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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4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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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彈 吹掃吧鐵風,貫穿吧巨蟒
在Laforet準備迎接拍賣時期前的清掃休館日這天,遠山武偵事務所為了慶祝武偵包熱賣而舉辦了一場懇親會。
舒適的初夏天空下──我們來到的是日暮里南公園。
也就是我和中空知遭武偵高中退學處分而不知所措時,決意創業的地方。
「人生真是有山又有谷。中空知,還好妳這時候沒死在這裡啊。」
「是的……社長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為了不要因為生意太順利而忘記初衷,我和中空知才會故意選在這個地點的。
就在華生把塑膠墊鋪到草地廣場上,中空知也像上次一樣把裝料理來的便當盒與保鮮盒拿出來排好的時候……因為今天我們邀請了不少人來參加,所以……
「對了,中空知,趁大家還沒來之前這個先給妳。員工獎金。」
收下信封的中空知打開一瞧,差點當場昏過去,被華生趕緊撐住背後──
「請、請、請請!請問我真的可以收下嗎?這這這、這麼多錢。」
「你的公司在人事費用上會不會放的比率太高了一點?」
中空知全身不斷顫抖,看到信封厚度的華生則是瞥眼看向我如此說道。
「沒關係,比率就是要高一點。我們公司的方針就是獲利要分配給員工。再說,公司能賺到這麼多錢也是多虧中空知勤奮貢獻啊。」
「可是一開始說要做包子的是遠山社長,決定要進駐Laforet也是社長。所以這些錢應該給社長當董事報酬──」
「不,這間公司能夠有現在,都要歸功於妳毫不抱怨地一路追隨我。在這點上我絕不讓步。」
被中空知稱讚而變得害臊的我用力把臉別開,一屁股坐到塑膠墊上。
「遠山也真傲嬌啊。唉呀,以稅務觀點來看,我也認為與其要被政府徵收高額的法人所得稅,不如給中空知收下確實比較有利啦。」
聽到華生如此幫我講話,中空知似乎才總算願意把這筆暑期獎金收下了。只要有那筆錢,她應該也付得起她母親接下來好幾年分的醫藥費用吧。
另外剛才華生也有提到,公司應該要在被徵收稅金之前撥算好必要經費。
換句話說,在武偵業務上會用到的武器彈藥也要趁現在買好──因此我已經有透過網路購買了經常會不夠用的武偵彈。而且不是中國製的便宜貨,而是日本企業──京菱武裝的閃光彈、音響彈、燒夷彈等等。在與外國產品的價格競爭下,日本製產品現在價格也壓得很低,也多虧如此讓我補充了相當數量的子彈。另外我也有向東京、華盛頓來來去去的平賀同學購買了纖維彈與氣囊彈。即使現在幾乎都在做食品販賣,本公司依然隨時歡迎武偵方面的委託工作啊。雖然目前接過的只有小愛和菊代的兩件委託就是了。
「華生也謝謝啦,其實我很想要也發獎金給妳。」
「不用啦。在創新企業的成功上有所貢獻的事情,已經讓我受到老家稱讚了。表參道的治安似乎也改善了不少的樣子喔。」
華生害臊地笑著,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受到邀請的理子和麗莎來了。不過白雪似乎因為受到亞莉亞什麼委託所以正在出差中,這次沒辦法出席的樣子。
「呀喝~!TBJ現在很熱門嘛!我要開動囉~!話說話說~小克呢?」
理子一到場就抓起飯糰開始大快朵頤,不過……呃……難道連喬裝高手的理子也還沒看穿嗎……?我的克羅梅德爾變裝簡直真的是天賦之才了啊……
「主人,中空知大人,您們好。呵呵,畢竟克羅梅德爾小姐個性害羞,或許今天是請假沒來吧。還是說,其實已經到場了呢?」
麗莎輕輕攤開裙襬,用人魚坐的姿勢坐下來,並笑咪咪地看向我。妳這傢伙,或許是因為自己知道真相而很開心,但少在那邊給我講這麼危險的發言啊。小心我把妳的白屁股打到變紅喔?
……除了白雪以外,還有一位很可惜沒有到場的人物。我有透過可鵡韋邀請過之前指導我們做包子的灘──但後來卻收到可鵡韋回訊說『灘先生好像不去的樣子』。
「呀哈~!理子也要吃這個~!理子就是為了這個,今天早上什麼都沒吃呢~」
「理子我說妳啊,稍微考慮一下別人行不行──喂!別搶我的起司竹輪!」
如此這般,正當大家──或者應該說主要是愛參加宴會的理子開心玩鬧的時候……
「遠山,恭喜你。萬有引力、青黴素、相對論,世界歷史上有過許多教人驚訝的發現,看來今年要多添一筆了。那就是發現你似乎很有生意才華呀。」
受我邀請的貞德隨著搞不清楚是褒還是貶的招呼聲現身了。
其實我前幾天──有委託這位貞德幫我調查一下,跟阿久津通電話的『Houjyouinsensei』究竟是何許人物。用公司的名義。
「上次真是謝謝妳啦。其實那時候,我被阿久津擺了一道……」
留下在塑膠墊上開始跳起AKB舞蹈的理子以及愉快圍繞著她的其他人……我從保冷箱拿出白熊冰淇淋給貞德,並走到稍遠的一棵樹下聽她報告調查結果。
不過因為貞德身上會飄出柑橘類的女生氣味,所以我還是跟她保持一點距離──
「然後呢,妳有查到嗎?只靠『名字』這點情報,應該讓妳查得很辛苦吧?」
「不要因為我還是學生就小看情報科的能力。我已經查到對方是什麼人物了。首先,『Houjyouinsensei』這個詞可以分成兩部分,就是『Houjyouin』和『sensei』。而會被人稱呼為『老師(sensei)』的職業並不多,有教師、醫生、、作家以及──政治家。」
聽到貞德刻意強調最後的『政治家』,我不禁稍微皺起眉頭。
「在日本,通常會在『老師』這個敬稱前加上對方的姓氏。我向武偵廳提出申請,根據職業排序搜尋……畢竟這姓氏很少見,最後搜尋到的日本人名只有一個。就是前參議院議員──中間黨的寶城院良司(Houjyouin Ryouji)。」
中間黨──我聽到這黨名,頓時露出『真的假的啊』的表情。
日本的中間黨跟國外同名的自由主義政黨毫無關係,甚至反而是個激烈的傾右政黨。以「日本第一主義」、「全民武裝」、「恢復徵兵制」等等──超級保守派的政策為黨綱。年輕的黨魁對於幾乎會把人嚇呆的種族歧視發言毫不忌諱,也有狂熱的支持者因為仇恨言論遭到逮捕,堪稱是個瘋狂的組織。
因為是這樣一個政黨,當年飽受世人冷笑,最後淪落為泡沫政黨之一……不過在二〇〇一年的參議院選舉中,黨魁曾經當選而獲得一個席位。雖然之後就沒再取得過議會席位,但畢竟是主張「全民武裝」這種瘋狂政策的政黨,因此我們武偵至少都知道黨名。
而原來當年當選的參議院議員,就叫寶城院嗎?
「寶城院從喬治華盛頓大學畢業後,在祖父經營的貿易公司名義上擔任華盛頓分公司的社長。後來在當時有交流的幾名共和黨議員的影響下,踏入了日本政界。是個熟知美國文化的人物。」
阿久津雖然給人的印象只是個生意人,感覺不是會跟政治扯上關係的類型。不過……
這下變得更可疑啦。又是警察,又是政治家的。
──阿久津,妳在那樣華麗的外表底下,究竟藏了什麼祕密……?
大型補習班──河井塾有專為在職學生舉辦的夜間模擬考可以參加。雖然單純只是在教室中安安靜靜受考,然後把填好的答案紙投入講臺上的收件箱而已,不過模擬考就是模擬考。
而我預定今晚十點要去參加,因此TBJ打烊,回到北青山的總店後──我本來打算隨便找家咖啡店臨時抱個佛腳。可是……
跟我一起回到總店填寫帳簿的中空知忽然小聲「啊」了一下……
「──呃、那個、社長……在阿久津武偵事務所前,來了一輛原宿警察局的車子。」
因為接了菊代委託的我以前有指示過中空知『找機會試探調查阿久津與警察之間的關係』,於是她對我如此報告。
「妳怎麼知道?妳又沒看外面。」
「我聽引擎聲知道的。和前幾天在街上看到的便衣警車是一樣的聲音。」
「引……引擎聲?真虧妳分辨得出來啊。」
「每輛車的聲音都是不一樣的。」
對於聽覺靈敏的中空知而言或許是這麼一回事吧。不過話說回來──警察、嗎。
畢竟武偵和警察合作的例子也不算少數,所以在一般觀點來看這沒什麼不自然的地方。然而……
如今我已幾乎可以確定阿久津與警察之間有掛勾,因此現在或許是個好機會。
「就來稍微調查看看吧。」
──我說著,拿出初次見面的時候阿久津給我的名片。
接著把中空知的立體聲耳機插到手機上,並且和中空知各自把一邊的耳機戴到耳朵上之後──撥電話給阿久津……稍微等了一下……在響到第五聲時,對方接起來了。
「阿久津,我是遠山。」
『──遠山?好久不見。你的生意似乎經營得不錯呢。』
通話另一頭混雜有周圍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室外,而且是人很多的地方。
另外還有電車的聲音,以及即將發車的響鈴聲。很近,應該是在車站月臺上。
中空知這時用通信科的手勢暗號比出『捕捉,聽音中』的動作。
「是啊。關於那件事情,我們就盡釋前嫌──在工作上我有件事想找妳商量。妳今晚有空嗎?」
『唉呦,真可惜。我現在因為工作的關係人在靜岡呢。今天不會回去。』
靜岡……嗎。雖然車站廣播聽不太清楚,不過聽起來確實很像是新幹線的廣播。
那也就是說,現在警車到她的事務所……是交給員工出面處理就可以的案件嗎?
既然如此,我還是別貿然追問太多比較好,以免讓對方起疑心。
畢竟電話都已經打了,不能再露出更多馬腳。
「那麼就延期吧。我改天再聯絡妳。給我的伴手禮只要鰻魚派就行了。」
『誰要買伴手禮給你啦。再見。』
通話就此掛斷──確認這點後,中空知立刻對我說道:
「社長,對方雖然播放的手法很巧妙,不過那些車站聲音是過去錄音下來的東西。不是現在這個時刻的車站廣播,而且回音的速度是冬季氣溫下的速度。」
從滿是雜音的聲響中聽出這點的她,抬起變得有點精明的臉蛋。
……居然給我來這招啊。阿久津跟我隱瞞了自己的所在地。
而且明明只要跟我講『今晚沒空』就好的,卻如此大費周章向我撒謊。
「──中空知,抱歉了,妳今天可以臨時加班嗎?」
「是!」
「我們去調查阿久津。以可能需要進行竊聽為前提,準備裝備。」
中空知向我點頭回應後,檢查自己的防彈制服,並且從她的置物櫃中拿出聽音器材。不過看起來感覺她會忘記帶槍的樣子,於是……
「為了自衛,把槍帶在身上。要裝滿子彈。」
「遵、遵命!」
在我提醒下,中空知用不太熟練的動作把柯爾特巨蟒收到水手服的後衣領底下,然後用她的黑長髮遮住突起部分。這是武偵高中的女生偶爾會用的一種叫『衣領槍套』的收槍方式。
(……畢竟中空知在戰鬥方面是外行人。我還是別把她列入戰力,讓她只負責調查工作就好吧。)
阿久津雖然是諜報類武偵但好歹也是A級,而須坂也是足以在武偵高中擔任教師的高手。
因此──萬一演變成戰鬥,就必須靠我來撐了。
我如此想著,並穿上藏有八岐大蛇的防彈外套,然後……撥電話給GⅢ。這邊倒是響不到一聲就接起來了。
『Yo. Bro. What’s up?(嘿,老哥。最近如何?)』
「給我講日文。你現在在哪?」
『嗯?在澀谷,跟部下們一起觀光。哈哈,這裡的車站前交叉路口無論在平面上還是立體上都呈現不對稱,給人一種亞洲的美感。簡直就是日本的時報廣場啊。』
澀谷嗎……那一帶最近變成了觀光景點,是外國旅客必到的場所。不過這樣正好,從澀谷到表參道的路程只有一公里半而已。話說老弟啊,你總不會看著交叉路口就爆發了吧?哥哥我有點擔心起來啦。
「……很抱歉要打擾你的享受時間。你們有沒有帶光曲折迷彩裝過來?就是那個像藏身布一樣、可以隱形的披風。」
『來度假怎麼可能帶那種東西啦──跟你開玩笑的。我有帶兩件。』
「少跟我開無聊的玩笑。那麼你兩件都借我一下。」
『能借的只有一件。另一件沒辦法從我身上的背部護具上拆下來,而且現在有點故障,偶爾會變得看起來像空間扭曲啊。』
……GⅢ,難道你是穿著那套像鎧甲一樣的護具在澀谷車站前逛街嗎……?
要是在街上遇到,我還是裝作跟他不是什麼兄弟好了。
「那就把能用的那件借我。我會付租金。」
『免費借你啦。向吃飯都有問題的傢伙收錢會害死人啊。』
華生也好,大門也好,每個傢伙都跟我講一樣的話……!
「用不著擔心。現在我公司的防身商品賣得很好,有的是錢。」
『老‧哥‧有‧錢?喂喂喂,講那種不合體質的發言可是會起蕁麻疹喔?要不要我拿過敏藥給你?』
「小心我揍你!」
『好啦好啦知道啦。那一天租金五十美元怎樣?』
呼……看來總算可以借得到東西了……話說,為什麼只是跟弟弟講個電話就要這麼累啦?
後來沒過多久,金女就穿著光曲折迷彩衣來到公司了。她一開始隱藏著身影打開店門,等我把頭轉過去才「哇!」一聲把像雨衣的迷彩衣脫下來露出臉──結果害中空知當場被嚇得腳軟了。不過也多虧如此,讓我省去了確認功能是否正常的麻煩。
「哥哥,你要發動攻擊性作戰嗎?」
金女把不帶電的狀態下看起來就像一塊鏡面布的迷彩衣遞給我,笑咪咪地如此詢問。
「或許狀況會變成那樣,不過基本上是入侵作戰。畢竟是基於委託的搜查行動,所以就算入侵目標設施也不算違法。有個叫阿久津的武偵跟警察似乎有掛勾──有故意惡化地區治安的嫌疑,所以我要去調查一下。」
「這樣喔。咦?可是哥哥你現在是在賣防身道具對吧?要是抓了那個人結果讓街上治安轉好,哥哥就賺不到錢囉。這樣不會很不合理嗎?」
腦袋轉得很快的金女睜大圓滾滾的眼睛對我這麼說道。不過……
「金女,做人可不能老是只想著錢。如果是因為那些傢伙做壞事讓我賺錢,我心情也很不舒服。人家也常講,『醫生和武偵都最好閒著沒事做』啊。」
我說著,把租金四千五百日圓交給金女,讓她回澀谷去之後──和中空知兩個人拿著重新帶電的光曲折迷彩衣交談起來。
「這東西好厲害呢。布料狀的顯示螢幕上,會顯示出另一側的景象……」
「是啊。話說……雖然我順勢只借了一件,不過這應該可以藏兩個人吧。怎樣?」
經過討論,我們決定像雙人羽織一樣前後靠在一起披上迷彩衣了。
畢竟中空知跌倒的時候多半都是往前跌倒,因此由我在前方,中空知站在後方,把迷彩衣從頭上蓋下來……看看鏡子,雖然有些角度會露出一點鞋子──但應該可行。
然而我才剛這麼想就發現,因為這狀態就像兩人合套一件雨衣而且蓋住頭……中、中空知的、女人氣味……會悶在裡面啊……!為什麼在做之前我沒想到!
數質數!──第一個質數是、2!但就在我數到這邊時……
「社長,鏡子上……會看到腳。不好意思,我稍微再往前一點。」
背、背上……!中、中空知、那兩顆、鬆軟的夢幻行星……!
(2……2……!)
我全身的注意力都擅自集中到背上,讓質數就這樣停在2了。
現在──拿著香菇錄音筆的中空知感覺就像是從背後抱住我的姿勢。
「好像……還看得到一點點。請問是不是要再稍微彎低一點?」
專注看著鏡子的中空知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那兩顆巨大奶球已經緊貼到我身上。雖然被她注意到我也很傷腦筋就是了。
「哦、哦哦。把身體稍微往前彎,迷彩衣的衣襬應該就能再往下降……」
不、不妙。嗅覺與觸覺的兩好球,打者遠山陷入危機了。現在已經到爆發前的危險邊緣,快盯著鏡子,把注意力集中到視覺上……!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因為姿勢變得像是我把中空知背在背上的緣故──她馥郁的黑色長髮便輕柔地覆蓋到我兩側臉頰上。百分之百天然材料的中空知紅豆餡把我的頭有如栗子包的栗子一樣包覆起來。就這樣──打者出局了──
我們兩人彎著身體、披著光曲折迷彩衣,走出遠山武偵事務所──
在雲層降得很低的天空下,移動到阿久津武偵事務所前。
亮燈的房間有一樓幾乎整層,以及三樓和最高樓各一間……的樣子。
因為營業時間已經結束,正面出入口的自動門緊閉著。不過爆發模式的觀察力讓我發現,監視攝影機有一、二、三……總共六臺。
(──這裡不是單純的大樓,簡直就是一座要塞啊。)
留在櫃檯的一名女性武偵身旁,也能看到一把裝彈鼓的粗獷連發霰彈槍──前鋒型霰彈槍(Striker)架在桌邊。
「有人在呢。會不會是因為剛才的電話讓對方起疑,提高戒心了?」
「可能性是有,但如果是那樣反而很奇怪。對方明明知道我們這邊至少有兩個人,現在卻只有一個武偵留守。這狀況真要講起來……比較像是把公司的其他員工都支開了。」
──不管怎麼說,正面突破都不是明智的選擇。雖然也要看那把槍裝的是什麼類型的霰彈,不過要是讓那女武偵發現有入侵者而拿槍亂開總是不太好。因此我們繞過車道,往地下停車場移動。
這邊同樣裝有很多臺監視器……但並沒有警衛人員。於是我們一邊注意狀況,一邊調查停車場中的一臺TOYOTA MARK X。這應該就是剛才中空知聽到聲音的便衣警車。
「車內什麼都沒有呢。」
「車門上有指紋……照這大小,應該是個大塊頭的男性。」
正當我和中空知保持隱身如此竊聲交談的時候──
──又有一輛車子來到停車場。是小型卡車,佐川急便的ISUZU ELF。
一名佐川的業務員下車後,按了一下非接觸式IC鎖入口上的門鈴。送來的東西是包在透明塑膠布中的洋酒型錄。
我和中空知移動到那扇門旁……大約等了兩分鐘後……
「好,辛苦你了。」
須坂出來接應,打開入口用自己的背壓住門板。
明明是不怎麼重要的型錄,卻由副社長出面來收。看來她們果然把其他員工們都支開了。
在收件單上簽名並抱住型錄的須坂……瞥眼瞄著佐川的業務員回到車上,並轉身走回室內。
趁門還沒關上之前,我和中空知趕緊溜進走廊中。剛才我靠天花板上的監測器型號就已經知道,這裡並沒有防止帶人連同入內的監測系統。
「……」
「……」
走遠的須坂搭上電梯……我們則是留在地下一樓,確認電梯門旁的數位式樓層顯示。最後停在三樓了。
我從迷彩衣底下觀察四周,發現室內的警衛系統沒有屋外那麼森嚴。只有跟一般的大樓建築相同程度。
「……雖然在詳細捕捉範圍之外,不過在三樓可以聽到須坂武偵的聲音。正在和一名男性交談。」
中空知這時壓低聲量偷偷對我這麼說道……她、她耳朵真強啊,居然連四層樓上方的聲音都能聽到嗎?我就算在爆發模式下也辦不到那種事情地說。
我們雖然從逃生梯輕易就上到了三樓,但再上去的樓層則是被門擋住,必須用鑰匙才能開啟。
居然不惜透過這種違反消防法的手段也要進行封鎖,可見這裡果然不是什麼普通的大樓。
「中空知,聽得到阿久津的聲音嗎?」
「不,始終沒有捕捉到。」
「……須坂在哪裡?」
「須坂武偵的聲音──在樓梯出去的走廊右轉,走到底的轉角處再右轉,數過去第三扇門內側。從回音推測,那裡應該是一間長寬六公尺左右的會議室。」
中空知的耳朵似乎可以比樓層平面圖更詳盡地掌握這棟大樓的構造。
「會議室雖然有隔音牆,不過還是可以斷斷續續捕捉到對話聲。須坂武偵正在和警方關係人交談中。另外還有一名男性,也在講話。但不清楚是什麼人物。」
我雖然也想知道對話內容是什麼,但如果要中空知一字一句轉告──三個人的對話也太難了。我必須接近到自己耳朵可以直接聽到的距離才行。
「我想竊聽對話。會議室隔壁有房間嗎?」
「沒有。不過……這是……有一間細細長長、不清楚是什麼用途的……空間。從回音可以聽得出來。」
因為中空知這麼說──於是我們稍微打開從樓梯通往走廊的門……
走廊上雖然沒有裝監視器,不過我們還是披著迷彩衣走向那個『會議室隔壁的空間』。彎過走廊轉角,最後來到的是一扇勉強可以讓一個人進去的門前。
這裡多數的會議室都標有『QUARTZ』、『GARNET』、『TOPAZ』等等的寶石名稱,但唯獨這扇門上沒有標名稱。而且看起來並沒有平時經常開關的痕跡,也沒有上鎖。
我輕輕打開一看……內部一片黑暗。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堆有折疊式的會議桌椅。看來這裡是間倉庫,用來收納這些當遇上大量人數參加會議時追加用的桌椅。從灰塵厚度推斷,應該有一年沒使用。搞不好連這裡有間倉庫的事情都被遺忘了。
我和中空知進到裡面關上門後,脫掉迷彩衣。因為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我為了不要發出聲音而盡可能小心注意。不過……即使在黑暗之中,中空知也什麼東西都沒撞到。或許她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耳朵在看東西的吧。
我靠著手機副螢幕的亮光走到靠會議室那一側的牆邊,把耳朵貼到牆上──但因為另一側是隔音牆的緣故,我幾乎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而在我旁邊,中空知小心翼翼從背包中拿出聽音器材。以前在女生宿舍我也見識過,中空知似乎在黑暗的空間中比較能夠專心的樣子。她很快拿出一個單耳用WiMAX耳麥,「咚咚」地用敲指信號對我表示『請戴上』。
於是我把那耳麥戴上之後,中空知便把吸盤型的震動收音麥克風靠到牆上,經由增幅器,將分支出來的音源線接到香菇錄音筆上,利用錄音筆的WiMAX功能建立連接我這支耳麥的網路連線──
然後用手指比出『3』『2』『1』後,『連結』──用日本式的手勢,雙手圈成一個圓。
『還真是嚴格啊。身上的金屬有……手槍、錢包、手錶……』
『非常抱歉。因為最近連極小型的竊聽器都製造得出來了。』
我的耳朵清楚聽到一名中年男子以及須坂的聲音。
這聲音……是祭典那天把我的炒麵弄到地上、體格壯碩的平頭男子。他果然是警界關係人啊。
中空知對我比了一下用手輕搧耳朵的手勢──這是在向我確認『聲音清楚否?』的意思。
因此我對她眨了眨點點頭後,把注意力集中到室內的對話。
『眼鏡要否也拿下來?』
另一個人的聲音。是剛才中空知提過的第三位人物。是個年輕男性。
這京都腔調,我有印象。就是之前和阿久津一起在看武偵包自動販賣機的白皮膚瘦男子。
『眼鏡就不必了。真是不好意思,寶城院老師。我由衷為這些沒禮貌的行為致上歉意。』
寶城院老師──前參議院議員,中間黨的黨魁寶城院。原來那名瘦男子就是寶城院啊。
聽起來須坂是正在對那兩位男性進行搜身檢查……用手持式探測器調查他們身上是否有藏竊聽器的樣子。或許也有使用廣域收訊器,不過電波式竊聽器使用的頻率和WiMAX是完全不同的。
『沒關係,那就是妳的工作唄。哦,日向,原來你用的是那樣小口徑的手槍啊?』
寶城院的年紀應該比那位叫『日向』的刑警小才對,可是卻直呼其名而且不用敬語。
反而是日向對寶城院講話時會使用敬語──
『是的。近期內預定還會實施更嚴格的口徑管制……組織犯罪對策課的裝備不斷受到火力上的限制。』
『必須買更好的東西來用才行啊。東京都不是有構想要爭取舉辦奧運嗎?』
『是的。不管再怎麼晚,都必須在那之前強化裝備才行。不只是手槍或衝鋒槍的程度,最好是可以配發自動步槍──M4卡賓槍一千把左右。』
『車輛想要什麼?』
『配備白朗寧M2重機槍的特裝警備車M20,至少想要個十五輛左右。』
……呃,我說警察先生啊,您想裝備的玩意也太誇張了。
M4卡賓槍可是在阿富汗戰爭中表現活躍的美國軍用槍。而M20的原型可是M8灰狗裝甲車──裝有戰車砲的戰爭用裝甲車啊。雖然在治安極度惡劣的地區確實有國家將這些列為警用裝備,但對於日本的組織犯罪對策課──對付黑道的組織機關來講,這些武裝未免太誇張了。
『畢竟在這時代,日本也差不多該開始思考本土恐怖主義對策了。』
原本安靜聽著寶城院與日向對話的須坂,這時說出了很像個武偵的發言。
自從修改槍刀法使國內武裝解禁以來,強化裝備一直都是警察們的宿願。然而政權輪替之後,警備武裝反而更加受到了限制。反正暴對法的實施已經讓暴力團弱化,而且也有許可佩帶國際水準高火力武裝的武偵,所以應該沒必要配發什麼強力的裝備給警察吧──在這樣天真的想法下,日本警察正受到所謂『事業分攤』政策的影響。
而警察……日向希望透過政治手段解決這項問題。
藉由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不只是為了對付黑道,更是為了預防恐怖主義在日本崛起的名目。
──現在的民主黨政權能不能撐到四年都教人懷疑,甚至謠傳可能會提早實施解散總選舉。如果真的發生那種狀況,寶城院的中間黨搞不好就能靠反動保守勢力再度獲得議會席次。在自民、公民黨重握政權的日本,若能巧妙與執政勢力互動並帶動輿論風向──寶城院的影響力也有可能變得不可小看。
萬一中間黨主張的『全民武裝』……受到人民接受的時代到來。
萬一寶城院得以在聯合政權中占有一席之地。
現在講的這些話就不是開開玩笑可以帶過的了。日本將會變成人人手上都拿武器,在都會區甚至能看到警察手握自動步槍,坐在裝甲車上往來巡邏的國家。
然而我這次的工作──並不是阻止寶城院的政治野心。菊代的委託內容……是如果阿久津在背後有和什麼人聯手惡化街上的治安,就切斷那條線。雖然很難想像,不過還是有這些行動是須坂自作主張的可能性。
(不管怎麼說,現在首先要確認阿久津在哪裡才行。)
我透過敲指信號將這想法告訴中空知,另外因為這裡算是安全空間所以指示她『妳留在這裡繼續竊聽』之後,披上迷彩衣──一個人再度回到走廊。
大樓內果然沒有其他員工的氣息。大家都被吩咐離開了。因為今晚有這場會議。
(如果阿久津在這裡……應該就在樓上。我記得剛才看到有開燈的房間,是位於最上層的七樓。)
中空知給我的對講機耳麥,是設計成可以在乘車移動的狀況下使用的WiMAX連線型。因此全身透明的我單手懸掛在電梯天花板上解開逃生口的鎖,並沿著電梯井攀爬到七樓的這段期間,依然可以繼續聽到會議室內的對話。
『不只是警察,一般人民也應該要攜帶更多槍械才行。就像瑞士那般,要把國防規定為國民的義務才行。畢竟我可是收到NRA的捐款啊。』
原來寶城院──是NRA(全美步槍協會)以及以其為票倉的美國共和黨的手下啊。
美國為了加速對日本的武器出口──所以透過金錢將如果外交風向帶得好就有可能成長的政治家寶城院收為傀儡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在形式上是捐款,但這簡單來講就是來自國外的違法政治獻金嘛。
而今晚的這場會議,一方面也是那位寶城院老師與武器大宗顧客──日本警察之間的生意對談。
『原宿、表參道的現狀,以實驗案例來講進行得相當順利。只要將犯罪,尤其與槍械有關的案件都交給武偵處理,社會輿論就會漸漸變得支持讓我們強化武裝了。唉呀,雖然在這段期間內我們必須強化對其他方面的取締好彌補業績,有點辛苦就是了。』
從對話上聽起來應該是組織犯罪對策課高官的日向──果然一如之前我們店面遭半流氓襲擊時我所感受到的印象,似乎把這個地區的治安工作都全部丟給阿久津的樣子。
『也多虧如此,阿久津武偵事務所這一季創下了歷年最高的收益紀錄呢。』
根據語氣開心的須坂這句發言,我看清楚全貌了。
寶城院收受來自美國的獻金,希望讓日本大量購買武器。警察想要有光明正大購買那些武器的理由,所以故意讓治安惡化,煽動人民的危機意識。而阿久津就是在這期間負責保護人民,但保護的對象僅限於能夠付出高額酬勞的富裕客層。
這機制──是政治家、警察與武偵聯手演出的犯罪操作。不是親自犯下什麼罪,而是對自然會發生的犯罪案件進行對應操作,使三方各自都能獲利。
『下一屆的政權會制定反恐法,屆時日向先生也會變得比要好做事唄。至於須坂小姐、阿久津小姐這邊,可以轉為從事武器販賣業。我會幫妳們跟美國方面講講話。』
『是。表參道──將會從時尚街轉型為槍械街。對澀谷與新宿等地區的擴張也已經進入倒數計時了。』
他們是打算讓這裡成為只有富裕人士受到保護,其他人則必須抱著恐懼走在街上的地區嗎?
而且還企圖把這樣的景象擴展到全東京,不,全日本。
阿久津,妳現在到底人在哪裡?關於這件事,我可要好好盤問妳一番。
『啊,對啦。我在週刊雜誌上有看到,武偵的包子店是唄?那好像在降低原宿跟表參道一帶的犯罪率,很不好啊。』
『那篇報導的內容似乎是真的。須坂小姐,可以麻煩妳跟阿久津小姐講一下嗎?請她去把遠山好好處理掉。雖然前陣子有一群愛鬧事的傢伙已經擅自去處理過一次就是了……』
寶城院和日向提起關於我的話題後,須坂便──『那是當然的了。畢竟阿久津小姐也非常討厭那孩子呀。』地帶著笑聲回答。
想笑就趁現在笑吧。那個孩子現在可是和妳在同一棟大樓中啊。
我從電梯井內側用撞匙打開電梯門,來到鋪有桃花心木色方塊毯的七樓走廊後,走向剛才從樓下看到有亮燈的房間──掛有『CEO’s Office(社長室)』牌子的柚木製房門前。
房門是兩側張開式,而且在左右門板之間微微有一條縫隙……沒有上鎖。
我試探了一下房內的氣息,聽到從深處傳來意外清楚的聲響。想必就是阿久津了。
於是我把手伸向鍍金的門把,準備握住時──
(──嗚……!)
我趕緊把手縮回。
要不是在爆發模式下就沒能發現了。
在快要觸碰到的瞬間,我發現門把的溫度比室溫略高一點。門把上有通電。
──是陷阱。怪不得我到這裡一路上都這麼順利啊。
我對通話器「呼呼」吹氣送出摩斯密碼後,很快就聽到中空知「哈哈」報告平安的回應。看來中空知的存在還沒有被發現──也就是說我……
(是在進出電梯的時候被發現的。)
房間內接著變得異常安靜……可見剛才的聲響是故意想引誘我進去的。
既然如此,光曲折迷彩衣就沒必要了。我利用武偵手冊的絕緣部分打開門……為了對付遮蔽物而拔出沙漠之鷹後進入房內。另外為了不讓對方察覺中空知的存在,我把通話器保持在通話狀態下藏到口袋中。
採用間接照明的社長室──看起來就像高級飯店的豪華套房。全真皮的貴妃椅沙發,鏡面的黑色橢圓形桌子。酒櫃中優雅的燈光下,可以看到滿滿都是感覺很昂貴的洋酒。
透過從地板到天花板的整面落地窗,可以眺望到六本木新城與東京鐵塔。
看來是連窗外景象都講究之下,故意選這裡當社長室的。
(我的公司遭到半流氓襲擊的那時候,她也是從這地方悠哉欣賞的是吧。)
這麼一想,就教人莫名火大呢。
在寬敞的房間中,有一部分就像圖書館般擺設有好幾排高高的書架,上面陳列的都是精裝版的西洋書籍……但看起來不太有讀過的痕跡,只是裝飾而已。
推測應該是社長桌的窗邊玻璃桌上,有一臺筆記型電腦──MacBook Air打開著螢幕放在上面。畫面還沒有進入休眠模式,映在窗玻璃上。就在我為了確認那臺電腦而走向桌子的時候──
「紅酒有所謂最適合品嘗的時候。」
──是阿久津的聲音。
我趕緊轉回頭,看到阿久津無聲無息地坐在剛才我看過的那張沙發上。
哦?真不愧是前諜報科的A級武偵,隱藏氣息的技術堪稱一流啊。而那臺電腦看來也是陷阱。這下我傻傻被引誘到房間深處,無路可逃啦。
不同於以前的打扮,身穿西裝配裙子的阿久津……在沙發上妖豔地換翹另一邊的大腿。對美女大姊姊很沒抵抗力的我還真應該感謝這房間光線昏暗呢。
「遠山,這件事情,還不能把瓶栓拔掉喔。唉呦,真是的,一下子就拔槍出來。好野蠻……」
嘴上這麼說的阿久津──手中也握著一把裝了滅音器的小型自動手槍,雖然是不鏽鋼滑套上有鍍鉻加工過的裝飾槍就是了。原來她握槍的時候也有翹起小指的習慣啊。
(卡爾PM9……)
那是一把女性也能輕鬆使用,輕量小型的複動式手槍。設計優美,重量平衡也就是精準度又優異。不過價格很貴。裝彈數六發。
「畢竟武偵很講究道義,所以我來答謝之前在招標會的事情啦。靜岡的夜景也不賴嘛。」
「我似乎太小看你了,還以為老鼠只要用捕鼠器就能抓到的說。」
聽到我挖苦諷刺,阿久津飄動她閃耀的卷髮瞄了一眼電流門把。於是……
「在樓下的對話我已經聽到了。另外……虧妳是前輩卻學識不足啊,阿久津。在這世界上,也有老鼠是有毒的。」
我偷學了以前在橫濱陸標塔上與弗拉德交手時亞莉亞講過的臺詞。
「唉呦,那就必須把老鼠的嘴巴封起來呢。」
「妳封得住嗎?」
「當然。只要稍微折磨你,然後給你灌藥。還是說你要舔我的鞋子,跟我道歉呢?雖然根據你的個性搞不好對你反而是種獎賞,不過只要那樣做我就原諒你吧。」
總覺得話題好像要被帶向爆發性的方向,於是我──用上膛聲讓她閉嘴了。
「我姑且跟妳確認一下,想跟我打嗎?武偵之間玩真的,在日本可是禁止行為喔?」
「對一個社會新鮮人根本沒必要玩真的吧。而且武偵法第十二條第二項有寫,如果是因為工作上的衝突則不會問罪呀。」
聽起來阿久津已經猜到我是受人委託而行動的。不過那樣反而比較好辦事。
「說到罪我就想起來。你那把槍……該不會是你父親的遺物吧?」
阿久津說著,同時用睫毛很長的雙眼估測與我之間的距離。
「妳怎麼查到的?」
「以前……因為收賄罪被遠山金叉逮捕的父親大人,有跟我提過金叉的武裝。」
哦哦,原來如此。怪不得阿久津從初次見面那天就把我視為眼中釘。
不過,如果阿久津的父親是被我老爸抓過的男人……跟她多講些話搞不好可以套出一些關於老爸的情報。就在我因此露出一臉想聽阿久津繼續講下去的表情時……
「對了對了,說到父親大人──」
發言途中──啪嘶!阿久津忽然開槍了!
──磅!沙漠之鷹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迎擊,在我面前僅僅三十公分處把九毫米子彈撞了回去。
幾乎正面撞擊而黏在一起的子彈「啪!」一聲在阿久津背後的牆上開出一個黑色的洞。
「……!」
光是如此……阿久津就轉身逃跑了。而在她背後,似乎是用來分隔這個房間的防彈門板從左右兩側的牆壁冒出來,漸漸關上。位置剛好可以隔絕我和阿久津。
我趕緊鑽過防彈門板間的縫隙──的時候,「啪嘶!」一聲,早料到我會通過那道縫隙的阿久津又再度朝我開槍。
然而這次根本沒必要躲開。我用藏有八岐大蛇護甲的前臂「啪!」一聲把子彈往旁邊彈開。
阿久津剛才為止的從容態度頓時盡失,用憎恨的表情朝我一瞥後──躲進了書架與書架之間。然後在我追上之前,又從書架後面「啪嘶!啪嘶!」地連續開槍威嚇。妳是在浪費什麼子彈啦?
因此稍微被拖延了幾秒的我,接著衝到有如走廊般的書架與書架間……
阿久津的身影竟然消失了。左右兩側是書架,前方是牆壁,應該無路可逃才對。
就在這時……我爆發模式下的視覺發現了。那些感覺沒被讀過的西洋書,果然只是裝飾品。而阿久津剛才似乎動過的一本書,比剛才稍微往前位移了一點。
於是我移開那本書,看到底下藏了一顆按鈕……喀搭……正面的牆壁同時發出輕微的解鎖聲響。原來阿久津剛才的威嚇射擊,是為了掩蓋這個聲音啊。
在隱藏門的另一側,有一道鋁製的梯子。
我沿梯子往上爬,最後來到的地方──是周圍有鋼索圍繞的寬敞屋頂。
夜空中,低到彷彿伸手可及的灰色雲層不斷流動,教人毛骨悚然。
屋頂上除了外圍的鋼索之外,也有只要用手抓住就能翻過去的鋼索圍欄……圍欄另一側是為了屋頂綠化用的草皮。
在耳邊用手壓住隨風擺盪的長髮,站在那塊草皮上的阿久津……發現我追上來後,便丟下了PM9。
而且是丟到她自己前方相當遠的地方,正好在圍繞草皮的圍欄底下。接著舉起雙手……
「我果然還是贏不過SDA排行第四十一名呢。」
並對我露出年長女性做出來反而異常可愛的吐舌頭表情。
然後朝我的方向走過來,到圍欄邊……站在只要撲過去就能重新撿起手槍的位置。
我用沙漠之鷹牽制阿久津,同時走過去準備奪走掉在鋼索下方的槍──
「喂,阿久津,妳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可要生氣囉。」
──之前,先抓住了阿久津的手臂,把她拉向鋼索。
結果阿久津「呀哇!」一聲變得異常驚慌──因為腳下穿什麼高跟鞋的關係,當場摔坐到地上。
連散亂的頭髮都不想碰到鋼索的阿久津,勉強用翻仰般的姿勢倒下上半身──結果運氣很差地「咚!」一聲把頭撞在從草皮下凸出來的脫氣筒上。
似乎因此稍微流血的她,痛得用手按著頭……而她剛才這動作就代表,這些鋼索上也有通電的意思。雖然我從她把槍丟到讓我去撿的時候會觸碰到鋼索的位置,有已經察覺這點就是了。
「妳是靠陷阱和計策的武偵吧。那麼當妳和我進入正面對決的局面時,妳就已經輸了。不要再浪費力氣,乖乖──」
當我如此說到一半……
「騙人……我、流血了……?這種事、怎麼可能……不要……嗚嗚!嗚嗚……」
阿久津發現手上沾到自己的頭流出來的血,竟哭了出來。
……這傢伙搞什麼?難道她沒有在實戰中流過血嗎?明明讓別人流血時一點都不猶豫地說。
「呃……喂,阿久津……」
在爆發模式之下對女性的淚水很沒抵抗力的我,頓時變得不知所措……
而阿久津啜泣了好一段時間後,把手伸向自己耳朵,用頭髮隱藏起來的某個東西。是武器嗎──應該不是。接著,她忽然就停止裝哭……
「……須坂,妳順利把話套出來了吧。到那邊就好。接下來讓他們在委託估價單上簽名當作證據之後──就請他們回去。我不想再繼續對付遠山了。這孩子好粗暴,我會受不了呀。」
看來她是用耳塞型的無限耳麥在跟須坂通話的樣子。
剛才看到映在窗戶上的電腦畫面時,我靠爆發模式的視力速讀就已經知道了一件事……
──阿久津並不是警察或中間黨的爪牙。
她是假裝與那些人合作,但實際上在探查對方。
因為她身為一名諜報武偵,接到武偵廳的委託。
而今天就是確立證據的日子。
「妳那個臥底搜查──是從哪裡開始的?」
我為了進行確認如此詢問後,阿久津毫不在意頭上的傷站起身子……
「……從原宿警局的日向開始。而既然接到任務就必須徹底完成,所以我又查出在背後的人物寶城院──從那之後為了得到他們的信任,花了我不少時間呢。我之前已經警告過你了,但現在再講一次。不要礙事。」
如果成功逮捕了警察內部,甚至前議員等級的犯罪者,武偵廳給的獎勵金將會相當優渥。
阿久津想必就是為了那筆錢在工作。順便在任務過程中使街上的治安惡化,讓身為武偵的自己又額外獲得龐大的收入。
「就算獵物再怎麼大,妳這種手法還是不可取。妳應該要用別的方法告發日向跟寶城院的。阿久津,我要以違反武偵法的名義逮捕妳。」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要是在這裡逮捕我,就等於放走日向跟寶城院囉?而且你接下來還想跟我打官司嗎,遠山?」
──她打算主張自己無罪,把問題搬上法庭是吧?
阿久津雖然與警察掛勾使這條街上犯罪瀰漫,不過也一直都有出面解決問題,即使要收錢就是了。而且她的行動是基於委託的搜查行為,有正當的動機。為了讓犯罪者信任自己,視情況也有必要一時性地幫助犯罪,這在臥底搜查行動上是常識。光從這些點來看,阿久津會被判有罪的可能性就在五成以下了。再加上她有錢,肯定會雇用優秀的律師團。
而一旦阿久津被判無罪,接下來就會換我被她告,立場反轉。
就算我現在獲勝──也不代表事件可以就此落幕的意思。
不愧是大人,防禦力真高啊。
「若你覺得那樣也沒關係,就請便吧。哦哦對了,這些鋼索已經沒有通電,你放心吧。這個電池只能維持九十秒而已。」
阿久津觸碰鋼索給我看之後,對我伸出雙手,是「你想銬我手銬就銬吧」的動作。
我……沉思一段時間後,從口袋中拿出手銬。
雖然考慮到之後的事情,會感覺這是很衝動的行為,但對於爆發模式下的我來說──我無論如何都想保護此時此刻依然在這條街上為犯罪而害怕的人們,也就是女性們啊。
──然而就在這時……
阿久津忽然睜大眼睛。
不是看著手銬,而是看向我背後。
「……!……騙、騙人……那是……什麼……」
她接著把伸向我的手又縮回去,趕緊蹲下身體把槍撿起來,顫抖著穿高跟鞋的雙腳往後退下。
我靠爆發模式的感覺可以知道,她這不是想要騙我的演技。
──是有某種值得她如此害怕的存在出現在我背後。
──從氣息上我也注意到,有人……不對,有某種存在在我後面。
巨大的振翅聲響。是鳥嗎?不對,體型很大。從高度很低的雲層中緩緩落下,在我背後十公尺左右的夜空中拍打著翅膀。
(……!)
我顧不得阿久津手上有握槍──趕緊跟著轉身看向背後。
結果在我眼前──
「──嗚……!」
以燦爛的六本木新城與東京鐵塔為背景,一名年輕的女性……漂浮在半空中。
那女性沒有雙臂。
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像鵰的巨大翅膀,緩緩拍打。
在胸前與跨下等等本來應該穿貼身衣物的部位長出金褐色的羽毛。大概是為了在空中安定姿勢,從臀部還長出尾羽,頭的側面也有小小的翅膀。短短的頭髮呈現橘色。
望向我的那對紅色眼睛,從瞳孔發出宛如小小紅燈般的光芒。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女人,不對,這生物、到底是什麼……!)
我急忙用爆發模式下的腦袋搜尋記憶──總算想到了。
以前理子玩過的奇幻類遊戲中有出現這樣的怪物。
(……哈比鳥……!)
──不管怎麼看,都是那種怪物。但那玩意為什麼會飛在東京的天空?
與腦袋陷入混亂的我對上視線的瞬間,那怪物就不發一語地──啪唰!
用力拍打一下翅膀後,朝我飛了過來。為什麼!
「──遠、遠山!危險!」
阿久津大叫的同時,「啪嘶」一聲對鳥人開槍。但鳥人一瞬間收起翅膀旋轉身體,躲開子彈之後──把目標轉向攻擊自己的阿久津,有如襲擊獵物的巨雕般從上方把腳踹下。
她的裸足──不知道能不能這樣講,但總之從小腿以下的部分都是猛禽類的腳。
「阿久津!」
鐮刀般的四根利爪彷彿要撕碎阿久津的頭部般狠狠抓住──之前,我用手往鋼索上一推,讓全身側面旋轉,並順勢把腳伸出,「砰!」一聲踢中哈比鳥的左翼。鳥人的利爪因此在千鈞一髮之際劃過阿久津的頭邊……
「──快逃!」
我對阿久津如此大叫,並插入她與哈比鳥之間。
哈比鳥的體重很輕,結果比我預測還要大幅劃過空中──把雙翼包成像外殼一樣保護身體,最後滾落到草皮上。接著順勢站起身子……啪唰!
大大展開雙翅後,她張開長有尖牙的紅色嘴巴,抬頭仰天……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有如女人尖叫般讓人不舒服的叫聲……!
阿久津聽到那聲音頓時臉色發青,全身畏縮。
這也不怪她。畢竟連我都基於本能往後倒退了一半步。
(該死──到底為什麼……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即使靠著爆發模式的腦袋。
和這種生物的戰鬥,我既沒經驗也從沒遇想過。雖然在「長翅膀的怪物」這點上很類似希爾達,但希爾達的翅膀是為了使人類為基礎的動作增加機動性的玩意。而哈比鳥的動作是以鳥類為基礎,在動物學上的設計概念本身就不同。
「啪!」一聲跳起身子的哈比鳥就好像在半空中踩踏什麼看不見的腳踏車──而且是以加速播放影片般快速的動作,朝我的頭踢下利爪。
──好快!目標又瞄得很準,再加上她拍打翅膀使全身在半空中不規則地上下擺動,讓我難以掌握她腳踢的節奏。即使靠爆發模式下的反射神經,光是閃避攻擊就很吃力了。
啪嚓啪嚓啪嚓!哈比鳥揮空的爪子接連把鋼索像風箏線一樣輕易切斷。
從正上方來的腳踢,我幾乎沒有經驗過。
在被擊中之前,用手槍進行牽制吧──就在我這麼想的瞬間……
飛在天上的哈比鳥毫不放過我因此露出的短暫破綻,用左腳朝我右手臂踢了下來。
立刻取消用槍的我,把身體縮到比敵人的利爪更內側──雖然對女性,或者應該說對雌性對象做這種事很沒禮貌,不過我還是──讓右手臂通過對方胯下,抓住臀部的尾巴。同時用左手掐住對方脖子,形成鎖喉圈的形狀。
接著就像鎖喉摔一樣,準備把對手壓倒在地上的時候──
「……嗚……!」
啪唰!哈比鳥忽然用力振翅,讓抓住她的我跟著從屋頂的地板上懸浮起來。
我趕緊放開她的尾巴,為了防備摔落時的衝擊而用手保護自己身體──卻被哈比鳥緊接著把頭往下一甩,當場隔著袖子咬住了我的右前臂。雖然咬合力道不至於能隔著八岐大蛇的護手咬碎我的手臂,但這下我被她抓住了。
我原本準備回到地板上的雙腳浮向空中。隨著「啪唰!啪唰!」的振翅聲響──
「……遠山!」
阿久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哈、哈比鳥、飛起來了。咬著我的手臂往上飛。
用左手、拔槍……!正當我這麼想時,哈比鳥似乎察覺我的意圖,一邊上升一邊用右腳的腳趾抓住我的左手腕。那腳趾不斷握力驚人,也遠比人類的腳趾長,把我的手腕完全掐住。
不行了,這下就算我想從八岐大蛇中把槍滑出來,也會在袖子裡被擋住。
「……!」
我無從抵抗,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被抓到空中。
即使加上我的體重,哈比鳥的上升速度依然快得恐怖。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這段時間,下方的阿久津大樓漸漸縮小到跟我鞋子同寬的程度。
目測高度已經達到一五〇公尺。抬頭往上看,低垂的雲層緩緩接近眼前。哈比鳥似乎打算藏到雲中把我運送到其他地方,而隨著上升的同時開始往北飛行。
「……休想得逞……!」
被咬住舉高的右手以及被爪子抓住下垂的左手,兩邊都被固定著。於是我以此為支點,在空中盪起下半身。
透過爬單槓的技巧把右膝蓋勾到哈比鳥的肩膀上,讓自己全身上下顛倒,並朝天上踹出一記左腳刀。然而哈比鳥只是稍微上下擺盪飛行,就輕易躲開了我的腳。看來她很熟悉怎麼對付掙扎的獵物。
就在我的左腳劃過哈比鳥的耳際旁時──
「這傢伙……!」
在武偵高中被徹底鍛鍊出來的招式記憶,讓我很自然又精準地移動左右雙腳。保持上下顛倒的姿勢,把雙腳組成『4』的形狀──「啪!」一聲套住哈比鳥的脖子。好!以摔角招式來講的垂吊式4字型鎖喉,我成功施展出來了……!
(在空中對哈比鳥使出4字型鎖喉成功的人,我應該是史上第一個吧……!)
因為姿勢很不穩定,讓我沒辦法徹底掐住她的頸動脈,但至少鎖住氣管了。
「嘰──嘰……!」
哈比鳥明顯不想被我繼續掐住,但依然沒有停下拍動的翅膀。
我們持續上升,目測高度已經來到三百公尺──進入積雲的底部了。
「放開、我的手……這傢伙……!」
在嗆人的雲層水蒸氣中,我用腳鎖住哈比鳥的脖子,而哈比鳥也堅持抓著我的雙手不放──陷入膠著狀態,雙方都無計可施。
我和哈比鳥就這樣在空中保持著互相固定對方的姿勢。然而,她抓住的是我雙手,我掐住的是對方脖子。因此應該是我必較有利才對──
雖然我是這麼認為,但哈比鳥即使表現得難受也依然撐了很長一段時間。看來她是一口氣可以維持得遠比人類還久的生物。或許為了能在氧氣濃度很低的高空飛行,她甚至有像鳥一樣的氣囊吧。
(該死……!)
隨著三分鐘、五分鐘漸漸過去,狀況開始惡化了。畢竟哈比鳥的頭是朝著上方,但我卻是上下顛倒。血液不斷流向腦袋,掐住對手的雙腳則是漸漸失血,導致固定的位置也緩緩偏移。哈比鳥的臉色看起來已經不像是被掐住喉嚨的感覺了。
大幅拍動翅膀的哈比鳥穿梭在雲層底部的水蒸氣中,往西北方飛行。現在我們已經來到表參道交叉路口的上空。透過還不算濃的雲氣,可以看到下方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車輛。大概是衝下大樓的阿久津開的敞篷車──純白色的保時捷也在其中。她閃著雙黃燈,在我正下方緩速行進。即使應該很難看清楚在雲中的我,不過她還是繼續跟在下方。雖然我們已經到達從下方開槍也無法擊中的高度就是了。
如果哈比鳥是成群生活的生物,而我要被她抓去的地方就是她的群落……
或許我至今人生中吃過烤雞肉的因果報應就要降臨到我身上了。
不只是這樣。要是持續呈現倒吊姿勢讓腦袋血壓上升,搞不好會引發對卒。我必須盡快從這膠著狀態中脫困才行……!
但我的雙手現在都被哈比鳥固定著,雙腳也掛在她脖子上。
能夠自由行動的部位──只剩頭部了。那就靠腹肌撐起上半身,使出頭槌……不行。因為左手被哈比鳥的腳抓住的緣故,我的上半身沒辦法完全撐上去。即使把左手伸長到極限,也只能把上半身抬到我的額頭與鳥女的臉部要碰不碰的高度而已。還差幾公分的距離。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
(骨克己……!)
隨著「咖!」一聲,我讓自己的左肩脫臼。
如此一來,我的左手就能伸長到極限以上。於是我再度靠腹肌抬起上半身,使出頭槌──
──砰!我的額頭擊中哈比鳥的側頭部,稍微靠臉蛋的部位。
「呀嗚!」
哈比鳥發出慘叫,把用尖牙咬著我右手臂的嘴巴鬆開了。好!從八岐大蛇中拔槍吧──就在我這麼想的瞬間,不想被槍攻擊的哈比鳥竟連我的左手都放開了。
「──嗚……!」
哈比鳥的身影轉眼間朝上空遠去。
不是她上升,是我在往下掉。
我趕緊縮起身體,用膝蓋踢向自己的左手臂,把脫臼的骨頭裝回去後──從八岐大蛇中拔出貝瑞塔。接著拿出外套口袋中的氣囊彈,從拋殼孔裝入貝瑞塔,朝正下方──表參道交叉路口的地面射擊。
子彈擊中地面的瞬間,極薄但耐撞的氣囊便……沒有……展開!
……啞、啞彈……!這麼說來,平賀牌的產品故障率很高啊!
我再度把手伸進在風中快速擺盪的外套中,摸索口袋裡的武偵彈。
武偵彈的底部有各自的特徵,方便靠觸覺進行分辨。現在摸到的是炸裂彈,這是煙霧彈,這個也不對,那個也不對,也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
(來、來不及,要掉下去了!)
氣囊彈的底部凸緣有細微的凹凸,觸感就像竹子一樣。啊!這個嗎!
我趕緊抓出來,卻發現那是以前去中空知家時拿到的……竹、竹蜻蜓……!
「──遠山!」
在我正下方開著保時捷的阿久津──將保時捷撞向表參道的紅綠燈柱,「啪!」一聲使駕駛座與副駕駛座的安全氣囊都蹦了出來。
握著竹蜻蜓臉色蒼白的我,就這樣──「噗!」地掉落到氣囊上。
接著微微彈起來後,滾到駕駛座的方向。以為這次絕對死定的我,忍不住呆呆仰望著天空,全身僵硬了好一段時間。不過……
「……得、得救了……嗎……」
我把頭靠在莫名溫熱而柔軟的安全氣囊上──看著被我賞了一記頭槌的哈比鳥從雲層中搖搖晃晃地降落到代代木公園、明治神宮的方向。
「我、我說你……」
阿久津的聲音這時從莫名接近的距離傳來,於是我稍微移動頭部看看自己的臉部周圍──
「……!……」
阿、阿、阿久津前輩的……胸、胸部……!西裝外套和襯衫的釦子都彈開,讓粉紅色的內衣、露出了好大一片面積……!
我以為是安全氣囊而把頭靠在上面的柔軟物體──就是、她的胸部!
她衣服會這麼凌亂,似乎就是因為被安全氣囊彈起來的我掉到她胸部上的緣故。
阿久津的大人雙峰整齊收納在光澤色丁材質的內衣中,形狀極為優美。
從胸罩上方露出約三成左右面積的圓潤乳房,白皙得彷彿是從內側透出淡淡的光。而我的頭剛才就是壓在那對美乳上。不只是安全氣囊,那對乳囊也從衝擊力道中救了我一命。阿久津雖然是個惡女,但胸部是沒有善惡之分的。
在名為安全氣囊的被窩中,將一名比自己年幼的男孩子抱在胸口中的阿久津……明明一直以來態度都高高在上的,這時卻漸漸臉紅起來。
「對、對不起,阿久津小姐。」
「幹麼忽然那樣叫我啦?明、明明到剛才都對我直呼其名的說。」
「呃不,我只是到現在才發現,阿久津小姐果然是個大姊姊呢──」
哦~?原來爆發模式下的我在面對年長的大姊姊時,會裝成一個可愛的少年啊。講話聲音變得比較細,還露出有點在撒嬌似的眼神。連我自己都覺得好噁。
然而阿久津看到我那樣的態度……頓時露出像是心頭揪了一下的表情。
我靠爆發模式的觀察力很快就發現了,這個人喜歡比自己年幼的對象啊。
「你要小心喔,遠山。那個鳥女,搞不好還會再回來──」
「嗯,不過沒關係。到時候我會保護阿久津小姐的。」
「保……」
身為一名個性獨立的女武偵、女社長,阿久津似乎沒有被男性講過這種話的經驗。結果她的臉變得比剛才更紅,對剛剛還是交手對象的我變得心頭小鹿亂撞起來。
「我們下車吧。阿久津小姐請回到大樓去。待在屋內肯定會比較安全的。」
「呃、嗯。」
雙眼注視著我的阿久津……在我輕輕抓著肩膀誘導下,乖乖下了車。
嗯,明明平常態度高高在上,可是把我視為異性之後就變得順從聽話的大姊姊,讓人有種莫名舒服的新鮮感呢。
因為阿久津引起自撞車禍,緊接著我又從天上掉落到車中,使得表參道的交叉路口陷入一片騷動……而就在我撥開萎縮的安全氣囊,準備開門下車的時候……
「……我說,你在做什麼?」
我耳邊忽然聽到呢喃聲。不是阿久津,是別的女人。
(──嗚──!)
中斷勾引阿久津的我,趕緊把頭轉回去。
看到以表參道的秋葉神社與石燈籠為背景──
蹲在白色保時捷行李箱蓋上,身穿黑色防彈風衣的……
「茉斬……!」
──我沒有看錯。
是伊藤茉斬。就在、我眼前。
這傢伙還真的是神出鬼沒啊……!
「喏,戒指、在哪裡?」
茉斬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我,像隻小鳥般歪了一下頭──
──我則是二話不說,立刻拔出貝瑞塔‧金次樣式對她開槍。
砰砰砰!靠三點放從近距離射出的子彈,卻被茉斬一個後空翻靠長風衣的衣襬彈開。
踏、踏踏──
茉斬順勢跳到石燈籠上,在位於手槍交戰距離之外的那個位置對我招手。
我還想說怎麼忽然冒出個莫名其妙的鳥女,原來是跟N有關啊。畢竟原本N的成員中也有古蘭督卡和伊歐,已經沒什麼好奇怪的了。只是哈比鳥大概因為沒有手所以沒戴戒指,害我發現得晚啦。
「過來吧,小弟弟。」
踏、踏踏。茉斬沒有下來到大量行人因為聽到槍聲而陷入驚慌狀態的人行道上,而是沿著LOEWE、CELINE、FENDI等等時尚品牌店的屋簷上輕盈跳躍,朝明治神宮前車站的方向遠去。
「對已經出社會的人別叫什麼小弟弟啊。」
明明剛才還裝成少年把阿久津耍得團團轉的事情就姑且不講,我把手槍高高舉起後……
把幫我補充了爆發性血流的阿久津留在原處,沿人行道追在茉斬後面。途中看到一名身穿街頭風打扮的大學生抱著一個滑板,於是……
「抱歉,跟你借一下。」
我說著,用井筒奪術把滑板借了過來。然後單腳踏著它在地上滑行,發出「喀──」的聲響──使路上的行人們都紛紛為我讓路了。
在快速奔馳的我和茉斬右側,從Anniversaire──結婚會場的小禮堂中剛好有一對新人走出來,受到親朋好友們撒花瓣祝賀。撒向空中的花瓣隨風飄舞,把穿著黑衣如妖精般從中飛過的茉斬襯托得更加神祕。
而那些花瓣忽然有幾片「啪啪啪啪啪!」地碰撞到什麼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在空中被彈開。
彈開的花瓣位置正好朝我的方向連成一直線。是不可知子彈──!
「──茉斬!妳要是殺了我,就不還妳戒指囉!」
我把滑板「喀!」一聲踢高到斜前方,並側空翻一圈躲過空氣子彈。
看不見的子彈接著「啪!」地擊碎表參道的石板路面。
「在你還給我之前,我會、一直、追著你。」
茉斬一邊從我眼前逃跑,或者應該說是一邊誘導著我──一邊回應我的對話,而且連氣也不喘一下。
「那也是、一種很性感的關係──你不覺得嗎?」
雖然同樣是大姊姊,但茉斬是屬於神祕類的大姊姊啊。她講的意思我都聽不太懂。
剛才被我踢起來的滑板再度回到路上的同時,我重新跳到上面──沿表參道之丘旁的斜坡快速往下滑。
我壓低身子,減少空氣阻力不斷加速……雖然可以追上茉斬,但是和跳躍在屋簷上的茉斬依然有高低差距。換言之,即使平行並進,兩者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
不過,互相位於斜上斜下方的兩人之間,不會有行人進入射擊線。要來場槍戰嗎,茉斬?
「我說、你。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過喔。」
茉斬豎起拇指與食指,對我比出手槍的手勢。
這是『來場槍戰』的意思吧。看來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
「妳說什麼事情啦!」
砰!砰砰!砰砰砰!──我們一邊對話,一邊用空氣子彈與實彈互相射擊。靠彈子戲法彈開的不可知子彈看不見的碎片擊中我周圍的路樹與柏油路,危險一點的甚至還劃破購物客手上的紙袋。
我靠滑板疾馳的同時操作八岐大蛇,在手腕部分換裝彈匣──的瞬間……
「我和、敵對過的人、從來沒有、見過三次面。」
──砰!茉斬忽然──把行進方向左轉九十度,從我上空躍過整個人行道。
長風衣的衣襬大大敞開,降落到車輛來來往往的車道上。
踩著滑板的我因為慣性而超越了茉斬──趕緊用後側一百八十度腳跟翻板技巧將自己的身體一百八十度轉向。
「不會再見面的理由……想想也知道,我就不問啦!」
我一邊站在滑板上朝背後開槍,一邊靠甩尾從行人穿越道衝出來到車道上。
雖然這種事情一點都不值得開心,不過我和茉斬的戰鬥節奏莫名契合。
想必那是因為我和茉斬都是除了戰鬥什麼也不會……在某種意義上的同種人吧。
從容不迫地橫越過我眼前、往明治神宮方向奔跑的茉斬,已經穿過我在的對向車道,來到車輛與自身同方向行進的車道上。因為她跳躍時不斷踩踏車輛的車頂或引擎蓋,造成路上車輛又是追撞事故又是緊急變換車道的,舉動變得很不規則。
然而茉斬卻對於那樣的狀況絲毫不抱任何感情,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跑。態度上感覺就是跟自己無關的人物不管是誰受了傷甚至喪了命,她都無動於衷。她身為一個人的心已經壞了。被這個國家破壞了。國家為了讓她成為一名超人菁英,成為守護這個國家的公安零課四式──而將她鍛鍊成了對於「死亡」這件事本身不抱恐懼的女人。
靠滑板在車道上疾馳的我,選擇的不是被茉斬搞得一片混亂的車道──而是在車流量本身就比較少的這條對向車道。把滑板踢進迎面駛來的一臺奧迪A4的車底下,自己也同時靠前空翻跳過車頂上。
滑板從車底下溜出來後重新踏到上面的我,緊接著……砰!砰砰砰砰!
對這次換成在我左斜前方三十公尺處的茉斬帶著牽制與威嚇的用意連續開槍。
絲毫不感疲憊的茉斬始終沒有放慢速度,「啪啪!啪啪啪啪!」地用彷彿在揮趕蚊蟲似的動作同時射出好幾發不可知子彈,把我的子彈全部彈開。
「喀!」一聲連人帶滑板一起跳過中央分隔島,來到與茉斬同一側車道上的我,伸手抓住為了逃離現場而催油加速的一臺Toyota Alphard,追向茉斬。
剛才我有用眼睛確認了一下軌跡,茉斬的空氣子彈被彈開後有幾發擊中了路旁店鋪的窗玻璃。雖然很幸運剛好沒有擊中行人,不過與其要繼續和茉斬在表參道進行槍戰──我還是乖乖跟在她後面比較好。
茉斬是朝著人潮稀少的方向前進。
也就是剛才哈比鳥降落的──代代木公園與明治神宮的方向。
如一陣風般穿梭在人車縫隙間的茉斬絲毫沒有放慢速度,進入了明治神宮。
穿過檜木的大鳥居,明明踏在砂石步道上卻幾乎沒發出聲音,一路衝向南參道的黑暗之中。因為從這裡開始滑板就派不上用場了,於是我把它丟到路邊……追著茉斬的背影,奔馳在明治神宮又長又寬的參拜道上。
N,而且是茉斬現身在東京,可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畢竟是我方不管怎麼找也找不到的對象親自上門來了。
然而,為什麼今晚茉斬會出現在我面前?
戒指的事情是我和茉斬之間的個人恩怨。但現在既然利用了哈比鳥,也就是跟N扯上關係──進行了組織性的攻擊行動,就代表她應該是為了其他工作而來到這個地區。這樣想比較自然。
從N企圖斷絕各國間關係的教義來推測,茉斬她們的任務恐怕就是……因為主張強化官方與民間武裝的寶城院良司很可能使日本在國際上遭到孤立,所以將其人生分歧點的這場在阿久津大樓的密談視為骨牌效應的一端,而前來觀望事態發展的吧。
然而這之中還有不解的謎團。
為什麼我會扯上關係?
就跟我和貝瑞塔的相遇一樣,那或然率之低難以說明。
我和寶城院的接觸是偶然之下的產物。就算推測那是莫里亞蒂教授靠條理蝴蝶效應引導出的結果,也和貝瑞塔的時候一樣說不通。畢竟我是會將寶城院這枚骨牌朝N所期望的反方向倒下的人物。
我和N之間,已經發生兩次對我有利的偶然。
會發生兩次的偶然,肯定是一種必然。總覺得在背後有某種『力量』在引導這個必然。
雖然我即使在爆發模式下也想不出那個『力量』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不過那個超越性的存在──至少到目前為止都站在我這邊。這就是現階段關於這件事情我所能知道的極限了。
明治神宮是一座面積足足有七十萬平方公尺,長有十萬棵樹木的廣大神社。
而成為其入口的南參道連一盞燈都沒有,從茂密的樹林外側也幾乎沒有燈光可以透進來。全身打扮漆黑的茉斬跑在前方一百公尺處的背影,我只能勉強看到。這裡明明是在東京都的鬧區中心,卻甚至給人一種誤闖不同世界的錯覺。
(哈比鳥剛才……抓著我往西北方飛。從位置上看來──)
她應該本來想要把我抓到這座神宮來吧。但是卻失敗了。所以茉斬才出面扛下那個任務。可見N肯定在這座神宮準備了什麼東西。
──很危險。狀況極為危險。
但就算明白這點……既然見到茉斬,我就不能讓她逃掉。那女人知道老爸的事情。現在在前方隨時可能溶入黑暗之中看不見的茉斬,搞不好今晚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參道緩緩往左彎曲,使茉斬的身影一時消失在我眼前。於是我繞向外側捕捉到她隱約可見的影子,繼續追趕。停下來。茉斬,給我停下來。
「──茉斬!」
在黑暗中大叫一聲的我,朝著幾乎要消失在黑暗中的茉斬──「砰!」一聲射出從拋彈孔裝入手槍的照明彈。
雖然在神宮用槍感覺非常不敬,但這裡還只是參道。為了阻止那個像亡靈一樣的女人抵達主殿,就讓我在這裡開槍吧。
茉斬似乎有出手迎擊而偏移方向的照明彈最後……啪──!
在參道深處的明神鳥居附近綻放出五萬燭光的光芒。
被自己放出的閃光照耀之下繼續往前跑的我──
──看到了。
不知是因為感到刺眼,還是因為被我頭槌造成的傷害,而用翅膀掩著頭部……從羽毛縫隙間用紅色眼睛瞪著我的哈比鳥。
剛好與同伴會合而轉回身子,讓黑色的長髮隨離心力柔順展開的茉斬。
以及──
還有一個人物。
身穿邊緣用銀色裝飾的黃綠色簡易鎧甲,站在可以保護哈比鳥的位置,把銀色的長槍像旗子一樣豎起來握在手中的──高䠷金髮女性。
我不可能忘記。
那傢伙就是在羅馬的廣場大酒店出席過會談的,N的成員之一。
「……瓦爾基麗雅……!」
在距離約二十五公尺處的我如此呢喃之後,那女人把瞳孔清楚可見的天藍色眼睛忽然睜大。
她的視線──帶有攻擊性。不,甚至可是說是極度帶有攻擊性。但同時又非常自然。
那是把與人敵對的事情看作像呼吸一樣,將戰鬥化為自己日常生活的人會有的眼神。
明明站在這座被寂靜籠罩的神宮──卻釋放出宛如面對百萬敵兵的戰士般,強烈的殺氣。
瓦爾基麗雅的髮型是綁成麻花辮,整齊到一根頭髮也沒散開。以嫩草色為基礎、銀色裝飾邊緣的鎧甲與頭盔──雖然奇特,不過她穿起來倒是有模有樣。
穿在高䠷纖細的身體上恰到好處的小型護肩,以及形狀像比基尼泳衣一樣強調胸部的護胸等等,都可以看到長年經歷實戰而留下的大量傷痕。
外觀像昆蟲鞘翅的護腰很短,而且只有穿在自身死角的背後與側面。前方則是讓穿在鎧甲底下的白色連身裙完全露出來。從裙下伸出來的纖細美腿則是一路到皮革編成的脛甲為止都外露出來。是重視機動性的裝備。
另外,與茉斬完全相反地……瓦爾基麗雅似乎是個相當重視打扮的人。
鎧甲上有將蔓草與刺藤優美組合在一起的虛構植物花紋。耳朵上戴有綠色石榴石的耳環,與鎧甲的嫩草色相當搭配。腳下則是穿著高跟鞋。另外,不只是臉上化妝得毫無瑕疵,連身上都有塗抹像是粉底的東西。
隨著風也能聞到香水……不,是像麝香一樣的香氣。很有女人味啊。
(……這次跟在春霧護衛艦或廣場會談的時候不一樣,我方人數相當不利。)
雖然我有靠氣息確認過沒有其他敵人,但N陣營還是有茉斬、哈比鳥與瓦爾基麗雅三人。
相對地我方只有我一個人。肯定會是一場苦戰吧。
茉斬這時瞄了一下瓦爾基麗雅,眼神像是在責備什麼。
……看來這兩人之間似乎存在某種想法上的不統一喔。
從瓦爾基麗雅保護著哈比鳥的態度──可以窺見到像是主人與寵物間的羈絆。
瓦爾基麗雅或許是像馴鷹師一樣放出哈比鳥打算暗殺我。
然而哈比鳥卻受了傷回來──讓瓦爾基麗雅氣得決定親自出面殺掉我吧。
可是從茉斬的視線推斷……這行為恐怕不在N的預定計畫之中。
戴白金戒指的瓦爾基麗雅在N之中想必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因此她這次來只是為了使喚哈比鳥,原本並沒有親自與我交手的打算。
──到這裡為止,我都將那群傢伙計畫中的骨牌朝反方向推倒。
但如果瓦爾基麗雅能夠反推回原本的方向……寶城院跟日向就會推倒通往戰亂的一枚骨牌。阿久津恐怕在近日內也會被視為已經沒有用處而遭到N滅口吧。
(這場勝負看似小事──但其實是命運的重大分歧點是嗎?)
瓦爾基麗雅用彷彿可以刺死人的銳利眼神看著我──忽然把握在右手的長槍輕輕夾到自己手肘內側,豎起雙手的手掌,放到她那頂側頭部有翅膀的頭盔上。就像幼童模仿兔子耳朵的動作。
接著輕輕煽動手掌給我看。她究竟在做什麼?
「庫維莉亞斯,伊立夏那,菲力嘎娜娜斯,儸儸──瓦爾基麗雅。」
瓦爾基麗雅用清澈響亮的聲音如此說道。似乎是在對我報上名字的樣子。
原來她那模仿兔耳的手勢是『給我聽清楚』的意思。究竟是哪裡的文化啦?
話說回來,這段自報名號……是哪國語言?我爆發模式的腦袋翻找著過去人生中看過的所有新聞節目、外國電影與網路動畫等等……但感覺哪一國的語言都不是。除了『瓦爾基麗雅』這個人名以外,我甚至無法分辨出名詞或動詞等等可以類推出文法的單字。無論任何語族、任何語系都無法套用。
高傲地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看起來彷彿在睥睨我的瓦爾基麗雅──將右手的手指一根根彎曲,重新握起長槍。同時將左手伸向我……
把無名指和小指彎了三下給我看。大概是『放馬過來』的意思吧?
茉斬見到她那動作,便用直挺的美麗鼻子輕輕嘆了一口氣。
看來她果然不希望讓我和瓦爾基麗雅交手的樣子。
「我本來認為,只要讓她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就會明白即使把你殺掉自己也可能會受傷,而不會出手的。可是……我說,你就告訴我吧。只要你告訴我,我就幫你、制止她……戒指,在哪裡?」
茉斬彷彿是最後通牒般對我如此詢問。
即便面無表情,語氣聽起來還是性感到教人發顫。
她大概是從跟老爸的交手經驗中,知道了爆發模式下的男人會對女性較溫柔的事情吧。
「我是很想告訴妳,不過還是算了吧。沒有祕密的男女關係,反而很不健全嘛。」
我對茉斬的方向眨了眨眼──故意露出破綻給瓦爾基麗雅看。
聽到我這句話,茉斬微微鼓起腮幫子……
因為那模樣意外可愛,讓我不只是視線,連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就在那瞬間……
──鏘!
有如銀色流星的長槍槍頭飛了過來。刺向我躲開的頭部在零點一秒之前還在的位置。
我本來可是有估算好瓦爾基麗雅的手臂與長槍的長度,讓自己站在她攻擊範圍的幾毫米之外──
可是瓦爾基麗雅竟然不是握著長槍往前刺,而是用食指與中指夾住長槍尾端,使攻擊距離延伸到了極限。雖然剛才讓自己脫臼而延長攻擊距離的我或許沒資格講別人,但這也太誇張了吧!
在長槍周圍,可以看到宛如天使光環般的圓錐型水蒸氣,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她一副理所當然地就用亞音速攻擊我呢。
「哦哦,抱歉,瓦爾基麗雅。要同時接待兩位以上的女性是很難的一件事。妳就別那樣吃醋了。」
用側移步伐遠離長槍攻擊範圍的我,透過八岐大蛇將右手的貝瑞塔換到左手,並將沙漠之鷹展開到右手。
瓦爾基麗雅則是手腕一轉讓長槍斜斜彈起、槍柄滑入手中後,精準抓住槍柄的正中間。簡直就像長槍是她手臂的一部分,連一毫米的多餘動作都沒有。
我握著貝瑞塔「砰!砰砰!」地開槍後,瓦爾基麗雅便用金屬製的槍柄「鏘!鏘鏘!」地精準彈開子彈,爆出火花。這點程度的防彈技巧,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的意思是吧。
瓦爾基麗雅緊接著順勢朝我衝來──「咻咻咻!」地用轉筆般的速度橫向旋轉銀槍,幾乎同時對我使出割喉的上段、斷腕的中段與掃腿的下段攻擊。三道蒸氣錐被衝擊波炸開,變得有如在黑暗中飛舞的白色羽毛。
我往後退逃出圓盤型的殺傷範圍並扣下沙漠之鷹,瓦爾基麗雅則是靠高跟鞋的鞋跟旋轉,在近距離下躲開了子彈。就在共舞這段死亡舞蹈的兩人微微拉開距離的下個瞬間,一步也沒退後的瓦爾基麗雅忽然──
「──喝呀哈!」
讓她長長的麻花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軌跡,靠速度驚人的側轉又進一步朝我逼近。
她順勢抬起的左膝內側勾住從手中放出的長槍握柄。就在硬度上推測應該有內藏鋼鐵的高跟鞋跟使出側轉右下踢的同時,靠左腳轉動的銀槍「唰!」地劃出一道斜向的圓形殺傷圈──!
「喂……!」
完全沒料到有這種槍術的我,趕緊把身體後仰傾斜並跳向後方。
而就在我跳起腳尖的千鈞一髮之際──長槍的槍頭「嚓!」一聲刺到了地面。
完全被壓在下風啊。爆發模式下的我只能不斷後退,不斷後退。
手槍──根本趕不上。側轉完一圈的瓦爾基麗雅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用像是足球的傳球動作,靠腳把刺到地上的銀槍踢了起來。就在槍頭轉向我正前方,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只剩一個點的瞬間……唰!
那個點忽然以超音速朝我眉間刺來。
「──!」
我雖然靠著把櫻花的動作應用到閃避上,躲開了攻擊,但長槍造成的衝擊波還是──「啪!」一聲讓我的右耳與側頭部感到一陣有如被撕開般的疼痛。鮮血散到黑暗之中。
就在長槍刺到最後停止的瞬間,瓦爾基麗雅忽然放開長槍。
不對,不是放開。是把長槍放在半空中了。
她這時已經把上半身彎下,有如從長槍下方游過般朝我衝來。
動作快如疾風,即使眼睛看到也來不及把槍口舉向她。
「──呀哈!」
把手伸向背後,也就是自己上方,使長槍水平朝右旋轉的瓦爾基麗雅,同時讓自己全身像飛鏢一樣朝左旋轉。
槍頭與瓦爾基麗雅的高跟鞋跟就像一把巨大的剪刀般朝我夾來。目標是我的右手,比手腕稍微前側的位置。她是打算切斷我手掌,讓我把手槍放下。就算我把右手毫髮無傷地縮回來,比手掌更前方的槍還是會被夾壞。
──我靠著爆發模式下的反射神經……
(──!)
不是以攻擊瓦爾基麗雅為目的,而是為了利用後座力,瞬間開槍把槍縮回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瓦爾基麗雅剪刀沒有夾到沙漠之鷹──
然而她很快又抓住長槍,從橫掃轉為突刺,刺像我的腳掌。是企圖把我的腳釘在地面上。
我只好在很勉強的姿勢下靠櫻花把腳踢起,躲開長槍。槍頭擦碰到我鞋尖,隔著防彈防刃鞋震盪我的第五跖骨。長槍「嚓!」一聲刺到地面,但對方一連串的攻擊還沒結束。瓦爾基麗雅把刺在地上的銀槍像鐵軌的切換桿一樣垂直豎起後──
「──嘿呀!」
以長槍為支柱,如鋼管舞者般高高盪起自己的身體。
隨著「咻咻!」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響,瓦爾基麗雅纖細的長腳從我過去從未經驗過的高度朝我踢出兩段迴旋踢。
(──!)
面對這樣出乎預料的招式──我當場被她其中一邊的亞音速高跟鞋跟踹到下顎。
雖然那衝擊力道足以把下顎骨化為粉碎──不過我放手一搏靠頸椎七節骨頭使出的橘花勉強趕上了。可是瓦爾基麗雅另一側的腳跟──在我把注意力完全放在防禦上的一瞬間,削到我的貝瑞塔。光是這樣,就讓貝瑞塔從我左手中飛了出去。
瓦爾基麗雅抓著銀槍讓身體保持在空中,又用雙腳夾住我的右手。緊接著就像咬住獵物的猛獸般把身體用力一扭──
在不只是手腕,甚至整條右手臂都可能被扯斷的力道下,沙漠之鷹也從我手中脫離了。
我趕緊順著與瓦爾基麗雅同個方向原地側空翻,才總算讓右手臂沒被扭斷。
撐過剛才這一連串攻擊,我的左右雙手──兩邊都勉強保住,但兩把手槍都被迫脫手了。
瓦爾基麗雅在銀槍上往後空翻一圈,順勢把槍從地面中拔出來。
因為她身上的鎧甲就像迷你裙一樣,所以做這種動作的時候總覺得她像是婚紗內衣般的蕾絲內褲好像全都被我看光了。在爆發方面來講,不知道該說是有問題,還是為我補充了燃料呢。
瓦爾基麗雅「踏、踏踏」地,明明穿高跟鞋也非常輕鬆地──大概是因為她只穿過高跟鞋的緣故──如芭蕾舞者或體操選手般劈開雙腳往後翻,轉了好幾圈與我拉開一大段距離。
接著「咻咻!」地把銀槍像體操棒一樣旋轉後,重新架好……
那模樣簡直美麗到教人看得入迷。這女人怎麼可以戰鬥得如此優美?
每一個動作,每一瞬間都美妙動人,甚至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她的槍術也是一樣,雖然激烈,卻絲毫不感粗魯。
另外,在交手中我發現一件事……瓦爾基麗雅的武術原本並不是為了一對一單挑而設計的。
那是以周圍無時無刻都有大量敵人的亂鬥為前提,適於古代戰爭的類型。
而且讓我驚訝的是,那些幾乎全部都是我沒見過的招式。
『武術』這種東西是經過長年累月的傳承,漸漸進化精煉的。在那樣的過程中,自然會產生所謂的流派或系統。這是這個世界的常識,類似規則的東西。像槍術在日本就有貫流、佐分利流、風傳流、寶藏院流等等,中國的戈術與歐洲的長柄武器也有許許多多的流派。
可是──瓦爾基麗雅的槍術卻不屬於其中任何一個流派。
而且完成度還相當高。每一招每一式中,都含有大量為了實現招式的前題技巧……也就是技術體系。如此精練的槍術,應該會有其他大量的傳承者才對。但無論是哪一招,我都完全沒有看過。如果是靠自己獨立發展到這種等級,可要花上千年的時間啊。
這不只是帶有神祕性而已,在實戰上也會產生問題。
面對從未見過的招式,就必須在對手使出的瞬間想到對策才行。這除了考驗能想出反擊手法的想像力之外,也需要能夠付諸實行的反射神經。而且那樣的對抗招式也多半都是人類從未嘗試過、前所未聞的東西。
然而──
「瓦爾基麗雅,妳那樣可是有點侵權喔。『未知的招式』是我的專利啊。」
現在我的腦中──想起了以前加奈與佩特拉交手時施展過的大鐮刀技。以及與加奈是同一人物的大哥與我在伊‧U甲板上跟夏洛克演出過的那場乘方彈幕戰。這兩件事情。
──就像我在羅馬跟貝瑞塔說過的,遠山家的男人都必須背負可能與自家人戰鬥的命運。因此就算是親兄弟的招式,只要看過就有責任要私下想好對抗手段。
基於這點,對於加奈和佩特拉交手時把大鐮刀在自身周圍揮甩所產生的球形防衛網──我姑且也有想好如何突破到內側攻擊的對抗手段。
即使那是我從沒練習過、等同紙上談兵的招式……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為了突破瓦爾基麗雅的銀槍,我就用用看。在場的人物之中有可能向加奈告密的傢伙……雖然也不能說沒有就是了。
而這個新招是絕對需要用槍,可是現在兩把槍都不在我手中。
我想瓦爾基麗雅也不會天真到讓我可以去把掉在地上的槍撿回來吧。
(可行的機會……就只有趁她還沒察覺八岐大蛇的隱藏功能之前,僅此一次。)
天上隔著雲層縫隙間露臉的月亮──又漸漸被宛如刷毛刷過般的流動雲層漸漸遮掩。
「月有陰雲,花有風。這片遠山櫻花,今晚我就自己讓它飄散吧。」
世上所謂的機會,通常都只有一次。
因此只要時刻到來,就不能拿「技術尚未成熟」或是「萬一失敗會慘遭破滅」之類的話拿來當藉口。
是男人,就要上。
要放出的招式……
「──『鐵風』──!」
就在風中完成吧。
彷彿在潮溼的夜風中撥水游泳般,我微微張開雙手往前伸出。
像在彈奏什麼看不見的鋼琴一樣,手心都朝著下方。
這動作雖然乍看之下很像是防禦性的反擊手法……但瓦爾基麗雅或許是從我的氣息中察覺出這是攻擊性的架式──而把銀槍繼續指向我的同時,拆下她垂掛在臀部的一枚鎧甲片,握住內側的握把當成盾牌。原本精悍的表情又變得更加銳利。瞇起藍色的眼睛,口中小聲呢喃起像是禱告般的話語。
茉斬則是只移動視線,先看向瓦爾基麗雅,接著看向我。感覺得出來她有點驚訝,不過我也能明白為什麼。因為瓦爾基麗雅在架起銀槍與盾牌的瞬間,忽然給人一種彷彿變大了一圈的錯覺。
槍與盾──想必那才是她本來的裝備。
瓦爾基麗雅的戰鬥風格分成「只握槍」,「槍與盾」,以及從氛圍上可以感受到……還有再往上一個階段的戰鬥風格。藉由切換這些風格,使自己的戰鬥力兩倍、四倍地往上提升。
如果把剛才為止的她稱為瓦爾基麗雅Ⅰ,那麼現在這就是瓦爾基麗雅Ⅱ。雖然還不到使出全力的Ⅲ……不過也已經提升到相當接近全力的階段了是吧。
有如古代奧林匹克選手的站立起跑姿勢般,把身體蹲低到有一邊膝蓋幾乎快碰到地板的她──腳下開始散發出某種神祕的力量。
她這動作在防禦的同時,也會攻擊過來。幸好我在事先能夠發現這點。畢竟這招本來是對付加奈用的隱藏招式──「鐵風」,必須正確預測出對手的動作才行。
這個招式並不是只在一瞬間放出來的東西,而是要花上好幾個瞬間。就好像對構成幾秒鐘動畫的大量定格畫面全部掌握無遺般,我必須把這幾個瞬間拆解分段,構想出整個空間中將會發生的所有現象,並且讓一切都照這個構想發展才行。
爆發模式下的大腦正在演算這全部的東西。這是連超級電腦都必須花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四次元性計算。讓我趕上吧。所有預測──
「──嘶──!」
吸了一口氣的瓦爾基麗雅腳下,有如踩到地雷般忽然炸開。
是她往地面一蹬,朝我飛過來了。簡直已經不叫跳躍,而是飛翔──!
「……!」
因為盾牌的出現而變得複雜的演算,還沒全部結束。還不完全。來不及了。可是現在我只能出手。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一半……!
(吹掃吧,鐵風──!)
我抱著像是擲銅板一樣的心情──首先用已經在動作的袖口隱藏捲線器──把貝瑞塔與沙漠之鷹拉回來。
瓦爾基麗雅的眼睛直盯著我的脖子。雙方的重心距離現在是二十四公尺八十七公分三毫米。
在兩把槍各自觸碰到手掌的瞬間,我立刻扣下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與切割式彈匣‧護具彈匣連接而化為兩把機槍的沙漠之鷹與貝瑞塔──當場颳起一陣子彈暴風。瘋狂掃射我與瓦爾基麗雅之間的地面,接著從腳到頭,對瓦爾基麗雅撒出彈雨。
「──耶呀──!」
隨著一聲吶喊,瓦爾基麗雅以超高速旋轉銀槍。盾與槍構成的護牆把音速的子彈彈開、彈開、切斷、切斷、切斷切斷彈開彈開切斷切斷彈開──!
「──嗚喔喔喔喔喔喔!」
八十發──九十發,我的連射還沒停息。
大量子彈與碎片──如今以三次元結構包覆在瓦爾基麗雅周圍。
簡直有如以瓦爾基麗雅為中心往外炸開的金屬暴風雨。
很好。狂風化為暴風雨了。而在那樣的暴風雨中──
只有一發。
是真的攻擊。
我射出的第三十七發子彈。那才是重點。
一如我的計算,被銀槍的槍頭斬斷後的其中一塊子彈碎片,第三十七發B──
──在朝我衝來的瓦爾基麗雅前方,擊中地面。而在地面上埋有我擊出的第二十八發子彈。第二十八發與第三十七發B在地上互撞,因此彈起的第三十七發B一如演算以三軸旋轉,撞擊到同樣被切開到半空中的第七十一發A,爆出火花。
37B接著又連續碰撞到62、50A、地面的19、空中的83B、44、56B、35──
──瓦爾基麗雅錯愕地睜大眼睛。然而在那之前──
37B就侵入到銀槍的攻擊範圍內側了!
「──!」
瓦爾基麗雅在奔跑的同時,把斜舉在前方的盾牌壓向37B,將它往下彈開。
──但這也在我的計算之內。瓦爾基麗雅的腳下,埋在地面的第十二發子彈將37B又彈了回去。
彈高的37B與剛才被銀槍握柄敲到而無力飛向瓦爾基麗雅胸前的第七十八發子彈互撞──
──然而在最後的最後,我計算失誤了──
我原本是打算擊中瓦爾基麗雅握槍的手上,那枚白金的戒指。
可是37B現在卻穿過瓦爾基麗雅的手腕內側,從斜下方飛向她的臉。
即使沒有剛發射出去時的超音速,也依然保有十足的殺傷力。
可以用頭盔擋下嗎──不,來不及了。子彈已經抵達頭盔下緣的內側,緊貼瓦爾基麗雅的皮膚。
(……!)
照這樣下去,子彈會從她右眼一路貫穿到頭頂。武偵法第九條啊……!
子彈抵達瓦爾基麗雅的臉蛋,使她的身體──用力往後一仰。
砰──!沒有用繩子綁在下巴的黃綠色頭盔當場飛到半空中。是貫穿頭部的子彈把它撞上去的嗎?
「嗚……!」
忍不住睜大眼睛的我──
看著瓦爾基麗雅大概是為了防止往後倒下而把銀槍尾端刺向地面,上半身徹底往後仰……呈現花式溜冰中Layback Ina Bauer的姿勢瞬間停止。
接著,她的身體……沒有倒下。「嘶」地吸了一口氣。
飛向半空中的頭盔……「啪!」一聲掉落到砂石步道上。
頭盔內側可以看到應該是37B劃出的一道傷痕。沿頭盔內側滑動的37B從裡面衝撞到頭盔頂點附近稍微突出的部分,與之融合般延展變形了。
「……!……」
槍與盾形成的護牆被突破的瓦爾基麗雅──是讓下方飛來的子彈穿進自己的頭與頭盔間的縫隙。
不是用頭盔外側,而是用內側擋下。將我為了對抗超乎預想所使出的超乎預想招式,又用超乎預想的手法擋了下來。
「啊!」
恢復姿勢的瓦爾基麗雅驚愕地睜大眼睛看向我。
她的額頭上還滲出汗水。
看來剛才那個對她而言也是逼近極限邊緣的一場防禦吧。
另外……
失去頭盔的瓦爾基麗雅頭部,可以看到我原本以為是頭盔裝飾的白色翅膀。
在耳朵上方的側頭部,有一對小小的翅膀。這傢伙果然也不是人類啊。
從外觀上看來,瓦爾基麗雅和哈比鳥或許在生物學上很接近。與其說是馴鷹師,應該比喻為猴戲師比較恰當。
「科拉嚕伊扣……羅羅法伊扣……伊利沙!」
讓手中的銀槍不斷顫抖,丟下盾牌用左手壓著麻花辮的瓦爾基麗雅……大概是生氣了吧,氣氛上感覺是在對我抗議。膚色白皙的美人臉蛋也變得通紅。
相對地,哈比鳥倒是不知為何慌慌張張用翅膀遮住臉。茉斬則是露出有點無奈的表情。
像瓦爾基麗雅現在這樣,女生又害羞又生氣的臉……我記得我國中時代也看過。因為當時還跟我敵對的風魔總是用布遮住自己臉蛋下半部,所以我就說『妳那樣很奇怪啦』並且把那塊布硬是拉下來。結果那傢伙就像是內衣被偷了一樣陷入錯亂,當場拿出飛鏢想要刺我。瓦爾基麗雅現在的表情就跟那時候的風魔一樣。
而我事後才聽說,對於風魔一族的女性來講,被敵人看到自己長相似乎是超級丟臉的事情……瓦爾基麗雅也是個文化上跟我完全不同的女人。或許脫掉頭盔對她而言是什麼禁忌吧。
「你,這下闖禍啦。」
像個幽靈般站在那裡的茉斬忽然對我如此說道。於是……
「那要怎樣?她那是要繼續跟我打嗎?還是要投降?」
我丟出了這樣二選一的問題。結果──
「她在說,『要被殺,還是要被愛』,呀。」
──怎麼回來的卻是這樣莫名其妙的二選一了……?
「……啥……?」
「未婚的女武神,穿戴在身上的東西,如果被男性脫掉,就只能從這兩者選一個了。」
「誰管妳啊。那我就用殺人未遂罪名逮捕她。妳幫我翻譯,叫她儘管來殺我。」
「我拒絕。要是,你死了,我會,很傷腦筋。」
……跟一個有六顆腦袋的女人果然沒辦法成立對話啊。正當我因此嘆了一口氣時──
從我左側約十五公尺處的一棵樹下傳來「砰!」的聲響。
「……哦哦,謝謝你幫我拖住茉斬和哈比鳥啦。」
我姑且道了一聲謝。
其實在我剛才戰鬥途中GⅢ就來到現場,待在那棵樹上待命了。他雖然有隱藏身影,但因為光曲折迷彩衣故障中的緣故,害我偶爾會瞄到空間扭曲的畫面,分散專注力。甚至也是因為這傢伙,害我計算錯誤的喔?
「那就是,茉斬……伊藤茉斬嗎?」
似乎至少知道茉斬名字的GⅢ,或許是想模仿我而雙手各握著一把H&K USP。
即使在人數上依然不利……但我方這下有我,以及大概真的因為澀谷車站前交叉路口而爆發的GⅢ,兩名爆發模式戰力。畢竟既然茉斬是殺父仇人,GⅢ就同樣有十足的理由加入戰鬥了。
然而……
……雖然這也在我的預想範圍內,不過就在戰局變得對我方有利的時候──
從茉斬與哈比鳥背後、神宮長殿方向的樹林中,開始冒出了藍色的霧氣。
我在羅馬的競技場也有看過──那是尼莫發動遠距離視野外瞬間移動的光球。
不但沒被哈比鳥殺死,又讓瓦爾基麗雅產生莫名其妙的羞恥心,這下連弟弟都跑來助陣──對於老是顛覆條理預知的我,N大概生厭了。雖然我差不多也開始擔心對卒發作,不過……那些傢伙看來是打算就此撤退的樣子。
哈比鳥注意到霧氣而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今晚,就算是,讓你獲勝吧。」
對我丟下這句話的茉斬,也追過哈比鳥退向藍色霧氣中。
至於瓦爾基麗雅雖然氣得讓美麗的嘴巴咬牙切齒……但或許是跟茉斬之間有講好什麼事情,而同樣往霧氣的方向退下。
……這下我看出一件事情了。那就是N的攻擊模式。
他們總是三人組成一個小隊,分別擔任尖兵、主將與輔佐的角色。之前在羅馬也是,由伊歐、古蘭督卡,以及雖然沒有現身但古蘭督卡有提過在場的墨丘利,三人各自負責這三項任務。然後當戰力差距被拉近的時候,無論勝敗,都會為了防止戰力消耗而選擇撤退。這可說是一項重要發現。
不過──我可不會讓她們輕易逃掉。這次的藍色霧氣看起來比上次不安定,就好像倒入攪拌咖啡中的鮮奶一樣,整體呈現不規則的移動。畢竟那在正式發動前很花時間,我就趁那之前收拾掉她們其中一人,幸運一點搞不好可以全部解決呢。
就在我因此往前踏出步伐的時候──
「哈耳庇厄,拉米傑!」
不知大叫了什麼的瓦爾基麗雅,剛好進入了流向她的霧氣之中。
接著做出她剛才也做過的、把無名指和小指勾三下的動作,呼叫哈比鳥。
哈比鳥大概是不想讓瓦爾基麗雅看到被我頭槌留下的傷口,而用翅膀遮著臉跑向霧氣。但她的速度很慢。或許她本身就是不擅於走路的生物,再加上緊急降落到這裡時可能有摔到,腳步看起來一跛一跛的樣子。
好,就先把那傢伙抓住。
那樣一來,也許可以當成對瓦爾基麗雅的人質,或者說鳥質。
應該是尼莫從遠距離產生的藍色霧氣──瞬間移動的光粒無關風向地朝上下左右隨機搖曳,呈現不定形的濃淡分布。狀況遠比之前在羅馬看過得還要差。如果用無線通訊來比喻,就有點像是電波強度很弱的感覺。
那肯定──是因為訊號來源的尼莫所在的位置比上次還要遠的緣故。我有這樣的直覺。
可見那傢伙的遠距視野外瞬間移動有座標設定上的極限,也就是電信系統上所謂網內、網外區域之分。
而現在這裡恐怕就是網內區域的界線邊緣。這也是一項重大發現呢。
「老哥,咱們追上去。要殺掉誰?」
「誰都不准殺。還有,那個霧氣很危險。我上次差點在裡面溺死,而且在霧氣範圍的境界處會有身體被撕碎的風險。我們首先逮捕,不,捕捉那隻鳥女。」
我和GⅢ並肩橫排,衝進一部分的霧氣開始消失的樹林中──
──就在這時。
霧中的瓦爾基麗雅舉起銀槍在自己周圍揮舞。以為她要擲槍的我和GⅢ都同時停下了腳步……但瓦爾基麗雅的手部動作和剛才都不太一樣。
我想不出該用什麼比喻,總之就像是電影或動畫中魔法師使用法杖般──感覺像是在空中結印。
而我那樣的推測似乎猜對了。在瓦爾基麗雅周圍的霧氣……顏色開始漸漸變深。從藍轉靛,從靛……轉眼間變黑。不對,用黑還不足以形容。簡直就像產生了什麼黑洞般,讓瓦爾基麗雅連同周圍的樹木與地面,全都看不見了。
教人驚訝的暗黑領域呈現半球型漸漸擴大,連茉斬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甚至給人有種眼前的空間出現了巨大深穴的錯覺。
瓦爾基麗雅是個超能力者。這點我從廣場會談時就知道了。
然而她在與我交手時沒有併用超能力。能夠想到的理由有幾個。或許在身體激烈動作時無法同時施展,或許基於作戰命令而沒有使用,或許是想藏一手,或許使用次數上有所限制等等。
──短短幾秒間,瓦爾基麗雅製造出的黑暗──連藍色霧氣都掩蓋過去。
(糟了……!)
哈比鳥也逃進了那片黑暗之中。
「那片黑暗的光線吸收率有99‧95%以上。就算是我也看不到裡面啊。」
GⅢ透過頭戴式鏡片凝視黑暗,嘖了一下。
暗黑領域絲毫沒有變淡的跡象,不斷擴大,逼近到我們眼前。
「──不要依賴裝備,靠氣息找人……!」
然而,就連那個氣息也已經感受不到了。這次的藍色霧氣是一部分一部分移動到尼莫的地方,恐怕茉斬與瓦爾基麗雅在這片黑暗之中已經完成瞬間移動了。
即便如此,暗黑領域依然繼續殘留、擴張,而我感覺只剩哈比鳥還在那之中逃向霧氣。剛才從遠處的地面傳來踩踏聲響後,哈比鳥的腳步聲就消失了。或許是像滑翔翼一樣沿低空滑行,飛向霧氣所在的位置吧。
最後──
終於連我們的周圍都被黑暗吞沒。現在別說是在一旁的GⅢ了,我連自己的手臂和身體都看不見。塗有夜光漆的手錶指針也完全看不到。
這樣的黑暗我從沒體驗過,簡直有如沒有星星的宇宙空間。
「該死!要讓她逃了……!」
就算我想靠八岐大蛇掃射,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開槍才對。
一個弄不好甚至可能會誤傷到GⅢ。於是我抱著賭賭看的想法,從口袋中摸出閃光彈,用手指觸發後投擲出去──卻什麼也沒發生。只聽到子彈掉落在泥土上的微弱聲響。
「──Cwa, Cwa, Cwa──!」
GⅢ連續發出聲音,試圖靠回音探找敵人的位置。
但那本來應該是用在室內戰鬥的手法。在這種開放的場所聲音根本不會反彈,再加上有草木不規則遮蔽──即使是爆發模式下的我也聽不出來究竟哪裡有什麼東西。現在我甚至連哈比鳥是否還在都不知道了。
「不行了,我們……暫時撤退!先離開這片黑暗,再想辦法。」
「該死!這樣拖拖拉拉下去會讓她逃掉啦……!」
我和GⅢ一下互撞肩膀,一下被樹根絆到腳,在這片連地面都看不見的空間中往後撤退。即使知道往後退也無濟於事,但我們還是只能這麼做。
可惡……!
──讓敵人逃了。失敗了。我們這次得到手的,只有關於N的一點點情報而已。
在教人本能上產生恐懼的黑暗之中,我感到不甘心地咬牙切齒。
這片黑暗似乎並不是無限擴展的玩意,現在遠處的外圍已經開始漸漸變薄。
我總算可以微微看到東西了。
在黑暗世界中,用深灰色描繪出來的樹木與土地。以及某種顏色──
──浮現在黑暗中的──
深紅色的水手服人影。
身高一六〇公分,黑色長髮。按照我以前教過的技巧,左右對稱把腳張開到與肩同寬,雙手往前直伸。
緊握在那兩手中的是──
柯爾特‧巨蟒。不鏽鋼銀色。八英寸槍型。
「……中空知……!」
逃出阿久津大樓的她,從表參道來到這裡了。透過對講機的聲音,正確掌握到我的所在位置。
「我看得見。」
只簡短如此呢喃的中空知,保持著正確的射擊姿勢──
──磅──!
閉著眼睛,開槍了。朝這片複雜地形另一側的敵人。
……啪唰!……
從樹林深處傳來某種人型大小的物體墜落到地面的聲響。
「……嗚……!」
「……!」
在黑暗領域一反剛才的狀況漸漸縮小的同時,我與GⅢ到達中空知身邊並轉回身子。
有如潮水退去般,黑暗逐漸退後。
微微透進來的街道燈光以及隔著雲灑下的月光,讓我甚至感到刺眼。
最後……黑暗消失了。僅剩最後一點的藍色霧氣也幾乎在同時消失。四周恢復到原本明治神宮的樹林景象。
而在深處的樹木之間。
一對如巨鵰般的翅膀無力地攤開在地上──哈比鳥就倒在那裡。
「……我射到的……是翅膀根部,或許說肩膀會比較好懂。」
中空知不是講『我瞄準的』而是講『我射到的』,可見她對自己的射擊技術還不是那麼有自信的樣子。不過……
「呃,請問我是不是太多事了?社長明明說過這把槍帶在身上是為了自衛……我明明只是個電話員……」
對於戴著對講機畏畏縮縮如此說道的中空知,我露出一臉笑容。
「中空知,妳做得好!妳──是最強的電話員啊。」
聽到我如此稱讚並拍拍肩膀後……中空知拿下對講機……
對我露出了至今從未見過的、總算獲得自信的笑臉。
「We got it! 那傢伙就交給我吧。我讓九九藻跟洛嘉去把她調查到每一根羽毛都清清楚楚。」
GⅢ對我和中空知豎了一下大拇指後,便跑向哈比鳥。
這次我們雖然讓茉斬跟瓦爾基麗雅逃了,不過──
這下總算是獲得戰果啦。而且肯定是能夠逼近N神祕真面目的重大戰果。
對哈比鳥的治療與調查就交給GⅢ……我則是用中空知借我的手帕壓著右耳的出血處,決定暫時先回北青山的總店。
而在回程途中──
我們遇上了剛好從阿久津事務所走出來的寶城院與日向。
以及把警用車輛開過來的須坂,一見到我們便露出「呃!」的表情。
今晚我已經見識過更誇張的事情了……老實講,現在一點都沒心情對應這些傢伙。不過──身為一名武偵,我還是不能視而不見啊。
爆發模式已經解除的我,忍著痛走向寶城院……
「……寶城院老師,還有日向先生,我是遠山武偵事務所的遠山。呃~就恕我開門見山地說了吧。請問您們是不是在做什麼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說出這樣一段開場白,準備逮捕這些傢伙。
畢竟如果抓到這等級的犯罪者,可以從武偵廳領到一筆龐大的報酬嘛。我就跟阿久津搶這筆錢吧。
「喂喂……」
似乎有接到阿久津的聯絡而知道我入侵行動的須坂當場慌張起來。
哼!雖然這好像是妳們一路溫存到現在的案件,但誰管妳們。惡‧即‧逮捕啦。
就在我內心如此得意洋洋時……
「欸?你是在講什麼?」
「你做什麼?想被告妨礙公務嗎?」
寶城院對我裝傻,日向則是開口威脅。這兩人還真有默契啊。
好啦,這下該怎麼做?雖然我出面搭話了,但對方似乎不太想理睬我。
如果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他們剛才那場對談就好了……正當我感到傷腦筋的時候……
──『畢竟我可是收到NRA的捐款啊。』──
剛剛在會議室的密談內容忽然被播放出來。
從中空知拿出的香菇型錄音筆中。
「……!……」
寶城院轉眼間──讓他像古代公家一樣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甚至發青。
「您有違反政治資金規正法的嫌疑。」
把香菇遞給我,表明自己是遠山武偵事務所員工的中空知,用她宛如NHK主播的清晰聲音如此表示。
中空知剛才躲在那房間監聽的同時──把對話全都錄音下來了。
「把那玩具給我交出來。」
──日向不愧是組織犯罪對策課的警官,立刻用有如黑道的嚇人態度如此凶我。可是……
「錄音檔也有存放在雲端硬碟中。」
像是一步步將對手逼入絕境般,中空知又如此說道。這下勝負已定了。而且她去上說話教室的成果顯著,現在即使沒有和任何人通話也能講得態度凜然。表現得很棒喔,中空知。
然而,根本瞧不起我們的寶城院和日向──似乎還打算繼續裝傻,而互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從我身邊忽然……
「這個跟這個,可以給我嗎?」
──到剛才我都完全沒察覺到氣息的、前公安零課的灘──簡直就像瞬間移動般現身,並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那裡我剛剛才自行脫臼又裝回去,很痛的好不好?
另外在不知不覺間,大門與可鵡韋也都用一臉自己只是偶然路過似的表情走了過來。
這些傢伙……我才想說他們怎麼會跑來這種一點都不適合他們的時尚街。
──原來他們一直都在監視阿久津武偵事務所啊。而目標就是寶城院。
「寶城院老師,本人是東京地檢特搜部……不,講前公安零課或許比較好吧?我名叫灘。今天有點事情想要請教一下。關於老師您在巴拿馬的空頭公司所收到的──來自全美步槍協會的三百萬美元,請問那~是什麼錢呢?沒什麼沒什麼,我非~常明白從事政治活動很需要用錢。我只是想對這件事稍~微了解一下而已。」
面對似乎已經放棄掙扎而選擇沉默的寶城院,灘一副禮貌中帶有諷刺地說著……而我則是對他的背影……
「──就交給你了。」
小聲如此表示。
像灘這種等級的人物,不用我講應該也能明白吧。
我這是──當成以前他教導我們製作包子的謝禮。反正照這樣看來,就算我說不行,他也肯定會把寶城院跟日向的案子搶走吧。從阿久津還有我手中。
「……灘先生。請問關於阿久津社長跟我,您又怎麼打算?」
似乎認命的須坂將雙手交抱在胸前如此詢問。不過……
「抓了小貨色又有什麼意義?如果有做什麼愧疚事就自己去自首啦。」
灘的態度倒是相當隨便。也或許是要把這邊的案子分給我的意思吧。
「遠山學長,謝謝你。剛才我們還在討論說……如果要跟學長搶寶城院老師,應該會很辛苦呢。」
可鵡韋笑咪咪地如此說道。不過老實講,我現在根本沒精神為了領武偵廳的酬勞而跟三名零課的成員打架啦。
寶城院──以武偵用語來講就是代表大人物級犯罪者的「大魚」。
當然大家都想釣了。
「那麼老師,這附近有間品味不錯的咖啡廳,就請您跟我們一起去那邊讀個書吧。搜查令和逮捕令兩本書,加起來也才短短兩頁而已啦。」
面對如此表示的灘──
「……讓我整理一下領帶。」
寶城院說著,把手伸向自己的領帶夾後面。
──哦?我對你另眼相看啦,寶城院。
原來你也是抱著相當程度的覺悟,在幹這檔危險的事情啊。
或許他以為沒有人發現,但即使爆發模式已經解除,身為武偵的我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寶城院將藏在領帶後面的一顆藥劑──我猜應該是劇毒──偷偷握到手中。
他打算服毒自盡。
「老師,吃藥的時間還沒到喔。」
唉呀,雖然最後被可鵡韋笑著臉掐住手腕制止了啦。
已經連觀賞那種鬧劇的精神都沒有的我,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從我衣服上飄落一根像老鷹羽毛的哈比鳥羽毛,被大門伸手抓到。
「嗯……這個貧僧可以收下嗎?」
因為他眼睛細得就像站著在睡覺一樣,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過從他低沉的聲音中,我微微聽出嚴肅的態度。於是……
「好啊。雖然我想那點程度連布施也稱不上就是了。」
「感謝。」
在這件事情上,我也隨便當作是送他的了。
大門是個和尚,是超能力方面的菁英。因此他一看到那羽毛就察覺出不尋常,而且只要把羽毛送給他,或許等他知道了什麼事情後也會告訴我。
至於笑咪咪看著寶城院與日向的可鵡韋……我就別跟他講剛才茉斬有現身的事情吧。反正現在告訴他也追不上去,而且要是可鵡韋因此失去理智擅自行動,我可能會被零課的人罵啊。
於是……我搖搖晃晃地回到遠山武偵事務所,打開門進入店內,全身癱坐到椅子上。啊~累死啦。
「社長,那個……關於剛才和社長交手的那位,像鳥一樣的女性……我還是不要問太多比較好吧?」
中空知說著,事到如今才露出苦笑並泡茶給我喝。
這麼說來,中空知見到哈比鳥也沒有表現得很慌張啊。感覺她好像對那方面的事物還算有抵抗力的樣子。要歸功於她和貞德與玉藻同居的經驗嗎?
「是啊,妳別問太多比較安全。反正知道了又賺不了錢,而且也誇張到連學習知識都稱不上。」
我說著,就在準備拿武偵包配茶的時候……忽然對自己的發言感到有點在意,又重複了一次『學習』這個詞……
「糟糕!──模擬考啊!」
我趕緊放下壓著右耳的手帕,「喀!」一聲站起身子。
時鐘顯示現在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再十五分鐘考試就要開始了!我要趕快過去才行!
於是我用沾血的手抓起包包。雖然右手剛才被瓦爾基麗雅用腳扭傷,左手因為自行脫臼的後遺症隱隱作痛,兩邊應該都沒辦法長時間握筆──但我就算用嘴咬筆也要參加考試。畢竟報考費用都付了啊!
「路、路上小心喔,社長……!」
我一邊聽著背後傳來中空知的聲音,一邊為了攔計程車而衝出公司。
就跟做生意一樣,讀書求學也是一條必須流血狂奔的地獄之路啊。雖然應該只有我是這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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