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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川文库] [大澤めぐみ]你好哇,暗杀者[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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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31 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5-31 13:56 编辑

你好哇,暗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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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大澤めぐみ
插画:U35
译者:李汉庭
图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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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中萱梓,昵称阿梓。
  长相和成绩都不是很起眼,
  却因为「她好像在搞援交还是卖春什么的」这种流言,
  全班都闪她闪得远远的。
  当时她带了个男人进家门,而我就在厨房里,当下一整个剑拔弩张,
  搞到魔法少女还有啥的都跑出来,稀奇古怪的事件就这么展开;
  不过这些都只算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至于我是谁嘛,就不用在意啦。
  还是请大家好好听听阿梓她自己怎么说吧。



  CONTENTS
  第1章 Onigiri暗杀者
  第2章 额头盖章
  第3章 异装新女星
  第4章 惊天大份卡士达
  最终章 极限暗杀者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 Onigiri暗杀者

  「你要活得自由自在。难得生来这世上,不活得随心所欲还有什么意思?」
  我妈妈以前经常这么说。啊,不小心用错了过去式,她还生龙活虎的,请各位别担心。这位做母亲的从小就这么教育自己的独生女了,她自己当然也似乎是活得自由自在,一直以来就经常不在家里,不晓得跑去哪儿做些什么事,也理所当然似地不肯好好做家事,所以我只好今天依然照常收拾着妈妈随处乱扔、丢得天女散花的衣服、衣服,还有衣服。Queens Court的罩衫要把内面翻出来再装进洗衣袋,开柔洗模式去洗。Lily Brown的花纹针织衫要用高级衣物洗衣精手洗,摊平晾在阴凉处。我家是五房两厅含厨房的两层楼透天,里面只住了我和妈妈,却被惊天动地大份量的衣服塞到快炸开。所有椅子的椅背上不是挂着上衣就是外套、夹克,而且还叠了两三层;难得一件做工精致的大衣,一看就知道被妈妈垫着睡过,皱巴巴的;沙发上坐满了大包小包甚至手提篮,根本没地方给人坐,而包包之间的缝隙更是躲着被遗忘没机会上场的配件饰品,屏气凝神梦想着哪天能够重返舞台。妈妈所经之处就像刮过台风,无论什么东西都被卷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但就只有妈妈自己吸饱了能量,神采奕奕,而总有某个人要跟在妈妈后面默默收拾。算了,我妈妈也就是在实践她所谓的随心所欲过生活吧。至于我,每天光是干这堆积如山的活就用尽全力,光是随波逐流、勉强过活就筋疲力竭,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还真没有头绪。但至少我应该不是很爱不断整理整理整理妈妈脱了到处丢的衣服。如果有个人没头没脑的随心所欲,就会有人被连累忙着收烂摊,人之常情。人太过随心所欲也不太好(←结论)。我不太清楚妈妈是靠什么工作过活,但赚的钱似乎不少。我想她一定是做什么黑道生意吧?「这拿去吃点好东西啊。」她老是咻地慷慨丢个十万,再丢下这句话咻地离开,就没有回来。因为她都不回来,我想这下总算能把家里弄干净一些,但无论我怎么整理,对于这个房子的容纳量来说,物品的件数终究太多,体积终究太大,实在整理不起来。好不容易整理到至少地板上没有东西了,眨个眼睛又看到像是小偷翻箱倒柜一般的混乱,我就知道妈妈回来了。我又得大叹一口气,边走边捡掉在地上的衣服。有时候连妈妈都会混在满地的衣服中,吓我一跳。妈妈混在五颜六色、昂贵华美的垃圾堆里,似乎也成了昂贵华美的垃圾。真想把她用衣架晾起来。
  「哎哟妈,要睡就回自己房间睡啊。」
  连妆都没卸就躺在地毯上的妈妈,扭动起身还呻吟着:「唔──头好痛啊~」我像只牧羊犬喊着:「好啦,快去浴室,浴室。」把妈妈赶进浴室。我问:「妈你要吃饭吗──?」妈妈回答:「要吃──」所以我趁妈妈洗澡的时候做早餐。煎培根和蛋,吐司丢面包机。设定好咖啡机,再来准备沙拉吧?正想切点高丽菜丝,没想到王者之剑就随便扔在菜刀旁边,又吓我一跳。
  我喊:「哎哟妈,不要把王者之剑丢在厨房好吗?吓我一跳!」洗好澡的妈妈只裹了件浴袍,边用毛巾擦干头发说:「你看我们家哪有其他地方放刀子?」只因为地表最强的圣剑跟厨房菜刀同属刀具就放在一起,像话吗?妈妈穿着浴袍悠哉地吃早餐,我趁机狼吞虎咽准备上学去。
  「对啦,今天的晚餐怎么办──?」
  「啊,不用了,我又得出门一趟。」
  「是喔──」
  她说完又丢了十万给我。妈妈丢给我的十万,我不会一口气乱花,我会一点一点省着用,也会存起来。妈妈现在还算生意兴隆,但谁知道她的疑似黑帮生意能做到什么时候?而且我猜想妈妈绝对不会自己做储蓄规划,所以我得主动存起来,免得要考大学了却陷入没钱念书的窘境。我穿的衣服大概都是GU或H&M的特卖品,是说我也几乎没朋友,没什么理由出门,像样一点的衣服也就没那么必要了。话说现代的高中女生好歹会有个Prada的钱包,而我则是要从JA银行送的储蓄金鱼口金包里掏出千圆钞和集点卡来买特价鸡蛋与卫生纸。我揉起在绞肉里加黄豆渣增加体积的汉堡排,要自己做便当带去学校。泽惠也是自己做便当带去,但是泽惠的便当里面有绿色花椰菜、黄色玉米、红色章鱼热狗,真是缤纷又可爱。我的是怎样?浅土色的豆渣汉堡排,土色的萝卜干,深土色的金平牛蒡,简直就像眼影盘里面的土色精致渐层。自然土黄的魅惑渐层衬托出您的美丽双眸。鹿尾菜的黑更是画龙点睛,营造俐落的印象!我妈的教育方针自由奔放,我却连便当料都要低调是怎么回事?这算是负面教材吗?我叹了口气,泽惠突然把章鱼热狗顶到我面前说:「怎么了?福气会跑掉喔~~!」我反射地一口吃下,嚼嚼好吃。
  「福气喔,我也想有点福气。」我含糊回话,泽惠也给了个高中女生常见的廉价含糊建议:「交个男朋友喽。」我想高中女生能想像的幸福大概也就这么回事,但我连朋友都交不到几个,要交男友门槛会不会太高了点?
  话说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各班都会以鸣枪起跑的速度形成各个小圈圈,我完全没跟上这个步调,一个月之后小圈圈都定型了,没有地方要收留我,正在烦恼的时候总算交到我高中的第一个朋友泽惠,她是个魔法少女。泽惠好歹算是瞒着大家魔法少女的身分,但她好像要用此地无银三百两战术,没有守口如瓶反而四处宣扬表演说我是魔法少女~~呀呼☆,这么一来就算粗心谈到了魔法的事情,大家也会不以为意地说:「泽惠就那样喽。」由于这样的背景,泽惠已经是校内鼎鼎有名的怪人;至于我个人长相平凡,运动普通,成绩普通,又跟不上流行话题,唯一特色竟然是被人谣传:「她好像有在搞援交还是卖春什么的。」而唯一与我来往的竟然还是魔法少女,两者相辅相成,更没有人敢碰我,我看很难再交到其他朋友了。不过虽然我说这么多,毕竟泽惠是个好人,就我们两个展开坚不可摧的AT力场无敌空间,不准他人进入,一路撑过高中三年或许也是个选项喔~~下一回,大学登场首日,敬请期待。
  「但是阿梓应该很受欢迎吧?不是吃了很多男生吗?」
  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她毫不掩饰也不会压低嗓门,就这么随口说出来。泽惠就是这种个性,她不太能判断好话坏话,也不太会掌握人际关系的距离,总之平常就喜欢乱讲话,偶尔讲错了也是一派轻松的敷衍过去说:「啊,这个不能说喔?对不起喽呀呼☆」。其实也没差。「她好像有在搞援交还是卖春什么的。」这句话不能说是实情,但也不完全是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只能说是我罪有应得。哎,就先不说这事了。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吗?是说总归是那个吧,我不清楚行情是几万,但是也不便宜,人家愿意花这个钱也要做下去,你不就是有一定的市场需求吗?那至少会有男朋友吧?」
  「行情不是我的行情,是高中女生这个牌子的行情。」
  穿制服的高中女生。当过高中生的女孩们,以及各大媒体长年经营的可靠形象与实绩,创造出这坚不可摧的最强品牌,限期强化的幻想,性方面注定崩溃的泡沫行情。
  就连只有朴素乏味一个特色的土色系女孩,只要套了高中制服推上街,附加价值立刻飞天,价码也就翻了几翻,而价码几乎都来自附加价值,我想商品本身的价格大概只占一成。然而校舍里全都是穿制服的高中女生,在这里就没有强化效果,只留下被人暗地说坏话的土色系女孩。
  「嗯──?那他呢?日下部穗高,管乐社的穗高学长啊。」
  「那谁啊?」
  「啊?你不认识?」
  怎么就只有本人不知道~?泽惠夸张的往后仰,但话说回来,我上了高中之后与同学的对话只有「对」「不对」几个字,只有跟泽惠比较有得聊,所以我也没办法吧。
  「这就是阿梓被女生讨厌的原因之一。一样参加管乐社的松川同学明显超迷穗高学长,但是穗高学长好像喜欢阿梓,所以大家才嫉妒阿梓啦。」
  等等,又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事情简直一团乱,谜团深又深。松川同学?谁?
  「我说阿梓啊,至少试着把班上同学的名字跟长相凑一凑吧?」
  强人所难吧?我认为这就好像要区分高丽菜田里面的每一颗高丽菜,哪有可能?问题不是我有没有试着这么做,而是我天性如此,所以有相当的难度。
  「阿梓班上不是有个松川常盘?很可爱的,不过比我差一点啦。梳个庞帕度高发卷,额头很漂亮的。」
  泽惠说着把浏海一把往上卷,挤眉弄眼,我才恍然大悟地说:「啊──啊──啊──有啦有啦,就她,超可爱的女生对不对?」
  「她才刚入学没多久就掌握了阿梓的班,攻占人际地位顶点,等于实际的霸主。松川同学看阿梓不顺眼,所以你班上同学也不敢跟你来往。」
  怎么突然抛出一大堆掌握、攻占、霸主这些危险又强硬的词汇来?是说原来不只是我个人有问题,还有这样的背景,才让我交不到朋友?也罢,我想原因错综复杂,不会只有一个,只是错综复杂的所有元素都糟透了。但人家要针对我没有做的事情来敌视我,嗯~感觉有点累,看来朋友还是泽惠一个就够。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开学一个月就让个男生,而且是几乎没交集的学长倾心,我觉得手脚很快呢。」
  好啦,照阿梓的天性来看,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泽惠这么说,但我却完全没有印象。话又说回来,泽惠大喊:「你看你看,那个就是穗高学长啦!」从顶楼拿着魔法望远镜(魔法少女道具:可以看得很远很清楚)偷看穗高学长(?)在音乐教室练习伸缩号,我才想起或许跟他还真的有点交集。对,记得那是我刚进高中的时候(雾濛濛雾濛濛~~以下是回忆镜头)。
  我在班会时间发呆,被强迫选上什么美化委员会,这不明委员会开了第一场莫名其妙的会议,开完会我一头雾水走过学校前庭,准备前往校门,突然停下脚步仰望天空,碰巧有人出声喊我:「怎么了?忘了东西?」我随口回应:「啊,没有。」并指着西边的天空说:「只是觉得夕阳很漂亮。」回忆到此结束。
  「就这样?」
  「嗯,就这样。」
  是说我这个人超健忘,被这么一问也不太确定,但应该就是那个人没错。话说回来,当时是有朦胧想说这个人长得真英俊。现在仔细瞧瞧,还真不是普通的俊美,难怪会受女生欢迎。那双修长的手脚也很适合伸缩号,还有下巴的线条跟鼻梁真是英挺优美!齿列整齐漂亮,头发清爽飘逸。嗯……他当男朋友啊~这样啊~有男朋友很棒啊~搞不好可以跟普通高中情侣一样骑脚踏车双载,我当然是要侧坐在货架上喽。我要稍稍犹豫该抓什么地方,最后不敢逾矩抓上他的皮带。啊~赞,感觉有青春。
  「原来啊~与其多嘴露马脚,这样应该比较好喔~嗯──或许你是个浪漫人呢。」
  泽惠随便夸说阿梓不讲话看起来惹人怜,皮肤又白,这应该算夸我吧?就当是夸我好了,做人消极可不好。
  「还是说,会不会是当时碰巧成立了什么魔法?傍晚是介于日夜之间的模糊时段对吧?那些平时绝对掌控时间、空间、次元的东西,在傍晚也会松懈下来,魔法就是趁这种模糊地带来作弊啦。」
  比方说小孩与成人之间的模糊时期之类的吧。泽惠说了我听不太懂的话,但话说回来我可不像泽惠可以用什么魔法。
  「其实魔法不是什么特异功能,只要是女生都可以用魔法喔。打个比方,就像一群外野手互相礼让一颗高飞球,结果没人接到变成安打。」
  嗯,完全听不懂。当我提到夕阳真是让人无条件的涌现乡愁,泽惠还像在哼歌般说:「传说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样的夕阳喔。」有这种说法?我没听过。不过见到美丽夕阳,我会停下脚步来看,感觉有股莫名的怀念。就好像我没有乡下老家可以回,但看到乡下的传统老屋也会觉得怀旧,这应该是种人类共通的乡愁吧。不太对,仔细想想我应该真的有些古老的记忆。河堤边上的夕阳很美,就像眼前罩上一张橘色薄幕,全世界都染成橘红色。对了……我身边好像有个人,那人是谁来着?啊,好像还聊了些什么。嗯~?说了什么?『……
  「有人在吗~~」
  泽惠在我眼前弹了一下指头,我就像被解除催眠一样,从夕阳下的河堤瞬间飞回学校顶楼。呃,什么来着?对了,聊夕阳啦。
  「哎哎,其实放学回家路上有个私房点,可以看到超漂亮的夕阳,下次也告诉泽惠你好不好?」我邀泽惠看夕阳,但她说:「不要,我又不像阿梓那么浪漫感性。」看来兴趣缺缺。她似乎是也会觉得夕阳很漂亮,但是认为没必要特地绕路去看。怎么说呢,任谁看了都知道,也都觉得理所当然,我和泽惠的品味、脾气、价值观真是天差地别。但就因为一点小小契机,我们糊里糊涂地就凑在一起,有时候真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时光能创造比鲜血更浓更玄的东西喔。」
  没有吧,我想应该没那么浓,我们认识的时间也没那么长。
  「我们应该不是在聊夕阳吧。」
  不是吗?呃──那是聊啥?对了,日下部穗高,穗高学长(下巴线条很美)。
  「是说阿梓都不知道吃过多少男生喽~如果穗高学长存着为恋爱而恋爱那种浪漫情怀对你抱持幻想,要成功应该有难度。有做的事总会穿帮的啦。」
  「我可是有在克制的好吗~~」
  我刻意鼓起脸颊装生气,但是我们聊的是劝我不要见一个吃一个,所以就算我装可爱,也不是很称头。话说我毕竟是我妈的女儿,具备了难以抗拒的遗传因素,无论我自己怎么想,身体里面就是会涌出一股热情,看来只能承认这样的生态事实了。
  「嗯~也是啦~硬要装样子去交男朋友,也是有它的问题。是说哪天或许真的有这种天降奇迹,知道阿梓的个性还愿意全盘接受,而这个奇迹出现之后,阿梓的个性或许也会收敛点喔。」
  我们可是为了让彼此相遇,天生就捧着最适合各自的花呢。泽惠又说出这种不知道是深奥还是无脑的言论,但是跟泽惠聊过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跟穗高学长的距离出奇的近。首先我们搭同一班电车上学,十八分开的普通电车。而且我每次上车,穗高学长几乎都在同一节车厢的不远处,也就是说穗高学长跟我住在同一条路线上,只是比我离学校更远些。然后我们同属一个委员会,美化委员会。所以我在散会之后看夕阳,穗高学长理所当然会经过我身边,毕竟当时我们是开同一场会。虽说自从开了第一场会之后,委员会就没有其他活动,所以我们也没有何实质交流,只是名册上有留名,而且仔细想想,我也觉得开会当时我们应该在同一间教室里。记忆中的背景是形形色色的人群,但我明确想起了穗高学长的轮廓。在我认真回想之前,从来没有形成鲜明的影像,所以或许这不是我的真实记忆,只是事后的捏造。究竟是怎样?当初是怎么回事?我最近都在回想,而且每天早上在电车上偷瞧穗高学长。穗高学长通常站在车门边,单手抓着扶杆,另一手拿着iPod之类的东西,用白色耳机听音乐并欣赏窗外风景。有时候我俩似乎会四目相接,我就连忙移开视线。所以土色基调的我,最近就只有一大早的短暂时间,比较有粉色的青春味。我上课算认真,也会作笔记,只是有时候会进入恍神状态,在笔记角落画些不明就里的涂鸦。中午跟泽惠吃午餐,嬉闹闲聊些穗高学长的事情。泽惠是魔法少女,不分日夜地与世界和平的威胁作战,感觉很忙,所以我们很少连放学后还一起玩。然而我就是我,世界与我无关,我也没有热衷的社团可以奉献所有青春,就是一个不甚认真、随处可见,平凡无奇的现代高中女生,高高在上的现代高中女生,所以也会半途从普通电车下车,穿着制服在街上闲逛。把PLAZA嫌得一文不值,然后买个小发夹捧场;或者去Yodobashi卖场的液晶平板专区,在平板上留下自己喜欢的涂鸦;又或者跟人家去排一家听说很好吃的可丽饼。大多女生都喜欢莓果啦、热带综合啦,五彩缤纷的水果特殊口味,但我完全坚持卡士达。我永远只吃卡士达,枫糖卡士达真是简单至上,无与伦比。枫糖卡士达完全不影响正餐,我可以吃掉一整个东京巨蛋那么多,而可恨的土色系诅咒竟然影响这么大。话说日本人经常用东京巨蛋来当单位,应该是因为很容易想像,但其实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巨大。就像一粒含有四颗柠檬份的维生素C!听了应该会怀疑,那么柠檬根本没有营养吧?不会喔?好吧。
  而当我坐在长凳上吃可丽饼玩手机,偶尔有不认识的男人上前搭话。可能一开口就是很嗨的「耶──」,也可能是很客气的问候,模式五花八门,但现在突然有人非常不耐烦地劈头就是一句:「我说你啊。」这么少见的模式让我一时忘了自己是被人搭讪。
  「你超臭的,自己没发现喔?」
  对方压低嗓门说着感觉很没礼貌的话。我还想说嗄?是指我吗?转头往旁边一看,不知何时竟坐了个金发庞克男,好酷。一头短金发像刺猬一样冲,天气开始有点热但却穿着黑色皮夹克配紧身黑裤,真是当今少见的标准庞克。装备如此齐全反而不太像反威权分子,更像个继承传统技艺的学徒。可惜他穿得一身完美庞克,本人却显得无精打采,少了那股我要反抗全世界的气魄,那股散漫样比较像个正在烦恼要不要辞职的上班族。我忍不住要想,既然穿得庞克,就要演得庞克啊。是说他离我好近,这么近应该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对我说话,但我这个人缺乏沟通能力,再加上金发庞克男坐得这么近却完全不看我,反而是茫茫望向远方说话,真是难以攀谈。我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干脆先吃口可丽饼,好吃。
  「最近在这一带狂吃男人的,该不会就是你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是全无印象,但我想说:是又怎样?其实还不太清楚状况。这应该不是那种等等我们两个去哪里休息一下的剧情吧?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透不认识的男人找我有什么事,只好再吃一口可丽饼,真好吃。
  「我们好歹也算专业的,让外行人随便乱搞会很头痛,没办法做榜样有没有?」
  「哦,这样啊。」
  看来黑道做生意也有很多苦衷。不对,我哪知道,我外行人啊。后来他一直缠着我问要怎么赔,讲得我愈来愈气,真想撂下一句:「你干脆讲清楚要我怎样啊!」好,我说,我要说,吃完这口可丽饼就说!就在我下定决心的同时,庞克男干脆地开口了。
  「那,总之你先去死一死好了?」
  这人超危险的,不行不行不行,突然有人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什么解释都没有,开门见山就要结束我的人生,这哪能接受?讲什么「总之先怎样怎样」,又不是上酒之前总之先来盘毛豆,这话也不是像安安啊~你辛苦啦~那样随口就能说的,但老实说心里还真的多少接受天底下就是可能有这种鸟事,自暴自弃了。也不禁会想,哎哟──人生哪有办法每天都随心所欲的?敢随心所欲就总会要收烂摊的啦~所以说,人太过随心所欲肯定不太好啦。虽然这都马后炮就是了。所以我不想跑,不想反抗也不想大喊,陷入半思考停滞的状态吃着可丽饼。突然又有个人上前对我说:「抱歉,等很久了?」没有啊,我没有在等谁,但抬头一看竟然是日下部穗高,穗高学长。他瞥了庞克男一眼之后就对我伸出手说:「我们走吧。」我也乖乖地牵起他的手离开。走没多久回头一看,庞克男还是坐在长凳上,没打算要追上来,但却狠狠瞪着我们瞧。得救了,是吗?
  「那个……」
  转个角看不见庞克男之后,我才开了口,穗高学长连忙放开手说:「啊,对不起。」我等他放手才发现「原来我刚才都跟男生牵着手」,十分迟钝同时心跳加速。
  「我看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所以……」
  穗高学长视线往下方约四十五度瞧边苦笑解释,用他放开的手轻轻梳理后脑勺的秀发,秀发舞动,哎哟,浓浓的香皂味,好个清爽少年啊。
  「啊,对,我得救了。」
  愣在大马路上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放开手跟穗高学长并肩边走边讲话,我莫名紧张,不敢正眼看他。他的脸在我左上方约二十度的位置,心想他还挺高的,这个身高差还不错。但是又想,不错的身高差又能怎样?根据某派所说,某些人提出说法表示这个人似乎迷上了我[来源请求]。
  「刚才那是怎样?搭讪吗?感觉气氛不太像一般搭讪。」
  「嗯~该怎么说呢。」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有个自称什么专家的,抱怨我在这一带狂吃男人制造麻烦,然后叫我总之先去死一死吧?我脑中冷静的部分正仔细思考,但混乱的我却脱口说出:「有个自称什么专家的,抱怨我在这一带狂吃男人制造麻烦,然后叫我总之先去死一死。」哇哩!我在讲什么!我也太慌张了吧。哎哟,人一慌真的没好事,冷静点~冷静点~
  「什么专家啊……」
  「啊!那,那穗高学长呢!」
  我拼了命想重振旗鼓,然而私底下老是跟泽惠聊穗高学长这个那个的,明明现在是第一次交谈,却当着本人的面脱口喊人家的名字。现在是怎样?每况愈下?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委员会!因为我们同一个委员会!」
  其实我直到之前不久还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但我乘势重提:「穗高学长是来干什么的?」扭转了话题,感觉有希望唬过刚才那没头没脑的状况。气势很重要。
  「我啊,正要去拿之前订的CD。」
  要一起来吗?穗高学长自然而然地问我,反正我也没事可做,机会又难得(什么机会?)就决定跟着去了。他去的地方不是HMV或淘儿那种大型唱片行,而是在楼梯狭窄的小型住商大楼里面,一家颇小众感的小唱片行,与其说是CD店,感觉更像是卖黑胶唱片的,不过店里卖的确实以CD为主,购物袋上的商标也挺时髦,不至于令人无法忍受。店里的气氛不太适合土色系女孩,但环境安静沉稳,可以打个高分啦。感觉有点成熟,有点帅气(←感想真廉价)。我问:「穗高学长都听哪些音乐?」啊,感觉顺势就继续喊他名字了,他反问我:「要听听看吗?」说了歪着头,轻轻提起手提袋,里面有刚买的CD,这动作仿佛套上了神秘的背光特效,但我们应该没有随身携带可以听CD的器材吧?现在已经没几个人有CD随身听,穗高学长应该也是用iPod,没想到穗高学长说:「我朋友在附近的店里打工,那里应该可以放来听。」感觉他在这里熟门熟路,哇──还认识店员喔,哇──他在我心中的高分纪录不断刷新。我们决定直接过去,感觉顺势变成小约会的样子?而且还有点时髦?是不是有搞头?我是这么想。我以为自己不习惯这么春风得意的状况,所以总是主动闪避,毕竟我是土色系储蓄金鱼,但好事主动送上门,我倒也觉得真不错。我对这样的我有些惊讶。
  走了一段距离,到闹区最边边走进一间门面很小、屋龄很老的咖啡厅。进门的时候是由穗高学长拉开门,我便顺势先进门,感觉好棒,约会水准到底是可以多高啊。男店员开心地喊:「哟,这不是穗高吗~」穗高学长苦笑举手回应:「哟。」啊,感觉两人真的很熟。穗高学长拿出CD,店员说了一声「喔,新唱片哩~~」就立刻拿去播放。我不是很懂音乐,但总之那不是动漫歌也不是重金属,是沉稳又时髦的音乐。穗高学长坐在位子上轻轻说了一声:「砸了。」我还以为他不喜欢这音乐,但看来不是音乐错了,是店员错了。「我其实不太喜欢他啦。」学长这么说,就像电影里的外国演员一样耸肩,露出左右不对称的微妙表情,看来学长跟其他店员比较熟。也是啦,穗高学长人稳重,咖啡厅气氛又好,却只有一个店员这么轻浮,实在不搭。这店员似乎很爱交际,无论点餐或送布朗尼的时候都主动聊个没完,一头漂染长发又蓬又乱就像头狮子,举止却像只小狗,感觉要是他有尾巴肯定摇个没完。
  「穗高难得带女生来喔,学校同学?」
  「是啊,学妹。」
  穗高学长说完就不怎么开口,我则是跟店员聊些不痛不痒的废话:「我叫龙之介,多指教喽。」「啊,你好,我姓中萱。」「中萱啊?名字呢?」「梓。」「你跟穗高念同一间学校,应该很聪明喽?」「没有,我没那么厉害。」「小梓也听爵士?」「没有,我不太懂。你是说惠比寿啤酒(注:エビスビール)的广告歌?」「啊,你说Ryu Miho?她很赞喔。」店员(龙之介?)感觉是个大笨蛋,不过真的很好聊,话匣子开了就聊个没完,一回神才发现难得有机会跟穗高学长独处,却完全没聊到话。好了,龙之介聊够了吧,退下。
  龙之介似乎听到我的心声,总算离开桌边,结果我还是跟穗高学长聊龙之介:「不知道他几岁了喔?」「听说是大学七年级。」「哇哇……」「而且记得还在重考,年纪应该不小了。」「哇哇哇……」还是没聊到穗高学长的事,唔,真是不顺。我真不想继续聊龙之介的事情,碰巧穗高学长也说:「就别再聊龙之介的事了。」这心有灵犀吓了我一跳,我盯着穗高学长瞧,穗高学长碰巧也盯着我,两个人四目相接会心一笑,气氛适合从头来过,我很自然地说:「你很喜欢音乐喔。」总算聊得有些像样了。
  「嗯,算喜欢吧。」
  「你的社团也是管乐社。」
  「咦?你连这个也知道?」
  「我有看过你吹伸缩号。」
  心里附注是从屋顶上用魔法望远镜偷看,穗高学长有些腼腆地抓抓头,又飘出一股香皂味。
  「其实我想玩的不是古典,是爵士。是说我们社团人不多,比较好说话,要的话偶尔也可以练大乐队(注:BigBand)爵士的谱,这就很开心了。」
  我完全不懂音乐,连大乐队是什么东西都猜不出来,但是穗高学长一聊到音乐,表情带点腼腆、骄傲与开心,我觉得这很棒,自己的嘴角也不禁上扬。
  「中萱同学呢?」穗高学长拉高尾音,但这么简单的疑问句,我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你有喜欢什么吗?」他又补充,啊──原来是问我喜欢什么。我喜欢的是──嗯──是什么来着?省钱,不太对。存钱?整理打扫?不对,应该也不是这些。猎男人←这绝对不行。
  「真要说的话,就是……书吧。」
  我硬是挤出一个答案,心想很好!撑过去了!结果穗高学长接着问:「那你喜欢谁的书?」我又沉吟片刻,突然丢出欧亨利(注:O. Henry)这个名字。说了才开始想,自己真的喜欢他吗?但既然随口说出来了,应该有一定程度的喜欢,应该啦。
  「欧亨利?」
  「你不认识?」
  「嗯──是外国人吧?国外的书我可能不常读。」
  其实日本作家的书也不常读啦。穗高学长如是说,他认为书是为了做学问才读。
  「呃,他还挺有名的,如果说出故事情节,应该有不少人听过。」
  「哦──比方说?」
  「这个……」有个女孩滔滔不绝地讲出临时想来的鬼扯,这故事难道不是欧亨利写的?呃──欧亨利,呃──我拼命搜寻回忆,穗高学长一副原本想问的就是这个的样子,很自然地抽象重问:「你喜欢他哪些特色?」这下我就不必解欧亨利故事回想任务了。但是呃,抽象来说我喜欢欧亨利,的什么?
  「我喜欢老旧薄文库书(注:口袋书)的魅力,触感之类的。」
  比方说可以一手掌握的轻便性,有如玻璃纸般干硬的纸质,或者小而充满特色的字体等等。穗高学长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喜欢书是因为触感呢。」我听了立刻羞得低下头。又搞砸了,心里有个声音说,又搞砸了。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喜欢书本来就不是说书的触感。对喔,我个人并不是喜欢书才看书,而是因为以前孤单没朋友,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没看书又有点怪异,为了找个表面的借口才拿本书在手上;所以就算我看过那么多本书,真的看过很多本书,突然被人问到书的内容却什么也记不清楚。搞不好我并不怎么喜欢书,只是因为必须拿本什么书在手上,有这样的必要,所以才特别注重能一手掌握的大小,或是纸张的触感等等。
  「所以你指的不是喜欢谁的书,而是喜欢哪本书喽。我现在才知道还有这个方向可以去评价一本书呢。」
  「像我这样……可以说是喜欢书吗?」
  「有何不可?哪来的好坏?你不就是喜欢书吗?」穗高学长说,你就是爱书嘛。或许这只是敷衍的回话,我却不知为何真心认为:「对喔,我只要说喜欢书就好了。」以往总有股焦虑支配着我,逼我一定要中规中矩地提出合情合理的答案,如今那股焦虑消失无踪,感觉只要照常说话就可以了。穗高学长两三句话,立刻安抚了我疯狂失控的冲动,真厉害。眼见气氛终于可以跟穗高学长好好聊起来,不识相的龙之介却又跑来桌边,我这傻蛋又不小心跟龙之介聊起来,哎哟,别管龙之介了啦。下定决心望向穗高学长,却发现穗高学长心不在焉地望向远方,咦?难道他不开心?这局势好像不太妙?
  「中萱同学。」
  龙之介才刚离开桌边,望向窗外的穗高学长立刻开口,吓我一跳。
  「我在!」
  「刚才那个男的在外面。」
  咖啡厅很小,视野不太好,我又坐在比较里面的位置,只能勉强看到窗外,穗高学长的位置似乎看得比较清楚。应该是因为直盯着对方瞧会被对方发现,所以他才用余光偷瞄,看起来没对焦。咦?道理说起来有通,但真的办得到吗?不过既然穗高学长都这么说了,应该办得到。
  「那个庞克男?」
  「那个发色不太适合隐密行动,他就在那边的巷子里,从那个位置应该可以看到我,但是看不到中萱同学。」
  「他跟踪我们啊……」
  「八成是。」
  「怎么办呢……」
  「龙之介哥,你今天几点收工?」穗高学长喊了龙之介。「啊?我早班,六点收工啊?」「你开车对吧?中萱同学被危险人物跟踪了,龙之介哥能不能从后门送中萱同学离开?」学长进行交涉。龙之介若无其事地走出门看了看,回来说:「咦?他是怎样?一看就感觉很危险吧。」
  「只要我坐在这里,他应该就不会走,所以我会打发一点时间,再找机会回去。」
  「OK──OK。」
  如此这般,龙之介下班的时候我就跟他一起从后门悄悄离开。最后我轻轻挥手,但穗高学长被庞克男监视着,所以毫无回应。感觉他很熟这种情况,但我不认为一般人会熟悉这种情况,应该只是因为他天生超冷静,又擅于观察吧。搞不好他其实是某国机密情报机构的探员?应该不至于。
  龙之介开的是黑色小箱车,底盘低得要贴地,而且到处都有闪亮银光配件,车窗还有加窗帘,一看就让人觉得有够那个,幸好车上放的音乐比较时髦就是了。前有庞克,后有龙之介,穗高学长的安排是不是有点出包?
  「哎哟,好惨啊,是跟踪狂来着?」「嗯──应该吧,我也不太清楚。」「很久了?」「也没有啦──应该才刚碰面而已。」
  就算我再怎么不会记长相,那种模范庞克男只要见过一面应该也会记得,应该吧。
  「我坐着吃可丽饼,他突然来搭话,碰巧穗高学长来救我。」
  「哇──穗高真行,那小梓呢?」这个疑问句真诡异,我怎么样?我把问题写在脸上,结果龙之介劈头就问:「你喜欢穗高吗?」我先回答:「那倒不是这样。」目前可以这么说。
  「那代表我还有机会喽。」才没有。
  「不过被怪人跟踪也不是不能理解,阿梓就是有散发那个。」「散发哪个?」「那个叫费洛蒙的。」「叫费洛蒙的喔?」
  那应该是制服造成的高中女生威能吧。制服里面只是土色渐层女孩罢了。
  「嗯──感觉你不是什么可爱啦,漂亮啦,就是一种迷人有没有?就那个啦。」
  啊,刚刚好像被人若无其事地嫌说不可爱又不漂亮,但是没差,反正是龙之介,太容易被他伤到就划不来。
  「你说我迷人啊?」
  「迷人喔。」
  「性方面的迷人?」
  「性方面没错。」
  「我未成年喔。」
  「说穿了,这种事情成不成年没差吧?」
  是这样吗?感觉愈来愈麻烦,我就直接问:「那你要出多少?」龙之介倒也不惊不慌,给了我一个恰当的行情价,感觉熟门熟路。我说:「可是我不想在车上做,有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就可以啦。」我把故事说到这里,泽惠勃然大怒:「喂喂喂喂喂~~~~!」然后用筷子戳我眉头说:「什么就可以?怎么会变成这样?嗄?我搞不懂好吗?什么?谁?龙之介?嗄?哪────里出现过这个征兆了~~?」哎哟,声音也太大了吧。还好我们是在空荡荡的顶楼吃便当,不对,还是不好,声音太大还是不好。
  「咦?怎样?穗高学长呢?连续两次拯救陷入危机的阿梓,就直接淡出了?然后龙之介呢?咦?到底是怎样?谁?到底是谁?」
  「他就是穗高学长常去的咖啡店的店员……」
  「我──不──是──问──这──个!」
  轰!泽惠激动到魔法爆发,真的是怒发冲冠,一屁股坐稳之后猛摇头说:「不对不对,阿梓这样我真的搞不懂啦──」两条金光闪闪直冲天际的蓬松微卷发束,总算慢慢降落恢复成平时的棕色。毕竟泽惠是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我们的价值观是水火不容。
  「咦?为啥?穗高学长是个散发香皂味的清爽少年,身高差又刚刚好,听时髦音乐,是时髦咖啡厅的常客,高分破纪录;而且又是高段的宝可梦训练师,能压制阿梓脑袋里的的暴冲特快车,个性沉稳又细心,怎么会从这里就跳到龙之介去?」
  「就跟你说这部分跟那些分数完全无关啦。」
  把穗高学长吃了可不妙吧。
  「然后呢?怎样?你们就together的go了那个宾开头的什么馆?然后wash了young的man的naked body这样?真的有吗?」
  「多少有啦。」
  不洗过就恶心了。
  「You也是naked?」
  「只有me穿衣服感觉不太对吧。」
  确实有人会要求穿着制服,但是我不喜欢把制服弄脏,而且穿制服有很多地方不方便吧。我讨厌麻烦,才都去那个宾开头的什么馆办事。宾开头的浴室通常都很大,浴室够大做什么都方便。
  「哎──哟──我说你喔。」
  好,来啦,每次听到我说你喔这四个字,就是泽惠转入教训模式的讯号,我再怎么顶嘴也没用。只好缩着脖子,静待风暴离去。
  「正常来说吃男人吃过头被Onigiri盯上,搞不好有生命危险,还会当天就在附近随便找个男人来吃吗?」
  不对,正常人无论何时应该都不会随便找个男人来吃。我正想顶嘴,泽惠又气呼呼地说:「闭嘴听好!」我只好乖乖回答:「是。」
  「说认真的,你还是自重一点比较好。你长相都被人看光了,之后就算想溜都不一定溜得掉,对方好说歹说也算是专家啊。」
  「嗯──也是啦──」
  「哎,你有在听吗?有生命危险的是阿梓你,不是我啊。」
  对,事实上真的很危险,那个庞克男的目标明显就是我,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不仅长相被对方看到,我还穿着制服,念的学校也一目了然,有这么多资讯,要找我应该是小菜一碟,毕竟是专家嘛。专什么家啦?搞不好我现在不该在顶楼悠闲吃便当,而是该收拾行囊逃去冲绳还是哪里避风头?啊,冲绳可能不错,蓝天!碧海!我挺想玩水肺潜水的。啊──还得买双凉鞋。「阿梓正在逃避现实吧?」是。
  「我是与世界威胁交战的魔法少女,所以魔法不能用在威胁之外的对象上,用了就是违规。或许Onigiri对阿梓来说是威胁,可惜不算世界的威胁,所以我不能帮阿梓打倒Onigiri,抱歉啦。」
  「嗯,这我知道。」大概知道。
  魔法少女似乎有许多苦衷,有五花八门的规定与准则,不能随心所欲使用魔法。魔法基本上就是「作弊」,无限制的作弊好像有些不妥,所以要设下限制。魔法少女一旦违规,反而会被认定是「世界的威胁」而遭追杀,之前那只讨厌的黑狗好像这么说过。而且我的生活型态不太被一般社会观感所接受,即使算不上世界的威胁,也可能算社会的威胁;不过社会的威胁程度很小,不至于成为泽惠的敌人,大概就这么回事。然而我依然是某人无法容忍的社会威胁,所以只要我活得随心所欲,就免不了碰到这种状况。
  「溜得掉就溜,要迎击就得想办法迎击。像你这样发呆,哪天被人背刺就完蛋了好吗?你有没有在想啊?」
  「有──啦──」
  老实说没怎么在想,应该说我觉得就算想了也没帮助。报警?警察帮得上什么忙?
  「联络伯母了没有?她现在不在家?」
  「啊──不行,应该这阵子都连络不上。」
  我可以从妈妈出门前丢下的金额,大致推断她离家的期间;这次似乎会比较长,而且每次打手机都是语音信箱。好吧,至少留个语音讯息。但是该说什么好?得意忘形猛吃男人,结果被坏人盯上有生命危险?跟妈妈这么说?是说现在也只能据实以告了。
  「搞不好对方就是看准阿梓的妈妈不在家,或许不是碰巧,是预谋喔。」
  但话说回来,杀了阿梓也没什么影响,看来真正的目标可能是那个炎之魔女?泽惠交叉双臂盘起腿,自己嘀咕着一些深奥的字句,这部分我就不太懂了。我吃着难得完美卷好的煎蛋皮,愣愣地看着对面的泽惠沉吟猛思考,结果泽惠又说:「你喔……」啊,是,对不起,我会好好想的。
  「阿梓该不会觉得死了没差吧?」
  「没有,没那种事。」
  但我多少动过相关的念头。好久以前我就已经看破,像我这种人天生就不可能装成普通人,还混在人类社会里过生活。撑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撑过了明天还有后天,一天撑过又一天,迟早会撑不住而垮掉,我们不可能把Jenga积木叠到无限高。
  「我说你啊。」
  泽惠啪!的一声两个巴掌夹住我的脸,凑上来死盯着我。
  「不管你是怎么生下来的,生都生了,不能不活喔。」
  「是。」
  「或许阿梓是社会威胁,但也是我的朋友。社会对我来说像浮云一样虚无飘渺,朋友重要多了。」
  「是。」
  「我有我的正义,会打倒我的敌人,但是被我打倒的敌人也有自己的正义。我们有彼此的苦衷,最后只分谁输谁赢而已,就这样。」
  「是。」
  我被泽惠死盯着,变成只能说是的机器,我想这也是一种魔法吧。
  「别输,加油,别管其他事。你还年轻,不要讲得好像历尽沧桑,吃尽苦头一样。打起精神,燃烧灵魂!」
  泽惠说完之后铿地跟我对撞额头,我只觉得痛,精神没有比较好,但或许有想说要好好处理这件事。至少在死之前不放弃活着了。至少目前没放弃。
  「那总之先给你这个。」
  泽惠把头上两条发束其中一条解开,将那红色大肠发圈给我,然后把头发重新绑成一束并解释说:「这是魔法护身符,可以稍微保护阿梓。」什么魔法护身符啊?
  「我就只能保护阿梓这么多,要是私心太重,我会被魔法给反噬,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多加油啦。」
  「嗯,谢谢。」
  我的头发没有长到可以用发圈,所以将发圈套在左手腕上。泽惠的发圈有股淡淡的泽惠味,这股气味包围着我,感觉似乎真的有被保护到。然而即使魔法少女加持,又有恶劣金发庞克男要我的命,期末考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来访,我这人不算用功但多少会念点书,所以放学之后就到图书室准备考试。这时候穗高学长碰巧路过,问我后来还好吗?之类的,我就顺水推舟请他教我数学。
  「穗高学长好强喔,真是聪明。」
  「没有啦,我也算二年级了。」
  要是不懂一年级的课程那还得了?穗高学长苦笑说着,但真是如此吗?像我只要考完试,念过的东西就全部还给老师了。就好像印表机的暂存记忆体,印完就清空这样。我发现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低调朴素,只会设法完成眼前的任务,没什么长远的展望或规划。临阵磨枪,头痛医头,没有任何战术策略,就像一股脑儿往球冲过去的小学足球员。所以我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将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嗯──可是我自认很用心打扫的呢。结果我和穗高学长顺势对坐在桌子两头准备考试,图书室的桌子很大,距离感觉起来还不到亲密,而且好歹也是图书室,所以穗高学长理所当然不太说话。但我完全不觉得尴尬,穗高学长的沉默似乎默默接受了我,让我放心。我是还不到心跳加速爆表飞天!的境界,但可以感觉到心跳节奏比平时快一些,挺舒服的。我收集着各种小情报,例如他写笔记的手和指头的线条;笔记上的字迹不算特别漂亮,但很用心,挺迷人的;不懂的时候习惯用左手捏自己的脸颊,这么做让我觉得自己更懂穗高学长。是说我们两个至今的对话全部加起来,可能还写不满三张稿纸,我觉得自己更懂他,觉得他接受了我,可能全都是我错误的乐观猜测。乐观?对,乐观。我希望是这样子。一回神我发现自己手没在动,直盯着穗高学长的下巴瞧,他下巴的线条好漂亮喔。突然我们四目相接,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我真的盯着穗高学长的下巴看了好久。
  「好吧,该回去了。」
  穗高学长啪的一声阖上笔记本,我心中擅自从「该回去了」里面读取「我们一起回去吧」的含意,也开始收拾东西。我俩一起离开图书室,并肩走到车站。这对一般健全的高中生来说,应该九成九九算是在交往吧?旁人看我们是不是像在交往?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起众人目光,举止也立刻诡异起来。
  「你果然会担心喔。」
  「呼嘿!」
  什么什么,我都被看穿了吗?超丢脸~~但穗高学长接着说:「就之前那个金发男。」啊,原来他以为我是害怕庞克男才会东张西望,了解。其实这个说法比较正常,是说我现在生命好像有危险喔?真是愈想愈气,可恨的庞克男!我愈来愈激动,穗高学长却说:「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家。」此时我心中所有裁判员一致翻盘说庞克男干得好!不对,仔细想想这一点也不好。
  回家路上的电车没什么人,所以我们并肩坐在座位上,穗高学长从书包里拿出iPod开始听音乐,啊──果然是这样──跟我没什么好聊的啦──正当我开始失望的时候,学长递出一只耳机给我,摆出邀我一起听的表情,市侩的我立刻恢复精神。我坐得离他更近一些,分享一组耳机听音乐。这音乐我还是听得不太习惯,只知道有点时髦。「如何?」「我喜欢。」就演变成这样模糊的对话。在离家最近的那一站下车,往家里走的路上突然下起强烈阵雨,我们便跑起步来。我说:「请进来吧,家里至少有毛巾可以用。」心想阵雨干得好!有股冲动想要朝天举拳做胜利姿势,但正要开大门的那一刻,才惊觉家里简直乱七八糟啊!这下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
  「其实我妈有点贪得无厌,或者该说就像得了一定要买到家里炸开的病一样,所以我家里有点,不对,相当乱七八糟,我每天都很努力整理,可是……」
  我一边语无伦次地辩解一边带着穗高学长走进乱七八糟的客厅,没想到庞克男竟慵懒到爆地等在客厅里说:「回来啦。」吓掉我半条命。
  「怎么,已经带男人回家啦?手脚超快的。」
  庞克男踢开妈妈的大包小包手提篮,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从妈妈根本不会去读却爱那股气派而摆满了整个书柜的世界名作全集里面,抽出什么赫塞(注:Hermann Hesse)的来看,整个舒适爽快。不对,什么回来啦?你怎么可以随便跑到人家家里享福?但我却更在意一个无所谓的点,强硬反驳:「穗高学长才不是那样!」
  「咦?不是那样?难道真的是相亲又相爱?」
  庞克男把什么赫塞的随手丢开,从口袋里掏出蝴蝶刀,但不像我所期待的那样耍得眼花撩乱,而是很普通地用双手掏出刀刃。
  「差不多!大概就那样啦!」
  我激动地顺着对方的话回着无所谓的事,嗓门也愈来愈大。不对,这不是无所谓的事,这很重要吧,对啊,真的很重要啦!
  「哎哟,都吃了那么多男的,现在才说也吃纯爱,没可能啦。脸皮太厚了吧?」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然要怎样?欲望起点就是不一样啊!」
  话题方向愈来愈歪,此时穗高学长超冷静地拿出手机说:「这应该就是非法入侵吧。」
  「啊──小弟?你该不会搞不懂状况吧?报警也没用喔。」
  「嗄?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要杀这女的,报警了警察会来没错,不过基于这个那个的理由,这女的会被认定是自然死亡啦。」
  「拜托,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杀人本来就不行吧?」
  「当然行,杀了她就是行,她可是到处狂吃男人喔。」
  「这就值得杀她?」
  「嗄?她都把男人吃了,不杀她还能怎么算这笔帐?」
  庞克男缓缓起身,单手耍弄着蝴蝶刀,但依旧没有期望中的眼花撩乱,只是很单调地耍弄打开的刀刃,真没看头。感觉你的打扮都已经这么讲究了,这种小细节能不能更用心一点?
  「哦──就那个?小弟你该不会也真的跟她相亲相爱了?」
  「差不多,大概就那样。」
  「话说在前头,你误会啦。她就有这种本事,你会对她动心,大概就像切洋葱掉眼泪、洒胡椒打喷嚏那样,understand?」
  「然后呢?」
  「然后个屁,就这样。啊──烦死了。」
  庞克男明显超不耐烦地抓头。
  「啊──我好歹也算专家,不想拖普通人下水,通常看到普通人都会闪。不过你都清楚了还要顶,那就算同罪可以吧?想到要写悔过书就烦得要死,不过应该能搞定啦。」庞克男说了就将小刀指向穗高学长:「你也一起死一死吧。」此时起,穗高学长的动作有如电光石火。
  庞克男上前一步拿刀就刺,穗高学长突然将手上的智慧手机扔到庞克男眼前,应该不是为了伤害对方,而是为了假动作。庞克男完全不管往面前飞来的手机,连眼睛也不眨,手机铿地砸到庞克男的额头,庞克男伸直了拿小刀的那只手;老实说我看不太懂穗高学长应付那只手的动作,总之他先跳,然后这样(就这样的动作)缠上去抓住那只手,接着以庞克男的手臂为支点在半空中转身,靠着落地的力道砰!的一声摔倒了庞克男。喀啦一声,庞克男的小刀落地,感觉不是被摔掉,而是怕倒地时刺到自己才故意放开。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穗高学长像是正好骑在庞克男身上,我突然觉得好强!但穗高学长不知道是要捡地上的小刀,还是要把小刀丢开,稍微抬高了重心,庞克男趁机猛力挥手,穗高学长便狠狠地被推向厨房。劈哩乓啷──!好大的声响,哇!学长还好吗?
  「吓我一跳~怎样,他不是外行喔?」
  庞克男嘀咕一句,缓缓起身捡起小刀,看来只是稍微受到惊吓。他喀啦喀啦地转动脖子说:「算了。你该死了吧?」然后用非常夸张的动作拿刀刺来。我心想(啊,死定了),但就在刀尖刺中我的瞬间,突然啪嚓!一声发出类似冬天静电的超强版,庞克男惊呼一声:「好烫!」又丢下了小刀。啊!难道是泽惠的魔法护身符?想到这里看看左手腕,泽惠给我的发圈似乎完成使命,化为一阵红雾散去,咦?等一下,刚才那样就没效了?就只有啪嚓电一下?他还活蹦乱跳的啊!能不能再多护身一点啊!就算有规矩不能乱来,你好歹也是魔法少女,能不能再争气一点啊! 就算我这样想也改不了现实,庞克男被电完说:「好痛~~吓我一跳~~到底是怎样啦?」又轻松地捡起小刀,好吧,这次捅过来就可以收工了。
  啊~死定啦,完蛋啦~正当我这么想,庞克男突然说:「咦?这啥?」仔细一看,庞克男胸口长出一把王者之剑,庞克男看着王者之剑有点讶异,说了一声:「真的假的?」然后便翻白眼倒地,死了。
  「好酷,怎么就像切豆腐一样刺得那么顺?」
  穗高学长从后方一剑刺穿庞克男,还在惊讶怎么超级没手感。
  「啊,因为那是传说圣剑,地表最强的那支。」
  「……好像是喔。」
  「只有真正的勇者才使得动。」
  「……这样啊。」
  我也不太清楚这东西怎么会在家里,但妈妈这么说就应该没错。话说回来,妈妈是赤手空拳派的,从来没耍过剑,我当然也没机会使剑,所以圣剑就一直放在厨房里长灰尘。有时候会拿它来拨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总之就只有棒子一样的用途。不过穗高学长怎么会说「好像是」?难道他也认识王者之剑?
  「这应该是死了吧?」
  「是啊,死了。」
  庞克男身体中央被一剑刺穿,血流满地动也不动,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当下必须应付的问题是如何处置眼前庞克男的尸体,没空多想别的。放着尸体不管会血流成河,清扫起来也会更加困难。
  「真的假的──是说这应该算得上正当防卫吧?说真的。」
  「地毯都脏了,穗高学长可以帮我搬吗?」
  「搬?」
  「对,放着不管屋子里会脏到不行,搬去浴室吧。」
  「咦?可是这应该别动比较好吧?方便警察办案什么的。」
  「叫警察来不妙吧?听他刚才说的,他好像跟警察有点关系。」
  「啊──好像有这么说过。」
  人死了真的很麻烦,我们两个也是大费周章才将庞克男搬到浴室。而且尸体在流血,得多加注意。平时都是他们自己走到浴室,我就轻松多了。将庞克男翻倒在浴室地砖上,我在更衣间脱起衣服,但穗高学长在看不方便,我只好说:「呃,抱歉要请学长出去一下好吗?」将学长赶出浴室关上门,学长在门外问:「哎,那个你要怎么处理?」我说:「吃掉啊,没办法喽。」这不是个让我想吃男人的好时机,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将庞克男也脱个精光,全身大致洗一遍,然后从头开始直接啃。咖滋咖滋嚼嚼嚼。
  「我妈妈也吃男人,不过她是混血,继承的特质很强烈,功夫超强,手段更凶残更火爆。但我的血统只有四分之一,顶多只能整个人吃掉,打起来没那么强,对方要是抵抗我就没辙。所以我总是请对方自己脱衣服,洗干净,趁对方不注意才咬下去。」
  喀啦喀啦嚼嚼嚼。
  「啊,原来吃男人是这么回事?」
  「是啊,不就这么回事?」
  啊,话说我整个穿帮,这应该有点不妙吧?眼看事情大概告一段落,松了口气,脑袋也跟着不太肯运作,不过总觉得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下去,就看着办吧。
  「那说你援交跟卖春的传闻呢?」
  「我觉得人家这样想还方便一点,所以也没否认,怎么说呢,我有个自己的标准,会用钱去买未成年制服少女玩弄的人,应该吃了也没关系这样。」
  「啊──原来如此。」
  咖滋咖滋。
  「我想说在浴室下手,饭前饭后清洗起来都方便,挺合理的。」
  「这么说好像也对。」
  穗高学长一整个恍然大悟的口气,应该是可以理解。
  「整个都吃掉就没了,几乎不留痕迹,好像也不会构成犯法案件。不过要是真的被怀疑而遭到追查,是会查出什么鲁米诺反应、DNA之类的就是了。」
  「所以他也会整个不见?连骨头都不见?」
  「对,骨头我也会全吃掉,现在大概吃到一半。」
  「是喔,那就好了。」
  我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事情,一把推开浴室门大喊:「啊!可是穗高学长就不是我想要那个的了!」学长对我说:「哎,你先吃完再说好不好?现在看起来颇恶烂的。」原来我全身赤裸,鲜血淋漓,手上还拿着刚扯下来的庞克男手臂,哇!我在干啥!连忙又把门关上。
  「是……马上搞定……」
  「啊──慢慢来没关系,我去看个赫塞就好。」
  之后我把庞克男的尸体整个吃光,顺便洗了个澡,接着清理屋内的脏污,除了染血的地毯之外几乎全都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说到这里,泽惠傻眼到不行地说:「这样也行喔……」
  「所以是怎样?阿梓跟穗高学长最后就在一起了?」
  「倒也不是那样啦。」
  目前还不是。话说回来我们好像有顺势互相告白过的感觉,不过只是模糊地说大概是那样,后来事情又一团乱,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结果谈情说爱的这部分怎么了?
  「唉~……总之最后感觉还不错,还可以啦。」泽惠说了随便拍拍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是喔~食人鬼的女儿也有春天了是吧~是说穗高学长的肚量未免有够大,还是说接受力很强?应该是,我也应该坚持到底不放弃了。」
  「怎么,泽惠也有看上的对象喔?」
  「你说咧?不过这可不是干掉一只Onigiri就能搞定的事情,再来你要怎么办?」
  「啊,我妈说这次出手的应该是名利薰心、单枪匹马的流浪Onigiri,好像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啊──果然目标应该是阿梓的妈才对。冲动想说干掉炎之魔女,来个名利双收这样。不过要是拿你妈当目标,功夫好歹也要有点自信,在钓出目标之前的热身战就战死,那还有什么戏唱?」
  毕竟也是炎之魔女,看起来没头没脑乱搞,实际上却很擅长人员周旋跟势力平衡嘛。组织本身愈壮大,就愈少人敢来随便作对这样啦~泽惠说得好像很懂,我则是不太清楚这种黑帮江湖的圈子,不过好像是有种巧妙的势力均衡存在。
  经过这么一阵子的兵荒马乱,我的日常生活却依然没有太大变化,还可以的认真,过得去的无聊,一样过着差不多低调又朴素的土色系高中生活。比方说为了明天开始的期末考也会通宵抱佛脚。期末考结束终于迎来暑假,这是高一生的暑假,有人知道了我的怪异习性还愿意跟我交朋友,眼前算是起步有点晚但稍微开始闪亮的青春气氛;因此我打算这阵子吃男人要稍微收敛点,至少目前是这么打算。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额头盖章


  「说到夏天,这章就要穿泳装了吧。」
  期末考最后一天,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别管,我怀着赞啦──考完啦──!的兴奋心情放学离校,半路跟泽惠一起绕去站前购物中心,泽惠平时大多忙着搞魔法少女之类的活动,我很少跟她去学校之外的地方玩,是说这应该算第一次吧?话说这个购物中心有够大,没头没脑地逛下去,三两下就会逛到太阳下山,所以我问:「泽惠有要买什么吗?」泽惠说:「我们去海边吧。」
  海边啊──海边喔──嗯──好像挺好玩的,挺青春的。但是就我跟泽惠两个人?「机会难得,邀穗高学长一起来怎样?」泽惠随口一说,可是我们目前都还保持微妙的距离感,这章突然要来穿泳装,会不会有点不健全?嗯,我们距离感就是这么微妙。
  「可以进浴室不能去海边是怎样啦……」
  「哪有,进浴室也不行的好吗?」
  那件事我也不是因为健全才放心干,我承认就是不健全没错,但是你知道就算我全裸了,人在浴室了,但就连那个事实都被我一起藏进肚子里了,所以多少可以接受吧?
  「哼──我还是不太懂阿梓这方面的价值观,但是你想太多了吧?穿泳装又怎样?又不会少块肉。」
  泽惠当然没差,你那个模特儿身段,就算穿个鲜红色两件式泳装也像安耐晒(SPF50+)还是佳丽宝Allie(PA++++)的海报,形象健康又清爽。
  「哇呜……」当我拉开试衣间的门帘,泽惠就是这个反应。
  「不出所料……?」
  「嗯……总觉得……该说是意想不到的肉感吗……还有,带点突兀的青涩反倒不好了,真的不好,姑娘应该更加抬头挺胸呀。」
  你应该是那种穿制服会变丑的人吧?泽惠一脸难以接受地嘀咕个不停。最后我还是买了,买的是附背心的款式,也就所谓的tankini,一时冲动啦。泽惠一直怂恿我动手,而这种事情讲的也是一鼓作气,所以我趁着买泳装的气势,临时起意,凭着冲刺跳下清水舞台的决心,传简讯邀穗高学长一起去海边。「喔,不错啊。」学长随手就回,而且三两下就决定日期。咦!怎么办!连日期都决定了!
  「哇啊──!怎么办!莫名紧张起来了──!」
  「啊,搞不好是那样?这种场合我反而不要去比较好?」
  「咦?为什么!泽惠也一起去啊!」
  「可是正常来说我不就是电灯泡?」
  「不算不算!你看这超可怕的!要是泽惠不去,不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所以我才想说不要去比较好啊。」
  「咦!不行啦!这超可怕的啦!」
  「是吗?那我也一起去好了,说到底我也没有其他朋友可以一起玩。」
  「哇啊──!咦?怎么办?要穿什么去啦──!」
  「好啦好啦,去逛Wego(注:日系少年服装品牌)怎样?」
  「啊!赞喔!Wego又便宜!又保险!哇──要减肥了啦!」
  「我帮你把可丽饼吃掉好了?」
  「啊,这我自己可以吃,没问题。」
  我们坐在美食区的塑胶椅上那样聊着,哇──!哇──!地尖叫,结果一转眼就结业式,然后放暑假了,呃──啥来着?对,是暑假,所以得写暑假作业,作业,哇──怎么办?要减肥才行!我边喊边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有时写个作业,然后大喊哇──海耶──海喔──是不是超棒?好像有点青春?哇──咦?得写作业,是什么作业?读书心得,对啦,要读书啦哇──发生什么事了?啊──要减肥啦──我又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然后卡夫卡,对,就卡夫卡好了,卡夫卡的变形记,感觉大家常选有安全到。可怜的格里高尔.萨姆沙就安详长眠吧去海边啦──!咦?真的假的?哇──好棒喔──是海吗?有听说吗?哇──啊──要减肥啦──边喊边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数学喔喔──数学喔喔──泳装……要减肥啦──然后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不知不觉好像真的瘦了。在房间里猛打转果然没白费。结果当我回过神来,竟然就到了约好出游的前一天,可惜天气预报是下雨,应该说台风来袭,而且还两个,还是五十年来最强,空前绝后的强台。我想说这应该要取消了吧──感觉有点可惜却又松了口气,滚倒在床上滑手机聊天,结果泽惠信心十足地说:「台风中午之前就会离开,天气会放晴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好歹试着去一下吧──就大概像这样说定了。反正如果真的状况不行,顶多放弃回家而已喽──怎么连穗高学长也讲得这么轻松哇──!真的要去吗?海耶──海啊──!咦?有没有很赞?海喔──泳装……要减肥啦──不对,现在也来不及了。是说我应该要做准备,哇──!咦?我一口气爬起床,慌慌张张地把泳装跟浴巾这些东西塞进包包,结果妈妈难得砰──!地回来又砰──!地打开大门说:「我回来啦~!梓梓我回来啦~!梓梓在不在呀~?」她大呼小叫又乒乒乓乓地走上楼梯,砰──!地冲进我房间,发出冲击波震飞了我辛苦准备好的浴巾跟换洗衣物之类东西。她还是照常穿着冻龄到犯规、五彩缤纷、小女人味十足的打扮,但是妆有点花了。你现在要隐藏肌肤年龄已经有点困难啦。
  「哎哟?梓梓要去哪里啊?」
  「嗯,海边,然后进我房间先敲个门好吗?」我拿下挂在脸上的比基尼说着,妈妈露出讶异的表情歪头说:「海边?有台风喔!」
  「朋友说好像明天中午就会放晴了。」
  我随口回话,妈妈突然默不作声,我想说嗯?怎么了?仔细一看,妈妈竟然泪眼汪汪,哎哟喂怎么了怎么了?
  「梓梓终于也交到可以一起去玩的朋友了呢……」
  「哎哟,这个等级就让你感动落泪,我会觉得自己更悲惨好吗?」
  其实在交到泽惠这个朋友之前,我这辈子还真没有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朋友,这部分我可以说是看破了,感觉是抱歉让娘担心了。不过看着妈妈站在门口泪流满面实在有点可怜,于是我站起身上前半步,没想到妈妈突然使出缩地(奥义)消除了我俩之间的距离,紧抓住我的肩膀。
  「是男生?」
  妈妈两眼炯炯有神地问,哇哩,原来是假哭。是说我不过被抓住肩膀,全身关节就神秘地遭到锁定,真的是身子连动都不能动,这什么神秘技能啊?妈妈用炯炯有神的双眼瞪着我,我稍微把视线瞥往斜上方回答:「男生女生都有。」
  「男朋友?」
  「不是啦。」目前还不是。
  「那是气氛还不错?」
  「哎哟……就说不是啦……」
  「齁齁齁──,嘿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吧~哦~」
  就这样,简单来说她发挥母亲特有的第六感,刚才几句话好像就掌握住七八成了。是说我也没特别打算隐瞒,只是感觉什么事情扯上妈妈好像都会变得很麻烦,不太妙。
  「下次介绍给妈妈认识呀。」
  「好好好,下次。那妈妈晚餐吃什么?」
  「有东西吃吗?」
  「简单的就有,我随便煮一下,你趁现在先去洗澡啦。」
  于是我随便给妈妈做点消夜,又忙了点其他事情,结果弄得很晚才有办法睡觉,我就想说要是变成明天睡过头而浪费一天的老套烂桥段还真不甘愿啊──想着想着就睡着,但就结果来说我是白操心,幸好地狱般的暴风雨用回响贝斯(注:dubstep)的节奏巧妙地敲打遮雨板,劈哩乓啷铿铿锵锵,害我五点多就醒了。难得这么早起,我就做个午餐便当,再做好妈妈的早餐包上个保鲜膜,电视新闻主播以严肃口吻劝告观众避免不必要的外出,政府已经发布超强暴雨洪水暴风大浪警报,风雨都是从侧面打过来,我还是把伞撑得像斯巴达战士举盾牌一样勉强走到车站,这股成就感让我当下就想学斯巴达战士喔喔喔──地战吼。没想到泽惠此时搭着计程车悠哉地来到车站出口圆环,而且仔细看她搭的计程车还不是旧款丰田王冠,是最新款的凌志。从计程车到车站站体之间短短的距离,她下了计程车却像只小猫,垫脚尖蹦蹦跳跳地跑来说:「唉呀唉呀~事情可严重了,这天气好像世界末日啊。」我真想猛然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扔回大雨中。她背着普普风格的后背包,另外提着一只盖着布的大藤篮,我想说那是什么篮子,结果眼神凶恶的黑狗就从篮里探出头来:「喔喔,我还想说是谁,不就是鬼丫头吗?你竟然还活在人世上,好厚的脸皮啊。」它说了些我不太懂但感觉很差的事情。
  「你把它也带来了?」
  「是啊,想说偶尔给它散散心。狗嘛,去宽阔的地方到处跑跑,心胸可能会比较开阔,脾气可能也会好一点。」
  「喂,你们两个小丫头,别把我当成普通的狗。」
  哪有,三百六十度怎么看都是狗啊。除了眼神凶恶,开口从来没好话之外,从头到尾整个就是狗啊。对了,别看它这德性,听说可是地狱看门犬,是说也是狗。它名叫凯贝尔,就是魔法少女身边都要有一只的那种会讲话的魔法生物,等于月野兔身边的露娜的定位,应该吧。「我是魔法的监督者,魔法就是魔之法,我才不管人界有什么法,总之不管干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这是超越人界法与魔界法的世界真理。」它讲了些有点深奥的话,总之平常我就是不懂它讲什么,而且它又是狗,好啦好啦随便你。宠物如果不可爱哪还有存在价值呢?啊,果然电车停驶了。
  「这天气真的会好转吗?」
  「这已经是像余震一样了,聊着聊着天气就会好转啦。要相信泽惠。」
  泽惠稍微勾下那有如好莱坞女星一般的超大墨镜,抛个媚眼。她戴着帽沿大到爆的白色遮阳帽,一头大波浪棕发,还穿着露肩洋装,整个就是大牌女明星要去南方岛屿度假村的打扮,但现在的狂风暴雨有如明天过后,这里又是只有穷酸普通电车会停的地方小站候车室,情境完全不合。
  「余震?」
  「对,大规模魔法的余震。」
  「一切都与魔法有关,只要某个地方突出来,其他地方必定要歪掉,就像捏着一块布往上提,布就会有皱摺那样。」
  凯贝尔又从篮子里探出头来讲话,泽惠默默地把它压回去,盖篮子的布上浮出凯贝尔的鼻头形状,周围形成皱褶。
  「我们都有遵守协定才能安全躲过魔法反噬,不过那些小扭曲还是会慢慢累积起来啦。还有就是一些人都不考虑后果,也不管会麻烦到别人,只会一股脑蛮干就是了。像我这种魔法少女,就是要来取缔那些人啦。」
  泽惠还补酸了一句,说凯贝尔只会在旁边出一张嘴,凯贝尔则是从篮子里说:「因为我不是执行者,是监督者。」听起来有点推托。
  「引发这次台风的源头已经封住了,等等应该就会自然平息。」
  我边听边嗯嗯嗯地附和(耳边风),突然车站广播说电车恢复正常行驶。熟悉的普通电车隆隆地驶进月台,感觉也是被风雨打得奄奄一息,拼了老命才爬过来。我们搭上这辆电车,走了两站之后穗高学长也上车会合。
  「早啊,好亮眼的打扮喔。」「好看吧?」「是啊。」泽惠已经完全跟穗高学长用熟朋友口气讲话,基本上这不太礼貌好吗。
  「先是鬼丫头,这下又是人鬼的妖孽啊。」凯贝尔才第一次见到穗高学长,立刻说了没头没脑但很难听的话,泽惠警告说:「不要那么深奥的一针见血啦。」这算在警告吗?不太清楚。
  「这狗是怎样?会说话呢。」穗高学长姑且吐槽一句,泽惠说:「它是魔法少女的狗,当然会说话啊。」学长也很干脆地理解说:「是喔,原来是这样。」一副反正眼前的狗都已经在说话了,如今抱怨也是无可奈何的感觉,他还说了:「狗说话感觉比剑说话要合理一点,毕竟狗有嘴巴啊。」
  「它会吃奶油饼干吗?」
  「别把我当狗看。」
  「是喔。」
  「没人说我不吃啊。」
  「是怎样啦。」
  于是我拿着奶油饼干一下凑近凯贝尔鼻头一下又抽回,耍着它玩。除了讲话难听之外,它的反应就跟普通的狗一样,也不能说不可爱,但是讲话难听就全砸了。
  「雨都不停说──」我说。「看天气预报,台风好像很快就要走了。」穗高学长说着拿出智慧手机打开像是气象图的东西给我看,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从这图去读取哪些资讯。不过既然穗高学长这么说,这图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刚搭上电车的一段时间,雨势还像是吵吵闹闹的嘉年华,但是愈往南走风雨愈小,转搭特快车的时候几乎只剩小雨。我们所在的地方阴阴暗暗,要去的远方却异常光明,真有些梦幻。
  「好厉害,晴雨的界线一清二楚呢。」
  「就好像穿过冥府迈向天堂一样。」
  千万别回头,泽惠补上这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再换搭一班普通电车,抵达海水浴场的时候台风已经过境,一片难以置信的蓝天,感觉夏天到了!这样。
  「好棒喔──炎炎夏日的海水浴场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盛夏阳光发挥全力,沙滩表面很快就被晒干,蓝天!碧海!啊,应该是骗人的,感觉海好像没那么碧,但是太阳超闪耀!白色沙滩!几乎所有条件都完美了,却没有任何一个来玩水的客人,真是无比豪华的状况。不过海边的摊贩馆子也都没开,这也没办法。话说能抵达是很好,但是再来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突然背后有家上了年纪的小店,正好喀啦啦地拉起铁门,然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把有的没的商品摆到门口。正好有出租大阳伞,马上租一把。
  「不可以下海里喔。」
  「啊,果然不行?」
  「不可以下去喔。」
  虽然是一片蓝天,但毕竟台风刚过境,海相可说是惊滔又骇浪,不断打来高过穗高学长头顶的大浪,一下去可能转眼就被冲走。这下除非是传说中的冲浪好手,否则没人能轻易下海。
  「下过雨后的海水较浊啦。」
  「啊,你是说这个喔?」
  如此这般,我们先试着在沙滩上立起大阳伞,既然不能下水也就没必要换泳装,我松了口气但也觉得有点遗憾。嗳,先不管我穿了好不好看,毕竟本来就买了可爱的泳装啊。话说回来因为如此这般,感觉现在也没其他事好做了。
  「好棒喔──真的把海滩包下来了──」
  「好像跑到新喀里多尼亚一样。」
  「有像有像~不过我完全不知道新喀里多尼亚在哪。」
  「我也不知道,连那是怎样的地方都不知道。」
  我跟泽惠看着海,整个就是胡言乱语,我看着海突然想到:「……新喀里多尼亚的人每天都做些什么啊?」随口一问,穗高学长说:「不就是看海喽?」对喔,那我也来看海,大家来看海。
  「……不会腻吗?」
  「腻了。」泽惠说。「有点腻了。」穗高学长说。
  「我去附近到处看看,身为魔法监督者,无论何时都必须保持警戒。」
  「喔──快去快去。」
  泽惠挥手赶走凯贝尔,它答答答地走向水边,没走几步突然奔跑起来,在水边追着退缩的浪头去,然后又被涌起的浪头赶回来,玩得真开心。
  「它的习性整个就是狗,没事装得那么大牌是怎样?」
  「它认为威严很重要啦。」
  哪来的威严?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吗?它狗啊。「如果丢东西,它会捡回来吗?」穗高学长试着在附近捡支木棒,用力扔出去,果不其然凯贝尔就冲出去衔起来,然后超拼命地跑回穗高学长面前交棒。
  「喔──好棒好棒。」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你不丢了?」
  「你要我丢啊?」
  「也不是特别要你丢。」
  「那我不丢了。」
  「所以你这种个性就叫妖孽。」
  穗高学长又唰!地奋力扔出木棒,凯贝尔又咻!地奋力开跑,这游戏我看了一阵子,然后也看腻了。泽惠提议:「吃午餐如何?我有做便当来喔。」我说:「啊,我也有带来。」我们立刻把便当摆在地垫上。泽惠的便当以五彩缤纷的三明治为主,我的主食则是单调灰阶的饭团。
  「来,便当有很多,穗高学长也请用吧。」
  我说着从保温瓶倒了一杯焙茶给穗高学长,学长说:「你们两个真厉害,都会做菜啊。我妈是个不做饭的人,所以好久没吃到家常菜了。」听起来很佩服的样子。
  「这样啊,那你平常都吃什么?」泽惠边问边把干狗粮倒进凯贝尔专用的餐盘里。
  「吃什么?小鱼拌饭、生蛋拌饭之类的,然后还有牛排吧。」这什么极端选项?
  「之前有段时间,全家收入只靠妈妈打小钢珠来赚,赢了就吃牛排,输了通常就没晚餐这样。」
  「咦──真想不到你的生活这么困苦。」泽惠用不太礼貌的口气吓一跳,穗高学长则是若无其事地轻松回答:「因为我爸妈离婚,家里没爸爸。」
  「啊,所以穗高学长家里也没爸爸?」我突然觉得同病相怜就开口问,但穗高学长的答案有些惨:「嗯──我妈经常带不一样的男人回家,所以要说有也算有,不过几乎都是在小钢珠店认识的,所以都没出息啦。」他还自嘲苦笑说了:「还有人硬要我叫他爸爸,很可笑吧?」
  「咦?阿梓的爸妈是不是也离婚了?」泽惠问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嗯──应该算……蒸发吧?」总之我爸不在家,但好像不是离婚也不是死了,只是下落不明。妈妈的说法是:「他已经断离一切人世因果,所以说他死了最接近。」什么鬼啊?
  「哦──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们家也是有很多苦衷啦。哎,总之大家竟然都没学坏,乖乖长大,了不起。」泽惠喃喃自语,自卖自夸。「哪有,要说你们几个乖乖长大,实在说不过去吧?」凯贝尔已经吃完干狗粮,边舔着嘴边插嘴。狗生唯一的乐趣就只有吃饭,它却完全不懂得享受,狼吞虎咽就吃光了。我觉得吃饭是难得的幸福,应该好好品尝一番,看来它完全不认同我的穷酸想法。
  「好啦好啦,快点去玩!」泽惠用力扔出棒子,凯贝尔情不自禁地咻!一声开跑。
  「别在意啦。凯贝尔其实对所有人都是那样讲话,个性就是恶劣。」真不知道像谁喔,泽惠说了就像深夜购物台的外国主持人一样夸张耸肩,唉,受不了喔。
  「还好啦,我没在意。」反正我是妖孽,穗高学长笑说。我愣愣地听着对话,肚子又吃饱了,加上昨天睡得不太好,感觉泽惠跟穗高学长的谈话声愈来愈飘渺,然后我不知不觉就睡着,等我一回神,明明闭着眼睛却看见一片鲜红。啊,我知道我正在睡觉,这是梦境,身体感觉躺在沙滩地垫上,但人却站在河堤边上看夕阳。我身边好像有个大个子,不对,不是对方大个子,是我个头很小,而且我们牵着手。我抬头看那人,那人的脸背光发黑看不清楚。那人好像说了什么,啊,我想这应该就是老旧的记忆吧。大概在这时候我张开眼,还是一片鲜红,让我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往旁边一看,穗高学长也睡着,我俩的距离近到有够不正常,好紧张喔。啊,好厉害,他在呼吸,睫毛超长。我想说看得更仔细点,就挺起上半身靠近他的脸,我的影子遮在学长脸上,穗高学长突然呻吟一声:「嗯……」我立刻使出缩地(奥义)瞬间拉开距离,抱膝坐着看海。对,我正在看海,夕阳好美喔。泽惠好像在美丽的夕阳底下跳舞,边转圈边从右往左移动,最后原地转个两圈,又从左往右边转圈边跳,跳。让人不禁感叹人体竟然这么灵活。我走上前问:「你在干什么?」泽惠说:「嗯──?纾压吧?」然后歪歪头说:「阿梓也一起跳啊。」说了牵起我的手。
  「轴心在右脚,左脚往外伸,然后伸手往这边挥有没有?然后手收回来,这时候轴心换左脚。」
  泽惠边说明边转圈,轻松自在,但我当然跳得没那么顺。
  「不会不会,以新手来说很棒了。你的身体有打直,很有天分。要不要试试转两圈?只要更用力一点就好。」泽惠说了就转个两圈,我也尽全力试着转两圈,但一回神已经跌倒在沙滩上。泽惠捧腹大笑说:「有跳有跳,超好笑的。」不知何时穗高学长也已经睡醒,看着我们大笑。
  「怎么可以纯旁观?学长也来跳吧。」
  「后翻我就行。」
  穗高学长被我一激,说得一派轻松,然后助跑一段,先是轻松侧翻一圈,再接上一个后翻接后空翻连段;就是杰尼斯MV常看到的那个套路。你们是怎样?神选的子民还什么的喔?
  「穗高学长,你有在玩什么运动社团吗?」
  「没有,我从国中开始就是管乐社了。」
  「可是怎么讲,之前不是也很厉害吗?就这样……」我做出这样的动作。穗高学长狐疑地呢喃:「这样……?」学了一下我刚刚的动作,才恍然大悟说:「喔,龙卷摔?」拜托,我不知道好吗。于是我有点闹小别扭的感觉,穗高学长就说了我不太懂的话:「只要有人帮忙练,后翻简单啦。」泽惠见机也怂恿说:「对对对,轻松简单。阿梓有天分,可以可以。」穗高学长便摆出架式,感觉就是:来,上吧。
  「相信我,我一定会扶住你,你就往我这里跳,就像田径跳高那样来个背向跳。」
  「我就没有背向跳过啊。」
  「没问题啦。」
  可以聊聊吗?哎哟!看着办啦!于是我蹦地往后一跳,后背碰到穗高学长的手臂,泽惠顺势抬起我的腿,轻松地把我往后翻。我觉得眼前转了一圈看到地面,安全落地,不过四肢都落地了。嗯~不算是很成功。但是泽惠兴奋大喊:「不就成功了吗~!」还高举右手,我也就跟着击掌,穗高学长也来击掌,还顺势抱了上来。哇啊!他好像抱上来了?也好啦,当下就是这个气氛。嗯,我不太清楚,但是感觉有青春,像这种青春场面好像还不错喔~我就是这么想,所以新学期才开始就随口找泽惠商量:「我想开始玩个社团看看。」结果泽惠有点火大地回我:「嗄?」等等,这个反应也太过分了吧?
  「免谈免谈免谈,绝~~对免谈,肯定是免谈。先不要提团队竞技好了,阿梓怎么可能玩那些多人同乐的活动?」她连想都没想就全盘否定,咦?太过分了吧?
  「这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我闹脾气说,结果泽惠嗤之以鼻说:「对喔~或许喔,反正尽量试试看也好喽?」透过失败来认清自己,终究也是必要的成本喽~我听不太懂,但总之就是否定我,这样我一定要认真起来!一定要忙着玩社团谈恋爱加念书,过个亮丽又缤纷的NOT土色系青春~我要忙了又忙,没空理你泽惠哼──。哼──就这样我决定明天开始奋斗,放学时间立刻准备回家。就在我立刻准备回家的时候,在换鞋区听到一声:「中萱!」原来是穗高学长来势汹汹地冲来喊住了我。
  「啊……有!请问指教什么贵干?」
  「有……有件事跟你商量……可以吗?」
  看他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真的全力冲刺,然后突然牵着我的手,又是快步冲刺把我带到顶楼。啊,这么强硬感觉好像也不错(脸红红)。
  毕竟穗高学长跑得那么来势汹汹又超大步,眼前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来调气,而我也心跳加速,眼见秋天脚步已近,可说秋高气爽。风吹来有些强,穗高学长发丝随风飘,我的头发和百褶裙也随风飘。
  「中萱,跟我一起……」穗高学长的气还没回稳,所以再次大吸一口气。一秒钟。
  啊,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告白?我偷偷想,怎么办?天气这么好,要是被告白就交往下去啦。咦,这我会烦恼啦。骗人的,才不烦恼。但是我要怎么回答才好?这一秒钟千头万绪在我的脑海里闪烁,但接下来学长说:「跟我一起为了世纪音乐厅(注:Century Hall)奋斗好吗!」我完全听不懂以上一字一句,直接回答:「嗄?」
  「啊,世纪音乐厅就是夏季全国管乐大赛的场地,我们管乐社之前顶多比到地区大赛,有人笑说进军世纪厅是痴人说梦,而且我们社团人又少……但是今年有松川同学跟其他热情的伙伴,只要好好努力,全国大赛绝对不是梦。泽惠跟我说过,中萱是不是有想玩个社团?有些没经验的人半途入社,也练到可以独奏,我认为中萱一定有音乐细胞。我当然会教你,也会陪你练习喔。」穗高学长往前逼向我,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我也被逼得身体往后仰,两个人构成平行四边形。「看看就好!你来参观看看就好!」学长紧握着我的手强逼上来,我不经思索就说了:「好……」但我真正在意的是他还管我叫中萱,却已经叫泽惠是泽惠;还有我以为学长这个人不太会慌,也不太会激动,是喔,看来他对音乐也是颇热血的。我被学长霸王硬上弓带去音乐室参观,结果二年级的学姊们突然大喊:「日下部带妹来了!快抓好!」瞬间将我团团围住,硬是把我跟学长隔开。果然文艺社团基本上就是母系社会,大家吵吵闹闹的,嗯~但是妹这个称呼好像另有所指的感觉嗯~呵呵。没有喔,我并不是穗高学长的那个喔。嗯~嗯呵呵。
  「木管好!怎么看你一脸就是木管样!喜欢竖笛吗?」
  「说这什么话?管乐队的招牌当然是小号,来吹铜管啦!」
  「我说这样文静的女孩心里都是异常热情的,哎,对打击乐器有兴趣吗?」
  众人突然七嘴八舌,我都还没说要参加就急着要抢我,哇这下事情可闹大了,我想得事不关己,但平时基本上根本没有人会像这样积极地找我说话或要我做事,感觉这种情况真是既开心又害羞,不过综合起来说,嗯,感觉还不差,不差就是了。
  「我们应该先问中萱同学想玩什么吧。」
  有个浏海梳了庞帕度卷,额头特别漂亮的女孩这么说,还挑起一边的眉毛。可是我是那个啦那个,刚被人硬拉来,原本对音乐或管乐就没什么兴趣,应该说我根本不太理解有那些乐器,每种乐器又要怎么玩。
  「没有啦,我还没决定要玩什么……」
  「也对,突然就要一个大外行选乐器是颇有难度的。日下部学长怎么说?要不要先让在场的社员合奏看看?」
  感觉好像有点讨厌,她的口气本身是很客气,甚至说有点客气过了头,但是额头妹(暂称)的话中就是隐约带着猛烈刺来的恶意。啊,有惹上麻烦的预感。
  「大黄蜂的飞行(注:Flight of the Bumblebee)如何?」「拜托,这首只是日下部学长想开伸缩号无双吧?这里奏个黑色奥菲欧斯(注:Black Orpheus)如何?」「那只是松川同学想开长笛无双吧?」「如果要大家都有戏份,那就来个sing sing sing喽?」「不错喔,我也听过,啊,我们有竖笛独奏吗?」「没关系,我来扛。」穗高学长跟额头妹之间进行着我完全不懂的对话,然后拉来一把椅子,在场大概十个人围着我各自准备好自己的乐器,哇好酷,围着我一个人的现场演奏,这实际上应该是超奢华的情境吧?
  刚才那群七嘴八舌吵翻天的女孩,突然像假的一样鸦雀无声,静到我能听见自己咕噜吞口水。穗高学长向所有人使个眼色,先是和缓地响起鼓声,然后好像挺厉害的,哇!的一下这样。这曲子不那么严谨深奥,有股忍不住想跟着活动身体的愉快气氛,穗高学长演奏时也露出我鲜少见过的开心表情,在各重要时机也一一跟其他成员眼神示意,感觉哎呀,穗高学长果然也有我无法介入的一个世界,有点疏离感。
  是说我如果正式加入这个圈子,跟大家一起混呢?想想好像会很开心的样子,但最终还是觉得应该没办法。忍不住面对现实。彼此累积过来的生活相差太多,我不认为可以互相交叠。我向大家道谢之后准备离开音乐教室,穗高学长说:「我送你到校门口。」而刚才吹长笛的额头妹也突然说:「啊,那我也送你一程。」就跟来了。额头妹边走边对我说:「其实我觉得中萱你适合木管,学长吹的铜管有点太热血,你要是太随兴可能玩不久。」「啊,不过你要是吹木管或长笛,我这个人也是手下不留情的就是了。」「随时欢迎你来玩,纯参观我很欢迎喔。」她一直以我不会参加、没心练习为前提说个没完,我跟穗高学长完全讲不到话,而且她话里就是有一股嫌我麻烦别过来的强烈气氛。其实我早就觉得管乐社我玩不动,所以也没特别顶嘴,毕竟怎么说呢,青春的这部分感觉就是麻烦啊。
  出了这件事之后的隔天,班上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到了放学之后的打扫时间,有几个同学开始忙着打扫,啊,我想到今天也轮到打扫,就从扫具柜里面拿出拖把开始拖地,但不知不觉人都跑光了。哎呀?难道已经扫完了?但看看所有桌子还是都摆在教室后面,应该不是扫完,不过教室里又没别人,我只好继续把地板拖得亮晶晶,然后自己把所有桌子归位。反正我每天都要把妈妈乱丢一通的家里扫了又扫扫了又扫,就算我不喜欢打扫,这点小事也一点都不辛苦,甚至算是挺乐意的。平时我总担心碍到别人,或是被别人当怪人看,所以都要顾虑别人的眼光来偷偷打扫,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平时担心的那些事情也就不怕被人看见,可以尽情打扫,超开心的。再来就是换教室到物理实验室上课,结果实验室里面除了我就没别人,上课钟都响了老师也没来,我想哎哟这就怪啦~但是也没差啊~然后愣愣地往窗外瞧,发现校园里好像有群人在干些什么。啊,难道那就是物理课?户外教学之类什么的?虽然想起来了但早就已经迟到,现在去那边露面也嫌麻烦,我就刚好当个不怎么认真的高中老娘,立刻决定翘课补B群,在窗边远眺着户外教学晒太阳。秋天已近,阳光晒起来变得十分舒服,我睡眼惺忪地想着,有人说过今天是户外教学──之类的来着?但我天生就这副德性,班上又没有朋友,所以也不会有人通知我,从小学开始就这样慢慢习惯了。反抗也没用,所以只好唱着狮子王的〈Hakuna Matata〉过生活,别担心啦~
  「我觉得最近班上同学更疏远我了说。」
  吃午餐时对泽惠这么说,泽惠有点傻眼地说:「啊,阿梓只觉得是这样而已?」
  「这可不是疏远,是全班女生都要来攻击阿梓你啊。你已经被排挤啦。」
  「什么是排挤?」
  「排挤就是她们最顶级的霸凌啦。她们完全不跟你沟通,不跟你说话,你主动搭话也不理,还不能加入女生的LINE群组。」
  「原来我们班有LINE群组喔?」
  「很辛苦喔。大家会去算显示已读之后多久会回,回得太慢可能还会变成被排挤的对象呢。」
  「呜哇……」
  「这就是科技太进步,心灵却没有跟着充实啦~~国家有难,振作何其难,是说也没差啦。」不对,这也不太好,泽惠配着旋律边哼边摇头。要是这样被排挤好像比较舒服吧?毕竟这对我说就是日常生活,我在学校既不找谁说话,也没几个人会找我说话,顶多是偶尔来点「对」「不对」之类的回应。原来我一开头就获得顶级霸凌?是说泽惠还是像这样跟我一起吃午餐一起聊天,根据这个状况,我目前的校园生活可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穗高学长带阿梓去管乐社参观,看来松川同学就因此提高警戒了。穗高学长竟然会这么没神经,实在不像话啊,我还以为他看事情会更用心一点呢。」
  反正管乐社好像也真的缺社员,学长提到这一点似乎就心无旁鹜了,泽惠如是说,可是等等,松川同学是谁啊……?「我说你喔……」泽惠又一把拨起浏海。「啊啊,额头。」我也搞清楚了,就是额头超漂亮的长笛妹。我现在才想到,喔喔,原来那就是松川同学啊。是我班上同学啊。是说,泽惠好像说她是称霸班级人际关系顶点的绝对女王什么的?
  「是说泽惠怎么知道这种事?泽惠也有加入那种校园关系的LINE群组啥的吗?」
  「没加入,但是看得到。」
  超强的吧。
  「毕竟我们学校的级分还算高吧?所以校内霸凌比较不走物理路线,以心灵攻击为主喽。既然如此,最高段的攻击手法实际上就是排挤。但是排挤对象在校园人际关系里有一定的地位,排挤才有效果。对她们来说,没加入校园人际关系的人本来就像不存在,也不构成威胁就是了。再来是什么?在你背后讲坏话弄臭名声之类的?」
  话说我早就被人传说有在援交,名声也不会更臭了。不过要是吃人的事情曝光,那可就不只是名声的问题了。
  「只要被她们当成排挤对象,就没办法过正常的校园生活,她们认为这是最强最恶劣的手段,但是这招对阿梓完全没用,阿梓应该不烦恼吧。」
  嗯──有点难懂的世界。我每天过日子,糊涂的上课,看着窗外发呆,胡思乱想,没想到同样一间教室里面竟然上演着血流成河的手足之争?自从听泽惠这么说之后,我开始趁着下课时间偷偷观察松川同学,没有啦,毕竟我在教室里就真的没事做。如果我没有认真上课,那就是在专心观察什么,或者天马行空乱想,没别的了。松川同学长得确实很可爱,额头又圆又漂亮,发线自然又整齐,这么漂亮的额头真适合梳得较松的庞帕度。看着她就觉得好厉害,她就是那种熟知自己言行举止会给人什么印象的人,她不是那种话超多、大嗓门或强词夺理的人,但自然而然就会影响身边的人照自己的意思行动。她好像跟管乐社的女生们组成五人小组,下课时间通常都是这群人一起聊天,但是松川同学在其中自然就像个统治者,讲难听点那不是五人组,而是松川同学with四个手下们,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处于阶级巅峰。
  「你说松川同学啊?我也不太清楚她在想什么,感觉有点怪就是了。」
  穗高学长的印象似乎是如此。
  「我跟她在音乐准备室独处的时候啊,她踏着踏台要拿高处的东西,我看她好像快跌倒了。」
  「所以松川同学她差点从踏台上跌倒?」
  「也不是,你说她差点跌倒,但其实完全是预备跌倒的动作,所以我轻轻扶一把,她没跌倒就站稳了。」
  穗高学长摆出篮球射篮的动作,伸手摆动手掌。
  「我有点不太清楚状况。」
  「就像空罐有没有?如果稍微倾斜一点,就算不去扶它,它也不会倒,而是自动站稳。如果倾斜超过一个极限,罐子就会倒,但是只要保持极限,你轻轻伸手一推,不会感受到任何重量就轻松推回去了。就算是汽油桶那么重的东西,只要处于平衡点,靠一根手指也能保持它的倾斜状态,然后轻轻一推就回稳。但是再往我这边倒一点,就会整个倒下来了。」
  不对,我想听的解释不是这个啦。
  「呃,所以预备跌倒是怎么回事?」
  「我是说她故意装出要从踏台上跌倒的样子,她有移动重心的征兆,要是她真的跌下来也麻烦,所以我把她推回去。」
  嗯~我还是不懂啊?是说一个人可以看得出别人要往自己跌过来的预备动作,洞烛先机?不过穗高学长自己都这么说了,肯定是这样没错。
  「自杀?」
  「我想从那踏台跌下来是死不了,但真的摔到要害也不保证就是了。如果要用少少的动能自杀,上吊还比较有搞头。」
  「这真的很怪,当时松川同学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啊,一脸惊讶而已,点头道谢这样。」
  「真的不懂。」
  「是不是?我觉得她真怪,但是她吹起长笛真是一流,搞不好是天才。」
  我也不懂这个「但是」是但在哪里,但穗高学长似乎认为长笛天才可以打消一切缺点。这是我和穗高学长在早班电车里的对话,隔天吃午餐跟泽惠聊到这件事,她又傻眼地说:「为什么眼光这么利,但是关键部分这么愣啊?」
  「所以泽惠知道松川同学为什么故意从踏台上假摔?」我嚼着煎蛋皮卷问道,泽惠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为我解释。
  「听好了,当时穗高学长跟松川同学孤男寡女在音乐准备室里对吧。今天穗高学长具备过人的注意力、观察力和反射神经,事先发现松川同学故意从踏台上跌下来,就轻轻一把推回去;但要是假设穗高学长没有那么神乎奇技轻松搞定,松川同学又在他眼前跌下来,穗高学长会怎么办?」
  「嗯──会问她有没有怎样?」
  「然后呢?」
  「带她去保健室?」
  「对,没错。然后假设没有严重到要叫救护车,就会是回家休息去的桥段。这时候穗高学长会怎么应对?」
  「应该会送她回家吧。」
  「标准答案。」
  泽惠用筷子指着我说:「这就是松川常盘计谋的目的了。」
  「所以她为了请穗高学长送自己回家,不顾生命危险要从踏台上跌下来?」
  「就这么回事,可惜穗高学长技高一筹,所以就无疾而终了。」
  「哇哩~恋爱少女的决心好强啊。」我高声佩服,泽惠眯眼瞪我说:「说什么风凉话,你还真轻松,现在有情敌了不是吗?」
  「我是没有怎么轻松,是不是要想点对策比较好?」
  「不能吃喔。」
  「不会啦,怎么可能去吃。」
  我想应该不可能,我好歹也有自己的标准,而且本来女生就激不起我的食欲。基本上会让我想吃下肚的大多是男人,这也是所谓的体质吗?
  「是说博取担心、护送到家的机率又不高,竟然还要以命相搏,也是有点超乎想像啦。但是为达目的不顾生命危险的人,危害他人的门槛可能也会同时降低。她发现心灵攻击对阿梓没用,挫折感应该已经累积到一个程度,可能差不多要发狂直接动手喽!」
  发狂了。
  放学之后我带着迟交的功课去教师办公室,想说绕个路看看吧~就从新校舍进入通往总校舍的联络走廊,在走廊上突然被四个女生团团围住。哎呀?这些人是谁来着?我试着翻找脑袋深处的记忆,竟然神奇地找到了资讯。就那个啦,松川同学with四个手下们,管乐社那四个人。她们应该也是我班上的同学,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姓名,可是没有个称呼又不方便,暂且就管她们叫茄子、小黄瓜、马铃薯跟南瓜好了。刚好她们各自都有点像茄子、小黄瓜、马铃薯跟南瓜,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虎子就是虎的孩子对吧?得了虎子要干什么?养起来吗?
  「中萱同学,方便耽误一下吗?」
  只有四个人的时候,领队似乎是茄子,所以她就代表开口了。
  「不行,一点都不方便,再见。」
  我直觉不舒服,所以脱口说了一声就要钻过去,结果前方的茄子跟小黄瓜张开双手挡住去路,马铃薯跟南瓜则是绕到我后面断我后路。
  「今天是团体合奏的日子,我们想说中萱同学要是方便,不妨来参观一下?」
  突然这样凶巴巴的把人围住还说什么「不妨来参观一下」,我觉得真是屁话连篇,但要是顶撞些什么可能会争论起来,想到就烦,所以我决定要完全忽视她们,逃得掉就赢,所以倒退一步顺势往后跳。马铃薯跟南瓜伸手挡住,我用她们的手臂当支点翻身,眼前天旋地转看见地板,这次可不是四脚着地而是稳稳两脚着地,顺利逃出包围网。茄子看见突如其来的后翻愣了一下,我趁她回神之前大喊一声:「告辞啦!」然后一百八十度转身使出缩地(奥义)一口气拉开距离。仿佛听见远方有男生大喊:「看到了!」有点担心但也就算了,反正今天我里面穿得还算可爱。「逃掉了!」「追上去!」后面好像传来茄子还是南瓜的声音,但我好像已经顺利甩掉她们,就不管了,可是因为使出后翻,我的方向跟校门正好相反。下次应该请学长教我什么往前跳的招数。
  回头跑到新校舍的尽头,上逃生梯,劈哩啪啦地下楼,全速穿过中庭打算冲向校门,但是茄子跟小黄瓜已经先行挡住去路。我只好折回新校舍,可是马铃薯与南瓜也从后方包抄过来。我穿过一楼联络走廊冲进第一校舍,冲进去的那瞬间旁边突然呼!地伸出一只手臂,我「哇啊啊!」地后仰闪避,仔细一看,刚才好像有个完全陌生的男学生借着错身的机会对我使出金臂勾。咦咦~不是只有四个人喔……?不是说心灵攻击比物理攻击更优先吗?现在突然就物理攻击了,级分会不会差太多啊?是说抱怨也没用,我直接穿过男学生身边冲往第一校舍内部。顺便解释本校有三座校舍,分别是总校舍、新校舍与第一校舍,感觉就像章鱼烧摊子又是元祖又是本家的,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领头。真希望命名规则能统一起来。我边跑边胡思乱想,想着完全无关的事情,转过一个弯突然有间教室开了门,某个人就像飞鼠一样对我飞扑而来。哇啊!我光靠脊椎反射使出滑行闪避,但我这一闪,来路不明的女学生便毫无防备地对地板使出泰山压顶,发出惊天动地砰──!的一声。喔──肯定痛。再转过一个弯又听到:「找到了!」走廊那头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赶来,我只好回头转过另外一个弯。不对啊,怎么跟管乐社没关系了?怎么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来追我?怎么回事?这霸凌也霸到飞天了吧?再转个弯。虽然我们学校历经多次增建改建,构造变得奇妙又诡异,但应该不像现在这种头目地城这么复杂吧?当我抱头鼠窜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走廊被落日染红,无论我怎么转弯,夕阳总是从窗外照进来,这也够奇怪了吧?河堤边上的某人说了:「因为空间发生扭曲了。」那是低沉而成熟的男声,呃,这谁啊?是说我人正在黄昏时分的第一校舍走廊上啊。这又是怎样?跑步兴奋造成的白日梦?缺氧了我。
  眼见走廊那头有十多个人组成一道滴水不漏的人墙,步步进逼,回头一看后方也是一道人墙逐渐逼近,走投无路的我只好伸手去拉身边的一扇门,幸好门没锁,我直接开门冲进去上锁。喔喔──得救啦~正当我松口气,身后突然有人出声说:「中萱同学。」吓掉我半条命。回头一看这里就是音乐室,跟平常一样平凡无奇的音乐室,但夕阳还是从窗外照进来,我眼前仿佛贴了玻璃纸,看着整间教室一片鲜红,有个女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即使背光依然能看见她超漂亮的额头,她是松川同学,松川常盘同学。
  「你好……别来无恙?」
  我气喘吁吁地说,松川同学也微微点头说:「别来无恙?」这是怎样?我以为要逃掉了,结果是被逼上绝路的情节?不管怎么说,区区一个高中生会不会统治过头了?这可不是在猎狐狸啊。
  「想找你聊聊,方便吗?」
  「可以呀,要聊什么?」
  反正我就算回头应该还是会被追着跑,那批人好像也不打算进这房间,我锁上门之后,外面就突然没有人声了。我想就松川同学一个人也不至于使出强硬武力,靠我自己应该应付得来,而且现在听她讲话似乎比较安全,就只好保持距离坐在松川同学面前。
  「其实是日下部学长的事情。」
  「我想也是啦。」
  「中萱同学,你喜欢日下部学长吗?」
  「喔,差不多,大概就那样。」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这个……是怎么样的为什么?」
  喜欢或讨厌一个人,一定要有什么明确的理由吗?
  「嗯──我想想。」
  松川同学用食指顶着脸颊往下瞧,一言一行都是有够心机到不行,真可爱,额头真漂亮。
  「是因为什么契机才会喜欢上呢?感觉中萱同学其实不太跟人沟通,我觉得你们会有交集就很意外了。」
  「呃──怎么个契机喔。」
  听她说意外,其实我本身也觉得这很意外,该怎么解释才好?那对我来说也是相当奇妙的情节啊。
  「就我被跟踪狂?之类的人缠上,学长刚好来救我,就顺便聊聊天,感觉有点喜欢,这样?」
  不对喔,是说更之前好像就跟泽惠聊过,说穗高学长喜欢我之类的事情?好像是先有这回事我才开始注意学长的样子的感觉,嗯──是怎样啊?
  「原来如此。」
  松川同学沉思了一阵子,然后才打直腰坐挺身开口说话。感觉她要说话之前都会深思熟虑,让我这个讲话不经大脑的人好羡慕,真想好好学习,甚至还挺中意她的。
  「假设有人救你脱离险境,你感谢或是亲近对方,有没有可能,就把这种感觉误认为爱情?」
  我差点脱口说些什么,但决定学习松川同学想清楚后再说,所以先把话吞回去,在脑中思考一番。嗯──可是喜欢有分那么多种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就喜欢就好了?
  「呃,意思是感谢、亲近,跟爱情是可以区分的,就对了?」
  松川同学接到球之后又踌躇了一阵子。
  「是,我觉得两者并不同。」
  「差别在于有没有性欲?」
  「我不是说这个。」
  松川同学说了用食指抵住眉头闭上眼。我才想说学她讲话之前都深思熟虑,结果刚接到球就暴投回来,但是我好像成功打乱了松川同学的节奏,不知为何有点成就感。
  「中萱同学你听我说,日下部学长是这学校里地位最高的人。他的成绩优秀,在管乐社里也不只会吹伸缩号,还有团队经营方面的天赋……」
  「而且又有运动细胞,可以轻松使出后翻,音乐的品味又颇时髦的。」
  「是呀,个子高身材又好,便服的品味简单但不差。另外他虽然不是多话的人,但是说出来都有重点,有点神秘。」
  「然后下巴的线条跟手指好漂亮,用字客气又迷人!」
  「……」
  「……」
  我俩聊出了开心的节奏,突然彼此对望而僵住,表情诡异,感觉好像很尴尬。也不对,目前我跟松川同学之间应该是针对穗高学长构成敌对关系,但是人们聊到共同的喜好不是会聊得很开心吗?这是无可奈何,无药可救的有没有。松川同学清了清喉咙,从头来过。
  「嗯,是呀。但是中萱同学……你有些不好的传闻,而且又不跟别人交流,大家有点怕你。」
  该怕的人是我吧。眼前这个状况怎么看都是松川同学你比较可怕,跟一心求爱的少女为敌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我认为中萱同学对日下部学长没什么正面影响。」
  哇喔,感觉这下可开门见山了。是说她讲的话有没有道理?感觉也有一点。是说不管怎么样的鬼话,应该都有点道理。
  「日下部学长人很好,就算今天是中萱同学之外的人被跟踪狂缠上,他应该也会出手相救,而即使对方因此产生好感,他也不忍心辜负就是了。」
  嗯──我想应该真的是这样没错,但是松川同学会不会把自己的作为抛到九霄还外头了点?我想穗高学长也是不忍心辜负松川同学你的狂爱光束吧。
  「所以你就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完美超人穗高学长哪个女生不喜欢,偏偏看上朴素、没优点又有难听传闻的我,大概就这么回事?」
  「你等等,不要趁乱把穗高学长喜欢你掰成既定事实好吗?」
  「哎哟,可是大概,差不多就那样啊。」
  在一问一答的过程中,我和松川同学都渐渐搞不懂穗高学长的想法,是说我比松川同学更想搞清楚吧。对了,直接问穗高学长最快,就这么办,我打定主意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由于我一声不吭就突然打起电话,松川同学一开始先讶异地看着我,随即她想通我要打给谁,换她露出不可思议又担忧的表情,你活该啦。
  『喂。』
  「啊,穗高学长?喂喂,我是梓。」
  『嗯,怎么了?』
  只不过听到穗高学长的声音,紧绷的情绪和茫然的惶恐就突然烟消云散,好像全都没事了,我变成一个咦?有什么事?那样子。咦,是有什么事?
  「穗高学长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顿三秒。眼前的松川同学忧心忡忡地往我凑过来,我手机并没有特别开扩音,但是放学之后的音乐教室静悄悄的,松川同学应该也听得到通话内容。穗高学长没反应,我只好唱起独角戏。
  「就你看我啊,我这么朴素又没优点,有沟通障碍,在学校里又突兀,而且还有点那个,不太普通,还有不怎么好听的传闻……」明明是我打给学长,却迳自紧张个半死而滔滔不绝,穗高学长突然问一句:『松川同学在那里吗?』凑过来竖耳偷听的松川同学被这发意外流弹吓得跳起来,我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看看松川同学,松川同学她猛往后仰还用力挥手,是个用尽全力的「我不在」姿势。我该怎办呢?一时有点坏心眼,但还是撒谎说:「没有,她不在,只有我一个。」
  『是吗?那就没关系了。』
  沉默。等了三秒钟,我又打算主动开口,却被穗高学长先发制人。
  『我不知道你听谁讲了什么,总之没事啦。』
  没事啦,我觉得这个回答算不上回答,但是听学长说没事就忍不住松口气,所以目前觉得这样其实也好。既然没事,那就也好。
  『这好像要有标准程序还是步骤什么的,所以啦,不要自己胡思乱想耍冲动喔。』
  再见喽,说完就挂断电话。看看松川同学,她既放心,又失望,一个有好多种情绪混在一起的复杂表情,目前先算本章是中萱梓大胜应该可以吧?我没特别说什么,就是默默看着松川同学,松川同学虚脱垂肩恍神了十秒钟,然后眼角流下一道泪水,就这么低头哭了起来。如果我们是朋友,我还会上前抱她安慰一下,可惜我不是松川同学的朋友,反而是可恨的情敌,我想这时候还是放着不管最好。
  「再见喽,我回去了。」
  我说了就要离开音乐教室,松川同学突然一声:「等等!」喊住我,我回过头。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松川同学从椅子上起身,但她感觉是不经大脑喊住我,喊了之后才在想该说什么,感觉她想要考虑清楚了再说出口。啊,我想我真的一点都不讨厌这个人。
  「那个……谢谢你帮我瞒着日下部学长。」
  「喔,那个啊,没差,是我自己决定的。」
  「……可是为什么?」
  嗯……为什么?什么理由?看来她就是会在意这些理由的人。这就叫正经八百吗?可是抱歉喔,我还真的是不经大脑就动手,见招拆招,每次都去想理由可没完没了。
  「为什么喔?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看松川同学好像不想曝光,我应该也不讨厌这样的松川同学,所以在能力范围之内不打算做松川同学讨厌的事情。」
  真的不打算吗?我还是不太清楚,嗯,去研究我做过的事情应该真的没意义啦。
  松川同学表情有些惊讶,还有一些疑惑,但确实接受了我的说法,而且确实有在考虑,看起来还有点愧疚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基本上很随便的。
  「可是我真的也喜欢穗高学长,听到他的声音就安心,能跟他说话就开心,因为这样,所以不会为了松川同学就放弃穗高学长。另外就是,我觉得松川同学你喜欢穗高学长的心意好像也不错,我还觉得想帮你加油,只是也不会真的加油啦。」
  「对不起。」
  松川同学说了向我深深一鞠躬,哇哩,这有点担待不起吧。
  「我不会再派人耍小手段,做那些有点卑鄙的举动了。」
  「是喔。」
  「但是我不会放弃,我决定要认真跟你比一比。而且要用自己能抬头挺胸的方法,靠我的本事让日下部学长看上我。」
  「嗯,那就好。」
  沉默,怪怪的空档。
  「要不握个手看看?」我这么说,松川同学说:「我看算了,毕竟是敌手。」然后别过头。看来要交成朋友没那么轻松,交朋友真是一件难事啊。
  「是喔,真可惜,我还稍微想过我们搞不好可以当朋友呢。」
  「搞不好啦,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
  「了解,再见啦。」
  「你们两位要再见是没关系,但是打算怎么离开这里呢?」
  泽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插嘴,她交叉双臂倚在靠走廊的墙上,进入金黄头发的魔法少女模式。魔法威能让两条松松扎着的发束忽视风力与重力,缓缓飘在空中。
  「怎么离开……咦?这里回不去喔?」
  「都是她不顾对周遭的影响疯狂施放魔法,时间跟空间产生了一大堆扭曲,得要有人来把帐还干净,才能恢复原状。」
  凯贝尔不知何时出现在泽惠脚边这么说,泽惠往后伸手嘎地拉开门,门外不是应有的走廊,而是天花板与地板都扭成一团的诡异空间,而且无穷无尽。
  「每个女生都可以用魔法,但是我还没看过没签约,光靠天生本事就能发挥出这等能力的魔法少女。这等天赋要是控制得好,或许能掌握整个世界喔。」
  「咦?魔法?啊?松川同学吗?」
  「那还用说,现在这样除了魔法还会是什么?阿梓以为是什么啦?」
  「属性是天,效果是支配与魅惑,这能力曾经毁掉一个国家,是超稀有中的超稀有,放着不管实在太危险了。」
  能趁她没成熟就逮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凯贝尔的解释有点莫名其妙。呃,总之她就是那个世界的威胁?也就是泽惠的敌人?
  「不对不对,等等等,如果这个时间空间的扭曲?是松川同学干的,那叫松川同学复原不就得了?」
  「如果她办得到也行喔!」
  泽惠回答我的问题,松川同学没回话,只是平缓地摇头。
  「她的魔法只是支配和魅惑,只会随意操作人类的意志,而时间空间的扭曲不过是胡乱施放魔法的副作用。只要她不是刻意引发扭曲,那即使是她自己也无法解除。」
  凯贝尔讲的我还是听不太懂就是了。
  「所以松川同学,松川常盘小姐,该是算总帐的时候喽。请你乖乖地付帐吧。」
  泽惠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魔法柯特单发左轮枪在手上转圈,俗称魔法和平使者(魔法少女道具:构造简单所以耐用)。她一把抓稳手枪就对准了松川同学,两脚张开与肩同宽,右手握着魔法和平使者架在腰际。咦?等等等,暂停暂停,泽惠要发射那个?要射松川同学?我看看松川同学,松川同学也真是的,一脸像是被驱魔成功那样轻松自在。
  「这样啊,原来大家都听我的,是因为魔法啊。」
  「是啊,就是作弊,出老千,犯规的违规招。作弊做得好是很快活,但是搞砸了就得付该付的帐,就这么回事。对不起喽松川同学。」
  「没关系,我早就觉得怪了,也隐约知道这个状况不会持续太久。」
  松川同学说了就一脸平静地盯着魔法和平使者的枪口,不对啊,我们是高中女生,是花样年华的高中女生,不要这样慷慨就义、壮烈成仁好吗?泽惠扣下扳机。
  枪声。
  从枪口飞出的魔法45口径长柯特弹,散发着很魔法少女的星星、火花之类的流行特效,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打中松川同学的额头,然后慢慢融沉进去,砰的一声闪闪发光。
  「好痛!」
  松川同学发出意料之外的吼声往后仰,她漂亮的额头上印了个超大,圆角的星形印章,哇哩,糟蹋了一个难得的漂亮额头啊……泽惠就像是打完收工,对枪口吹了一口气,把魔法和平使者转了好几圈,然后一把甩进应该要有个枪套的地方,魔法和平使者就突然烟消云散。
  松川同学痛得双手按着额头蹲在地上,咦?魔法少女的工作这样就好了吗?在额头上盖星星印章还真讨厌,呃,这是在找碴吧?
  「她那非比寻常的漂亮额头正是施放魔法的必要条件,我已经封住了额头,松川同学也就没办法用魔法。封住源头之后不必特别做什么,扭曲就会自然复原啦。」
  什么鬼啊。
  是说就算一头雾水,事情总算也告一段落,我放心地跌坐在地,但没多久松川同学身边的空间突然就像摺纸一样,嘎嘎嘎地逐渐往松川同学摺叠过去,感觉不太妙,哎哟?这样下去松川同学不就一起被摺掉了吗?
  「没办法,这是她自己使用魔法失败之后的反噬。」泽惠只是旁观,凯贝尔也说:「沉迷于力量而被力量吞噬,这结果是罪有应得。自己欠的债要自己还,这就是恶魔之法,魔法的规矩。」我听不太懂但感觉很差,看来它是什么忙都不会帮了。不对啊,前不久大家聊起来好像理所当然又随便,整件事情我是觉得有点头痛,但是现在也好手好脚的,这完全没什么大不了吧。爱一个人爱过头,不小心失了分寸,这谁都有过吧?我们是正值青春期的高中女生啊。因为这点小事就要被摺掉,正常来说太划不来了吧?
  『划不来的债,倒债就得了。』
  黄昏时分在河堤边上的男人说了一句:『看,久等的英雄出场喽。』就在此时,突然有东西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仔细一看,竟然是穗高学长手持王者之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斩破了往松川同学摺叠过去的空间。「日下部学长!」松川同学按着额头惊呼一声。「我有点糊涂,等等再说!」穗高学长大喊,学长挥舞王者之剑,斩开摺叠的空间,累积在空间里一股类似能量的东西就不断散去,最后空间不再摺叠,这次应该真的解决了,是吧?
  「唉──这是怎样?莫名其妙──也太惊险了吧。」
  穗高学长似乎不太懂怎么回事,拼命挥舞王者之剑之后喃喃自语地跌坐在地。一旁的松川同学双手捧着脸颊,摆出恋爱少女的动作,额头有星星眼睛有爱心,根据她一开始的形象根本难以想像会变成这种漫画角色喔。是说真的很帅,就跟英雄一样,虽然他救的人是松川同学感觉有点不太舒坦,不过能救得到当然比救不到要好。
  『在搞懂之前先处理,这部分还挺行的。』不知道谁在笑着这么说,泽惠摇摇头说:「唉,算了。」又像深夜购物节目的外国人那样用力耸肩,一副唉──受不了的样子。
  「好吧,这次也可以说是你帮忙扛了一笔债,但是债不可能一直欠下去不还,欠债终究要还,这就是世界的规矩。」凯贝尔不甘心地撂话之后跟着泽惠一起离开,它到最后还是这么讨厌。我一头雾水,但是感觉好像一切圆满解决,啊──可喜可贺就行了吧?
  如此这般,新学期才开始就兵荒马乱,结果松川同学的额头还是留着星形印章,松川同学为了掩饰,隔天开始就修成厚重浏海的公主头,但是这也有够可爱,感觉又要发动另外一种支配与魅惑的魔法,总之目前要说变化就只有这样,我的日常生活还是没有什么大改变,一样是还可以的认真,过得去的无聊,一成不变的朴素低调,说来说去感觉穗高学长的态度还是很暧昧,两人的距离也还是很微妙,而且还出现情敌,我究竟会怎样~是些微有点粉色青春的感觉啦。这是好是坏呢?且看下回。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 异装新女星


  有个又大又黑又骇人的东西乒乓乒乓猛敲猛打,还大喊你太晚啦你太晚啦放弃吧,我被这梦吓得哇──!一声跳起床,结果还没七点。难得妈妈在家,还难得一大早就开始活动,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总之她好像在一楼跑来跑去又敲来敲去的做些事情。平常这时间我早就起床了,但难得星期天,我打算好好睡到自然醒,没想到妈妈东敲西打的声音让我作恶梦。话说春眠不觉晓,代表春天以外还不到天亮就醒了?这会不会太早起了点?是说抱怨也没什么用,所以我爬出棉被披上针织外套,套上拖鞋走下一楼。这阵子早晚都觉得特别凉,但是中午倒是相当温暖。不过寒冷的早晨感觉有些神清气爽,我也不算讨厌。嗯──好冷好冷,我搓着上臂喊说:「哎哟~妈一大早乒乒乓乓忙什么啊?」只见妈妈在客厅里像天女散花一样乱丢衣服衣服跟衣服,然后问我:「啊,梓梓早安,你知道王者之剑丢哪里去了吗?」我一听硬是保持睡眼惺忪的表情回答:「不知道啦~吼~」不对,其实是我擅自送给穗高学长,穗高学长好像也说过感觉要把剑带走才行啦~听不出来穗高学长本人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反正在家也用不上,我想说给他带走也没关系。现在心想,那把剑很重要是吗……有点慌,但是一开头就已经装傻了,只能坚持装傻下去。这种关头最重要的就是别犹豫,贯彻始终。再说家里东西这么多,总是有这个那个下落不明,妈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然就会放弃了。而且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一开始就要收好啊!我暗自推卸责任,硬是自我安慰,然后一边收拾妈妈乱丢的衣服,一边假装抱怨:「哎哟──不要再穿这种粉嫩少女风了啦──年纪都一大把了。」
  「女生不管几岁都是少女喔。」妈妈得意洋洋,摆出意义不明的骄傲表情,实际上这个人到底几岁了?
  「二十六岁喔。」
  请不要擅自回应女儿的心声好吗?是说你至少这五六年来都是二十六岁吧?记得你告诉过我:「梓梓是我十六岁那年生的。」如果此话不假,你不就已经三十二岁了?
  「搞不好是十岁那年生的喔?」
  这未免各方面都太糟糕了吧?主要是爸爸特别糟糕,法律啦、伦理啦、公共道德之类的。话说回来,妈妈看起来真的是比二十六岁要年轻,我承认如果我们站在一起会被误会成姊妹,至少绝对不会被当成母女,感觉有点犯规,不过妈妈除了长相之外整个也都是各种犯规,如今抱怨长相也是徒劳的感觉,就算了。
  就算我努力整理,妈妈还是从我整理好的地方开始天女散花乱丢,我看只能放任她乱丢到满意为止,所以就放弃整理赶紧去做两人份的早餐。把冷藏白饭拿去微波,卷个煎蛋皮,昨天有吃剩的烫白菜,加上海苔与纳豆,倒进热水就是味噌汤。要是再有个烤鲑鱼就是完美的早餐定食,不过那个啦,人最重要的就是知足,要求太多不太好。我直接将一只茶包丢进茶杯泡出两人份的绿茶,对妈妈喊说:「早餐好喽──」妈妈是过来吃饭,但吃得心不在焉,看来还是很在意王者之剑的样子。
  「好怪喔──跑到哪里去了?」
  「那把剑很重要吗?看你总是乱丢一通啊。」
  「嗯──好歹也算爸爸的那个,遗物吧?」
  重要到爆了好吗!是说我记得好像都拿它来清天花板的蜘蛛网,或者构沙发底下的配件,用得相当随便。等一下,你说遗物?你不是好像对我解释过爸爸也不算是死了吗?记得妈妈好像这么说过,但这部分我不太清楚。趁这时候我又难得搬出老生常谈的问题:「爸爸是怎样的人啊?」妈妈这次开始鬼扯:「你爸爸是单枪匹马消灭南美洲毒枭集团的传奇佣兵……」可是之前我问的时候,她还说是CIA的探员,再之前又说是英国皇家直辖的秘密组织探员,真是爱鬼扯也该有个分寸。不过她老是这样,我迳自推敲她应该是不想解释,也就不追究了。即使亲子之间也会有一两件不想提的事情,关键就是保持适当距离。
  吃过早餐洗过碗盘启动洗衣机,稍微看个电视新闻,觉得哎哟社会真危险啊──然后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糊里糊涂就到了十点。结果妈妈还在嘟哝着说:「嗯──好怪喔──是地狱还是境界的家伙闯进家里了?可是喔。」看来她还在设法找王者之剑,我觉得更加坐立难安,明明没事做却还是换衣服准备出门。「哎哟,机会难得就把东西彻底整理一下吧。」恶人先告状之后就离家。是说现在是星期天上午十点,也不太清楚要去哪,边走边看手机的联络人,穗高学长是管乐社的,肯定正为了校庆练得昏天暗地,泽惠好像也很泽惠,一样忙着对抗世界的威胁,这么一来,就没有联络人啦。要不要难得去逛个街呢──我一时这么想,但最近好像比较不像之前那么常在街上闲晃了。嗯,在穗高学长面前,总是要那个一下。其实穗高学长并不是会气我到处闲逛的那种人,不过这是另外一回事,真要说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此这般,我糊里糊涂地走着,也没有要去车站,啊,突然想到这个方向好像有图书馆是吧?就决定走到图书馆,星期天上午前往图书馆,嗯,无庸置疑的健全。
  这不是什么大型的中央图书馆,而是连在地区活动中心旁边的小图书馆,馆里没什么书,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小朋友跟老人家悠哉休息的地方,不过建筑本身最近才改建过,还算漂亮,听说是大手笔浪费钱请了知名建筑师来设计,窗户大,内部开阔又明亮,待起来还算舒服。秋天和缓的斜阳照进图书馆感觉暖洋洋很舒服,但不禁要想,这样似乎不算是很好的书本保存环境?书本晒到太阳会泛黄吧。我也喜欢泛黄书本的风味就是了。故事书、童书、手工艺书、烹饪书、时代小说、罗曼史占多数,角落有个勉强交差用的一般文学书架,我随便看看。一划两划三划~哎哟,森绘都?嗯,我记得好像挺喜欢森绘都~我边逛边用食指敲著书背的顶端,心不在焉,结果不小心轻轻摸到别人正要拿书的手。我不自觉说声:「啊,抱歉。」并将手缩回来,没想到对方是个难得会出现在偏僻小图书馆的年轻男孩,看来应该是跟我同年,高中生吧。这人稍微拿起书来问我:「你喜欢这本书?」哇哩!好耀眼啊!我连忙用手防御(防御?)着脸回答:「没有,我还没看过也不太熟。」然后移开视线。是说人家拿的那本不是森绘都,而是有点色色的森奈津子啊,你喜欢这种书?色鬼。
  如果是街上经常来搭讪,心里只想跟我来一发的那些叔伯大哥,我可以跟他们鬼扯到天荒地老,但在这么健全的地方,碰到看似健全的男孩,我还真不知道该聊什么健全的话题。应该说我没这个经验。于是我尽量自然地缓缓移动到其他书架,没想到健全男孩竟然带着闪亮亮特效跟了上来,跟我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我看山田咏美的时候,他还上来问说:「你喜欢山田咏美这种成熟的书?」他的声音就像铃铛一样清脆又舒服,感觉已经不是说话,而是美妙的音乐或声响,好像音响在放外文歌,让我都忘了要去理解文字的意思。「这里是图书馆,请安静。」我用食指抵着嘴唇,他说:「啊,对喔。」结果他凑向我的脸小声说话,这次换成飘散花香的特效,哎哟,不是这个意思好吗?「你一直都在看有点色的小说吧?你喜欢色色的事情?」这球投过来有点带刺,但我不为所动地回答:「嗯,还可以喽?」嗯──这是怎么回事呢──脑里十三个愤怒的德国人高举啤酒杯大喊赞啦──!于是心灵陪审团就开庭了。开庭!审议!我是有打算要克制一下,但也还没下定决心要金盆洗手,是说这人看来超清爽,应该说清爽到干掉了,吃起来应该不是很饱,算不上食指大动的分类,不过我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下,因此保留判决先提议:「如果要谈,换个地方好吗?」对方一口就答应,现在又是怎样?我看看脑内法庭,德国陪审团已经喝到一个舒爽的微醺,看来是靠不住了。我想事已至此也是覆水难收,节哀顺变,如果不是的话我也不会硬追着你跑。就如那句「世事多变化~」,两个人就一起离开图书馆,还提到要不要一起去哪家店里坐坐?然而这一带是荒郊野外,能坐的地方只有公路旁边的Coco壹番屋咖哩店、松屋跟拉面店,这可是个只有强者可以生存,不好吃就不配生存的硬派疯狂麦斯愤怒道。
  「有好吃的蛋糕店喔。」
  「蛋糕店?这里有吗?」
  「有,但是很受欢迎,可能没什么位子。」
  不会吧,这一带真的只有大片的旱田跟水田,停车场超大的超商跟住宅区,是美食的荒野,我想说真的假的?但是仔细一看,这人的服装虽然简单随兴,布料看来却有些讲究,服装线条也有时尚高手的氛围,搞不好他有时尚高手私房的时髦隐密名店资料库。他一直说这边这边,穿梭在家户林立的住宅区里,没想到住宅区正中央真的有家突兀的蛋糕店。话说这店门口摆了一块写菜单的黑板,而且整栋房子被花包围到不可思议,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的这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私有的西洋豪宅,完全不欢迎外人靠近,门槛高到要飞天。虽然有这样的感觉,闪亮亮男孩还是毫不犹豫地穿过鲜花大门去开门,我别无他法只好东张西望地跟在后面。听到有人说欢迎光临,让我再次体认到,啊,是卖东西的,本来就是卖东西的啦。
  才进门就有玻璃柜跟柜台,感觉这家店好像只提供外带,不过仔细一看后面有几张桌子,格局姑且算是可以当咖啡厅来用。由于房屋种满了茂密的花草墙,从外面看不到店里的摆设,但店里有一大片玻璃落地窗,可以看见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摆着不大不小的露天座,衬着震撼人心的茂密花墙,整体来说有点欧洲气氛?这样真让人忘了这里是平淡无奇住宅区的正中央。闪亮亮男孩比出胜利手势,应该不是想表达喔耶,而是说两位客人,然后就像熟客一样大步往里面走,坐在玻璃窗旁的沙发座上。我也跟着过去,途中地板上窝了一只好大的黄金猎犬,想要坐上沙发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一黑一白两个圆抱枕,仔细看又发现原来是两只窝在一起睡觉的猫,吓我一跳,黑猫白猫窝在一起睡简直是太极图啊。
  「感觉这环境好野放喔……有狗又有猫的。」
  「我也觉得对食品卫生来说应该不太好,啊,你会怕猫狗吗?可以吗?」
  「我不怕。」
  应该说我还比较怕人。是说这里的猫狗一点都没有服务精神,客人来了也不想撒娇,还是睡得四平八稳,感觉有没有人来都没差。我试着摸猫一下,毫无反应,完全是睡到恍神。会不会太没有危机感了?太粗心可能会被吃掉喔?虽然店里装潢很时尚,但店员却是个不称头(冒犯了)的普通大妈,像个普通餐馆店员般快步送上菜单,我接过菜单啪地翻开立刻脱口喊出:「哇哩好贵!」话说这毕竟是蛋糕店,价格还不到卖器官也付不了帐的程度,但一个没打工的节俭储蓄金鱼高中女生,是不会随便就来吃这个价格的蛋糕。一杯咖啡就要六百五十日圆是怎样?我盯着菜单心想,闪亮男孩却霸气的说:「啊,当然是我请,你别客气,想吃什么尽量点。」我听了才不客气地翻起菜单。
  「啊,奶油卡士达蛋糕,这倒新鲜了。」
  布丁跟泡芙很常见,但是王道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却很难找的呢。闪亮亮男孩说:「原来你喜欢卡士达啊,内行人喔。」他还说这种东西才能完全展现西点师傅的功夫啥的。不对啦,我只是热爱卡士达,才不懂什么功不功夫。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奶油卡士达蛋糕,闪亮点了烤起司蛋糕,然后两杯咖啡。
  「你是高中生吧?这么有钱。」
  「还好,我有到处做点工,比普通高中生稍微有钱一点。」
  表情真是从容不迫,感觉只是坐着聊天的活动就肯随便丢张千圆钞出来,我想这下就算是宾馆房间钱应该也不成问题吧──我这人怕麻烦,想说是不是要快点切入主题,结果没想到聊得格外开心:「现在时间还早才有位子,要是再晚一点,周末时段几乎都客满了,就算有位子也是很多东西都卖光,真是不顺心啊。一大早是最好的目标时段啦。」「也是有这样的地方喔。」「嗯,我想大概是小孩长大独立之后,妈妈自己为兴趣而开的店家,还挺像样的。这里的西点师傅搞不好有什么正式的经历吧?」「啊──有这个感觉。」「这里的顾客也大多是附近的妈妈们,算是妈妈经济圈吧?除了蛋糕店还有零星的手工饰品店、烹饪教室什么的,就藏在这一带附近喔。」「我妈应该也喜欢这些,感觉她对手工饰品之类的特别失心疯。」没办法,妈妈经济圈挺有意思的不是?
  这部分大致聊到一个段落,蛋糕跟咖啡总算送了上来,哎呀这实在是好吃,好吃到我吓一跳。我是真的吓一跳,看看闪亮男孩,他默默挑了一下眉毛,仿佛在说:「我就说吧?」看得我有点生气,但这真的很好吃。咖啡香气之浓郁完全不同等级,我算不上很懂这方面的人,依然直觉认为这是杯好咖啡。完美的咖啡配完美的蛋糕,装潢又是清一色的精致欧洲风,有够劲;却配上邻居大妈等级的店员,脚穿附近大卖场买来的凹凸健康拖鞋,还有毫无精神的猫狗到处乱睡,有够散;这些元素之间的落差还真不错,总体可以打个高分。
  然后我们毕竟是在图书馆碰面,自然聊到书,我问他都看那些书?他拿出目前最喜欢的书,是亚伯特.冯.夏米索(Adelbert von Chamisso)的失去影子的男人,岩波文库红皮书。我记得封面封面的图画,不经大脑就说:「啊,这我家也有,很好看吧。」闪亮闪亮亮男孩说:「你家有啊。我已经读了好多次,真的好看。影子没了会有很多不方便,但是看起来人生终究过得颇开心的。」男孩笑说,嗯──故事是这样写的吗?我是记不得细节,只觉得隐约喜欢那本书这样。
  「那本书应该有点卡夫卡吧?祸从天降!这样的。」
  「嗯──主角应该是看得更开一点。卡夫卡是变成虫,结局很倒楣,但是这本书说没了影子无法融入人类社会,就干脆不要融入,独自做研究也过得不错,然后养只狗这样。」
  「喔,感觉不错呢。」
  「后半主角突然得到魔法鞋,可以自由往来世界各地,而且他是完全凭运气在中古市场买到魔法鞋,完全没有任何伏笔、说明跟解释。就好像买下来才发现竟然是魔法鞋呢!这样。现在要是写这种喜从天降的剧情一定会被读者骂,但现实不就是如此吗?完全没有伏笔,几乎是由运气与巧合来支配的。」
  看来他真的读得很熟,我只能没脑的答腔说:「哦哦──」
  「所以啦,人多少有点不一样的,怪怪的地方,人生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再来就靠运气与巧合,再加上个人的努力,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想必世上许多事情会在许多地方互相抵消,保持平衡吧。我只能佩服的一直露出:「哇──」的表情,闪亮亮男孩歪头问我:「啊你不是说你看过了?」
  「啊,嗯──我应该是有看过,但是只有隐约记得喜欢这本书,至于故事内容就不太记得了,这样。」
  「哇,那你一本书就可以享受很多次喽。」
  「对,就是这样,我这个人健忘,所以一本书读很多次还是好看,而且早知道好看,所以读了也不会后悔。」
  「啊,这我好像懂,记得一本书好看但是不太记得内容,这样最棒了。隐约记得内容的话,也不用读得太专心了。」
  「对对对,明明没读还是有在读,好像只是翻翻看看,所以手感跟携带方便性也很重要喔。」
  「这点就是这种薄文库书最棒了,而且老书的纸张日晒泛黄,只有边缘出现深色渐层,也是很漂亮。」
  「我懂,我超懂,最近的书都太白了,放个N年也会变成橘黄色吗?」
  「应该不会吧?感觉最近的纸张本身就不一样了。」
  「也是,我觉得文库书就是要边缘变成橘黄色才算完美说。」
  「就像葡萄酒,差不多可以开了的感觉。」
  结果我们在有点怪的点上聊开来,跟他人分享这种感想,可能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一来总不好问说要出几万啊?现在要去宾馆吗?之类的,所以只好继续开心地聊些废话,而且愈聊愈起劲。
  「你这针织衫的线条真漂亮,吉丽丝朵?」「你还真懂这些啊。」「嗯,我多少懂一点。」「其实这不是我的,是我妈的,我妈整个就喜欢亮眼打扮,买的衣服我不太能穿,但是这件比较简单还不错,就借来穿穿。不过我其他衣服都是便宜货,这件太突兀了。」「也不错啊,这种稍微讲究的衣服配上其他普通的穿搭,随手搭来反而觉得你很会搭。」「什么很会搭啊。」大概就像这样,用词愈来愈随便,而且不经意就扬起嘴角。
  一回神,我竟然自在地盯着他的眼睛聊天,马后炮的想着喔这人长得还真清秀啊──齿列整齐又健康,整个人健全到像是健全的拟人化,左耳穿的耳环好像在凸显唯一的不健全,但感觉平衡点抓得很好。嗯──我感觉有点不妙喔──因为刚才我还一点食欲都没有呢。不对,蛋糕很好吃可是我不是说蛋糕,只是觉得聊得这么开心感觉不太妙,稍微想到一下穗高学长。脑内德国人正用德文七嘴八舌讲些什么,然后猛用啤酒杯敲桌,为什么德文听起来总是怒气冲冲?因为德国人真的很怒?
  不过怎么说呢?完全不管您是哪来的哪位呀?这些的就能聊得天南地北感觉还不错,对,聊了这么多,我们还不打算问彼此的姓名、年龄、职业等任何资讯。聊的话题完全没有建设性,完全是堆废话,我想聊废话就像浪费时间与金钱一样有它的乐趣在。就这么天南地北天花乱坠下来突然到了中午,想说附近座位开始有人坐了喔──结果三两下就客满,而且客群还真的都是街坊妈妈。只有我们两个显得比较突兀,然后开始有客人在外面排队,还有人想说排不到干脆改天再来这样,闪亮男孩对那客人说声:「不用,我们要走了。」就起身。这小子真是有够贴心,找不到什么好挑剔的。脑内德国人接连举牌给分,十分!十分!十分!看来应该可以夺得高分。于是我们离开蛋糕店,想说再来该怎么办呢──闪亮亮男孩却突然说:「啊,抱歉,我等等有工作。」没想到这么干脆。「如果是那件事,要不要把电话还是LINE给我?」「不了,我不太给人这些东西。」「啊,是喔,那改天有缘再见喽?」「是啊,有缘再相见。」他说完就真的干脆走人,只有挥一次手,头连回也不回。嗯──这个大挥空的感觉是怎样?十三个愤怒德国人同时摆出失望八字眉,耸肩摇头。嗯──真是的,这次打猎算失败,但是又不觉得懊恼,这样真的很不好。是说我也已经忘记他的长相了。
  事发之后隔天,星期一,秋高气爽到跟白痴一样,我照常发呆上学去,却发现气氛与平时有些不同。平时我进教室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今天却是四面八方的视线眼神射得我满头包。窝在教室角落的女生集团交头接耳,那交头接耳的内容似乎就是我,感觉大家都不时偷瞥我几眼。不禁要想是我太自恋了?但感觉起来真的很怪啊──突然小团体里面有个女生似乎下定决心走向我来。喔,怎样怎样,要来找我聊天?我脑袋超高速运算,模拟所有可能状况,结果飞来一句:「中萱同学,你认识烈指啊?」我真的一字一句都无法理解,只能直接回应一声:「嗄?」嗄?烈指是谁?是什么?人名吗?你又是谁?呃,记得好像是松川同学集团的一个,南瓜来着?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又从大气圈外砸下来一句:「难道中萱同学也在当模特儿?」我完全没有头绪。哎,讲话是要按部就班的好吗?模特儿是怎样啦?怎么可能啦?你没看到我这混浊的土色渐层光环吗?
  「你昨天跟烈指走在一起对吧?」
  「啊,好像是有个陌生人来找我聊天……可是我不认识啊?」
  是说竟然被人看到?而且消息还传开了?这不太妙啊,早知如此,当时就算没有聊得很顺利,也应该把他给吃掉才能根绝后患,但是被人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危险状况啦,所以只能算马后炮。嗯──我是有在反省自己的粗心,但是南瓜完全无视我的反应,迳自说个不停。哎呀,仔细一瞧这不是南瓜吧?南瓜好像还在那边,一样是四个人在交头接耳,但是我面前这女生真的有点像南瓜。是说人们都这么大众脸,为什么大家都能分清楚还不会搞混?也罢,那你就算栉瓜吧。栉瓜其实不是小黄瓜,而是南瓜的一种喔。已经知道了?总之把栉瓜说的话整理一番,昨天的闪亮男孩名叫等等力捩子,在青少年时装杂志当读者模特儿,有点像是小明星。也是啦,感觉他当时就是喷发时髦高手的能量,而且记得他长相挺斯文的,不过具体来说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于是栉瓜看到我跟捩子说话,想说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一心期盼能跟捩子搭上线,结果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不是说他是陌生人了吗?真的爱莫能助啦。在顶楼吃便当的时候跟泽惠提到这件事,泽惠竟然莫名暴怒:「嗄?捩子就是那个捩子?怎么会跟阿梓搭上?你说是捩子吗?你们认识?嗄?咦?啊?」
  「没有啊,就说我们不认识了。」
  「但是你被人家搭讪还一起去吃蛋糕对吧?不就认识了?这不就认识了哩啦──!泽惠我明明又强又可爱,怎么只有阿梓这么受欢迎?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又是魔法威能怒发冲冠。哎哟,泽惠是可爱,但是要说漂亮就不太对了。是说我比较惊讶泽惠竟然对那种人有兴趣,她看起来就是对同年龄男生兴趣缺缺的样子啊。
  「我对男生当然完全没兴趣喽。」泽惠双手插腰叫嚣一句,然后整个脸茫掉说:「但是捩子不算正餐啦~」就好像甜点不算正餐一样,是说他真的很甜啦,甜滋滋的极光闪亮闪亮亮啦。
  「就……应该是超越了性的领域……对,宛若是天上的天使一般,搞不好是神喔?」
  泽惠说着就像少女的祈祷一样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啊,本章的泽惠好像整个完蛋了。算了,泽惠就是无条件喜欢各种漂亮跟可爱的东西。
  「咦?是说阿梓讲真的,不能吃掉捩子喔!要是吃了我真的把你宰掉喔!」
  「哎,你用这种恋爱少女的茫茫脸讲这种话,反而凄厉到很吓人好吗?」
  感觉她会笑咪咪地拿着菜刀捅爆我,恐怖喔。
  「算了,我想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只是看到他真的会激起莫名的欲望说。」
  「……咦?这发言好像有问题喔?呃──就好像穗高学长那样,阿梓对捩子也没有食欲的意思?咦?所以捩子跟穗高学长一样是贵宾席?这样不妙吧?」
  常常说对不对?泽惠突然把话题抛给松川同学,松川同学吓了一跳回答:「有!在!什么事?」她遮着嚼饭的嘴放下筷子,这人不像我跟泽惠,才不会吃得满嘴还谈天说地。嗯──每个小动作都这么优雅。没错,最近松川同学似乎也都跟我们一起吃饭,自从那个额头盖了星星印章的事件发生后,隔天泽惠就大步走进教室,硬是把松川同学带走,又大步走到屋顶。据说除了空间之外连人际关系也累积了不少扭曲,但额头魔法已经消失,因此这些扭曲可能一口气喷发出来。简单来说,之前我个人不是很在意的松川同学在班上的天然班级统治权,但这部分一夕之间反咬她一口的样子,这就是常见的霸凌大逆转?
  「总之你这阵子跟我们一起混应该很安全,你看我们感觉就是刀枪不入有没有?」
  于是泽惠硬是把松川同学拉进我们,其实是只有我跟泽惠两个人的便当团,大概是希望同学想说,唉,都进那个团了就饶了她吧,之类的。
  「反正只是人际关系的扭曲,只要乖乖等风头过去,时间久了压力自然就会散掉,没事啦。」于是从那天起,松川同学即使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勉为其难地跟我们一起在顶楼吃午餐。松川同学对泽惠的感觉是感谢与恐惧参半的五味杂陈,而且感觉她跟泽惠之间好像逐渐形成怪怪的阶级关系,嗯──真可怜。
  「什么什么事啦──我说阿梓竟然跟捩子混得还不错,对捩子没有食欲啦。这不就是标准的花心?算不算冷知识热场面了?现在正是常常进攻的时候喽。」
  「哎,我觉得泽惠好像一直讲些不该曝光的事情喔?」
  「啊?这些不能讲喔?对不起喽呀呼☆」
  哇,超烦,是说泽惠究竟站在哪一边啊?原本不就是泽惠把我跟穗高学长凑一对吗?是说我也挺认真的,爱到坐立难安,松川同学则说:「嗯──但是对方是捩子啊?要说花心……或许算吧,但是捩子毕竟感觉不太算正餐……」真是出乎意料,竟然说我这不太算花心?有什么大不了?之类的。
  「哎呀?常常怎么这么乖?已经放弃穗高学长了?」
  「那倒也不是啦……虽然不是,但我也不用急,因为我在工程学上比中萱更有优势。」
  那个工程学上是什么意思啊?
  「人毕竟跟机械差不多,设定条件很简单的。恋爱这回事呢,它的机制简单来说就是距离最接近、相处最长久的一对男女,自然就会配成对。我跟日下部学长在社团相处了很长的时间,当然比中萱更有压倒性的优势喽。」
  中萱跟学长不同年级,也不玩社团,跟日下部学长没什么机会相处对吧?松川同学说着,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嗯──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也多少觉得这种爱情观又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松川同学你乐意接受跟长时间相处的男人自动配成对?
  「咦──?可是这样说我还是不太能接受……啊,所以常常也是捩子的粉丝喽?」
  「这个啊,要说不是也不算对,我个人并不是因为捩子很帅才去迷,而是感觉这个人有点与众不同,非比寻常,毫不做作,浑然天成……景仰?大概是这样吧……」
  「嗯──我也懂啦,常常的防守格外坚强,感觉就是没信心的反效果一样。」
  「呃……」
  松川同学咬下唇瞪了泽惠一眼,但似乎没办法用力顶撞,只好闭嘴。
  「如果要说浑然天成,那常常对阿梓也是向往跟嫉妒各半喽。」
  「才没有那回!……事。」
  看来曾经立于班级权力顶点的绝对女王,碰上泽惠也是无能为力。
  「可是啊──之前这半年多我在班上好像不存在的空气一样,可是一碰到这个捩子?全班突然都来找我说话是怎样有没有?大家好现实喔──」我试着改变话题帮松川同学一把,但松川同学又惭愧地缩着肩头说:「啊,那是因为我在排挤中萱……」哎哟,我不是故意落井下石好吗?而且我也真的没在意,应该说我根本没发现,我又不是现在才开始交不到朋友,是早就这样了。
  「不过要说为什么我排挤中萱,当然是有因为日下部学长的事情,但是不止这个,还因为大家评价中萱有可能会威胁我的地位。应该说是潜在的第二把交椅吧?我刚开始也企图把中萱吸收到自己的势力圈里,但是中萱太潇洒了,这招根本行不通,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一个无法掌控的人竟然是第二把交椅,实在是很大的威胁啊。」
  「是这样吗?我完全没发现说。」
  什么行不行得通,我根本不记得有人对我做过什么啊。
  「总之就是这样,我一直排挤中萱独霸鳌头,所以班上的政治局势也还算稳定,但是因为这个……」松川同学说着掀起厚重的浏海秀出额头上的星号,哇哩……还是大到各种糟蹋。
  「现在政局有点不稳。不过之前在霸王专政之下太过稳定有没有?现在班上同学为了摆脱动荡恢复原状,就产生一股复原的力道,或者说有一种想由其他强者来统治的欲望,所以开始寻找下一个统治者。这时候潜在的第二把交椅中萱突然传出跟捩子有来往的消息,就一口气跳上高阶权位的感觉了。」
  「咦,原来松川同学你都想那么多喔?」
  感觉好酷喔,班级里还有什么权位,简直就像神圣罗马帝国兴衰史,老实说我超不想碰的。
  由于我看来又像没兴趣又像很佩服,微妙的反应让松川同学突然害羞地说:「我中午还要去管乐社练习,再见喽。」狼吞虎咽地吞掉剩下的便当,连忙整理好就前往音乐教室。校庆迫在眉睫,据说管乐社早上、中午跟放学后都要掌握短暂时间来练习,管乐社果然是校庆的招牌啊。「喔──跟穗高学长问好嘿──」泽惠挥挥手。
  「松川同学在管乐社那边还好吧?」
  那个,什么来着?扭曲的反弹是吧?在班上也是那样,而且她在社团好像也挺统治的。
  「还好吧?那边有穗高学长会好好保护松川同学的样子。」
  嗯──这样感觉也是挺微妙的,穗高学长果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人,救我的时候也是说:「我看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所以……」
  「啊,阿梓你看你看。」
  泽惠贴在顶楼铁丝网上这么说,还兴奋地把魔法望远镜(魔法少女道具:可以看得很远很清楚)递给我,我想说什么事情拿来看看,原来是穗高学长在音乐教室的窗边打扫,桌上排开好几只伸缩号,学长突然停下手翻开某本杂志,而且紧盯不放似乎陷入沉思。
  「那是Popteen吧?就有登捩子的照片的杂志,是不是穗高学长也听到传闻了?」
  泽惠看来超坏心又超开心。
  「啊,松川同学也到了,还跟穗高学长讲话。啊──阿梓这下可惨喽~?」
  花心啦花心啦!泽惠大声嚷嚷,嗯──搞不好这真的很不妙喔。我远望着松川同学和穗高学长在音乐教室窗边交谈,突然没来由地想到就开口说:「穗高学长跟松川同学啊……」
  「嗯?」
  「感觉在音乐方面真是超级惺惺相惜喔。」
  「那还用说,松川同学家好像是老牌茶铺来着?总之是大家闺秀,不到十岁就开始吹长笛的菁英长笛手,强到没人清楚她怎么会待在这种鸟学校的管乐社呢。穗高学长跟她比起来虽然只是普通人,也算是本校管乐社的主力之一啊。」毕竟男社员少啊。泽惠甩了甩魔法望远镜,魔法望远镜就消失在半空中。
  「我想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共同圈子。」
  「哎哟,那又能怎样?如果不甘心就马上加入管乐社喽。」
  「我是没有不甘心啦,感觉那根本是不同世界,就算现在开始拼,我也不觉得能挤进去。」
  毕竟我对管乐基本上就没什么兴趣,硬是去玩也不太可能达到他们的境界。
  「其实我反而还挺喜欢看书的。」
  「其实什么啦,这一看就知道好吗?」
  「啊,是喔?」
  泽惠说得理所当然,我倒觉得颇为意外,毕竟我记得自己并没有特别在泽惠眼前看书。我只是因为没人可以讲话才不得不看书,跟泽惠在一起的时候当然都在跟泽惠聊天。不过泽惠透过什么神奇魔法少女威能的路线来掌握各种资讯,也不是第一次了。
  「穗高学长说他只有做学问才会看书,不太因为兴趣而看书。」而且说得若无其事,说得笑盈盈。「其实我听了觉得有点惊讶,觉得我不是那么了解穗高学长,同样的道理,我也有些穗高学长不懂的部分。」
  「怎样啦,真不像阿梓。」
  泽惠从铁丝网上跳下来,难得又是双手包夹我的脸蛋与我四目交接。
  「你是想说八字合不合这样的废话?」
  「……是。」我又变成自动答是的机器。嗯──真的是废话吗……
  「人能有个知音当然是很开心,但是喜不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看检查表上勾选的条件够不够多吧?只是感觉的问题吧?」
  「是。」我想应该是这样。
  「书上也说不是完全懂一个人才算完美的爱。」
  书上有写喔?
  「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哪有可能完全懂对方的?百分之百更是绝对不可能,人能做的只有包容而已。」
  像我现在也完全不懂阿梓呀,泽惠笑说。我想也是,泽惠是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跟我天差地别。我不是普通人,泽惠也完全不正常,但就算她不懂我也能包容我,真是帮了我大忙,帮了超大忙。
  「话说回来喔。」我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来问。
  「嗯?」
  「泽惠的兴趣是什么?」
  总觉得魔法少女应该算工作吧?此外她也没特别玩社团什么的。
  「嗯──是什么呢?突然被问到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应该也是音乐吧。不像穗高学长跟松川同学那样就是了。」
  啊,是喔,话说她还会跳舞呢。我说跳那个舞应该是芭蕾舞吧?转圈圈的那个。
  「哦──怎样的音乐?」
  「唔……唔唔唔唔?怎,怎样的?呃……啊,对了!摇滚!摇滚乐啦!」
  「摇滚乐啊。」
  哇──真讶异。芭蕾舞?感觉跟摇滚乐没什么交集。
  「对!美式摇滚乐!Rock & Roll啦!」
  「咦──怎样的美式摇滚?」
  「不知道啦!」
  被骂了。
  糊里糊涂就被骂了。咦?刚才这个超不讲理吧?如此这般,下课时间我在教室找松川同学商量,松川同学却意有所指地说:「这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啦。」咦?松川同学跟泽惠认识的时间明明比我短,竟然知道泽惠为什么生气?咦──……?这就是观察力的落差吗?
  「其实她不是生气,是害羞装傻,不好意思啦我想。」
  「不好意思?为啥?」
  「不是每个人都像中萱你那么强,要光明正大地对别人说自己喜欢什么东西,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强?我吗?」
  我右手的握力是有超过二十公斤,但也就这样啦?啊,下颚的力量应该比人强,不过发挥的机会也没那么多。
  「我不是说那个强啦。」
  总之呢,我觉她不是真的在生气,你就别在意了。松川同学给了我以上的建言。于是乎我最近经常像这样在教室跟松川同学聊天,栉瓜也不时来找我搭话,平时跟栉瓜一起混的同学也跟着栉瓜偶尔来找我搭话,倒不是只聊捩子的事情,毕竟我对捩子没有熟到可以拿来聊,所以大家就是口袋空空却翻开时尚杂志讨论这个怎样那个怎样,昨天的电视节目怎样,还是哪家店的可丽饼比较好吃,不过我觉得只要甜就好,其他哪有差?我个人单独在街上闲逛的时间还不少,就随口说说啊,那家店经常有人排队,风评还不错喔──这样不痛不痒的回答。原本计划要跟泽惠两个人勇往直前,一路坚持土色渐层低空飞行的校园生活,结果好像突然变成普通平凡又正常的高中女生了。
  跟班上同学开始聊天之后,不时会提到泽惠的事情,毕竟泽惠脾气有点怪,还喜欢讲什么魔法,感觉脑袋有点脱线,所以大家不太知道该怎么找她聊,不过大家并不讨厌她,反而对她有点兴趣,因为泽惠长得可爱啊。
  「其实泽惠的吉他强到不行喔。」
  有个看起来像是马铃薯戴眼镜的女生这么说,她好像是轻音乐社的。哇──原来她会弹吉他喔。我跟泽惠认识这么久却完全不知道,搞不好我其实根本不懂泽惠?这样下去地位岌岌可危吧?
  「她可以完美模仿松本的独奏,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超杀!」
  等等,松本is谁来着?谜团真是深又深啊。
  如此这般,我跟泽惠携手建立的固若金汤AT力场逐渐被人从外部破坏,觉得有点讨厌又麻烦,同时又觉得一点都不讨厌还挺开心挺欢乐,两者各半。我还有点小小的期望,搞不好以后我能当个普通高中女生正常地活下去?但是我的脾气还是有点打混摸鱼,有点怕麻烦,当眼镜马铃薯兴奋地说:「中萱也一起来啦!超杀!」邀我放学之后准备校庆,我还是这个那个推拖拉的蒙混过去,然后快快走出校门。夕阳已经西斜,天空已经准备好换上秋天特有的美丽橘红晚霞,即将隆重登场的感觉,虽然现在天色还很亮,但是我突然心头一揪,觉得今天的晚霞肯定很美。灵机一动,喔,是不是难得去我的私房点赏个夕阳啊?没错没错,来去买罐咖啡,赏夕阳绝对少不了罐装咖啡,管它消费税是八趴还十趴,这么难过的年代还是有一部硬派贩卖机贯彻火烫又暖心的尾崎丰(注:反社会反体制歌手)精神,饮料百圆有找,所以我站在它面前打开储蓄金鱼钱包。当我想着尾崎丰,手一滑掉了百圆硬币,硬币就滚呀滚的不断滚走,我啊──啊──啊──地追上去,突然有人捡起硬币对我说:「好久不见。」然后把硬币还我。一时还想说嗯?谁啊?这人长相没什么特色,不好辨认,但是整个人就是斯文又健全,左耳还穿环,背景还有玫瑰特效。「啊,呃~捩子对吧?」我歪头问。「哎呀,你知道我的名字?」他笑答,应该是猜对了,我还挺厉害的呢。
  「听说你上过杂志,是个名人啊?我对这个完全不熟。」
  「哪里,这对我来说才新鲜有趣。你刚才在想什么?」
  「咦?你是指?」
  「你应该在想事情吧?弄掉百圆硬币的时候。」
  「喔喔,呃──在想尾崎丰。」
  「啊,是喔。」
  捩子呵呵笑。
  「他死掉了,应该是跟世界谈不拢的关系吧。」
  「这是在聊什么啊?」
  我担心附近有没有人看见,赶紧东张西望,还好没有任何人在看。
  「你刚才在做什么?在这种没头没脑的地方休息?」
  「啊,嗯──就觉得天空啊,等等应该会有很漂亮的晚霞,所以打算喝罐咖啡慢慢等这样。」
  我把捩子还来的百圆硬币投入贩卖机,按下咖啡的按钮,BOSS的咖啡欧蕾,最甜又最有奶香的一罐,又是可恨的土色系。
  「哦──不错呢。有什么好地方欣赏吗?告诉我吧。」
  捩子也来买贩卖机的咖啡,然后像抽面纸一样极其轻松地开口这么问我,我觉得不太好拒绝就傻笑蒙混,而且也没答应他什么,他却拿着易开罐就迳自跟来。我自己解释说这就是不可抗力啦,便大步爬上大楼外墙的逃生梯。
  「这里是你家?」
  「不是,我完全不熟,只是景观很好才擅自爬上来。」
  「啊,这很棒,感觉就是私房景点。」
  「这是我的秘密景点,所以要保密喔。」
  「OK──OK──」
  虽然这栋大楼只有六层楼,但附近全都是两三层的房子,所以这里是鹤立鸡群,景观特别好。顶楼基本上算是禁止进入,有一道上锁的门,不过门板只有到腰那么高,完全没有挡人的意思,一翻就过去了。捩子单手撑着门板轻巧地一跃而过。既然是禁止进入的顶楼,当然空无一人,捩子开心地喊着:「哇,好酷,真的是私房景点喔。」我不管他,直接走向西边栏杆就靠着。捩子也来到我旁边,我警告捩子:「你要留着可以,但是别讲话,这时候就是要寂静跟孤独喔。」只差没给他一招百烈指。
  夕阳终于落下,天色慢慢转黄,我跟捩子不发一语,只是手肘靠在烂杆上静静看着天色转变。易开罐咖啡早已凉掉,空气感觉有些冷,一回神发现我跟捩子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但也不是很在乎。因为旁边有人的感觉不是很明显,比较像是摆了个名牌包。搞不好他真的不是人,而是天使或神明之类的。泽惠说捩子感觉有点超越了什么,我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天色终于开始转为橘色,我打了个小喷嚏。
  「没事吧?」
  捩子超难得开了口。
  「没事。」
  我简短回答,难得开了口感觉不太像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超沙哑。
  又是一阵沉默。
  夕阳由橘转红,怎么回事?每次看见火红的夕阳就觉得好怀念。
  「哎。」
  捩子开口。
  我沉默。
  「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我沉默,捩子自顾自地说了。
  「这镇上啊,有个女孩什么都不做,就只是一直坐着。她的长相算是清秀佳人,但是算不上性感,本人也没有特别卖弄性感。真要说的话,她的感觉就像硬梆梆的假人,可是很奇怪,某种男人就是忍不住会感觉她有性方面的魅力。」
  我默默看着变红的天空,我正在某道可以欣赏夕阳的河堤上,我的视角比现在低很多,这是我小时候的记忆,红通通的。
  「不过绝大部分男人仅止于此,在街上看到迷人的女孩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只是想说啊,这女孩好漂亮。但如果是比较积极的人,搞不好会上前去搭话。或者完全不积极的人,也可能鼓起勇气上前搭话,搭话内容五花八门。」
  我看着天空,身边有个大个子,不对,应该不是这人个子大,只是比起我这小个子要大。这人背着光看不见长相,但似乎正对我说些什么。
  「然后呢,女孩就像在试探男人一样说了,你能出多少钱?」
  捩子的声音几乎像是在呢喃,距离近得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但是啊,当下答应交涉的男人们都会消失喔。而且是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阿梓你小心点啊。』
  有人叫我,我转头去看,那个河堤边上背光看不到脸的人,正警告我这小子不寻常。我正在可以欣赏美丽夕阳的大楼顶楼,捩子的脸就在我面前,我看着捩子,捩子也看着我。看着捩子的眼睛,什么都不清楚,看不穿他的企图,人绝对无法理解彼此。夕阳照来,斯文的脸蛋对比鲜明,几乎就是要接吻的距离。
  这是我的射距。
  我觉得现在应该动手。这里是附近最高的大楼楼顶,别无他人,没别人看见。这人知道我的秘密,明知道还主动靠近,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这不是巧合,是抱着某种企图来接近我。我脑中闪起黄色灯号,也响起危险警报。现在就该动手,来个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怎么了?不上啊?」
  捩子一派轻松地轻声说,完全没有任何架式,这个距离他绝对无法防御,肯定一招毙命,又没有任何屏障,但怎么着?
  「我知道一切,而且,现在就在你的射距之中。」
  不行。
  我怎么也没办法动手吃这个人,就是没那个意思,对这个人毫无胃口。
  『用的魔法可真刁钻,不对……这是诅咒吧。』
  有人说话,背光看不到脸。
  捩子的脸又往我靠近了几公分。
  「我觉得你……」
  捩子才说到这里,眼前突然冒出一支闪着夕阳红色光辉的刀剑来。
  穗高学长手上王者之剑的刀锋,毫不犹豫地笔直插入我与捩子两张脸之间的些微缝隙。
  「哟,拿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捩子悠哉地面对穗高学长。
  「呃……穗高学长?」
  「中萱,你退后。」
  穗高学长手举王者之剑,紧盯捩子不放,摆头示意要我离开捩子。
  「没有喔,这不是那个喔。我只是想说要不要自己来看个晚霞这样,结果捩子他……啊,这个人名字是捩子,他自己就跟来了。」我脑袋一团乱,挥舞双手说些没什么用处的借口,不对,这样好像也是不行,现在的状况不是那么回事。
  『梓,你冷静点。』
  背光人这么说,我才想说对喔得冷静点,是啊要冷静点,不冷静不行。
  「好戏才刚要上演呢。你可真是不识相啊,喜欢打断人家爱爱爱不完吗?」
  「你有什么企图?」
  「没有啊,只是在追我喜欢的女孩,你又是她的谁?」
  啊,我突然也很想问这个问题,但穗高学长充耳不闻反而问我:「中萱,你记得他这张脸吗?」
  「脸?捩子的脸吗?」
  我看看捩子的脸,捩子在这样的状况下显得既烦恼又哀伤,但还是悠哉地笑着,外挂闪亮亮特效。一阵微风吹来,捩子的长浏海飘了飘,又出现我不太懂的亮光特效。
  「对,虽然发型不一样,神情也完全不同,不太好分辨,但是他就跟那个Onigiri长得一模一样。」
  穗高学长水平举直了王者之剑,慢慢挤进我和捩子之间,捩子也顺势像只要打架的猫,紧盯着穗高学长慢慢拉开距离。
  「Onigiri……?」我一时歪头不解。「啊,就那个庞克男?」
  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要是把那张脸的特效全部关掉,精神与气力全部抽掉,变成彻底没干劲的样子,再把头发换成刺猬金发,应该就很像之前那个庞克男。或许不是吧?我已经几乎不记得那张脸了。
  或许很像那个穗高学长使出背刺一刀毙命的Onigiri,就像兄弟之类的。
  「我就觉得不对劲。」
  捩子说着笑了笑。
  「其实我跟老哥长得超像,像到人家都以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我想说脸靠得这么近,她肯定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毫无反应。我还觉得是不是搞错了呢。」
  捩子拨起浏海秀出整张脸。
  「原来只是你不太会分辨人脸啊。」
  答对,我几乎无法分辨人脸的差异,大概只有穗高学长跟泽惠例外,啊,最近好不容易加上一个松川同学。
  「是说这也难免,毕竟对你来说,人啊,不过是会说话的猪罢了。」
  但是这让我挺开心的,捩子自嘲地笑笑。
  「你看我长得很清秀对吧?大家基本上都在聊我的脸,这让我觉得很烦啊。就算我想聊点别的,大家还是只看我的脸。我想老哥也是讨厌这样,才故意做那么怪的打扮。但是你不一样,你对我的脸毫无兴趣,不过这也只是因为你看任何人的脸都差不多就是了。」
  「少装蒜喔。」
  穗高学长握紧王者之剑,喔──吓死人了,捩子说,还是一脸轻松。
  「真是野蛮啊。你才别搞错,我没想过要帮老哥报仇,毕竟当初是他自己杀气腾腾地主动出击,被反杀也没资格抱怨,这是天地间的道理。」
  捩子耸耸肩,穗高学长不动,紧盯捩子并用王者之剑对着他。
  「不过我是有了点兴趣,我老哥可是号称最强之矛的无敌老哥,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杀了他?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炎之魔女下的手,不过没想到竟然是地表最强的圣剑王者之剑,这也难怪老哥会输了。」
  然后呢?捩子说,然后呢?
  「然后呢?你要用碰巧拿到的地表最强圣剑杀我,收工回家?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老哥之前想杀你?」
  捩子苦笑。
  「我跟老哥不一样,我不是什么Onigiri,我讨厌那种谁碍事就杀谁的解决方法。真要说的话,我的工作是在各种场合围事。」
  调停人,捩子说:「这就是我的工作。」
  「谁会信你啊。」
  「你不信我?我说我什么都不会做,你就因为不信我而要杀我?难不成是因为我以后可能会做什么,所以先杀了再说?」
  想杀就杀啊,现在干起来我也不怕。捩子手上突然冒出几张符咒般的纸条,然后像魔术师一般熟练地展开成纸扇,没有任何技法或机关,那就是捩子的武器了,我想是吧。
  「我是不打算乖乖被杀,但是话说回来。我们现在对干起来应该是你会赢。我是跟老哥齐名,号称最强之盾,但是你手上那把可是不讲理又不合理,主角威能具体化毫无疑问地表最强的圣剑,足以杀死最强之矛的圣剑。想必一点都不矛盾,可以轻松刺穿最强之盾吧。那然后呢?杀了我之后呢?那个她会把我的尸体吃得一干二净,不留任何证据,就结案了?无论怎样的滔天大罪,只要没人发现就不打紧,是这个意思?」捩子说到这里皱起眉头。
  「你都没想过要怎么扛一条人命,就不要随便乱挥那个危险物品啊。」
  捩子口气凶狠,突然布下某种刺痛皮肤的东西,感觉周遭空气瞬间冻结。
  「是说要是你杀了我,她想必会把我的尸体吃个精光,不留一点证据,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没有人会问你的罪,没有人会给你惩罚。然后呢?以后要怎么办?只要出现碍事的人,讨厌的人,危险的人,跟你有利害冲突的人,你就来一个杀一个?你可得杀到自己哪天被杀为止喔。」
  杀人,被杀,被杀之前先杀,杀了又杀,这是撑不久的啦。就好像Jenga积木,总要玩到整个垮台为止。这场游戏一开局就已经输了,保证无论如何都是死局,绝对不可能中途放弃。捩子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
  「而她呢,」
  捩子说到这,突然瞥我一眼。
  「已经不玩了,她不会再吃人了。」
  只要你不用那把地表最强圣剑去杀人就好。
  我想,是这样吗?我又想,或许真的是这样。捩子这番话像支木钉打进我的胸口,说我不会再吃人,或许是吧。我刚才确实可以吃了捩子,就把这件事情收拾干净,船过水无痕,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下不了手。无论如何,就是没有那个动力。
  我已经无法再吃人了吗?我应该从来不觉得吃人是一件坏事,完全没想过吃人坏坏所以不能吃之类的。
  但是怎么说呢?对,会有很多事情谈不拢。
  我只能在各种场合设法调停各种事情。记得捩子这么说过。
  「你怎么能确定这种事?」穗高学长问。
  「你怎么就不懂这回事?」捩子难以置信。
  『原来如此……是这种诅咒啊。』背光看不到脸的某人恍然大悟。
  「穗高学长,他说的没错。」泽惠说,等等,泽惠又是打哪里冒出来的?每次都这样就是了。
  泽惠进入魔法少女模式,魔法威能让两条松松扎着的发束金光闪闪,轻飘飞舞,她手上拿着魔法和平使者(魔法少女道具:构造简单所以耐用),但枪口没有对准任何人。「人鬼的妖孽终于抛弃人性啦。」她脚下的凯贝尔一开口就是难听到不行。「这个是……呵呵,境界的调停人是吧?你安排的魔法可真刁钻,挺划不来的喔?」
  「这是诅咒啊,地狱看门犬。你说划不来,只是你们那套公理体系的看法。你们坚信自己的公理体系是唯一体系,就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魔可以用任何公理来建构体系,捩子瞪着凯贝尔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不知道这是境界的方针还是你的自作主张,也不管这是魔法还是诅咒,只要你自己付这笔债,这件事就不归我管,毕竟我只是魔法的监督者。」
  凯贝尔对捩子撂下一句,然后转向穗高学长喊了。
  「属性是力,效果是威吓与切断。不仅能够斩断一切物质,还能斩断时间、空间甚至因果的最强圣剑王者之剑。但要是你无法控制这最强的力量,它会拖你下水并毁灭一切喔。」
  「穗高学长你懂了吧?这里就是分水岭,就是世界线的岔路口。快把剑收起来,我也很不希望让你死。」
  当然啦,有必要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泽惠说了扳下魔法和平使者的击锤。
  『孩子,这次你真是站不住脚了。』可以欣赏美丽夕阳的河堤边上,有个人在说话。『话说也不是拿着王者之剑乱挥,就能解决所有事情啦。』豪爽大笑。
  穗高学长看看泽惠,看看捩子,最后看看我,什么也没说就放下王者之剑,像猫一样紧盯着捩子后退了几步,然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啊,穗高学长!」
  我往前追了几步,但又转念回头看看捩子,捩子还是摆出既烦恼又悲伤的奇妙表情微微笑。
  「那个……谢谢!谢谢你……没有被穗高学长杀掉。」
  「这道谢可真是怪了。」
  捩子翻白眼说了个笑,搞不好那是「你脑袋有问题」的姿势,若是,倒也没错。
  「你可别误会,我这不是为了他,那小子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我只是希望你努力坚持下去。」
  这什么逆傲娇发言啊,不对,如果用一般的傲娇来解释,感觉这件事情好像又会变得比较复杂那样。
  「那,就有缘再相见了。」
  「嗯,有缘再见。」
  结果还是这种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告别,嗯,感觉还真不差。我立刻大转身去追穗高学长,似乎听见背后的泽惠在问捩子:「请问~可以帮我签名吗……」我笑了。我快步跑下大楼外墙逃生梯,来到马路上左顾右盼,在昏暗的天色之下看见穗高学长摇摇晃晃的背影,我立刻全力冲刺,并趁势整个人撞上去。
  「哇喔!」
  「穗高学长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吧?」
  我趁势脱口而出,但突然担心是不是真的这么回事,所以句尾转弱了。穗高学长稍微晃了一下,垮肩大吐一口气说:「哇哩~逊爆了~」
  「哪会,一点都不逊,简直帅爆了。用王者之剑指着人家说别装蒜这样。」
  「少来,别说了,我都想死了。」
  穗高学长蹲地抱头,咦~为什么?你出场那么帅,演得也很帅啊!
  「怎么说呢~我本来完全没有那个打算,是不是突然有了怪异的力量就冲动起来啦?是说这念头真的是太冲动又太暴力了。啊,这一定是王者之剑的负面影响啦。算了,反正中萱也没事,丢个脸也没什么。」
  学长抬起头苦笑说:「皆大欢喜就好了。」嗯,最后我还是不太清楚每个人究竟是怎么样,但是捩子也来闹泽惠也来闹,事情变得乱七八糟,终究还是没有人吵架,大家都平安,而且穗高学长终究还是来救我,是好事一桩啦。「对,皆大欢喜就好了。」
  穗高学长总算愿意起身往前走,我也跟着并肩走。
  「是说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回家喽。」
  「是啊,这阵子管乐社比较忙。哎呀,这真不是脑冲乱挥王者之剑的时候,我也该重新检讨自己的人生了。」
  啊──不行不行,冷静点。穗高学长喃喃自语,从口袋掏出iPod,把卷好的耳机线拉开。看来是想说血气方刚就听点沉稳的音乐来平复心情的策略。他将一边耳机塞进耳朵,另一边递给我露出「要听吗?」的表情,我微微点头接过耳机。我边走边往学长靠近一些,将耳机塞进左耳,一样是我不太清楚细节,但是有点沉稳,有点温暖但又颇清爽,感觉好像有点喜欢这样。嗯,我是说音乐喔,应该吧。
  如此这般发生很多事,抱歉突然要从班上女同学心花怒放的「啊啊啊~~~~♡♡♡」来开场,怎么回事呢?原本以为皆大欢喜的结局突然急转直下,没想到班导师在晨间班会时间突然介绍捩子给大家说:「这位女同学是转学生,等等力捩子。」捩子在讲台上笑得魅力四射,教室里大半女生双眼变成♡,心跳一百五了你看看。「那等等力同学就坐最后面吧。」老师说了,捩子就从讲台上笔直走过教室,宛如威风凛凛出埃及的摩西。女生们的♡视线也完全紧跟不放。
  「哟,又见面啦。」
  捩子路过我面前,伸手拎起我的下巴,女生们又发出尖上加尖的惨叫:「呀啊~~♡♡♡」感觉到这个等级,她们想嫉妒都妒不起来了。
  「啊,是,你好。」
  我的思考速度还是跟不上,总之若无其事地回话,嗯,怎么说呢,这种状况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反应好,干脆普通就好。
  原来捩子竟然隔周就转入我们学校,而且还是我同班同学,什么有缘再相见啊?是说他的脚步超快,就像足球高压强攻那样,等等,老师刚才说什么?等等力……女同学?捩子是女生?咦?
  「中萱,难道你真的完全没发现……?」
  连松川同学都对我无言。
  「嗯……」
  「我讲清楚,捩子没有特别隐瞒性别,都是以女模特儿身分活动喔。只是比较英俊的女孩,受女生欢迎而已。」
  啊,就是那种,宝冢派的?原来如此,难怪要说超越了性的领域。
  哎呀……我本来就清楚自己不擅长分辨人脸,真没想到女生只是穿了比较男生的衣服,我就连性别都分不出来。难怪我对捩子就是没胃口,毕竟我基本上算是「吃男人的鬼」啊。我看着捩子穿着百褶裙的背影,想东想西。
  唉,于是乎我的日常生活又没有什么重大变化……其实要说没有还真是很勉强在可接受范围内才能够算是没有,总之我可说是依旧还可以的认真,过得去的无聊,过着差不多低调又朴素的土色系高中生活……?或许不是吧。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 惊天大份卡士达


  空气像是冷玻璃一样冻痛了鼻头跟耳朵,感觉哎哟整个就是冬天了。穿上140丹尼系数的黑裤袜,脖子缩在绕了好几圈的SPINNS围巾里面,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口吐白雾,感觉好像蒸汽火车头。嘟嘟波波,机件顺畅,今天全面正常。天气晴朗但天色饱和度低,有点灰,还挂了几朵不太成形的云,像用刷子撇的。不时吹起北风,撩起我稍微留长的头发。我耳里的耳机放着有点时髦的音乐,沉稳、成熟又温柔,老少咸宜,感觉走在路上就会听到某处播放这样的BGM,但实际上又有点耍技巧,跟普通音乐不太一样。这是穗高学长传到我播放器里面的音乐,好像是爵士,我不太懂但应该是喜欢。
  拿月票哔过收票口,踩着咚咚咚的节奏下楼梯。我不喜欢太挤的电车,所以都是搭早一点避开通勤上学的人潮,十八分开的普通电车。我站在二号车厢位置最后面的乘车标线上,双脚一个并拢,月台就响起电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分秒不差。电车驶进月台,我眼前就像吃角子老虎一般掠过各式各样的人脸,脸、脸、脸、认识的脸,下巴线条好看。电车停住,车门打开。
  「早。」
  「早安。」
  我摘下一边耳机,向站在门边的穗高学长打招呼。车门即将关闭,请赶快上车。
  「考试准备得还好吧?」「是,应该可以,穗高学长还把去年的考古题给我看了。」「那个老师年纪大了,应该懒得每次都出不一样的考题,所以几乎每年都一样。」「但是这样好像有点作弊喔?」「没差吧?能作弊就作喽,只要能得分就好了。」分析局势拟定策略是理所当然,考试本来就是这样啦。睡眼惺忪的穗高学长如是说,看来他不太习惯早起,精神不济,回话也很随便。但我觉得好像走进了他的围墙内(?)这样的随便感觉并不差。两站距离的短短对话,就补充了一天所需的穗高酸。耳机里的音乐换了,感觉比较开朗,电车到站,下车。
  从车站到学校之间有成排的榉木路树,这里突然有人从后面对我打招呼,我不自觉回头稍微扬起嘴角。仔细一看,黑色鲍伯头,白皮肤,稍微比我高又比我瘦一些,应该吧。
  「山田,早啊。」
  我打招呼,边打招呼边关掉音乐播放器,拿下剩下的一边耳机,卷起线收进口袋。山田听我喊山田也不以为意地对我说话,看来确实是山田没错。穗高学长也跟其他的男学生打招呼,感觉男左女右靠边站,到这里就解散了。今天充电完成,不敢说是充到一百趴,但应该也充到了七成,是可以撑过这一天了。健全的高中生有各式各样的纠结,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还要有正当的言行举止这样。
  山田好像在聊什么电视节目,我随口答腔说是喔。我试着说自己不太看电视,所以不太懂,她问,那你平常都在干什么?嗯──干什么呢?昨天洗衣服之后刷个浴室跟厕所,晚餐煮个咖哩来吃,吃剩的白饭用Ziploc的保鲜盒依一餐的量分装,一盒冷藏其余冷冻,然后就是用播放器来听穗高学长传给我的音乐,边听边写英文作业跟准备期末考。她说哇──没想到你这么认真。嗯──我想也没那回事,我用食指抵着嘴唇抬起头说。天上其实没有写字,我想说要是有写就好了,会不会那样,滑一下就出现选单画面呢。我唯一的兴趣?应该说异常行为?的那个猎男人活动?最近已经完全不碰,我也不再独自上街闲逛,所以客观来说对啊,应该是个只能念书跟打扫的零兴趣认真高中生。
  就在我胡思乱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突然又有其他女生对我说早安,发色相当浅但很自然,看来应该没漂过,是自然色。皮肤白又有点雀斑,感觉是亚洲人模组贴了白人贴图的样子。「染谷早啊。」我试着微笑。染谷也说,你们在聊什么?很平常地一起来聊,看来是染谷没错。最近我答对的机率颇高,重点就是方向与对策,预习与复习。
  嗯──我们没有聊什么啊──我说,染谷搓着手说你看今天好冷喔──可是我也不太讨厌冷就是了──我说你不觉得冷空气好像可以把肺清干净吗?染谷笑着说鬼扯啦,但是我懂你──这样。
  走进教室又接连有几个人找我说话,我已经懒得去分辨,所以干脆不管对方是谁,随口就给些五公厘那么肤浅的回应,而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不禁要想正常高中生有很多事情得做,好辛苦啊,就软趴在课桌上。此时松川同学走进教室对我打招呼:「中萱你早啊。」我开心地露出笑容。
  「松川同学你早啊。」「怎么?有什么好事吗?」「嗯──没啊──只是想说松川同学来了──这样。」「什么啦,真恶心。」她认真地说我恶心,好伤心。
  之前担心的人际关系扭曲?现在似乎已经雨过天青,松川同学的状态也恢复正常,像个正常的同班同学,距离不近也不远,可以正常打招呼正常聊天,有点开心。
  「哟,梓梓早啊,今天也这么美呀。」捩子外挂了百合花丛跟神秘闪亮特效,像一阵微风般潇洒现身。最近班上同学比较习惯有捩子在,不会每次都心花怒放大尖叫,但是每次她出现还是会引发骚动,看来她还是不太正常。嗯,但应该勉强算在正常的范围内,姑且算是吧,这种事情就是要习惯。
  就这样,最近我似乎像个非常正常的正常高中女生,甚至觉得以后搞不好就一直是个正常高中女生,但这真的行得通吗?我这种人能够过正常生活吗?心中隐约还是有茫然与担忧。
  「哇,吓我一跳。」
  一回家就发现妈妈躺在玄关睡觉,有点不正常。
  「啊,梓梓回家啦。」
  「哎哟,你这副德行跟我正常打招呼很伤脑筋好吗?怎么了?」
  「没有啦,有点累了。」
  拜托,累了就毫不犹豫睡在玄关?要是你有表现努力挣扎过但力不从心的样子,我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你手贴丹田直接躺平,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仰天长睡,难道不会腰酸背痛吗?
  「地狱那一伙最近完全放弃要打倒我,就只是拿我当借口来测试新研发的道具罢了。好像只要搬出我的名号,就有预算下来这样。」
  其实那种BB枪拿几支来都没用,但是整批同时狂轰滥炸还是有点累啊,又不是土浦的烟火大赛。妈妈口气很不满,但我根本一个字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总之她的黑帮生意有什么莫大的苦衷就是了。
  「要睡觉就先卸妆再回房间睡啊。」
  「嗯──不行,动不了,先休息一下再说。」
  妈妈说了就闭眼,不管我摇她踢她,硬是不肯动。
  「地狱那一伙有没有想过后果啊?那样搞下去扭曲会很惨烈,今年的耶诞节也会很吓人喔。」
  「耶诞节?耶诞节怎么了?」
  「啊,跟梓梓没关系,应该吧。」
  好好好,是是是。是说往年我都过着低调朴素的土色人生,与耶诞节无缘就是了。但是你走着瞧!哼,结果拿棍子来都橇不动妈妈。
  「喔──受不了──今天晚餐呢?要吃一点吗?」
  「要吃。」
  妈妈完全挡住路,我只好嘿咻一下跨过妈妈进屋。「蓝色。」喂!不要偷看女儿裙底风光!先进房间里换上家居服,看看冰箱里面的库存,想说这能做什么呢──该去补货啰──此时躺在玄关动也不动的妈妈突然问我:「梓梓啊,你最近是不是多了些怪朋友?」
  「怪朋友?」
  我从冰箱里拿出白菜和猪肉并这么回应。要说朋友的话,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泽惠、松川同学跟捩子了。还有,嗯,穗高学长。被妈妈嫌怪是觉得有点怪,但怪归怪,大家感觉还是挺正常的。
  「嗯──感觉你好像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感觉倒也不是什么坏东西,所以我想说梓梓平安就好。这算诅咒吗?比较像制约?不对,这是心意……吧。也对,能体贴别人不算坏事。」
  妈妈不太满意地嘀咕个不停,但似乎因为累了,半途就嫌麻烦丢下一句:「啊随便啦。你就自由自在地过生活吧。」
  「自由自在是吧~」
  我随口答腔,也是喔~今天这么冷有点懒,晚餐吃火锅好了?自己吃火锅感觉很孤单,都要趁妈妈在的时候才能吃火锅啦,我边想边切着白菜。最近感觉非做不可的事情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再加上不能做的事情、最好别做的事情、可以做但做了好像不太好意思的事情,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自由,但这该怎么说呢?也不觉得讨厌,对,很多事情都要谈个拢才行。
  「不是只有随心所欲才算自由啊。选择不自由也是一种自由,你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仔细思考,自己决定,妈妈又重复一次。嗯~也是啦~我当作耳边风,啊,大葱没了,但是又懒得去买,想说差不多的东西就行了,所以决定用洋葱代替,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被关在笼子里无处可去固然不自由,但是独自被丢在沙漠里,一样哪里都去不了吧。草原上的狮子乍看之下很自由,但是它大半的生命实际上都只能拼着求生存,这真的能算是自由吗?」
  在锅里装满水放进一片昆布干,直接泡个冷高汤。我都已经把香菇茎全拔掉了,妈妈还在那里喃喃自语,实在让我有点担心,我就问了:「妈,你怎么了?」妈妈随口的结论是:「没事,我也有些苦衷罢了。」看来她真的累了。我想说她根本就是自由的化身,每次灵机一动,想到什么就惊天动地干一票,现在竟不知不觉沉思起深奥的问题,是说我也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人不是一出生就会思考,连思考模式也是先借别人的来用,在学习各种思考的途中,会碰到有人说的这个不对那个不合理,所以不能囫囵吞枣,于是人就自己选择一个模式,或者整理出一个自己想要的模式,这才是学习思考的唯一方法。」
  嗯,所以要用功念书喔。怎么最后模仿起普通妈妈的谆谆教诲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妈妈才受到怪朋友的影响了?
  「没事啦,别看我这样,我学业成绩可是出奇的好喔。」
  我边回答边想,嗯──还有冷藏白饭,把料跟饭全扔进锅里煮就成了杂菜粥,所以不用先煮饭。
  「也是,我想梓梓应该没问题,就是觉得你没问题,才要你过得自由自在。」
  「不敢当喔。」
  「替人着想是不错,但是也不能被人给耍着玩。如果你有喜欢或想做的事情,你得勇往直前冲过去。仔细看仔细想,坚定面对那些不讲理的事情。不管谁来碍事,一脚踢开往前冲。」
  「你讲的是不是有点矛盾啊?」
  「对,如果最强之矛跟最强之盾都在手上,就强到爆啦。」
  我想矛盾这词不是那个意思。
  「哎哟~锅子热下去就随时可以吃晚餐了,你先去洗澡啦~」
  我就像这样聊到一半拿棒子啪啪啪地把妈妈赶进浴室里面,逼她吃完晚餐之后赶她回她的房间里睡觉,然后差不多认真的我开始念书准备期末考。我要七八成平安地撑过期末考,但是当期末考答案卷发回来,突然轰一声冲进教室的泽惠也惊讶大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但是因为她太惊慌,舌头打结,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黏成了:「点下点下点下~~!」好了,你冷静点。
  「我不接受!性向评量在艺术家是怎样!能当艺术家混饭吃的一亿人里有几个!这不就是要我去饿死!」泽惠甩着评量表大吼大叫,我这打扫值日生把桌椅搬到教室后面发出傻眼的评价:「原来泽惠成绩很差啊……」话说泽惠脑筋转得快,知道的事情多,还有啥魔法威能的精通各种技能,我觉得这样应该也能轻松搞定学校课业才对,然而期末考会同时举行职业性向评量,她的考试成绩与评量结果惨不忍睹,所以死盯着评量表,或者高举着评量表嘀咕抱怨,在我这个拿扫把扫地的人身边绕圈子。这看起来有点像什么巫毒仪式,觉得好我像要被下咒了。话说我的评量结果整个就是文组,职业性向分类是「老师,学者,翻译,记者」等等。至于泽惠在理组科目上勉强也是有得分,但是整体水准低得……嗯,很不妙的状况。
  「是说理科考题应该还能当场猜,然后对个几成吧?那种要记住才能解的考题,再挣扎也没用啊。」
  我默默靠打扫将泽惠赶走,最后她滚倒在最边边的桌上抱怨连连。等等,要看到考题才开始猜是什么天才想法?我看你果然不是脑袋笨,只是没准备考试吧?考试要准备啊。
  「讲这什么话,我魔法少女说──要对抗世界的威胁说──手脚稍微迟缓一点凯贝尔就来恐吓我说──我忙得跟白痴一样哪有不累的啦~」那只坏狗会恐吓你喔?就算会,它不也就是只爱叫的小狗?难道那只狗手上有什么泽惠的弱点?学业都出包了还不能休息不能旷职?搞不好魔法少女是黑心兼差?
  「话说泽惠打算选文组还理组?」我问,泽惠扭怩地说:「咦~?我二年级也想跟阿梓同班啊~应该就文组吧~」拜托,这种理由也行?你应该更认真思考将来的发展才对吧?是说就算你走文组路线,也不保证之后会同班啊。「你应该想清楚点吧?这可是关系到将来,泽惠没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吗?」
  要说工作,我想泽惠好歹也算有一份魔法少女的工作,但这应该不算我们平常说的职业。是说魔法少女有薪水可以领吗?但是不管怎么讲,这一行应该很难做一辈子。我是不太清楚,这应该就黑帮生意吧,感觉生活不是很稳定。泽惠说:「你突然跟我谈什么将来,现在连有没有高二都不确定好吗~ 」平时她乐天到飞天,看来悲观的时候就摔到谷底了。不对啊,泽惠好歹也是准时上学没迟到,课也都有在上,只要乖乖补考,不至于上不了高二的啦。
  话说我也只是糊里糊涂想选文组,完全没有想过未来的发展与就业这些现实问题,像这样待在普通高中教室当个普通高中生,本来就有那里不对劲。所以我非常能够体会,就是有一种茫然的惶恐或者危机感,深怕哪天突然有人对我说:「好,你毁了。」把一切错误都改掉,就全都毁了这样。
  「啊──说真的上课内容这种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啦。」
  「哪有,我觉得泽惠现在这么失落,都是上课没有好好学的关系。」
  当我跟泽惠聊到这里,国文科主任老师突然到教室来找我说:「中萱同学来一下。」国文主任感觉是个小个子的好气质婆婆,但并不负责上一年级的课,所以基本上跟我没交集,真想不透找我去有什么事。我乖乖跟着国文主任走,被带到一个用途不明的怪异小房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房间喔?只放了一张桌子跟两张椅子就满了。我担心这是不是就那个「好,你毁了」的通知?心跳加速。
  「我看了中萱同学的读书心得,感觉写得非常好,你有打算投稿参赛吗?」
  「咦?」
  读书心得,记得好像暑假作业写过,呃,写了什么来着?卡夫卡的变形记吗?记得萨姆沙某天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只毒虫,但其实只是他发现得晚,他早就是一只腐蚀家庭健全的毒虫了对吧?我记得好像写了这些东西,应该吧,呃,投稿参赛?
  「就是格式得改得工整一些,所以如果要参赛,得请你重新誊写过一次喔。」国文主任戴上了眼镜,对我的读书心得影本发表感想。
  「这……算好吗?」
  「是啊,你的解释很特别又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文笔的节奏非常美。」
  「是这样啊。」
  「我觉得你可能有练习写文章,或者写日记的习惯。」
  「没有,完全一点都没有。」
  我是读过很多书,但其实几乎不记得什么具体内容了。
  「这样啊,其实你就算不记得详细内容,那些抽象的东西,比方说用字遣词的方法啦,文章的节奏啦,应该也会对你潜移默化。中萱同学,你将来有打算往这方向发展吗?」主任说得我真是一头雾水,但机会难得我就答应下来,接过上面画满红笔注解的读书心得,以及改写用的稿纸,就离开了房间。我缓缓走在走廊上,试着思考所谓「将来往这方向发展」,感觉上了高中之后就一直手忙脚乱,忙着念书,整理家里,忙一点穗高学长跟泽惠的事情,总是兵荒马乱静不下来,完全没想过将来的发展跟自己的兴趣。不过老实说,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家夸说「好」,我确实觉得不错,觉得有开心。如果能把这种有点开心的事情当成工作,搞不好是一件超级棒的事情?我多少有这么想。
  回到教室里,泽惠还在课桌上打滚,我问她:「哎哎哎,我都扫完要回去了,泽惠今天没事做啊?」她别扭地说:「嗯?喔,太阳下山之前没啥事要做。」那机会难得我就偷个闲吧。这种时候就该调适心情,所以我又去了站前的巨大购物中心。明明还不到十二月,街上却陷入耶诞节商机大战,到处都挂着装饰品,正中央还摆着巨大耶诞树。「啊,对喔,原来耶诞节快到了。」捩子抬头看着耶诞树说。嗯,不知道为什么捩子也跟着过来,是说泽惠平时看到捩子一定激动爆表,但眼前却垂头丧气地说:「唉~对啊~眼看就要耶诞节啦……完蛋啦……全毁啦……」拜托,你这是什么云霄飞车躁郁症啊?「平时囤积的那些扭曲都会在耶诞节爆发出来啊……不知道能不能赢喔。」她边嘀咕边摇头。
  「阿梓真好喔~不管怎样就是跟穗高学长处得好喔~捩子也对你发射热爱光束喔~」自从发生捩子事件之后,泽惠对这方面的话题特别过敏,忍不住想说哎哟,你也有这么像正常女生的地方啊。是说啊,我们也才高一,只是耶诞节没有男朋友,何必要这么悲观呢?健全过啦健全过。
  「好怪喔~泽惠我又可爱又厉害又机智,应该要是班上的大红人吧~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泽惠的口气像个不小心搞砸高中处女秀的女孩。泽惠确实是又可爱又厉害又机智,但真的太拼了啦。
  「啊,但是那个谁很喜欢你对吧?就那个……」好像马铃薯戴眼镜的那个,轻音乐社那个爱说超杀!的。
  「这不准再提了……」气炸了。她对我投以「……宰喔。」的凶恶眼神与浓浓杀气,突然这样也太不讲理了吧?嗯──我是不是乱讲话了?超杀女好像超想拉泽惠进轻音乐社啊,超杀!
  「超杀女太杀了……我理想中的高中生活才不是那样……」
  「泽惠同学,你既然喜欢就该老实说呀。」松川同学无奈发言,被泽惠瞪了一眼,连忙恭敬地说:「没有,没事。」没错,松川同学也跟着来了,其实除了泽惠之外这两个本来就是同班同学,但感觉阵容可真坚强,简直是梦幻明星队。我们在美食街买了可丽饼,我还是坚持枫糖卡士达,四个人占了一张廉价塑胶餐桌,自然就聊起毕业志愿。
  「梓梓要走文组啊~那我也文组喽。」捩子还是照常喷发神秘的闪亮极光特效,显得一派轻松。「捩子你的成绩整个就可以理组吧?太浪费了,多考虑将来比较妥当吧?」我这么说,她却回我:「我的志愿就是你的心愿呀。」怎么说呢?你这么毫不犹豫,感觉也是颇为干脆,但我们谈的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我是不讨厌捩子,真要说起来应该算喜欢,但是我不会跟你交往喔!」
  「为什么?因为我是女的?」她突然整张脸贴过来,虽然她是女生,但你说这样如何不能忍不住脸红心跳?「也不是这个原因啦。」我试着解释,不对啊,正常来说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但是说真的,捩子感觉是有点超现实、不同阶级的人种,抹不掉那种娱乐性、综艺性的感觉。所以啦,就算捩子毫不掩饰地大肆宣扬她对我有好感,还会毫不顾忌地对我肌肤相亲,其他女生还是不怎么担心,一样亢奋尖叫就是了。这种就是清爽干燥无负担,真要说到恋爱,我觉得还是要有点湿气。是说这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这里已经有人订位,先来先赢仅限一名。
  「那松川同学呢?应该是念音乐大学之类的?」我问问看,松川同学像发誓一样斩钉截铁:「不必了,我的长笛吹兴趣就好。」整个就是敬谢不敏的手势。
  「咦?是喔?我觉得松川同学应该是毫无疑问走上音乐路啊,看你挺有天分的。」
  「中萱同学想得太美啦,简直就像Mary,s的糖衣栗子那么美。」松川同学摇动食指咂舌三声。
  「Mary,s的糖衣栗子可是微甜的成熟口感呢。」捩子附和。「Copic麦克笔是不是有糖衣栗子的味道啊?」泽惠说,啊~这我懂你,忍不住就是想拿来闻闻看有没有?不对,我们不是聊这个。
  「如果认真要走音乐路,高中就要开始念音乐科,不然很难有发展。不过如果学钢琴,是可以当个钢琴老师勉强糊口就是了。」
  啊,松川同学当钢琴老师好像超棒,嗯,适合毙了。
  「而且我家还有自己的事业。」
  「记得是茶铺吧?松川同学要继承家业?」泽惠问,我觉得这样的人生好像是强迫中奖,感觉有点不自由。
  「我父母是没要求我继承家业,因为我还有个哥哥。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走资讯圈这样。」
  看来她想运用资讯技术来向海外推广历史悠久的传统家业,哇,感觉超用心的。
  「我是有想过他们想法太老派,这样下去没有未来,但是我也不可能突然就冒出什么好想法,所以想先学着怎么去思考。」
  「好厉害喔──松川同学果然就是认真。」
  「何必活得那么汲汲营营呢?」泽惠插嘴扯后腿,但松川同学不以为意地回话:「嗯,怎么说呢?我是有点急没错。」她刚开始有点害怕泽惠,但最近似乎习惯了不少。
  「我们不是花样年华的高中女生吗?应该算是女人生涯中『女生』这个品牌能量最高的时候,可是我们无所事事,一回神也就过了一年,明年升上高二,好歹也要决定一下志愿吧?人生中最有价值的高中女生时期,已经耗费掉三分之一了。毕业典礼的日期早就已经敲定,等那天到了,你就算急着说『等一下!暂停!』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强迫毕业。我觉得怎么说呢?就像被五花大绑载上船,然后顺着水流直往瀑布底下冲。而且我想这不是刚开始的事情,而是好久以前就开始发生。我们现在是还没看到瀑布,才能过得这么悠哉,可是我不时会觉得瀑布好像就在眼前若隐若现,当然会急,当然会手忙脚乱啰。」
  「嗯──这么说我好像也是懂。」
  泽惠吃完可丽饼,边说边揉捏包装纸,双眼微闭。
  「但是常常还有两年吧?」
  「泽惠同学不也跟我同年级?」
  话是没错啦,泽惠看来有点难以接受。
  「或许常常是有点急了,但实际上不也忙着做些这个那个?又是管乐社,又是念书的,哪像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才真的是急了,而且又没时间了。」
  「这可不像暑假作业那样只要乖乖写完就不用急,毕竟我完全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算不算对,应该说对或不对?做或不做?这些都不是重点,时限到了就会被一脚踢到谷底,完蛋了这样。所以啦,最后还是只有急得手忙脚乱而已。」
  「也是,我也很急啊~」
  捩子随口答腔,结果被泽惠跟松川同学在一秒钟之内瞬间否认:「没有,捩子整个就不急。」「嗯,超不急。」她一脸大受打击地说:「咦?这是怎样?不要排挤我一个好吗?」如果是美内铃惠来画她,她应该要翻白眼了。
  「感觉捩子根本就是自己往瀑布底下跳,而且还是后仰转体两圈半再转身一圈,完美落水无喷溅这样。」
  「就算把你五花大绑丢上船,你应该也会瞬间使出脱身术的感觉。」
  「不然就是船爆炸,你从其他地方闪亮现身吧。」
  我们胡言乱语,感觉附近开始有人聚集过来,主要都是高中女生。捩子微笑挥手,女生们亢奋尖叫。嗯,捩子毕竟是这副德性,泽惠不讲话就算是正常美少女,松川同学要是没有额头威能,也只是正常的黑长直日本公主头清纯美女,这群人还真是抢眼啊。我怎么会混在这里面?真怀念那朴素低调土色系低空飞行的高中生活,究竟何时变成现在这样的?
  「感觉我们真的很抢眼,该散会了吧。」捩子提议,泽惠也起身说:「我也有个地方要去。」松川同学说:「啊,如果要去比利治玩家(Village Vanguard),我也去。」泽惠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什么比比比利治玩家!没有没有!」但泽惠终究还是跟松川同学两个去了别的地方(比利治玩家?)说来说去,这两个人或许还是挺亲的。
  过了一阵子,我在放学之后留在图书室里重新看过自己写的读书心得,是说我也不能直接照抄一份,应该仔细推敲琢磨一番,所以在打草稿用的稿纸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参赛好像有格式跟字数之类的严格规定,所以这里要补而那里要删,感觉还挺困难的。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这么拼?回神不禁笑了笑。
  「怎么?有什么喜事啊?」
  穗高学长说了,就坐在我对面摊开自己的文具,啊,感觉难得碰到这场面,真不错。「是,现在就有了,喜事。」我说了笑笑,紧盯着穗高学长优美的下巴线条,补充必须的穗高酸。
  「什么事?怎么了?」
  「没有,我正好把思绪整理清楚,请学长别在意。」
  「是喔。」
  我们对坐在图书室的大桌两头各自为政,距离并不是非常亲近。穗高学长似乎专心地在调查什么,我们默不作声,但只是觉得他人在那儿就不禁放心。我偶尔抬头,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那儿,穗高学长戳着自己的嫩脸颊,盯着手边的书,睫毛超长。
  「是说喔。」我临时起意想问问穗高学长。
  「嗯?」
  「穗高学长啊,是不是大致决定毕业之后的志愿了?」
  「啊──我吗?我应该药学吧。」
  「要学……啥?」我脑袋里的IME输入法无法转换这两个字,脑袋瓜上浮现大问号,倾首不解。
  「药学院,药品的药,我打算考个药剂师证照。」
  「啊,药学,学药的是吧。」
  我应该是今天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学院,不过应该就是有这学院没错啦。药剂师可是个重要的工作,好像得努力念书才考得上。不过说实话还真有些突兀,感觉穗高学长跟药学一时连接不起来,有点意外。穗高学长应该走理组吧?是说理组又是哪个组?
  「呃,为什么想念药学院呢?」
  「嗯?是没有特别的理由啦,正常来说最保险吧。只要有证照,应该就不愁没工作了。」
  「这还真是有够保险,不去念什么医学院吗?」
  「医学院太花钱了,而且要等很久才能开始工作。我们家没什么钱,感觉四年就能毕业,工作又有保障,收入又还不错的就是药学了。」
  「喔~原来如此。」
  真是有够实际又具体的计划,我糊里糊涂的想法完全望尘莫及,真是佩服。
  「我妈是完全靠不住,但是爷爷奶奶有留一笔钱让我升学,所以只要考上国立大学,至少不必烦恼学费。不过老实说也没那么轻松,所以我得更努力,设法争取条件好的奖助学金。」
  「哇──可是你说要报考国立大学,不就要离开这个镇了吗?」
  「嗯──应该会吧,顺利考上的话。」
  要是没考上就只好在家乡找工作喽。学长说得一派轻松,感觉没什么大不了。
  我心想,是喔,穗高学长要离开这个镇喽。
  要说还久也真的是还很久,但是进高中之后这几个月真的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要变成高二生,穗高学长要变成高三生,再过一年多就要毕业……了对不对?
  瀑布还不到近在眼前的地步,但是瀑布一直都在那里,不管志愿决定了没有,不管有没有留下遗憾,时间到了自动就会被推下去。说要等,时间也不等人,时间只会往前进,不会停止更不会倒转,宇宙的熵会不断增加,最后面临热力学的死亡。
  总有一天要下定决心。
  「是说啊。」
  穗高学长一句话,我徜徉在宇宙尽头的心思瞬间回到地面,抬头盯着他问:「什么事?」
  「耶诞节也快到了,中萱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听了这句话想说,对喔,耶诞节的计划。嗯,是没什么计划,但是如果有又怎样?想了想大脑总算理解说啊,对喔,这是在找我约会啊,嗯──原来如此?懂了一下子之后突然脑袋爆出火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盯着穗高学长,穗高学长挥挥手说:「没有啦,如果有别的事情就不用了。」我立刻以原始人的语言能力猛回话:「没没没没!没有!没!我!没!事!」嘎嘎呜啦啦,我不禁拉大嗓门,感觉周遭众人都往我这边看,羞得我连忙缩起脖子。等到颅骨内压力从耳朵喷发出去之后,我才敢偷看穗高学长一眼。
  「呃,那要不要去逛逛?吃个饭之类的?」
  「我我我我,都可……以。」
  「是喔,可是我没什么钱,也去不了多好的地方。然后应该先订个位吧?感觉到处都很挤。」
  「是是是啊,我我去查一下下下。」
  如此这般,平安夜似乎就有约了。哇啊──!耶诞节有约了!真假──!耶──!妈我在这~!V手势!哇──怎么办!要穿什么去啦啦啦──!咦?要去哪?有没有好吃的店家啊──我吃的外食都是清一色甜食,不太清楚有什么普通的好吃餐馆,啊我好像还得改写原稿……咦?卡夫卡的变形记真的是在讲这个?我突然感到最基本的惶恐,又从书架上抽出来重新读一次然后就对喔──耶诞节喔──咦?有听说是耶诞节吗?我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靴子,想要靴子啦──要有点矮跟的,还有蓬松毛边的,土色的,又是土色喔!稍微来点配色冒险好吗!对啊,都耶诞节了,来点红色……不对,红色太需要勇气了……啊,字数又超过了。卡夫卡喔──然后又像只熊在房间里猛打转。去逛Lalaport好像有点老套,但是我想看看灯饰秀啊。对了,大衣,借妈妈的大衣来穿一下吧。有没有保险款呢哇啊!粉红色的!妈你竟然敢穿这个!是说穿起来还挺像样的也没关系,但是太花俏了吧。不对,我说原稿呢?
  「阿梓最近看起来真开心啊。」
  泽惠望着窗外发楞嘀咕,我还在教室里用橡皮擦猛擦原稿,抬头回说:「会吗?我看起来开心吗?」看看泽惠,她就反向跨坐在椅子上托着腮。
  「嗯,你就自己一个人变得积极又开心,真讨厌。」泽惠说着双眼无神,看来有些孤单,这是怎么个回事?客观来说我应该还是那个低调又朴素的土色系人,嗯,搞不好我真的自己一个人在爽。
  「不要自己就偷偷成年了喔……」泽惠呵呵笑,我也笑着回答:「什么啦。」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永远不会长大喔。」
  「你是说那种不想长大的感觉?小飞侠症候群?」
  「倒也不是不想长大啦。」嗯,不过差不多就那样,泽惠低头又摇头。「当我决定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或许就是不想长大吧。」
  平时忙着干魔法少女活的泽惠,似乎傍晚开始就要忙着上工,只有考试期间课堂比较少,她才特别闲,所以就像这样心不在焉地看着我推敲这份读书心得,边看边发呆。别处传来轻音乐社团练的声音,但校舍里基本上已经没人,感觉很安静。
  「感觉好久没有跟阿梓这样独处了喔。」
  「这么说也是,放暑假之前我们经常都在一起的说。」
  我一样低着头猛写原稿,不经意这么回了一句。没赶上鸣枪起跑的我孤单一人,明明想说就我们两个展开坚不可摧的AT力场无敌空间,不准他人进入,一路撑过高中三年或许也是个选项喔~没想到最近跟很多人扯上关系,这也是有点累,想说什么事情都是有好有坏啦~不过总结来说,嗯,应该还不坏。
  「我国中的时候完全没搞头说~」
  「嗯~?」
  「本来想说进了高中一定要当班上的大红人,所以就用了魔法。」
  泽惠大叹一口气,抬头说她靠了魔法。那一头柔细亮丽的棕发滑顺动人,我说你高中处女秀真的太拼了点。
  「然后呢?结果怎样?」
  「嗯~跟想像的不太一样,不过还算及格吧。」
  毕竟什么都要拿一百分太难了啦,泽惠翘起腿嘟哝。
  「耶诞节快到喽。」泽惠望着远方说。「嗯对啊~」我想着萨姆沙的事情随口答腔。
  「耶诞节一到,我就……」
  我写写写写,只听到自动铅笔刮着稿纸的声音,泽惠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惹得我抬起头来看泽惠,泽惠托着腮静静地看我。
  「哎哟,怎样?怎么了?」
  「没有,没事。话说阿梓呢?耶诞节有约了吗?」
  「得呵呵。」
  被泽惠这一问,我想起耶诞节之约,发出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喷笑。
  「……哇哩什么鬼,真恶心。」
  整个倒退三步,真过分,是说也没差,得呵呵呵,啊,口水流下来了。
  「其实穗高学长约我耶诞节去吃饭呢。」
  「是喔。」
  泽惠讶异地目瞪口呆了一阵子,然后扬起嘴角微笑说:「很好不是?」怎么说呢?平时总是皱眉酸我的泽惠,却露出我不常见过的率真温暖微笑。
  「得呵呵呵~」
  「劝你别笑得那么恶心,百年之恋会瞬间降温喔。」
  「会吗?嗯呵呵~嗯、呵呵。」
  「是说你们还没有在交往吗?之前不是大概有彼此告白过了?你们要这样半生不熟拖几个月啊?」
  「嗯~不知怎么说耶?」
  「阿梓也别只是等,应该这样……主动靠过去就好啦。讲清楚说明白这样。」
  「怎么会是这种吵架的口气啊?」
  「天底下九成事情都可以靠拳头打平啦。」
  不对不对,这太暴力了,暴力不好喔。我记得有人脱口说过这有程序还是步骤什么的。怎么,就是要像个高中生,保持中规中矩的交往关系这样?
  「感觉阿梓已经没事了。」
  「会吗?嗯~会吗?」
  「骗你的,应该整个不行。」
  「嗯呵呵。」
  啧啧地吸着嘴边的口水,我知道泽惠看得很傻眼,但我真是无可救药的忍不住要笑,你说说嘛,这是耶诞节呢!听说没有?
  「我们刚碰面的时候啊。」
  泽惠的口气突然正经八百,我也用袖子擦擦嘴,放下自动铅笔看着泽惠。
  「感觉阿梓整个就是走着看,看着办,还有一点自灭倾向,挺危险的。你当时就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连人生都放弃掉,当下我突然觉得你会在不久的将来瞬间死掉,有点担心。」
  「是这样喔……或许是吧。」其实还真有几个挺危险的场面。
  「如果你更坚定地想说我要去死──!我会想说你一定有很多苦衷,就加油死一死吧这样。但是你感觉一点都不积极,好像会趁我没看见就不小心死掉,就啊,死了喔这样随便的就死掉。所以我都很担心,忍不住会注意你。」
  「什么啦,讲得我好像白痴一样。」我托腮抱怨,泽惠说:「说白痴也没错吧?彼此彼此啦。」
  「阿梓,你变喽。」
  「是这样喔……或许是吧。」
  「你看你都开始想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的事情了。你一定没事,因为人只要用心思考,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你一定没事。泽惠笑说,笑得好美。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想,对喔,好像愈来愈多有所谓的人了。好像愈来愈多希望以后能永远在一起的人了。当然人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但我说的不是物理上的距离,而是希望能够一起活下去。
  「第一个就是泽惠啦。」
  「嗯?」
  「有所谓的人。我当时完全不认识泽惠,但是就会想要帮你忙。」
  记得刚开始只想说她是同校同学,多少见过几面,所以有点在意。应该说泽惠长得很亮眼,就连我这个本质上很难区分人脸的人,也觉得她比其他人更显眼,想说啊,搞不好我认识这个女生,应该是我学校的同学吧。不过当初也就只有这点感想,至于谁死了,谁被杀了,基本上我都不管,除了我的事之外全都不归我管,全都无所谓。但是为什么呢?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仔细想想,我跟泽惠之间做过类似朋友的活动,也只有午休时间一起吃便当,真的就只有这样,没想到这点小事就能让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很特别啊?马后炮就是了。
  原来那也是半年多前的事情啦?感觉已经好遥远了,但又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
  「对啊,当时多谢喽,我现在还是很感谢你呢。」
  「……不客气喔。」
  我与泽惠相视而笑。
  「阿梓,要幸福喔。」
  「怎么这么突然啊。」
  「不管什么状况,都不可以看漏你最重要的东西喔。人不可能拥有一切,只能拿起手拿得到的东西。所以你要抱紧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千万不能放手喔。」
  不知不觉变得超严肃,哎哟?是在搞笑吗?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答应她说,我知道了。
  「泽惠先用功把书念好吧。」
  我还想继续跟泽惠混上一阵子,要是她真的留级我就伤脑筋了。
  「知道了啦……明年啊,也是,有的话我就加油喽。」
  泽惠高举双手,摆出投降姿势满不在乎地说。
  最后,我那份读书心得的琢磨与誊写一直搞到结业式那天下午,将完稿拿到教职员室给国文主任看,她说:「非常好喔,条理分明,导出结论的经过又顺畅,比之前好多了。」此话真是不敢当,让我放下心中大石。接着国文主任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我说声麻烦老师了就留下原稿,离开教职员室之后拍了两下手鞠躬做拜,南无南无。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拜谁,只是想说什么神明大爷的可以给我一点关爱就好。
  冬天到了,夕阳来得早很多,我不觉得自己有谈很久,但离开教职员室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橘红,又让我想起熟悉的夕阳。河堤边上某个人说:『挺开心的喔。』这人还是背光看不到脸,但应该是在笑。对,或许,我找到了想做的事情,我在心中这么回答那人。
  口袋里的智慧手机嘟嘟抖,荧幕显示穗高学长传讯息来,「啊,惨了。」我喊了一声,单手拿手机拍了自己的头。
  「今天不就耶诞节了?」
  啊!咦~?惨了啦!呃,我是约几点来着?不对,应该说现在是几点来着?如果我先冲回家一趟换衣服再出来,要花几分钟?咦~骗人!我这读书心得也太认真了吧……不过这可是读书心得文喔!咦?真假!咦~真的假的啦~!我急得乱七八糟,又想说得先回个简讯,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发现走廊正中央有团黑色的小东西,还跟我对上眼,那是一只眼神凶恶,看起来就讨人厌的黑狗。
  「哎呀……?呃~凯贝尔?」
  这是泽惠的宠物,或者说不是,对魔法少女来说好像是长官之类的立场?我是不太清楚,总之它是跟魔法少女泽惠出双入对的不讨喜黑狗。凯贝尔瞥了我一眼,然后一甩头就消失在往楼梯的方向。呃~怎么办呢?我得联络穗高学长,感觉现在冲刺回家还勉强来得及,咦?真假?不对啊,刚才好像看到凯贝尔。我心中突然浮现诡异的烦躁感,刚才那个,那个是……
  『是不是你的死党出什么事了?』
  河堤边上的某人出言帮助焦急的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对啦,肯定出事了,对,事情已经发生了。是说泽惠不就有点怪怪的?咦?我怎么一点都不在乎?是因为我光忙自己的事情就饱了?不会吧?是泽惠喔!明明是泽惠,我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她应该是说过什么,泽惠说过了什么?不行,我根本没听清楚。
  不管什么状况,都不可以看漏你最重要的东西喔。她是这么说的。
  最重要的东西,嗯嗯嗯,手机震动,我看都不看荧幕就将手机塞进口袋,起跑去追凯贝尔。穗高学长对不起,感觉这一瞬间就是泽惠最重要。我觉得要抱紧她,千万不能放开手。窗外撒落的夕阳将走廊染成橘黑条纹模样。我在楼梯口停下脚步,一时犹豫该往上还是往下,但直觉告诉我往上,于是我使出缩地(奥义)一口气往上跑,来到顶楼。
  「咦……这是怎样……」
  走廊窗户外面还是平时晴朗的天空,可以看到夕阳,但一上顶楼,却是惊悚的狂风,天空就像台风眼一样有个圈,但普通台风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邪恶的红黑色漩涡。漩涡正中央飘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超大圆球,不对,不是飘着,是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慢慢往下掉。顶楼正中央有团黑色小东西,凯贝尔,它身边有个熟悉的棕发背影,但却露出我不熟悉的垂头丧气样,蹲坐在地。
  「阿梓……?」
  泽惠回头,双眼像是哭过一样红肿,脸色非常憔悴无神。
  「泽惠!」
  我大喊往前冲,一个滑垒蹲下,紧握泽惠的双肩。
  「哎呀?阿梓不是说今天跟穗高学长约好了?」
  「你怎么说得这么简单!这怎么回事啦!」
  泽惠用那张哭丧脸笑着说:「哇啊……真的是阿梓咧。」声音都哽咽了。
  「这不是废话!」
  「痛痛痛……很痛,很痛啦。全身关节遭到神秘锁定了啦!真的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了啦!总之你先放手……」
  「啊,对不起,不小心的。」
  不小心就出力了。哇啊──真的是阿梓咧,这什么神秘技能啊,泽惠毫无紧张感地说些傻话,我对她大喊:「如果不是我会是谁啦!」
  「呃──就那种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这样?」
  「现在怎么还在胡说八道?感觉很糟糕啊,快逃吧。」
  我说,手就插进泽惠腋下试图把她拉起来。
  「逃不掉喔。」
  口气还是那么讨厌,我看看脚底的凯贝尔。
  「那可是耶诞节啊。」
  「我才不管那是什么鬼东西,只知道看起来很糟糕,所以我要带着泽惠逃走。如果你不逃,你就自己留下来吧。」
  「不行……我不能逃啊。」
  泽惠无力地摇头。
  「耶诞节啊,就是世界不断施放魔法所累积下来的『渣』,魔法基本上是作弊耍老千偷偷使出来的诈术,施放之后产生的扭曲必定会累积在某些地方。这些需要定期消除的扭曲,就是耶诞节,是说今年养出来的可真大啊。」
  凯贝尔鬼吼鬼叫,我瞪凯贝尔,真不太清楚它说些什么,但我想它是在欺负泽惠。
  「只要耶诞节掉下来,就连现实世界也要引爆大灾难,会死很多人。」
  「那又怎样啦!就算是这样,跟泽惠也没关系啊!」
  那么大的东西要打也打不赢,现在只能逃啦。就算因为泽惠逃了而发生什么事情,也没道理由她来扛这么大的责任啊。
  「怎么会没关系?一开始签约就是这么签的。地狱签了合约之后,会实现魔法少女的愿望,魔法少女实现了愿望,就要执行合约。魔法少女的工作,就是消灭魔法所产生的『渣』,泽惠已经收下那份报酬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国中的时候完全没搞头,朴素阴沉又没朋友,没有人跟我一起搞乐团,只好自己在房间里练吉他,就好像独自被抛在黑暗里面,我实在忍不住就……投靠魔法了,我作弊了。」
  她的愿望是可爱的外表,开朗的心灵,还有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
  「虽然投靠了魔法,可惜有点调整错误,反而搞砸了啦。」
  但是还有阿梓陪着我,不算一片黑暗,还好还好。
  「哎哟~~!我说啦~~!这只是高中处女秀啊~~!」
  我整个贴到泽惠面前大吼。
  「就只是!高中处女秀!每个女生!多少都会嗨!都会拼!都期待新生活!就这样!当然的!当当然的!」
  我火气大到语言能力退化成黑猩猩等级。
  「哪有,这才不是普通的高中处女秀!我本来是这样,这样喔!」
  泽惠从口袋里掏出哎凤,套着大到爆的粉色手机壳,还有翅膀跟手脚,她打开自己国中时的照片,整个就像令牌一样抵到我眼前。我换了口气,仔细端详。
  「跟橡子一样,挺可爱的啊。」
  嗯,没你说的那么惨啊?跟橡子一样喔。
  「喂,跟橡子一样就完蛋了吧……」
  「会吗?橡子不是挺可爱的?你不会忍不住捡来收集吗?」
  还有松球啦,银杏啦,栗子啦,都可爱到我忍不住要捡起来。
  「喂,你们两个,现在可不是轻松闲聊的时候喔。」
  凯贝尔又鬼叫,对喔,应该是这么回事。所以泽惠啊,我们逃吧?
  「泽惠已经用魔法实现了心愿,卖掉了未知的将来机遇,买了现在的她,她必须支付相对的代价。」
  「少来,高中处女秀要付这种代价,根本就是超级大竹杠!」
  「这就像期货交易,你猜不到当年的耶诞节会成长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要付多少代价,但是合约白纸黑字,代价非缴不可。」
  胡说八道!法律有规定利息上限,超过上限的利息叫做溢付款,溢付款可以在期限内申请退款手续,申请过程免费,随时欢迎洽询律师,请立刻拨打这支电话!再说就算心愿实现了,也是实现到过头落得一场空,现状超不顺的啊。
  「我只是照实达成客户的愿望罢了。」
  呃,怎么说呢?应该有顾客的需求啊,对顾客解释啊,研发的讲解啊,商品研发的样本这些东西吧?像你这样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这什么大外行啊。
  「阿梓……没关系啦。」
  泽惠轻轻将我推开,笑了,笑得好美。
  砰!一声,棕发变得金光闪闪,两条大波浪发束忽略风力与重力飘浮起来,魔法少女模式。
  「爱,勇气,加上信心,就是魔法。」
  泽惠举起右手,手上出现魔法柯特单发左轮枪,俗称魔法和平使者(魔法少女道具:构造简单所以耐用)。
  「我是有点怕了,但是魔法少女的魔法威能来自于信心,如果怕得丧失信心,就使不出魔法。不过阿梓来了,让我勇气百倍……我没事了。」
  「乱讲乱讲乱讲!那──么大的鬼东西,你──那么小的左轮枪怎么打得动!」
  「是啊,所以我要给灵魂点火,把整个灵魂点火砸过去,承受无边无际的痛,然后发光……」泽惠打算说些什么,我大吼打断:「白痴!笨蛋!整个灵魂是怎样!泽惠就要死掉了吧!这肯定不行的啊!」
  「这可是我特地留给最后高潮的台词说。」……但是现在应该悬崖勒马才算正确答案吧?泽惠好像在讲什么东西。
  「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永远不会长大,就这么回事。」
  魔法少女几乎都会在少女时期死去,所以永远都会是魔法少女……哪有这种鬼扯蛋~~!
  「女生啊~~!不管几岁都是少女啦~~!」
  我不接受!我不答应!我不准有这种事!但就算我这么怒吼,泽惠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最后能见阿梓一面就够了。」
  「等等等!不要自己写最终回啊!不要自己乱嗨一通啊!这种事情要事先报告!联络!商量!我们是朋友吧!」
  「你不觉得报告联络商量,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情吗?简单来说就是要先讲吧。」
  「哎,你们两个聊到现在还不觉得有危险啊?耶诞节已经要砸到头顶上喽?反正没别的办法,早点认命吧。」
  踏马的凯贝尔又在旁边嚣张插嘴(咳,抱歉),我气得说:「喂,你这狗杂碎怎么现在还这么嚣张?」还用指尖戳它鼻头(※方才部分发言不甚妥当,于此致歉修正)。
  「什么狗杂碎?你要知道我可是地狱的监督者,比你这半生不熟的妖魔鬼怪要高段得多了,我这不是嚣张,是高尚好吗?」
  「我看你就是很火。」
  我说了就一把拎起凯贝尔的颈子往半空一扔。「哦?」凯贝尔愣愣地喊了一声,我抬头张开嘴,一口接住掉下来的凯贝尔,咕噜直接吞掉,吃饱收工!嗯,安静多了。
  「啊────!」
  泽惠看得是目瞪口呆,轻飘飘闪亮亮的金发失去光芒,随着重力缓缓降落,连平时的棕色都没了,只剩下一头黑发。
  「等一下!你把凯贝尔吃掉是要怎样啦!它可是魔法的交流点,这下我就不能用魔法啦!喂!吐出来!快吐出来!」
  泽惠掐着我的脖子猛摇晃,但我只能皱眉回答:「没办法……已经吞掉了。」我吃掉的东西就物理学来说并不在我肚子里,在我吞下去的瞬间就已经跑到某个地方去,就算我想吐应该也吐不出来。
  「咦?是说好像每次都这样,刚才到底是怎样?凯贝尔明显比阿梓的嘴要大对吧?你怎么有办法一口吞?结构上根本不对吧?」
  我明明目不转睛盯着看,但是完全没看到发生什么事啊~泽惠抱怨连连,这么说来,平时就算是身体质量超过我的大男人,我也能轻松吃个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这结构本来就很奇怪。也就是说这部分是搞笑漫画时空,抱怨逻辑是无意义的。你就别想太多,乖乖接受这个设定吧。
  「等一下!你这到底要怎么赔我!这可是世界的威胁啊!」
  「没有啦,就一时冲动……」
  「什么冲动……你喔~!哎哟~!啊~这下完蛋了啦~!你要怎么收拾这个局面啦!」
  「嗯……船到桥头自然直啦,我想。」
  「怎么直啊……」
  再说就算到最后都没看到桥头,这也比泽惠自己死掉,收工回家!要好得多了。
  「你想跟我一起死?」
  「不要乱讲,是要一起活。」
  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我都要跟泽惠一起活下去。
  「这种时候不要烦恼那种小事情啦!」
  耶诞节又掉下来了一些,愈来愈靠近我们,大到我有点头晕眼花,好像真的没啥时间了。河堤边上的某人还说:『果然是那家伙的女儿,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然后捧腹大笑。
  「不要笑啦,这有没有救啊?」
  我对因背光而看不清脸的人物低声抱怨。
  『你说有没有救呢?现在正好是夕阳时刻,日夜之间的模糊领域,平时绝对称霸的时空间也会怯懦下来。这是所有女生都能使出魔法的大放送时段,或许真有得救喔?』
  「也太随便了吧。」
  『快使出王者之剑。』
  我才没有王者之剑,那把剑正在穗高学长手上。
  『你也有王者之剑,快使出你的圣剑王者之剑。』
  王者之剑是心之圣剑,即使一切机会全都消失无踪,只要你真心期望突破当下的僵局,你的决心与气势就会成为你的王者之剑。拿出气魄来。
  「要气魄……就拿啊!」
  圆滚滚的耶诞节稀哩呼噜地长出两只巨大的手臂,又慢慢地往我们抓过来。不对,规模太大了,乍看之下很缓慢,但其实是急速逼近。哇!我死了!正以为自己完蛋的时候突然被某人抱住闪开。「哟,久等啦。」捩子外挂玫瑰花丛加上闪亮亮特效,怎么说呢脸靠太近了吧。这就是所谓的公主抱。谢喽,我边点头道谢请她放我下来,突然想到那泽惠呢?仔细一看她被穗高学长抱着,哎哟不禁要想这个分配到底是怎样?
  「本体来了!」
  穗高学长放下泽惠之后大喊一声,耶诞节已经迫在眉睫,无论有没有躲开它抓来的双臂,只要本体砸中校舍,一切就完蛋了。
  「如果魅惑魔法会造成意外的空间摺叠,那……」
  身边传来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松川同学,她就像在指挥交响乐一样,伸出修长的指头往上一比。
  「只要理解其中关连,就有可能刻意引发空间摺叠。」
  松川同学的指头像指挥棒一样优雅地比划,耶诞节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最低限度的摺叠,形成像牢笼又像铁网的东西,这东西接住了耶诞节的本体,在砸下来的前一刻阻挡成功。
  「哪有这样刚好的……」我傻眼嘟哝,松川同学摇摇指头,骄傲地说:「刚好靠的可不是运气,是靠实力来创造的。」
  松川同学用发夹夹起了浏海,庞帕度发型,额头上还是有个大大的星号,嗯,这样光明正大的秀出来,要说好看也是有那么一点。
  「是说现在勉强挡了下来,但是这么大的东西究竟该怎么办?如果要把这么大的东西连周围空间一起摺掉,那这些空间的扭曲可就危险了。」
  大家趁现在快逃?松川同学歪头装可爱,没想到耶诞节从空间牢笼的缝隙之间长出无数的触手,直往松川同学抓去。
  松川同学霎时露出错愕神情。
  轰然巨响。
  「伤脑筋,我不是很喜欢这么暴力的行为啊。」
  捩子抛出五张符咒,符咒停在空中形成一道隐形的五角形墙壁,挡住了耶诞节的触手,是说她号称最强之盾喔。
  「但就算不喜欢,也不代表我不擅长啊。」
  捩子先握拳再伸出两只指头,一个比划,符咒就开始转圈,像是用钢琴线切鸡蛋一样轻松剁断了耶诞节的触手。
  「啊……谢谢。」
  「姑娘客气了。」
  两人边说边互相发射闪亮特效,惬意地对望。
  「快跑!」
  穗高学长把泽惠推到我这边,用王者之剑迎战耶诞节伸过来的触手。耶诞节一碰到王者之剑,就像豆腐一样毫无抵抗地被剁烂。这地表最强圣剑足以打败最强之矛,嗯,如果最强之矛跟最强之盾都在手上,就强到爆啦。
  「阿梓!」
  泽惠往我跑过来,我站定护着泽惠的后路,她失去了魔法少女的力量,当下可说是最普通的的女生一个,我想因为她是泽惠吧。嗯,虽然说八成是我害的。所以我要想办法,但话说回来,现在还有办法可想吗?
  「被包围了……逃不掉了。」
  「嗯──伤脑筋喽。」
  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都有蒟蒻条像门帘一样层层包围,忍不住耍宝地想这真像在晒葫芦。
  「该死……愈打愈惨啊!」
  王者之剑是能轻松砍断耶诞节长出来的触手,但数量太多,砍断的碎片愈堆愈多,穗高学长也只能节节败退。
  「如果一直砍下去,或许可以打消砸下来的冲击,但我们终究也要被活埋。所以我们可以勉强避免一场大灾难,可是看来没什么机会活着回去喽。」
  捩子的口气还是一派轻松,却也忙着抵挡触手,不断后退。
  「看吧……没有魔法少女的力量,光靠境界的诅咒根本档不住耶诞节,质量太爆量了。」
  泽惠紧抓我的后背。
  「或许吧,这种活见鬼的物量战,完全对境界不利呀。」
  我们的本分是周旋跟防范未然啊。捩子说了,已经连口气都轻松不起来。
  触手已经穿破捩子设下的防盾伸展过来。
  穗高学长挥舞王者之剑,砍断最靠近的触手。
  被砍断的碎片急速飞向我来。
  我的思绪霎时迟缓。
  急速飞向我的碎片,看起来就像慢动作移动。
  啊,这不就是直接命中我的路线?
  进行计算。
  碎片的移动速度,我的反应速度,预估抵达时间。
  嗯,来不及。
  「中萱!」
  穗高学长大喊一声回头看我,也是慢动作。
  糟糕!我一个不自觉就张开嘴。
  咬!用嘴接住了碎片。
  把飞进嘴里的东西吃掉。
  然后完全以反射动作咕噜吞下肚。
  一咬进嘴里,霎时感受到厚实的质感与扎实的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然而却一点也不腻,海绵蛋糕一般的嚼感在舌尖上缓缓溶解,正如轻飘的雪花……好吃!咦?等等,这有够好吃的,耶诞节好吃到爆,超好吃!好吃吃~!蛋黄、牛奶与香草的芬芳!这完全是我最爱的奶油卡士达!耶诞节!从天而降一大坨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大到爆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吃到饱!这是怎样!少女的美梦喔?
  「阿梓!没事吧!」
  我听见泽惠的喊声,瞬间从无比的幸福回到现实世界,嘴里还留着浓郁香甜的耶诞节余韵,我舔了一下嘴巴。
  从天而降的巨大耶诞节先被松川同学的空间网切成蒟蒻条一般细长,又被穗高学长与捩子砍个不停,完全是一口大小,对我来说轻松自在的一口大小。心满意足大份量的一口大小!而且还堆积如山!咦?真假?天哪!实际发生这种事情真的好吗?耶诞节太杀了!美梦成真!信了就会实现!谢谢老天爷!活着真好!
  「泽惠,我跟你讲喔。」
  我摸摸丹田嘟哝一声,肚子咕噜叫。
  「嗯?」
  「抱歉啦,这一仗我不觉得会输。」
  让你们瞧瞧我中萱梓的真本事!
  我才不去想后果,就算把往后所有机会全都赌在这一刻也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围的奶油卡士达蛋糕山!在下中萱梓必定要吃个精光!奶油卡士达蛋糕我可以吃掉一整个东京巨蛋那么多,哎哟,你知道甜食不算正餐啦。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最终章 极限暗杀者


  「吃坏肚子了。」
  结果耶诞节过后,我病恹恹地躺了两天,妈妈看诊如是说。
  「梓梓啊,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呀?」妈妈从我嘴里拿出温度计(还不是体温计)来看,无奈地大叹一口气。
  「嗯,或许算是脏东西啦,不过这样就好……真的太好了。」我发高烧又猛盗汗,却又不断发冷,意识模糊,半梦半醒地呻吟着。这真是太好了……就算吃坏肚子整整躺了两天,我此生也是毫无遗憾了。
  「有个大到爆的奶油卡士达蛋糕从天而降,我全都吃掉了。」我大大张开双手比划。哎哟,一下摄取多到见鬼的热量当然要发烧啰,妈妈说着拿了一个大冰袋砸在我额头上。好痛。冰袋里的冰块迅速溶解,我的额头开始冒出蒸气。拜托,我是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乱七八糟,但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机制呢?
  「是说啊。」妈妈双手扠腰:「你才吃了这么一点就吃坏肚子,真丢脸。我在梓梓这个年纪啊,把从天而降的恐怖大王一口吞下肚,还活蹦乱跳的连肚子都没拉呢?」她笑呵呵还一脸莫名骄傲。是说你刚才这样讲,应该就透露你的真实年纪了吧?「我二十六岁喔。」是喔,算了啦,感觉现在什么都嫌烦。
  泽惠来给我探病,但是她的魔法少女合约已经结束,应该说是毁约了吧?如此这般,那头丝绸般滑顺的棕发变成粗硬的黑发,怎么梳也梳不起来,干脆绑了条大麻花辫。「毁了啦……完蛋了啦……不漂亮,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啦……」她一脸空虚仰天嘟哝着好像是霍尔的台词,真不知道是谁探谁的病。不对啊,你之前要说可爱也是可爱,但是又不算漂亮,你现在这样算是正常可爱啦,跟橡子一样。
  「阿梓发出来的蒸气把房间弄得好潮湿喔,我头发都要炸开了。」
  泽惠摸着她的麻花辫狡辩,感觉发质确实跟之前的棕发不一样,所以魔法少女的魔法是用来改善发质这样吗?不禁要这样想。只是改个发色跟发质就闹得天翻地覆啊。嗯,是说我这辈子第一次真正甜食吃到饱,也是没差。什么事情都是结束了就好,皆大欢喜。
  「要喝宝矿力吗?」
  「要喝──」
  来。泽惠说了给我一瓶插着长吸管的两公升装宝矿力,我滋──!地一口气喝光,瞬间全身啪──!地喷发蒸气,房间里搞得跟蒸气浴一样。
  「好热啊~这下整个人都暖啦~」泽惠用手掌对脸扇风,打开所有窗户,外头的冷风吹在脸上真舒服。
  「泽惠啊。」
  「嗯~?」
  「不管你是怎么生下来的,生都生了,不能不活喔。」
  「……是。」
  「不管蚯蚓还是橡子,大家都在活喔。」
  「阿梓是怎样,鄙视橡子喔?」
  我会为了橡子的名声誓死奋战喔?泽惠把麻花辫像毛巾一样握着挂在脖子上。我吃吃笑,哎哟,魔法少女泽惠是烦得很可爱,但是现在这样也不赖啊。
  大家心中都有个人想跟他一起活到以后,还有以后的以后,想见证他好好的活着。要说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想大概这样就够了。
  「结果魔法少女的工作,这下就被炒鱿鱼了?」
  「应该吧……是说合约后面应该有地狱这个更大的团体,但是我本身只有透过凯贝尔接收指令,既然凯贝尔不见了,对方又没有主动联络过来,那我也无计可施啊。」
  先不论工作内容,既然我不是喜欢才去做,那就算了吧。
  「是说对不起喔?我一时冲动就把狗吃了。」
  那个好歹也算是泽惠的宠物之类差不多的吧?我想。
  「嗯?喔,没差吧?凯贝尔只是在我脑袋里运转的虚拟人格而已。」
  话虽如此,那条狗的身体似乎还真的是现实中的某条狗,感觉有点对那条狗太凶残了,有吧或许。
  「地狱跟魔法这些东西完全是形上学的抽象系统,没有我们一般所认知的意志或企图。不过人类有限的认知能力无法直接应付,所以才安装一个虚拟人格当作使用者介面来缓冲啦。」
  啊,又开始讲深奥的事情,算了,跳过。总之没问题就好了。
  「哎哟~难得一场高中处女秀,现在又回到麻花辫橡子了啦~算了,总之阿梓多谢啦,又被你救了一次。」
  「呵呵,不客气。」
  最后我的耶诞节就因为吃坏肚子躺平而告终,但机会难得,大家说好要去新年参拜,有我、泽惠、松川同学、捩子跟穗高学长。好酷,这下真的是梦幻明星队了。松川同学还特别认真,穿和服来会合。
  「哇──超棒!是大礼服耶!」我超兴奋,但松川同学冷静地说:「才不是,这是外出服,我缠名古屋腰带好吗?」我是不太懂,总之好像是比较休闲的和服。她没穿传统的羽织背心,换上军大衣风格的大披肩,和洋混搭实在高段,真不愧是老牌茶铺,是说我也不太懂。
  「中萱同学,你恢复健康啦?」
  「嗯,现在健康一百分!该喷的东西都喷了,神清气爽!」
  「啊,所以真的会喷东西出来就对了……」
  我还以为那是类似香草奶油冰淇淋的东西,所以其实也不是?它不只是消灭了,还转换成某种能量?松川同学摸着脸颊倾首,嗯?什么意思?在聊甜食吗?(←学不乖)
  「算了,想得太认真也没用吧?只要知道这件事情可以靠气势搞定就够了。」
  「但是如果能掌握细节,或许能够好好运用……我想缩地(奥义)的原理也是类似轰炸空间的应用技巧吧。」
  「这种招数会完全反映使用者的个性啦。像常常这样正经八百的人,能力会精准体现出来,但是像阿梓这样冲动的人,能力也是冲动发生,想太多没意义啦。」
  嗯,不过要是用得好,或许会是顶尖的替身能力喔。捩子跟松川同学讲些有的没的,我其实整个不懂她们在讲什么。
  「感觉捩子跟松川同学最近关系不错喔。」
  我偷偷跟泽惠咬耳朵,泽惠摆出怪异的姿势解释:「也是啦,毕竟捩子会被阿梓煞到,大概就是因为阿梓不看外表只看本质这样吧?」阿梓这点要说出色不如说只是个缺点,缺乏认知能力啦,竟然还连带损我个几句。哎哟,没礼貌。话说我不仅认不出捩子的脸,连性别都分不出来,可见我有多不擅长分辨人脸。欠缺这么重要的认知能力,要说是个缺点也只能点头同意。「说到这点,常常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吧?常常确实是天生统治者,但如果要正确统治个体,还随心所欲控制行动,得要观察入微,精准掌握所有个体的特色,然后巧妙介入才行。」也就是说她看人的眼光够准啦。
  咦~?捩子明明是看上我才会电光石火又疾风迅雷的转学过来,怎么这么快就变心呢?还真是有点那个不太能接受,不过最后皆大欢喜就什么都好了。毕竟我的位子早就被人订走了。
  「捩子她……怎么说好呢?应该打从一开始就在韬光养晦?」
  「啊~?掏什么会?」
  「我想捩子所有的行动都是精心安排,就为了布下一道咒要来削弱食人鬼阿梓。」
  是说其中的心意跟思念是真是假,永远也没人知道啦,泽惠耸肩说。人永远不会懂其他人的心意,只能在不懂的前提之下,选择包容或拒绝。
  「嗯──我是不太懂啦。」
  「这是境界的手法。他们不会攻破,而是锁死固定,让人确实动弹不得。」
  是说诅咒跟心意都一样,就看接受的人怎么想了。说来说去,泽惠就算不干魔法少女了,说的话还是一样深奥。
  「唉~那我有没有个好对象呢~」泽惠高举双手仰天长啸。「那就许愿吧你,新年参拜就是为了这个啊。」于是我们两人并排丢了五圆香油钱,鞠躬拍两下。
  「南无南无南无南无~嗯~求个天赐良缘,百年好合,体脂率少三趴……」泽惠紧闭双眼喃喃自语还猛搓手,忍不住要想说拜托,你就是这样东塞西挤放太多,高中处女秀才会搞砸的好吗?心愿还是抓重点才好。
  「穗高学长求的是什么?」
  「嗯,金榜题名。」
  啊,果然不出所料,明年也该要大考了。金榜题名,国立大学药学院啊~真希望他考上,但是想到如果一切顺利,穗高学长再过一年多就要毕业远走高飞了啦。感觉远处已经隐约看见那道瀑布了。「那中萱你呢?」穗高学长也问我,我是求老天能够让这个还可以的认真、过得去的无聊的生活再平安过上一阵子,但嘴上回答「保密」。听说真正的心愿最好不要随便跟人家说。
  如此这般,到寒假结束为止都还算平稳正常,但是新学期一开学就忙东忙西的,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大概开学过了两星期,松川同学突然对我说:「哎中萱同学,你跟日下部学长是不是怎么了?」咦?穗高学长怎么了?
  「嗯?没有啊……我想啦。」
  应该说有什么吗?我觉得最近很忙,除了早上搭车通勤之外都没见到穗高学长。
  「详情我是不太清楚,不过他最近不太正常,有点心不在焉,练习的时候也在发呆,我想说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还以为是不是跟中萱同学怎么样了呢──松川同学用手指抵着下唇说。我交叉双臂绞尽脑汁的嗯嗯~?但真的想不到什么明确的事情,基本上我根本没发现穗高学长哪里不对劲,不对,早上搭电车碰面的时候是有觉得他没什么精神,但是穗高学长本来就怕早起,想说他早上搭电车没精神也是很正常,但是也有想说真的是这样吗──这样。
  嗯──糟糕喽。感觉每次要判读穗高学长的变化,就只有我的解析度特别低。松川同学跟捩子都看得很仔细,我想说自己也不能输(?)这样。于是我试着传简讯跟打电话给穗高学长,但他总是推托说:「啊,抱歉,今天有点忙。」所以很难见到面。我问是不是怎么了?他也只会说:「我没事。」那我也只能说:「这样啊……」然后打退堂鼓。感觉真的是有点不太对劲,被学长保持距离,一点都不顺。
  「什么?难道阿梓跟穗高学长吵架了?」便当时间,结果连泽惠都来吐我槽。
  「我觉得应该不是吵架啦。」
  应该说吵架还比较简单明了,但现在是逐渐被疏远,根本不知道原因。
  「穗高学长只要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但反过来说他也就不习惯被人帮助,感觉有点拒人千里之外啦。」
  捩子说着,一脸理所当然地从松川同学的便当盒里抢走了培根包芦笋,而培根包芦笋被抢的松川同学完全不以为意。「我认为责任心强是一件好事,但是乖乖投靠他人也是一项本事,不过也可能是缺点啦。」松川同学说了喝一口瓶装茶,然后就将宝特瓶地给捩子。捩子理所当然地接过来喝一口,又还回去。嗯?感觉松川同学跟捩子是不是愈走愈近了?感觉意气相投有没有?眉来眼去有没有?甚至看都不用看就心有灵犀有没有?这基本上九成就是在交往了有没有?是说松川同学好像表示,恋爱就是相处久了自然就会在一起?毕竟大家同班同学,又一起吃午餐,松川同学跟捩子相处的时间就比跟穗高学长相处要长啦。也就是这么回事?我是没差啦。
  「穗高学长看起来应该是防卫心超强的人,我看阿梓强硬一点侵门踏户应该不错吧?」
  由于捩子如是说,嗯──该如何是好呢──总之先见面聊聊喽──想着想着走过夕阳下的鲜红校园打算回家,那个河堤边上背光看不到脸的人又照常开口说:『你后面。』我回头看第一校舍,什么也没有。
  『再上面一点。』
  我照人家说的抬头一看,人家又说:『左边,再左边一点』像蒙眼打西瓜那样领着我,我总算发现好像有人靠在顶楼栏杆上面看夕阳。什么有人,那不就是穗高学长吗?虽然远远的看不清楚,但是感觉远远的就看见一股邪门阴暗的负面能量,我突然呼啦──!地想起耶诞节那天的事情,又是一股不明的焦虑。于是我猛踢地面,转身朝向第一校舍狂奔。一脚踏两阶冲上楼梯,打开沉重的顶楼门,冲进顶楼大喊一声:「穗高学长!」
  夕阳下的穗高学长回过头,下巴的线条……哎哟?有点怪,怎么说呢,好像被重力拖垮,融化下垂了,他的表情好像也是空虚空虚的,应该说你真的是穗高学长?咦?他是长这个样吗?我确实对人脸有点糊涂,但是记得他的脸应该要更那个……英俊一点吧?不对,我不是说脸怎样了就会怎样哦,对,完全不是。
  「哦,是中萱啊。」
  穗高学长开了口,咦~?连声音也怪怪,好像声音都融掉了,被重力拖垮了,还没飘到我耳里就砸在地面上了。怎么说呢?没弹性又不青春了。咦~讨厌啦~不对,也不是说讨厌……咦~?哎哟?
  我跑向穗高学长,当面紧抓他的双肩,硬是来个四目相接。
  「穗高学长你怎么了?感觉好奇怪喔?发生什么事了?肯定出事了对吧?光看你的样子就是问题多多啦!如果有事请不要自己扛,好好找我商量啊!我……确实没什么本领,脑袋也不算好,一点都不可靠,可是啊!搞不好我真的也能帮上什么忙啊!我不要老是被人帮,如果穗高学长有烦恼,我也想帮你啊!」
  我再也不要碰到像耶诞节的泽惠那样,有人趁我不注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耍嗨,自己一个人演最终回了。
  「痛痛痛!全身关节遭到神秘锁定了啦!真的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了啦!」
  「啊!对不起,不小心的……」
  我连忙放开穗高学长双肩上的手,慌张挥舞一阵子之后又不知道该摆哪,就抓着裙摆。咦~这什么神秘技能啊……穗高学长边说边活络肩膀。
  「那个,穗高学长如果真的有烦恼,可以告诉我吗?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可是你什么都不说就跟我保持距离,我觉得很……寂寞。」
  我抓着裙摆,噘嘴说道。
  「啊,也对,或许是这样吧……」
  我低头静静盯着穗高学长瞧,我的双眼肯定是盯着穗高学长的双眼没错,但穗高学长的眼睛却没有注视着我,仿佛望着那一头的空间发楞,眼神空洞虚无,拜托,我这样说起来好像不是怎么好听,但是说穿了哇~超恐怖的。要说恶心吗?应该说看久了就愈来愈担心啊这个,你虹膜里的亮点去哪了?
  「其实啊……」穗高学长沉痛地开了口。「我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升学资金三百万,被我妈拿去炒汇赔光了……」
  风儿吹过身边。
  ……
  嗄?
  等等。
  等等等等。
  这问题有点太实际了……可能稍微超乎想像。嗯,稍微超乎想像。应该说完全超乎我的想像。啊~原来喔~烦恼是这个路线的喔~啊~好吧。原来如此?是说现在要怎样?就,穗高学长一路用功念书,这下全都泡了汤的感觉?读国立大学药学院毕业,找个安稳的铁饭碗过踏实人生,这计划也没了?嗯~砸锅?这样的?还亏他新年参拜求金榜题名呢。这下也全喷了?啊~原来喔~嗯,真心痛,这个真的心痛,多么痛的领悟。难怪他的脸会被重力拖垮,变得像趴趴熊一样了哩,嗯,哦~这样啊~呼……
  「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找你商量也是真的没用啦。」
  「不敢不敢……明明是我找你谈的,可惜看来是无能为力的那个……呃,只能说惭愧又丢脸的这个……对不起了。」
  于是我们两个陷入尴尬的沉默气氛。三百万啊~三个百万你说是吧~嗯~
  ……
  不对,你等等。
  如果平均一个人可以收五万,估计六十个人就有三百万?每天刷任务是有点吃紧,但是如果维持一周刷三次……「中萱,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邪门的事情?」「没,完全没。」
  嗯~这下该怎么办呢?想着想着河堤边上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令我灵机一动问道:「呃,请问穗高学长令尊呢……?」
  「嗯?你说那个爹?」
  「呃~爹是指穗高学长的妈妈带回来的男人吧?不是那个,是问你的亲生爸爸,第一个爸爸?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爸爸,这样。」
  记得我们聊过穗高学长的家庭关系相当复杂,但穗高学长毕竟也是人,不会是树上长出来或石头里蹦出来的,我想说穗高学长的爸爸应该会活在某个地方。
  「喔,嗯,我想应该还活在某个地方吧。」
  要说我爸离家那时候的记忆啊,这么说是还记得,穗高学长如是说。听说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之后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独力(靠小钢珠)抚养小孩,爸爸觉得惭愧而不敢见面,久而久之学长自己也忘了有这样一个爸爸。
  「你这么说,我才想到自己也有个爸爸。」
  「哎,穗高学长找爸爸商量一下升学资金的事情吧。」
  「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而且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小孩,突然上门找他要钱,我也觉得这样有点说不过去。」
  我不想跟妈妈还有那个爹一样,变成汲汲营营的守财奴,穗高学长说得颇不甘愿。
  『不管有什么苦衷,天底下没有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小孩啦。』河堤边上的人说了。
  「不管有什么苦衷,天底下没有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小孩啦……应该吧。」我说了。
  「是吗……如果是就好了。」
  穗高学长转身靠在栏杆上,忧心忡忡地望着夕阳。
  「我也会一起去喔!」
  我冲动说了这样一句话,穗高学长把这件事告诉穗高学长的妈,这妈的反应大概是:「哎哟是喔,很好啊,就这么办。」然后二话不说就提供了穗高学长亲生爸的联络方式,于是在早春暖阳的某一天,我和穗高学长搭电车前往郊区,嗯,好像真的就这样一起去了,这部分就是靠冲动啦。
  「是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正常来说不管我妈赌运有多好,也不可能光靠打小钢珠来维持家计吧。原来我爸每个月都会转帐付赡养费,只是我妈每个月都会从中揩油就是了。」
  「哇咧……」
  原来穗高学长的妈一直跟穗高学长的亲生爸有联络,当穗高学长说不太敢自己一个人去找爸爸谈,这个妈一见机不可失,就立刻提供联络方法。
  「还有啊,要是伯父真的帮你筹到钱,也要提防伯母别把这笔钱也抢去了。」
  「嗯,得开个新的银行帐户。」
  我家说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平常的家庭环境,但仔细想想长得这么大也没特别吃过多少苦,所以不禁要想真的多少要感恩的啦──。但是脑中突然浮现妈妈的骄傲样,我看还是先保留吧。是说妈妈赚钱还赚得不错,我没有为钱烦恼过就是了。
  「我之所以要考个外地的国立大学药学院,除了想说既然要考国立大学就该离乡背井,同时也是希望能早点离家。我妈毕竟是亲妈,不可能恨她入骨,但是也真的认为不能跟她一起住。那个人的个性打死都不会改,要是跟她住下去,我看哪天一切又要全泡汤了。」
  所以非逃不可。穗高学长如是说。我想应该真的是这么回事,我是这样想啦。
  「所以穗高学长,你要离开这个镇喽。」
  我实在很在意这件事情,我当然想为穗高学长加油,也希望他能够考上国立大学离家自立,但这么一来也真的是有点寂寞。
  「可是我们小时候,比方说念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是邻镇的不同学区啦。」
  「啊,这么说也是喔,当时骑脚踏车到不了的地方,感觉就是邻镇了。」
  「而且学区这个界限好神秘喔,明明没有画什么国界线的,但是感觉就真的过不去。上国中之后觉得范围是有扩大一点,可是还是会问说你哪个国中的?这样。这是一种归属感吗?」
  「有这回事?所以穗高学长也是会问人家你哪个国中的?」
  「没有啦,不是说我。」
  穗高学长慌张地笑笑,啊,感觉好久没见到正常运作的穗高学长了。没有融化也没被重力拖垮,有正常的穗高学长真放心,心灵平静。
  「上高中之后,大家都会多跑一些地方吧?只要是搭电车不用转车的地方,感觉就像自家后院一样了。大概连隔壁市也可以算在地这样。」
  「啊,这我应该懂。去远方旅行的时候啊,回程会有一种喔,到家了的感觉,这个感觉会出现得愈来愈早喔。」
  「对对对,所以我觉得在地的定义范围会愈来愈大,当我们成年之后,实际的活动范围还会更大,结果都只是自己的看法。或许再过一阵子,光是回到日本就觉得喔,到家了。」
  「等太空旅行成真,搞不好从火星回地球都会觉得喔,到家了。」
  「嗯,我想大概就这么回事吧。」
  穗高学长下了这样的结论,不对啊,我完全不懂这么回事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现在应该是没事了,这种事情就是看心情而已。聊着聊着我们来到目标车站,我和穗高学长下了车。
  「原来,他一直都住在搭电车一小时车程的地方啊。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来见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呢?」
  穗高学长喃喃自语说,或许是自认自己的家庭不正常,无可奈何,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吧。从来没想到的选项就不能去选,就等于没有这个选项,人不是一出生就会思考,连思考模式也是先借别人的来用,才能慢慢学习。
  「如果不是中萱你提醒我,我想也不会有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客气了。」
  空手上门拜访不太妥当,所以我们在站前蛋糕店买了点蛋糕。「要几人份?」店员问,「听说他已经再婚,有老婆了。」所以最少要四人分,但来都来了,买个七八块比较保险。我一手拿蛋糕盒一手拿手机看导航,在住宅区里漫步,途中穗高学长突然开口:「啊,我好像记得这里。」
  「这里转弯应该就是河岸公路。」
  「啊,真的。」
  「哎呀~好像很久以前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啊?」
  学长边说边抓头,飘舞的发丝传出香皂味。穗高学长说他到这里就开始记得路,所以我关掉导航,在河堤边上走了一阵子,半途发现有一道很隐密的梯子,应该只有当地人才会注意,学长突然就走下楼梯。
  「我真的记得这里。」
  我们又走了一段,来到一栋昭和怀旧风味,有着蓝色屋顶的老宅,小归小但有个院子,这么说好像有点低级,但屋主看来应该会有个三百万,我也放心了些。玄关摆着许多精心照顾的盆栽,天气还算冷,但长寿花和雏菊花已经盛开了。门牌上写着追分。穗高学长按下对讲机,屋里有人大喊一声「来了~」,没用对讲机就直接拉开了玄关的拉门。有个比穗高学长矮小一些的阿伯跌跌撞撞地出门来笑着说:「哟,来得好啊。」感觉这人挺像穗高学长,我想,啊,原来这人就是穗高学长的亲生爸爸了。我是不太能分辨人脸,但是言行的感觉,口气听来舒服又放心,这些地方都有像。
  「好久不见。」穗高学长恭敬地鞠躬打招呼。
  「伯父幸会,我姓中萱,是穗高学长的高中学妹。」一旁的我也鞠躬行礼,感觉顺势跟了过来,但这可真让人紧张。我想要是突然冒出一个凶狠阿伯,那我一定受不了,看到穗高学长的爸爸是个好人,真是太棒了。
  「请进请进。」穗高学长的爸爸请我们进了玄关,穗高学长的爸爸的老婆(真绕口)也穿着围裙笑咪咪地出来见我们:「欢迎光临,轻松坐啊。」穗高学长则是递出我们买的蛋糕说:「午安,我们来打扰了。这是一点小心意。」
  「哎呀真客气,既然都买了,我们就不客气收下啰。」
  太太踏着拖鞋啪啪啪地赶进屋内。「这边请。」穗高学长的爸爸带我们到一间和室,里面有下半部嵌了玻璃的赏雪纸门,纸门外是院子,树篱笆上花开灿烂。感觉穗高学长的爸爸和太太就是很喜欢庭园造景跟盆栽这些东西。
  「我应该有来过这间房子,这个房间感觉也有点熟悉。」穗高学长以正座姿势在房间里东张西望。「哦,因为这是我的老家,我爸妈去世之前都还住在这里,对你来说就是爷爷家了。你还跟我一起住的时候,我带你来这里玩过很多次呢。」穗高学长的爸爸解释。
  「这样啊……那这里就是爷爷的房间了。对,我记得,他是个很文静的人。」
  「哇,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分开了,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啊。」
  过得还好吗?是,还可以。对不起,一直都没连络你。没关系,你能来就好。学校好玩吗?是,我从国中开始学管乐,现在是在管乐社吹伸缩号。我以前也吹过小号,你可能不记得,你这么小的时候我有吹给你听过呢。我隐约记得。当时应该不知道那叫小号,但是让我从小就想要吹喇叭,所以国中才会对管乐有兴趣。这样啊,那就太好了。你说你要考药学院?是,本来是想说这样找工作比较保险,研究过之后发现还挺有意思的。这样很好啊,其实我也是药学院毕业。是这样啊?对啊,你不知道?我没当药剂师就是了。但是现在还在制药厂上班喔。是说这毕竟是份工作,算不上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但总有开心的时候,再说你又比较像我,试试看搞不好会觉得很适合你。要是这样就好了。
  就这么一段看似不痛不痒,似乎有点距离感,但还是能感觉到两人确实是父子的对话,我觉得不应该打扰这两个人,所以打定主意当个笑咪咪的一比一装饰品,不时默默望向院子里的树篱笆。
  「你别担心升学资金,我听到你想考的学校可是吓了一跳啊。看来你比我要优秀得多,你是应该要上大学。没想到我跟阿鼎的儿子会这么有出息,真的是歹竹出好笋啊。」穗高学长的爸爸一口答应资助,在旁静静聆听的我也暗自松了口气。
  「谢谢你。」穗高学长保持正座,在坐垫上后退一步磕头道谢。「真的很抱歉,已经十多年没有联络,却突然来找你谈钱的事情。」
  「哪里,就别见外了,起来吧。」穗高学长的爸爸伸手制止。「我才要说抱歉,明知道阿鼎有问题却放任不管,是我不对。感觉是我害了你吃这些不必要的苦,真抱歉啊。」这次换穗高学长的爸爸双手贴在桌上鞠躬。「看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真是谢谢你了。」
  「穗高哥他啊。」我不自觉开了口,感觉哎呀真是太好了,整个人放了心,放松到反而会担心这样真的好吗?我是真的这样想。
  「他认真又踏实,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最重要的是判断快又果决,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我相信他绝对会善用向您借来的升学资金,顺利完成学业。」
  穗高学长的爸爸听我这么说,表情极为柔和,我突然羞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十多年不见的儿子回来找我,就已经很了不起喽。」穗高学长的爸爸感慨万千地说:「没想到儿子读了好高中,准备考间好大学,还带了这样一位好姑娘过来……感觉这十几年的三元节同时来报到啦。」他望向赏雪纸门外面,院子里是精心整理的树篱笆。「真是开心啊。」
  后来我们喝茶吃蛋糕,聊着学校的事情,我偶尔说些什么,希望人家不要觉得我怪怪就好。我想,应该没问题吧,要是没问题就好了。离开穗高学长的爸爸家,已经接近傍晚,我们并肩走向车站,路上我说:「太好了。」穗高学长简短回答:「嗯。」
  感觉好像说不出什么话。如果一开口,可能就会打会这美妙的感觉。什么将来啦,往后啦,应该有很多捉摸不定令人担忧的事情,但至少当下这一刻似乎万事如意,一切完美无瑕,所以至少再维持一阵子,静静地再美一下就好。我和穗高学长两人默默地走着,穗高学长的沉默感觉似乎是一种包容,嗯,一点都不讨厌,真的。觉得真不错,觉得喜欢。
  来到河堤边上,周遭已经被夕阳染成一片鲜红。经验告诉我,在红色的夕阳之下,那些平时绝对称霸时间或空间的家伙们,也会变得比较懦弱,比较模糊,所以当我发现那个总是背光看不到脸的人就挡在面前,我也只是自然而然地举起一只手说声:「啊,爸爸好久不见。」
  『哟。』爸爸一手插口袋,一手举起来,跟我一样轻松地回话。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不是断离了世上的一切因果吗?」
  『嗯?基本上是这样没错,不过对我来说不是我怎么会在这里,而是你们怎么会撞进这个地方来。算了,这只是相对的说法。现在时空间碰巧扭曲重叠,可以说是巧合的天赐良机啦。』
  「哎呀?这个声音是王者之剑……先生?」穗高学长稍稍歪头。
  「咦?穗高学长也认识?」
  「不能算认识,只是听过这个声音,这个人是中萱的爸爸吗?」
  「嗯,这个,好像是的样子。」
  『哟,小弟,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碰到面呢。』爸爸也笑呵呵。
  「第一次是我在中萱家里被Onigiri摔到厨房,你主动开口问我想要力量吗这样。」
  这什么超明显幕后黑手的台词啊?于是乎现在开始进入穗高学长回忆画面~
  「想要力量吗?想要足以打破现状的力量吗?」「这什么……?剑……?」「我乃地表最强圣剑王者之剑,听闻我者,是否求这能斩断一切因果,破除一切困难的力量?」「呃,有就好啊。」「宁愿舍弃一切机会,也一心要打破现状?」「喔──有心有心。」「哎哟,你再想得认真点啦,这很重要好吗?我是说一切的机会喔?」「我说现在没时间慢慢想吧?火烧眉头了好吗?如果因为想清楚而来不及,不如早点决定还好一点。谁管你是厉鬼还是恶魔啊。」「他妈的……不可爱的小鬼。碰到这种状况应该多害怕一点,多吓到一点吧?」「你要我吓到?旁边那个挥刀的金发男比较吓人吧。那个整个就是脑袋坏掉,再不快点中萱真的要被杀了。如果你真的有本事,就先处理一下现状再来慢慢想吧。」「哎哟,也对……啊!可是你不准有什么邪念喔!一定要是真心想救她,这份纯洁的心意才有效喔!」「知道啦知道啦,我纯纯的超纯洁啦。所以要上就快点啦。」「你敢打她的主意我就宰掉你喔!保证宰的喔!你要答应我喔!」「好啦好啦,我不打她主意啦。」「说好了喔!男子汉一言九鼎喔!」「不是跟你说知道了?再烦下去我也要怒了喔。好好好,答应你啦。」「没有啦,这也不是说绝对就不行,你知道你还是高中生嘛,所以有很多标准的程序还是步骤……」「拜托,就说这些等等再谈好不好?」「啊,对喔,也对。好!小弟,拿起我来!地表最强圣剑王者之剑,借力与你!」
  回忆结束。
  「拜托喔……」
  我抚着眉头低吟。「爸,你这究竟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啊?」
  『猪头喔,这当然是看着办啦。我想帮就帮,想害就害。』
  「别害我喔。」
  『喔……对不起咩……』
  我这么一凶,爸爸嘀咕抱怨说真是,愈来愈像那家伙了。
  「哎哟,刚才明明心情超美丽的,现在整个都糟蹋了啦。」
  『哪有什么糟蹋,你这不就是相隔十几年的父女重逢?超感动的好不好?』
  「好啦好啦,感动落泪了啦。」
  实际上应该算是个感动场面,因为我爸应该不像穗高学长的爸爸,不是我说想见,就能随时见得到。
  「结果这王者之剑究竟是什么?爸爸就是王者之剑?王者之剑就是爸爸?」
  『喔,这应该要追溯到我还在英国皇家直辖秘密组织当探员的时候……不对,还是要先说我在当CIA探员那时候的事情?』
  原来都是真的喔?总之好像发生很多事情,他在英国拿到了历史悠久、地表最强的圣剑王者之剑,然后当上佣兵消灭了南美洲的毒枭集团。啊──是喔。感觉这些事情有听妈妈说过有印象,只是没想到竟然全都是真的。
  『总之这都是境界干的好事。这就好像他们对你下的咒,只是规模完全不同。我是因为干得太夸张了,被境界那一伙给盯上。他们说我这样下去对现世的影响太大,所以下咒切断了我跟现世的因果,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了。是说我这样也是混得还不错,这样也算是一种最好的折衷点啦。』
  有很多事情要谈个拢才行啦,爸爸嗤笑一声。
  「是说,到最后好像也没解释到王者之剑啊。」
  『那个喔,其实不过就是支硬到不行的棒子。话说因果缘分这些东西,没人管也会自己勾搭起来。就算是境界,也不可能完全断得开。跟我密不可分的王者之剑,还有你心里的回忆,都会形成媒介,让我多少介入你这边的因果啦。』
  呃──所以王者之剑就像是可以跟爸爸通话的灵界电话来着?
  『嗯,差不多这么回事。』
  「我根本不知道啊,妈妈应该也不知道吧。」
  它在我们家真的就只有硬到不行的棒子的功能,对妈妈来说也只是爸爸的一件回忆(应该说是遗物),原来还有通话功能喔。
  『是你们两个的感性太烂啦。粗枝大叶啦。要像这位小弟一样心思缜密,才能听到来自异界的通讯啦。』
  什么又烂又粗枝大叶,爸爸才没资格讲人家。是说算了。所以爸爸就是透过这支灵界电话,拐骗了碰巧可以听到声音的穗高学长来作战?我上前逼问,爸爸噘嘴说其实也不是那样的啦。
  『本来我是透过王者之剑多少介入一下啦,那把剑硬归硬,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依附用的物件不是那么重要。王者之剑这玩意,其实就是你们心窝这里头的东西啦。』爸爸捶了捶胸口。『宁愿舍弃一切机会,也一心要打破现状,战胜乖舛的命运,这份决心与气魄才成了地表最强圣剑的刀锋。』
  所以几乎都是这位小弟他的决心与气魄带来这股力量,简单来说啦,这有点像是老子不管!的孤注一掷喽,爸爸又开始胡说八道。
  『感觉糟糕就把气势逼出来吧。先靠气势撑过去,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啦。』
  「但是这种舍弃一切机会的圣剑,一直胡乱挥舞下去不会有事吗?」穗高学长问了很合理的问题。也是喔,关键的大考都要到了,现在才跟他说你已经把机会都用光喽!这就伤脑筋啦。
  『谁知道?不过应该没问题,因为你们年轻人可说是机会无穷,无穷大不管怎么扣,无穷还是无穷啊。』
  这什么鬼扯蛋,超随便的,而且还有点那个,奸诈。
  『耍诈有什么不好?可以倒、可以躲的债,那就倒掉躲掉啊。反正你们也只有现在这时候,可以耍这种又诈又逞强的鬼扯蛋。等你们成年了,很多事情都会碰到瓶颈,看你有多逞强,就有多少债要扛。这里说得过,那里就说不通。如果每次都用王者之剑无脑全倒,搞不好就会像我一样被断开现世所有因果。所以啦,就只有现在啰。』
  趁年轻尽情享受青春喔,小鬼们。爸爸说了,又笑呵呵地双手插口袋。
  『哎呀,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要是留在这里太久,可就回不去喽。』
  再见啦,要保重啊。最后只听见这声音,而最后一道阳光消失在地平线那头,四周暗了下来,爸爸也不见踪影。
  「好啦,回去吧。」
  穗高学长说了就往前走,我看着他的模样,他的背影,目不转睛。
  春天脚步将近,春天一到我就是高中二年级,虽然还不算成年,但差不多是一脚踏进成年的领域,不能老是仰赖王者之剑。不能只靠气魄跟意念去逞强。往后必须在各种场合谈拢各种事情。要考虑一两年之后,甚至更久之后来拟订计划,朴素而低调而踏实而确实,靠自己的腿、自己的本事,走自己该走的路。
  从今以后,以后的以后,都想跟这群人一起过,途中偶尔会茫然失落,这时候可别闷在心里,自己耍嗨,一定要互相商量互相帮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光靠意念、气势与冲动来撑场面了。
  当下这一刻,我完全不考虑其他任何机会,专心致志。
  把心窝这里头的所有东西化为刀锋。
  「穗高学长。」
  我对穗高学长的背影出声,穗高学长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微微倾首。
  怒吼吧,我的圣剑王者之剑。


  「我喜欢你。」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幸会,食人鬼)
 楼主| 发表于 2018-5-31 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备份用占楼
发表于 2018-5-31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開頭就把人給吃了? 這真是有趣的題材
來看看~
感謝錄入!!
发表于 2018-6-1 09:4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眼最后一句话,哦,原来如此,明明简介是那样,结果最后还是糖╮( •́ω•̀ )╭
发表于 2018-6-4 19: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這他嘛可是真正的神展開阿 為毛這麼亂七八糟卻能那麼有趣阿 87嗎 幹 好有趣23333
发表于 2018-6-5 02:5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超猛,第一次见性瘾援交妹公车当主角。好顶赞,很有趣
发表于 2018-6-5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哇,这个故事。不妙啊,真的不妙啊
发表于 2018-6-9 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插画好赞啊,女主好赞,配男一号太可惜了。以后见到妹子都不敢搭讪了,免得被吃的一干二净。。。。
嗯,字面上的一干二净。
发表于 2018-6-9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以可以!!!!!!
发表于 2018-6-10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看啊,非常感谢楼主分享
发表于 2018-6-10 14:4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用钱去买未成年制服少女玩弄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被活活吃掉
发表于 2018-6-11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幹,明明亂七八糟的卻超好看是哪招?
超期待魔法少女的故事啦,感覺和食人鬼的故事不同,是個稍稍更加嚴肅、又熱血沸騰令人感動的故事
发表于 2018-6-11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封面还以为是假·援交JK,原来是真·吃男人啊,吃手手吃手手
发表于 2018-6-12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想知道是不是连肠道里的内容物也一起吃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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