智世似乎察觉到了,主动过去帮男学生。
  「没问题吗?我来帮你吧。」
  「对不起,我利坂前辈,帮大忙了。」
  「都说了,叫名字就行了。」
  智世笑了笑。男学生害羞得不敢看智世,只顾埋头工作。
  智世讨厌别人叫她的姓。从外表上看,她给人的印象秀丽大方,活泼又有女人味。「我利坂」这种粗野的名字和她的形象不相符。所以才如此抗拒吧。
  队列在前进,我的前面只剩下女子高中生的二人组。她们的私服简朴但又有成人的风格,可惜身高暴露了其高中生的身份。看来是别校的学生。其中一人见到智世,声音提高了八度。
  「智世!好久不见。」
  智世夸张地做了个反应,跑了过来。
  「小千!好久不见。真的来了啊。」
  「是呀。还带了朋友过来,智世说过无论如何都想我过来嘛。」
  被叫做小千的女生旁边的女生点了一下头。智世回以笑脸。小千压低声音,笑眯眯地探出了身。
  「那个煎饺子的?——」
  友人凑在智世耳边问道。
  「…………」
  听了这句话,我心头一震。女孩子的悄悄话,怎么就这么容易听到呢。
  智世听了友人的话,害羞地轻点了头。
  「厉害,帅哥不是吗。加油哟,小智。」
  说罢,小千和朋友买完饺子离开了。
  轮到我了。我走上去,对服务员说道:
  「饺子一份谢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浅田的视线一瞬间转了过来。
  「哦,春一。终于来了。」
  「来迟了抱歉。晚了这么多。」
  「没事啦。……抱歉智世,能顶替我一下吗?」
  智世笑着回道「知道了」,马上替上了工作。浅田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说:
  「给这家伙免单吧。」
  估计是后辈。服务员乖乖地遵守命令,把盛着五个饺子的盘子递给了我。总之我先收下来。
  「……可以吗?」
  「没事,反正也卖不完。……去对面的长凳再说吧。」
  浅田指着的,正是我之前等早伊原时的长凳。那里稍微远离人群,不怕被人偷听。
  坐下,咬了一口饺子。美味的肉汁渗入口中。
  「……所以呢,找我有事对吧?」
  浅田向前弯着身子,手肘撑着膝盖,双掌捂脸。摆出这个姿势,说明他在苦思。
  「犹豫该不该说……姑且,想着起码要告诉给春一。」
  难道。
  一次的话可以当做是偶然,恶作剧。可是,两次的话就不同了。
  「其实,大讲义室的黑板上,被人写了字。抽签舞弊什么的。」
  谜题出现了。
  大讲义室是学祭执行委员的休息室。不过,当日大家都很忙所以没几个学生。只有像浅田那样的,清扫组的人去取垃圾袋等备用品而已。
  「我看到就赶紧擦了,说不定有比我早到的人看到了。」
  浅田在等我的判断。确实事态严重。可是,我也无法做出判断。只能吩咐浅田,总之不能告诉给别人。
  「……是吗。」
  「包括这件事也是。记得。」
  浅田把手机屏幕给我看。
  「这可能有关联也说不定。」
  屏幕上的是邮件。邮箱地址没印象,正文内容是『我喜欢你』。
  「这个是……」
  我喜欢你。这内容,好像有点印象。
  「春一,知道些什么吗?」
  「……知道关于彩纸的七大不可思议吗?」
  「啊啊,把写着喜欢的彩纸交给意中人就能修成正果,对吧。」
  「没错。今年,似乎有写着和这邮件内容完全一样的彩纸。」
  浅田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不,我也不清楚。……这是谁发来的?」
  「这是学祭执行委员的邮箱。学祭执行委员的话谁都能用,不知道是谁。」
  「……是吗。了解了。我去调查一下。」
  我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没事吧?春一。」
  「……啊啊,稍微累了而已。」
  浅田揉了揉我的肩膀。
  我突然想起刚才的事。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天台是怎么回事?」
  浅田叫了声「啊啊」,挠了挠太阳穴。
  「这个嘛,今天的篝火晚会,智世让我去一趟天台。」
  浅田「到底是要干嘛呢」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像这种情况,不是只有一种可能吗。
  「……估计是有话想对你说吧?」
  「是吗?这样的话能改一下时间就好了。好想看下篝火啊—」
  「…………」
  算了,恐怕,这也是他受欢迎的要素之一。
  浅田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或者说,这件事先说出来比较好。」
  「什么事?」
  听到浅田接下来说的话,我只能露出苦笑。他看见我这样子,暧昧地笑了。
  「那我先回去了。thank you。」
  「好嘞。」
  浅田回到了模拟店。他穿着上三角巾、围裙和口罩,走到智世身旁。智世久等似地露出笑容,紧贴着他开始工作。我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眺望着他们。
  什么叫喜欢。
  老姐说过「哪怕供养对方也想和对方在一起,这就叫爱」,学生会成员的上九一色说过「会主动想成为对方的理想对象,这就是爱」。两个都太极端了。
  想必,喜欢这种感情,无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会显得俗气。如此地,纤细而神圣的情感。
  「想追求别人的话,比起远观,还不如去搭话了解对方的喜好比较好不是吗。」
  被人突然搭话,我吓了一跳。篠丸前辈站在旁边。坐到了我身边。看来是我出神地看着学祭的摊位,引来了奇怪的误解。
  「不是这样的。」
  篠丸前辈露出微笑,视线投向了正门附近方向。我也看着那边。就这样聊起了天。
  「矢斗君有喜欢的人吗?」
  仿佛在对我开玩笑,篠丸前辈瞟了我一眼。我和早伊原树里在交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然而,还是有骗不了的人。
  「到处都是这种话题呢。」
  「毕竟是紫风祭嘛。有学祭的魔力哟。」
  「……说实话,对于喜欢这种感情有点不太能理解。可能是因为,我总会问自己各种各样的理由。」
  这样啊,一旁发出了感叹声。
  「真是变了呢,矢斗君。」
  「是吗?」
  「以前的矢斗君不会说这些的哟。看来有考虑过自己是怎样的人呢。」
  篠丸前辈翘起二郎腿,开玩笑似地说:
  「作为前辈,厚脸皮地提个建议吧。过于直面自我,其实不太好。」
  「……是这样的吗?那前辈呢?」
  「直面自我什么的,一次都没有哟。」
  这一句话,让我感到不安。我现在走的道路是正确的吗。……不,应该是正确的吧。篠丸和我有根本上的不同。因此,就算走的同一条路,到达的结果也会不同。我所走的这一条路想必是对的……吧。
  虽说我并非完全照搬篠丸前辈。可是,自从和篠丸前辈邂逅后,我便追随着这个人。模仿篠丸前辈的思考方式,想成为和篠丸前辈一样的人。然而,现在的我,正远离着篠丸前辈。尽管现在非常不安,但我只能问下去:
  「前辈,不回去工作没问题吗?」
  「恐怕相当有问题吧。不过,后辈不适当地吃点苦头,就很难成长。」
  「意外地斯巴达呢。」
  「很不要脸对吧。」
  篠丸前辈微笑着。
  看到这爽朗的笑容,我又一次体会到,这笑容下面不存在任何的灰暗。
  学祭预算的虚报。有意识这样去做的,正是篠丸前辈。
  这出于何种目的。会长认为,篠丸前辈是为了一己私利。
  我却不认同。
  可是,这些钱到底是用到何处了呢。这真相,我不会去揭穿。对于篠丸前辈,我没有揭穿的必要。
  不经意地,我为了看篠丸前辈而转过去了脸。
  「……」
  篠丸前辈眯着眼,好似在痴痴地望着远方耀眼的东西,表情凝滞。嘴角虽勾着一丝笑意,却隐约感觉到其中的力度并不自然。
  我沿着篠丸前辈的视线望去。
  那是学祭的模拟店。浅田和智世在那里。两个人站在料理器具前有说有笑。智世笑着拍了浅田的肩膀。
  一瞬间,我想开口对篠丸前辈说些什么。可是,找不到要说的话,怏怏地闭上了嘴。
  察觉到了的我,或许应当全力去实现篠丸前辈的愿望。我也强烈地想这样做。想尽一份力。如今的状况,想不遗余力地去改变、去扭曲、去将情就计,借此,帮上一把。想给这个人一个好结果。
  ——不过,这不行的。
  我不能扯上关系。插手什么的绝不允许。
  正确什么的,正义什么的,我没有施行的资格。那是浅田或篠丸前辈做的事。
  如果,真相正如我所想的那样,这个谜题早伊原绝对解不开。像七大不可思议那样,早伊原或许能从蛛丝马迹中勾出想要的情报——,哪怕一瞬间脑海浮出这个想法,也被我当即否决了。不是这个问题。就早伊原而言就是解不开。
  对于从未喜欢过别人的人而言,这个谜题是不可解的。
  因此,只要我不轻举妄动,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3
  
  理想的模拟店·展览的内容和位置。今年非议甚少的学祭执行委员。
  抽签上徇私舞弊。
  如果,有人在抽签时暗箱操作,留下优质的模拟店·展览。再按质量高低来分配位置的话——。
  然而,这想必是不可能的。
  抽签之前,需要把对折两次的纸,塞入开好圆洞的纸皮箱中。如果是决定模拟店·展览能否通过,纸上就写○或者X。如果是决定模拟店·展览的位置,就写上位置的编号。
  接下来就是派代表按顺序抽签。这难道还有作弊的余地。
  「说起作弊,立马想到一种方法。就是制作抽签的人,和抽签的人事先串通。比如说,事先改变○签的触感,再告知想抽○签的代表。」
  这确实有可能。
  然而,仔细思量后察觉到了矛盾。
  「○X或许行得通,但分配摊位就不可能了。比如说,即便事先安排五楼的摊位给科学部,科学部也必定不愿意。人人都想要好的地段。一旦出现反对者,这个计划就泡汤了。若是被人泄露出去就不得了了。」
  早伊原坐在我隔壁,玩弄着头发说道。听完浅田的话后,收到了早伊原想合流的信息,我便叫她过来长凳这边。顺便一提,浅田说的话我没告诉给早伊原。我骗她说,浅田叫我只是单纯想听听乐队的感想。
  如今所说的话,全是早伊原独自调查的结果。和我分头行动时,早伊原调查了一番。
  「前辈觉得抽签有没有舞弊?」
  「我是觉得没有。」
  「果然是觉得有啊……」
  我的谎言,被她径直看穿并无视。
  抽签舞弊想必是存在的。看下结果便呼之欲出。
  高水准的模拟店和展览。顺序排列的摊位。普通的抽签可没这好运。
  「早伊原,总之,不如去查下其他地方有没有涂鸦?说不定能借此了解涂鸦犯的想法。」
  「说的也对呢。说不定还有被擦掉了的。」
  唐突地,早伊原如此断言。
  「……前辈,怎么了?」
  早伊原侧眼看着我的瞳孔。
  「没有啦,有点累了而已。」
  看了我一会儿,她「是吗」挪开视线。
  「那再分头行动吧。前辈负责特别楼及周边,我负责教室楼那边。」
  分配好任务就赶紧展开调查。我和早伊原就此分开,各自调查。我从特别楼一楼着手调查。
  特别楼里是社团室和特别教室,和教学楼相对。内部构造也几乎相同。我从一楼到五楼粗略搜了个遍。之后,调查了舞台、模拟店还有体育馆。全部查毕的我联络早伊原,约她到外面的长凳。调查花了四十分钟。排除掉显眼的地方,专门搜了像桌角,厕所单间等地方。
  为了等她,我又在外面的长凳上坐下。
  时间是下午四点。过了人流高峰,人少了许多。
  「嗯,这就是浅田君要检查清扫的地方。」
  教学楼背面,传来了篠丸前辈的声音。正走过来。
  「十分感谢。」
  「我才不好意思。赶不及就手写了。很难看是吧。」
  「没有这回事。不如说,劳烦到篠丸前辈真是对不起。」
  「一个人检查够辛苦的。」
  说完这句,稍微隔了一会儿。
  「我这么说并非另有含义——」
  再次开口的是,篠丸前辈。
  「诶,什么意思。」
  回答的是浅田。这两个人在一起真是新鲜。在我看来,这两个人有相似的部分,应该相处得很好才对。
  「浅田君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喜欢的类型,是吗……」
  「没有啦,不用去在意智世哟。只不过是随便聊聊而已。」
  篠丸前辈慌张地快口解释道。
  说是随便聊聊,但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奇妙的紧张感。这两人还未敞开心扉,之间仍存在距离和屏障。浅田一边揣摩问题的真意,一边自忖答案。
  浅田喜欢的类型。我和友人不怎么聊起恋爱的话题。浅田也不例外,我也不清楚浅田喜欢什么类型。不由地竖起耳朵。
  「嗯—,年纪比我小就挺不错的。」
  年纪小,是吗。
  浅田喜欢照顾人,所以觉得有个人给自己闹点别扭也挺好。相反愿意为他付出的人就不适应了。正因如此,浅田的粉丝向他告白也是落得被拒绝的下场。……是我的话,肯定不要年纪小的。
  「年纪小的啊—。确实浅田君给人一种哥哥的感觉呢。」
  「毕竟是独生子。……那前辈喜欢的类型是?」
  这也是我感兴趣的。不禁地竖起耳朵。想象不出篠丸前辈会喜欢什么类型。我很感兴趣。
  「类型是吗……。没想过耶。……是呢。聪明,坚强的人吧。」
  聪明这条件,让我感觉很是苛刻。毕竟比篠丸前辈聪明的人怕是没几个。起码得是早伊原那种程度才行。
  是吗,聪明坚强的人,我在心里细细反刍。我现在所做的事简直就是恶趣味地偷听。和真正的青春大相径庭。
  此时,这两人正好走出了教学楼背面。为了掩饰偷听,我慌忙掏出手机开始摆弄。篠丸前辈察觉到了我。
  「诶呀,春一君,在这里干嘛?」
  「你好,篠丸前辈。吸血鬼在躲避太阳。」
  「就算不打扮,你本来就像吸血鬼。」
  这什么意思。浅田大笑不止。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吃过饺子了哟。超级美味哟。」
  篠丸前辈露出如蓝天般爽朗的笑容,「那就好了」地说道。这时浅田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给春一免了单。待会要记上这笔账。」
  「好嘞,知道了。」
  「真是对不起。执行委员长这么忙还要去当模拟店的副店长……」
  「没关系啦。反正店长的智世有好好帮我干活。」
  智世是模拟店的店长。
  「确实那家伙很会察言观色呢。模拟店也帮上了忙。」
  篠丸前辈露出温柔的微笑。
  「浅田君可能不知道,其他的工作她也帮了我好多。明年的紫风祭值得期待哟。」
  智世,确实是个带头做事的人。总是面带笑容,察言观色,很会体贴的一个人。
  「反正也是闲着,我去模拟店帮忙吧。智世也在。我去教教她。」
  「我待会也过去。」
  篠丸前辈看了下手表。
  「浅田君,差不多到校内清扫的时间吧?」
  浅田和去年一样,担任清扫工作。今年作为组长,校内,包括舞台,浅田全部都要检查一遍。
  清扫组在学祭执行委员中是热门工作。要问为何,因为在学祭当日可以到处逛。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分派人手去清扫就行了。……然而,其中也有打扫地方偏僻而偷懒,甚至撒手不干的人。
  若被查到有地方不干净,那清扫组的组长,浅田就得负责任,所以他得全部检查一遍。
  「对,检查完之后就空闲了。」
  「嗯,那就好好去逛学祭吧。」
  篠丸前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打趣道。
  「还是说,想和智世一起逛吗?」
  「没有,没这么想过。」
  「太可惜了。」
  篠丸前辈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说完之后回去模拟店。留下了浅田。
  「篠丸前辈,真是奇怪的人呢。」
  「……是呢。」
  奇怪的人。我虽然赞同但这不够贴切。确实,从稀有这一层意思上来说没错。不过,称作奇怪的话,就有种偏离正轨的意味。这层意味决不赞同。篠丸前辈,没有偏离正轨。彻头彻尾率直而正确的一个人。
  在我直面过去之前,有一段时期是以篠丸前辈为目标。然而对于不插足别人青春的我而言,模仿也是有其极限。因此,从根本上来说我不可能成为篠丸前辈。
  我在过去犯下了大错。
  遇到篠丸前辈之后,我一直想以其作为精神支柱。如果能因此重获新生就好了。不过,这是逃避的思想。我对过去的错误,不愿放在心上。由于直面过于恐怖,以至于我光顾着考虑如何避开他。
  直面过去之后,我承认了那种事是错误的,也认识到了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是一个扭曲的人。内心存在着阴暗的一面。放着不管便会膨胀,不知不觉就会被社会驱逐出去。
  我,不是一个正确的人。
  赤裸裸地承认这件事让我很难受,不过这是必要的。不了解自己,就不能对症下药。我认识了自己。我想纠正那错误的部分。
  纠正的方法,便是完全断绝干涉别人的青春。这并非由消极的感情而决定。而是客观地下判断,拥有阴暗的自己,不能和他人的青春扯上关系。
  因此,我帮不了任何人。不能成为篠丸前辈。
  「说起来,有去鬼屋吗?」
  一瞬间想起了讨厌的回忆。
  「是二年一班的那个吗?」
  「对对。那个听说超有人气的。」
  「……去过了。」
  「真的!感觉怎么样?」
  浅田看来也打算去。作为朋友的我得好好制止他。抱着玩玩的心态去的话会后悔的。
  「春一前辈吓得脸色苍白一声不吭这么恐怖。」
  早伊原在我身后突然出现。我吓了一跳。想必是从教学楼背面那边过来的。
  浅田苦笑,早伊原「前辈好」轻轻低下了头。
  「确实早伊原吓得攥住我的下摆不敢松开这么恐怖。」
  早伊原眉毛抽动了下。
  「是呢。春一前辈脚都吓软了扶着纸皮箱堆的墙差点把墙推倒了这么恐怖。」
  「没错没错。一看到我要把早伊原推前面就吓得喘不过气拼命摇头这么恐怖。」
  「是呢,真的——」
  「总、总之跟传闻一样呢。好像第二名是鬼屋。毕竟吸引了这么多人。」
  浅田打断了早伊原的话,一口气地说完。早伊原挑眉瞪着我,我不屑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既然是排名赛的第二名候补,果然我得去一趟呢—」
  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氛围,浅田故意说道。看在浅田的份上,我从早伊原那里挪开了视线。浅田稍微安心地舒了口气。
  排名赛,紫风祭每年都会举行。用来衡量模拟店·展览的人气指数。闭幕典礼上会有表彰。
  鬼屋是第二名啊。
  「高濑肯定很高兴吧。那家伙,在鬼屋上花了不少心血。」
  克服了口拙,还担任了代表,浅田如此说道,口吻如同见到徒弟成长的师傅。
  「那,我得去巡视清扫状况了。」
  说罢,浅田便匆忙起身,消失在玄关方向。距离清扫的时间明明还有一会儿。
  ……逃走了。浅田,因为之前的事对早伊原产生了不适感。见识过她本性的人,估计都会这样吧。
  被躲开了的本人则毫不在意,反而是巴不得浅田快走的态度,她笑着坐到我旁边。
  「所以呢,前辈。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为什么要假装听不懂。说的是调查呀。发现什么了吗。」
  不愿去思考这件事。刚才开始就故意放空脑袋。好好的一个学祭,就不能过得青春点吗。即便这么想,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4
  
  「早伊原,你那边有发现什么吗?」
  涂鸦。涂鸦中蕴含着意思。因此收集样本极为重要。这样才能自然地知道其中的共同点。
  「嗯,找到了哟。在人家的观察力面前,简直小菜一碟。」
  「是吗。真意外。」
  「前辈没找到吗?」
  「一个都没找着。」
  我负责的是特别楼及其周边。舞台、模拟店和体育馆。
  「哪都没找到。」
  「真的吗……?前辈,是不是偷懒了呀。」
  「有认真找的啦。」
  我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早伊原翘起脚,低声说道:
  「人家这边找到了三处……。桌脚。地板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厕所的地板。如果前辈也调查了同样的地方,不可能看漏的……」
  真是够信任我的。
  「人家调查的是教学楼,还有周边的模拟店,礼堂。找到的全都在教学楼里。……加上窗边那处,全部总共四处。」
  早伊原不知道大讲义室里也有。加上就是五处。大讲义室也在教学楼里。
  「内容都一样。……只在教学楼里涂鸦是有何用意吗?」
  「这还用说吗。比起特别楼,教学楼那边人多得多嘛。」
  我轻描淡写地说道,早伊原睁大眼睛看向我。似乎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次的前辈意外地有干劲呢。主动提出找涂鸦的也是前辈。」
  「……我不想让事情闹大。影响范围最好抑制在我和早伊原之间。涂鸦要是被人看到并且扩散开来的话,就演变成大问题了。像这种摧毁青春的事,可称得上是罪恶。决不允许。」
  所以,要制止。如此地,撒了谎。听到我这番话的早伊原眼睛泛起了星星,露出了笑容。
  「终于体会到谜题的美妙之处了!这才是青春呀!」
  我适当地躲过了这句话。
  早伊原所说的青春是,解决谜题,找出犯人,加以制裁。而我则是阻碍早伊原,好拖住她的脚,哪怕有时并不成功。
  早伊原总是毫不留情。她一直竭尽全力地挑战谜题,找出证据,逼问犯人。在六月份,她就逼退过一名教师。关于那件事,由于违背了我所追求的青春,所以没去打听。可是,那教师想必暗地里犯过什么事。结果被早伊原揭穿,逼至辞职。
  为了自己的青春而插足他人的早伊原。为了他人而奉献自我的篠丸前辈——。
  「早伊原,你已经推理出来了?」
  涂鸦犯是谁。涂鸦的目的是什么。涂鸦的内容如果属实,那抽签舞弊是如何做到。策划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为了详细观察早伊原我看向她,早伊原也回看我。相互之间不让视线。移开视线就意味着心虚,相当于给对方透露情报。这一点我们都清楚。
  早伊原在试探我。我也在试探早伊原。此时容不下言语。和她相处了四个月的现在,我和早伊原的关系一如既往。我们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
  如此对视了一会儿,早伊原蓦地宛然一笑。
  「前辈,已经推理出来了?」
  不良少年用拳头说话,我们用推理说话。
  我思考了数秒后,点了点头。
  「那,春一前辈。说出来听听。」
  「没问题啊。」
  面对早伊原的笑容,我也回以微笑。
  「首先,关于涂鸦内容的真伪——」
  涂鸦的内容。尽管是「今年的学祭执行委员,施行了不正当的抽签。这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却是真的。实际上今年的学祭质量相当的高。单看结果就一目了然。
  如果只是抽签的制作方想舞弊,但最后把签抽到手的是抽签人。诱导也不可能。倒过来也是,如果只是抽签人想作弊,但管理抽签的是制作方。如果抽出两张相同编号,或者签数不够,便当即败露。
  今年,有份参与制作学祭执行委员抽签的某个人,决定只留下高质量的模拟店·展览。于是那个某人,在签上动了手脚。
  抽签要进行两次。首先是决定模拟店·展览能否通过。用的是○X签。这就简单。○签和X签的纸质略微不同就行。最好是仔细摸过才能察觉的程度。企图舞弊的那个人,挑选出想抽○签的团体,把纸质的事告知其代表。团队代表都责任感强烈。能够拒绝的恐怕只有篠丸前辈了。
  就这样,在那个人的操纵之下,希望留下的模拟店·展览都通过了。
  「原来如此。」
  早伊原坦率地点了点头。至此,我的推理没有漏洞。
  抽签的问题在后头。
  接下来是决定摊位的抽签。签上的编号,对应着相应的摊位。要抽出特定的编号,原理和○X签一样。改变触感或者折纸方式,从而区分并指定,这样只要预先告知抽签人就好了。
  「○X签的话,是决定通过与否的二择。所有的团体心中的目标,只有通过这一项。可是,决定摊位的抽签不同。」
  最靠近正门的位置绝对是最好的。其他的位置不作考虑。会有这样的团体。另一方面,觉得只要位置还过得去就够了,也会有这样的团体。不同的团体就有各式各样的要求。因此必须事先调查清楚,好好分配才行。
  问题就出在这里,最终成了致命伤。
  比如说,一心只想要正门最好地段的团体,被分到了教学楼一楼。这团体想必会恼火。为什么会让那种团体拿了最好的地段。我们才是最适合的。若是在那里的话,肯定能拿排名赛第一名。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当然,『都怪学祭执行委员没眼光』会这么想的人自然也会存在。」
  「明明自己就参与了舞弊。」
  早伊原冷眼说道。
  「不管怎么说,会存在这种人并不奇怪吧?」
  「是呢。蠢货的思维都这样。」
  恐怕不能以蠢货一词来概括吧。代表们都要为团体着想。肩负着责任。只能单纯地说,他们都责任感强烈。不能说他们做错了。然而,哪怕讲出来早伊原也听不入耳,我便没说出口。
  「于是他们就想着报复学祭执行委员。可是,自己本身也参与了舞弊,不能暴露身份。」
  所以,才会用涂鸦这种方式。
  「……为何专挑不显眼,如此微妙的地方呢?」
  「因为自己不能被看见。假如写在引人注目的地方。比方说玄关的揭示板上。无论怎样隐藏笔迹,实在是太过显眼。写的时候有可能被看到。所以才要选择在不显眼的地方写下小小的涂鸦,这样写的时候不容易被发现。」
  就这样,能隐藏起自己的身份。
  那么,犯人是谁呢。
  摆摊的团体们,目标都是排名赛的名次。其指标是人气度,也就是集客数。因此,摆摊的场所是重要的因素。
  「前辈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嗯。」
  如此强烈地怨恨学祭执行委员,也即是说,犯人对模拟店·展览倾注了心血,一心想在排名赛上拿到好名次。加上犯人一定知道签动了手脚,就能锁定其是团体的代表。
  「你觉得现在最有可能拿第一的团体是?」
  「三年三班的炸肉排店吧。正门那边的。」
  「没错。首先将其排除。传闻能拿第一就没有涂鸦的动机。还有,排名太低的话也毫无意义。对学祭执行委员最怀恨在心的,大概是在十名以内的。」
  十名以下的店铺都没花太多心思,也没什么出彩的。
  传闻第三名的是在正门附近,三年五班的炸肉店。是这家也说不定。不过,这家的位置并不差。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
  「比如说,暂定第二的二年一班的鬼屋。位置也在教学楼二楼。」
  并非一楼。如果是在一楼的话,说不定就是暂定第一了。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所有的条件都集齐在鬼屋上。
  「前辈的意思是,犯人是鬼屋的代表……高濑前辈是吗。」
  早伊原低声地说,视线朝四周转了一圈。恐怕已经开始相信我的话。
  「很合情合理对吧。……虽说没有证据。」
  还有,不可能找得到证据。
  「还有一个犯人,制作了签并串通了代表们的人。应该是某个参与制作签的人吧。」
  「……是吗。」
  早伊原将信将疑的表情。不过,我已经说了没有证据。充其量只是推理。
  以上就是我的推理。我如此总结道。
  虽然没有证据,但十分有说服力。
  「早伊原,你觉得能接受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和扭曲的青春扯上关系。」
  这种话我根本就不想说。早伊原的好奇心是否满足了呢。我确认似地看向早伊原,她正低着头。
  「……怎么了?」
  即便问她,她也毫无反应。我皱起了眉。
  「…………」
  我感受到了和往常不同的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空气变得凝重。远处的喧闹声显得格外清晰。早伊原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看到,并传送到大脑。然而,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
  早伊原的眼睛遮藏在刘海下,嘴角紧抿着。往常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春一前辈。」
  许久,她低吟了一声。好似在压抑心中怒火,沉重的声音。
  「什么啊……?」
  「前辈,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为什么这么说。」
  早伊原仍低着头,只有双唇在张合。对话也不得要领。
  「你怎么了,突然这样。不满意我的推理是吗?」
  「前辈,已经从过去,从辻浦前辈获得了解放不是吗。」
  辻浦。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禁全身僵硬。恶寒沿着脊椎爬上。不由地浑身发颤。
  「过去,不是已经都成为过去了吗?」
  至此,早伊原抬起了头。没有一丝笑容。早伊原摆出严肃的表情是第几次了。尽管不合时宜,但我又一次叹服她的容貌。正因严肃才更凸显她的美貌。她这如同雕像般的面容,令我越发恐怖。让我回忆起了在教室与辻浦对峙时的情形。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的早伊原一样,脸上没有注入一丝的力气。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开始颤抖。我只得攥紧拳头。可是,越是在意,颤抖就越收不住。
  「……看来还未过去是呢。前辈,还没能迈过那道坎。」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别随便就插一脚好吗。我可不会放过你。
  「现在和往事没关系吧。」
  我的语调稍微粗暴。
  「没用的哟。要不要我逐条逐条地指出来?」
  「……」
  「春一前辈。前辈的想象力确实比我厉害。这一点我就认同了。可是,人家有凌驾于前辈之上的思维速度和情报网。前辈说的推理是假的,这一点已经看穿了哟。人家已经不会像匿名邮件那次一样被骗到了。」
  早就有不祥的预感。
  无论构思出多完美的理论,在早伊原面前都不过是小把戏。什么都瞒不过她。哪怕我平时撒谎时故意夸大反应,等真要撒谎时不被暴露,然而还是被她识破。最近我经常对她撒谎。今天也被她轻松看破了好几次。可是,那只是,为了加深早伊原的错误认识而设下的布局。
  这次的撒谎,我刻意地不做反应。以为能瞒天过海。
  然而,输的不是我的反应,而是我的理论。
  「模拟店的代表们里也有人家的朋友。不少还是前辈的熟人。为了揭开抽签人的不正当行为,我试探了一番。然而,全部的人都不知情。试探了十二个人,就没再继续了。抽签人并没有作弊行为。人家如此确信。」
  早伊原发现涂鸦之后和我分开行动。恐怕就在那个时候调查的吧。早伊原确实思维转速很快。这一点算不上是威胁。只要我比早伊原先思考就行了,沿着同一条思路走下去必定得到相同的结果。这点差距算不上什么。真正的问题是,人脉。我没有人脉。早伊原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情报的收集能力。
  「况且,模拟店·展览总共超过七十家。七十个人全部协助舞弊,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哟。」
  「……」
  从这句话中,我感觉到了小小的违和感。早伊原应该是更偏向于性本恶的人才对。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占了最好的位置。」
  完了,我心中暗暗叫了一声。果然,思维速度也是威胁。时间紧迫之下,我所想出的假的解答,果然存在漏洞。而且没办法完美解释。在早伊原面前,无论漏洞再小也逃不过她的法眼。
  「很奇怪对吧。这样做的话,大家肯定都会心怀不忿。」
  说的没错。对于知道舞弊且执着于排名赛的团体来说,这肯定不可原谅。当初舞弊的借口想必是,『按质量高低来排位置,可以吸引游客关注,让更多的人享受快乐』才对。这样可以用正义的借口以掩饰舞弊的恶行。若是学祭执行委员拿了最好的地段,就等于出尔反尔。
  「普通推理的话,前辈不可能不意识到这漏洞。前辈为了掩饰什么,才如此匆忙地构思出虚假的推理。所以才会看漏了这一点。」
  是这样的吗。尽管自己对这推理很自信,但听到早伊原的话,不禁在心中某处暗暗赞同。
  我撒了谎。刚才的推理,从头到尾都是撒谎。我原本在特别楼也发现了涂鸦。我不想和别人的青春有任何纠葛。而且,我也不想去接触有可能破坏青春的人。
  我知道真正的犯人是谁。
  「早伊原,你,……知道到什么程度。」
  「是呢。抽签舞弊这件事中,抽签的人毫不知情,全都是主持抽签的人一手操控。抽签时的情形也听别人说了。学祭执行委员的某人,抱着抽签箱,每次抽签前仔细摇晃洗乱。由于时间不多,所以过程很紧促。箱子竖着,里面的签塞得满满,手伸进去的洞也很小,他们都抱怨很是难抽。抽签的顺序也是一早决定好的。」
  「…………知道了的话就说出来啊。」
  学祭执行委员的某人。
  在某人的操纵之下,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拿到了一等地段。这就和「把好的地段优先给高质量的模拟店·展览」相矛盾。
  那么,逆向思维就对了。
  也就是,「若把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放到一等地段,如何尽可能地减少不满呢」。
  其结果就是,「把好的地段优先给高质量的模拟店·展览」。
  高质量的模拟店·展览,就意味着团体认真。只有认真努力的团体才会抱怨不满。因此,只要满足他们就行了。
  那么,令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拿到一等地段,到底是谁的杰作呢。
  恐怕是执行委员长的篠丸前辈。
  确实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的收益会因此增加。可是,这对篠丸前辈个人来说没有好处。莫非是为了整体的利益?若是如此,把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设置在一等地段,这件事情本身就损害了整体的利益。
  收益上涨本来就和学生的收益没有关系。所以说,有另外的理由。正门那边,是最容易吸引外面来客关注的地方。
  比方说。
  老朋友来玩的时候,好让她们看到些什么。
  『那个煎饺子的,——』
  ——是男朋友?
  把地位高的人作为自己的男朋友,从而提升自己的威信。
  我利坂智世。
  即便如此,究竟如何在抽签上动手脚呢。在抽签的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如何让其抽到相应的签呢。
  早伊原已经知道这个方法。刚才,她已经说了。
  首先是,抽签的顺序。虽然说的是按照资料提交的顺序,但想必是经过了一定的操作。从结果上看,认真的团体排在了前面,虽说有点巧合但不至于引人怀疑。而且,大家对抽签的顺序并不在意。毕竟什么时候抽,不会影响概率。
  还有,每次抽签前仔细摇晃洗乱。箱子的形状。紧促的过程。这些才是关键点。
  「抽签舞弊的手法,很简单。只要改变抽签纸的大小就行了。相同纸质下,大的纸更重。重的纸经过摇晃后自然地沉到下面。这是密度的问题。大的纸只要多折几次,看起来大小相同就不会暴露。」
  轻的纸上浮,重的纸下沉。好的地段到上面,而越往下就是越差的地段。让高质量的团体先抽。
  箱子的形状细长,洞口细小。而且里面塞满了签。再加上,紧促。这就防止了手伸得过深。
  大家都是,手碰到哪个就选哪个。结果就是从上往下地被抽到。就这样,在抽签的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抽到的是经过一定排序的签。而学祭执行委员想要确保的正门附近的位置,只要预先改变其触感并告知智世就行了。只要做成重的一方并沉到下面,排在中间的智世肯定能抽到。
  这种事,早伊原已经知道了。
  然而,仍旧有不明白的地方。
  「前辈,到底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写下涂鸦,知道吗?」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但我的沉默反而暴露了我知道真相。早伊原表情不变地,审问般地问道:
  「前辈,为什么这么讨厌和谜题扯上关系呢。」
  已经,无路可走了。我只剩下说出真心话这一条路。
  「……我。」
  我,和他对峙过,把过去成为了过去。和森直面,还有,和自己直面。通过森的一事,我明白到了,自己敏感于他人的恶意,容易往坏的方向去想。那次的误解,让我背负了沉重的代价。
  「之前就说过了吧。我不想破坏别人的青春。」
  早伊原咬牙切齿。
  「是啊,之前说过没错。……可是,前辈和以前相比明显变了哟。」
  我变了。会长也好,篠丸前辈也好,都这样说过。
  「是和自己直面过的缘故吧。」
  早伊原的脸瞬间失去了表情。
  「刻意地和别人拉开距离,就是因为这个吗。……以前的前辈,哪怕满嘴抱怨,也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会把答题纸给人看、会查找原件并质问真相之类的——,如此地去,直面自己。现在的前辈,不过是在视而不见罢了。」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拳头握得更紧。我以前一直以篠丸前辈作为基准。将其视为正义的、正确的指针。如此能确保正义。所以,我才会稍微和别人扯上关系。这其中也有想要回避过去的往事、将其作为「成长必经之路」地正当化、从失败的悔恨之中挣脱的原因。
  可是,现在不一样。
  我见过了如今的辻浦。过去的后悔清清楚楚地铭记于心。下次绝不会再犯错,如此地发过毒誓。与此同时,我察觉到了自己和篠丸前辈有根本性上的不同。现在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只不过,我……只是想做正确的事。」
  不想再犯错。绝对地,一步也好,不想行差踏错。
  早伊原低声沉吟「正确的事」四个字,接着嗤鼻一笑。
  「前辈只是,……害怕受到责备罢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对此没有自信。与过去直面之后,变得畏惧失败罢了。所以,才会想要得到承认。想被大家,『正确的哟』地夸奖,好让自己安心罢了。」
  ——换句话说。
  「前辈是伪善者哟。」
  「……伪善、吗。」
  我做不到捐出九千円。我做不到为了别人去背罪,也冒不了风险。做得到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呢,我也无法理解。只不过,这些行为被人们所认可,让我很向往,所以我才会去模仿。可能是这样也说不定。
  「确实,我可能就是个伪善者。」
  「伪善者,概括来说就是垃圾。」
  如此断言的她,充满了自信。有股让人不得不认同这句话就是真理的魄力。
  「我确实把自己的行为准则寄于他人,一旦出于自己的意志就拒绝行动。我是伪善者。可是,早伊原。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也是。你也是伪善者。」
  能够真正持续做着正确的事的人,不过少数。我和早伊原,都不在其中。
  「你不也是,在迎合着周围。为了在教室有一定的地位,不也在粉饰自己。为了获得承认,不也会对人摆出友善的样子吗。这不就是伪善吗。」
  如此的你。没资格这样批评我吧。
  早伊原「呵呵」打从心底觉得好笑地笑道:
  「不知道吗,前辈——」
  早伊原露出了让我浑身战栗的笑容。藏在瞳孔深处的意志,既深渊又黑暗,我无法理解。她牵起我的手,双手包着我的手,缓慢地说道:
  「——人家就是垃圾。」
  我毛骨悚然。早伊原——你,不应该是全盘肯定自己的人吗。
  「不过,比起没有自觉的超级垃圾,人家是好一点的垃圾。」
  早伊原,稍微,改变了语气。
  「人家并非说,伪善者是不好的。」
  难道伪善者还有好的。
  「伪善也不坏。或者说,除了伪善之外还有什么吗。『为了他人』这句话,说到底,还不是圆滑地处理关系、把自己从罪恶感中拯救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深究到底,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不是吗。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而行动。其行动的结果,转化成『为了他人』。这就好。最终人类只会为了自己而行动。请前辈,务必记住这一点。」
  早伊原痛快地说着。从中我能隐约感觉到她是如何生活至今的。
  怪不得,早伊原会对篠丸前辈或者浅田不适应。因为不知道其想法。篠丸前辈和浅田的行动,决不只是为了自己。从其行动而得到惠泽的一方,反而令早伊原安心和信任。
  然后,早伊原看见我选择什么都不做,抑制着自己想去做的样子,她生气了。
  「前辈有能力的。这份能力,应当为了自己而用。觉得自己讨厌的话,那毁掉就好了。觉得自己不错的话,那让别人认同就好了。……前辈不是有着不被大家反感而达成这一切的能力吗。不想破坏别人的青春?不要因为这种意味不明的理由,而让自己的能力白白浪费好吗。一切的善行,全都是伪善,请快点明白到这一点。」
  老姐曾经这样说我。「你经常留意着他人」。确实,我比普通人留意得更多。因此,我才会想去帮忙。然而,这是错误的。焚烧森林,会为日后的森林带来繁荣。若是想阻止,反而是危害。
  「前辈。别在这种地方停滞不前,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正的正确什么的,想找也是白费心机。」
  早伊原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不看我一眼,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接着,她径直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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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3 12:18 编辑

  第四章 值班人员名单中却没有名字的理由
  
  1
  
  早伊原到底去哪了。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即便在学校找了一转,也不见早伊原的踪迹。
  确认过早伊原的鞋柜。里面是室内鞋。说明早伊原正在教学楼外。我走出换室外鞋的玄关。想着去人多的正门搜一圈,便混入了人流。我在擦身而过的人流中寻找早伊原的身影。然而没见到相似的身影。早伊原个子矮,想在人群中找出来也不容易。
  我不想招人注意。一边警戒周围一边寻人实在困难。
  着急,我的太阳穴渗出了汗。
  早伊原恐怕是去找出犯人了。与自己无直接关系的话,早伊原相对不会彻查出犯人的真面目。可是,实际上这全靠我的出手阻拦。若是没有了我,她肯定会毫无顾忌地找出犯人,将罪行揭露于众。
  我无论如何都想制止她——。
  突然,我的思考陷入了两难。
  我曾决意不与别人的青春扯上关系。即便受人所托,我也决不乱插一脚。若问为何。破坏别人的青春,是罪恶行为。是不正确的行为。是不正义的。
  那么,揭露舞弊真相,将其公之于众呢?这算是坏事吗。算是不正确的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这肯定是正确之举。哪怕结果是美好的,但破坏规则本身就是罪恶。
  这样的话,早伊原所做的岂不是好事吗。
  如同黑白棋一样,头脑中的想法不断变化。我停住了脚步。
  可是。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若是事情闹大了,必定会给谁人的青春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这是错误的。因此,我才要去制止她。
  ……到底哪一边才是正确。何谓正确。
  我已经搞不清了。全都是搞不明白的事。到底,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怎么做才能让大家,让我,得到幸福呢,完全搞不懂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现在所看到的景色,只需按我看到的来理解就足够了吗。
  明明只要说出来就轻松。明明只要对自己的处境叹息、哭泣、高呼就好。却不这样做。所以,是真是假,我也搞不清楚了。
  不知不觉间我放弃了寻找早伊原。随波逐流地,被带到了正门附近一带。此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诶呀,春一君。怎么了,在这种地方。」
  会长一口咬着炸肉对我说。
  
  「我去买饮料,等一下喔。」
  「劳烦了……」
  会长嫣然一笑,走出房间。
  我被会长带到了学生会室。中间的长桌上摆着一堆资料,已被整齐地整理过。白板上,杂乱地写着与学祭有关的东西。看来是在检查学祭资料。学祭结束为止,白板恐怕都会保持现状。
  会长和早伊原树里并不相似。仔细地看,虽然脸的部分很像,但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哪怕一样的笑脸,但给我的印象却正好相反。为何两人是姐妹却如此不同呢。可能正因是姐妹,才会如此不同。像家族之类的小团体里,不会存在相同的两个角色。相似的姐妹兄弟恐怕并不多。
  早伊原,正因有会长才有现在的早伊原。
  我也是,正因有老姐和老妹才有现在的我。
  「久等啦。」
  前辈两手拿着橙汁罐。其中一罐递给我。
  「谢谢。」
  我刚准备掏出钱包,却被谢绝了。一直以来妹妹受你照顾了,这是谢礼。会长如此说道。我心怀感激地收下。开罐后喝了一口。
  「啊,难得是吸血鬼,不如换番茄汁更好?」
  会长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自动贩卖机里没有的哟,番茄汁。」
  「诶呀,这你都知道。话说回来,这一身的吸血鬼造型。……挂着个牌子感觉很出戏诶。」
  会长说完偷偷地笑起来。受会长的影响,我也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会长要不也试一下吸血鬼装。」
  我把手放在斗篷上,会长的眼睛闪烁。
  「我要我要!以前一直就很憧憬吸血鬼。虽说女生没有不喜欢吸血鬼的。」
  是这样的吗。确实感觉少女漫画里经常出现德古拉或吸血鬼什么的。老妹老缠着我去读的,也都是吸血鬼的读物。恐怕现在是吸血鬼风潮。
  我脱下斗篷,给会长披上。
  「…………感觉和想象中有点不同呢。」
  斗篷太长了,披在女生身上松松垮垮,下摆也拖着地,一点都不酷。会长转了一圈,下摆飞扬起来。十足一个晴天娃娃。
  「哇啊,会长好合适哟。」
  「春一君真是的,客套话说得太差劲了。」
  「这叫坦率。」
  「这叫老实过头。」
  会长表情冰冷地说道。
  「挂上这个可能会好点。」
  我把牌子挂到了会长的脖子。
  「这牌子还真是相称呢。感觉很适合放在农田。」
  「想说稻草人是吧。」
  会长急忙取下牌子。她脱着斗篷,躲开我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开口。
  「发生什么事了?」
  突如其来的逼问,让我不知所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明白。」
  我含了一口果汁。
  「将自己重要的东西拱手相让,还能保持冷静,这种人真的存在吗。」
  会长开了自己的橙汁罐,一口气喝下半罐。隔了半刻,会长回答道:
  「……又在想些复杂的问题呢。春一君真是的。」
  对方并非十分想要,自己却视作珍宝,为了他人笑着不求回报地让出。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打个比方,前辈觉得志愿者那样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觉得啊。很高尚的行为不是吗。」
  不求回报地,为对方付出的行为。
  「我也认为是高尚的行为。如此正确,如此美好,如果大家都这样做就好了。……可是,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连一句『谢谢』都不奢求,哪怕被无视,也依然高兴地为对方不断付出什么的,人类真的有可能做得到吗。」
  「世界上也会有这种人不是吗。」
  秒答。会长也有过不少这样的行为。在电车上让位的理由,并非「不想遭周围人的白眼」或者「这样做对社会有益」之类的,而是「那个人站得很辛苦吧」。哪怕没有任何的规则,她也能遵循内心的社会规则。
  而我没有这方面的自信。
  为什么自己非得这样做不可,不由地就会这样想。我信不过自己的良心。
  早伊原一开始就抛弃了良心这个概念。她从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正确与否。只是,自己想做与否,这样做对自己好坏与否,她的行为准则遵循的只有这些。
  所以,她才会说志愿者一类的人「真恶心」并避而远之。
  「……不过,也是呢。多数的人还是会要求回报。人家觉得这样也无妨。」
  「……是吗。」
  这个问题没仔细想过所以也不清楚啦,会长笑道。
  「谢谢会长。说的话很有参考意义。」
  「这样的话就好了。……对了,春一君。」
  会长向我投来期待的视线。我记起来了。
  「我懂了。申请书对吧。」
  我从包中取出文件夹,递给了会长。里面总共有三十五份申请书。占约半数。
  「其他的被篠丸前辈先行回收了。」
  会长紧捏着文件夹,确定份数似地凝神看着。然后,飒爽地露出了笑容。
  「好厉害!谢谢。」
  会长摸着我的头,我觉得害羞刚要缩头,会长一把抓过我的头,唰唰地弄乱我的头发。
  「等下,会长住手……」
  我好不容易挣脱了会长,会长「真是怕羞呢」地嗤笑道。
  「会长,平均来算的话,算上剩余申请书的份,和预算大约差了十万円。」
  「十万円……」
  「春一觉得是要用在什么地方?」
  「这我毫无头绪。」
  「什么呀!人家绝对要揭露!可恶……」
  「…………」
  会长懊恼得直跺脚。有时这个人还真不像是个前辈。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见到篠丸就去逼问。毕竟篠丸很疼春一君。」
  「是吗。」
  「前辈对于崇拜自己的后辈,都很疼爱的哟。」
  「原来如此。」
  不过,篠丸前辈如此飘逸。想必也不会告诉我。
  「啊,对了。」
  会长指着我。
  「怎么了?」
  「刚才,人家碰到了那个人。好像在找春一君的样子。」
  「啊啊……」
  这件事浅田也对我说过。我露出了和之前一样的苦笑。
  「会长,请不要告诉给那个人。」
  之后,我对会长道了谢,离开了。
  
  会长所说的话,从结果上看没有多大参考价值。
  到最后,我还是搞不清楚。我现在的认识是否正确,搞不清楚。
  即便如此,我的心灵还是得到了慰藉。我一边心里感谢会长,一边想去找篠丸前辈问话。篠丸前辈究竟在哪呢。模拟店那边很忙碌的样子,应该在那里吧,如此想着便决定去往正门。
  为了绕近路,我来到了自己班的模拟店门前。要不进去看看。由于我负责在外面宣传,所以排班名单里没有我的份。……可能也是因为没人愿意和我同一组。不由地自卑。
  我的班,二年三班的鬼屋咖啡厅,在二楼的入口一侧。考虑到抽签上动了手脚,看来学祭执行委员对我们班的评价还算不错。
  虽说教室前不至于排队,但总体上客人是进多出少,现在也刚好进了一组客人。
  教室的前门是工作人员专用,用作预备室。厨房做好的菜点,先运到预备室,在这里待机候命。后门进去后就是餐厅,预备室和餐厅用窗帘隔开。
  我打开前门。里面昏暗,只有蓝色的灯光冰冷而黯淡地照着。拨开遮光用的黑帘,狭长的厨房内有两人。一个是西宫,另一个是阿久津。西宫是作弊事件中和我有接触的小个子男生,阿久津是游戏团伙的其中一人。我和阿久津没有特别接触过,对其印象也只限于此。
  「啊。」
  西宫一看到我的脸,明显地露出动摇的神色。虽然有所困惑,但我只是觉得他被我吓到了,于是没多细想。
  「如何?生意旺吗?」
  「喂,矢斗。」
  我刚向西宫搭话,阿久津插了进来。从眼神和态度能明显感受到敌意。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阿久津露出了不耐烦的苦笑。
  「怎么没来值班啊。可忙死我们了。你这家伙,做好心理准备吧。」
  「哈啊……?」
  值班表里应该没有我的份才对。作为补偿,我要负责一整天的宣传。约定是这样的。
  「等我去叫智世过来。」
  说罢,他走出了教室。
  「那个、……矢斗君。」
  西宫战战兢兢地向我搭话。看来他是以为我吓呆了。
  「值班这件事,我觉得确实有点过分了……。为什么没来?」
  「就算你这样问我……」
  问了也是白问。现在,出现了状况。
  值班。约定。值班表。图像……全部在思想中连起来。接着,和记忆互相对照。
  
  2
  
  「矢斗君。」
  紫风祭十天前的放学后,我准备去学生会准备室,刚从座位上站起,智世快步走了过来。烫过的秀发好似瘙痒地摇晃着。为了合上我的视线,她自然地坐到了我旁边的浅田的座位上。如此自然的动作让我甚是佩服,智世「人家有个请求」,撒娇似地开口道。
  「……」
  每天和早伊原一起的我,这种假装出来的表情一眼就能看穿。
  「请求是指?」
  「我们班不是要搞鬼屋咖啡厅吗?」
  「我知道。」
  是要从这里开始吗。尽管我每天只要浅田不在就找各种理由离开教室,但要搞鬼屋咖啡厅这事还是知道的。
  「所以呢,人家想请矢斗君来做排班表。」
  「排班表?」
  智世叫了声「啊」,小小地拍了下掌。接着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她的动作处处流露着矫揉造作。不,就是故意的。
  「这个,是大家希望的时间段,人家,很不擅长做这些……就想着矢斗君脑袋这么好,能不能帮帮人家呢……」
  智世既是学祭执行委员,也是我们班的领导人。分配工作也是她的职务之一。
  「哈啊。可以是可以。」
  「太棒了!真的帮大忙了哟。」
  班上的事甚少参与,对此我多少有些罪恶感。而且,编排值班表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每个组轮班一个小时,餐厅三人。厨房三人。开店十点,关店十七点。我们班总共四十四人……除掉因为委员会和社团活动不能来的人,一人轮班一次可以吧?」
  ……智世自己来做不就好了。
  「我自己的轮班可以由我来决定吗?」
  「啊,关于这个,矢斗君。要不要当宣传委员?」
  「宣传委员是?」
  「不用轮班,但是要化装,脖子要挂着宣传板在学祭四处逛。相当于给我们班打广告。」
  原来如此……。智世也清楚知道我没有融入班里。因此,为了不给双方留下讨厌的回忆,选择这样安排。真是绝妙的双赢。
  「嗯,那我就当宣传委员吧。」
  「真的?太好了……」
  智世的一举一动都很浮夸。可是,却又被巧妙地掩饰起来。恐怕很少人能察觉到她的造作吧。
  正因全部看起来自然流露,所以她才能伪装成天然属性。而天然属性一般倍受大家的怜爱。可她不仅局限于此。她还有着统领大家的领导气质。明明是天然属性,却又能在关键场面站出来。怪不得,她能一直站在学校金字塔的顶端。
  「那我去做排班表了。」
  「完成之后,最好能发到这个邮箱!」
  智世脸上贴着笑容,和我交换了邮箱地址。
  
  第二天,我把做好的排班表交给了智世。因为是电脑上做的,所以全是印刷体。虽然昨天发到了她邮箱,但我姑且还是打印了一份。
  「还劳烦到要你打印。真的谢谢。真的帮大忙了。要是再有什么请多指教。」
  值班表,首先将有时间要求的人按其时间排入,然后将关系尚且过得去的人排到同一个组。关键点是不要将关系太好的人排到同一组。这样做的话,工作效率会下降。最好就是,关系没有差到沟通困难,但又没好到可以互相开玩笑的程度。
  「姑且征求下大家的意见吧。」
  智世「我会的」地颔首,对我又道谢了一遍。
  
  ***
  
  西宫去写单了,预备室里只剩我一个。我端详起黑板的一角。
  「……原来如此。」
  走廊传来正在走近的脚步声,我离开黑板,取下挂在脖子的牌子。
  走进教室的是,智世和阿久津。不知为何篠丸前辈也跟在了后面。应该是刚好和智世在一起吧。智世和阿久津的眼神严肃认真,只有篠丸前辈一脸和蔼飒爽。然而,其表情中暗藏痉挛,这我可没看漏眼。
  「矢斗君。」
  智世冷冷地说道。我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一丝的动摇,死死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瞳孔深处。智世迟疑了片刻,见到我的视线她不知所措。阿久津向互相瞪眼的我们俩投来了诧异的视线。
  「……为什么、没来值班?」
  「…………」
  声音在颤抖。声调也不自然。恐怕,她也没想到会变成这种状况吧。
  突然,围成暗室的窗帘不自然地晃动了下。是风吗,或者说有人经过。我一边思考一边盯着窗帘,阿久津见我这样子咂了下舌。
  「你说话呀。」
  不耐烦地如此说道。我没来值班害到的应该是阿久津吧。投过来的视线如此冰冷。我现在一声不吭的样子,惹怒了阿久津:
  「替你填坑的可是西宫啊。」
  原来不是阿久津啊。那么,为何阿久津会如此责怪我呢。难道是替西宫不忿。或者是想在智世面前表现自己。还是说,坚信这样做是正确的。
  「……啊啊。」
  我开口吭声,两人沉默不语。
  突然,感受到了来自教室一角的视线。
  是篠丸前辈。对我,微微地笑了笑。意味深远的表情。或者说,这可能是在对我使眼色。
  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想对现在这状况做点什么。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这状况,想必是智世搞的鬼。智世私自改了值班表,将自己名字的一栏,填入了我的名字。
  虽然想想还是有其他的可能性,不过直觉告诉我,智世肯定搞了什么鬼。我能感觉到,有人把我当作恶意的发泄对象,想要陷害我。
  我可以就此反驳智世。当着她的面摆出证据,想必就能让她哑口无言吧。
  然而——。
  篠丸前辈开口了。
  「那是——」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篠丸前辈的嘴张到一半,睁大眼睛看着我。智世松了一口气,表情缓和下来。阿久津则是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篠丸前辈在智世面前自掉身价。我不能让篠丸前辈来替我挡刀。
  而且,有一种可能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假如,智世不是犯人呢?
  尽管我有证据在手。能向阿久津和篠丸前辈,乃至全班同学,清楚地证明我并非逃班,而是智世伪造了值班表。
  可是,也有可能是,存在着我所不知的要素,令我误以为成现在的状况也说不定。若不能消除这个疑问,我就不能肯定犯人是谁。
  「忘记了值班,真的,对不起。」
  「下次不要再犯啦。」
  我又道了一次歉,智世笑着如此说道。她说了句「我还有事」,刚要离开教室之时。
  喀啦啦——。
  门被拉开的声音。看到拨开窗帘的人时,我不由地叫了一声。冲击之大让我双脚发软,后退了两步。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来到我的身边。
  「啊,春一前辈,原来在这里呀。」
  
  3
  
  早伊原树里。
  这家伙总是要来妨碍我。
  「诶呀,前辈,怎么了呀?这是在修罗场吗?」
  早伊原故意地看了看阿久津和智世,还有篠丸前辈。率先作出反应的,是尚未搞清状况的阿久津。
  「矢斗今天没来值班。」
  听到这声音,智世当场僵住。早伊原这人不妙。虽说智世和早伊原是同一类的人,但比起来早伊原要远胜一筹。想必智世也察觉到了。
  「诶,前辈。原来还要值班呀?不是跟人家说过不用值班的吗。」
  早伊原双手握住我的右手,撒娇似地说道。我的鼻尖渗出了汗,很是瘙痒。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我身体僵硬,只能任由早伊原摆布。我不用值班一事,从未告诉过早伊原。
  「自己是唯一一个宣传委员,责任重大所以不用值班。不是这样说过的吗?」
  我可没说过。这些情报我从未告诉过她。恐怕是从哪里入手的情报吧。哪里呢?
  ……是浅田。我不用值班的事,只对浅田说过。我和浅田闲聊时聊到过。那么,早伊原是什么时候入手这个情报的呢?
  难道是偶然和浅田说话得知的?不对。早伊原并不待见浅田。这样的话,她不会和浅田说些没必要的话。她是有意地,从浅田身上打听到了这个情报。
  突然,我想起了刚才窗帘摇晃过。
  「…………」
  恐怕那就是早伊原对吧?早伊原刚才一直躲在门前,偷听我们讲话。然后,她意识到会变成现在这状况,马不停蹄地去找浅田收集情报,之后赶回来。
  我进教室没多久,就预想到会变成现在这状况。这样的话,早伊原比我更早一步也不足为奇。
  篠丸前辈在这里就很奇怪。
  智世和篠丸前辈,原本应该是在模拟店的吧。……如果早伊原也在现场的话。
  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早伊原向智世打听,或者说是逼问抽签舞弊的事了吧。就在此时,阿久津来找智世。……篠丸前辈对智世有特别的理由和感情。于是也跟了过来。早伊原也很在意,于是站在门前偷听。
  这样的话,早伊原已经全部知道了。
  她如此流畅地说着我没告诉她的情报,想必早已看穿了我的想法。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表明她已经全部看穿了。好让我放弃无谓的抵抗。
  手法实在太过简单。对早伊原来说毫无难度。会被看穿也是当然的。
  这家伙,她是想在这里全部揭穿。
  她想对智世逼问追究。我不能让她得逞。
  「我忘了自己要去值班。」
  我苦涩地说道,早伊原把食指抵在脸蛋上说:
  「是这样的吗。前辈真是的,不好好记住可不行的哟。给大家添麻烦了呢。……春一前辈偶尔也会有犯迷糊的时候呢。」
  早伊原露出了笑容,仿佛在说「这样的前辈人家也喜欢哟」。这种时候仍不忘表现我们的情侣关系,如此冷静的她让我后背发凉。
  「是啊,真的添麻烦了。」
  阿久津对我嗤之以鼻。智世挤出了一个微笑。
  「算啦算啦,谁也会犯错的啦。」
  「智世真是温柔呢。」
  阿久津对智世面露柔色。啊啊,果然这家伙,是喜欢智世的啊。我着急地等着智世说一句「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人家还有事要忙」,然而,智世似乎觉得这样做显得心虚,便没有说。
  智世不知道早伊原的恐怖之处。早一秒也好,得快点散场才行。若我来提出散场,则显得我只想逃离现场,篠丸前辈此时插话又不合时宜。现在,能做到的人,只有智世了。快点,求你了。
  智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时困惑的她见我下巴微动,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
  「那,人家还有事——」
  「奇怪?」
  早伊原盖过了智世的声音。
  「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早伊原装作可爱地说道。
  「奇怪?哪里奇怪了?」
  回应的是阿久津。
  「确实,制作值班表的,是春一前辈对吧?」
  早伊原向我询问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只能点头承认。
  「是的……」
  「那,决定自己值班时间的,也是自己对吧。」
  说得没错。然而,我对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我已经预料到她下一句话了。
  「记错值班的时间尚可原谅,但连有无值班都记错了不是很奇怪吗?」
  早伊原的推理很自然,没有胡搅蛮缠的感觉。看上去如同纯朴少女的一句无心提问。然而,全部都在早伊原的计算之中。
  「嗯?果然,春一前辈,不用值班的对吧?」
  「……不,要值班的。」
  「对了,只要确认一下就好了!值班表在哪里呀——?」
早伊原向我问道,我歪着脑袋佯装不知。智世开口道:
  「在黑板一角贴着。」
  「是吗。谢谢。」
  如此昏暗,即便这个距离,也很能看清黑板一角贴的是什么。早伊原走近黑板,端详起来。
  「嗯——?在哪里呀?人家找不到耶……」
  早伊原装纯地碎碎念「在哪里呢——?」。智世走到早伊原身边,一同确认起来。
  「诶,不见了……」
  值班表不见了。智世皱起眉头,视线在黑板上徘徊。恐怕各种各样的念头萦绕在她脑海。想必,其中一个就是正解。
  「到底去哪里了呢……」
  早伊原耷拉着肩膀,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看出她是假装的,有我和智世和篠丸前辈。相反,没看出的只有阿久津一人。阿久津担心地看着早伊原。
  「难道是有人藏起来了。」
  说罢,早伊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的手上现在全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这种事不可能的吧。藏起来也不知有何用意。应该是有人拿走后忘记还了。真希望能早点还回来呢。」
  众人鸦雀无声。阿久津似乎尚未察觉到这异样的气氛。
  「明明人家想看的嘛。拿走不还也给大家添麻烦了哟。想看看自己的排班都不行了。」
  早伊原用沮丧的口吻说道。阿久津多此一举地安慰道:
  「我有拍下来哟。看。」
  阿久津把手机递给了早伊原。
  「谢谢。真的帮大忙了。」
  早伊原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
  糟了。证据就在值班表上。
  「啊,真的有春一前辈的名字耶。」
  「…………」
  「…………」
  我和智世沉默不语。早伊原端详一会儿,歪起了脑袋。
  「嗯——?」
  早伊原看着手机,故意沉吟了一声。阿久津摆出「这次又怎么了」的表情。到底是有多单纯啊。早点给我察觉到啊。气氛从刚才开始就相当紧张了好吗。
  「虽然看到了值班表上前辈的名字,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抓住早伊原的手,就这样强行拉着她离开了教室。尽管忘了取回脖子上的牌子,但已无暇顾及。
  就这样,我把早伊原拉到了学生会准备室。
  
  4
  
  「早伊原,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为了冷静下来说话,我坐到了惯例的座位上。可是,早伊原却不愿坐下。她在给窗边的花朵检查叶子。估计是健康管理。学生会准备室里的花,相比早伊原入学那时已截然不同。估计大多是当季的花。
  早伊原一边翻过叶子查看背面,一边不露神色地说道:
  「前辈才是,到底想怎样。」
  「……常有的事罢了。」
  早伊原会怎么理解我这句话呢,她迟疑了半刻。
  不是自己的错却被责怪,无论多努力也不被承认,像这样,不过是常有的事罢了。所以,我才会坦然接受,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像这种事,自己才毫不在意,如此地去麻醉自己。
  「那值班表上,只有春一前辈的名字用了不同的字体。」
  「…………」
  我负责制作值班表一事想必已经暴露了。
  「前辈把值班表的文件发给了我利坂前辈。……我利坂前辈擅做改动,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春一前辈的名字,所以字体才会不一样对吧。」
  我家的电脑是老古董。和学校电脑上的字体版本不同。所以,就算是同一款字体,仔细看的话能看出差异。恐怕智世就是用学校电脑编辑的吧。
  早伊原转了过来。花朵的检查似乎完毕了。早伊原只有嘴角含着笑意。眼神中没有半点笑意。
  「我利坂前辈一开始好像没打算这么做。只是为了和浅田前辈一起在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值班,才出此下策。」
  一边说着,她递出手机。屏幕上是值班表的照片。那是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的值班表。上面写着浅田和智世是同一时间段。正好撞上我的值班时间。
  早伊原在如此短时间,就收集到了这么多证据。
  「值班表是确凿的铁证。然而,那教室里竟然没有值班表。不对,是不见了值班表。」
  早伊原来到我身旁,坐到桌子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我一抬头看她,她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的裤子口袋里夺出了折好的纸。
  「喂!」
  我伸出手,可坐着够不着。
  「这就是值班表对吧。」
  早伊原把纸揭开。我没有阻止她。因为早伊原那不含笑意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
  「看吧,果然是值班表。」
  早伊原捏着值班表摆在我面前。我一把抓过值班表,折好放回口袋。
  「为什么会在前辈的口袋里呢……?」
  「…………」
  「前辈回到教室,读懂了状况,想到这是决定性的证据于是将其偷走……像这种事,前辈怎么可能会去做嘛对吧?」
  前辈肯定这样做了……。这才是她的言外之意。已经,瞒不下去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想到这是证据,于是将其偷走,藏起来。」
  嘎吱,咬牙切齿的声音。早伊原发怒了。她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我。
  「前辈到底想怎样。」
  「这和你没关系吧。」
  我没有被早伊原责怪的道理。又没给早伊原添麻烦。也不是需要向早伊原报告的谜题。我什么义务都没有。
  「为什么要包庇我利坂前辈。甚至还为她消灭证据。」
  「我喜欢这样做而已。」
  「受虐狂也要有个谱。」
  早伊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坐回了椅子,正面对着我。
  「…………春一前辈。」
  早伊原探头窥视着我的脸。她在质疑我。她这不安的表情,让我莫名地心头一痛。
  「……不敢相信别人的恶意对吧。」
  相信恶意。
  「这种事,对于我来说没有必要。」
  「有必要的哟。」
  她的话我无法认同。可是,若想改变,就要有人做出让步。若想令人让步,强制力就必不可少。
  「像这次如此赤裸裸的恶意,前辈只是一味躲开,害怕犯错而胆怯不安。」
  「……这我都懂。」
  「前辈才不懂。处理的方法有好多种不是吗?为什么,前辈不把自己的那份能力用在自己身上呢?非要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受伤。到底是在干嘛。」
  「……因为,这是正确的做法。」
  不做什么,而是把突如其来的状况就此掩盖。不作处理,不去干涉。这样绝对不会犯错。不会有人因为我而受伤。所以,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破坏任何人的青春?」
  「嗯,就是这样。」
  早伊原远离我一步。
  「通过这一次,我完全明白到了。前辈其实对『破坏谁人的青春』并不排斥不是吗。」
  「哈啊……?」
  「因为这不是很奇怪吗。这次,通过包庇我利坂前辈的罪行,前辈夺去并破坏了我利坂前辈的青春哟。」
  「为什么会这样。」
  我保护了智世。保护了她青春的日子。
  「我利坂前辈如果就此被揭露罪行,被追究责任,这样她……才能汲取教训并成长。对于她而言,这也是青春不是吗。」
  对智世而言,的青春。
  「不受任何束缚而行动,这就叫青春。伴随而来的一切责任,都应由自己一力承担。这才叫青春。……前辈夺去了我利坂前辈的青春,一次宝贵的机会哟。」
  「这……」
  不对。
  早伊原如此说过。学校是学习社会的地方,也是尝试失败的地方。哪怕失败也会被原谅。
  这是正论,也是理想状态。可现实并非如此。
  失败,会给心灵留下深深的伤痕,导致扭曲的人格。想再挽回也无济于事。因此,包庇失败没有错。
  「正确什么的,不想破坏青春什么的,嘴上说着这些话,说到底,不过是害怕自己下判断罢了。说得再冠冕堂皇,还不是不想让自己受伤——」
  「不对!」
  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站了起来。另一方面,早伊原比平时更加冷静地观察着我。
  「说中了才会这么大反应呢。」
  我不想破坏别人的青春。我再也不想,把自以为是的正义强加于人,结果伤害到对方。只是这样而已。并不是讨厌让自己受伤。
  「这次也是。一边夺去我利坂前辈的青春,一边装作悲情英雄。自我牺牲什么的,真就是自我满足。」
  我夺去了智世的青春?不对。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我——。
  「我只是想,做正确的事。」
  「正确的事,是吗。这不就是,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错觉吗。」
  早伊原对我吐露真情般,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前辈决定继续当哪个人的垫脚石倒也无妨。不过,看着前辈的样子,只觉得是在痛苦。」
  「知道了啦……!我又不是篠丸前辈。」
  「……说到底,前辈究竟想做什么。」
  早伊原凝视着我。她的瞳孔深处没有光芒,和我以外的人接触时所露出的,虚无的黑暗。
  我想去拯救一个人。可是,救这个人就必须牺牲另一个人。这太可怕了。
  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无论如何,也想去救。可是,绝对地,不想再重蹈过去的覆辙。
  万一,不是我所想象中的状况?万一,没有向我求救。万一,全部都被我破坏了?
  诸如此类的疑问萦绕在心头。
  所以……,彩纸的真相也好、抽签的真相也好,我都闭嘴不提。因为我无能为力。
  早伊原看了沉默的我好一会儿,终于,对我彻底死心地叹了口气。
  「太失望了。畏惧失败的懦夫,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了。」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7 15:46 编辑

  第四章 她的理由
  
  1
  
  从教学楼的五楼窗口朝下张望。已经十九点,大多的店都已经停业。行人也稀疏不少。操场差不多该点起篝火了。后夜祭的时间到了。
  我又停在此处思考。和别人的青春拉远一步,以俯视全局。想要冷静看待事物,当局者反而难办。因此有必要拉开距离。
  早伊原最后把一切归结于伪善。所以,她劝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对我冷嘲道「不敢相信恶意」的她,却是不敢相信善意。她总能看穿想法,出奇制胜。
  而篠丸前辈则是,善意和恶意全不相信。「自己没考虑过这些」如此说过。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不过篠丸前辈对自己的行动心无挂碍。全依仗着直觉而活。
  倘若我也能这样该多好。然而,若我和早伊原只凭直觉则只会麻烦丛生。因此,我们只得和别人互相迁就。
  姑且,早伊原已经找到了迁就的方法。
  而我,尚未能找到。
  我想帮忙。无论如何,牺牲别人也好,也想帮那个人。想助其完成心愿。
  倘若是篠丸前辈。做不到牺牲他人。自然也就帮不上。
  倘若是早伊原。轻易就能牺牲、陷害他人,也就能帮得上。
  我两个都不想选。
  「春一,君。」
  被人从背后叫到。今天是经常被叫到的一天。大家都在前往后夜祭。这里应该没人会来才对。我转过身。
  「……森。」
  站在面前的是森兔纱。她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从楼梯跑上来的。
  「怎么了?」
  她是在找我吗。
  「听到了值班的事……」
  「只是我单纯忘了而已。别放在心上。」
  我若无其事地笑道。
  「不是这样的对吧?」
  森满脸严肃。
  「就是这样的哟。」
  听见我的否认,森悲伤地垂下了目光。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人家也没法子知。可是,看到春一君的脸色,人家就明白了。」
  我的脸色不至于把全部缘由都摆出来了吧。不过确实,今天有过太多的事。
  「让你担心真过意不去。不过,我真的没事啦。」
  哪怕我全盘托出,只会徒增她的困惑。不过她想为我做些什么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是我的问题。只能由我一力承担。能解决自己的事的,只有自己。
  「……是吗。」
  森再次悲伤地垂下目光。
  「…………」
  我曾经试过去帮森。结果擅自误会,肆意挥舞自己的正义。弄到他如斯田地。
  这次我也想去帮忙,和上次并无分别。
  明明没被求助,就擅自同情对方,甚至想要帮忙。说不定对方就没想领我的情。说不定就没有人在烦恼。设身处境地考虑,我果然会痛苦,但并不能证明对方就一定痛苦。
  若真如此,我如今想做的事,不过是破坏青春罢了。不过是挥洒自我满足的正义感罢了。而且,必定是无法挽救的。
  「人家不懂春一君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真的没事啦,我露出笑容。然而森的表情依然坚毅。
  「果然,人家什么都帮不上忙呢……。所以对不起,人家要叫了。」
  「诶……?」
  要叫了,是指什么。森操作起手机。想必是在给某人发信息吧。
  「应该马上就来了,稍等一会。对不起呢。」
  森一脸歉意地说道。为什么要道歉。
  「……是叫了谁?」
  「马上就来,到时就知道了。」
  只有不祥的预感。不是早伊原。把谁叫来这里,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听到飞奔上楼梯的声音。脚步声越靠近,我的呼吸越是慌乱,止不住地眨眼。楼梯的平台上出现了她的身影。真的来了。被她抓到必定少不了麻烦。
  我一见到她的身影立即撒腿就跑。对面跑上楼梯,体力应该消耗不少。离她爬上楼梯还有点距离,我从西面楼梯下去的话,应该逃得掉。下完楼梯去到操场的话,那边正在举行篝火晚会。混入人群的话,想必她也找不到我。和她的距离,我和她的步速,能否逃脱在脑海里模拟一遍。没问题。能行。对面是女生。不可能追上我——。
  如此思考之际,奔跑中的我的肩膀被手搭上。
  「哟,好久不见。」
  转过头,她笑着紧追身后。我心头一惊,刚想甩开肩膀上的手时,肩膀被抓住,膝盖从后被踢倒,我当场仰面摔倒在地。由于追赶时的速度,加上斗篷,让我在走廊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方才停下。肺部受到压迫,我好一会儿都提不上气。
  面对如此的我,她面露邪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舔了舔嘴唇,说道:
  「你的老姐可来了,逃什么逃啊。做好觉悟了吗,春。」
  久违相见的姐姐,散发着和在家时不同的香气。
  
  2
  
  姐姐来学祭一事我早已知晓。去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的时候,浅田就告诉我了。刚才也从会长那里听到了。本想着不被找到完事的,结果事与愿违。
  「明明都问过学祭帐篷,篠丸,还有早伊原,结果没一个理我的。逼不得已只能到处向学生打听。」
  那些家伙之后要好好收拾,笑道。
  我的姐姐,矢斗雪那,比我大两年。现在是在东京上大学的大学生。可是。
  「老姐,非洲的孩子们不管了吗。」
  她几乎不去大学,而是加入了NGO,过着在海外辗转奔波的日子。据我所知,最后一次回日本是在大半年前才对。
  「有东西要回来拿。就偶尔回来一趟。顺便看看学祭。明天就不在日本了。」
  「明天?这次是去哪里啊。」
  她直接说出我只知道是在西亚的国名。又要让妈妈担心了。
  「妈妈爸爸都很担心的哟。有回家吗?」
  「没有。」
  「……」
  看来和姐姐见过面一事,很难向父母开口了。
  「他们担心的心情我心领了,可他们每次都全力阻止我,让我很是困扰。」
  「起码等过了二十岁也不迟吧。」
  「等不及。太浪费时间了。」
  「哦,是吗。」
  一旦决定好自己的路,姐姐便会以巨大的热情奋勇前行。
  「不说这些,先从我身上让开。」
  姐姐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我,就这样骑在我上面,没有一丝挪开的意思。
  「我才不要,你肯定又想逃的。」
  「…………」
  这里是走廊。后夜祭再怎么没人,这样子也是相当羞耻。森刚才稍微拉开距离,微笑看着我。为什么不靠过来。莫非,是在顾虑会妨碍我们的姐弟时间。森的话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我叹了口气。
  「一点都没变呢,老姐。」
  那长得非常的头发也一如既往地没剪,甚至感觉长度更胜从前。不知是梳理过,还是说放任不管,难道她就没觉得厌烦吗。日本早就不流行长直发了。
  「你倒是变了呢。」
  姐姐是将早伊原的语言暴力全部转化为身体上的暴力。当然地,我对姐姐不太适应。所以我才不想见她。
  「为什么要躲着我。以前的话还哭着喊过『不想和姐姐分开』的说。」
  「现在我宁愿死也不会说。」
  虽说如此,幼年期,我老缠着姐姐是事实。哪怕是这种性格的姐姐,在当时也是相当可靠。
  「……那个,真的不从身上下来吗?」
  「你担保不逃走的话。」
  「不,我要逃。」
  「那你休想我下来。」
  尤其是现在,我不想和姐姐见面。姐姐窥探着我的脸,说道:
  「……出什么事了?」
  我的脸色有这么糟糕吗。
  「什么都没有,好痛。」
  脸被拍了一巴掌。
  「所以呢,出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都说好痛了!」
  这次轮到左边脸被更加用力地打了。姐姐性格恶劣地笑看着我。她叹了口气。
  「再问一次。出什么事了?」
  「……知道了啦。我会好好说的。」
  自认不是姐姐的敌手。我做好觉悟向姐姐坦白。
  姐姐一直都强势地凌驾于我之上,永远是无畏的笑容。尽管一直依赖着这样的姐姐,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不适应。
  姐姐上大学,离开家门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依赖姐姐。
  不过,正因为不同,肯定,能带来新的观点对吧。同时,也有可能会被全盘否认。我畏惧的正是这个。姐姐的话,肯定会全部嗤之以鼻,只留下一句「无聊至极」吧。她是会直接说「死不成就当没事」的人。
  「……我有个人想去救。」
  「那救就好了。」
  「可是,……大概可能,只是多管闲事而已。」
  「为什么?」
  「本人应该很痛苦。接下来那个人要做的事,其实应该也是不得已的。所以,我才想去帮忙。……可是,本人可能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自己愿意才如此行动。若是如此,我岂不是把这一切白白糟蹋了。这并非正确的吧。」
  「…………」
  「……去做无法挽回的事,好可怕。」
  可怕。
  到最后,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长进。和他对峙后,再怎么埋葬过去,依然留在心中扎根。除根的方法,我也不知道。我看着远处的森。她已经不再害怕找我说话了。我也,得前行才行。
  然而。
  无论做什么,过去也消去不了。记忆也无法消失。
  姐姐对于我的告白,如我预料般嗤鼻笑道:
  「春,你觉得存在事情是可以挽回的吗。」
  「……是啊。」
  「不,没有的哟。无论是有意抑或无意,人一直在改变自己的命运和人生。老师的一句话,街边的一张海报,朋友的行动,都能改变人生。此时此刻的事情不会再有,可以挽回的事,一件都没有哟。」
  是这样的吗。
  「你口中所说的无法挽回的事,只是你的错觉。即便你不这样做,谁也会去做,即便没人做,不久的未来可能也会发生相同的事。比起春直接做些什么,可能事态变化没那么剧烈,但确实是在改变。……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就是如此简单就能被改变。」
  这不是单纯说法上的问题吗。老姐见我不服气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用,真拿你没办法呢,的口吻说道:
  「……你没有自信。对于自己的良心。」
  感到血液在加速流动。
  「对良心,没自信。」
  被如此说道,我不禁认同。自从中学一事后,我就惧怕下判断。若放任自己不管,便害怕自己会毫无迟疑地,不受一丝良心上的呵责地,朝陷害他人的方向行动。如此地怀疑着自己的良心。
  姐姐挠了挠头。
  「真是的,在我离开家门的时候,就应该多教你一些。」
  听好了。
  「正确的前方,只有正确。」
  可好好记住了。
  「只有正确的世界什么的,活着也没有意思哟。……春,正确并不意味着好。错误也并非坏。错了也没关系啦。哪怕在课堂上睡回笼觉,考试之前光顾着打游戏,也没关系啦。」
  那是姐姐的学校生活吧。怪不得会掉学分。
  「正确就是好不对吗。」
  「不是的哟。这是理论上的跃进。正确的事,始终只会是正确的。正确什么的,只能用于说教。所谓的正确的事,就是一眼就知道绝对正确,无聊透顶的东西。」
  姐姐所说的话,太强词夺理。她一直总是如此。
  可是,她的这番话,让我的心放松下来。我一直都被正确二字所束缚。正确就等同于对,我曾如此深信。从未没考虑过有可能并非如此。
  「抛去正确与否,而是选择接受与否。按自己能否接受来判断事物吧。」
  选择接受与否。
  「春,中学毕业那阵子整个人变了。我只是沉默地守望着你的成长,可是,没想到你会航向奇怪的方向。」
  姐姐怀念似地深深颔首道。
  「虽然不清楚你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从言语来看,恐怕是犯过什么蠢事对吧?所以你才变得胆小。因为你在后悔对吧。那,这样来想。……如果你没做那蠢事,会后悔吗?能接受吗?」
  被勾起中学时失败的回忆。
  辻浦庆。
  如果我当时没想要制裁辻浦。也没有发现森的自导自演。我看着森被欺凌,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毕业的话。
  「……会后悔。无法接受。」
  我肯定会很苦闷吧。肯定会苦恼自己为何没伸出援手。
  「那就对了。也就是说,你的感情是对的。哪怕出了问题,也只是做法上的问题。」
  感情是对的。这句话如同照亮了我的世界。我一直以为,那一连串的事全都是我的责任,肯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所以,我才一直想不通。
  然而,当时采取行动的感情,是对的……姐姐如此地对我说。
  我感觉被这句话拯救了。
  我只要遵循自己的感情就行了。
  「明白了?别犹犹豫豫了。你一想得太多就容易陷入极端。别讲那么多理论。只要依照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
  我以前总躲在姐姐身后。姐姐作为附近一带的孩子王,对我来说很是憧憬。总待在姐姐身边,耳濡目染地我也学了起来。然而,经过他的一事后,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直以来的自己。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存之道,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篠丸前辈。我又憧憬起了篠丸前辈。
  然后,在篠丸前辈的绝对正确面前,我也用正确束缚住了自己。
  和他对峙之后,放弃了以篠丸前辈为目标,这份正确的枷锁还残留着。
  「哪怕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也是社会的错。到时候我来养你一辈子,安心就好了。」
  「这句话等你大学毕业后再说吧。」
  姐姐「真是刻薄的弟弟」动作夸张地说道,接着从我身上退下。姐姐向我伸出手。我一把抓住站了起来。
  「老姐的意见,真的太有用了。」
  「……你这神情,看来已经没事了呢。」
  姐姐伸着手将我的头发一顿乱掻。
  「嗯,那就好好努力吧。」
  我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缓缓颔首。
  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也,不对自己的心撒谎。只在意做法,以自己最能接受的方法去行动。
  早伊原说过。
  青春是,朝向自己想做的事,不受拘束地行动。
  想必,我的青春也是如此。
  
  3
  
  打开学生会准备室的门,只见早伊原托着腮,手指挑拨着摆在桌上的花朵的花瓣。
  「早伊原。」
  早伊原完完全全在无视我。仿佛是说和我在一起也白费时间。
  「你说的没错。说到底,我和以前没有变化。只是一味逃避,这不能称之为成长。」
  早伊原,现在仍未转过来。
  「我确实害怕失败。现在也是。接下来要做的事会不会失败,也在意得不行。不过也对,我好几次想要骗你,却被你屡次看穿。当然也就没了自信不是吗。」
  早伊原啪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是想离开学生会准备室。
  「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想你和我一起,找出真相。所以,早伊原——」
  她开了门。早伊原已经不再威胁强迫我了。我当场抓住她的手,拉住了她。早伊原吓了一跳,一脸惊愕地转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碰她。
  然而这不过是短短一瞬,早伊原的表情马上变化。
  「好痛哟,矢斗前辈。」
  对我的称呼、和我以外的人说话时响亮的声音、巧妙得一眼分不清真假的治愈的笑容,都刺痛了我的心。
  怎么跟她说好呢。「我需要你」之类的?不对。不该是这种话。
  我和早伊原,不是普通的关系。是扭曲的关系。
  所以,双方说的话,也扭曲着,这样……才令人安心。
  这种感觉,应该她和我是一样的。我瞥了一眼房间角落的柜子。
  我此时该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
  「早伊原。」
  我没松开她的手,绕到她身后,关上门,上锁。
  「对不起前辈。人家,不走不行了。」
  我逼近她。她一瞬间露出害怕的神色,往后缩了一步。我身体前倾,就这样绊了脚,跌倒在地,我压在了她身上。为了护住她的后脑勺,我伸手替她挡着,自身的体重完全冲击在手肘上,传来尖锐的痛疼。可是,现在顾不上疼痛。
  「前辈是在做什么。」
  我们的脸靠得极近,连互相的吐息都感受得到。然而,她没有一丝慌乱,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的心也是,没有特别的动摇。
  「知道那柜子里面放了什么吗?」
  学生会准备室里只有一个柜子。是学生常用的,储物柜。框边还残留着胶水。是早伊原以前拿胶水封过的柜子。由于开关不顺畅,所以我换了一个新的。旧柜子就放在了这里。
  「上了锁,人家不知道。」
  「是呢。挂锁加密码锁。可没那么简单打开。」
  钥匙在我这。哪怕早伊原盗走了钥匙,还有密码锁,她是打不开的。
  「但是,人家知道前辈每天都会打开。」
  「是因为密码锁总是换密码吗。」
  上完锁后,我会重新设置密码。密码是随机换的,因此每次都不一样。
  「可是,你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所以到底是什么呀?」
  「你最重要的东西,是花。」
  早伊原面露急躁。
  「……前辈,难道……」
  「柜子里的是虫笼,我在养蛞蝓。」
  早伊原霎时变了脸色。
  「哪怕你想撤去柜子也是白费心机。它定死在地板。不知道你把所有的花搬离这房间要花多少时间,不过,让蛞蝓沾上你的花已绰绰有余。」
  我咧着嘴笑,早伊原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人家要叫了哟。被人看到这状况,前辈就完蛋了。」
  「可惜,大家都在操场参加篝火晚会,没有人在。」
  「……简直无聊。其他逃脱的方法要多少有——」
  我打断了早伊原的话。
  「听好了,你能从蛞蝓逃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开谜题。」
  「谜题……?」
  「没错,还有很多谜题尚未解开。实行抽签舞弊的犯人、涂鸦的犯人、还有,今年的彩纸中混入表白的犯人。我们要找出来真相。」
  早伊原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今年彩纸的事,前辈竟然主动对我说了。」
  尽管我有意瞒着她,不过她好像早已知晓的样子。我点了点头,从她身上退下。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掉衣服上的灰尘。似乎还没搞清状况,早伊原一脸茫然。
  「前辈,究竟想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微微一笑。对困惑的早伊原只有一句话。
  「和我,一起共度青春吧。」
  早伊原目瞪口呆,然后大笑了好一会儿。最后缓过气说道:
  「……可以哟。」
  微微地,带着一丝邪笑。
  「一起共度青春吧。」
  
  等早伊原离开后好一会儿,我拨通了电话。对面没有马上接,等了约十声嘟嘟,对面终于接了。
  「喂喂?」
  男声。背景一片寂静没有杂音。
  「太原前辈。我是矢斗。」
  『哈啊?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啊。』
  「我从早伊原那里问来的。」
  对面似乎不耐烦,电话里传来了咂舌声。
  『……所以呢?有什么事?我这边忙着呢。』
  「现在在哪里?」
  『操场。所有人都在的吧。』
  「毕竟是篝火晚会呢。」
  『……?你在哪里?听起来这么安静。』
  「教室哟。我在等人。」
  哈啊,电话里传来了呆滞的声音。
  「所以呢,太原前辈在哪里?听起来特别安静。」
  『啊……』
  可以确定不在篝火晚会。
  「怎么了?请告诉我。」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会这样说,证明是被某人下了封口令。
  「话说回来,和早伊原说过话了吗。」
  『诶?树里?早上碰过面之后就没了。那又怎么了啊。』
  早伊原还没去谢罪啊……。这样的话,哎,算啦。
  「太原前辈。来做个交易吧。不过这交易不能告诉别人。」
  『谁做啊。这边忙得很,别再打过来烦我了。就这样。』
  感觉对面要挂断电话,我立刻说道:
  「早伊原的女仆装照片。」
  『……………………』
  「诶呀?不是说要挂电话吗?那我这边先挂了哟。交易不成真是遗憾呢。那就这样。」
  『等、等一下。』
  「有何贵干吗?」
  说到这,交易已经相当于成立了。太原前辈在学祭中途完全不见了身影。必定是在别的地方,做着重要的事。
  
  4
  
  十九点四十分。篝火晚会也快到尾声了。
  恐怕,时机就是篝火晚会结束的那一刻吧。
  几乎全部人都在篝火晚会。好像在避开他们一般,我在学校里四处游走。我要找的人,应该不会去看篝火。
  经过教学楼背面时,垃圾场传来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是空罐的声音。我沿着声源走去,见到了和以前一样搂着空罐垃圾袋的篠丸前辈。
  「篠丸前辈。」
  「……矢斗君?」
  篠丸前辈端详起了来人。
  虽然垃圾场那边有电灯照着,但我这边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披着黑色斗篷,对面应该很难看清我的样子。
  「没错,我是矢斗。」
  我在心中暗暗地道了声歉。
  「矢斗在这里干嘛?现在是篝火晚会的时间吧?不去的话太浪费了哟。」
  才没这种事。对于我来说,现在,站在这里才是青春。
  「前辈才是。」
  「说起来,怎么回事,右边脸怎么红起来了?」
  「诶?啊啊。这是人生第二次生痄腮。」
  「乱说什么呀。没事吗?看起来好痛的样子。」
  我戳了戳右边脸颊。确实肿起来了。如同蛀牙般滋滋发痛。
  「……怎么了?」
  篠丸前辈平淡地把垃圾袋放到垃圾场。大家正在后夜祭欢腾喜悦。传来阵阵的欢闹声。虽然不知现场状况。但在遥远的一方,别人的青春在流淌。
  「我有事想问前辈。」
  「在这种时候?」
  篠丸前辈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上严肃的气氛,反而露出想要敷衍过去的笑容。我旁敲侧击地说起。
  「说起学祭的话,那少不了恋爱对吧。紫风祭到处都是情侣。」
  「是呢。简直羡慕死人了。」
  篠丸前辈把垃圾场的铁丝网门关上,拍了拍手。径直地朝模拟店的方向走去。我快步追上,稍微隔了段距离。
  「我也很羡慕。」
  「说什么呢。矢斗君不是已经有早伊原了吗。」
  「我和她其实并不相爱。」
  篠丸前辈盯着我的眼睛,微笑道。
  「那,是讨厌吗?」
  被如此问道我一时语塞。如果说不讨厌,可能会产生误会。我转回了话题。
  「前辈没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哟。只是很憧憬而已。」
  「…………嗯,是这样的吗。」
  我盯着篠丸前辈一会儿。篠丸前辈见状笑着说道「怎么了?」
  「矢斗君不喜欢早伊原的话,那喜欢的人是谁呢?」
  我只能摇了摇头。篠丸前辈开始整理收拾模拟店的备用品。整理善后,由每个模拟店·展览的团体负责。篠丸前辈没有独自一人整理的道理。
  「前辈,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哟。」
  又是秒答。
  「怎么了呀?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有喜欢的人吗?」
  「看起来确实不像呢。」
  篠丸前辈,「什么呀」地笑了。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即便现在如此直接地质问,篠丸前辈看起来也不像有喜欢的人。没有一丝烦恼的迹象,撒谎时的紧张感也全然没有。
  篠丸前辈对大家都很温柔。会特别对待某人,完全无法想象。喜欢一个人,就会对那个人优先对待,忽略其他的人。篠丸前辈,对大家都是平等对待。
  「……」
  一瞬,心里略过不安。这只是我个人的片面断定。有可能只是我单方面误会了什么的——。可是,我马上打消怀疑。因为,这次我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我才会决定插这一脚。
  「……前辈,好像和智世关系很好对吧。」
  「是吗?我对谁都是那种态度的哟。」
  总是,很难捉住契机。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当即否认。没有切入的余地。因此,只能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单刀直入。我合上眼,回想今天的事情。之后,缓缓地开口。
  「前辈。我,——在怀疑前辈。」
  篠丸前辈停下了手。
  「怀疑?怀疑什么?」
  这我没有回答。篠丸前辈又毫不介意地,默默地继续收拾工作。这工作对于一个人来说过于沉重。我拼命忍住想要帮忙的冲动。
  「七大不可思议,『彩纸』那件事。……前辈还记得吗?」
  「记得啊。」
  那是当然的。我和篠丸前辈都是现场的目击证人。篠丸前辈还为传言出过力。怎么可能不记得。
  「真是怀念呢。」
  写有『喜欢』的彩纸,只要把它递给喜欢的人就结成正果。
  「奇怪的是,那彩纸——今年好像也有哟。」
  我稍微压低声音说道。
  不见动摇。
  「……彩纸是每年回收并追加上当年的量对吧。那去年的混了进去也不奇怪吧?」
  「这很奇怪。」
  早伊原推理出了七大不可思的起源。可是,还残留着谜题。
  归根到底,就是牧前辈试探了樱庭前辈。牧前辈,误以为樱庭前辈把笔记本藏在了彩纸中。以防万一,为防自己写的情书落入回收员浅田的手中。
  我的脑海里仍存有疑问。仍未解开的彩纸之谜。
  为何,篠丸前辈会撒谎呢。
  写有给浅田情书的笔记本。篠丸前辈是这么说的「自己偷走了彩纸,把从樱庭那得来的笔记本混入其中,再还了回去」。可是,实际上,樱庭前辈是将其烧毁了。彩纸是,误会了的牧前辈所偷的。为的是想确认彩纸里面有没有笔记本。想确认樱庭前辈是不是真的藏于其中。
  思考下偷走时的状况。
  牧前辈要翻找彩纸的话,肯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假如,是在第二讲义室翻找的话。就会被人看到。这种情况下,牧前辈的借口只能是「我在确认最后有没有混入异物」。「那我来帮忙吧?」,若被这样说肯定很为难。
  特别浅田这么热心积极,怕是很难拒绝吧。牧前辈尤其不想被浅田看到。因此,必须在避人耳目的地方才行。
  避人耳目的地方。离第二讲义室稍远的话,移动过程中被看到的危险性会增高。因此,既不远,还是空无一人的方向——外面,停车场方向。
  那边有仓库。假如,把彩纸搬到了那仓库里检查的话。
  接着,检查途中,打来电话被叫过去,一旦离开现场的话。
  停车场那边的仓库,是收集垃圾的场所。若恰好这个时候,被当做是垃圾而被收走的话。
  若是如此,彩纸已经没了。
  「彩纸在去年已经换过了对吧。」
  「……什么意思?」
  篠丸前辈恐怕意识到了。在特别教学楼,朝外望时,这样说过。「影子」。想必,看到了牧前辈把彩纸搬到停车场仓库。然后,就明白到彩纸已经没了。
  所以,得知彩纸丢失引起骚动时,会选择主动包庇。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我现在还记得。」
  当天敬请期待,如此说过的篠丸前辈。看上去缺点什么的拱门。当天也没见到前辈的画。
  「篠丸前辈,为了紫风祭而准备的画到底去哪了。……你把自己画的巨大的画撕成粉碎,充当作彩纸。所以,去年开始彩纸就换过了。」
  「…………」
  篠丸前辈停下了收拾中的手。没有转过来,只是凝视着作业的地方。恐怕是在犹豫该说什么好吧。因为迄今为止,自己的谎言从未被看破过。我喋喋不休地继续说。
  「其中,写有『喜欢』的情书应该没有才对。」
  说到底,关于七大不可思议「彩纸」的传言,是由牧前辈散布出去的。早伊原如此推理道。因此,并没有实物。若只是去年没有问题。可是,今年。
  「今年,写有『喜欢』的彩纸混了进去。……是谁混进去的呢。有了上一年的教训,今年的彩纸被严加保管。存放彩纸的地方,也只有学祭执行委员的一小部分人知道。……这样的话,能动手脚的人只有一个哟。篠丸前辈。」
  「……这是哪来的情报?是真的吗?」
  「情报源的话,是这个呢。」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片。正方形的纸片,正是彩纸的其中一枚。早伊原通过会长,刚刚从捡到的人那里借来的。用极具个性的字体写着「我喜欢你」。
  「……是吗。」
  篠丸前辈呆立在原地。
  七大不可思议「彩纸」的传言。早伊原认为是由牧前辈传出,经过一年酝酿而成的,不过我不这样认为。
  去年,伸手抓彩纸的,我看到的只有两个人。哪怕还有其他充其量也不过数人。想必都是牧前辈的朋友。这两个人只需一年就能把传言传播开来?这难以想象。学祭结束之后,学祭的话题必定减少。想再炒起彩纸的话题,只能等下一年的学祭。因此,传言酝酿而成什么的,渐渐传播开来什么的,才没有这种事。
  所以,我是这样想的。哪个人,有意地,再次传出传言。
  「七大不可思议的彩纸,严格来说,是在前不久才完成的。篠丸前辈,你传出传言将其完成。」
  篠丸前辈一言不发,在犹豫该摆出什么表情。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呢?」
  「篠丸前辈,是为了传给某人才混进去不是吗。……比如说,回收员什么的。」
  当然,我没有凭据。而且,几乎不可能传得到。这才是关键点。
  「我再问一次。……篠丸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都说了,没有啦。」
  比起刚才,声音软弱了不少。可是,还未能确定是在说谎。可能只是谎言被识破觉得尴尬罢了。
  前辈有喜欢的人了。可是,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没意思。奉献一切的篠丸前辈,并不意味着也能传出自己的心意。
  然而,自己控制着的那颗心中溢出了一粒感情,无意识地做出了行动。
  「篠丸前辈,你做了好几枚彩纸。写着『我喜欢你』的彩纸。若是好运,被意中的回收员捡到,就能把心意传递出去。」
  「真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呢。」
  「是的没错。不过只有这些,还不够呢。」
  「……还有其他的吗?」
  我点了点头。
  「前辈,知道很多地方有相同的涂鸦吗?」
  此时,第一次露出了动摇。篠丸前辈的视线,一瞬间游移。
  「……涂鸦?」
  「今年的学祭执行委员,施行了不正当的抽签。这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内容是这样。」
  「那是,……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拿了最好的位置,难不免会有人这么想,不过,都是抽签决定的。没办法啦。」
  「抽签舞弊不存在,是想这么说吗?今年模拟店的安排,明显能看出是有意的。」
  「而且那可是抽签哟?作弊什么的,做不到的。」
  「做得到哟。在签重上动手脚,摇晃好让其下沉。抽签箱细长,签也装得满满的,加上催促,大家都会手碰到什么就抽什么。」
  手法本身,和早伊原说的一样。
  「这种事,才没做呢。」
  比起刚才,语气更弱了。估计是在专心作业,折叠帐篷时动作麻利。
  「抽签时,每抽一个就把箱子仔细摇匀的就是前辈哟。为什么要特意做这种事?」
  动手脚的犯人,就是篠丸前辈。这手法,除了我和早伊原之外,没有人察觉到。
  「那只是为了摇匀而已,没有别的深意哟。」
  「是吗。那继续当作是假设好了。抽签作弊,乍看上去,好像是为了全体着想。好让来客最大限度地享受紫风祭。……可是,有一个矛盾。」
  这也是早伊原说过的。
  「学祭执行委员的模拟店,竟然拿了最好的地段。前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
  篠丸前辈,看来是走投无路也不轻易松口的类型。沉默不语,听着我说话。
  「因为被人委婉地拜托了对吧。」
  「……谁?」
  「我说出来,也没问题吗?」
  我知道是谁。
  「…………」
  篠丸前辈完全停下了手,背对着我。
  「我利坂智世。被智世拜托了对吧。」
  智世,想把浅田当作男朋友介绍给当地的旧友。为了这样,要尽可能地在引人注目的地方。因此,在再三请求之下,答应了拿到一等地段。
  一般来说,这种乱来的请求是要拒绝的。
  ——不过,篠丸前辈拒绝不了。眼前浮起了篠丸前辈笑脸应允的样子。
  「说得有点错乱了呢。抽签确实作弊了。能无缘无故有这么好的模拟店配置,果然无法想象。犯人,就是篠丸前辈。……还有,想要告发的涂鸦犯。那也是篠丸前辈。」
  抽签作弊一事,谁也没发现。不如说,尽管很可疑,但大家都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因此,会如此行动的,只有一个人。
  「我说的没错吧?」
  篠丸前辈没有反应,仍然背对着我。
  「不过,这果然很奇怪。因为嘛,前辈抽签作弊时不想被人知道。结果,却自己主动暴露。行动中存在着矛盾。」
  然而,只要仔细思考就发现其实不存在矛盾。
  「涂鸦的地方。像桌脚、窗框、地板和墙壁的夹缝、清扫柜,都尽是些微妙的地方。普通人不会察觉到的吧。那么,谁会察觉到呢?」
  篠丸前辈没有回答。恐怕连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稍微沉默,传来了小小的一声。
  「……不知道呢。」
  这声音,让我更确信自己的推理。要趁热打铁的话,正是现在。
  「会察觉到的人,不就是巡逻的人,或者清扫的人吗?」
  篠丸前辈的肩膀上下起伏。
  「前辈不得已才抽签舞弊。然后,通过涂鸦,想要将这作弊,将自己的献身——」
  我深吸一口气。
  「——告诉给某人知道不是吗?」
  那抑制不住的心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能听到篠丸前辈慌乱的呼吸声。收拾中途的纸杯从手中滑落。篠丸前辈不慌不忙地将其捡起。
  「才没有,这种事哟。」
  混入彩纸中的,除了画之外什么都好。
  智世的请求,可能连本人也没太当回事。
  然而,却照做了。
  想被谁察觉到。没有必要却不惜过度牺牲自己,大费周章地,想要婉转地传递出去,自己到底是多么的喜欢。明明传递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自己也清楚,可是,到底该如何是好,被正确所束缚,其中咕咚咕咚地,心中满是无法理解的感情在膨胀。
  拼命地调整呼吸,努力地装出冷静。差一点就要折断,但仍勉强维持住形状。我不过是在慢慢地,一个劲地凿出裂缝。
  「…………不。」
  篠丸前辈厌烦似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这样的哟,大概,我是……」
  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含糊地说道。
  「我是,……为什么。」
  「……」
  无自觉。这才是,篠丸前辈的本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并不清楚。自己觉得什么是好、想要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想舍弃什么。对于今后一直朝夕相处的,自己,篠丸前辈太缺乏认识了。
  因为无自觉,所以才能立即否认。不是在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吧。为什么前辈会做这种事。」
  篠丸前辈转向了我。一脸不安地,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篠丸杏子前辈。你,其实喜欢浅田。」
  默默地,她的脸颊划过眼泪。篠丸前辈没有发出一丝呜咽,只是静静地流泪。纤细苗条的身子,背负着舍己为人的精神,无力地看着我的眼睛。一束绑起来的头发在飘摇。
  「喜欢?」
  嘶哑的声音,仿佛与己无关地向我问道。
  「是的。」
  篠丸前辈和智世谈过兴趣爱好。关于音乐类型和体育观赛。这些全部都和浅田喜欢的一样。
  篠丸前辈,去年,彩纸的时候曾经说过。
  『那两个人,学祭的缘故才开始变亲密的。……牧,一开始就知道樱庭喜欢浅田君。……即便如此还是成了好朋友。』
  『或许是情报上的关系吧。……不过嘛,也能理解。喜欢上同一个人的话,就感觉不能放着不管对吧。』
  就是如此。
  「才没有喜欢的人哟。……奇怪。」
  尽管流着泪,但前辈和平常的样子一样。为什么自己在哭,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感情,肯定,她还未理解吧。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忘我般地,牺牲自我来支撑周围。
  「不对,有的哟。就是浅田。前辈为了向浅田传递爱意,才把写有『喜欢』的彩纸混了进去。还有,为了告诉浅田智世的真面目,才到处涂鸦。」
  「是这样的吗……?」
  自己的行动,却向我寻求确认。
  「那前辈告诉我,为什么要混入写有『喜欢』的彩纸呢。为什么要涂鸦呢。」
  「…………不知道。」
  篠丸前辈开始呜咽。可是,果然,还是看不出悲伤。宛如没有心的人偶或机器在进行「呜咽」这生理现象。
  「前辈已经做得够多了。知道智世喜欢浅田,甚至帮她创造告白的机会。已经够了。如此地奉献自己,请不要继续下去了。」
  篠丸前辈泪流不止,却微笑道:
  「我没有在勉强哟。……不对,可能是有勉强,只是对此没有自觉罢了。只是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不对,比起正确与否,只是觉得这是应该做的,我只是自然而然就做了。」
  ——可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啊。关于自己的事……。一直都是普通地……理所当然地,行动罢了。但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呢。为什么,……」
  呜咽。她不停地擦着眼泪。
  「…………………………感觉,胸口好痛。」
  往日光彩夺目,大放异彩的前辈,现在只是一个弱质女子。这才是,她原本的真面目。
  「前辈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不知道啊。」
  拼死地压住呜咽声。即便如此,仍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想必一直以来都压抑着自己。迄今为止,一直理所当然地扮演着完美的自己,面对别人的期待也毫不迟疑地回应。某种程度上说,早伊原也是如此。
  「不用再勉强自己了哟。把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吧。」
  「……才没勉强哟。」
  「是在勉强哟。」
  「是吗。」
  若非如此,怎么会泪如雨下呢。
  「……只是,我这样觉得。」
  篠丸前辈是正确的人。和我这种错误的人不同,一直能真心真意地为他人。不过,即便如此。
  「如果智世的告白能成功,就好了……」
  说出口的一刹那,泪珠啪塔一声掉落。语言和感情,相互矛盾。这矛盾并非能轻易消解。
  篠丸前辈不想讨厌智世。心里头就没有过讨厌这一选项。何谓讨厌一个人,估计她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不正确的事。因此,她拼命地想去喜欢智世。然而,想必她也做不到。然后,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胸口里面,一阵一阵地痛……」
  越是觉得讨厌智世,篠丸前辈就越陷入自我矛盾。不敢承认,未知的情感充斥着内心。可是该如何面对又不知所措。于是,干脆把自己的全部献给了智世。
  为了自己能喜欢上自己。为了自己能是一个好前辈。为了自己能是正确的。
  「前辈,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哟。一起去天台吧。」
  「不行的哟。……像这种事,不可以的。做不到的哟……。因为智世在告白。」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做的状态,不也是窒息般地痛苦。
  「前辈是……,正确的。出乎意料般的,正确。叫人心痛般的,正确。可是,这只就是正确罢了。人类,可能,谁都是,只有正确是活不下去的。」
  篠丸前辈无法接受错误的自己。尤其抵触自己被沾污。
  于是,无论多宝贵的东西,都不假思索地双手奉上。因为这才是正确。唯一自己不被沾污的方法。
  会长说过『不求回报地拱手相让,还能保持平静的人是存在的』。恐怕,篠丸前辈就是这种人吧。与因自我牺牲而痛苦的我不同。
  ——可是。
  无法割舍的东西,还是有的。
  然而,在篠丸前辈心中,却没有不愿割舍的行动。只要别人乐意,就理所当然地献出,如此地连心都麻木了。也没察觉到这次是特别的。
  所以,篠丸前辈的行动中存在诸多不可理解的部分。散播传言,落下涂鸦。篠丸前辈很痛苦,想必是被不受控制、意味不明的感情所困惑。
  如此痛苦的篠丸前辈,我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前辈的感情,我明白的哟。」
  我曾经也试过,去做一个不求回报奉献自我的人。然而,个中委屈并非常人所能承受。如此地步的献身,不能以温柔形容。如同神明平等地施与世人一般,无疆的,大爱。
  对于如此的篠丸前辈,我无论如何都想去救。
  「是吗?明明自己都不能好好理解,矢斗君却明白?」
  前辈哭泣道。
  「能明白的。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拼了命地看着前辈。」
  前辈流着泪笑了。
  ——。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爆破声。我猛地抬头,天空正放着烟花。已经到这时候了。篝火晚会看来是已经结束了。
  有出入的收支,就是为了这烟花。
  距离虽近,但离了一段距离。大约是五百米外吧。烟花接连不断地绽放。虽说和烟火大会的比起来小了一轮,但迫力十足。
  当然没经过老师的允许。会被责怪的只有篠丸前辈,和太原前辈。太原前辈受篠丸前辈的命令,负责发射烟花的工作。当然,发射烟花是由专业人士来,但为了安全起见,起码得留一个学生在发射现场。
  想必她当初是,大家开心就好啦,如此笑着说的吧。然后,心中深处,无法处理的黑团越积越多。
  「啊啊……」
  看烟花最佳的场所,就是天台。于是篠丸前辈诱导了浅田和智世去天台。这两人,正在共度青春时光。这也是,篠丸前辈打心底里希望的。
  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
  「现在……,那两人,进行得怎么样呢……。要是能,好好享受的话……」
  篠丸前辈流着泪哽咽道。这正确的话语,正正刺伤了自己。
  回过神来,我也两眼汪汪。空中绽放的花朵,照得前辈的泪珠熠熠发光。
  「错误也无妨。请好好承认自己的内心,存在着错误的部分……。前辈就是,无法率直应援后辈告白的人。全部人也都一样的哟。……前辈所想的所谓的正确形象,不过是某人造出来的理想形态。作为一个人,那才是错误的。 」
  篠丸前辈垂下头,放弃般笑道:
  「原来……。人家是这么丑陋的人……」
  「才不是丑陋!」
  我不高声喊的话,恐怕会因烟花而传递不到。
  「我肯定也是个狭隘的人!因此,那个人只要是那个人就会被喜欢什么的,这种话我说不出来。可是,篠丸前辈一直追求正确。这才是打动大家的地方。令人尊重的地方。令人憧憬的地方。结果究竟如何不要紧,单是追求这一点,就是有价值的!我想一直和这样的前辈在一起。哪怕只是想在身边守望,最后也会不由自主地搭上话……!」
  仿佛,在诉说哪个人做过的事。
  讨厌篠丸前辈什么的,这种话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纯洁、高雅、温柔的人,世上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就算是这样,已经……太迟了。已经结束了呢。紫风祭已经结束了啊。」
  能挽回的事,一件都没有。人生一直都是无法挽回的。
  「……还不迟哟。」
  无论如何,过去的时间无法倒流。做过的事,也回不到开头。过去就只能永远地残留。
  「前辈,这是最后一次。……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
  许久的沉默后,篠丸前辈哭着,轻轻地点了头。
  「……那是谁?」
  「应该是……,浅田、君……。我喜欢的是,浅田君哟……。」
  「喜欢他什么地方。」
  「不知道……理由什么的,我反倒想知道……」
  这就够了。
  我的心好痛。我想跑向前辈,好好安慰她。想待在她身边。可是,这并非我的使命。
  我的戏份就到这里了。
  我恶作剧似地,小声地揭穿了秘密。
  「……到你了,浅田。」
  我卸下斗篷。我的背后一直藏着一个人。我是藏好人之后,才和篠丸前辈见面的。
  篠丸前辈见到浅田,瞪圆了眼睛。恐怕是过于震撼,连眼泪都停住了。
  浅田害羞地笑着,挠了挠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嗯。」
  我的使命到此结束了。浅田朝篠丸前辈走去。我马上转身离开,一边听着震动空气的烟花声,一边回想当时的模样。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nhuoj 于 2019-2-27 15:50 编辑

  尾声
  
  啪,脸颊受到了冲击。与姐姐打耳光时不同,手下没有一丝留情。由于下手太重,我踉跄了几步。
  「不要害人家丢脸呀。」
  昏暗的教室里,我被掷来了这样一句。智世,露出平时绝无可能看到的表情怒瞪着我。
  「难以置信。真的……」
  浅田早已知道智世喜欢自己。这也在智世的预料之中,大概瞄准的就是这一点。不过,智世一直没有告白。因为,浅田没有给智世诉说情肠的机会。
  这次,智世的这份感情,被我中途拦腰截断。
  我首先找到了浅田,告诉他智世串改班表一事,然后把篠丸先辈所做的事道了个明白。然后低下头,恳求他陪我去听篠丸前辈的话。我说这些话,本身就意味着我是站在篠丸前辈那一边的。
  听到我的话,浅田决定放弃了和智世去天台。
  之后,我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智世。
  「若不是你教唆浅田,人家就能和他一起去天台了!就能一起看烟花了哟!还能向朋友吹嘘!」
  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在做法上煞费苦心。
  我选择把一切都告诉给智世。虽然这么做有被阻挠的风险,智世想阻止的话也随时能阻止。不过,这样做,我觉得是最好的。
  比起智世,我更想成为篠丸的同伴。我的心情是这样告诉我的。且不管是非对错,这就是我真正的心情。
  于是,我遵循了我的心情。
  我把自己的心情,直率地,正面地传递给了对方。里面也包含了恶意。不过这才是,我所能接受的,最不会后悔的做法。
  「不过是矢斗,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
  说罢,智世从教室扬长而去。我用斗篷藏起浅田,寻篠丸前辈去。
  
  ***
  
  我揉着脸颊。比起去寻篠丸前辈之前,已好上不少。这痛楚,我是万分应受的。现在该到闭幕式了。我在天台上远眺着我刚在的模拟店。
  篠丸前辈和浅田都已不在。那两人究竟进展如何了。
  「前辈。不是说接下去交给那两人的吗。」
  身后传来声音。我回首,只见早伊原兀然从天台入口出现。来到了我身边。
  「说得也是。……只是好奇罢了。」
  「那之后,他们会怎样呢。」
  「不知道。反正与我们无关。」
  转念一想,篠丸前辈得去闭幕宣言,自然不会在下面。
  紫风祭结束了。收拾是在明天上午。因此,今夜一切都将保持原状。昨天还翘首以盼的紫风祭,转眼间就过了。这一天,过得到底是有多青春。
  「哇啊,前辈,脸全红了哟。那个时候的打声,听着就觉得痛。」
  「你还偷听了。」
  「人家躲在清扫柜了。」
  「啊,是吗。……算了,这也算是青春。」
  说罢,我微微一笑。早伊原也回了一个微笑。
  「看起来好像前辈被甩了一样,有点意思。」
  「当事人可不觉得好玩。」
  这次的行动,早伊原帮了我一大忙。我先把推理给早伊原讲了一遍,好验证是否正确。早伊原收集到的情报,与我的推理一致。我也就确信了自己的推理。
  「——前辈。」
  早伊原正面转过身,一脸正色。我只是一瞥,又出神地望回正门前的模拟店。
  「这次的事,人家觉得对前辈来说是好事。」
  「说得可真神气。」
  我开玩笑般说道,可早伊原没接我的玩笑。
  「可是,前辈。没必要全部说出来吧。这样做只会互相伤害。引来无谓的争执。……最重要的是,前辈不能保全自己。」
  有点意外。早伊原竟然会担心我,不过,按早伊原的说法,这番话也不过是伪善。
  「随便啦。这是我能接受的做法。比起智世,我选了篠丸前辈。我也就告诉了她。」
  「……前辈,可能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篠丸前辈。不过,这也是伪善哟。前辈只是想做就做了而己。」
  「为了篠丸前辈,是吗。」
  我确有其意。想着帮篠丸前辈而做的,当然是为了篠丸前辈。然而,为了篠丸前辈,正是我想做的。
  「奉劝前辈一句,别总想着为了某人去做什么。」
  「…………」
  「要不然,将来会吃苦头的哟。」
  早伊原树里。
  我对她一无所知。如今也是,她的话出乎我意外。恐怕,早伊原对我理解得相当透彻。自从知道我的过去。
  「我不觉得全都是伪善。因此,我不觉得篠丸前辈有何可疑,你所说的苦头,我也无法想象。」
  我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紧紧盯着她双眼。
  「——早伊原,你是不是,曾经吃过什么苦头。」
  早伊原的视线一瞬挪开。对她而言,这是肉眼可见相当大的动摇。早伊原好几次救过我。
  而我,一直以来,只是把早伊原视作是喜欢谜题且尖酸刻薄的后辈。
  可是,这种认识,得重新改过才行。毕竟,我对早伊原的事一无所知。
  为何她会把真正的青春鄙弃为「狗屎一样的青春」。为何会爱好谜题。在家里会和姐姐聊些什么。中学时代的她是怎样度过的呢。为何会固执认为一切都是伪善呢——。
  我尚未,解开早伊原的谜。而且,她也不会轻易让我解开。
  「前辈,莫非觉得能赢过人家?」
  「你才是,觉得能赢过我是吧。」
  早伊原浮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回道:
  「没问题的哟,人家随时奉陪。」
  「正合我意。」
  话是这样说,可要找到她的破绽谈何容易。
  然而,我隐约有种感觉。
  早伊原的推理能力毋庸置疑。
  推理,即是察觉。即是认真观察他人,想像,看准其动向。也就是说,能体会他人的感情。
  推理力,说到底,就是关怀力。
  一直如此认真地体谅他人的早伊原,大概,与我现在对她的印象大相径庭。
  「前辈这么蠢,人家才不怕呢。」
  早伊原微笑道。
  「你才是,就会些普通推理。」
  能解开早伊原身上谜题的,只有我。如此傲慢的自信,源自于我一直在早伊原的身边。
  我一边看着早伊原的侧脸,一边回想会长对我说「妹妹就拜托了」时的往事。
  
发表于 2018-7-22 13: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好谜题的少女系列第二卷么
 楼主| 发表于 2018-7-22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chaosfighter 发表于 2018-7-22 13:06
爱好谜题的少女系列第二卷么

是的,顺便一提这系列是四卷完结。
发表于 2018-7-22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开坑就发现了,期待ing
发表于 2018-7-24 09:4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翻译,女主超可爱的
发表于 2018-7-24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会长这是助攻自己呢吧……
发表于 2018-7-24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主角除了早伊原樹里以外根本沒有其他親近的女生
說「我的女朋友是個醋罈子」根本自掘墳墓阿....
之前早伊原樹里"只"跟姊姊澄清誤會早就讓人懷疑了
這下要破功了
发表于 2018-7-27 1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怎麼人這麼少呢 我已經迫不及待接下來的劇情了
发表于 2018-7-28 08: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mmm是不是就我一个不喜欢女主啊~
发表于 2018-7-29 01: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厚颜无耻的问一句有生肉的地址吗?
发表于 2018-7-29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456暗色调 发表于 2018-7-29 01:17
厚颜无耻的问一句有生肉的地址吗?

這部這麼冷 八成是大老自己刷卡買的
发表于 2018-7-29 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楼主,非常喜欢这类小说,可惜日文自己啃不动
发表于 2018-7-30 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楼主的翻译,很有趣的一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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