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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文库] [長月達平]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 短篇集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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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8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8-1-8 19:12 编辑

  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 短篇集1
  ——————————————
  作者:長月達平
  插畫:大塚真一郎
  譯者:許國煌
  圖源:真妹控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net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我這趟旅行正在尋找這個世界最新的『傳說』。」
  在阿拉姆村出現了一名流浪吟遊詩人莉莉安娜。希望探求未知英雄史詩的她,自從獲得允許借住在羅茲瓦爾宅邸後,便展開了充滿騷動的『從零開始的英雄史詩』故事。還有描寫昴讓雷姆獲得難忘假日的『女僕長無法放鬆休息的假日』,以及月刊COMIC ALIVE連載作『放棄追隨的那天』與文庫版新作『愛蜜莉雅夢遊仙境』等等,收錄上述網路未連載內容的短篇集終於登場!能讓喜歡愛蜜莉雅、雷姆與拉姆、以及普莉希拉的心情增加三倍喔!
  
  
  作者簡介
  長月達平
  1987年3月生。網路電子小說投稿網站「小説家になろう」作家,《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為第一本實體化小說。
  
  
  畫師簡介
  大塚真一郎
  熊本出身的插畫家,也有繪製以遊戲為主的小說插畫。代表作有《CONCEPTION》、《召喚夜想曲鑄劍物語》等。









  

  
  CONTENTS
  『從零開始的英雄史詩』
  『女僕長無法放鬆休息的假日』
  『放棄追隨的那天』
  『愛蜜莉雅夢遊仙境』
  後記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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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8-1-8 19:05 编辑

  『從零開始的英雄史詩』


  1

  「有吟遊詩人來到這個村子了?」
  突如其來地聽到這個名詞,讓菜月.昴帶著驚訝神情如此回問。
  昴單手拿著抹布回過頭,今天他也是穿著不符合個人風格的管家服。而他的動作之所以看起來不太自然,是因為仍然受到昨天的傷勢影響。
  在羅茲瓦爾邊境伯的宅邸與邊境村落阿拉姆的魔獸騷動結束後,昴將這場可能出現許多傷亡的意外防範於未然,如同文字所述般光榮負傷。
  事件的慌亂氣氛也逐漸淡去,宅邸與村落皆恢復為平時的模樣。昴的治療已經大致完成,目前他正努力地處理著宅邸雜事順便進行復健。
  「沒錯,就是吟遊詩人!剛才我聽從村子回來的拉姆說的。昴有見過吟遊詩人嗎?」
  一道彷彿銀鈴般清脆的美麗音調如此回答昴的回問。
  傳來這道聲音的人晃著一頭及腰長的銀髮,而且擁有連藝術家都甘拜下風的美貌,但那幾乎令人看傻眼的深邃紫藍色眼眸充滿著好奇心。見到她那難掩興奮地紅著臉頰的模樣,此種感慨也會瞬間被改寫為「可愛」二字。
  而昴也是被她偶爾展現稚氣一面深深吸引的其中一人。
  「E.M.T(愛蜜莉雅醬.真是.天使)!」
  「咦?你剛才說什麼?」
  這位對玩笑話微微歪著頭的少女名為愛蜜莉雅。
  這位少女既是昴的恩人也是思慕對象,她那天真無邪模樣讓昴不禁露出笑容。
  「呃,我也沒有實際見過……愛蜜莉雅醬,妳看起來好像超開心的。」
  「與其說是開心比較像是期待。吟遊詩人就是會用歌和舞蹈表演故事的人吧?我想那個詩人一定知道很多有趣故事……對不對?昴?」
  愛蜜莉雅以滿懷期待的目光並雙手合十望著昴。
  被甜美聲音如此喊著名字,而且還以撒嬌動作抬起視線。被愛蜜莉雅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如此懇求,天底下有多少男人不會屈服呢?至少昴是立刻點頭答應。
  「小人遵命,那我先把東西收好再去徵求前輩同意。」
  「嗯。對不起喔,讓你答應我這麼任性的要求。」
  「沒事啦,反正沒有人會期待我復健順便處理的雜事,約會比較重要。」
  「對喔,又是兩個人一起出去,這也算是約會吧。」

  見到愛蜜莉雅毫無自覺地露出誘人微笑,昴則是拿起放進抹布的水桶走出房間。從走廊窗戶能夠見到外頭景色,遠處能夠見到的聚落就是阿拉姆村。
  「吟遊詩人啊……」
  實際如此說出口後,可說是個比想像中更加充滿奇幻風格的名詞。
  雖然昴在愛蜜莉雅面前保持冷靜,但他當然不可能毫無興奮之意。
  以既開朗且活潑的歌聲,讓人們與世界沉浸其中並編織出故事。
  光是想像便讓人相當期待,獨自在走廊前進的昴也不禁隨著心生雀躍。

  2

  「那麼請聽這首歌……在西下夕陽被背叛的多拉芬。」
  既陰沉且悲傷的旋律,讓村落廣場瀰漫著彷彿梅雨季的氣氛。
  在廣場中央只堆起木材的簡陋舞台上,有個正在彈奏介於吉他與烏克麗麗之間木製弦樂器的人影。
  雖然那彷彿繪上幾何圖樣的樂器奏出旋律,但根據歌手的唱功真的有辦法帶來如此抑鬱的氣息嗎?整個村子便籠罩在此種幾乎令人折服的昏暗氣氛中。
  受到鬱鬱寡歡的旋律與歌詞內容影響,身為聽眾的村民們皆露出死魚般的眼神。甚至還有老婆婆宛如世界末日般哭倒在地,就連先前魔獸騷動人心惶惶時,都沒有出現這麼令人絕望的景象。
  「既然這麼痛苦,好想乾脆直接死掉。可是沒辦法死,不讓我死去……」
  歌曲中的多拉芬被摯友與訂婚對象背叛,在從前訂下重要約定的棧橋上,在夕陽下猶豫著是否該投身於河川之中,目前劇情正是處在此種佳境中。
  即使演奏樂器甚至唱著歌,詩人交雜著肢體動作展現出臨場感絕佳的故事世界。見到詩人眼淚順著臉頰流下,觀看表演的觀眾眼眸中也難耐地浮現淚光,並且接連發出嗚咽聲。
  「多拉芬吐著泡泡沉入無聲的水底……啊啊,多拉芬……啊啊,多拉芬……」
  似乎心意已決的多拉芬沉進河底,風兒與花朵只能惋惜地望著悲傷的他死去,而戲曲也在此時閉幕……
  「哪有人在巡迴表演的獨奏會選這種歌啦!!」
  「噫呀!」
  在餘韻尚未消散的時間點,昴終於難以忍受地出聲吐槽。
  吟詠悲傷結局的詩人嚇了一跳,籠罩整個廣場的故事世界頓時瓦解,沉浸於歌曲世界中的村民們皆回過神並面面相覷。
  「呃……咦?」「哇……我怎麼會哭成這樣……」「真是的,上了年紀淚腺越來越難控制……」「多拉芬,你就是另一個我!」「詩人姊姊好可愛喔~~」
  觀眾們皆帶著淚水並互相分享感想,將自己最初的感想說出口後,便回過頭看向在隊伍最後方偷偷準備逃走的昴。
  「……昴先生!您這樣不是把氣氛全破壞掉了嗎!」
  沒錯,眾人皆發出怒罵聲讓昴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3

  「請容我重新自我介紹,我是流浪的吟遊詩人莉莉安娜。」
  眼前這位稚氣未脫的楚楚可憐少女如此說著,然後低下頭行了個禮。
  不論是充滿活潑氣息與好奇心的斗大圓眼,以及彷彿象徵著主動個性並綁成兩根辮子的黃色頭髮,輕薄斗篷內側那宛如舞者的服裝上,還能見到以果實或動物骨頭製成的裝飾品。雖然身高不算高,但四肢卻是十分修長,露出的肌膚也是呈現健康的褐色,是個渾身帶有流浪旅人氣息的少女。
  「這麼鄭重自我介紹真是辛苦啦。我叫做菜月.昴,是個氣宇軒昂又華麗絢爛的打雜工,在這條路後面的宅邸三頭六臂地大肆活躍中。」
  「三頭六臂……?啊……沒事。您好,以後請您多多指教。」
  對於初次見面的人來說,昴的打招呼方式可說是我行我素且不夠親切。莉莉安娜將滿腹狐疑按捺在陪笑之下,拚命地避免讓表示與領主有關係的昴等人不高興。
  然而,莉莉安娜的戒心被愛蜜莉雅接下來的行動一口氣粉碎。
  「剛才的歌真好聽,我就連現在都快要哭出來了……」
  感慨萬千的愛蜜莉雅突然牽起莉莉安娜的手表達感動,雖然莉莉安娜瞬間被激動的愛蜜莉雅嚇了一跳,但很快便發現是被稱讚而露出微笑。
  「不不!承蒙您觀賞才是我的榮幸!雖然技術還不夠純熟,不過光是能承蒙您如此稱讚……喔哇!」
  莉莉安娜也以笑容回應愛蜜莉雅釋出的善意,不過表情一見到愛蜜莉雅便變得啞口無言,而且驚訝地張大嘴巴僵在原地。
  她的反應也讓昴等人瞪圓雙眼,不過莉莉安娜仍然是面露驚訝地說道:
  「您、您是女神大人嗎……?」
  「……咦?」
  「因、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哇啊啊!頭髮和肌膚經過保養能變成這樣嗎!?真的同樣是人類嗎!?」
  莉莉安娜當場蹦跳了起來,似乎對愛蜜莉雅的美貌相當感動。
  雖然愛蜜莉雅對此種誇張的反應啞口無言,但昴倒是完全同意莉莉安娜的意見,愛蜜莉雅對自己非比尋常的美貌過於毫無自覺。這點才是最可愛的地方。
  這時莉莉安娜突然停下跳動,然後舉起樂器行了個禮。
  「突然有靈感了,請聽聽我的新歌……啊啊,我的幸運女神。」
  莉莉安娜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當場稍微踏著步踩出節奏,以俐落的手指動作撥動琴弦奏出優美旋律。
  「那眼眸深邃得令人不禁陶醉,且清澈得彷彿鑲嵌紫藍色寶石。柔順銀髮就是月兒的淚珠,精緻面貌獲得玩偶師指尖的加持,那猶如靄靄白雪的肌膚不曾受過踐踏,略長的長耳……耳朵……很長?」
  「唔……」
  莉莉安娜流暢的美麗歌聲突然停止,昴清楚見到少女的金色眼眸經歷懷疑、理解與驚愕的三階段變化。
  她的視線轉向愛蜜莉雅的耳朵,自行演唱的歌曲最後由一個單字作結。
  「銀髮配上長耳朵……該不會是嫉妒的魔女吧!」
  「好啦!STOP!雖然是首好歌,不過有可能會觸犯著作權法!我們會經過嚴格審查再提出訴訟!以後與貴公司沒有緣分繼續合作……」
  「……昴。」
  昴趕緊摀著莉莉安娜的嘴巴,阻止她口無遮攔地說話並含糊帶過,不過責怪昴此種舉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愛蜜莉雅。
  面對用關節技勒著莉莉安娜肩膀的昴,愛蜜莉雅嘟起嘴巴說道:
  「我知道昴很擔心我,可是怎麼能對女生這麼粗魯呢?這樣不對喔。」
  「最近好久沒聽到這句話了……不對啦,愛蜜莉雅醬。」
  「沒關係。既然被發現,再掩飾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雖然愛蜜莉雅已經看開,但對昴而言實在無法允許這種事,因為看到她受到無謂責難就會讓昴很不舒服。
  ──愛蜜莉雅是人類與妖精之間的孩子,也就是所謂的半妖精。
  雖然這是個各種亞人混雜的世界,但對於亞人族的歧視……尤其是對半妖精似乎有根深蒂固的偏見,愛蜜莉雅也是度過辛苦日子的其中一人。
  但既然愛蜜莉雅都已經容許,昴也沒有藉口再繼續抓著莉莉安娜,於是他只好不甘願地接連放開原先勒著少女的手腕、手肘與肩膀。
  「噗哈!我、我的手!請別對我的生財工具集中攻擊!怎麼能對花漾少女的肌膚做這種事呢!僕人先生!」
  「我想成為用所有力量保護珍貴事物的男人。然後小姐,很可惜妳的少女肌膚在我的經驗中算是數一數二差的。」
  在這個美少女出現率頗高的異世界中,莉莉安娜的女性度(昴自行調查)算是倒數幾名。最後一名是碧翠絲,倒數第二名是菲魯特,至於莉莉安娜大概可以排到倒數第三名。
  「哼!不只是勒住關節還傷到人家的少女心!可是可是……」
  即使對昴的評價感到相當憤慨,但還是毫不停歇地以敏捷動作來到愛蜜莉雅面前。被嬌小的莉莉安娜盯著猛瞧,愛蜜莉雅微微繃緊神情,不過……
  「看來您不只是美麗,連心靈也是很清高呢,讓我實在是太受感動了。」
  「咦?啊……是這樣嗎?」
  「是的!方才那麼沒禮貌的態度實在是非常抱歉,要是僕人先生沒有阻止我,差點就做出會被滿門抄斬的失禮舉動了!」
  「看來妳是個一有幹勁就容易自取滅亡的典型類型嘛!」
  雖然那毫不遮攔的自白讓昴頗為驚訝,但莉莉安娜又開始快活地彈起樂器。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個感性超級豐富的人。只要眼前有能激發靈感的東西,就會沒辦法忍受而直接唱出口!所以見到愛蜜莉雅小姐的美麗與高貴氣質,再加上無法公開說出口的種族問題,全部混在一起讓靈感源源不絕地冒出來了!」
  「我在這裡沒見過像妳這種人,感覺還滿新鮮的。」
  雖然發揮出過剩活力的莉莉安娜頗為吵鬧,但奇怪的是並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原因是出在她那率真的個性與聲調,或許是出自天生的特質,她的美妙聲調能不自覺地搔弄並深入人心,吟遊詩人正可說是她的天職。
  「或是把羽毛被或淨水器之類的東西推銷給孤單老人才是天職。」
  「咦咦咦?從氣氛感覺好像被說得很難聽耶?」
  雖然莉莉安娜對昴的感嘆過度反應,但昴還是完全將她視若無睹。
  在放鬆戒心的昴身旁,愛蜜莉雅也對這位性格奔放的少女緩頰一笑。
  「妳這麼稱讚我很開心,不過我覺得自己並不是個美女。」
  「啊!啊~~!我身為女人無法允許這種話的心情突然被激發出來了!突然有靈感了!請聽聽我的歌……啊啊,我的女神啊~~」
  「閉嘴!不過我覺得愛蜜莉雅醬的想法也需要矯正!」
  被昴與莉莉安娜雙雙否定,愛蜜莉雅只是露出彷彿難以置信的表情,並且不知所措地微微歪著頭。

  4

  ──回想起自己首度被找到這間餐廳時,昴也是充滿著緊張與不安。
  在羅茲瓦爾宅邸的會客室中,昴倒著紅茶並如此思考。
  不論品嘗幾次,在舌尖上滾動的那股煮爛茶葉味還是無法合胃口。
  「昴,你怎麼了?怎麼表情那麼奇怪?」
  見到昴對回憶與濃濃茶葉味面露苦澀,坐在旁邊的愛蜜莉雅則是如此叫著他。
  「我只是稍微回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第一次來到這間宅邸的時候不也是畏畏縮縮的嗎?」
  「是這樣嗎?我記得那時候的昴不是也像現在帶著奸笑嗎?」
  「說成奸笑,感覺很像是怪叔叔,讓人很受傷耶!」
  主觀與客觀差異甚遠的評論讓昴頗為驚訝。
  見到不滿地嘟起嘴的昴,愛蜜莉雅則是將手指抵在嘴唇上。
  「嗯,我是開玩笑的。只是看你好像在專心想事情,所以稍微捉弄你一下而已。」
  「真的假的,沒想到居然是E.M.A(愛蜜莉雅醬.真是.壞女人)啊!」
  「好好好,還有莉莉安娜也可以別這麼緊張喔。」
  愛蜜莉雅將昴的瘋言瘋語輕輕帶過,正面朝著畏畏縮縮的莉莉安娜如此說道。彷彿遺忘了在村子裡展現的活力般,莉莉安娜面色鐵青地縮著身體回答「好」並抬起頭。
  「怎麼啦?看妳怕成這樣,剛才那股氣勢都跑到哪去啦?」
  「就、就算這麼說還是會緊張,像我這種土包子居然突然被找到領主大人的宅邸……而且還是邊境伯爵大人的豪宅……要、要是做出丟臉的事……」
  「別說是抄家滅族,可能連全家附近都會被燒成一片荒野,就像是路邊野狗一樣喔。」
  面對緊張到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莉莉安娜,昴則是做出將手刀抵在頸邊的手勢。
  莉莉安娜見狀被嚇得臉色蒼白,愛蜜莉雅氣得拍了一下昴的大腿。
  「昴!你真是的!」
  「抱歉抱歉,我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有效。」
  昴帶著苦笑對鼓起臉頰的愛蜜莉雅賠罪,但即使如此,見到莉莉安娜彷彿外來貓咪的畏縮模樣,讓在村子被擺布的昴可說是頗為暢快。
  目前昴等人從阿拉姆村回到羅茲瓦爾的宅邸,在會客室歡談……或許該說過著氣氛略為沉重的時光。
  為了迎接來訪的莉莉安娜,目前正在等待宅邸主人空出時間,這也是現在三人在沙發上互相面對談話的原因。
  「不過話說回來,妳有看到拉姆接待時的厭惡表情嗎?那副輕蔑的眼神,簡直就像我們把不必要的麻煩事帶回來一樣。」
  「噫!我果然不受歡迎嗎……得、得該趁這個時候逃走才行……」
  「沒事的,昴也別一直威脅她,這樣莉莉安娜很可憐呢。」
  「現在我的目的不是嚇她,只是把客觀事實告訴她而已。實際上拉姆那傢伙也不希望羅茲親的宅邸事情變多吧。」
  拉姆是鍾愛羅茲瓦爾的宅邸女僕,由於這位少女的傲慢態度完全不像是個僕人,替莉莉安娜請求接見羅茲瓦爾時,也是露骨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肯定是感到很厭煩地向主人報告這件事吧。
  「不知道這件事在羅茲瓦爾耳中被說得有多難聽,說不定是變成身高超過兩公尺、聲音沙啞的巨漢吟遊詩人想要接見喔。」
  即使是以作風奇特著名的羅茲瓦爾,面對這種連是否有會面價值都令人存疑的對象,當然不可能隨便會面,雖然對願望遭到拒絕的莉莉安娜來說有點可憐……
  「請不用擔心,姊姊不會做出這種不公平的對待。在確認羅茲瓦爾大人的意思之前,姊姊不會恣意添加個人的感情。」
  一位捧著冒出蒸氣托盤的藍髮少女如此否定昴的疑問。
  這位美少女名為雷姆,身著露出肩膀與背部的性感改造女僕裝。
  走進房間的她以楚楚動人的姿勢端上茶點,並且將補上的茶接連倒進空茶杯中。當拿著茶壺的雷姆來到面前,昴則是主動將茶杯遞了出來。
  「先不說茶點,我還以為倒茶都是拉姆負責的事。」
  「因為姊姊平常總是很忙……而且雷姆想隨時負責昴喝的茶水,把心中的想法和其他的很多東西都一起倒進來。」
  「拜託妳,我可以只喝茶葉和水就好嗎!?」
  這段激烈言論讓昴的臉頰不停抽搐,雷姆則是說著「真可惜」並嘟起嘴。
  自從解決魔獸騷動以來,雷姆對昴的態度總是維持著此種平衡。雖然此種表現愛情的方式令昴十分開心,但昴的男性心靈也微妙地感到不知所措。
  這就是不知道桃花期到來的男孩子可悲習性,而周遭的人與本人皆沒有發現這件事。
  「總而言之,我已經用好喝的茶和甜點當藉口把人拐進來了。這樣合約就完成囉。」
  「哎呀……居然說有好喝的茶、甜點和可愛女僕,這樣我會很害羞的。」
  「雖然是事實,不過有一個好像是很自然偷偷加進去的喔?」
  見到雷姆將手抵在羞紅的臉頰上,昴靜靜地如此吐槽,而被如此回嘴的雷姆仍然浮現靦腆笑容悄悄對昴問道:
  「話說回來……聽說只是個很普通的吟遊詩人,為什麼會將她找來宅邸呢?」
  「呃……因為愛蜜莉雅醬好像很喜歡她……雖然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其實整件事說起來有點複雜,那傢伙不知道為什麼能突破愛蜜莉雅醬的認知阻礙。」
  面對昴小聲回答的內容,雷姆微微瞇起眼睛。
  所謂的認知阻礙,便是愛蜜莉雅避免讓周遭發現自己是半妖精,而在她身穿長袍中注入的術式效果。除了愛蜜莉雅本身許可,或是擁有能夠突破此種效果的力量以外,照理說應該是無法看出愛蜜莉雅的身分才是。
  「能夠突破此種效果……畢竟這是羅茲瓦爾大人設計出來的術式,實在令人很難相信會失效。」
  「沒錯吧?所以再怎麼說都很難放著不管,就把她帶過來了。」
  而將她帶來的藉口就是拉姆的茶和雷姆的點心。一開始莉莉安娜雖有些猶豫,但一聽到此種誘惑便爽快答應,讓昴不禁相當擔心她的未來。
  總之不論如何,考慮到無法將她放著不管的問題,昴才會選擇將她帶回宅邸。
  「我知道了,意思是要在她把不必要的事洩漏出去前先滅口吧?」
  「知道個頭啦,由妳說出口實在沒辦法當成玩笑話耶!」
  「昴,你也真是的,雷姆再怎麼說都不會這麼做的。」
  雖然雷姆笑著可愛地吐出舌頭表示是開玩笑,但先前發生的許多事讓這番話實在沒有說服力。
  而這些事都已經只留在昴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
  「不過話說回來,雷姆的茶點還真是有效。」
  昴轉頭一看,就連先前緊張得渾身僵硬的莉莉安娜,一吃下香氣四溢的烤蛋糕便顯得相當陶醉。雖然雷姆可說是萬般家事皆可通,但製作甜點的才能可說是獨樹一格。
  「好,那我也來嘗一口看看……嗯,果然是超好吃的。雷姆做的甜點真是太棒啦。」
  「謝謝稱讚!為了昴我會使出渾身解數……就算沒辦法再做甜點也沒關係,這是我全心全意做出的甜點。」
  「幹嘛在這種沒什麼事的時候燃燒全身靈魂啦!?」
  昴一邊確認著此種傾注全力的美味,一邊對製作甜點需要如此賭上性命感到有些驚嚇。
  另一方面,莉莉安娜似乎已經放鬆情緒,將整個身體掛在沙發上並摸著肚子。
  「……好睏……好想睡喔……」
  「我還沒有佛心到會放妳在這邊睡覺啦!」
  「啊!我沒睡!我沒睡著喔!我只是想假裝睡著,把暗中監視的殺手引出來再一網打盡而已啦!」
  「唔……糟糕,妳目前是被誰盯上呢……?」
  「妳看吧!我們家的溫室天使就被騙了啦!」
  完全不曾懷疑過他人的愛蜜莉雅,就這樣被口無遮攔的莉莉安娜騙得團團轉。
  莉莉安娜將嘴角差點流下的口水擦掉,說不定她是個只會用零或一百的極端方式應對問題的孩子,昴則是對這位無法放心看待的少女吐了一口氣,接著……
  「話說回來,聽說這位客人是位吟遊詩人。」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是由雷姆率先展開話題。
  雷姆望著立在沙發旁的樂器流麗麗,莉莉安娜則是連忙抱起樂器緊張地以顫抖聲音回答:
  「是、是的!不好意思!我的夢想是只靠一把流麗麗魯莽地挑戰世界!」
  「妳真是個懼怕權威的傢伙耶!」
  莉莉安娜的態度突然變得卑躬屈膝,但雷姆仍然毫不在意地拍了一下手,那淡藍色眼眸浮現出的光芒,就像是愛蜜莉雅首度聽到莉莉安娜唱歌時的眼神。
  「那麼,這位客人應該知道很多很有名的故事吧?」
  「──!是的!請包在我身上!」
  雷姆的問題讓莉莉安娜露出炯炯目光,接著拿起流麗麗開始彈奏搖滾音調。
  「我獨立也已經過了十年以上,是個像這樣以流麗麗謀生的女人。曾經讓許多人為之瘋狂難以自拔,所以有自信能唱出讓人落淚的歌曲!」
  「等等!妳說已經獨立十年以上,妳今年幾歲啊!」
  「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有什麼事嗎?」
  「這種外表和冒冒失失的舉動像二十一歲嗎!?」
  不僅僅是稚嫩長相配上未成熟的胸部、臀部以及腰部,還將毫無凹凸可言的肌膚露了出來。雖然昴認為這已經是目不忍睹,得知她的實際年齡後則是更加不忍。
  「這已經不是合法蘿莉的等級了……感覺好像看到了某種更恐怖的東西……」
  「您還真是囉唆啊,反正喜歡的人就會需要我的。那麼接下來……」
  莉莉安娜毫不理會忙著憐憫又感動的昴,回望著雷姆充滿期待的眼神,她抱著流麗麗並將單腳踩在沙發上擺出姿勢。
  「那麼,有什麼樣的要求我都能回應。各位要聽什麼歌呢?從名作中隨便挑首歌……例如不朽名曲『劍鬼戀歌』感覺就很不錯喔!」
  「喂,真是有夠恐怖的歌名耶。」
  「您在說什麼呢!不只在露格尼卡,『劍鬼戀歌』可是在各國傳唱至今的名歌呢!在某位武士既笨拙卻率真的戀情中,許多少女們同樣為思戀所苦,卻在關鍵時刻臨陣退縮的歌曲!」
  「是、是喔……」
  「是的!這真是太棒的歌曲了!尤其是在最後的最後,劍鬼與思慕對象拔劍相向,能讓所有觀眾深深入迷的武打場面更是讓人不掉淚都難!」
  「會與思慕對象互砍喔!」
  光從概要聽來,便感覺是相當殘酷的故事。
  雖然在原本世界有聽過﹁相愛相殺﹂,不過這已經不是昴能接受的範圍了。
  對昴而言,從歌名只會浮現出這類感想。
  「昴,你在說什麼呢?『劍鬼戀歌』可是代表露格尼卡的名曲。就連雷姆也是聽過很多次了呢。」
  「真的假的!?是這樣嗎?愛蜜莉雅醬也是在關鍵時刻臨陣退縮的人嗎?」
  「咦?對不起,其實我不是很熟悉那首歌,所以我可能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
  「沒關係!這種反應就很棒了!愛蜜莉雅醬的反應就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樣!」
  或許該說,昴得知雷姆出乎意料的興趣反而還比較驚訝。
  將吵鬧的三人撇在一邊,莉莉安娜似乎擅自在腦中搜尋著歌單。
  「另外還有『佛拉基亞的青藍雷光』與『劍之丘的英傑像』,還有卡拉拉基建國英雄出人頭地的代名詞『荒地合辛』,也是不可或缺的曲目喔。」
  「還有滿多歌的嘛。不過話說回來,歌曲果然還是偉人類的歌比較多嗎?還是妳個人喜好才會總是收集這種歌?」
  「雖然也有我個人喜好,不過大眾的喜好果然還是英雄史詩與偉人傳之類的歌。畢竟不論是誰都會對華麗故事懷著憧憬,所以我才會從這點更進一步尋找能永世傳唱的歌曲。」
  莉莉安娜似乎很害臊地紅著臉頰,向昴等人表明將自己旅行的部分目標。
  面對她的態度,昴也沒有意思繼續捉弄她並搖了搖頭。
  「聽來還滿偉大的。這種歲數居然就已經決定自己想做的事……不對,妳都已經二十一歲了吧。」
  「僕人先生,您從剛才就一直不停挖苦我,我二十一歲有任何問題嗎?要是太過煩人,我也是會採取必要手段請求依法處理的。」
  「這個世界是哪來的法律啊……」
  對於不清楚這個世界構造的昴來說,他無法知道是否有類似打官司的地方。
  「那麼,這位客人是為了傳頌歌曲才會在外旅行嗎?」
  「不不,原因並不是只有這個。我當然認為推廣歌曲是我的使命,不過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我個人的目的,那就是……」
  面對雷姆的問題,莉莉安娜重新打起精神準備回答,但總算找到時機的回答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很抱歉打擾各位歡談。」
  傳來一道敲門聲,在被推開的門扉另一側能夠見到有位女僕恭敬地低下頭行禮。
  這位少女──拉姆擁有與雷姆如出一轍的容貌,在桃色頭髮下方瞇起淡紅色的眼眸並抬起頭。
  「讓各位久等了,羅茲瓦爾主人決定前來接見客人。」
  沒錯,她便是以接待「嘉賓」的語氣如此說著。

  5

  「我就是這間宅邸的主人,露格尼卡王國邊境伯羅茲瓦爾.L.梅札斯唷。」
  「……」
  面對坐在正面椅子如此自我介紹的人物,莉莉安娜無聲無息地僵在原地。
  這也不能怪她,從旁瞥著她的昴不禁相當同情。
  畢竟她是毫無心理準備,就被迫面對邊境伯這類在貴族中算爵位很高的對象。照理說這已經會緊張得生不如死了,偏偏對手又是……
  「妳應該沒想像到會被迫面對臉塗成白色又化妝成小丑的變態吧。」
  「毛,不許你對羅茲瓦爾大人如此不敬,小心我把你切掉喔。」
  「妳發現我是說羅茲親也算同罪,而且那個切掉是切哪裡啊……」
  「到底是切哪裡呢……」
  拉姆毛骨悚然地斜眼瞪了一下昴,先前的恭敬態度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茲瓦爾則是讓拉姆隨侍在側,悠然自得地坐在皮墊沙發上蹺著腳。
  他那得天獨厚的容貌與頭銜,在奇裝異服與怪癖的影響下被糟蹋得一無是處。
  即使如此,身為領主仍然有不錯風評,因此越是在領地事先聽過風評的人,越容易在實際會面時為差異所苦。
  「讓第一次見面的人這麼驚訝果然是最開心的事呢~~雖然像昴那種反應也很不錯,但還是這種反應最棒囉。對吧?昴?」
  「可以別把我說成像是玩弄人心的同類嗎?這種怪癖我只有一點點而已。」
  硬要說起來,挑逗他人神經時確實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感。
  雖然在旁人眼中,昴與羅茲瓦爾只能算是半斤八兩,不過從兩人皆認為自己比對方正經許多這點來看,其實雙方都已經是無藥可救了。但不論如何……
  「領、領主大人親自前來接見讓小人備感榮幸,小民一介吟遊詩人,請邊境伯大人多多指教。」
  「呵呵,不錯不錯。在這麼緊張的場合還能好好打招呼,這樣我親自過來見面也值得囉。我心胸寬大已經是很出名的事,妳可以放心沒關係。」
  雖然模樣看來自吹自擂,不過羅茲瓦爾並沒有說謊。實際上要是羅茲瓦爾是個故事中時常出現的瘋癲惡劣貴族,昴在見面首日應該就身首異處了。
  「我們是聽說有個吟遊詩人在村子,才會在村子見到莉莉安娜。這孩子好像正在尋找許多稀奇的故事,我想羅茲瓦爾能不能幫上她的忙。」
  「原來是這樣啊~~既然愛蜜莉雅大人這麼期待,那麼本人也使出平常不會展現的力量吧。」
  羅茲瓦爾微微一笑,將沙發椅背壓得傾軋作響並挽起雙手。他若有所思地閉起眼睛,數秒後便以異色瞳的單邊黃色眼瞳緊盯著莉莉安娜。
  在此種妖豔的視線注目下,坐在愛蜜莉雅身旁的莉莉安娜不禁嚇得抖了一下。
  「妳不用這麼害怕喔,我是站在妳這邊的夥伴。只要是愛蜜莉雅大人下的決定,我就會努力完成她的願望。」
  「好、好的……謝、謝謝您……」
  「不過話說回來,竟然是個吟遊詩人啊……真是的,這個時間點真是挑得太巧妙囉。」
  見到極為拘謹的莉莉安娜,羅茲瓦爾的笑容變得更加深不可測。
  昴一邊看著他那畫著口紅的嘴唇,一邊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羅茲瓦爾的微笑怎麼看都是別有企圖。
  「妳叫做莉莉安娜吧?這是愛蜜莉雅大人的要求,我有義務完成妳的願望。不過呢,得麻煩妳把更詳細的情況告訴我喔。」
  「說、說是詳細情況……到底該從何說起呢……」
  「說得也是……也就是妳出來旅行有什麼目的呢?」
  羅茲瓦爾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先前莉莉安娜持續繃緊的神情也隨著改變,變成莉莉安娜至今為止不曾出現過的表情。
  莉莉安娜眼睛閉上,再度睜開時,她雙眼坦率地看著羅茲瓦爾。
  「……我這趟旅行正在尋找這個世界最新的『傳說』。」
  在國內屈指可數的權貴注視下,莉莉安娜的眼眸中帶有不容撼動的決心。
  她說出的話語……最新的「傳說」這個字眼讓昴的心靈為之一震。
  畢竟昴也是個男人,不可能不對這句話中所擁有的力量感到興奮。
  「最新的……傳說……」
  「是的,我這趟旅行就是為了尋求並歌頌傳說。」
  莉莉安娜的聲音中帶有某種磁性。
  那是能將情感直接傳進聽者心中的魅力,莉莉安娜對愛蜜莉雅彷彿被操控般的呢喃聲點了點頭,接著拿起身旁的樂器彈奏出聲音。
  「我們吟遊詩人是以歌曲傳唱故事為生。歌曲能夠浸透聽眾的心靈,將確實發生過的往事刻在聽聞歷史的靈魂中。經過長久時間傳頌的歌曲具有力量,即使創作出歌曲的詩人死後也會不變地持續留在這個世界。」

  莉莉安娜朗聲滔滔不絕地說著,沒有任何人能夠插嘴。
  「我們無法留下具有形體的事物。既無法製作物品也不懂文字,本能甚至無法允許我們定居於某處。我們以這雙腳行遍世界,在抵達之處吟唱出歌曲,將歌曲傳達至某些人的心中後,便再度朝著別的土地繼續前進,最後終有一天在空無一人的荒野中以樂器為枕化為白骨……我們就是這樣的生物。」
  與歌唱時一樣,莉莉安娜的聲音、話語、眼眸以及動作皆具有力量。
  「正因為是無法留下有形事物,只能在心中留下某些感觸的生物,我們才會想創造出能留在人們心中的作品,想得到自己確實活著並將靈魂刻在歷史上的證明,我們想尋求的就是此種榮譽而已。」
  雖然沒有音樂,但她那闡述志向的話語,卻將能夠比擬歌曲的感動刻在昴的心中。
  聽到莉莉安娜那甚至接近悲壯且有明確目標的人生觀,不論昴還是房間內的任何人都無法說話。
  要否定她那既頑固且太過自命清高的結論或許不是問題,但這麼做也等於是否定她以及與她相似的吟遊詩人的生存方式。
  目前昴的心中還沒有能夠這麼做的某種確切「立場」。
  因此昴也沒有資格能夠評斷莉莉安娜的覺悟。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所以妳才想尋找最新的傳說吧。」
  在說話聲中斷的室內,羅茲瓦爾發出了贊同莉莉安娜這份覺悟的回應聲。
  這位或許是在場所有人中接觸過最多決心的男子,對莉莉安娜的覺悟點了點頭。
  而莉莉安娜也對羅茲瓦爾的點頭佩服地端正姿勢。
  「只有華美的傳承……也就是歷史能長遠地留在人們心中。將原先存在的歌曲傳頌下去,也是身為吟遊詩人有自尊的生活方式。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成為最初唱出能永留人們心中歌曲的詩人。將這個世界活靈活現的最新歷史,以這副歌喉與舌頭傳頌下去……這就是我的願望。」
  「……啊。」
  因此,莉莉安娜才會說出全新的「傳說」。
  還沒有人傳頌且無人知曉,但確實地刻畫於這個世界的歷史一頁。
  為了歌頌此種歷史,她像這樣走在不成道路的道路上,即使知道會有腐朽於荒野的結局,她仍然期盼著能達成這個願望。
  「這股氣勢很值得佩服,不過妳到底是尋求什麼樣的傳承呢?追求無形目標就像是用手抓雲一樣,至少得在自己心底有個確切形狀,不然有可能會錯失掉想找的目標喔。」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找到英雄史詩。」
  「英雄史詩……」
  羅茲瓦爾的問題、莉莉安娜的答案、愛蜜莉雅的感嘆。
  三者反應所代表的意義,以及「英雄史詩」這幾個字所具有的力量也令昴不禁心醉。
  英雄史詩……這確實是能夠讓人心動,而且能讓聽者為之瘋狂的名詞。
  即使在原本的世界中,也是有許多英豪立下彪炳戰功名留青史。不論在什麼時代或世界,英雄史詩總是具有擄獲人心的力量。
  「既然這樣,莉莉安娜是想知道新的英雄故事嗎?」
  「……但現在這個時代想找到英雄並不是簡單的事。如果是幾百年前魔女跋扈並充滿威脅的時代,或許才是孕育英雄誕生的土壤……即使只有表面維持和平,在目前這個時代想找到新的英雄實在……」
  正因為是平穩的時代,才沒有英雄誕生的餘地。
  沒有英雄的時代,代表這個時代不需要英雄。莉莉安娜似乎也知道這點,對這個無法解決的問題只能按捺著自己的感情,然而……
  「……真有趣。」
  這道呢喃聲雖小,但還是確實地傳達到在場所有人的鼓膜中。
  只不過昴浮現出困惑的表情,他無法理解這段呢喃聲代表什麼意思。在昴的視線注目下,羅茲瓦爾大大睜開左右顏色不同的眼瞳笑著說道:
  「尋找未知英雄史詩的吟遊詩人像這樣造訪這片土地,你們不覺得這種命運般的安排很有趣嗎?哎呀哎呀,真是太有趣啦!」
  「我說羅茲瓦爾,你到底在說什麼呢?大家都是……雖然連我也是一樣,這樣莉莉安娜也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吧?別顧著自己知道,也向大家說明清楚吧。」
  愛蜜莉雅靠到看似很愉快的羅茲瓦爾面前,他則是回望著愛蜜莉雅的美麗臉龐。
  「愛蜜莉雅大人,這是很簡單的事,鄙人有辦法完成莉莉安娜小姐的願望喔。」
  「咦?意思是羅茲瓦爾對新的英雄史詩有頭緒嗎?」
  「當然有。而且……這與愛蜜莉雅大人並非是毫無關係喔。」
  「與我……?」
  見到愛蜜莉雅一臉毫無頭緒的神情,羅茲瓦爾露出頗具寓意的笑容。昴隔著愛蜜莉雅見到這副表情,突然發現羅茲瓦爾懷著什麼樣的意圖。
  ……如果猜想得沒錯,那確實足以成為新的「傳說」。
  「領主大人對新英雄有頭緒嗎?那麼請務必……!」
  「啊,這個現在還不能說喔。」
  「嗚噫!」
  聽到自己的旅行目標能夠實現,難掩興奮的莉莉安娜被羅茲瓦爾毫不留情地擊潰。相較於莉莉安娜發出如青蛙被踩扁的悲鳴聲,愛蜜莉雅則是瞪著羅茲瓦爾。
  「羅茲瓦爾!」
  「請別露出這麼生氣的表情,這樣可是會糟蹋難得的美貌呢。而且這可不是故意想捉弄她,您認為我是這麼壞心腸的人嗎?」
  「我懷疑昴和羅茲瓦爾都是這麼做都不奇怪的人。」
  「真是熱騰騰的連坐法耶!」
  見到昴被流彈掃中,愛蜜莉雅趕緊說著「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試圖圓場。在這段匆忙解釋的話語前,被擊潰的莉莉安娜再度抬起頭望著羅茲瓦爾。
  「那、那麼……要如何才能承蒙您透漏情報呢?」
  「新的『傳說』……那不是我們能夠隨隨便便說出口的內容,所以得先看清楚妳是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才可以喔。」
  「我、我該怎麼做才好呢!?雖然手不能拿來用,不過要拿幾根腳趾頭出來發誓都沒問題!」
  「冷靜點。還有女孩子最好多珍惜自己的身體。」
  昴安撫完差點拿身體發誓的莉莉安娜後,便嘆了一口氣。
  流浪吟遊詩人這個頭銜,與居無定所的無業遊民相當難以區別。對於被從異世界召喚且無戶籍的昴而言,兩者的受人質疑程度可說是不分軒輊。
  但不論如何,羅茲瓦爾說的話並沒有錯。若是沒有猜錯羅茲瓦爾打的如意算盤,那當然不可能隨意將莉莉安娜牽扯進來。
  莉莉安娜沮喪地垂下肩膀,身為流浪吟遊詩人居然會被自己的身分所阻礙,說來也是格外諷刺。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首先需要一點時間觀察妳。怎麼樣?我准許妳在這間宅邸逗留幾天,如果妳能在這段時間讓我認同是個值得信賴的人,那我就把有關英雄史詩的頭緒透漏給妳知道吧。」
  「……!」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絕處逢生吧。
  若要形容莉莉安娜目前的心情,大概就是這麼回事。昴一邊看著眼中浮現希望的莉莉安娜,一邊想著將她推進絕處的人也是羅茲瓦爾本人。
  「我、我知道了!我也是個女人!承蒙如此讓步還不答應,這樣還算什麼吟遊詩人!儘管放馬過來!來吧!」
  見到如此容易被賞罰舞弄於掌間的少女,昴不禁微微浮現出「莉莉安娜該不會也有身為舞者的才能吧」的頗冷雙關語。

  6

  「……咦咦?我該不會是被玩弄在股掌之間吧?是我想太多嗎?」
  「與其說是想太多,倒不如說根本是妳自己的問題。」
  昴走在前往阿拉姆村的路上,並且朝著身旁並肩前進的莉莉安娜如此指責,結果她露出似乎對這番話頗為受傷的神情。
  「您、您為什麼要說得這麼難聽呢?怎麼想都不是對少女發現自己被玩弄而感到消沉的態度……我說啊,女僕小姐不這麼認為嗎?」
  「並不會,這位客人,昴一直以來都是很棒的。」
  「這個盲目答案只能讓我憤慨地無處發洩!」
  與兩人同行的雷姆則是如此揶揄快哭出來的莉莉安娜。昴一邊看著發著抖孤軍奮戰的莉莉安娜,一邊對接下來似乎不會無聊而吐出一口氣。
  莉莉安娜完全中了羅茲瓦爾的奸計,決定在宅邸接受監視。
  目前正準備前往阿拉姆村領取她置放的行李。表面上昴等人是前來幫忙,但實際上是負責監視莉莉安娜避免她逃走。
  畢竟羅茲瓦爾曾經提醒昴「別讓莉莉安娜離開視線」也是事實,雷姆也許是派來支援不太可靠的昴,而昴與莉莉安娜都尚未取得他的信任。
  實際上這只是昴的過度猜測,雷姆之所以會同行只是尊重她的意思而已。
  「不過羅茲親也真是壞心……雖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用意啦。」
  「意思是僕人先生也能想像領主大人的想法嗎?」
  「大概啦,不過羅茲親也是用同樣理由不肯對我透漏。雖然讓人不太爽,可是這點我也是與他抱持著同樣意見。」
  「唔啾噗……」
  試圖套昴的話宣告失敗後,莉莉安娜不禁發出彷彿珍禽異獸的悶哼聲。旅行的目標就近在眼前,卻遲遲無法看清楚全貌,雖然她的處境也是令人同情……
  「實際上要名留青史不是那麼簡單的。就連那個什麼英雄史詩也是,要從現在找出歷史根本是讓人很難想像的事。」
  「就是啊,這真的很難呢。要找到還沒有在世上出名的英傑,如果能歌頌出這位英雄的心路歷程是再好不過了……要是有能預知未來的方法,說不定又是另一回事了呢。」
  「怎、怎怎怎麼可能會有預知未來的方法啦!妳這個笨蛋!」
  「您為什麼會出現這麼激烈的反應呢?」
  就某種意義而言,﹁死亡回歸﹂也能算是類似預知未來的方法。
  稍微提及關於自己的特殊體質讓昴有些慌張,莉莉安娜朝他投以狐疑目光,不過雷姆突然插進昴與莉莉安娜之間,並且帶著笑容拍了一下手。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客人,其實雷姆對那個新傳說有些頭緒。」
  「咦咦!?是、是真的嗎……!?」
  出乎意料地聽到這個好消息,讓莉莉安娜的表情變為驚訝與開心混雜的笑容。從先前雷姆帶有善意的態度,表示有頭緒確實有一定程度的可靠度。
  然而另一方面,昴當然不能默默地坐視不管。如果雷姆所說的頭緒是羅茲瓦爾隱瞞的內容,目前要告訴莉莉安娜還算太早了。
  但雷姆毫不理會昴的擔心,只是自信滿滿地用手指著旁邊。
  「那就是昴。」
  「……咦?」
  「最新的傳說,以及接下來將會繼續累積名聲的英豪,那就是昴。」
  昴與莉莉安娜的啞口無言聲互相重疊,雷姆則是再三推崇昴。
  這個太過正大光明的推薦,甚至讓昴忘了回問「咦?這是開玩笑嗎?」
  「就是昴。」
  從雷姆重複說出的話語中,很難判斷究竟是否為真還是掩飾,但至少莉莉安娜心中似乎做出了結論。她來來回回地看著昴與雷姆的臉,接著……
  「我有靈感了,請聽聽看……最新的玩弄女人傳說。」
  「閉嘴!」
  昴朝著絲毫沒有露出半點相信意圖的莉莉安娜當面一喝,接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未然中察覺村落即將面臨的災厄,挺身抵抗魔獸造成的災害,並且守護領民安全與信賴的領主僕從──根本沒有人會相信這種話吧。
  「雷姆可是很認真的……不相信真是太可惜了。」
  雷姆垂下頭的模樣看來確實相當惋惜,反而讓昴感到有些抱歉。
  昴有自覺自己並不是個能夠回報此種純真信賴的偉大男人。
  ﹁死亡回歸﹂的力量是昴在這個異世界唯一的最後防線……但即使有此種能力,昴還是多次無法拯救村子與宅邸脫離悲劇。
  如果是自己以外的人應該能做得更好,此種評價根深蒂固地留在他的心中。
  「不論是什麼樣的死法,都沒辦法改變會痛的事實……如果能用更輕鬆的方式存檔&讀檔就好囉。」
  在幾種限制下,要發動這種能力的必須觸發條件就是「死亡」。
  由於沒有人會希望得到死亡,所以昴當然也不可能舉雙手歡迎。
  比起感謝,實際上昴比較想向賦予他此種能力的源頭抱怨幾句。
  就在這時,現場氣氛突然一變。
  「──昴。」
  雷姆以帶著戒心的低沉聲音如此叫著昴,並且挺身擋在預定前進的道路前方。
  雷姆的認真語氣將原先沉思的昴拉回現實,而他也清楚地見到雷姆將他叫住的理由。
  「……這些傢伙想做什麼?」
  在如此喃喃說著的昴眼前,有四名人影擋在前往村子的道路上。
  這些人影能夠明顯看出行蹤詭異。不僅僅是全身穿著白衣,還將臉、修長四肢與體格等等隱藏於白色服裝中。
  白色頭巾、白色面罩搭配白色服裝,從頭到腳全身皆被白色覆蓋。
  「沒想到一天內可以碰到這麼多除了羅茲瓦爾以外的變態……」
  昴如此耍著嘴皮子,並且將視線環視四周。
  首先不像是以奇裝異服吸引目光,再由另一隊人馬發動偷襲的動作,從對方默默地擋著路這點也很難想像是單純的流浪藝人。
  「如果不知道路怎麼走就低頭看看腳邊,這條沒有草經過整修的地面,在全世界都共通分類為『道路』,順帶一題我後面的是領主宅邸,正面則是個小小村落……」
  「──」
  「啊,果然不是迷路想要問路的人嘛。」
  面對昴充滿挑釁意義的話語,這群身著白色服裝的人皆從長長袖口中亮出刀刃。
  見到這群拿著難以判斷攻擊距離武器的白衣集團以流暢動作衝了過來,讓昴不禁倒吞了一口氣。
  四人組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警告,便朝著昴等人舉起刀刃……
  「雖然不知道各位是什麼人,不過由此認定各位有敵對的意圖。」
  前頭的白衣男臉部被雷姆揮出的拳頭重重擊中。
  隨著一道肉被堅硬物體壓爛的聲響,男子被打得倒栽蔥飛了出去,由頭部直接滾倒並四肢癱軟地仰躺在地,還能見到被血染成一片鮮紅的面罩。
  對於此種淒慘至極的模樣,讓昴不禁浮現出「哇,看起來好痛」的老實感想。
  「……咦?」
  轉頭一看,便能見到先前默默無言的白衣男子們也發出啞口無言的聲音。從他們看著被打飛的同伴並呆站原地的模樣,頓時確實很像是人類會出現的反應。
  話雖如此,這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並不會有任何影響。
  「由於雷姆的武裝前陣子掉在森林裡,在替換的物品送來前只能用空手對付各位,這樣可以嗎?」
  掉在森林裡似乎聽來很可愛,但其實掉的是附尖刺鐵球這種兇惡武器,而就像剛才擊飛男子般,喜好此種武器的雷姆白皙細瘦雙腕也算是某種美麗的凶器。
  見到雷姆舉起名為雙手的凶器,白衣男們立刻聚集在一起。
  「撤退!」
  男子們以彷彿接近時般順暢的動作迅速後退,將失去意識的同伴扛起並快步離開現場。雷姆的視線追隨著轉向逃進鄰近森林的男子們,見到對方的氣息完全遠去後,她才放鬆肩膀的力氣。
  「我有點太急躁了。因為赤手空拳的時候碰到這種鼠輩,我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徹底保護昴。」
  「嘴巴上說急躁,看妳揮出的右直拳還滿有力道的嘛。」
  「昴這樣誇我會不好意思的。」
  昴朝著將手抵在羞紅臉頰的雷姆點了點頭後,便轉頭看向白衣男子們逃進的森林,怎麼看都不像是單純的攔路土匪。
  「妳怎麼看?是來妨礙愛蜜莉雅醬的人嗎?」
  「雖然也有此種可能性,但畢竟與羅茲瓦爾大人為敵的人也不算少。即使這點程度的牽制不算太過頻繁,但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不會吧,讓我開始有點擔心這裡的職場安全了……還有就是……」
  昴對雷姆的回答有些嚇到,最後對身旁瞪了一眼,眼前能夠見到到目前為止皆保持沉默,現在正悄悄背對著昴的少女。
  昴從後面抓著她的肩膀,盡可能浮現出目前最大限度的友好笑容說道:
  「我說莉莉安娜,妳是準備逃到哪兒去啊?」
  「噫!對不起對不起我道歉所以別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啦!」
  「我才沒有露出可怕的表情!這是紓解緊張笑容中的笑容!仔細看清楚!」
  「噫!!」
  笑容全開的昴仍然讓莉莉安娜嚇得不敢說話,昴對此種反應感到有些愕然,雷姆則是從昴面前將莉莉安娜接了過去,彷彿安慰小狗般摸著她的背後。
  「沒事的,昴一點都不可怕,只是眼神比平常人更吸引人而已。」
  「這、這可能每個人有點差異,不過我已經沒事了,我已經冷靜下來了。」
  「感覺好像還是有些地方和我理解的不一樣……算了,話說妳是為什麼要逃走?該不會妳是……」
  該不會是和那群白衣男勾結,打算阻礙愛蜜莉雅參加王選……為了這個目的才會接近我們身邊吧?正當昴打算如此詢問的瞬間,莉莉安娜突然跪倒在地磕頭道歉。
  「真的很對不起!可是我覺得錯不在我身上!只是那群人一直追殺我,所以我才會想請宅邸的人幫忙……其實我也不是這麼想的啦……」
  聽到下跪的莉莉安娜如此辯解,讓昴不禁瞪大雙眼,她那拚命解釋的模樣感覺已經足以撇除她身為間諜的可能性了。
  「妳之前說睡覺的時候會被刺客追殺,原來那不是隨便胡扯的喔!?」
  此種似乎浮現出另一個問題的氣氛,讓昴不禁抱著頭發出低吟聲。

  7

  「總之就是這樣,莉莉安娜目前正被身分不明的傢伙追殺。」
  將報告做出總結後,昴便讓身體深深沉進沙發。
  場所回到羅茲瓦爾宅邸的辦公室,室內包含昴共有四人,昴則是指著坐在自己身旁的雷姆。
  「說實話幸好有雷姆跟在我們身邊,雖然我這麼說有點奇怪,如果只有我和莉莉安娜兩個人肯定就完蛋了。」
  「是的,雷姆也很慶幸有跟過去,不過如果有鐵球就能派上更多用場了。」
  「那樣那群人就會變成森林的肥料了……嗯,我覺得這樣賢淑可愛多了。」
  昴對躲過一場虐殺不禁鬆了一口氣,被雷姆帶著微笑擊倒的男子,應該也沒想像到差點會被這麼可愛的女僕殺害,此種心情昴比任何人都還清楚。
  「所以呢?身為當事人的那個吟遊詩人正在客房嗎?」
  「目前正和愛蜜莉雅醬在一起,雖然名義上是保護安全,要是一個不小心讓她壓力太大逃走就糟糕了,不知道任何內情的愛蜜莉雅醬是很適合的人選。」
  「這樣啊,看來你知道羅茲瓦爾大人將那個詩人留下的理由。」
  拉姆收起下顎以冷淡目光瞪著昴,她的視線讓昴聳了聳肩。
  「是想把莉莉安娜當成宣傳愛蜜莉雅醬參加王選的立場吧?莉莉安娜想靠自己創作全新英雄的歌曲,國家新王的出人頭地傳記剛好和她的目標一拍即合。」
  「以毛來說腦筋轉得還滿快的,這樣就能洗刷頸部以上是空心南瓜的疑慮了。」
  「妳之前都是覺得自己和南瓜怪說話嗎?」
  姑且不論拉姆一如往常的評價,羅茲瓦爾大概就是打著此種如意算盤。
  這個世界並沒有電視或報紙之類將情報傳達給大眾的手段,因此巡迴各地以歌曲傳達歷史或事件的吟遊詩人,肯定比昴想像中更加具有影響力。
  ──而在王選中,莉莉安娜的歌曲也能成為愛蜜莉雅的強大助力。
  「昴能理解得這麼快真是太好囉。我個人的方針就是這樣,稍微補充一點,我可是打算讓雙方各取優缺點喔。」
  「優缺點啊……」
  對於羅茲瓦爾彷彿合乎己意並帶著奸笑的回答,讓昴頓時有種很可疑的感覺。
  面對昴的反應,雷姆垂下視線代替羅茲瓦爾回答道:
  「雖然很難啟齒,但愛蜜莉雅大人是半妖精。如果是一般詩人,無法否定會以此種理由拒絕這個提議的可能性,在這點上莉莉安娜小姐與愛蜜莉雅大人看來感情頗為融洽,根據條件應該會接受這個提議。」
  「只要我們接下她自己無法解決的麻煩事,再進一步營造出讓她無法拒絕提議的氣氛。是這個意思吧……我剛才的表情看起來是不是很壞?」
  「就像平常一樣邪惡。」
  「就像平常一樣帥氣。」
  昴一邊聽著兩姊妹截然不同的評價,一邊對羅茲瓦爾的壞心眼挑起嘴角。
  不論是將莉莉安娜留在宅邸的話術,他的確是個很會動歪腦筋與油嘴滑舌的人。
  昴稍微帶著責難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結果羅茲瓦爾竟然帶著滿面笑容朝他揮了揮手,讓昴不禁嘆了一口氣。
  「總而言之,目前就是注意莉莉安娜身邊的狀況,然後想辦法解決問題吧?讓襲擊的那群傢伙逃走果然很可惜,要是能抓到隨便一個人……」
  「把五六十根骨頭打斷,就能讓對方把一切招出來了。」
  「那樣應該連血都吐不出來了,饒過對方吧。」
  聽起來實在無法斷言是開玩笑,這也是拉姆忠貞的恐怖之處。
  「我也會幫忙注意,不過要是被襲擊我也只能拉開嗓門呼救,對方再怎麼說都不會襲擊領主戒備中的宅邸吧。」
  「如果聽到昴的呼救聲,雷姆會立刻趕過去的,不管是打掃中、煮飯時還是洗澡的時候都請盡量呼叫。」
  「不純潔。」
  「別在我回答之前就用輕蔑眼神看我好嗎!」
  雷姆宛如小狗般晃著看不見的尾巴,而拉姆則是宛如貓咪般以由衷輕蔑的眼神看著昴。經過這番一如往常的對話後,這場對話暫時迎接結論。
  「總之啊,目前就是以我們的步調維持現狀吧。我會向莉莉安娜小姐把事情問清楚,就來找找解決這件事情的方法吧。」
  「那我就這樣告訴她吧,說實話她現在應該生不如死吧。」
  「是她把問題帶來讓羅茲瓦爾大人煩心,稍微痛苦點更好。」
  「大姊,妳對客人的態度還真差。」
  昴對拉姆口無遮攔的怨言露出苦笑,正當他將手搭在門把上準備離開時……
  「只要在宅邸就能保障安全,記得把這件事告訴她喔。」
  羅茲瓦爾從背後傳來這道聲音,那別有含意的發言讓昴頓時感到相當傻眼。

  8

  「……也、也就速說,目前不用擔心冒犯被砍頭唄?」
  「你這是哪國的腔調啊?」
  聽完討論的結論後,原先緊張得繃緊全身的莉莉安娜渾身癱軟地坐倒在椅子上。雖然模樣看來十分邋遢,但昴決定老實地放她一馬。
  畢竟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她應該已經體驗到生不如死的感覺了。
  「這次學乖了,就別再大膽想著把領主連累到自己的事情上,實際上這就算被砍頭也不算誇張喔。」
  「唔呃!我、我已經反省過了!現在我的心情比風兒更加秀麗!比流水更加清澈!」
  「妳這種說話方式會和我撞衫,以後禁止使用。」
  即使面對昴的冷靜吐槽,目前莉莉安娜並沒有餘力耍嘴皮子。
  莉莉安娜的行為,等同於將私事牽連並且讓領主的相關人士暴露在危險之中,無法否認思考太過短淺且天真。
  見到連莉莉安娜都不免變得相當沮喪,昴認為這是一帖良藥而感到相當暢快。不過見到昴與莉莉安娜的對談,同席的愛蜜莉雅卻似乎相當生氣地鼓起臉頰。
  「昴,莉莉安娜好像也反省過了,說到這邊就好了。」
  「愛蜜莉雅醬,這種傢伙如果不好好數落一頓是永遠不會有自覺的。要好好告訴她自己隱瞞的事會對周圍造成多少麻煩……愛蜜莉雅醬,妳那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沒有自覺真的很讓人頭疼呢。」
  被愛蜜莉雅冷冷一望,讓昴不知為何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發現自己處於劣勢,昴將話鋒由愛蜜莉雅轉回到莉莉安娜身上。
  「那麼,我想重新把詳細情況問得更清楚一點……那些白衣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追殺妳的?」
  「這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有清楚自覺到被追殺是從幾天之前……在那之前沒有特別的跡象。」
  「沒有特別值得注意的異常狀況嗎?」
  「是的,頂多只有自用的羽毛筆突然消失,洗完澡之後的衣服突然不見,還有用過的餐具突然在旅館消失之類的……」
  「怎麼聽起來像是跟蹤狂會做的事啊!?」
  此種小人的手段讓昴如此放聲喊道,愛蜜莉雅與莉莉安娜皆不解地歪著頭。
  看來她們似乎無法理解「跟蹤狂」這個名詞的概念。
  愛蜜莉雅自是不用多說,莉莉安娜在閉起嘴巴的條件下也能算是個美少女,非常希望她們兩個能多注意這點。
  話雖如此,想起刺客的模樣讓昴搖了搖頭。
  「私人物品搞丟應該和那些刺客沒有關係,只是有怪癖的熱情粉絲而已。在那之前有被拿著刀追殺過嗎?」
  「唔唔唔,總覺得這種說法讓我不太能接受……總之今天是第一次亮出刀刃,不然我的表情可是會變得更嚴肅的。」
  「雖然妳的表情現在也不像很嚴肅……意思是對方突然改變手段了吧。」
  昴開始深思莉莉安娜的證詞,尋找白衣男們改變行動的原因。只不過說到目前莉莉安娜最近的變化,有頭緒的線索只有一個。
  「就是這間宅邸……與領主接觸讓對方開始著急了吧?」
  與羅茲瓦爾接觸刺激到鎖定莉莉安娜的那群人,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也就是說,刺客有個不希望莉莉安娜與掌權者扯上關係的理由。
  「妳是真的沒有頭緒嗎?感覺起來有種很不妙的氣氛,不趕快把妳知道的東西全部吐出來,我們可是沒辦法保護妳的。」
  「在少女面前怎麼能用吐這個字眼呢!我以祖先與這個流麗麗發誓,絕對沒有隱瞞任何事!不過等等還是別賭上這個流麗麗好了……」
  「最好是能這麼快就失去自信啦!」
  見到緊緊抱著自己吃飯工具的莉莉安娜,昴先是如此怒罵,隨後便嘆了一口氣。
  不過莉莉安娜也是面露認真地思考著線索,只見她發出「嗯嗯」的沉吟聲後……
  「我沒有打算隱瞞事情,不過就是真的沒有頭緒,心底只有好像全部牙齒被魚刺卡住的不協調感……」
  「在吃那種魚之前記得先把刺挑掉。」
  如此冷冷回應帶著嚴肅表情卻毫無認真感的莉莉安娜後,昴轉向愛蜜莉雅想開始認真討論問題。
  「所以呢?在這些都是魚刺的話題中,愛蜜莉雅醬有沒有發現什麼端倪?等我回來的時候,不是陪她聊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題嗎?」
  「完全沒有,莉莉安娜說不協調感是從大概兩星期前開始出現……聽說是在來到阿拉姆村之前,離開某個叫做沃渥的村子就開始了,所以要說原因應該是……」
  「大概就是那個村子吧,那邊發生的某些事肯定就是原因。喂,有沒有在那做出了什麼印象深刻的事?」
  「已經是以做了什麼事為前提嗎?至少讓我辯解一下這種不名譽的對待嘛!」
  昴對鼓起臉頰的莉莉安娜沉默以對,莉莉安娜嘟著嘴並用雙手握著自己的雙髮辮搖了搖頭。
  「話就算這麼說,其實和平常沒有兩樣。頂多只記得那個村子對外人很冷淡不太歡迎我……啊……啊啊!聽完我的歌別嘆氣啊……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不好意思打擾妳沉浸在快發瘋的痛苦回憶中,麻煩妳說出能當成線索的發言。」
  「話說妳為什麼要留在那麼令人難過的地方呢?我也有過這種經驗,我覺得這對雙方都不是舒服的事。」
  「感覺好像可以體會到愛蜜莉雅醬的難過往事。」
  面對抱頭發抖的莉莉安娜,愛蜜莉雅那無惡意的經驗談深深刺進她的心中。
  不過這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問題,畢竟吟遊詩人是個隨心所欲四處旅行的職業,居無定所的她照理說應該沒有任何理由留在令她感到不快的地方。
  「啊,那是因為……雖然村民的冷淡態度的確讓我打從心底感到很生氣,不過最讓我高興的就是村子最有錢的老爺爺很喜歡我喔!」
  「喔?有錢的老爺爺啊?」
  「對呀!他就像是疼孫女一樣疼我,還買了一副新的流麗麗給我喔!所以這可是全新的喔!」
  昴接下莉莉安娜拿出來獻寶的流麗麗,雖然莉莉安娜顯得相當興奮,但在昴聽來只像是欺騙孤單老人送禮而已。
  「不只是吃好吃的東西、睡在柔軟的床上、還買了新的流麗麗和衣服送給我……嗯呼呼,那段時光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我說妳啊,除了唱歌以外的俗氣問題最好想辦法收斂點。」
  莉莉安娜帶著陶醉神情流著口水,但她不只是無視於昴的指摘,那毫無緊張感的表情也突然蒙上一層陰影。
  「可惜的是,這段時光並沒有持續很久。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事,某天老爺爺突然把我趕出宅邸,揮霍的生活也到那天為止。」
  「是打破珍貴的壺、偷吃東西還是睡相太差?」
  「真、真是沒禮貌!我最後一次睡相很差是在五年前!」
  五年前表示是十六歲的時候,但昴覺得繼續追究下去實在有點麻煩。
  看來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被趕出宅邸的原因,連莉莉安娜也是露出滿腹狐疑的神情。
  雖然有「富豪老爺爺」這個聽來很詭異的字眼,但離她被追殺的原因核心仍然相當遙遠,也有可能是追殺莉莉安娜的元凶誤以為她與老爺爺之間有某種關係。
  「總之不論如何,線索就是那個沃渥村和老爺爺吧。總之我會先向羅茲瓦爾說明這件事……不知道他會不會動手調查。」
  「可是可是,老爺爺只有照顧我的生活起居,還有教了我一首『絕對不能唱給別人聽的歌』,我真的沒有任何頭緒了。」
  「這樣啊……那這樣就沒有線索了,真是頭疼呢。」
  「不對,先等一下。」
  有句絕對不能錯過的話差點漏聽,讓昴趕緊打斷對話。不過兩位女性皆不解地歪著頭,看來她們似乎不是開玩笑的。
  天然呆就是這樣才恐怖,愛蜜莉雅醬真的是天使。
  「那個『絕對不能唱給別人聽的歌』是什麼呢?」
  「……?歌曲內容是老爺爺告訴我建立起一代財富的祕密,說實話不論是曲風還是歌詞都不是我的菜。」
  「真是的,怎麼能這麼說別人教的歌曲呢。可以讓我聽一次看看嗎?」
  「當然!我很樂意!既然這樣我甚至想把自己會的歌全部唱出來!」
  莉莉安娜從昴手中搶回流麗麗,看似相當開心地撥動琴弦。
  愛蜜莉雅也露出期待目光,似乎對她的提議感到相當雀躍。
  昴在兩人面前閉起眼睛,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首歌根本就是原因嘛!!」
  對於沒有人吐槽的天然呆兩人,昴只能如此阻止兩人的對話。

  9

  「不過話說回來……」
  「咦?有啥抹事嗎?」
  「嘴巴裡有東西別說話,淑女這樣可是很沒禮貌的。」
  「唔嗯嗯……看來僕人先生也總算發現我的女性魅力了。」
  莉莉安娜不知道是怎麼理解昴的發言而顯得頗為得意,她那彷彿松鼠般將雙頰塞滿甜點的模樣,至少是沒有半點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
  莉莉安娜以誇張模樣享用著雷姆親手製作的點心,目前正好是午後的點心時間,昴則是在風和日麗的午後時光享受著茶與甜點,然後吐出了一口氣。
  「自從妳來到這已經過了三天……」
  「是呀,時間過得真快。那又怎麼樣?」
  「雖然襲擊還不到毫不間斷的程度,不過妳這傢伙到底搞了什麼飛機!?」
  昴回顧這三天以來發生的事並如此吶喊,讓莉莉安娜驚訝地瞪大原本便很圓潤的雙眼。
  莉莉安娜住在宅邸的這三天──鎖定她的襲擊不分早中晚頻繁進行,次數已經超過十次以上,先前那「只要躲在領主宅邸,對方應該也會猶豫是否該發動襲擊」的推測也完全令人跌破眼鏡。
  「雖然目前全部都被雷姆打跑,不過那些傢伙逃走的速度還真不是普通快,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辦法抓到半個人,這些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討厭啦,如果能知道就不會那麼辛苦了。事到如今別再讓我說這種話嘛。」
  「妳這傢伙也是,只過三天而已,怎麼就能變得那麼散漫啦!」
  莉莉安娜彷彿事不關己般如此說著,這三天以來可說是變得越來越囂張。
  她只有第一天的前幾個小時畏畏縮縮,現在甚至能在宅邸內肆無忌憚地四處昂首闊步,或許也有可能只是不將昴放在眼中罷了。
  「雖然俗話說靜候佳音……不過在這等的人是這個樣子,拉姆那傢伙肯定會氣得死不瞑目吧。」
  「給各位添麻煩了……啊,那個烤蛋糕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嗎?」
  「妳的感謝只有口頭上的表面功夫而已嘛!」
  似乎將昴的怒罵聲判斷為允許,莉莉安娜將昴的烤蛋糕吃進口中並顯得相當開心,此種態度讓昴甚至憐憫起替莉莉安娜奔走的拉姆。
  拉姆目前正趕到莉莉安娜先前駐足的沃渥村,調查莉莉安娜被追殺的原因是否與該村子的富豪有關。
  即便是羅茲瓦爾的命令,昴仍然無法忘記拉姆離開宅邸前那副由衷厭惡的神情,回來之後肯定會將這股怒氣遷怒到昴身上。
  「明明是這副德行,除了拉姆以外的宅邸成員居然都滿喜歡妳的。」

  「歌曲不分國界、語言和種族,只要能滲透進人的心靈就能化解隔閡。這可是看吟遊詩人實力的處世之道,要以純真的心靈打動人們喔。嗯哼哼……」
  「我實在沒辦法接受……」
  面對這位浮現出奸詐笑容的(二十一歲)美少女,昴突然有種強烈的挫敗感。雖然她那完全掌握自身外觀與實力的處世態度相當厲害,但離純真實在太遙遠了。
  對昴來說,美麗的心靈果然還是女孩子不可或缺的魅力。
  「這點愛蜜莉雅醬才是適合我的真命天女。」
  「剛才你叫我嗎?」
  「嗚呀!」
  當昴流露出心聲的當下,愛蜜莉雅突然在房間露面,讓他的心臟差點跳了出來。
  見到昴直直站著不動的模樣,愛蜜莉雅帶著笑容指著房間的門扉上方,該處能夠見到以顏色變化通知時間,是這個世界用來當成時鐘的魔刻結晶。
  「你看,今天時間也差不多了吧?我已經快等不及了。」
  「真希望能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在我的房間聽到這句話……雷姆也說收拾完餐具就會過來了。」
  「呵呵,雷姆也是很期待呢,我也很在意昨天的劇情到底會怎麼發展。」
  愛蜜莉雅既可愛且充滿期待地微微紅著臉頰,她的側臉幾乎讓昴看傻了眼,並且對她的注目對象並非自己燃起一股嫉妒,於是昴忍不住朝莉莉安娜瞪了一眼。
  「我有靈感了,請聽聽看──他人的戀情是蜂蜜滋味。」
  「住嘴!」
  昴對舔掉沾在指尖上的甜點並拿起流麗麗的莉莉安娜當頭一喝。由於只是單純不肯服輸,沒能粉碎莉莉安娜那充滿優越感的表情,頓時讓昴相當懊惱。
  「啊,已經開始了嗎?」
  「不,還沒開始。昴只是像平常一樣欺負莉莉安娜而已。」
  「在愛蜜莉雅醬心中已經變成是我欺負莉莉安娜了喔!?」
  對晚一步進入房間的雷姆,愛蜜莉雅讓出旁邊的沙發空位並如此說道。雷姆說了聲「失禮了」坐在愛蜜莉雅身旁,沙發上只剩下一個空位。接著……
  「……打擾囉。」
  房間的門第三度開啟,但門外的景象卻與先前截然不同。
  原先門外照理說應該是連接宅邸走廊,此時視野中卻是描繪出灰暗的書庫,在寬敞的房間中能夠見到毫無間隙排列的書櫃,有位幼小少女則是從中走了出來。
  那是個有著一頭接近奶油色法國長捲髮的少女,她繃著那彷彿洋娃娃般的工整可愛長相,晃著氣派的禮服裙襬走進房間。
  少女環視一遍房間後,便帶著不屑神情冷冷哼了一聲。
  「哎呀,多虧你們等貝蒂過來,這點倒是讓貝蒂滿佩服的呢。」
  「討厭啦,怎麼可能放著碧翠絲姊姊不管直接開始呢。要是做出這麼沒有道德的事,我莉莉安娜就不配作為一個女人了。」
  「這樣呀,心態很不錯,真想叫某個傢伙也好好學起來呢。」
  面對莉莉安娜的歡迎,這位少女—碧翠絲則是冷冷望著昴。
  話雖如此,年幼的她視線與坐在沙發上的昴幾乎是同等高度。只要習慣她那養尊處優的態度,此種模樣也會令人不禁會心一笑。
  「不過話說回來,碧翠子居然會這樣特地從禁書庫出來聽莉莉安娜的歌,到現在還是很令人難以置信。」
  「除了讀書以外,偶爾像這樣出來接觸世界也很不錯。表示那個女孩子的歌聲有這點程度的價值,她的歌聲大概就能抵過十個你的價值。」
  「這樣我會認真思考自己有多少價值,可以麻煩妳別用這種形容法嗎?」
  碧翠絲無視於煩惱著自己有多少匯率的昴,逕自坐在剩餘的位置上。
  就這樣,羅茲瓦爾宅邸的莉莉安娜支持者全員到齊。包含愛蜜莉雅與雷姆在內,甚至連碧翠絲都喜歡莉莉安娜的歌,讓整間宅邸的成員皆感到相當驚訝。
  「呃……那麼,感謝各位今日大駕光臨,在此僅由本人莉莉安娜以歌曲與戲劇為各位的短暫時光增添色彩。」
  在四名聽眾的注視下,莉莉安娜在房間中央如此說著開場白。
  她那說著招牌招呼詞的模樣可說是落落大方,看來身為吟遊詩人的舉止並非是浪得虛名,不過嘴邊還有甜點碎屑這點還請各位別太計較。
  「那麼,接下來要演唱的曲目是近代名曲『劍鬼戀歌』第二幕,從只知劍術的年輕劍鬼與美麗少女邂逅開始。」
  面對女性們的內斂拍手與昴的熱烈掌聲,莉莉安娜鞠了個躬。
  能夠聽到昨天的歌劇後續,昴也感覺到自己正暗中期待著這個時刻到來,雖然口頭上耍耍嘴皮,但他與愛蜜莉雅懷著同樣的心情。
  最令昴不甘心的地方,莫過於自己也是陶醉在這位小小歌手的歌聲中。
  「那麼,請聽接下來這首曲目——劍鬼戀歌。」
  莉莉安娜撥動琴弦,以細緻歌聲乘著曲調開始唱著序章。
  就在這個瞬間,房間的氣氛融入她所創造出的歌曲世界中,彷彿整個世界的感覺皆為之一變。
  「────」
  莉莉安娜的舉手投足讓世界改變形狀,甚至連見到的景色皆被歌曲染上色彩,讓人除了驚嘆還是驚嘆。難掩雞皮疙瘩的昴只能拚命忍耐不讓自己發出低吟聲。
  不能因為自己的粗俗,而破壞了這個美麗的世界觀。
  故事敘述一名對劍術傾心而被稱為劍鬼的劍士,由王都身為士兵首度參加戰役開始。與一名少女邂逅後,戀歌漸漸邁入佳境,劍鬼懷著毫無自覺的戀情揮劍馳騁沙場。第二幕就在劍鬼與少女互相交談,感覺到某種彷彿能匹敵劍術的情懷後暫時落幕。
  「……感謝各位的聆聽。」
  撼動空氣的流麗麗曲調告一段落,莉莉安娜便在此種餘韻猶存的氣氛下彎腰鞠躬。
  她的模樣讓昴自然地挺直背脊獻上掌聲,而旁邊的愛蜜莉雅和雷姆也是同樣拍著手。雖然只有碧翠絲沒有拍手,但從她嘴角浮現的淡淡微笑,便證明了她對莉莉安娜的歌曲感到相當滿足。
  「果然還是很淒美……故事一定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吧。」
  「雷姆也是這麼想的。明明劍鬼戀歌是知道結局的歌,卻有種像是第一次聽聞的感覺。對莉莉安娜小姐的歌喉除了感動只有感動,真的是太厲害了。」
  「算是普普通通吧,不過要我繼續聽下去也沒問題喔。」
  「真是個不老實的蘿莉……」
  在愛蜜莉雅與雷姆皆率直地陳述感想時,不知為何只有碧翠絲展現出一副高傲態度。昴則是藉著對碧翠絲吐槽,刻意躲過說出感想的機會。
  「所以呢?僕人先生有什麼感想呢?」
  然而,這位吟遊詩人浮現出惡作劇般且略顯得意的笑容,並沒有放過昴的卑微自尊心,昴只好咬著嘴唇並放棄地嘆了一口氣。
  「……好啦。可惡,雖然很不甘心,不過妳唱得真的很好。說實話妳沒唱歌的時候,身為人和女生都有點問題,只有唱歌的時候是無可挑剔。所以我建議妳還是一直唱歌,對這個世界、人類和妳都是最好的選擇。」
  「咦咦?明明被稱讚卻有種不是很能釋懷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昴不甘心地老實說出稱讚,結果就變成了帶有挖苦的稱讚語氣,這個舉動不只招來碧翠絲噗哧一笑,也讓愛蜜莉雅朝昴投以頗為溫暖的目光。
  「劍鬼戀歌一共有五幕。雷姆當然很喜歡最後的第五幕,但也不會錯過明天開始的第三幕,雷姆結束工作後一定會立刻趕過來的。」
  「雷姆,看妳好像很喜歡這首歌。我到目前為止都被莉莉安娜的歌喉驚得差點說不出話,對故事的接受度還不算太高,聽到最後不知道會不會也變成這種感想。」
  「一定會的,劍鬼先生的人生就連現在也是許多男女性的理想。希望雷姆有一天也能與昴迎接像劍鬼戀歌的結局。」
  「如果我聽到的劇透沒錯,照結局來看我和雷姆最後應該是會互相殘殺吧?」
  面對興奮地微微紅著臉的雷姆,昴如此回答並緩頰一笑。
  很少見到雷姆像這樣展露出自已的感情,碧翠絲會特地露臉前來聽歌也是,莉莉安娜的歌聲確實是具有此種魔力,說實話昴還滿羨慕的。
  畢竟他可是如同字面所述般拚了老命,才與雷姆建立起常人般的交情。
  「居然這麼簡單就能收買人心,真是一點都不有趣。」
  「哎呀?僕人先生,那種賭氣的表情一點都不可愛或好看喔,要用更客觀的方式審視自己的行動喔。」
  「從妳平常的行為舉止根本沒有半點說服力,還是妳是故意突顯出唱歌時的優點,才會故意在平常營造出落差感?看來是個營造反差萌的老奸巨猾。」
  「我完全聽不懂呢,不過說得一點都沒錯……嗯唔嗯唔……」
  「別在說話的時候吃東西啦!」
  這個推測就在答案尚未明朗的情況下宣告結束。
  唱完歌後,莉莉安娜將流麗麗放在牆邊並再度開始享用烤甜點,可說是莊嚴華麗的美聲天使被名為甜點的世俗玷汙墮落的一刻。
  接下來與莉莉安娜談笑並直接開始茶會,這三天以來一直是處在此種日常模式。
  ──但今天看來並沒有如此順利。
  「失禮了。」
  雷姆突然如此說著,並且站起身走向窗邊。
  雷姆直接無聲無息地打開窗戶,瞇起那淡藍色的眼眸向外眺望,視線確認過宅邸的正門方向後,她的右手便從懷中掏出某樣東西。
  「雷姆,那是什麼?」
  「這是小鐵球,因為手邊正好沒有習慣的武器。」
  她在掌心滾動著約有高爾夫球大小的鐵球,然後彷彿很害臊地用手將鐵球拋出窗外,一秒後便傳來低沉撞擊聲與粗厚慘叫聲。
  「……打中了。」
  雷姆看著外頭並豎起拇指的模樣讓昴不禁苦笑以對。
  從雷姆身旁向外一看,便能夠見到白衣男子們在前庭角落搬運著昏倒的同伴。
  「真是一群不死心的傢伙……到底要被雷姆打破幾次頭才會學乖啊。」
  「說不定是每次被打破頭,學習的內容就會從破掉的洞漏出來。」
  昴對不否定自己打破頭的雷姆感到背脊發涼,目送著逃走的白衣男們離開並嘆了一口氣。這三天以來,那群人總是反覆像這樣進行著被雷姆擊退的固定模式。
  「這次是那群穿著白衣服的人呢。」
  「是啊……不對,妳這句話讓人有點在意。這次是穿白衣服?」
  「就是鎖定莉莉安娜小姐的集團。有時候是白衣服的人,有時候是穿著粗野服裝的人展開襲擊,雷姆認為是白衣男人手不足才雇用的小混混。」
  「真的假的,確定有兩派人馬嗎?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兩件不同的事?」
  「在這個時間點,很難想像會有兩種有勇無謀的勢力會分別為了不同目的發動襲擊。」
  雷姆的話讓昴點了點頭,再怎麼說在目前這個時間點,要是真的有與白衣男們不同、並鎖定莉莉安娜的其他自殺集團,那麼運氣未免也太差了。
  不過,從這幾次的襲擊模式能感覺到差異也是不爭的事實。
  「來一次認真把對方抓住應該會比較好吧?」
  「這點我們也有考慮過,不過對方真的很擅長逃跑,雖然只要認真追趕應該就能抓到對方……但要是離宅邸太遠也會很讓人擔心。」
  「就算躲過雷姆,這間宅邸也有第二和第三魔王就是了。」
  以戰鬥力考量,雷姆在羅茲瓦爾宅邸成員中的實力大約算是居中。
  不只是附帶帕克的愛蜜莉雅,還有羅茲瓦爾與碧翠絲這兩名單獨戰力,戰力從外界來看可說是過剩到出手便是相當愚蠢的事。
  「可是,太過放任不管也會很令人擔心。要是那群人失去耐心,到時候四處胡鬧會更讓人頭痛。」
  「想早點解決這件事也是真的,畢竟是一群只會隨便衝進來的無腦傢伙,所以目前還不構成任何問題……最壞的情況是很有可能會不顧後果對附近居民出手。」
  要是讓阿拉姆村之類的地方受到波及,事情可能會迎向最糟糕的結局。這裡指的最糟糕結局,就是羅茲瓦爾毫不留情地將對領民出手的襲擊者燒得一乾二淨。
  「為了避免變成這樣,希望拉姆能盡快找到線索。」
  「拉姆是個很聰明的人,肯定能很快發現某些線索。雖然我們聽完那首歌之後都沒有任何頭緒……」
  愛蜜莉雅口中的「那首歌」,就是認定為莉莉安娜被追殺主因的那首「絕對不能唱出來的歌」。
  為求確認,昴已經反覆聽了好幾次,「絕對不能唱出來」這個但書已經是毫無意義,但昴也無法從中感覺到特殊含義。
  那是一首關於故鄉的純樸和諧歌曲,完全無法聽出與富豪建立起一代財富的祕密有何種密切關係,為了確認此點才會派拉姆展開行動調查。
  「該不會是被某種無聊理由洗腦了吧?那些傢伙既然這麼礙事又不會看臉色,直接斬草除根不是更好嗎?」
  「虧我們這麼努力摸索和平解決事情的方式,至少看看氣氛嘛。」
  將紅茶杯送往嘴邊的碧翠絲,以毫無感情的聲調如此冷酷地斷言。
  雖然到最後或許得被迫如此解決,但消滅敵對對象是最容易留下遺憾的做法,這是昴在魔獸騷動結束後得到的教訓。
  尤其這次的對象不是魔獸,是同樣身為人類就更不用說了。
  「只要持續進行防守,就會被侷限很多行動……說不定積極採取攻勢就能讓事情一口氣進展喔。」
  「我們的人手和情報還沒有多到足夠能這麼做。看來已經是無計可施了,老實抱頭等待風暴過境也是一種方法,就這麼做吧。」
  「我說妳啊,怎麼說得好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大家可是為了妳才這麼努力耶。」
  或許是處在保護下,這些日子以來讓莉莉安娜顯得更加游刃有餘。見到她那鬆懈至極的模樣,看來也不太需要擔心問題解決後與她之間的關係。
  然而,目前仍然沒有見到得以解決問題的曙光。
  「由我們積極採取攻勢啊……」
  昴再度喃喃反覆著自己說過的話,閉起單邊眼睛開始沉思。見到昴的側臉,愛蜜莉雅突然皺起那美麗的眉頭。
  「啊,昴該不會又再打什麼鬼主意了吧?」
  「怎麼又說得這麼難聽……不過說是鬼主意倒是沒什麼錯。」
  愛蜜莉雅的指摘讓昴浮現奸笑,昴回過頭看著房間的四名女性,在女性們的注視之下豎起指頭如此提議。
  「我有個策略想要試試看,不知道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10

  「……話說你們還真蠢,雖然這樣可是幫了我們不少忙哩!」
  在噴出骯髒口水大笑的男子面前,昴努力忍耐著不讓自己的臉頰開始顫抖。
  場所在某個昏暗的小屋之中,窗戶已經遮住無法見到外頭。只能靠著放在房間的拉格麥特礦石作為光源,周遭物體只能依稀朦朧看見。
  大略環視一遍後,身旁淨是一些看來習慣各種壞事的傢伙,這就是昴對這些人的評語。
  「只要乖乖躲在宅邸,那個怪物女僕就會讓我們沒辦法出手了,沒想到你還敢出來閒晃,真是運氣有夠差的。是過太爽以為沒事了嗎?」
  以帶著卑劣表情踹著昴的男子為首,這群人飄散出粗野氣息並「看起來就像混混」,小屋內外總共有八人。
  即使昴奮勇認真抵抗,在此種數量暴力下也會毫無用武之地遭到制伏。
  「喔?還真可愛哩,居然在發抖哩。帥哥,趕快安慰她啊。」
  在帶著悔恨表情的昴身旁,有位少女正垂下臉不停顫抖。男子們見狀便投以嘲笑聲,昴則是牽起少女的手,保護著她不被放聲大笑的男子欺凌。
  「沒事的,放心吧。不用擔心,肯定會船到橋頭自然直……」
  「還真是勇敢哩。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已經很注意不讓那個女僕發現囉。總之只要有那個女人就不需要你了,會先好好揍你一頓再放你出去啦。」
  面對鼓勵著少女的昴,男子得意地將拳頭按得啪啪作響。昴微微地吞了一口氣,還能感覺到少女用力地回握著他的手。
  少女身穿最低底限覆蓋身體的民族服裝,從那露出的白皙肩膀看來似乎相當害怕,昴則像是要藏住少女而輕輕摟著少女的身體。
  少女屏著氣息,而就在男子們皆吹著口哨的當下……
  「──把她搶回來是真的嗎!?」
  門扉隨著這道聲音被粗魯地推開,外頭的陽光將昏暗室內照亮,讓昴不禁瞇起眼睛,只見有個人影氣喘吁吁地背著光站在入口處。
  經過幾度眨眼對焦後,昴發現那名人影是個年輕的青年,而且是個穿著華麗服裝並將頭髮梳理得頗為帥氣的人。
  青年環視整個房間內,一發現昴等人便驚訝地瞪大雙眼。接著……
  「喔喔!莉莉安娜!總算見到妳……不對,那個男人是誰?」
  「是藏匿小姐在那個宅邸裡的人,我們一起把他抓來……少爺?」
  青年看著昴的眼神變得相當銳利,而且轉眼間雙頰漲紅。從混混們皆窺視觀察著那名青年的心情來看,或許他就是這群男子的雇主──也就是幕後黑手。
  面對做出如此判斷的昴,那名青年喘著氣靠到他的面前。
  「你這傢伙!是、是誰准你和那個女孩子靠在一起的!」
  「喔哇!?」
  青年突然激動地踢出一腳,將昴狠狠踹得撞到牆上。
  突如其來的暴行讓昴撞得頭暈目眩,周遭的混混們則是取而代之地發出叫聲。
  「少、少爺!您做什麼!?」
  「因、因因因為這傢伙和我的莉莉安娜這麼親熱!」
  青年甩開拉著他的男子們,跪在強迫與昴分開的莉莉安娜面前,然後將手伸向仍然低著頭的莉莉安娜。
  「啊啊,莉莉安娜,我總算見到妳了。我是妳的愛情奴隸奇利塔卡。自從聽說妳被帶進那個有『亞人癖好』的惡名昭彰宅邸之後,彷彿撕裂胸口的憂慮如湧泉一般不斷浮現。啊啊……啊啊……莉莉安娜……」
  這位自稱是奇利塔卡的青年,以彷彿沉醉在自身話語的態度如此說著話。對於他這種無法確定是否在找碴的言辭,因為對自己同伴名聲不好這點有所自覺,因此昴只能面露苦澀神情。他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轉頭看往混混的方向。
  「我說啊,你們有那種雇主都不覺得怎麼樣嗎?」
  「只要有錢就是好雇主,只要抓到那個身材不怎麼樣的小姐,拿到的錢就能我們玩上好一陣子,所以就算個性有點奇怪也能裝作沒看見啦。」
  從混混的嘟噥聲中得知,他們也知道雇主的個性有些詭異。獲知這個令人鼻酸的內情後,昴猜想這場與莉莉安娜有關的騷動應該會面臨意想不到的結局。
  原本昴以為莉莉安娜被追殺的理由是﹁歌﹂,但看來幕後黑手奇利塔卡狂熱的對象是莉莉安娜本人。
  雖然求愛表現相當偏激,不過從他身上並無法看出更多背景。
  「莉莉安娜!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妳那惹人憐愛的眼眸不肯看著我!」
  先前持續熱情示愛的奇利塔卡,不禁對保持沉默的少女皺起眉頭。
  「為什麼半句話都不說……該不會是帶過來的時候被做了什麼狠事吧!」
  「少爺!別懷疑我們啦!我們只是照你的話把人帶過來耶!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不過誰會對這種沒身材的丫頭做什麼事……」
  「……你們這些囉囉嗦嗦的蒼蠅。」
  就在奇利塔卡等人開始爭辯的時候,突然有道少女的低沉聲音插了進來。
  一聽到這句話,奇利塔卡抬起頭的表情充滿驚愕,只有他在這個時候發現了……發現眼前這名少女的聲音並非是自己所追求的對象。
  「妳、妳是誰!妳不是我的莉莉安娜!?」
  「貝蒂可是沒有半點意思把名字告訴你們這些傢伙。」

  無視於昴「妳等於是把名字說出來了嘛」的心聲,少女晃著綁成兩邊的髮辮站起身,但她的頭髮與莉莉安娜不同,是頗費工夫地將法國長捲髮編起的髮辮。
  「裡面和外面總共九個人……用兩隻手的手指就夠囉。」
  下個瞬間,颳起的風暴讓小屋內外皆迴盪著男子們的粗獷慘叫聲。

  11

  ──對鎖定莉莉安娜那群人發動的攻擊,昴的提議其實是很單純的策略。
  「既然把對方打跑沒辦法查出對方的根據地,那乾脆採用給對方抓住帶到幕後黑手面前的誘餌作戰,幸好對方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傢伙。」
  「連貝蒂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會順利成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碧翠絲吐出一口氣,用昴遞出的毛巾將臉與手腳擦拭乾淨。
  改變肌膚顏色的顏料被擦掉後,褐色外觀漸漸變回平常的白皙膚色,看著仔細擦拭身體的碧翠絲,昴雙手抱臂。
  「不過話說回來,碧翠子越是變回平常的模樣,這種打扮的不協調感就變得越誇張耶。」
  「不知道是誰的提議,才讓貝蒂變成這樣的啊。」
  「是我的提議沒錯啦……不過實在沒想到會看起來這麼可憐。」
  當昴感嘆地如此聳了聳肩,碧翠絲的額頭頓時浮現出青筋。
  碧翠絲目前的裝扮是為了欺騙襲擊者的服裝──也就是莉莉安娜平常宛如舞者的暴露裝扮。雖然莉莉安娜與碧翠絲以女性體格而言沒有太大差距,但不知為何碧翠絲的模樣看來反而比較令人搖頭。
  看來果然是因為自家人熟知她平常樣子的關係吧。
  「要不是被哥哥和那個女孩子拜託,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哎呀,我提議的時候早覺得把那個當後盾就會成功,連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惡劣歪腦筋嚇了一跳……不過妳抱怨歸抱怨,其實是很好攻略的女主角呢。」
  「對貝蒂來說,剛才那個評語感覺還滿令人火大的呢。」
  「我是在稱讚妳喔,這可是走在時代最前端的萌系角色,不過十年後就不知道囉。」
  無視於碧翠絲挑起眉頭的視線,昴環視整個小屋內的慘況。先前招惹到碧翠絲的混混們被打得四處橫躺在地,見到幕後黑手奇利塔卡被壓在壯漢底下,昴雙手合十地表示哀悼。
  這場誘餌作戰的前提,當然不可能讓莉莉安娜本人暴露在危險中,也不能讓雷姆從旁護衛提高對方戒心,更不用說讓愛蜜莉雅親上前線,所以能付諸實行的除了昴與碧翠絲以外別無他人。
  因此昴拜託帕克說服不甘願的碧翠絲,經過女性們吵吵鬧鬧地化妝後,昴帶著扮成莉莉安娜的碧翠絲開始執行這場誘餌作戰。
  就連設計這場作戰的昴本人,都沒料想到居然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我的參謀指數真是高得太恐怖啦,不過能查出幕後黑手就表示拉姆完全是白跑一趟,等她回來被臭罵一頓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心情真是太憂鬱囉。」
  「既然有空在那邊囉嗦,可以趕快把這些傢伙綁起來避免逃走嗎?兩姊妹的妹妹很快就會過來,需要把這些傢伙帶回去。」
  「是要在宅邸和羅茲瓦爾進行膽戰心驚的對話吧,真是同情他們。雖然也算是自作自受啦。」
  過度求愛的結局就是這樣。跟蹤狂之所以恐怖,就是因為不論在哪個世界或時代都會做出同樣的事。除了唱歌以外的莉莉安娜究竟有什麼優點,大概只有口吐白沫昏倒的奇利塔卡知道吧。
  「不論如何,這種解決方式真是出乎意料。那群白衣男知道自己的雇主被抓,應該也會投降或是收手吧。這樣事情就告一段落啦。」
  雖然有種未完全燃燒的感覺,不過安心感總之讓昴放鬆下來。接著伸出手撿起仍然收在盒中並被丟在地面的流麗麗。碧翠絲不只是變裝成莉莉安娜,還將流麗麗當成附屬配件帶了過來。
  「裡面應該沒問題吧?要是弄壞,不知道會被莉莉安娜要求多少賠償。」
  昴慎重地將流麗麗取出,擺出簡單姿勢以手指撥動琴弦。確認能夠彈奏出輕快聲響後,便開始隨便彈奏曲子,此舉讓碧翠絲感到相當驚訝。
  「你會演奏那種樂器呀?」
  「訣竅和木吉他沒什麼差別,這三天我常常向莉莉安娜借來玩,七十年代的民俗歌謠幾乎都沒問題喔。」
  昴在原先世界曾經向父親借吉他,無聊時就會彈著民俗歌謠唱唱歌,這個沒有任何聽眾的無謂鑽研,越過世界籓籬總算開花結果。
  「著作權也不會過來追究責任,看來我應該把這個世界的音樂來場大革命了。」
  「以貝蒂所知,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種只鍛鍊無用技術的人,只會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燃燒熱情,這就是所謂的浪漫夢想。」
  面對昴的胡言亂語,碧翠絲露出由衷傻眼的表情嘆了一口氣,然後這位少女不自覺地閉起眼睛開始傾聽音樂。
  是不可思議又帶著平靜的表情。
  「真是的……真拿妳沒辦法。」
  面對老實地準備開始聆聽音樂的碧翠絲,昴覺得突然中斷演奏似乎也不太好意思。
  於是昴只好如此找著藉口,在雷姆帶著擔心神情趕來小屋為止,持續進行著這場只有兩個人的靜謐演奏會。

  12

  「那麼,意思是襲擊的人與『那首歌』沒有任何關係嗎?」
  聽昴說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愛蜜莉雅瞪大雙眼如此喃喃說道。
  誘餌作戰平安順利結束,襲擊者與幕後黑手被扛進宅邸後,目前應該正在接受羅茲瓦爾與雷姆兩人的溫柔盤查。
  在盤查結果出爐前,昴來到愛蜜莉雅與莉莉安娜面前,將事情告訴作戰期間理應相當擔憂的兩人。
  在宅邸中庭聽完話後,兩人皆對整件事獲得圓滿解決鬆了一口氣。
  「昴,真是太好了。你沒有受傷吧?碧翠絲也沒事吧?」
  「雖然被粗魯對待讓我差點哭出來,不過在愛蜜莉雅醬面前我還是會逞強的。碧翠子也變回平常的樣子,快快換好衣服又躲回房間去了。」
  「這樣啊……虧碧翠絲打扮起來還滿可愛的呢,真可惜。」
  愛蜜莉雅的落寞神情讓昴不禁露出苦笑。
  以碧翠絲的角度而言,被當成洋娃娃打扮應該是很痛苦的事。她一回到宅邸便立刻換回衣服,並且將脫下的衣服甩到昴身上後,隨即消失在禁書庫中。
  「是這樣啊……我也想對碧翠絲小姐道謝,真是太可惜了。」
  先前保持沉默的莉莉安娜突然乖巧地如此喃喃說著。
  見到這場以自己為中心鬧出的騷動即將結束,再怎麼說莉莉安娜似乎也想了許多事,尤其她還是被下流跟蹤狂派人騷擾的被害者。
  「你認識那個叫做奇利塔卡的幕後黑手嗎?在我看來,他對妳好像還滿有愛的,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有問題。」
  「最後那句話我就當成沒聽見好了。呃……我知道這個人,在我來到這裡打擾的之前再之前,在沃渥村之前我曾經到過某個商業都市,我記得是繼承那邊某個有名商家的後代。」
  「難怪我看他一副有錢人的高傲樣子,沒想到居然猜得這麼準……妳都沒有被他跟蹤之類的自覺喔?」
  「我只知道他很喜歡我的歌,還請我吃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對我來說,我覺得這樣已經是很好的告別方式了。」
  「我說妳啊,妳該不會走到哪就被人收買到哪吧?」
  沃渥村的富豪也一樣,莉莉安娜的容貌該不會在這個世界很吃得開吧?昴以為愛蜜莉雅的外貌已經是最高等級,看來兩者之間的價值觀可說是水火不容。
  見到昴毫不顧忌打量著自己,莉莉安娜趕緊用手腕遮掩著自己毫無特色的身體。
  「怎、怎麼突然用這麼下流的眼神一直盯著我呢?知道別人對我這麼有興趣之後,該不會是被我散發出的魅力迷得神魂顛倒吧?已經無法自拔了嗎?」
  「很好很好,找回平常的步調是最好的事。被跟蹤狂尾隨不是妳的問題,妳可以更大方一點沒關係。拿去吧,流麗麗也還給妳。」
  「唔……總覺得沒辦法釋懷!不過流麗麗當然得還給我!」
  接過昴遞出裝有流麗麗的盒子,莉莉安娜露出似乎頗為不滿的神情。
  總而言之,即使是硬裝出來也算是打起精神,只要能逼自己打起精神就算好多了。
  「咦?愛蜜莉雅醬?妳怎麼用這麼溫柔又可愛的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昴和碧翠絲一樣,都不肯老實說出心底的話。」
  見到愛蜜莉雅噗哧地微微笑著,昴則是不解地歪著頭。
  「可是可是,這次欠了各位很大的人情債。我已經不好意思對領主大人提出關於新英雄的故事了啦。目前處在非常尷尬的情況,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另一方面,解決眼前的問題後,莉莉安娜客觀地審視過自己的立場便露出落寞神情。以她的觀點來看,確實是給宅邸添了不少麻煩。
  即便是以厚臉皮為賣點的莉莉安娜,再怎麼說都不敢讓自己發揮出更粗線條的態度。
  然而,身為知道羅茲瓦爾真正意圖的人,莉莉安娜的擔憂可說是杞人憂天。或許該說,人情債反而能確實將莉莉安娜這位吟遊詩人拉進王選宣傳中,這次騷動可說是招來了相當有成效的結果。
  「哎呀,這件事羅茲瓦爾應該會親自找妳談吧。我覺得妳也許該好好稱讚自己欠下這個人情債喔。」
  「咦?這是什麼意思呢?」
  「再過一陣子就知道囉。」
  昴的話讓愛蜜莉雅與莉莉安娜皆不解地歪著頭。姑且不論莉莉安娜,連愛蜜莉雅都沒有考量到這些事背後的含意,只是帶著純粹善意幫忙這點真是太可愛了。
  然後昴說著「接下來」並從草地撐起身體,抬起頭望著宅邸的方向。自從開始盤查已經快過了一小時──差不多也該是問出某些內情的時候了。
  「畢竟不能讓跟蹤狂的被害者與加害者正面對質,不過我實在想聽聽羅茲瓦爾有什麼見解,我過去一趟吧。」
  「啊,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把樂器與換穿的衣服放進房間。」
  一聽到昴準備前往幕後黑手的所在處,莉莉安娜便帶著認真神情提議做好準備,拿著碧翠絲穿過的衣服與流麗麗確實不太適合前往決戰的場所。
  「那就先去放行李吧。愛蜜莉雅醬,妳可以先過去辦公室沒關係。」
  「嗯,我知道了。得讓壞人好好接受懲罰才行呢。」
  平時溫厚可愛的愛蜜莉雅,握起細瘦的手氣沖沖地如此生氣地說著。
  即使模樣不禁令人莞爾,但昴還是陪著莉莉安娜走往愛蜜莉雅的反方向。與從中庭前往辦公室的愛蜜莉雅正好相反,從正面前往客房位居的東側別館。
  接著──

  13

  從中庭回到宅邸並爬上通往本館的階梯後,愛蜜莉雅對突如其來的氣息抬起頭,只見雷姆正裙襬紛飛地落到正面通往三樓的階梯平台上。
  見到她那輕盈飄起的短短裙襬,讓愛蜜莉雅不禁眨了眨眼。
  「雷姆,在走廊這樣跑步很危險的。」
  「唔……愛蜜莉雅大人。非常抱歉,不過有件十萬火急的事。」
  「十萬火急?」
  平時冷靜的雷姆難得如此慌張,讓愛蜜莉雅挑起眉頭。接著雷姆小跑步來到愛蜜莉雅身旁,環視著樓梯下方。
  「昴不是與莉莉安娜小姐在一起嗎?」
  「呃……他們兩個說要先回房間放東西。有打聽到什麼消息嗎?」
  「羅茲瓦爾大人已經問出大部分的事了。主嫌是謬茲商會的繼承人奇利塔卡.謬茲,是執意追求莉莉安娜小姐才會追趕至此。」
  「嗯,這點我也有聽昴說過了……」
  莉莉安娜本人似乎仍對奇利塔卡為何會如此執著感到毫無頭緒,但雷姆卻對愛蜜莉雅的答案搖了搖頭。
  「相當抱歉,但這並不是最根本的問題。那位奇利塔卡先生用錢收買混混,試圖將莉莉安娜小姐帶回身邊,雖然多虧了昴的誘餌作戰才讓這些陰謀化為泡影……」
  「不是只有這樣嗎?」
  「根據奇利塔卡所說,他堅持自己不曾雇用過白衣集團且毫無關聯。」
  一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愛蜜莉雅頓時驚覺雷姆會如此匆忙的理由,並且火速趕往樓下。與雷姆並肩全速趕向昴等人前往的東側別館……也就是莉莉安娜的房間。
  「……沒有回來。」
  在門扉敞開的房間中沒有見到應有的景象,讓愛蜜莉雅不禁對自己的失態如此顫抖說著。

  14

  在發出匡咚聲拖行前進的載貨車上,被五花大綁的昴正瞪著天空。
  「────」
  與莉莉安娜兩人回到宅邸的途中,突然遭受一陣衝擊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身體仰躺在貨車上,視野中只能見到藍天。
  緊緊包覆身體的布外面還用繩子捆住,可說是完全無法動彈的最糟糕情況。
  腦門還微微留有被毆打的痛楚,從目前這種被五花大綁的情況來看……
  「喔?這邊的小哥好像也醒過來了,不好意思這麼粗魯對待你們。」
  發現昴醒過來後,某個人朝他說出這番話。
  昴只轉動頭看往傳來聲音的方向,只見有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正坐在身旁。確認過對方從頭到腳皆身穿純白衣服的怪癖後,昴幾乎正確掌握到目前身處的狀況。
  明明雇主已經被捕,白衣男卻沒有停止行動──也就表示兩者之間毫無關係。
  「也就是說,莉莉安娜粉絲和鎖定『歌』是兩派人馬嗎!真是有夠麻煩的耶!」
  「我有靈感了,請聽聽看──莉莉安娜,是罪之花的名字。」
  「閉嘴!現在是鬼扯的時候嗎!!」
  聽見似乎與昴同樣被五花大綁的少女發出這道聲音,讓昴不禁發出怒吼聲。
  雖然所見範圍並沒有見到莉莉安娜,但至少她似乎還有餘力能開著平常的小玩笑。昴心中暗自對此感到放心許多,接著只轉動頭看著白衣男。
  「總之可以期待不用被拳打腳踢逼問,是這個意思吧?」
  「……嗯,這樣對我們來說也省事多了。雖然算是馬後炮,不過能盡量和平解決是最好的。」
  「真的是馬後炮,根本沒有半點說服力。」
  當昴如此回應後,男子也微微發出笑聲回答「是這樣沒錯」。接著將頭部纏繞的白衣卸下,讓藏在內側的鬍鬚臉露了出來,是個看似年約四十歲的中年人。
  「我們是傭兵『白龍之鱗』。」
  這位男子將臉露出並說出自己隸屬的團體名稱,似乎想與昴來場交涉。見到先前用強硬手段擄人卻頗為理性的態度,讓昴連同搖晃的貨車有股難以適從的感覺。
  「嘔呃,感覺不是很舒服。可以至少讓我坐起來再說嗎?」
  「我也很想讓你起來,不過之前太過激動把你綁得像根木棒一樣,要讓你坐起來也得花很多功夫,所以還是麻煩你躺著吧。」
  「要是忍不住我可是會反胃的,準備被我只有美乃滋的白色嘔吐物嚇個半死吧。」
  由於先前誘餌作戰的關係,昴在上午只有吃進最低限度的食物……只有吃了一點在異世界自己拌製的美乃滋,因此如果要吐也只能吐出這些東西。
  男子對昴的回答擺出無法答應的手勢後,突然有道別的聲音插進對話中。
  「這不是用龍車,而是用蠻牛拉的車啊?真是用了與時代脫節的動物呢,簡直已經是骨董了呢。」
  「我說妳啊,妳的評語都不知道算是驚訝、諷刺、挑釁還是佩服了。不管是哪種都沒差啦,反正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而已,所以妳還是閉嘴吧。」
  昴將頭轉到極限,勉強在視野邊緣見到某個被綁著的人的腳。看來莉莉安娜似乎與昴反方向躺著,還能見到她的腳趾頭不停擺動。
  「與其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不如說是完全沒有發現有兩個大難臨頭吧。」
  「誘餌作戰太過成功反而大翻盤了呢!我好想知道思考出作戰策略的僕人先生對這種狀況有什麼想法喔。」
  「如果能朝當成事不關己的妳甩一巴掌,現在我就不會計較任何事了。」
  多虧不改以往模樣的莉莉安娜,昴才勉強得以保持冷靜。
  實際上狀況是完全被白衣男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正如莉莉安娜所說,這是趁著誘餌作戰成功後鬆懈戒備才進行的襲擊。雖然白衣男們應該不是刻意營造出此種狀況,但正好兩邊相當有默契地讓昴吃了個悶虧。
  「宅邸那邊應該也已經發現我們不見了才對……」
  能夠派出的人太過稀少,肯定對即刻反應造成了不小影響。
  在已經是相當缺乏人手的情況下,拉姆為了調查線索已經離開宅邸。愛蜜莉雅與羅茲瓦爾當然不可能親自動身,碧翠絲是否肯幫忙也是未知數。
  既然如此,能確實展開行動的就只剩下雷姆一個人而已。
  「還需要監視另一邊的人。大概可以不用期待任何希望了吧?」
  「……應該吧。」
  彷彿事先預測出昴的思考般,莉莉安娜的話語完全正中紅心。
  既然人數與狀況都是如此嚴峻,說到該如何確保昴等人的人身安全──
  「看來只能不靠外援,得靠我們自己怎麼樣與對方交涉了。」
  只能靠著三寸不爛之舌盡可能地避免刺激對方,鋪出一條能讓對方釋放自己的路。
  幸好對方也有與兩人溝通的意思,為了讓對方能平安釋放兩人,只能靠昴自己努力摸索雙方的妥協點而已了。
  「加油喔,僕人先生。」
  「妳住嘴的成功機率會比較高。不用跟著復誦沒關係,妳只要把我的話記在腦袋就好。」
  「你們兩個差不多得到結論了吧?」
  男子靜靜等待著昴他們討論出結果,見到時機成熟便再度回到昴的視野中,只見男子一屁股盤腿坐在某個載貨台上。
  「那我重新再報一次名號……我們是傭兵『白龍之鱗』。」
  「不好意思,我是剛從老家過來這裡,所以不是很熟悉這邊的傳聞。那個女的也是個居無定所的流浪吟遊詩人,不過她腦袋原本就有點問題,所以應該聽不懂你們是誰。」
  「僕、僕人先生!?怎麼把人說成腦袋有問題啦!」
  由於話題會無法繼續進展,昴將莉莉安娜的抗議當成耳邊風,鬍鬚男也順著昴的步調,似乎沒有將莉莉安娜的話聽進耳中,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沒聽過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個名號就算在露格尼卡也只有部分人聽過,而且是接近十年前的事。現在我們已經不像以前能那麼勉強自己了。」
  「以前……你們是重新組團了嗎?要胡鬧也考慮一下年紀嘛。」
  「我們沒有解散也沒有退休,只是活動範圍縮小而已。應該說我們有個必須完成的最後一份工作,在收拾掉那件事之前是不能收山的。」
  鬍鬚男壓低音量,並且帶著心意已決的眼神如此回答。
  這位男子散發出既嚴肅且莫名悲壯的氣氛,發現其中似乎有非比尋常的隱情後,昴維持仍然躺著的姿勢嘆了一口氣。
  「那個為了收山的最後一份大工作是什麼?」
  「我們傭兵團負責管錢的人背叛了我們,把所有錢一毛不剩地全部帶走。得把那傢伙帶走的錢全部搶回來,不然我們是沒辦法結束這份差事的。」
  「……那這件事與莉莉安娜有什麼關係?」
  以年齡來看,莉莉安娜再怎麼說都不太可能會是那位背叛者。
  「那個背叛我們的傢伙,拿著財產到某個村子蓋了一間豪宅。那傢伙聽說在那個地方揮霍度日,過著很不錯的生活……我們後來掌握到他的蹤跡,想立刻把錢討回來做個了斷,可是那個混蛋居然……!」
  「────」
  「那傢伙發現自己的藏身處被找到後,居然把錢藏在某個洞穴,還從外面用『流星』把錢封印起來,聽說解除封印的鑰匙就是某首『歌』。」
  「歌……!原來如此,是和這件事有關聯啊……」
  昴聽著鬍鬚男憤怒地說著話,那首「歌」頓時如閃電般閃過腦中。
  那個款待莉莉安娜並教了她一首「絕對不能唱出來的歌」的老人──就是背叛「白龍之鱗」的財務。並非是歌曲內容藏著老人賺取財富的理由,而是歌曲本身便是「解開老人財寶封印的鑰匙」。
  老人將掌管鑰匙的責任推給正巧路過的莉莉安娜,接著將她趕出村子遠離封印。「白龍之鱗」發現莉莉安娜知道那首歌而試圖抓到她,至於奇利塔卡單純是個白癡,只是讓狀況變得更複雜的雜音。
  「背叛者就是沃渥村的那個富豪吧?你們是打算復仇嗎?」
  「老實說,事到如今再恨他背叛都是無濟於事。我們只要那些財寶……只要整批錢能回到手中就好,我們非得要那筆錢不可。」
  男子壓低音量並垂下頭,表情可說是相當認真。
  總覺得他們似乎有某種需要大錢的理由,而且看起來沒有多餘的時間。
  「你們已經知道藏匿財寶的洞穴在哪了嗎?」
  「已經找到了,所以只要有能解開封印的歌就好。也就是說……」
  「只要莉莉安娜能唱歌解開封印就萬事解決了。」
  不只能解決問題,昴等人也能平安獲釋。
  找到彼此的妥協點並發現能平穩獲釋的方法後,讓昴的表情頓時豁然開朗。他打算順勢獲得莉莉安娜的同意,於是朝顫抖著指尖的少女出聲說道:
  「喂,莉莉安娜,妳應該也聽到了吧。妳只要在洞穴唱出那首『絕對不能唱出來的歌』就解決了,所以……」
  「……拒絕。」
  「啊?」
  昴與鬍鬚男的傻掉的聲音頓時互相重疊。
  畢竟莉莉安娜的回答是如此令人意外,讓兩人不禁異口同聲地發出叫聲。
  莉莉安娜直直伸長指尖,簡直像是展現出不肯退讓的態度般──
  「我絕對不會為了解開洞穴封印之類的事唱歌。」
  「────」
  「歌……歌不是財寶或金錢這種總有一天會消失的東西能夠取代的!我拒絕!不許你們把歌和故事……還有吟遊詩人看得這麼扁!」

  15

  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昴調整著屁股的角度紓解疼痛。
  昴在冷澈的洞穴中讓膝蓋互相摩擦並開始思考目前時間,由於在進入洞穴前有感覺到黃昏的氣息,因此外頭應該早已是夜幕低垂了。
  穿過洞穴的風偶爾會傳來回音,彷彿魍魎的呻吟聲般掠過鼓膜。
  要是沒有牆壁上微微發光的苔蘚與人蠢動的氣息,也能理解此處被當做「與常世隔絕的異世界」而被人畏懼的理由了。
  「真是個風聲和大白天都會發抖的寒冷地方,連當地的居民都說這邊有不好的東西不敢靠近,真是個適合藏匿財寶的場所。」
  彷彿強調昴理解原因的話語般,站在牆壁邊的鬍鬚男也露出野蠻的笑容。
  雖然他的相貌與語調頗為粗野,但從試著與昴等人交涉的態度這點卻是相當理性,移動中也是維持卸下面罩露出真面目與昴等人對談。
  「不過,聽說綁架犯讓人質看到臉會有不好的兆頭喔。」
  「不好意思把小哥連累進來,要是不小心引起騷動就會很麻煩,所以要恨就恨自己剛好那時候和小姐走在一起吧。」
  「不不,照理說都是會恨你們吧。別把責任轉嫁到別人身上。」
  「也是啦。」
  面對耍著嘴皮子的人質,鬍鬚男似乎很愉快地捧腹大笑。
  不過昴很佩服他在這種時候狀況還能笑得出來,畢竟……
  「妳這傢伙!別再死撐惹我們生氣!」
  從洞穴深處遠遠傳來彷彿將風聲蓋過的怒罵聲。
  這些恫嚇、威脅與壓迫之類的怒罵聲中能感覺到真正怒氣,不論由誰聽來都能清楚察覺發出聲音的人憤慨到隨時有可能崩潰施暴,然而……
  「不!我拒絕!我不會為歌曲該有的享受方式以外的事唱歌!別小看吟遊詩人啦!」
  相對地,反駁聲中也含有拚了命般的怒氣。
  少女以高亢聲音拒絕男子的要求,主張著自己高風亮節的職業意識。
  「感覺一直沒有進展呢。」
  鬍鬚男搔了搔短髮的頭,昴對他的呢喃聲也有完全相同的見解。
  雙方都有無法退讓的結論,絲毫沒有半點妥協的跡象。
  經過莉莉安娜含著淚的爭辯已經過了幾小時,即使抵達目的地的洞穴仍然持續著無解的對答。
  「白龍之鱗」包含鬍鬚男在內,是個成員約有十名的小規模集團。
  負責看守昴的鬍鬚男似乎是集團領袖,多虧他採用行事穩重的方針,目前才得以避免對昴與莉莉安娜施暴的結局。
  然而,其中仍有數名成員提議任用風格激進的集團,目前正與莉莉安娜互相怒罵的,就是個仍留有青澀聲調的短褐髮年輕人。
  那名年輕人裹著將整個鼻子覆蓋的繃帶,而此種傷勢也是他態度如此強硬的理由之一。
  「那是一開始襲擊你們宅邸的時候,被藍頭髮小姐打出來的傷。鼻子被完完全全打扁,他會這麼生氣應該也是對那件事懷恨在心吧。」
  昴對這個答案只能發出「呃……」的理解聲。除了鼻子被打扁的年輕人以外,還有約三名成員聲音中懷著怒氣,他們也是被雷姆小型鐵球擊傷的被害者。
  「不過莉莉安娜說頑固……確實是挺頑固的。職業意識有那麼重要到需要拿命來換嗎?」
  即使被男子們持續恫嚇,莉莉安娜仍然沒有半點屈服的意思。
  原本昴以為她是個容易隨波逐流的無腦女性,沒想到居然會展現出如此固執主張自身信念的模樣,實在沒有人像她這麼麻煩難搞。
  「……是很重要,一定有某些事是需要拿命來換的。」
  聽見昴的呢喃聲,同意莉莉安娜訴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白衣鬍鬚男。
  朝昴投以懷疑目光後,鬍鬚男便帶著落寞神情看著洞穴深處。
  「只是活著吃飯睡覺呼吸每個人都會,不過只要活著做除此之外的事,就會出現無法退讓的堅持。」
  「虧你還有辦法悠悠哉哉說這些話。你不是有個很急迫需要這筆錢的理由嗎?」
  「對其他傢伙來說是這樣。對我來說……我已經沒有需要這筆錢的理由了。我還會像這樣繼續留著,只是單純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僅會吃飯呼吸而已。」
  「────」
  鬍鬚男垂下目光,拿起附近的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酒。以袖子胡亂擦掉沿著臉頰流下的酒滴後,他那朝著暗處的眼瞳似乎顯得莫名空虛。
  昴不知道詳細內情,也沒有詢問的意思,那位男子應該也不打算說得太過深入。即使如此,再這樣浪費時間下去,對雙方都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我說鬍鬚大叔啊,可以幫我稍微鬆開繩子讓我方便活動嗎?」
  「喂喂,我只是不想動用暴力解決這件事。沒辦法讓你變得那麼自由,要是你打算逃走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我知道啦,我不會逃走的。說是鬆開,繼續綁著我的雙手也沒關係。只要讓我能站著走到裡面就好,我有些話想對莉莉安娜說。」
  面對仍然坐著的昴提出要求,鬍鬚男沉思片刻後便嘆了一口氣。
  「再這樣下去也只是沒完沒了……好吧,靠熟人也比較容易說服她。為了兩邊好,麻煩你勸勸她吧。」
  鬍鬚男放鬆綁著昴的繩子,讓他的雙腳恢復自由。
  昴伸直已經維持數小時同樣姿勢的雙腿,讓血液循環暢通後便站起身。
  「大叔也跟我過來吧,在這邊喝酒一點用都沒有吧。」
  昴用下顎指了指,以雙手仍然被反綁在身後的姿勢走向洞穴深處。當冷風吹著瀏海前進一陣子後,拉格麥特礦石的光源讓昴瞬間瞇起眼睛。
  接著,昴對光線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後,便看到了那樣東西。
  「……這就是被歌曲封印的門扉。真是個麻煩的『流星』。」
  昴的眼前能夠見到有面封鎖通往洞穴最深處的黑色牆壁。
  這面牆硬是半嵌進岩石的通道,壁面能夠見到刻著幾何學圖樣的紋路,中央還埋了一顆藍色水晶。雖然牆壁材質猛然一看很類似鐵,但漆黑的陌生壓迫感仍然散發出一股詭異氣息。
  「這是已經設定好特定條件,要是無法滿足條件就不會有任何動靜的機關。雖然條件不限定是歌,不過打開這扇門的關鍵已經指定是那位小姐的『歌』了。」
  「限定是莉莉安娜的歌嗎?」
  「就算其他人唱出那首歌也沒辦法打開,那傢伙是在宅邸讓﹁流星﹂聽完歌再直接封印住這個洞穴,所以只有那位小姐的歌能打開這扇門。」
  聽完鬍鬚男的說明後,昴便再度走到那扇『流星』封印的門前。漆黑牆壁前方能夠見到完全不肯聽話的莉莉安娜,以及費盡心思想讓莉莉安娜唱歌的白衣男們。
  「都只差最後一步了!妳這傢伙開什麼玩笑!只要隨隨便便唱個歌不就解決了嗎!」
  「我拒絕。什麼隨隨便便唱歌,看扁歌也要有個限度。我有靈感了,請聽聽看……你的心靈太黑暗,與你身著的白衣不同。」
  「閉嘴!妳不管到哪都沒變耶!別挑釁對方啦!」
  昴對著將臉別開並如此持續挑釁男子們的莉莉安娜怒喝。
  男子們被突如其來的第三者嚇了一跳,莉莉安娜也是睜開單眼抬頭望著昴。
  「哎呀?僕人先生您怎麼了?該不會是為了讓我乖乖聽話,對方準備開始殘忍地虐待僕人先生了吧?我先聲明,就算僕人先生變成肉塊,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意思喔。」
  「別亂說,這樣我會死不瞑目的。而且這些傢伙要是出現不擇手段的氣氛,是身為女人的妳會被修理得更慘。妳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吧?是這樣沒錯吧?」
  「您、您是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別、別說這種會讓人害羞的事啦……」
  莉莉安娜面紅耳赤地對自己招來的對話結果感到相當害臊,昴對她沒頭沒腦的反應嘆了一口氣,接著轉頭看向男子們。
  「雖然我也能理解你們的辛苦,不過她根本沒有半點聽話的意思吧?我是不太想這麼說,我想就算你們施暴也不會讓這傢伙改變主意。」
  面對昴帶著嘆息說出的話語,男子們面面相覷地散發出尷尬氣氛。
  「然後呢,妳是堅持自己的主張絕對不為這種事唱歌。虧妳之前還那麼熱衷尋找歌曲,就算這樣還是不肯唱歌啊。」
  「僕人先生。」
  對於昴的質問,莉莉安娜帶著認真表情直直望著昴。
  「如果有需要我的『歌』我就會唱,可是這些男人要的不是我的『歌』,而是歌曲帶來的『結果』。我不會為了這種事唱歌的,就算切開喉嚨或拉斷舌頭都免談。」
  「就連賭上性命都不肯這麼做是嗎?」
  「就是這樣。只要一度為了保命折腰,曾經妥協過的自尊就會很容易不斷屈服,最後沒有人會重視我屈服過許多次的尊嚴,我也絕對不想在鏡子裡看到自己失去尊嚴的模樣。」
  莉莉安娜如此斷言並咬緊嘴唇。
  她知道自己的發言惹得男子們相當不悅,這副表情代表已經做好有可能會受到傷害的心理準備了。
  不肯屈服的職業意識……不,這或許該說是莉莉安娜活在世上的意義了。
  對於此種頑固的態度,昴只能發出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嘆息。
  「妳不唱歌就會連我一起碰到性命危險,就算是在這種狀況下也一樣嗎?」
  「唔……」
  莉莉安娜的目光仍然帶著強烈決心,但並沒有點頭,喉嚨發出沙啞聲音。
  莉莉安娜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遲疑,讓昴頓時感到頗為無奈。
  如果是個不惜踐踏他人生命維護自身尊嚴的少女,昴也很樂意棄她於不顧。
  ──但即使只有一瞬間,見到她那考慮是否該捨棄自尊的模樣讓昴相當無奈。
  「就像你們聽到的,這傢伙是不會唱的,而我也不打算讓這傢伙唱那首歌。」
  「喂,你這樣……」
  昴的話語讓鬍鬚男顯露出「這和當初說的不一樣」的驚訝神情,也能感覺到周遭男子們散發出更加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僕人先生,為什麼……?」
  「既然妳不想唱就別唱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昴從男子們的視線中保護著莉莉安娜,在背後看著昴的莉莉安娜傳來顫抖聲。昴聽著這道聲音,認為自己的決定並沒有錯而看向前方。
  「這傢伙的歌不是道具,你們只要聽過一次應該就會知道了。」
  「你這傢伙,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如果這傢伙不想唱歌,我也不想強逼她唱歌!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可是這傢伙的歌真的很棒!不論是誰聽到應該都會知道我想表達的意思,我不想讓她的歌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我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在帶著嚴峻目光的男子們面前,昴保護著莉莉安娜如此撂下狠話。
  昴的狠話讓鬍鬚男連忙環視四周,除了他以外的白衣男似乎已經做好跨過最後底限的心理準備,接連向前邁出腳步的男子們讓現場氣氛變得更加緊迫。
  「僕人先生……!」
  見到男子們的凶惡神情,莉莉安娜以顫抖聲調如此叫著昴。
  她的聲音中似乎含有某種接近賠罪的含意,接著──
  「大家好好教訓這些傢伙,就算硬逼也要逼那個丫頭唱出那首歌……」
  「所以我們這麼做吧!」
  「啊?」
  當白衣男們維持備戰狀態準備向前衝時,昴突如其來的大聲呼喊讓他們停下腳步。
  差點跌倒的男子抬起頭一看,只見昴將臉湊了過來並繼續說道:
  「……我們忽略過那道『流星』的封印把財寶全部搜刮過來吧。」

  16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變通。
  財寶是藏在岩山的洞穴中,既不是被鐵壁包圍的要塞也非堆積巨大岩石而成的金字塔,礙事的只有那扇堵住通道的魔法門扉。
  「既然這樣只要從旁邊挖洞繞過去就好,如果是岩盤太過脆弱,隨便用十字鎬一挖就會塌陷的洞穴也就算了。」
  「沒有傻子會把後半輩子珍藏的財寶藏在那麼容易垮掉的洞穴。是這個意思吧?」
  面對挽著雙手監督挖掘作業的昴,身旁的鬍鬚男則是傻眼地如此呢喃。
  鬍鬚男額頭浮現汗水並被塵土弄得灰頭土臉,但還是看著正面說道:
  「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我們居然這麼死腦筋地都沒想到啊。」
  「很多事都是太老實面對就會忽略其他選擇,像我平常總是會想著該怎麼挑人毛病,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
  「這也不是什麼好誇耀的事吧。」
  對昴這件不太值得自傲的自誇露出苦笑後,鬍鬚男再度挺直背脊回到挖掘作業上。這群白衣男們不斷換班,使用帶來的工具持續挖掘著側邊通道。
  追求的財寶近在眼前,讓他們的士氣可說是相當高昂,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完成迂迴過﹁流星﹂的側邊通道。
  「這樣我就能徹底告別這個地方,完完全全就是個被連累進來的無辜民眾。」
  「那個……僕人先生。」
  對於坐在岩石上進入日後談模式的昴,莉莉安娜戰戰兢兢地朝他搭話。
  這時昴與莉莉安娜都已經解開四肢束縛恢復自由,雖然只要想離開隨時都能離開,但由於兩人認為沒有見到財寶就離開似乎有些奇怪,因此選擇繼續留在此處。
  而且這些白衣男的所作所為,並非是能夠獲得無罪釋放的事。
  「怎麼啦?這麼落寞實在不像妳的個性。那邊剛好有個凸起來的尖銳岩石,妳就別想太多坐在那邊吧?」
  「好的……那麼請恕我失禮了……唔呃!?好、好痛喔!石、石頭是尖的!前面刺到屁股了啦……」
  「我剛才就有事先提醒過妳囉!?這可不是我的責任喔!?」
  見到莉莉安娜按著臀部四處打滾的模樣,昴拚命地替自己辯護。經過一陣子後,莉莉安娜才淚眼汪汪地坐在沒有凸起的石頭上,以泛淚的目光朝昴瞪了一眼。
  「好痛喔……你要負起責任賠我很多錢。」
  「負起哪門子的責任啊,而且妳之前不是才說錢是總有一天會消失並沒有任何靈魂的東西嗎?」
  「活在當下錢也是很重要,只會做夢是沒辦法填飽肚子的。」
  「妳剛才那股高風亮節的印象是丟到哪去了?我勸妳還是撿回來比較好喔?」
  這種俗氣至極的發言讓昴感到相當傻眼,接著莉莉安娜則是垂下視線說道:
  「僕人先生……那個……您剛才為什麼要保護我呢?」
  「因為我是男生,妳是女生而已吧?我實在無法想像那種情況下把妳當成擋箭牌,在後面縮成一團哭哭啼啼的樣子。」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在前面保護我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我是想問為什麼會容許我不想唱歌的事。」
  她的聲音細小得幾乎即將消失無蹤。
  不知是否表現出莉莉安娜的不安,那勉強能夠聽見的聲音讓昴發出「嗯……」的低吟聲。
  「沒什麼,就像我剛才放話說出口的內容。因為看妳不想唱歌,所以我也不想逼妳唱歌,反正也找到了替代方案。」
  「…………」
  「要是沒有替代方案,說不定我還是會逼妳唱歌。我還沒有堅強到能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站在妳這邊,我們兩個的感情也沒有好到那種地步,只是因為剛好有能符合雙方需求的方法。就是這樣而已。」
  昴不耐煩地如此回答後,便轉頭看向揮著十字鎬的男子們,莉莉安娜受到昴的視線牽引而只在口中喃喃說著「雙方需求」。
  「那些傢伙雖然有很多做法很強硬,而且當然是為非作歹……不過有種像是被逼上絕路的氣氛,我想他們應該是有某種目的需要那筆錢,看起來不像是為了私欲。」
  不論是鬍鬚男說話的語氣,還是那群充滿焦躁感的年輕人。
  似乎有某些事正逼迫著他們的內心,為了解決那件事必須得到財寶。
  十字鎬敲打著岩石傳來高亢聲響,昴心急地等待著側邊通道開通,他並沒有發現莉莉安娜正以五味雜陳的眼神看著他的側臉。
  接下來只要等待男子們發出歡呼聲……但就在這個時候──
  「毛,靜靜看了一陣子之後,真羨慕你可以過得這麼閒。」
  聽到這道熟悉聲音與稱呼,讓昴嚇得抖了一下肩膀並回過頭。
  在視線前方的洞穴入口處,有位用單手遮著拉格麥特礦石光線的女僕裝少女──是拉姆。
  她看著驚訝地瞪圓雙眼的昴等人,便嘆了一口氣並聳了聳肩。
  「毛,你真是太大意了。是雷姆拚命通知這件事,才讓拉姆必須特地趕過來這裡,甚至還得中斷羅茲瓦爾大人的指示。」
  「這點真的很抱歉……不過妳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我之前調查過照顧那個歌手的富豪,雖然途中接到雷姆的緊急通知中斷調查,不過我已經猜想到那群白衣男就是『白龍之鱗』。」
  拉姆走到昴身旁,望著男子們正在作業的背影並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個富豪在幾天前病逝了,生前似乎招致了許多怨恨,宅邸與財寶已經被各處收刮沒收。與『白龍之鱗』之間的關係也到此為止,這個洞穴算是那位富豪死前時常造訪的藏身處吧。」
  「死前為了不讓人搶走藏起來的財寶,現在即將被以前背叛了的夥伴拿回去,簡直就是因果報應。」
  將目前拉姆的報告與現狀互相連結後,昴理解到這整件事大部分的來龍去脈。
  拉姆聽完後似乎也得到同樣結論,只見她看著正在進行挖掘作業的男子們。
  「雖然應該有斟酌量刑的餘地,不過『白龍之鱗』的行為是反抗領主羅茲瓦爾大人,需要讓所有人接受嚴刑處罰。」
  「哎呀,先等等啦。雖然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在那之前先聽聽他們的理由……」
  「而且拉姆要確認的,不只是你們是否平安無事。」
  面對拉姆毫不留情的判決,昴希望能再給予一點緩衝空間。不過拉姆用手指著昴的臉,朝著睜大雙眼的昴繼續說道:
  「從那位已故富豪的宅邸還有兩種財產尚未回收。首先是已故富豪特地花大錢買來的『流星』,聽說是牆壁還是門扉的形狀。」
  「那個就在那邊。因為沒辦法打開,所以我們打算裝成沒看見從旁邊繞過去。」
  「那就算了。還有另一個是……這也是已故富豪生前買來留下的東西,如果沒找到可是會很麻煩的。」
  「麻煩?」
  昴的回答讓拉姆收起下顎,在回答之前出現了一拍的空檔。
  就在這個剎那間……
  「────唔!」
  突然傳來一道彷彿撼動整個洞穴的咆哮聲,讓原先在前方作業的男子們發出慘叫聲。
  塵土揚起且部分岩壁發出塌陷聲,讓眼前地形頓時改變。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昴吞了一口氣僵在原地。
  視野映照出某個被黑色體毛的粗壯手腕正在挖掘岩壁。
  「我剛才就說有另一個麻煩東西了。」
  身旁的拉姆一如往常面無表情地以厭惡語氣如此說著。
  「那就是已故富豪從黑市買來的魔獸『剛猿』拉烏達突然行蹤不明。」
  宛如大型卡車的排氣聲般,拉烏達的咆哮聲讓昴頓時浮現出此種印象。
  正如「剛猿」之名,魔獸拉烏達的模樣較為接近猿猴的輪廓,但身軀卻是巨大得幾乎擠滿洞穴通道,手腕甚至粗壯得隨隨便便能超過昴的身體。
  以雙方腕力差距而言,就算拉烏達輕輕一捏應該就能將手腳扯斷。
  「快退後退後退後退後!!」
  鬍鬚男隨即掌握狀況並立即指示撤退。雖然拉烏達發出低吼聲試圖追趕頭也不回逃走的白衣男們,但巨大身軀被通道卡住無法隨心所欲移動。
  「要是跑到不會卡住的寬敞地方就糟糕了!」
  「看來是連自己死後都能持續看管金庫的守門人,背叛夥伴的財務居然不惜使用『流星』與魔獸保護財產……真是蠢到極點了。」
  「現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還不快逃!」
  面對一臉無趣表情不屑地如此說著的拉姆,昴拉著她的手在白衣男前方帶頭準備逃跑,但在逃跑前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莉莉安娜跑到哪去了!?」
  直到剛才為止理應都在身旁的莉莉安娜突然不見了。
  該不會是比任何人都還快逃出洞穴了吧?如果她的個性是無情到會令人如此聯想,那麼昴應該也不會停下腳步。然而……
  「那個笨蛋!怎麼會在那種地方!」
  環視洞穴發現莉莉安娜時,讓昴不禁抱頭如此大喊。
  在咆哮聲迴盪的洞穴中,莉莉安娜的嬌小身體連滾帶爬地往前狂奔,就在目前拉烏達大鬧的通道附近……她正衝向白衣男們拋下載貨車的場所。
  現場充滿震耳欲聾的吼叫聲與四處飛散的岩石碎片,在隨便一顆擊中頭部都有可能造成致命傷的四散飛舞岩石中,莉莉安娜將頭栽進載貨車中正拚命地尋找某種東西。
  「拉姆!FOLLOW ME!」
  一發現這件事的瞬間,昴便拋開迷惘朝她拔腿奔去。
  昴拋出這句在正確意義上算是誤用的英文,一頭衝進莉莉安娜身處的載貨車中,眼前能夠見到扭動身軀的拉烏達已經快從通道將巨大身軀拉了出來。
  在此種分秒必爭的狀況下,莉莉安娜到底是在顧慮什麼東西──
  「莉莉安娜!妳這個白癡!妳是想死嗎!?快從這裡離開……」
  「流麗麗不見了!沒有那個我就……!」
  「那不是新買的嗎?等得救之後我會跟羅茲瓦爾討論這件事,現在總之得先離開這裡!」
  「不是裡面的樂器!是那個盒子!那個盒子是我媽媽傳承下來的東西!」
  聽到莉莉安娜的悲痛叫聲,昴忍耐著差點咋舌的衝動將目光環視貨車之中。
  但就連已經翻遍附近一帶的莉莉安娜,以及將眼睛瞪得斗大的昴都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流麗麗盒。兩人被抓時,很確定隨身攜帶的流麗麗被一起放到了貨車上。
  「你們兩個!還在那裡做什麼!」
  逃了過來的鬍鬚男發現兩人並大喊著,昴轉頭看向鬍鬚男,並且朝著面露焦急的他指著莉莉安娜問道:
  「這傢伙的樂器呢!?不是放在盒子裡面一起帶過來了嗎!?」
  「樂器……?呃……喔喔!你是說那個樂器啊!」
  鬍鬚男面露蒼白地轉頭看向拉烏達正在大鬧的腳邊,視線並非是朝著側邊通道,而是「流星」的方向,昴也瞬間理解這個動作所代表的意思。
  先前為了等莉莉安娜屈服唱歌,流麗麗已經拿到「流星」前方預備,而目前仍然留在該處。
  「可惡!真是糟糕透頂了!莉莉安娜快退後!我去把流麗麗拿過來!」
  「什麼!請、請稍等一下!僕人先生!那是我的東西!所以……!」
  「妳這個笨蛋給我聽著!我過去拿!妳退到後面去!還有我的名字叫做菜月.昴!」
  一直被叫成僕人先生讓昴實在難以忍受。
  昴扛起拚命抵抗的莉莉安娜,將她丟給衝了過來的鬍鬚男。朝連忙接下少女的鬍鬚男指著外面後,昴便朝著洞穴深處拔腿奔去。
  在目的地的通道旁,將半個身體穿過通道的拉烏達猛然朝昴伸出手腕。
  「我這傢伙為什麼每次都會抽到這種下下籤……!」
  昴很後悔自己總是會逞強耍帥,或許該說昴想展現帥氣一面的那位少女現在並不在這裡,然而他還是選擇賭上性命。
  見到昴接近,拉烏達試圖抓起他的粗壯指尖掠過岩壁。昴躲過差一點搆到的魔獸手腕,並且接連穿過拳頭大的岩石碎片滑進「流星」前方。
  「──有了!」
  一滑進門前,便見到目標的流麗麗近在眼前。
  在四處開始塌陷的洞穴中,「流星」仍然聞風不動地持續留在原地,位於底部的流麗麗也倖免於難,讓昴慶幸著自己沒有白跑一趟並鬆了一口氣。
  他撿起盒子,便迅速回過頭準備立刻逃出這個洞穴。
  「────呃!」
  雙腿倏地一軟讓昴勉強撿回一條小命。
  突然伸過來的手穿過頭頂擊中背後的「流星」,衝擊力道原封不動地直接彈了回去,強烈痛楚讓拉烏達的吼聲傳遍整個洞穴。
  彷彿毆打鼓膜的感覺讓昴清醒過來,他鞭策著自己發抖的雙腳拔腿狂奔,一頭鑽過拉烏達的胯下並掠過鐵針般的體毛逃離死胡同。
  「噗喔!?」
  就在認為自己可以逃過一劫的瞬間,長長尾巴突然從側面打中昴的臉頰。
  身體被打得滾向側面撞上岩壁讓昴痛叫出聲,懷中的盒子是平安無事。昴不禁想著自己怎麼能蠢到這種程度。
  「這種東西明明就不值得拿命來換……」
  他頓時有種莫名的悲哀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為了保護別人的回憶如此拚命。
  昴忍著怨言並將口中的血吐了出來,尾巴那擊讓口腔內撞出一道大傷口,但尖銳疼痛感反而讓注意力變得更加集中。
  「埃爾.芙拉!」
  從正面再度試圖將昴擊飛的尾巴,突然從根部被風之刃切斷。
  昴以眼角餘光望著噴出漆黑血液並如同蟒蛇般扭動的尾巴持續奔跑,剛才那應該是拉姆的支援魔法,能夠見到鬍鬚男與莉莉安娜皆抵達洞穴入口。
  只要昴也抵達該處,就能完成過關條件了。然而……
  「真的很煩耶!」
  被切斷尾巴燃起怒火的拉烏達擋在昴的面前。
  魔獸擠碎狹窄通道總算恢復自由,目前正揮舞著四肢處在備戰狀態,那伸直背脊的巨大身軀接近三公尺高,幾乎高得能夠掠過洞穴的頂端。
  即使有拉姆的魔法支援,憑昴這個區區普通人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他緊緊抱著流麗麗的盒子,思考著是否要使用當成最後王牌的魔法。
  先用紗幕干擾魔獸後,再賭看看拉姆是否有辦法將昏倒的昴扛出去。雖然成功率非常低,但至少比毫無勝率的互毆還有希望。
  為了傳達這個賭上性命的策略,昴將臉轉向站在洞穴入口的拉姆,正好與昴四目相對的少女晃著「藍色頭髮」並高高舉起手。
  「──啊?」
  以強烈速度旋轉帶有離心力的帶刺鐵球直接命中魔獸側臉,面對這道來自斜後方的強烈撞擊,原先注意力集中在昴身上的拉烏達可說是毫無防備。
  這個將半邊頭部擊碎的一擊,讓魔獸顏面的所有器官流出大量血液。魔獸搖搖晃晃地後退,發出彷彿問著是什麼殺了我的呻吟聲。
  「──對不起。」
  一股宛如銀鈴的夢幻聲調如此回應魔獸臨終前的聲音。
  青白色光芒照耀整個洞穴中,昴見到某個銀髮少女高高舉起伸出的雙手,而掌心上有個搖晃著長長尾巴的小貓──
  「安息吧,猴子先生……希望你能有趟寧靜的旅程。」
  貓以中性聲音如此告別後,青白色光芒變化為許多在空中飛舞的冰柱,放射的光芒從四面八方襲向杵在原地的拉烏達。
  全身被冰柱刺穿的拉烏達仰望著頂端,接著彷彿發出死前呻吟般大大張開嘴,然後隨著空氣緊繃的聲音變成冰像。

  「────」
  數秒內,沉默頓時支配充滿冰冷空氣的洞穴。
  眼前發生的事讓人無法浮現出現實感,讓昴抬起頭望著凍結的魔獸屍骸。
  拉烏達在冰塊中失去性命,而昴的性命也總算獲救。
  「昴!」
  昴不知發生什麼事呆呆杵在原地,被叫出名字才抬起頭一看。
  在看往的視線前方,有個眼熟的美少女正在向昴揮著手。是愛蜜莉雅。她放心地垂下眉角,將空著的手抵在胸前露出柔和微笑。
  「昴,你沒事吧!還好嗎?我立刻幫你治療!」
  接著,雷姆晃著短短裙襬從立足點不佳的洞穴飛也似地衝了過來。見到她手中垂下的熟悉武器,讓昴理解到這整段過程的來龍去脈。
  看來是愛蜜莉雅與雷姆兩人在絕佳時間點前來助陣。
  「怎麼感覺又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然而,這次昴就是被此種宛如冥冥中的安排救了一命。
  昴拖著疼痛的身體,主動走向衝過來的雷姆。
  ──隨後,腳下與天花板的所有牆壁皆冒出裂縫。
  裂縫發出聲響迅速延伸,岩壁彷彿剝落般開始崩塌。一見到此種景象,昴突然有種渾身寒毛倒豎的感覺並趕緊指著入口處。
  「所有人立刻逃到外面──!」

  數十秒後,藏有財寶的洞穴便完完全全地塌陷。

  17

  「雖然你們不見讓我們很困擾,不過那個人誇下豪語表示『如果是莉莉安娜的所在處他一定知道』喔。」
  愛蜜莉雅帶著苦笑,指著在現場轉著圈的某位青年。
  他從某處掏出花束,當場跪下獻給莉莉安娜,這個人就是先前理應被逮捕的莉莉安娜跟蹤狂奇利塔卡。
  「只要是為了深愛的妳,不論是上刀山下油鍋還是魔獸棲息的洞穴,愛情奴隸奇利塔卡都會努力趕來……啊啊!沒事真是太好了!」
  「不過,你應該沒有進到洞穴裡面吧?」
  「唔呃!那、那是因為……那兩位小姐把我綁在外面……」
  在莉莉安娜的白眼下,奇利塔卡支支吾吾地找著藉口解釋。
  沒想到他居然會成為解決這個騷動的重要一員。
  「據說他送給莉莉安娜小姐的髮飾是成對的『流星』。只要各拿一邊,就算再遠也能知道對方身在何處。」
  「也就是某種發訊器吧,真是完全表現出跟蹤狂性格的東西。」
  獲救的最大因素居然是牛皮糖的戀情,真是個不怎麼樣的故事。
  昴等人被綁架後,愛蜜莉雅等人隨即展開搜索,但之所以能夠突破大海撈針的窘境,還是靠著奇利塔卡的協助與出外調查的拉姆。
  靠著奇利塔卡的「流星」搭配拉姆早一步掌握狀況,兩人一抵達藏身處的洞穴,就碰到了此種千鈞一髮的危機場面。
  「羅茲瓦爾大人也表示這次能無罪釋放他,不過條件是求愛不得連累到他人,將自己的心意強押給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讓人有點不爽,但被救了一命也是事實,不過我是不會道謝的。」
  黏在昴身邊的雷姆從剛才便持續替昴治療傷勢,但太過靠近與她的柔軟觸感,讓昴遲遲無法集中精神在治療上。
  「不過,問題現在是那些人呢。」
  當昴對不忌諱地主動接觸的雷姆露出苦笑時,愛蜜莉雅則是將目光轉往崩塌的洞穴方向,該處能夠見到沮喪落寞的白衣男們。
  洞穴完全被土石掩埋,已經不可能從中運出財寶。由於崩塌的原因是拉烏達,因此即使解除「流星」應該也會有同樣結果。
  或許該說沒有昴等人,只靠「白龍之鱗」是不可能打倒魔獸的。最糟糕的情況甚至會招致滅團,因此他們或許至少該對性命獲救感到開心。
  「不過事情還是沒有解決……實在很難慶幸只保住一條小命。」
  「白龍之鱗」需要財寶的原由,由鬍鬚男結結巴巴地向昴等人道來。
  他們之所以會需要這麼大一筆錢,是因為「白龍之鱗」成員的故鄉出現某種風土病,因此需要這筆錢改良病症來源的土壤。
  此種數年前發生的風土病,是種會讓被病魔侵蝕的身體漸漸變成如石頭般,最後還會變成真正石頭的怪病──這是某種魔獸汙染的土地才會發生的難纏風土病。
  「四處散播病魔的黑蛇爪痕。」
  面對愛蜜莉雅悔恨的呢喃聲,昴也同樣有種難以啟齒的無奈感。
  若要改善以魔獸為起源的風土病,除了清洗被汙染的土地以外別無他法,而清洗土地需要大量的無色魔礦石,所以他們為此需要大量資金。
  但資金卻在其中一人的背叛下被奪走,連最後希望都被埋在岩石堆中。
  這群男子的家人還留在故鄉,年輕男子會懷著強烈焦躁感的理由便是在此,鬍鬚男的遠望也是緬懷去世的家人。
  不過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希望落空也代表著無法拯救他們的故鄉──
  「不然這樣吧,就由我來雇用『白龍之鱗』的各位,所以對於各位故鄉土壤所受到的汙染,就由謬茲商會一肩扛起所需要的資金與材料。」
  「啥──!?」
  昴不禁發出滑稽叫聲,對出乎意料的人物所提出的意外提議感到啞口無言。
  愛蜜莉雅、雷姆與身為當事人的「白龍之鱗」成員也是同樣驚訝得張大嘴巴。
  而提出這個令人跌破眼鏡提議的奇利塔卡,則是當場朝天轉了一圈開口說道:
  「幸好我家謬茲商會的主力商品就是魔礦石,雖然無色魔礦石也是價格不斐,不過要湊齊數量本身並不是難事。而商家隨時需要能保護財產的武力,我想這對雙方應該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你、你你你這傢伙……你到底要把多少鋒頭搶光才甘願啊?」
  「只要是深愛的女性拜託,回應要求才是男人的本色。即使不是這樣,他們的境遇也有很多需要同情的地方,也就是俗話所說的『慈悲終會回來幫助自己』。」
  大概就是「善有善報」這句格言的意思吧。
  把助人視為理所當然的奇利塔卡,目前在昴看來就像是救世主般,明明一開始只像是個盲目追求戀情的大笨蛋……不,現在還是個笨蛋。
  不過,奇利塔卡的話讓昴感到有些在意。
  「莉莉安娜,是妳拜託他的嗎?」
  「……是的,因為不聽對方說話擅自拒絕的人就是我。」
  莉莉安娜垂下視線,抱著流麗麗盒小聲地如此回答。
  在載貨車與洞穴中,莉莉安娜都拒絕了男子們拚死提出的要求。
  但如果要追究心態,昴也算是共犯。而且就算莉莉安娜唱歌解開「流星」,仍然無法躲過魔獸的襲擊,也同樣會碰到洞穴崩塌的結果。
  「僕人先……其實是我突然發現,原本我以為能靠自己一個人踏遍世界,靠著歌曲活下去然後孤單死去,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樣子。聽了我的歌,在我經過的地方,還是有人會感覺到某種情感,影響並不會因此消失……世界並不會把我拋下來。」
  「妳是後悔自己沒有讓自尊選擇妥協嗎?」
  「我很後悔自己沒有發現除了自尊以外的其他重要事物。」
  昴的問題讓莉莉安娜抬起頭,臉上還帶著微笑。
  她將懷中的流麗麗讓昴過目並摸了摸盒子。
  「謝謝您替我將流麗麗撿回來。」
  「嗯,記得要報恩喔。」
  「這是當然的,可以的話我也想回報這份恩情……」
  見到莉莉安娜如懇求般望著他,昴則是說著「說得也是」並開始思考。
  畢竟是賭上性命保護她的珍貴寶物,補償也應該依照這個標準提出要求。
  於是,昴決定了該怎麼做。
  「唱歌吧,莉莉安娜。」
  「咦……?」
  「雖然既累又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掉,不過所有人還活著,問題也差不多都解決了。表示該來個大團圓的結局畫面,結局畫面不是都應該配歌嗎?」
  「我有靈感了,請聽聽看──撞到頭的那天是最後維持正常的一天。」
  「住嘴!」
  雖然這段話有指出他會出現奇特發言的言外之意,昴當然也對此有所自覺。
  賭上性命的對等代價居然是唱歌。
  說蠢實際上是滿蠢的,但就是這麼蠢才好。
  「那麼,我獻唱一首吧──越過晨曦的天空。」
  莉莉安娜撥動著流麗麗的弦,以山另一頭能夠望見的晨曦迎接全新一日到來。
  連續高音演奏出震撼心靈的旋律,前奏融入清晨的冷冽空氣中。這首幻想曲的起始自然地將聽眾們的視線導引向歌手,接著──
  「────」
  歌聲高高地傳向空中。
  全新的喧囂早晨將夜晚驅散,旋律與歌聲則是迎接著早晨到來,莉莉安娜的歌曲甚至連鳥兒與吹過的風都加入合奏。
  一回過神,昴發現自己無法抑制一湧而上的感情而流下眼淚。
  愛蜜莉雅、雷姆、甚至是扭動著身軀的奇利塔卡也是。
  就連將歌曲當成撬開「流星」工具的「白龍之鱗」成員,聽到莉莉安娜的歌也是哭成一團。
  看吧,昴認為這樣他們也能理解他所說的意思了。
  「────」
  正因為這整件事都充滿了接近愚蠢的偶然,因此這種愚蠢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如此撼動心靈並讓雙頰流下熱淚的歌曲,究竟是否有符合賭上性命的對等價值?
  ──這麼簡單的問題也不需要再過問了吧。

  18

  「妳真的要跟他們一起去奇利塔卡那邊喔?」
  「是的,就是這樣。我和『白龍之鱗』成員欠下的債務也並非毫無關係……我希望至少陪著他們到債務還清有著落的一天。」
  一連串騷動結束的兩天後,整理完行李的莉莉安娜則是開朗地如此說著。
  雖然其中經過多次慰留,但莉莉安娜仍然堅持不肯點頭接受說服。
  畢竟提議奇利塔卡雇用「白龍之鱗」的人就是莉莉安娜,她堅持自己有見證這整件事的義務,沒有人能夠打動她的頑固決心。
  「唉,奇利塔卡那傢伙應該會爽到翻天,應該也不會讓妳碰到危險……不過貞操方面的危險就不關我的事了,記得請那個鬍鬚大叔保護妳。」
  「我是這麼打算的,既然選擇在飢餓野獸身旁就得做好萬全準備,而且『白龍之鱗』的各位好像已經變成我的歌迷囉。」
  正如拍著手吵鬧著的莉莉安娜所說,白衣男們對莉莉安娜的歌可說是心醉神迷。
  洞穴前的那場即興演唱會似乎是如此撼動他們的心靈,而莉莉安娜在周轉拯救故鄉的資金面也有不小影響。對「白龍之鱗」的成員來說,莉莉安娜簡直是拯救一行人的女神,後來對待莉莉安娜的態度也是充滿敬意。
  隨著此種高規格對待,由於昴見到這位女神越來越囂張得意,因此也對此遲遲無法釋懷。
  「我覺得好可惜喔。所以莉莉安娜,隨時歡迎妳過來喔。」
  「好的,這次承蒙愛蜜莉雅大人與各位許多照顧,若有機會再見面,請務必讓我獻上最新的歌曲,我也很期待能吃到新的烤甜點。嘿嘿嘿……」
  「妳的女主角威能都不能再多撐十分鐘嗎?」
  見到莉莉安娜浮現出奸詐笑容流著口水的模樣,讓昴不禁傻眼地如此吐槽。
  目前惋惜地與莉莉安娜道別的成員正聚集在宅邸前方,尤其是愛蜜莉雅與雷姆相當喜愛莉莉安娜的歌曲,因此與她道別時似乎是由衷感到可惜。最驚人的是,甚至連那個碧翠絲都在宅邸外頭露面準備送行。
  雖然莉莉安娜只短短停留數日,但這幾天可說是過得既吵鬧且充實。
  一想到從明天起就沒辦法聽到她的歌聲,讓昴也感到有些寂寞。
  「不過話說回來,感覺羅茲瓦爾打的如意算盤好像落空了。既然沒辦法把莉莉安娜留在身旁,表示愛蜜莉雅醬的宣傳大使策略也告吹囉。」
  雖然偶爾不讓羅茲瓦爾稱心如意令昴還挺愉快的,但無法從莉莉安娜口中聽到讚揚愛蜜莉雅的歌曲也有些可惜……不,或許不能算是有些可惜。
  當昴感到相當可惜時,莉莉安娜突然朝著他招了招手。
  「怎麼了?碧翠子好像有話想對妳說,可是扭扭捏捏地沒辦法說出口,妳過去幫幫她吧。」
  「這是當然的,不過我有件事想先稍微說一下啦。」
  莉莉安娜將鬧彆扭的碧翠絲擺到後頭,挺直背脊靠到昴耳邊小聲說著:
  「其實邊境伯大人有找我直接聊過,聽說愛蜜莉雅大人接下來將會踏上挑戰王選的重要舞台,會想收買我應該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吧?」
  「呃……嗯……原來妳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大概就是這樣吧。所以呢?」
  對於羅茲瓦爾毫無破綻的籠絡,莉莉安娜則是拍著自己平坦的胸部。
  「不不!我當然很樂意接受!愛蜜莉雅大人打從心底散發的美麗高貴胸懷就不用說了,而且看過那位大精靈大人的模樣怎麼能不好好歌頌一番呢!」
  「那隻貓精靈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嗎?睡午覺的時候就只是一隻單純的貓喔?」
  雖然昴有些無法接受最重要的關鍵是帕克,但只要莉莉安娜肯接受就好。
  他很期待總有一天能聽到她演奏出的全新英雄史詩。
  「那麼,到那天為止要先暫時告別啦。」
  「看來是這樣呢,敬請期待那天到來。我會讓各位聽到最美妙的歌曲。」
  莉莉安娜拍著流麗麗的盒子,以充滿自信的神情如此保證。
  她能如此率直地找到自己的目標就是最好的結局。
  「還有……」
  原本昴以為話題會在這時畫下完美句點,但莉莉安娜卻紅著臉緊盯著昴。
  她那抬起頭的認真眼神,讓昴能夠感覺到少女的興奮之意。
  接著,莉莉安娜稍作猶豫後便開口說道:
  「總有一天,請讓我歌頌關於您的英雄故事……菜月.昴先生。」
  「──」
  「請原諒我首度聽見的時候笑著不當一回事,雷姆小姐說得沒錯,您總有一天是會成為英雄的人。」
  莉莉安娜朝吞了一口氣的昴投以笑容,然後看似很害臊地背對著昴拔腿跑走。望著她直接開始與碧翠絲告別的背影,昴將倒吞的氣吐了出來。
  「昴?你怎麼了?怎麼臉這麼紅呢?」
  來到身旁的愛蜜莉雅,突然探頭望著昴的臉如此說道。
  昴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仍然留有熱度的臉頰讓昴煩躁地搖了搖頭。
  「唔嘎~~!」
  「呵呵,昴好奇怪喔。」
  見到昴忍不住發出叫聲的模樣,愛蜜莉雅將手抵在嘴邊如此輕輕笑著。
  並肩相視而笑的兩人……將來總有一天會由「歌姬」莉莉安娜傳頌吟詠。

  ──然而在今天這個時候,他們還單純只是維持著菜月.昴與愛蜜莉雅的身分。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僕長無法放鬆休息的假日』


  1

  ──其實昴想起這些事並非有特別的理由。

  「咦?剛才還在這的推車呢?」
  「如果是那件事,剛才昴離開的時候,我已經整理好放回原位了。」
  「這樣啊,謝謝妳喔,雷姆。」

  「咦?我記得已經把修剪草皮的工具拿出來了……」
  「如果是那件事,我剛好有點時間就做完了。」
  「這樣喔,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妳,雷姆。」

  「咦?差不該是吃飯的時間了,我原本想幫忙擺餐具的……」
  「這樣請不用擔心,昴可以直接坐在位置上了。」
  「真的假的,完全沒有我出場的餘地,真不愧是雷姆。」

  「咦?話說我還有拉姆要我學寫字的功課……」
  「如果是那件事,雷姆已經模仿昴的筆跡寫完了。」
  「……是、是這樣嗎?嗯……感覺好像有點奇怪。不不,還是謝謝妳。」

  2

  「我覺得至少該給雷姆放個一天能好好休息的假吧。」
  在早餐時等所有人都坐好後,昴便提出這個建議。
  聽到這個建議,除了昴以外的五個人與一隻貓皆瞪大雙眼。其中表情最驚訝的,就是身為當事人的藍髮少女雷姆。
  雷姆正在昴坐著的座位旁配膳,只見她可愛地歪著頭表示不解。
  「讓雷姆休息嗎?那個……該不會是雷姆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嗎?所以昴才會想讓雷姆休假……」
  「不,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反而該說是雷姆做事完全沒有能挑剔的地方,我是想表達做得這麼完美就是問題。」
  「──?」
  即使聽完昴的說明,雷姆仍然帶著浮現疑問的表情。她那對超時工作毫無自覺的模樣,反而證明了雇主與周遭環境的惡劣。
  昴不禁開始同情起雷姆,並且伸手摸了摸身旁少女的頭。最近雷姆似乎很喜歡昴出現此種動作,雖然不知道理由,但總是會無條件地瞇起眼睛接受。
  「也就是說,昴要求身為雇主的我重新審視雇用僕人的體制,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在昴摸著雷姆的時候,宅邸主人羅茲瓦爾也正確理解昴想表達的意思。他今天早上仍然一如往常地化著如小丑般的白妝,塗成紫色的嘴唇則是露出笑容。
  「哎呀,說要求好像太超過了,不過算是很接近了。」
  「毛,你真是太失禮了。居然對羅茲瓦爾大人用這麼沒禮貌的語氣說話,僕人對雇主提出要求還是練個一百年再來吧,如果是毛還要再多個一百年。」
  「我是不太需要這種特殊待遇,不過妳都沒有稍微想過這件事嗎?」
  不知是否對昴向羅茲瓦爾提出意見感到頗為不悅,從平常對昴便相當冷淡的拉姆如此插嘴說道,昴則是對崇尚羅茲瓦爾至上主義的拉姆皺起眉頭。
  「雷姆根本做太多事了……應該說維持這間宅邸運作太倚靠雷姆,再怎麼說這樣實在太殘忍了吧。」
  「才沒有這種事。」
  拉姆事不關己地搖了搖頭,昴則是嘆了一口氣。
  「……那這頓早飯是誰準備的?」
  「是雷姆。」
  「是誰最早起床簡單清掃宅邸和開窗通風?」
  「是雷姆。」
  「是誰叫妳起床換衣服還替妳刷牙?」
  「是雷姆。」
  「真虧妳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喔!?妳是哪國的國王嗎!?」
  「我還沒有這麼偉大。」
  「我不是誇獎妳啦!!」
  拉姆仍然帶著不遜態度光明正大地如此回答,昴不禁疲累地用手按著額頭。就在這時,先前沒有參加對話並坐在昴左側的人突然舉起手。
  「那個……可以讓我說幾句話嗎?」
  那是個帶著一頭柔軟銀髮且聲音宛如鈴聲的美麗少女,她眨著彷彿嵌著寶石的紫藍色眼眸與長長睫毛看著昴的側臉──這個人就是愛蜜莉雅。
  愛蜜莉雅看著回過頭的昴,以及似乎被摸得很舒服的雷姆。
  「我知道雷姆做了很多事,不過昴你們應該也有在做事吧?可是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是只讓雷姆休息嗎?」
  「愛蜜莉雅醬,雖然我很高興妳這麼體貼,不過說穿了就是工作量與密度的問題。從這種層面來看,雷姆的工作量比我和拉姆都是多太多了。」
  「毛,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先不說沒辦法獨當一面的廢物毛,拉姆可是有把分配到的工作好好完成,別把我們兩個混為一談。」
  「只和半吊子一樣的工作量是哪來的臉說這種話啊!?那我還沒過來的時候又是什麼情況?是姊姊大人負責我的工作嗎?」
  「毛,真是個蠢問題……當然是雷姆負責。」
  「我覺得妳應該沒有發現,妳到目前為止可是沒有提出半點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喔。」
  先不論狀況外的拉姆,昴重新轉頭看向真正需要直接討論的羅茲瓦爾。羅茲瓦爾只是帶著似乎很愉快的含蓄笑容,以伸出手的姿勢要求話題繼續進行。
  「前陣子也有其他對雷姆特別差勁的待遇。例如上次的魔獸騷動,就是沒有羅茲親,只靠我們防範於未然的那件事。」
  昴提起的話題,就是前幾天所發生的某個事件。
  棲息於森林的魔獸沃爾加姆,曾經準備襲擊羅茲瓦爾宅邸與鄰近的阿拉姆村。這原本是很有可能出現犧牲者的騷動,但奇蹟似地只有出現數名傷患便順利解決。
  雖然事實上昴在事件背後嘗了許多苦頭,但這點昴並沒有說出口。
  「關於那次事件,我們應該已經約好會事後補償了吧?不過昴要求的內容可能沒有想像中那麼有實際感觸就是囉。」
  「呃……關於那點我是挺感謝你的啦。」
  昴頻頻以眼角餘光瞥著愛蜜莉雅,支支吾吾地回答羅茲瓦爾的話。愛蜜莉雅對昴的視線歪著頭表示不解,她並不知道當時昴所獲得的獎賞內容。
  要是被愛蜜莉雅知道先前那場約會有私下做過許多安排就糟糕了,像花田與花冠就是要有昴自己準備的感覺才有意義。
  「先別管關於我的獎賞,不過既然那件事我有獎賞的話,雷姆和拉姆也應該要有才對吧?」
  「那時候的你還算是客人,意思是要她們兩個也要接受同等待遇嗎?這還真是無理的要求呢。」
  「就算不論我之前是客人,應該也沒有不能這麼做的理由吧?而且如果展現出領主的大方氣度,傭人們的好感也會大幅攀升達到忠心MAX!你不覺得會變成這樣嗎?我們家的主子?」
  昴堅持的模樣讓羅茲瓦爾回以笑容,然後說著「忠心啊……」並看著身旁的拉姆。
  見到拉姆回應著他的視線彎下腰,昴想起他身邊的僕人早已是忠心耿耿,也發現自己似乎選錯了用來說服的理由。
  「拉姆,妳真是個處處都想阻擋我的女人。」
  「毛,想離間拉姆與雷姆對羅茲瓦爾大人的忠義之心是沒用的,而且剛才那番話已經足以被當成挑撥宅邸成員的內奸抓起來了。」
  「虧我們之前一起越過那麼辛苦的生死關頭!說的話完全不留情面!」
  明明之前還算是挺有默契,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好感度的層面。面對徹底處在對立角度的拉姆,昴煩惱著該怎麼挑選話語說服眾人。然而……
  「不過呢,也沒有必要特地否定昴的意見啦。」
  「羅茲瓦爾大人……」
  「拉姆,不需要露出那麼落寞的表情喔。不是我要選擇讓步,只是昴說的話也有道理而已。那件事的確接近算是我的疏忽,對防範於未然的你們沒有半點獎賞,可是會被人叫成窮酸貴族的。」
  「拉姆希望能得到羅茲瓦爾大人愛用的羽毛筆。」
  「大姊!妳風往哪吹就往哪倒啊!」
  對於老實地說出願望的拉姆,羅茲瓦爾將原先放在胸前的羽毛筆遞給她。恭敬地收下筆後,拉姆便將筆輕輕擁在胸前退了一步。
  總之這等於是解決了最麻煩的難關,既然羅茲瓦爾接受且拉姆選擇退讓就簡單了,再來就要看關鍵的雷姆怎麼想了。
  「昴?」
  在這段對話中,持續被昴摸著頭的雷姆則是眨了眨眼睛。
  「哎呀,總之就是這樣得到了要求獎賞的權利。這是我們勞工的勝利,妳有什麼願望都可以說出來。在財力與權力的額度之內,羅茲親都會想辦法解決!」
  「太高估我或過度期待是沒用的喔。」
  視野邊緣能夠見到這位小丑露出苦笑,總之昴決定故意裝成沒聽見。
  在昴的正前方,能夠見到雷姆紅著臉並瞇起淡藍色眼眸微微一笑。
  「昴,謝謝你。不過雷姆能像這樣和昴與姊姊一起住在宅邸就很幸福了,所以不需要任何獎賞。」
  「那之前的話全部都要變成廢話啦!」
  以對話流程來看,或許該說只有獲得轉讓羽毛筆的拉姆是唯一獲勝的人。
  雖然溫柔無欲望是種美德,不過該奢侈的時候不說出口也算是一種惡習,而且包含周遭讓她如此思考的環境與對此不感到寂寞的本人都算是元凶。
  「那麼,果然還是照昴一開始說的就好了吧?」
  在話題停滯不前的時間點,愛蜜莉雅拍了一下手如此提議。
  「聽完剛才那些話,我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就算是工作,我平常還是太依賴雷姆了。連我都會這麼想,一起工作的昴和拉姆會這麼想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吧。」
  對於徵求同意的愛蜜莉雅,昴則是大大點了點頭。
  「所以我也贊成給雷姆一點獎賞。不過雷姆卻說自己不需要……我覺得這是不對的行為。」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因為在給予獎賞的場合中,什麼獎勵都不能給,對羅茲瓦爾來說一定也會很難過。雖然乖巧的雷姆肯定沒這個意思,但好好工作獲得回報也是很重要的事……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昴原本以為她說得很有道理,看來都是從書上學來的。愛蜜莉雅吐出舌頭靦腆一笑,對顯得有些驚訝的雷姆繼續說著:
  「所以不應該是什麼都不要,而是希望能動腦想想看。雷姆平常這麼努力,我們也想替妳做點事,雖然我覺得這可能有點難。」
  「愛蜜莉雅大人……」
  睜大雙眼的雷姆似乎對愛蜜莉雅的話相當感動,由於昴一開始的動機並沒有像她想得這麼多,因此也被愛蜜莉雅說服得感同身受。
  「那麼,您說要照毛一開始的提議又是什麼意思呢?」
  將羽毛筆收進懷中並變得沉穩許多的拉姆如此投以疑問,愛蜜莉雅則是豎起一根指頭回答:
  「很簡單,就算像這樣希望雷姆能想想看,我想雷姆也會被工作忙到沒有靜下來思考的空檔。所以乾脆給她一整天能好好休息的時間,希望她也能一起思考該得到什麼樣的獎賞。」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
  愛蜜莉雅比想像中考慮得更多,昴不禁老實地稱讚著愛蜜莉雅的想法。拉姆與羅茲瓦爾似乎也是懷著同樣意見,從他們點著頭的模樣感覺不到否定的意圖。
  再來只剩雷姆本人是否接受這個提議了。
  「……愛蜜莉雅大人,真的很感謝您的顧慮,雷姆也對自己思慮不周的地方感到相當羞愧。不過休假與獎賞對雷姆來說是太過分的要求,而且上次那件事雷姆給各位添了許多麻煩,這間宅邸要是沒有雷姆也會……」
  雷姆垂下視線並看似很抱歉地接連說出拒絕的話語,然而她的聲音中沒有半點迷惘,能夠感覺到她那不可輕易退讓的堅持,於是……
  「雷姆。」
  「是的。昴,其實雷姆……」
  「休息吧。」
  「好的,既然昴都這麼說了!」

  ──於是休假就這麼敲定了。

  3

  由於還是用早餐的時間,眾人最後決定讓雷姆今天立刻休假。
  雖然昴提議從明天開始讓雷姆整整休息一天,但只有這點雷姆堅持拒絕。
  「所以呢,該來決定今天一整天的工作怎麼分攤了。要是雷姆休假會出現紕漏,也會讓她休息得不夠安穩,所以藉著讓各位實際體驗到雷姆平常有多麼辛苦,今後應該也能老實地懷著感謝之意,我認為這是個非常有意義的企劃案。」
  把雷姆強制趕回自己房間後,負責掌控全場的昴出面說明這次計畫的主旨,聽完後愛蜜莉雅便舉手發問。
  「昴,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請說,愛蜜莉雅醬。這種發言時舉手的謙虛態度很不錯,有什麼問題呢?」
  「不論是雷姆休假或是剛才的話我都能理解……可是,我覺得也要讓除了我以外的人接受才行。」
  愛蜜莉雅用手指抵著嘴唇並朝旁邊瞥了一眼。
  該處能夠見到除了雷姆以外的所有羅茲瓦爾宅邸成員。也就是說,除了身為僕人的昴與雷姆以外,連身為主人的羅茲瓦爾等人也都是齊聚一堂。
  而其中帶著特別不滿表情的人就是──
  「妳的臉幹麼這麼臭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加入話題,這已經不是用缺乏團隊意識能形容的程度了。」
  「……話說為什麼一開始已經把貝蒂當成必須幫忙呢?我覺得你這種想法才更奇怪吧。」
  有位嬌小的少女坐在椅子上瞪著昴,並且挽著雙手如此說著。這位帶著一頭奶油色貴族風法國直捲髮並身穿禮服的少女──就是碧翠絲。
  雖然她在用餐時間會在餐桌旁露面,但基本上碧翠絲不會干涉宅邸的任何事物。由於昴也知道她應該會採取不合作的態度,因此故意將這個話題留到得被迫聽完的用餐時間。
  確實如同想像般,碧翠絲即使聽完話仍然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就連妳平常應該也是受了雷姆很多照顧吧。當妳尿床的時候,是誰幫妳把內褲和濕被單洗乾淨的啊?」
  「我才想說你是突然胡扯什麼東西呢!?貝蒂是什麼時候出現這種淑女不該出現的丟臉舉動了!隨便胡扯也要有個限度吧!」
  「妳會這麼拚命否定實在很可疑。該不會妳……」
  「別露出那種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啦!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明明只是稍微捉弄她一下,但這種越拍越響的態度讓反而讓昴玩得更加起勁。不過昴認為玩弄碧翠絲也差不多該適可而止,於是看向另一位帶著不滿神情的人。
  「毛,如果有話要說就快說完。」
  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在冰冷表情中只有眼神強調著敵意的拉姆。就某種意義而言,她在這次嘗試中處於絕對必須幫忙的立場,因此無庸置疑地就是她會如此不開心的理由。
  「不是我想特地說這些話,狀況就像你們自己看到的。關於雷姆休假時所出現的漏洞,必須由宅邸所有成員同心協力一起彌補。」
  「就算是這樣,讓羅茲瓦爾大人一起牽扯進這場玩笑話實在太超過了,畢竟平時繁務在身的羅茲瓦爾大人可是比雷姆更加繁忙。」
  「秘書都這麼說了,主子怎麼看呢?」
  隔著喋喋不休的拉姆,昴將話題轉向在她身旁晃著椅子的羅茲瓦爾。羅茲瓦爾閉起單邊眼睛,以異色瞳的黃色眼眸看著昴。
  「也是啦,以我必須負起責任的立場來說,為這些小事瞎忙實在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就像拉姆說的,別看這樣我可是很忙的喔。」
  「喔喔……」
  「只不過呢,我認為身為雇主體驗傭人的工作環境絕對不是什麼壞事,還可以順便衡量工作量與支付的薪資是否合理呢。」
  「羅茲瓦爾大人……那麼……」
  與頑固的拉姆不同,思考較為容易變通的羅茲瓦爾似乎頗為興致勃勃。昴總覺得他純粹只是想享受這場活動更勝於其他因素。
  「妳看,尊重一下本人的意思吧。妳不是也說過僕人先練個一百年再來對主人頂嘴嗎?」
  「只是個區區毛,挑到人的語病別太囂張。」
  不甘願地收回意見的拉姆露出非比尋常目光,昴只能對不斷刺來的視線苦笑以對,認為已經聽完一輪眾人意見而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開始分配工作吧。首先大致分成負責餐點、洗衣服、清掃三個部分……」
  「你根本沒把貝蒂的話聽進去嘛!?我說不做都沒聽到嗎!?」
  「唉……真是有夠麻煩的。愛蜜莉雅醬,麻煩妳了。」
  「呃……妳沒看見這個印籠嗎?是這樣嗎?」
  面對仍然頑強抵抗的碧翠絲,昴傻眼地交給愛蜜莉雅負責說服。聽到指示後,愛蜜莉雅說著昴教她的某日本古裝劇懲奸除惡口號,並且將手伸了出來。
  有團灰色毛球正在愛蜜莉雅的掌心上,原先蜷縮成一團的毛球發現該輪到自己出場,便伸直身體並抖動著粉紅色鼻頭望著碧翠絲。
  那就是愛蜜莉雅的契約精靈,也是對碧翠絲專用決戰兵器──貓精靈帕克。
  「貝蒂。」
  「唔……哥哥今天也是好可愛喔……」
  「謝謝妳。可是啊,雖然我能理解貝蒂想表達的意思,我也懂昴想說的意思,而且我覺得偶爾對人類展現出寬容胸懷也是精靈的責任喔。」
  面對帕克悠哉的語氣,碧翠絲的藍眼也開始猶豫。就連基本上平時總是對帕克言聽計從的碧翠絲,自尊心似乎怎麼樣都無法容許顛覆自己剛才的意見。
  「我、我覺得哥哥說的話實在很有道理……可、可是貝蒂……」
  「貝蒂,拜託妳了。」
  「既然哥哥都這麼說就沒辦法啦!」
  「妳果然很好解決耶。」
  由於輕鬆解決碧翠絲的問題,現場已經沒有任何反對的意見。
  再來只剩下分擔工作以及分組之類的事了。
  「要怎麼分組呢?」
  「工作大致能分成剛才說的幾個部分,包含帕克在內總共有六個人,我覺得分成兩人一組還不錯。至於分組成員就……」
  先前提出反對意見的兩人傳來強烈視線,昴大概能理解她們想表達的意思而點了點頭。
  「拉姆與羅茲親、碧翠子與帕克、然後我和愛蜜莉雅醬一組。這樣如何?」
  「呃……我是沒有什麼關係,帕克與碧翠絲一組沒問題嗎?」
  「呵呵呵,莉雅真是愛操心呢。有我在就沒問題了,我會盡可能活用這個小小身體的優點,就連掉在櫥櫃後面的零錢都能撿回來喔。」
  「這活用的機會也太狹隘了吧。」
  雖然不知道帕克究竟為何會如此充滿自信,但既然有幹勁也不需要潑冷水,至少比安排他去煮飯弄得所有料理沾滿貓毛要好多了。
  「碧翠子,清掃和洗衣服妳要選哪個?交給妳來選吧。」
  「如果是這兩種,魔法應該比較方便用來洗衣服吧。」
  「OK,記得把在房間尿溼的內褲趁這次機會全部洗乾淨喔。」
  「就說了我沒做過這些事,你這傢伙是沒聽懂啊!」
  安撫過氣沖沖的碧翠絲後,便決定由帕克與碧翠絲兩人負責洗衣服。
  接著只剩下負責煮飯與清掃的人。
  「拉姆與羅茲瓦爾大人負責料理吧。」
  「我是沒什麼關係。不過妳怎麼突然這麼說?」
  「如果是廚房的工作,既不用勞煩羅茲瓦爾大人親自奔波,也不用擔心會鬧出大麻煩。就算最糟糕的情況,只要讓毛吃菜渣就沒問題了。對吧?」
  「我雖然是兔年生的,不過可不是吃素的喔?」
  面對昴的指摘,拉姆只是冷冷地一笑置之。
  即使如此,在少了雷姆的宅邸之中,最會處理家事的人就是拉姆。尤其是餐點最容易出現味道差異,讓拉姆負責餐點應該不會有錯,最壞的情況還有拉姆的最後殺手鐧蒸地瓜,雖然羅茲瓦爾的廚藝是不穩定因素,但理應不會出現沒得吃飯的慘劇。
  「既然這樣安排,那我和愛蜜莉雅醬就確定是負責清掃了。雖然我覺得會是一場艱辛的戰役,可以相信我一起前進嗎?」
  「嗯,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努力不扯昴的後腿。」
  「哎呀真是的,這孩子怎麼這麼乖巧可愛呢。」
  見到愛蜜莉雅燃起鬥志擺出備戰姿勢,昴對這位搭檔的可靠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就這樣順利地分配完眾人負責的工作。
  「好,那麼各自開始處理剛才分攤的工作吧。總之我先告訴帕克與碧翠子統一擺放換洗衣物的地方,你們跟我過來吧。還有就是……」
  在各自開始處理決定好的工作前,昴轉頭看向餐廳的入口處。
  只見有位藍髮少女正從微微敞開的門縫中窺視著眾人狀況。
  「我覺得雷姆可能會放不下心,不過放心交給我們,輕鬆去放假吧。」
  「好的,雖然雷姆也知道這件事……還是會很擔心……」
  「雷姆,工作狂的壞習慣都跑出來囉。今天可是『雷姆之日』,對於身為偷懶高手的我來說,我推薦什麼事都不做躺在床上睡覺。」
  「咦?為什麼?這樣不會很浪費時間嗎?」
  「就是要浪費時間才叫休假啊!」
  面對愛蜜莉雅的吐槽,昴有股彷彿椎心刺骨的感覺並如此回答。但即使如此,門後的雷姆仍然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回到房間。
  「應該說都確定休假了,還穿著女僕裝實在不太好。要放鬆心情就是要先讓服裝打扮輕鬆一點,現在給我立刻換上懶散服裝滾回床上!」
  「可是,雷姆除了女僕裝以外只有睡衣而已……」
  「啊!話說之前好像也提過這件事!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再怎麼說,正值青春期的女生這樣會不會太慘了?」
  昴確實沒有見過雷姆與拉姆兩人穿著女僕裝以外的衣服。雖然睡衣似乎是薄紗蕾絲裙,不過基本上只有在自己房間才會換穿。
  「這樣實在不太好,之後得要好好幫妳挑點衣服。不過今天這樣也沒辦法,妳就穿件能輕鬆點的女僕裝吧。」
  「好的,那麼等一下就去換上休息用的女僕裝。」
  「還有休息用的喔!?」
  她們似乎有根據不同用途的女僕裝,好像有戰鬥用、外出用以及工作用等等五花八門的用途,但或許該說並沒有特地限定女僕裝的理由。
  不論如何,讓擔憂的雷姆離開後,「雷姆之日」總算揭開序幕。
  「好!那麼各自懷著萬全決心開始處理分配的工作吧!要是讓雷姆覺得休假會讓宅邸無法運作,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知道嗎!」
  「喔~~!」
  面對昴的號令聲,愛蜜莉雅也高舉拳頭如此回應。
  周遭眾人也跟著愛蜜莉雅各自發出回應聲,稍微令人不安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4

  ──就這樣,在這個臨時賜予的休假中,雷姆以前所未見的緊張心情過著每分每秒。
  「真的不需要幫忙嗎……姊姊還有昴……」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雷姆依照昴的指示換上休息用的女僕裝,然後不停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因為她實在無法讓自己靜下來。
  或許該說對雷姆而言,工作就是等同於讓自己確定存在價值的行為。雖然雷姆並非不會感到疲勞,但對於突然從天而降的休假無法放鬆也是不爭的事實。
  「還是去看看情況吧。」
  雷姆外表看起來既冷靜且有毅力,但其實出乎意料地沒有耐心。
  比起姊姊更豐滿的胸中逐漸被不安占據,於是雷姆立刻離開房間,窺視著四周狀況並在宅邸中移動。
  「沒記錯的話,姊姊和羅茲瓦爾大人是負責餐點……那麼應該是在廚房。」
  首先,雷姆決定先去偷看對自己而言等同是另一半,而且在工作面最值得信賴的拉姆。
  雖然拉姆做起事來有些隨興,但對工作的細膩程度與責任感比雷姆更勝一籌。至少雷姆心中是如此評論,對拉姆自行選擇負責料理的判斷也沒有任何疑問。
  縱使沒有存疑,但只是比平常加倍擔心而已。
  雷姆刻意不發出腳步聲,踩著本館一樓通道的地毯持續前進。從通道深處的廚房能夠聞到一股芳香氣息,於是雷姆一個箭步靠到入口處旁。
  「羅茲瓦爾大人,很抱歉發生像今天這種事。之後拉姆會對毛嚴正提醒……沒錯,會嚴格教訓他。」
  在探頭看往裡面前,聽到拉姆的危險發言讓雷姆停下動作。
  拉姆總是盡可能避免在他人面前展露感情,但是雷姆從出生以來便持續陪伴在身邊,因此她能夠從姊姊的沉靜音調中推測出心情。
  藉由此種長年經驗培養出來的姊姊感應器,雷姆發現姊姊拉姆相當憤怒,而且還是以近年少見的模樣發洩怒氣。
  朝著內部稍微一瞥,便能見到拉姆以猛烈速度削著蔬菜皮。在擅長駕馭刀刃的拉姆手中,蔬菜就像是魔法一般被削得乾乾淨淨。
  「不需要這麼過度反應喔。實際感受妳們平常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事呢,這整件事不是都聽昴的掌控行事喔。」
  羅茲瓦爾則是靠在廚房牆壁邊一派輕鬆地觀望。
  他一邊看著拉姆工作的背影,一邊晃了晃豎起的手指。放在火之魔礦石調理台上的鍋子便隨著搖晃,讓廚房充滿了四逸的香氣,甚至還飄散到走廊上。
  看來拉姆是負責切材料,羅茲瓦爾負責看管鍋子。雖然拉姆的負擔較為沉重,但以立場而言可說是相當妥協的分配。對拉姆而言,她肯定是懷著希望羅茲瓦爾能坐著,由自己代為處理所有事情的心情。
  「羅茲瓦爾大人對毛太過放縱了,他的個性是只要會錯意就做不出什麼好事,就連今天也是……」
  「不然,拉姆認為不應該讓雷姆休息嗎?」
  「那是……我也希望能讓雷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最近的確比以前更努力了呢。不過努力和繃緊神經是兩回事,我覺得現在這種傾向比以前還要好得多喔。」
  羅茲瓦爾的話讓拉姆閉起嘴巴,就連豎起耳朵傾聽的雷姆也是倒吞了一口氣。聽到兩人正在談論關於自己的事,讓雷姆莫名地對自己感到有些害臊。
  明明當初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前來偷看,但這樣簡直就像是個小偷一樣。
  「……還是離開吧。」
  不愧是長年相處的主僕,拉姆與羅茲瓦爾的搭配可說是毫無令人擔心之處,完全不需要擔憂兩人會因此意見不合。正當雷姆從入口處移開背部準備離開時,然而……
  「對拉姆來說,雷姆永遠都是可愛的妹妹。就算想法稍微改變,我對待她的方式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愛著她的方式也是一樣。」
  「哎呀,這樣不是很好嗎?」
  聽到拉姆的回答,雷姆輕輕將手放在胸前。接著最後朝廚房內偷看了一眼,結果正好與裡面的羅茲瓦爾視線相對。
  「────」
  但羅茲瓦爾並沒有說話,只是朝雷姆眨了眨眼並讓她離開。

  感受到主人的體貼,雷姆轉頭回到走廊並再度掩飾腳步聲離開廚房,說不定羅茲瓦爾從一開始就發現雷姆在場了。
  如果真是如此,他是刻意讓雷姆聽見,才對拉姆提起這個話題嗎?
  「謝謝您,羅茲瓦爾大人。」
  對於羅茲瓦爾不著痕跡的貼心舉動,雷姆留下感謝話語並前往下個場所。
  接著是應該正在清洗衣物的帕克與碧翠絲。
  就某種意義而言,他們是這次分組中最令人無法預測的兩人。
  「照常理判斷,他們應該是在水邊做事才對……」
  需要清洗的衣物已經在早上統一收到大浴池,考量到需要使用大量水且即使弄濕也沒問題的場所,因此在浴池清洗衣物已經是宅邸的慣例了。
  只要遵照慣例,兩人應該也會在該處進行清洗衣物的工作。
  「話說回來,不知道那兩位知不知道布料的詳細差異……」
  發現不安因素的雷姆頓時湧現出一股焦躁感。
  先不論手帕一類的小東西,女僕裝、羅茲瓦爾的衣服、愛蜜莉雅的衣服以及女性們的貼身衣物,這些都必須分類,不能混在一起清洗。
  一想到有可能掉色或傷到布料,便讓雷姆感到相當不妙。
  「只有洗衣服絕對是由姊姊或雷姆負責的……!」
  雷姆相當後悔自己忘了這件事,於是急急忙忙地趕往位於西棟的大浴池。雷姆奔跑時能夠聽見水聲與說話聲,表示兩人確定是位於該處,再來只要在兩人粗魯處理工作前將換洗衣物搶過來……
  「貝蒂,聽好囉?女生的貼身衣物要是隨便亂洗就會變形或壞掉,所以基本上一定要用手仔細清洗。雖然穿在裡面的內衣和襯衫可以一起洗,不過細緻的重要衣物一定要花功夫照顧才行。」
  「嗯嗯,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博學多聞的哥哥,讓貝蒂學到了好多。」
  在更衣室屏氣凝神的雷姆眼前,能夠見到碧翠絲將手伸進裝有水的桶子洗著內衣褲的模樣,帕克則是飄在她身旁晃著長長尾巴,並且望著個人用的小浴槽。
  感覺到些微的瑪那變動,讓雷姆挺直身體確認帕克正在做什麼,一見到眼前景象便讓她微微吞了一口氣。
  因為衣物正在浴槽中隨著水與泡沫不停旋轉,那應該是應用風與水魔法的巧思,有時還能見到內部的水反向旋轉一口氣處理大量衣物。
  而重新看往碧翠絲的方向後,也能發現她並沒有直接將手放進桶子內,在伸出的手前方讓水像是獲得形狀般,以宛如手洗的動作洗著內衣褲。
  這是只有超乎常理的他們,才能做到此種具有壓倒性生活感的無謂魔法。
  明明是需要相當高度的技術才能做到的事,用在充滿庶民感的洗濯衣物上實在是十分優雅。而且更令她感到驚訝的,那就是帕克對人類現實生活莫名熟悉的各種知識。
  「像這樣與洗衣粉一起洗過後,接下來要用溫水清洗乾淨,要是沒有仔細洗乾淨可是會讓白色布料變黃。還要曬在通風不會曬到強烈陽光的地方陰乾,這些都是對內衣褲的考量喔。」
  或許該說,知道得太過詳細反而令人有些反感。
  不知道這是否為了愛蜜莉雅才記起來的知識,完全無法猜透他是在哪裡學到這些事的。
  「不過,看來不需要擔心了。」
  原先兩人是最大的不安因素,但對家事一無所知的部分竟然毫無困難地順利克服,於是雷姆對無法接受的部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認為這裡應該也沒問題而鬆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洗衣服真是有夠麻煩的呢。人類為什麼光是活著就得弄髒那麼多東西而煩惱該怎麼清潔呢?」
  「畢竟我們只要稍微進出就能變得乾乾淨淨呢。喔?貝蒂的情況和我有些不太一樣呢。」
  「……只是有一點不同而已,不會弄髒這點算是和哥哥一樣吧。」
  碧翠絲稍微壓低聲調,接著垂下頭望著桶子中的內衣褲。
  「明明連用魔法都這麼麻煩,用手一件件洗乾淨根本是瘋了。貝蒂只是稍微洗了一下就快煩死了。」
  「可是,這些事每天都得由那些孩子和昴來做。雖然我們不需要洗衣服,不過妳應該能理解清掃和煮飯的重要性吧?而且這些事每天做會很累的,所以我也能理解偶爾得讓她休息的想法喔。」
  「唉、唉呀……貝蒂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事啦……」
  不知道她這番話究竟是有幾分認真,碧翠絲比起無法看出感情的帕克更簡單易懂,因為就連已經離開更衣室的雷姆都能浮現這位少女面紅耳赤的模樣。
  「謝謝兩位這麼替我著想。」
  離開更衣室後,雷姆朝著浴池的方向鞠了個躬。
  接著,她邁出步伐前往今天分攤作業的最後一組所在處。那是雷姆最為擔心,而且是就某種意義而言是否能忍受指指點點的最令人擔心組別。
  昴與愛蜜莉雅今天應該也是在西棟負責清掃。
  「掛頭巾果然就有正在清掃的感覺呢。」
  「最近已經沒啥人用掛頭巾這個說詞了吧……」
  一來到西棟的三樓,雷姆聽到兩人的聲音並屏氣凝神。她將背靠在牆壁邊並窺視著走廊,便能見到拿著清掃工具的昴與愛蜜莉雅正擦著窗戶。
  愛蜜莉雅將頭髮綁到身後,並且將作為圍裙的白色布料纏在頭上。見到昴偷偷窺視著愛蜜莉雅的模樣,也讓雷姆不禁會心一笑。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並沒有很髒,好像已經很仔細清理過了呢。」
  「哎呀,畢竟我們是每天輪班清掃這三棟房子。而且西棟的使用率比其他兩棟還低,尤其是這層樓的舞廳完全是晾著養蚊子。」
  愛蜜莉雅朝窗戶吹了一口氣並將窗戶擦得發出「啾啾」聲,旁邊的昴則是用腳架確認窗戶與門扉上方,帶著毫無用武之地般的表情聳了聳肩。
  「呃……不行,這邊也清掃過了!竟然會有對已經清掃過感到不滿的一天到來!」
  「真的是這樣呢,不過這也表示雷姆是這麼努力處理工作。在像這樣巡視之前,我好像從來沒發現過這件事。」
  愛蜜莉雅朝抱著頭的昴投以笑容,然後稍微環視通道並吐出一口氣。
  「我覺得家事也是不能輕忽的事。原本只是想替雷姆做點事,沒想到連我也學到了東西。昴,謝謝你。」
  「咦?呃……嗯,正如我所料。讓愛蜜莉雅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是由某些人支撐,還能讓雷姆休息。就像是小小一粒雙重享受的廣告台詞吧?」
  「對不起,我聽不太懂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當昴一害臊起來饒舌地如此說著話,有時連雷姆也會聽不懂昴的意思。愛蜜莉雅似乎也有同樣感想,讓昴垂下肩膀似乎顯得頗為落寞。
  「不過像這樣清掃宅邸之後,讓我想起前陣子曾經發生過的事。」
  「前陣子?」
  「在稍微前陣子,我曾經像雷姆她們一樣在宅邸工作。雖然那次我對很多事都會錯意……嘻嘻,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很好的回憶呢。」
  「喔,是這樣啊。該不會是穿上女僕裝之類的事吧?應該不會吧~~」
  「嗯,我有穿喔。雖然不像雷姆她們的裙子那麼短就是了。」
  「真的假的!?我那時候為什麼沒在場!?」
  「咦?那時候我應該還沒碰到昴吧?」
  見到昴咬著嘴唇相當悔恨的模樣,愛蜜莉雅不禁滿腹狐疑地歪著頭。
  明明昴已經是那麼容易看穿心思的人了,沒有察覺到的愛蜜莉雅也可說是罪孽深重。雖然雷姆認為昴有點可憐,但另一方面也對兩人的毫無進展鬆了一口氣。
  「咦?話說今天是……一、二、三……」
  正當雷姆在心中自言自語時,昴突然開始發出聲音數著數字,彎著手指數完後便突然發出「糟糕」的呢喃聲望著窗外。
  「昴,怎麼了嗎?」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要是忘了做就麻煩了。」
  「重要的事……那是需要時間和人手的工作嗎?」
  「不,只有我一個人也沒關係。不過那是個不能忘記做的工作。」
  昴搔了搔臉頰並露出反省自己太過鬆懈的表情,愛蜜莉雅將手指抵在嘴唇上思考一陣子後,便斟酌著昴的回答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這樣昴去處理那個工作吧。這棟房子的清掃工作只有我一定也沒問題的,畢竟都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
  「……愛蜜莉雅醬,沒有我在沒問題嗎?不會覺得寂寞嗎?」
  「完全不會寂寞,所以沒問題的。」
  「為什麼要這麼強烈否定呢?」
  經過一如往常的對話後,昴似乎很惋惜地離開愛蜜莉雅身旁。愛蜜莉雅輕輕揮著手目送昴離開後,然後發出「好!」的聲音替自己打氣。
  「好,在昴面前說了大話就得更努力才行。得讓他看到我自己一個人也能輕鬆處理的模樣,不然之後可是會被笑的。」
  即使昴不可能會嘲笑愛蜜莉雅,愛蜜莉雅仍然毫不知情地拿著水桶與抹布走進別的房間。照這樣看來,愛蜜莉雅的清掃工作應該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其中令雷姆較為在意的就是……
  「昴到底是跑去哪裡了呢?」
  昴與愛蜜莉雅告別獨自前往某個地方。在已經分類為餐點、清洗衣物與清掃的工作分類中,說到絕對不能忘記的工作就是……
  「──啊。」
  幾經思索後,雷姆想起昴曾經看向窗外而得到了答案。

  5

  「昴,雷姆也可以一起去嗎?」
  穿過宅邸正門後,見到雷姆讓昴不禁瞪大雙眼。
  他對雷姆的話尷尬地搔了搔頭。
  「什麼嘛,雷姆果然也看出來了啊……」
  「不,其實雷姆也是直到剛才都忘了這件事,想起來的時間點應該和昴差不多。」
  雷姆微微一笑,朝著似乎正在反省的昴搖了搖頭如此回答。
  實際上要是昴沒有想起這件事,雷姆或許也不會發現,表示腦中都塞滿了突然從天而降的假日。
  「今天離上次確認已經是第三天……是必須確認山上結界有沒有好好固定的日子,畢竟魔獸那件騷動也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昴回想起且雷姆忘記的工作──那就是確認結界。
  前幾天造成魔獸騷動的原因,就是疏於管理隔離山上棲息魔獸的結界。因此山上設置了新的結界,在穩定之前必須定期地進行巡視。確認的日期就是今天,昴在前往山上的途中正好被雷姆逮到。
  「只是確認設置地點的結晶石有沒有發亮而已,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吧?有那麼不放心我自己一個人走在山裡嗎?」
  「雖然昴總是會很讓人擔心,不過原因並不是只有這樣,雷姆想和昴一起出去散散步。這樣不行嗎?」
  雷姆的提議讓昴別開視線並用手指摸了摸鼻頭,當雷姆以視線率直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情,昴則是宛如被打敗般嘆了一口氣。
  「假日居然要去山上散步,沒想到雷姆居然有這麼戶外的興趣。」
  「能與昴在一起就表示隨時都能靠在身邊,畢竟昴以前也曾經對我這麼說過。」
  「被妳這樣一說就沒轍了。好吧,我們一起去吧,反正出門在外有人互相照應總是好事。」
  「──好的。」
  見到昴邁出步伐,雷姆便跟在半步後方一起前進。
  對雷姆而言,這是最讓她感到舒服的距離與速度感。雖然沒有並肩前進也沒有走得特別慢,不過昴時不時會回頭看她。
  彷彿像是確認著雷姆是否有跟上一般。
  自從發現這個動作後,昴的這個位置對雷姆就像是特等席,感覺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接觸到這位黑髮少年的柔和目光與溫暖體貼。
  「我說雷姆,今天突然決定讓妳放假,有沒有對妳造成麻煩?」
  「麻煩?」
  「剛才妳在門前等待也是,我覺得妳今天都沒辦法靜下心……不,事到如今說這些話也沒用,應該在更早之前發現這件事的。」
  見到昴看似很尷尬地推測著雷姆的心情,讓雷姆差點笑了出來。
  如同昴所說,如果在意這件事已經太晚了。這也並非是需要如此擔心地說出口的事,不過雷姆稍微湧現出想惡作劇的心情。
  「說得也是呢,其實雷姆在各種工作中已經排定好完成的順序,就這點來說完全打亂了每天的工作行程。」
  「唔唔……抱歉。」
  「雷姆也有很多預定中的工作,少了今天說不定會打亂明天之後的行程,實際上多虧了昴的雞婆,是讓雷姆有點傷腦筋。」
  「唔呃……意思是我多管閒事了嗎……」
  雷姆以眼角餘光瞥視按著心口且步伐踉蹌的昴,然後在心中暗暗地吐出舌頭。
  畢竟今天的休假確實讓雷姆嚇了一跳,她認為這點程度的惡作劇應該無傷大雅。而且雖然相當驚訝,但得到今天這個休假並沒有令雷姆很不舒服。
  「不過,昴這麼替雷姆著想讓雷姆很高興。雖然只有片段,但這個假日讓雷姆發現到愛蜜莉雅大人與羅茲瓦爾大人平常是怎麼看待雷姆,所以雷姆也想對昴道謝。」
  還順道發現了帕克的神祕小常識、以及碧翠絲強硬操控魔法的做法,雷姆也想模仿那種將衣物泡在水中旋轉的洗衣方法。
  雷姆的回答讓昴停下腳步並張大嘴巴,接著昴很快發現自己是被捉弄,於是歪起嘴角露出笑容。
  「能讓雷姆親近到敢開玩笑是很讓我高興啦,真是的。」
  「對不起,不過來得太過突然真的讓雷姆嚇了一跳。而且沒有雷姆還能讓宅邸繼續運作,這也讓雷姆感到很寂寞。」
  「呃……話是這麼說啦,不過今天比較像是把宅邸的戰力集合起來處理家事,所以不能常常這麼做。而且考慮到雷姆從起床到早飯前已經完成的工作量,其實這些戰力能不能處理一整天的家事都是問題。」
  「這再怎麼說都太高估雷姆了。」
  「實際上妳已經是包辦約五人份的工作還說這種話,可以把自己的分數再打高一點也沒關係喔,就算露出有點跩的表情也不會有人抱怨啦。」
  面對昴如此讚賞,讓雷姆除了開心還是只有開心。
  能讓他稱讚到這種地步,雷姆認為每天如此努力工作也有價值了。
  今天在宅邸也從愛蜜莉雅與羅茲瓦爾口中,聽到了許多令人相當高興的話語。
  雷姆對提出這個提議的昴只有感謝之意,想回報他的心情不斷湧上心頭。
  「昴。」
  「嗯?怎麼了?想讓表情變跩一點了嗎?」
  「謝謝你。」
  「為什麼要向我道謝!?難道我平常都沒做出能讓妳感謝的事嗎!?」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昴顯得相當狼狽,讓雷姆掩著嘴露出笑容。
  ──就像是因為沒有自覺,才能更加感覺到這位少年的可愛之處。

  6

  隔天早上,雷姆比平常更早醒來、比平常更加注意打理儀容、帶著比平常更加開朗的心情處理早晨的雜務,然後在平常相同的時間造訪拉姆的房間。
  「姊姊、姊姊……已經早上了,是個很舒服的早晨。」
  「……再讓我睡五分鐘。」
  她抱起鑽進棉被並一如往常說出賴床話語的姊姊,然後坐在搖搖晃晃地搖著頭的拉姆身後,梳理著她那粉紅色的髮絲整理頭髮。
  「姊姊,是蒸過的毛巾。」
  她將熱水蒸過的毛巾交給伸懶腰的拉姆,擦了擦臉頰的拉姆漸漸恢復清醒。這段時間內雷姆拿出換穿衣物,迅速地將拉姆的睡衣脫掉並換上制服,此種熟悉的動作簡直可說是接近專家的技術。
  「……雷姆,妳今天早上心情還滿好的嘛。」
  見到雷姆哼著歌換穿衣物,完全清醒的拉姆微微一笑並如此喃喃說著。
  「是這樣嗎?……說得也是呢,因為昨天過了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假日,給姊姊添了許多麻煩。」

  「……有好好休息了嗎?」
  拉姆短短地如此詢問,這個問題讓雷姆回想起昨天的事。
  拉姆與羅茲瓦爾互相幫忙打理中餐與晚餐、碧翠絲曬著衣服時在溫暖陽光下露出小腹呼呼大睡、帕克被強風吹跑、愛蜜莉雅在清掃中打破壺而半哭著四處張望、最後則是在山路與昴說的話。
  ──每種都讓雷姆得到了最理所當然的答案。
  「是的,姊姊。雷姆昨天過了一個全世界最棒的假日。」
  「──這樣啊,那就好。」
  見到雷姆帶著微笑如此回答,拉姆閉起眼睛滿意地點了點頭,甚至連雷姆都很少見到此種彷彿由衷獲得安息的表情。
  拉姆仍然維持著此種平穩神情,只見她將眼神轉向窗外。
  「毛有時候也會提出很有用的提議呢。」
  「是的,昴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姊姊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正想打消這麼想的念頭呢。」
  面對姊姊不老實的答案,雷姆宛如孩童般鼓起臉頰。她只會在姊姊拉姆面前出現這種動作,不過目前又特別多增加了一個人。
  拉姆換完衣服後,雷姆對在鏡子前擺姿勢的姊姊拍了拍手。接著兩人並肩來到走廊後,正好撞見打著哈欠在走廊前進的昴。
  昴一發現兩人,便忍著哈欠舉起手。
  「早啊,兩位……為什麼大姊從一大早就瞪著我?」
  「你不知道嗎?女人一大早看見死老鼠都會露出這種表情喔。」
  「我實在不想當成這是對我問題的回答耶!」
  不知是否在房間的對話仍然讓她有疙瘩,拉姆從一大早便對昴十分冷淡。雷姆只能對此苦笑以對,在心中決定至少自己要對昴溫柔一些。
  「昴,請別放在心上,姊姊只是老實地說出自己的心聲而已。」
  「這應該沒辦法撫平我被當成死老鼠的創傷吧!?」
  不知道為什麼失敗了。
  每當替人著想,有時候會不太順利的時候,雷姆總是會不解地歪頭思索。
  總之不論如何,昴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暫且不管剛才受到的創傷並緊緊盯著雷姆。
  「話說回來……雷姆,總歸有好好休息享受昨天突如其來的假日嗎?」
  「是的,當然有。都是多虧了昴。」
  「嘖。」
  「大姊,妳剛才是不是嘖了好大一聲?」
  昴瞪著拉姆別過頭的側臉,雷姆一邊羨慕著兩人深厚的感情,一邊對自己找到了無上喜悅而感到相當滿足。
  「嗯,雷姆能這麼開心地露出笑容就好了。」
  發現雷姆不禁緩頰一笑的模樣,昴也是搔著臉頰似乎很害臊地回以笑容。
  「所以呢?雷姆,昨天一整天妳有想好要什麼獎賞了嗎?妳該不會想說光是想好好休息就已經很夠了吧?」
  「雷姆不會這麼說的,不過獎賞雷姆已經收到了喔。」
  「咦?真的假的?我都沒聽說,羅茲親那傢伙真是有夠見外的。」
  昴歪著頭並嘟起嘴如此抱怨不在場的主人,但這單純只是他誤會了,對羅茲瓦爾來說完全是莫須有之罪。
  因為雷姆的獎賞不在別的地方,而是在昴的提議中便讓她獲得了心滿意足的回報。
  ──宅邸的每個人都很體貼地替雷姆著想,為了給她擠出一天的假日而無償協助。
  是大家讓她認為這個假日具有此種價值,不可能有任何獎賞會優於此種事實,因此……
  「──雷姆今天也會努力處理工作的。」
  如此說完後,雷姆便對珍視的兩人露出比平常更加可愛的笑容。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放棄追隨的那天』


  1

  在這個只有一面大陸的世界中,有四個足以被稱為大國的國家。
  這四個國家分別在東南西北擁有版圖,其他小國不過是在大國庇蔭下的從屬國。
  四大國之間的力量維持著絕佳的平衡,除了新興國家卡拉拉基以外,此種膠著狀態從千年前便沒有出現太大變化。
  ──北方的古斯提克聖王國由於嚴寒與險峻山脈橫亙,是對人與動物而言皆得被迫面臨嚴酷考驗的國家。在整年皆降雪的環境下,只能栽種抗寒的少數幾種農作物,取而代之的是靠著家畜飼育與高聳山脈沉眠的許多魔礦石礦脈,國力便是靠著採掘事業與販賣魔礦石維持。
  另外,靈峰帕德奇亞的山頂還有四大精靈之一「聖獸歐德格拉斯」以強大力量君臨天下。
  由古斯提克聖王國建國之初,歐德格拉斯便會從服從自己的精靈使者中締結「聖王」之名的契約,與日後選出身為國家元首的「聖王」有著密切關係。
  身為古斯提克聖王國國家元首的「聖王」不拘泥於血統或出身,而是由聖獸歐德格拉斯從國民之中選出下任繼承者。
  ──西方的卡拉拉基城邦比起其他三大國,算是歷史較為淺薄的新興國家。
  約莫四百年前,大陸西部由數個小國持續對立,呈現十分緊張的態勢。由於國力並沒有明顯差距,各個小國皆害怕遭受集中攻擊,因此長年過著持續互相注意彼此的混沌時代。
  然而替混沌時代畫下休止符的人,竟然是一介自稱為合辛的商人。
  無法確認出身與身分的合辛,只靠口才、商才與創意不停攀升地位,最後以名為經濟能力的魔法擊敗以武力相抗衡的小國。憑靠著那如惡魔般的手腕,每個國家內部都有不隸屬於該國卻與合辛有所關聯的人士。
  最後多數小國屈服於合辛名下,由國家的立場改稱為都市,所有都市以合辛為代表的卡拉拉基城邦便就此誕生。
  後來合辛的名號成為出人頭地的代名詞,合辛去世後仍然有許多追尋其足跡的人才聚集而來,接著卡拉拉基城邦便躍生為其他三大國無法輕易出手的強國。
  ──南方的佛拉基亞擁有最為悠久的歷史,長年皆是以「富國強兵」政策,是由皇帝領導的國家。
  君臨頂點的皇帝擁有絕對權力,帝國所有政策皆由皇帝一手掌管。
  此種形式由建國以來便沒有改變過,而帝國之所以沒有因為昏君衰落,原因就是皇帝更替時必須遵循某種壯烈的規則。
  此種規則是皇帝在位時會在國內各地分配子嗣,再由子嗣爭奪下任皇帝大位,對這些皇儲而言失敗便等於死亡,因此必須經歷過濃縮世上醜陋與憎恨的淒慘政爭,才會選出一位次世代的皇帝。
  而尊崇此種制度的態度已經深植於帝國國民心中,崇尚力量與強權至上的帝國主義也是廣遍全國的普世思維。
  雖然與其他國互有外交往來,但由於基本上受肥沃土地與安定氣候所賜,只靠自國生產便能維持國內所有內需,因此外交態度並不算積極。相反地隨時懷有擴張領土的野心,自古以來便不間斷地持續對露格尼卡進行牽制。

  因此,親龍王國露格尼卡西南方的跋利耶爾領地,隨時都處在危險的氣氛之中。

  2

  「聽說領主大人好像要迎娶新的妻妾。」
  對跋利耶爾領地的領民而言,這頂多是農事之間帶著諷刺語氣談論的話題罷了。
  面對統治這塊領地的領主萊夫.跋利耶爾男爵,領民們並沒有多少好感,或許該說還有很差的印象。
  不只是領土法律與稅率對領民欠缺考量,而且別說是做出親民舉動,這位掌權者甚至沒有出來露過幾次面,想讓人民擁有好感可說是比登天還難。
  領主與領民之間的意識若是出現此種鴻溝,也很有可能會成為叛亂的火種,實際上在近十年內也是出現過許多次的叛亂。
  然而,對領民缺乏善意的領主卻從來沒有對反抗放鬆戒心,最後叛亂總是在淒慘鎮壓下遭到擊潰,讓雙方關係每況愈下。
  因此這原本是值得慶賀並向領主獻上賀詞的事,但對領民而言只是事不關己──或許該說已達老年的領主不看年紀迎娶繼室,對領民還不到值得提起興趣的範疇。
  反正那位繼室肯定是個將人民辛苦賺來的積蓄收刮殆盡,只會讓領民留下僅能勉強過活財產的惡魔。
  只希望她能將領主萊夫的壽命消耗殆盡,並且讓沒有子嗣的跋利耶爾家從此絕後。
  對於只能抱持著此種希望邁向明日的領民而言,這就是對她首先做出的評價。
  而這也是在見到普莉希拉.跋利耶爾這位紅衣女前的最初感想。

  「哼,真是一群單調無趣,而且還缺乏氣概的窩囊廢。」
  那位女性一開口,便朝著村子中最為優秀的田地與田地主人拋出此種話語。
  話語中帶有的侮辱讓該名女性高高在上的態度一覽無遺,雖然從抬起頭的多數領民眼神中能夠感覺到難掩憤怒,但一見到這位女性的瞬間便頓時啞口無言。
  那是一位全身紅色裝扮的女性。
  彷彿映照出陽光的橙色頭髮以髮夾夾起,一身深紅色禮服毫不吝惜地露出以女性而言豐滿過度的體態,微微塗成紅色的嘴唇綻放朱紅色笑容,回看著注視目光的眼眸也是帶有彷彿熊熊燃燒般的鮮紅色澤。
  甚至連替自己搧風的扇子也是紅色,可說是渾身赤紅的女性。
  即使一眼便能看出對方是個高貴對象,此種視覺上的衝擊仍然讓所有人忘了做出反應。
  附帶一提,這位紅衣女美麗得甚至能將此種過剩服飾的印象撇除。
  在場的領民不論男女,皆對眼前的美貌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身體。
  「你們這些下賤愚民,憑什麼用那種沒禮貌的眼神盯著妾身猛瞧?」
  然而,此種感慨隨即被少女發出的怒罵聲蓋過。慢半拍發現是侮辱的領民們皆帶著憤怒目光,但只是將怒氣壓抑在心底深處並垂下臉。
  紅衣女的話語確實是充滿屈辱的侮辱,然而一眼便能見出雙方身分有著無可比擬的差異。也就是說,反抗並不會帶來任何益處,只能像平常一樣對不平與不滿選擇低頭,靜靜等待風暴離開才是上上之策。
  「原來如此,長年的消極態度已經將反骨心連根拔除,喪家之犬的敗者心態完全表露無遺。那個老骨頭再怎麼落魄還是個貴族,看來很擅長虐待調教自己的領民。」
  「不、不知道貴族大人今日造訪鄙村有何貴事……?」
  見到女性環視著低下頭的領民並彷彿理解某些事的模樣,田地主人毅然決然地出聲如此問道。
  雖然有些細枝末節的爭端,但村子內擁有最多田地與土地的他仍然算是村子的代表,現場只有他有資格向貴族詢問前來的目的。
  「凡夫,別這麼猴急。像妾身如此美艷動人的美女突然造訪或許讓你們很驚訝,不過妾身接下來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催促,你們就當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幸運,乖乖在一旁偷偷看著妾身的美貌忘記時間就好。」
  紅衣女將臉靠向田地主人,以幾乎感覺到吐息的距離妖豔地如此說著。這個舉動讓田地主人明顯地狼狽後退,但這也不能怪他。
  雖然田地主人與紅衣女之間的年齡差距已可比擬父女,但紅衣女散發出的濃密性感氣息甚至讓人忘記年齡差距,只會讓人聯想到女人,或許用蠱惑形容會更為貼切。
  「嗯……原來是這麼回事。」
  讓田地主人嚇得後退後,紅衣女便旁若無人地開始巡視附近的田地。
  如同紅衣女所說,領民在這段時間只能偷偷看著她的模樣。雖然繼續處理農事應該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沒有半個人起身動作。
  因為每個人都害怕做出其他事招來紅衣女注意。
  「那好吧,首先就由這兩塊田地開始吧。兩塊田地都沒有什麼差別,所以你們好好對妾身臨時起意的幸運懷著感謝之意吧。」
  巡視過一遍附近的田地後,紅衣女便自顧自地帶著理解神情點了點頭。
  她朝著田地主人瞪了一眼,見到他開始發抖便嫣然一笑,此種微笑雖然仍然是令人心生遐想,卻美艷得目不轉睛。
  「那邊那個凡夫,你是這個村子有最多田地的人吧?」
  「是、是的……正是如此。」
  「看了你的田地就能知道。雖然土壤相當貧瘠,但只有占地相當寬敞。腐朽老木卻懷著不合器量的野心,感覺就像是某個領主一樣。」
  聽到此種充滿侮蔑與嘲弄的話語,所有領民慢了半拍才發現所指對象正是領主萊夫而非他人,並且對此種不敬態度面露蒼白。
  對領民而言領主就是雲上之人,完全被灌輸此種觀念的他們,沒有想過這位紅衣女的立場甚至凌駕於領主之上,但實際上這也只是多慮罷了。
  「算了,你的田地還算不錯。以比較對象來說算是個不錯的踏板,能獲得妾身賞賜榮耀的幸運得主另有其人,就是道路另一側那四塊旱田的地主。」
  紅衣女指定比大地主的土地更為乾旱並宛如荒地的田地,那些田地的持有人與田地同樣瘦弱不堪,全家甚至還得靠著其他村人的溫情才得以維繫日常生活。
  見到那名村人出來報上名號,紅衣女的眼瞳中頓時閃過極為殘酷的感情。
  這些感情大半是輕蔑、厭惡以及毒辣地鄙視對方。
  「也罷,就是要給枯竭殆盡的幼苗灑水,才能讓每個人明顯看出變化。」
  面對彷彿被眼神射穿而繃緊身體的領民,紅衣女看似無趣地別開視線。接著,她指著旱田並仔細地對男子囑咐著某些事。
  她在耳邊呢喃的話語只讓該名男性聽見,周遭之人無法聽聞紅衣女逼迫對方做出何種無理要求,只能對如人偶般不停點著頭的男性感到相當憐憫。
  喃喃說完話後,紅衣女便滿意地在胸前挽起雙手。豐滿雙胸在摟著的手腕上大幅度晃動,紅衣女則是用眼角餘光朝吞著口水的男性們瞥了一眼。
  「忘記告訴你們了,妾身是普莉希拉.跋利耶爾,也是這一帶跋利耶爾男爵領地的新任領主。記得將這件事通知不在場的人,妾身只有今天寬容地允許爾等無知與愚昧的失禮舉動。」
  就這樣,紅衣女拋下這段對領民而言可說是絕望的話語便揚長而去。
  後來領民才發現,那位自稱為普莉希拉的女性是萊夫.跋利耶爾男爵迎娶的繼室。雖然無法理解她為何不帶任何隨從便出現在領地中,但她那旁若無人的蠻橫態度令人聯想到萊夫的苛政。
  而她身為年輕女孩的事實,也代表著等萊夫老去退位的希望逐漸轉變為絕望。
  今後也得長年受到與萊夫同樣惡劣的領法所苦。
  每個人對普莉希拉的來訪皆懷抱著此種不安與恐懼,但一個月後便忘了此種想法。

  ──因為普莉希拉指定的那些田地,出現了前所未見的豐碩作物。

  3

  「該怎麼說呢?說實話還挺令人意外的,沒想到公主能這麼受到愛戴。」
  這道話語聽來雖頗為隨便,但聲調卻是相當低沉令人無法順利聽聞。
  金屬間互相摩擦的鏗鏘聲便是讓聲調如此低沉的原因,傳來聲音之人的頭部被漆黑鐵盔完全覆蓋,甚至還有邊說話邊把弄頭盔的習慣。
  與其形容為奇特,倒不如說是個裝扮迥異的人物。
  雖然頭部如同前述般戴著黑色鐵盔,但只有頸部以上施以此種堅固防禦,經過鍛鍊的身體外穿著如山賊般粗獷印象的服裝,腳下甚至還穿著皮革製的靴子。肩頭處披著看似窮酸的麻布覆蓋頸部,還能瞥見腰部後方橫向配掛著一把未經修飾的寬刃劍。
  雖然就各種意義而言都很像是變態的特徵,但只有一處特別醒目。
  ──那就是這名鐵盔男並沒有左腕從肩膀延伸而出。
  奇裝異服搭配上特別醒目的身體缺陷,讓這名男子光是站在身旁便散發出異樣存在感。而站在紅衣女──普莉希拉.跋利耶爾身旁就更不用說了。
  「意外?你這是什麼意思?阿爾,看看妾身超乎常理的美貌,凡夫俗子就像啄食飼料的雛鳥,聚集而來傾慕妾身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
  「哎呀,這只是我憑空想像而已。我還以為公主會是讓魚苗在魚塭繁殖後,什麼都不做的人。」
  「那這樣妾身就沒有厚待你的理由了。你不覺得嗎?」
  「說起來好像是這樣,那應該是我誤解了。」
  老實地認同普莉希拉的說詞後,這位鐵盔男──阿爾用粗壯右手腕由鐵盔上方摸了摸頭。他似乎很稀奇地環視著四周,但並無法窺見他的表情與神色。
  不過,普莉希拉對隨從的此種態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走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她身影的人們接連發出叫聲。
  「啊!是普莉希拉大人!」「是自稱妾身的公主!」「太陽公主萬歲!」
  當其中一人發現她,聽見叫聲便有許多人從家中飛奔而出。村民們帶著如出一轍的開朗神情,皆異口同聲地誇耀稱讚普莉希拉。
  「嗯,這樣就對了。你們這些愚民要好好努力,只要對妾身的威望俯首稱臣,妾身也不會無情到吝嗇施捨慈悲胸懷,今後也得毫不懈怠地繼續努力。」
  與其說是對著某個人,普莉希拉的話比較像是說給在場歡聲雷動的所有人聽見。
  明明絕非是很大的音量,她的聲音卻有能夠傳遍各個角落的力量,不過此種有力話語的傲慢內容倒是連阿爾都嚇了一跳。
  「小民知道!」「只要是為了普莉希拉大人!」「太陽公主萬歲!」
  但別說是招致反感,村民們甚至愉悅地接納此種傲慢的演說。
  發言者給人的印象與領民態度之間的落差,讓阿爾仍然是歪著頭無法理解。
  ──鐵盔男阿爾是在幾天前受普莉希拉認同為騎士。普莉希拉由於某種理由需要選核騎士,於是以此種目的與興趣為優先舉辦了一場武鬥大賽。
  由於標榜著不論出身,募集男爵夫人的騎士,這場大賽有許多人報名參加而盛況空前,阿爾就是在這場大賽中獲得普莉希拉青睞而得到騎士立場的人。
  以主從而言,兩人之間的關係與感情仍算時日尚淺,雖然阿爾在容許的時間內盡可能地觀察自己的主人,但怎麼觀察都無法一探究竟。
  看起來雖深謀遠慮,但一想到事情便立刻實行。原先以為是親切地對待領民,但偶爾展現出的側臉卻是殘酷得令人背脊發涼。那看似充滿女性魅力的肢體,甚至有種可能趁隙從阿爾背後奪走劍、並且在轉瞬之間將阿爾腦袋砍下的猙獰感。
  結果共同相處了幾天仍一無所知,這就是目前他對主人的印象。
  「阿爾,你傻傻杵在那邊做什麼?凡夫俗子好像對你很有興趣,似乎很好奇能跟在如此美豔動人美女身旁的奇妙男子究竟有什麼來頭。」
  「由公主親口說明不就好了?」
  「阿爾,注意你說話的語氣。你那種不知分寸的言行舉止,妾身不知道已經幾次因為有趣而饒過你,別再用無聊小事惹妾身不開心了。」
  才剛稍微修正過印象又變回這副德性,一秒鐘前明明還是龍心大悅的表情,卻在轉瞬間迅速變回看著垃圾般的眼神。
  「嗯,剛才是我的錯。經妳這麼一說,的確沒看過有把介紹的責任丟回給主人的隨從。抱歉抱歉,原諒我吧丁髻。」
  「好吧,這次就原諒你。等一下記得告訴我那個丁髻是什麼意思。」
  這句出乎意料的玩笑話似乎順利奏效,讓阿爾勉強躲過普莉希拉不悅的懲罰。確認過這件事並安心地鬆了一口氣後,阿爾便對領民說出自己的立場──包括成為普莉希拉騎士的來龍去脈,並且適度地加進一定程度的有趣誇飾。

  4

  「普莉希拉大人是個很優秀的女性,對我來說也是救贖的女神。」
  有位少年正以令人擔憂的生疏動作倒著茶,並且對阿爾的問題如此回答,但用字遣詞有些奇特這點也是其可愛之處。
  場景來到跋利耶爾男爵宅邸的談話室,阿爾正邋遢地一屁股躺臥在具有高級感的沙發上,盡全力享受著休息時間。
  「舒爾特那麼喜歡公主,我就知道會出現這種答案。」
  阿爾對少年的回答含蓄一笑,並且拿起遞了過來的紅茶杯。接著他輕輕抬起頭,從脖子下方的頭盔縫隙間靈活地喝著茶水。
  總是不卸下頭盔而且不露出長相是阿爾的一貫風格。由於不卸下頭盔且只有單邊手臂,他的用餐姿勢怎麼樣都不能算是有規矩。因為不能用單手掀起頭盔用餐,因此肯定得用與飲用紅茶同樣的姿勢。
  「我的禮儀……你很在意我沒禮貌的姿勢嗎?」
  發現這位少年──舒爾特緊盯的視線,阿爾放下茶杯並以低沉聲音如此問道,這個問題讓舒爾特微微屏起氣息。
  這位少年頗為細瘦,有著一身白皙肌膚與微捲桃紅色頭髮。紅色眼瞳中似乎缺乏主見,給人甚至有可能會被誤認為少女的嬌弱印象。雖然年齡看來才十二、三歲,但身體並沒有符合相對應的年齡,看來頂多只有十歲左右。
  這位仍可稱為稚嫩的少年穿著黑色僕人服模仿管家,根據每個人的看法不同,或許會有種憐憫更勝於莞爾一笑的感覺,實際上阿爾也是替舒爾特每天穿著不合身高的西裝感到憐憫。
  「我沒學過,所以別那麼計較我對禮儀方面的知識。你應該也看得出來吧?」
  阿爾在椅子上粗魯地蹺起腳,刻意做出更為沒禮貌的動作,結果舒爾特則是看著此種舉動並緩緩搖了搖頭。
  「我也像阿爾大人一樣沒有學識,所以沒有厲害到能夠抱怨阿爾大人的舉止。」
  「說實話是種美德,率真也是小孩子的特權。我還以為你變得比較像樣了,不過裡面也得跟著長大才行喔。舒爾特前輩來到這裡大概多久了?」
  「我被普莉希拉大人收留正好滿三個月。」
  舒爾特對「前輩」這個揶揄字眼沒有任何反應,要一個剛脫離農村孤兒身分的少年理解這代表什麼意思實在有些殘酷。
  這位少年管家舒爾特,是普莉希拉從領地農村帶回來的孤兒。
  普莉希拉將瘦弱的舒爾特帶回來時曾經表示「經過琢磨就會閃閃發光」,身為宅邸主人的萊夫似乎相當介意,但普莉希拉絲毫不放在心上。
  舒爾特就這樣被普莉希拉看上,幸運地在其庇蔭下保障食衣住行,並且被量身打造為一名少年管家。
  「被公主看上,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很感謝能被普莉希拉大人收留,要是繼續留在村子裡,現在應該已經是埋在土堆中的屍體了。」
  「真是天真的盲從。對我個人來說,這個情報只會讓我越來越搞不清楚公主在想什麼,也摸不透到底該怎麼判斷她的人品。」
  看起來絕對不會從事慈善事業的她,居然會收留救濟孤兒,卻又並非會對所有事伸出援手,也不知道她出手救濟有什麼樣的條件。
  究竟普莉希拉是領民與舒爾特所信仰的女神呢?還是讓阿爾偶爾會背脊發涼的殘酷魔女?
  「魔女……魔女啊……」
  說出自己所想的單字後,阿爾不禁對自己的老套形容失笑出聲。
  在這個世界「魔女」被視為禁忌字眼,最清楚這個單字會帶來何種陰影的不是別人,正是阿爾本人。
  「阿爾大人是……」
  「嗯嗯?」
  面對沉思的阿爾,舒爾特突然以不安的眼神緊盯並如此叫著他。
  他那將配膳用銀盤抱在胸前的模樣,可說是極像女性而讓人有種錯亂感。
  「您是普莉希拉大人的騎士沒錯吧?不只是會保護普莉希拉大人,相信您也是夥伴應該沒問題吧?」
  對於舒爾特彷彿尋求安心感的問題,阿爾在頭盔中閉起眼睛。
  這位少年為了打消心中的不安思緒,而向阿爾尋求強而有力的話語,然而……
  「聽到你這種問法,不管是夥伴還是有某種企圖,都只能爽朗地回答『嗯,包在我身上,我可是公主身邊最強的騎士喔!』吧。這實在不太適合拿來當成問題,很可惜下次等你再來挑戰吧。」
  對於阿爾的回答,能夠明顯感覺到舒爾特的表情有些受傷。
  但這種表情對阿爾來說毫無痛癢。
  對於背叛這位少年的純真眼神,阿爾並不會有任何猶豫,為了達成目標不惜割捨一切。就某方面而言,理所當然的割捨是達成願望的必經之路。
  他絕對不允許再犯下與從前相同的過錯。
  「──什麼嘛。我還在想你們跑到哪去了,原來在這種地方辦著陰沉的茶會。」
  在稍微落入沉默的談話室中,突然有個人闖了進來並發出高高在上鄙視的美麗聲音。
  對方沒有敲門便粗魯地推開門,只見這間宅邸的女主人晃著奢華禮服裙襬走了進來,她彷彿挺起豐滿雙胸般挽起雙手,然後閉起半邊眼睛說道:
  「舒爾特,妾身的僕從是得在需要時隨時出現在身邊。在這種地方錯過時機真是膽大妄為。與阿爾這種怪人同居一室更是糟糕,只有可愛為優點的你要是被傳染汗臭味,根本是讓人無法忍受。」
  「公主,優點只有可愛這句話,可是比對我還不留情耶。」
  「這是事實,從妾身口中說出來就會變成更有力的真相。現在的舒爾特還有什麼價值?雖然比起其他毫無價值的凡夫俗子是好了一些,不過要是繼續背叛妾身期待,就得取消這種讚美了。」
  普莉希拉冷冷一哼不屑地拋出這些話,此種傲慢態度讓阿爾不禁露出苦笑,但在談話室望著兩人對話的舒爾特卻是面露蒼白。
  「我、我會好好加油的!所、所以請別拋棄我……」
  「別這樣哭哭啼啼地哀求,真是丟臉。雖然哭哭啼啼也能打動妾身,不過一開始就想倚靠此種慈悲胸懷真是愚蠢至極。妾身不需要凡人作為僕從,繼續好好表現出自己的價值吧。」
  當普莉希拉斬釘截鐵地否定顫抖哀求聲,舒爾特趕緊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見到舒爾特眼角微微泛紅卻努力抬起頭的模樣,普莉希拉則是點了點頭。
  「這樣就對了。要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氣概,像你這個樣子與活屍沒有兩樣,若是屍體回歸大地至少還能成為肥料,在土地上死氣沉沉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別浪費妾身身邊的空氣,連呼吸都得拚死命爭取。」
  「真是毫不留情……舒爾特也是,要是每次呼吸都這麼拚命可是會過勞死的。」
  阿爾安撫著開始認真地呼吸的舒爾特,並且對普莉希拉聳了聳肩。
  「公主,對方只是個小鬼頭,我覺得稍微體諒一下應該比較好吧。」
  「不分男女老少在這世上都會面臨無常,飢餓會因為人的大小而有分別嗎?疫病魔爪會區別人的貴賤嗎?只要活著人人都是平等的。既然不是被關在被鐵柵欄圍繞的籠子裡,只想獲得安寧而將自己的人生交給他人,這只是單純的怠慢罷了。」
  「公主?」
  普莉希拉說著重話,那美麗側臉也浮現出焦躁神色。阿爾怎麼看都覺得此種焦躁神情是針對他剛才所說的後半段話語。
  在阿爾看清此種焦躁為何而來前,普莉希拉已經改變表情。
  「只要活著便是一律平等──除了妾身以外。」
  「公主……」
  普莉希拉嫣然一笑,浮現出這個世上最為冷酷的笑容如此斷言。
  這是自從阿爾擔任騎士以來,便聽過無數次的論調。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為了妾身量身打造的。」
  這就是普莉希拉如此有自信的根源,也是最能襯托出她這個人的話語。
  明明是只要一笑置之的發言,卻有種讓人無法笑著帶過的魔力。
  「舒爾特,就像剛才妾身說過的,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為了妾身量身打造……那麼對於已經口渴的妾身來說,最需要量身打造的事是什麼?」
  「遵、遵命!立刻替您倒紅茶!」
  「你這個蠢貨,那個茶壺裡的紅茶早就冷掉了。而且要妾身喝阿爾喝過的茶水,這已經是超過無理的反叛罪,可是要砍頭的。」
  「請大人饒恕!我立刻出去重泡!」
  舒爾特抱著茶壺,飛也似地衝出談話室。
  阿爾一邊聽著小小腳步聲遠離,一邊朝著眉開眼笑的普莉希拉聳了聳肩。
  「公主的性格還真惡劣。」
  「雖然能有個冷靜處事的管家也很不錯,不過這種很像小孩子的慌慌張張模樣也別有一番樂趣。如果是想找個正常傭人,沒有人會特地帶個孤兒回來收留。舒爾特至少還能像那個樣子替妾身排遣無趣,這點還是能考慮給他一點榮譽。」
  「那傢伙也是挺慘的……居然引起公主的興趣。」
  「哪有什麼好慘的。能與妾身說話並親自服侍,這可是世界上的男性流著血淚夢寐以求的幸運榮譽,沒有人能比這個小孩更幸運了。」
  普莉希拉一邊對自己使喚舒爾特找著正當藉口,一邊對阿爾表達著「要表達同等感謝」的言外之意。
  面對她那貪心的視線,阿爾只是毫無幹勁地發出「好啦好啦」的回應聲。
  「真是個不敬的傢伙,看來你已經忘記差點被妾身砍頭的事……算了,話說阿爾……」
  「公主,有何貴事嗎?」
  「……你打的歪主意有順利進行嗎?」
  一聽見此種冰冷聲調,讓阿爾停止呼吸看向普莉希拉。
  把舒爾特打發走並等到周遭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後才提起這個話題,果然是做得滴水不漏。就像是隨便找個話題再不經意地將炸彈放進其中,讓阿爾實際上有種近距離被暴風波及的驚訝感。
  要是事前沒有料想過會出現此種情況,模樣肯定會變得十分狼狽。
  「還沒有到歪主意的程度,現在只是純粹還在觀察。原來妳已經發現我正在偷偷四處打探啦?」
  「妾身不只是美貌,連觀察力和嗅覺都是優於常人。更別說這裡是妾身的領地,就像是自家庭院一樣,只要想聽到老鼠腳步聲或蟲子的振翅聲,這些聲音都會自行傳進耳中。」
  「要是這樣把所有東西都歸為己有,萊夫老爺可是會哭的。」
  「那個老骨頭想哭就讓他哭到死吧,妾身不會多加干涉。」
  雖然阿爾本來就不以為會有多麼美麗的夫婦之愛,不過話說得如此難聽實在令他相當感嘆,但目前並不是擔憂這對戴著面具夫婦會有什麼將來的時候。
  「既然不喜歡我四處偷偷摸摸打聽,那妳打算怎麼做?要對我處鞭刑嗎?」
  即使處罰不可能只有這點程度就能了事,被懷疑懷有叛意也是問題,最糟的情況甚至得考慮對普莉希拉使出最後的王牌……
  「不,只是區區在家裡翻找的程度,妾身還沒有無聊到會對這種事發神經。或許該說把你這種奇怪傢伙找進來的時候,早就料想到會有這點程度的事發生了。」
  不過,此種戒心卻被普莉希拉出乎意料的回答撲了個空。
  「……所以呢?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男人拚命四處聞著妾身留下的香味,這是很理所當然的結果。被妾身的魅力迷昏是男人的本性,妾身的肚量還沒有狹隘到會追究這件事,而且……」
  對於帶著迷惘的阿爾,普莉希拉朝他拋了個令人背脊發寒的媚眼。
  「像你這種立場搖擺不定的傢伙,不選個能夠停靠小船的河岸就無法活下去。既然如此,計較你為了認清岸邊而猶豫的舉動,等同是要求鳥兒別飛的愚蠢行為。」
  「────」
  「只是區區見面幾天並被拔擢為劍奴的傭兵,要妾身相信你已經全心全意忠心服從……真是作夢般的愚蠢思考,要放棄思考也不是這麼回事。」
  見到普莉希拉似乎很不高興地如此斬釘截鐵回答,讓阿爾悄悄地收起全身的戒心。
  至少她目前的話中沒有任何虛假,阿爾認為足以如此判斷。
  「……我還以為妳會說『拿妾身與其他人比較真是太不尊敬了,你們這些傢伙只要乖乖被妾身的威望迷得神魂顛倒就好』呢。」
  「越是對自己沒有自信,就會害怕別人投以目光。妾身確定自己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因此與此種擔憂可說是毫無緣分。」
  普莉希拉從雙峰之間抽出扇子並發出聲音打開,接著繼續說道:
  「雖然妾身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世界最美麗的輝石,不過首先要與其他玉石比較,才能凸顯出至高無上的特質。若要理解妾身的過人之處,就得和妾身以外的凡夫俗子比較才行,你心中的猶豫到最後也只會是確認妾身偉大之處的間接歌頌罷了。怎麼樣?妾身說的話很不錯吧?」
  「……嗯,是還滿不錯的。」
  普莉希拉以扇子遮掩嘴邊,但無法完全遮掩她的笑意,她那桀敖不馴的口吻讓阿爾慢了半拍才表示同意。
  普莉希拉並沒有指出他微微猶豫的舉動,因為她知道就算這麼做也是毫無意義。
  至於阿爾則是相當慌張,甚至沒有發現普莉希拉已經理解這件事。
  他非常驚訝,甚至有種宛如被當頭棒喝的錯覺。
  站在眼前這位年齡尚淺的少女,能看到與從前不同之物。
  而兩者間究竟有什麼樣的差異──
  「普莉希拉大人!讓您久等了!我把茶泡好拿過來了!」
  「太慢了!!」
  在思考得到答案前,只見舒爾特打開門衝進房間。
  普莉希拉的怒斥聲迎接著他到來,讓舒爾特畏畏縮縮地以令人擔憂的動作準備著茶水。普莉希拉則是坐在身旁空著的沙發上,大膽地蹺起白皙雙腿等待著他。
  阿爾一邊望著毫無防備的主人與面紅耳赤侍奉著的少年管家,一邊仍然持續沉思這這個問題。

  5

  傳進頭盔中的味道,讓阿爾皺起那不為人知的臉。
  雖然這已經是第二次踏進書齋,但仍然與前一次有著相同感受。
  不論是房間缺乏通風的沉澱空氣,以及書籍經年累月釋放出的獨特氣味。阿爾雖很努力適應兩者搭配起來的味道,不過其中還混有試圖掩飾體臭的香水味,以及房間主人無法掩飾的體臭味又是另一回事了。
  到最後,書齋飄散著一股讓常人猶豫是否該涉足的氣氛。
  「太慢了。」
  阿爾已經對迎面而來的惡臭顯得毫無幹勁,此種毫無感情的聲音讓他更加厭煩。他從一開始便是不甘願地來到此處,士氣值早已是呈現負數。如果對方是個能夠容許無禮的人,阿爾肯定會立刻從後面的門扉奪門而出。
  然而,眼前的人物並沒有能幽默地接受此種舉動的寬闊胸懷。
  「太慢了。」
  相同斥責與先前隻字不差地反覆傳來,這道沙啞聲音中含有輕視與侮辱之意,讓心情不佳的阿爾被迫對此作出相對應的應對。
  只是斥責仍無法滿意,要讓對方誠心折服才肯甘休,就是個器度如此狹小的人。
  「太慢……」
  「非常抱歉。畢竟宅邸實在是太過寬廣,被臨時叫來還得四處確認該怎麼走。您剛才說了什麼事嗎?」
  阿爾故意用回答蓋過第三次的斥責,讓對方相當不悅地發出咋舌聲。
  此種反應讓阿爾感到頗為暢快,接著重新緊盯著書齋的主人。
  房間左右側被書架圍繞,有個老人正坐在黑檀桌前。年齡聽說約將七十歲,但充滿活力的肉體仍保有約五十歲的年輕氣息。那充滿霸氣的眼瞳與五官也占了很大因素,再加上毫無彎曲的筆直背脊與經過鍛鍊的體魄,讓這名老人看來頗為不凡。
  但一反此種外觀,那既卑賤且自我中心的庸俗個性可說是致命傷。
  這位老人名為萊夫.跋利耶爾。不僅是跋利耶爾男爵領地的領主,同時也是迎娶紅衣女普莉希拉為妻的跋利耶爾宅邸主人。由於對阿爾而言算是雇主的伴侶,因此自然也是需要尊敬的對象。
  不過,阿爾倒是完全不認為對方值得獻上敬意。
  「聽說你很自由地陪著那傢伙,每天在領地裡四處閒晃吧。」
  「那傢伙指的是?」
  「唔──那傢伙就是那傢伙。當然是指我的妻子普莉希拉!」
  「也是啦。不,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因為我媽教過我,夫妻之間不叫名字就是愛情冷卻的證據。」
  面對相當激動的萊夫,阿爾在心中偷偷吐著舌頭並如此隨便回應。
  「聽說你是個劍奴,難道還記得自己的父母嗎?」
  「不是每個佛拉基亞的劍奴都打從出生就被丟進競技場,成人之後欠太多錢或是罪犯反而還比較多。如果是和我同年紀,大多都是被當成踏板切成兩半居多吧。」
  「哼,真像是野蠻帝國人會喜歡的景象,真是很容易想像的惡劣興趣。」
  對於萊夫不屑地吐出的偏見,阿爾難得地感到同意。
  說實話,他完全不想回想起劍奴時代的事。
  每天都得進行賭上性命的戰鬥,阿爾認為競相爭取名譽與武力實在不合自己的個性。現在能苟延殘喘地活下來,像這樣度過每個享受安寧的日子也很不錯。
  「也罷,現在你的來歷不是重點,我是想說關於普莉希拉的事。對於那傢伙每天四處巡視領地隨便胡搞,你有什麼看法?」
  「我只覺得她是個喜歡管閒事的人,至於我對她的印象……嗯,與想像中領主妻子的生活方式有些不太一樣,不過領民似乎很愛戴她的樣子。」
  「很愛戴她啊……哼,只是因為沒見過世面覺得稀奇罷了。那傢伙的臨時起意剛好讓田地豐收,就讓領民把那傢伙當成神龍一樣崇拜。雖然我很清楚是這個樣子,但是再怎麼愚蠢也要有個限度!」

  萊夫用拳頭敲著桌子,並且氣沖沖地咬牙切齒。
  應該是受到領民歡迎的這點讓他很不開心,連日陪著普莉希拉巡視領地的阿爾能夠想像得到。即使不論普莉希拉的舉動,萊夫在領地的各個村子間都是惡評如流,甚至可說是聲望掃地都不為過。
  阿爾甚至傻眼地想著,他該不會是為了發牢騷才把自己叫過來吧?
  「我不是要擁護公主,不過田地那件事可能不是她臨時起意。不論巡視到哪個村子,公主都能做出一定程度的成果,就算每個土地的條件都不一樣也是,不過換作是我也很難相信她那麼慧眼獨具。」
  「用慧眼獨具形容真是太蠢了,那傢伙身上有種更恐怖的東西。要不然那傢伙怎麼會被稱為『染血新娘』?」
  當阿爾聳了聳肩,萊夫說出的異名讓他頓時停下動作。
  此種反應讓萊夫總算稱心如意地露出醜陋笑容。
  「染血新娘」──這是冠上跋利耶爾家名的普莉希拉所揮之不去的惡名。
  雖然普莉希拉是個仍不滿二十歲的少女,但就像她目前成為萊夫的妻子般,這並非是她的首度婚姻,而是第八次婚姻。
  而過去的七次婚姻,每段婚姻都是悲劇收場。原因皆是伴侶去世──也就是說,普莉希拉曾經與七位丈夫經歷過生離死別。
  伴侶們過世的原因並不一致,有戰死、病死以及意外死亡等等。這些死因都被懷疑與普莉希拉有關,而她總是背負著這些疑惑活到現在。
  因此她在知情的人之間被稱為招來不幸的「染血新娘」,而且相當有名。即使如此仍有男性絡繹不絕地追求著她,皆是因為她的美貌甚至會令人忘卻此種不祥傳聞,而這說來也是相當諷刺。
  只不過,阿爾認為只有萊夫並不符合上述的幾個條件。
  雖然已經年老失去性欲也是理由之一,但最重要的是萊夫並沒有盲目地瘋狂崇拜普莉希拉的美色,從剛才刻意疏遠的舉動就能明顯看出來。
  也就是說,這個老人娶普莉希拉為妻是有其他目的。
  而那個理由才是──
  「如果不是即將遴選王選的候選者,誰會娶那個女狐狸為妻?只是稍微放縱就毫無限度地爬到頭上,找你成為騎士的那場活動也是一樣。」
  「……您還真是完全不經掩飾地說出這些話呢。都沒想過我會向公主打小報告,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惡化嗎?」
  不只是口無遮攔,萊夫甚至毫不吝惜地說出頗為骯髒的企圖。
  王選──那是撼動整個露格尼卡王國的重大事件。必須代替因病絕後的皇室選出國王,並且必須率領龍邁向未來的考驗。由於萊夫負責管理紀錄王國未來的預言版,因此在皇室病歿前便已經掌握到王選的情報。
  於是他打算先發制人,將具有候補資格的普莉希拉迎娶為妻,再藉著她就任王位掌握整個王國的實權。
  這個企圖可說是顯而易見,只要是認識萊夫的人都能得到這個結論。但沒想到居然能聽本人如此清楚說出口,看來他似乎沒想過阿爾忠心地為了普莉希拉當場拔劍相向的可能性。
  萊夫抬起頭望著傻眼的阿爾,嘴角浮現醜陋的笑容繼續說著:
  「你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行為吧?畢竟是貪小便宜追求己身利益才會成為傭兵,剛脫離劍奴身分的你,不可能會拿義憤填膺這種廉價感情交換自己的性命。」
  「……您還真是清楚。」
  阿爾舉起原先摸著劍柄的手,強調出自己沒有敵意。
  「不過,這樣您到底是希望我做什麼事?說實話老爺想的事實在很偉大,應該沒有像我這種人能幫上忙的地方。」
  「也不是這樣。原本你的立場應該是要與我互相掛勾。在那場聚集蠻夫的比賽,實際上前四名除了你以外都是我的手下。」
  「哎呀,居然是設計好的比賽啊。」
  「那場比賽也是那傢伙臨時起意的誤算。必須讓那傢伙身邊都是贊同我的眼線,這個道理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既然無法計算普莉希拉的奔放不羈,至少得修正軌道讓周遭獲得控制,這也是很理所當然的舉動。不過既然如此……
  「那個管家舒爾特呢?那個小鬼也是公主撿回來的人吧?」
  「那個小鬼也像你一樣找來說過話了,只要保證會給他孤兒出身望塵莫及的利益,就二話不說撲過來了,那傢伙看人的眼光也就這點程度罷了。」
  「是喔……」
  阿爾回想起舒爾特曾誇下豪語會為普莉希拉赴湯蹈火,但他並沒有特別的感想,以自我為優先是生物的本能。既然是因為受到厚待衍生的忠誠,受到更加優越的禮遇當然會改變心意,阿爾也沒有例外。
  「我知道老爺期待我怎麼做了,那麼是否能告訴我今後的待遇和行動呢?」
  「……哼哼,這樣就對了。別擔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對普莉希拉當然也是一樣。為了達成我的願望,必須讓那傢伙維持健康才行。不只是那傢伙、那小鬼還有你,所有人都在我手下獲得幸福就可以了!」
  見到阿爾接受提議的態度,讓萊夫愉快地發出咯咯笑聲。
  他的大笑讓阿爾朝決心倒戈的主人喃喃說著「抱歉囉,公主」。
  ──甚至連這個時候,腦中還是浮現出普莉希拉的幻影帶著如獲勝般的笑容。

  6

  有個名為基利安.恩狄米翁的騎士造訪跋利耶爾領地。
  他是個擁有精悍臉龐與凜凜目光的美男子,一頭閃耀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那雖細瘦卻經過鍛鍊的肉體,華麗程度與粗獷的阿爾可說是天壤之別。作工精細的騎士服更加襯托出青年的魅力,連外行人都能看出腰間佩掛的寶劍並非是等閒之物。
  由上到下都是正統的高級騎士……這就是基利安這名青年給人的印象。
  「他是恩狄米翁家的三男,兩位兄長都在幫忙父親經營領地,有劍術才能的他以騎士身分出外旅行追求功名,今天是刻意拜託他才肯到宅邸逗留一陣子。」
  如此介紹著身旁美青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萊夫.跋利耶爾。
  而這位老人當然不會向阿爾與舒爾特介紹客人,男爵夫人普莉希拉正在萊夫正面毫不顧忌地望著基利安。
  「我懂你這個平庸說的話,不過無法理解把這個男人介紹給妾身的意圖。該不會是體會到自己來日不長,想不開把其他男人介紹妾身認識吧?」
  「別說傻話,誰會把像妳這麼美麗的妻子放掉。今天是他希望能來見個面,就當成是我稍微體貼的小動作吧。」
  「體貼還真不像你的風格。」
  冷冷一笑的普莉希拉毫不採信萊夫的說詞。雖然萊夫表面上努力維持平靜,但能夠明顯看出他心中正暗暗地咬著嘴唇。
  在萊夫的情緒失控前,基利安緩緩地朝前方邁出步伐。
  「請容許在下臨時來訪並提出此種無理要求。」
  洗鍊的動作搭配上讓女性神迷的低沉美聲,基利安則是單膝跪在普莉希拉面前。
  「不過自從在跋利耶爾領地聽見普莉希拉大人的傳聞,便讓在下由衷期待著能如此見面的日子到來,確實能實際感覺到彷彿天仙下凡般的氣質。」
  「喔?看來你還滿懂禮數的。妾身的美貌確實並非世上可見,卻有著降臨至凡間的矛盾──妾身真是罪孽深重。」
  面對詞藻華麗的基利安,普莉希拉高興地看往阿爾的方向。站在她背後善盡隨從職責的阿爾,則是聳了聳肩代替苦笑。
  「好吧,准許你觸摸妾身的肌膚完成騎士之禮,把這當成是意外的幸福吧。」
  「遵命,不勝感激。」
  普莉希拉肅穆地如此說著並緩緩伸出手,基利安彷彿對待易碎物般捧著白皙指尖,對手背輕輕一吻完成騎士之禮。
  如果只看此種景象,確實如同剪下童話中的一幕般。
  「話說老骨頭,你帶來的男人第一印象確實很合妾身胃口。雖然你剛才說是體貼,不過接下來你想要求什麼?」
  「很簡單。我每天都要忙於公務,沒辦法陪著妳一起巡視領地,讓妳一個人四處奔波總讓我不太放心。」
  「還有可以當成小丑的阿爾陪著我,帶著你這個老骨頭只會礙事。妾身可不想照顧你,這只是多管閒事而已。」
  相較於慎選話語的萊夫,普莉希拉可說是毫不留情。
  萊夫那髮線後退的額頭上浮現青筋,但還是勉強保持笑容。
  「別這麼說。意思是為了平常總是忍耐辛勞的妳,今天會請這位年輕俊美的青年陪著妳。他對女性是個很紳士的人,我想妳一定會很中意他。」
  「雖然似乎有些過度期待,但在下會努力不辜負兩位的期待。普莉希拉大人,有幸請將此等榮譽賜給在下。」
  代替快抵達忍耐極限的萊夫,基利安主動出來打圓場。
  姑且不論萊夫,基利安的誠摯態度並沒有任何不自然。普莉希拉左右歪著頭思考片刻,朝著阿爾瞥了一眼。
  「好吧,比起帶著鐵盔的野蠻人,看著多少有些美貌的男人似乎也不壞。原來如此,辛苦你替妾身著想了。」
  「……就這麼做吧。基利安先生,吾妻就拜託你了。」
  「遵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雖然他的語氣有些誇飾做作,不過這反而頗受普莉希拉歡迎。
  基利安帶著自己的地龍──那是一身藍皮的高貴名龍,這條感覺會有血統證明書的優秀地龍,也大大滿足了普莉希拉的審美觀。
  基利安華麗地操控地龍,請求普莉希拉一同坐上地龍後,基利安便亮出白皙牙齒豪爽地離開宅邸。
  「總算走了。居然讓我說出那種不舒服的話,真是個可恨的丫頭。」
  目送兩人離開後,萊夫總算放鬆肩膀的力道不屑地如此說著。此種翻臉如翻書的模樣讓阿爾微微一笑,然後看著普莉希拉離開的方向說道:
  「基利安.恩狄米翁啊……那也是老爺手下的棋子嗎?」
  「當然,不過基利安和其他棋子花的時間差很多。我可是刻意拜託遠方的恩狄米翁家,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準備。和那個只要有功夫不論出身都能成名的武鬥大賽相比,要切斷與我之間的聯繫得花費截然不同的勞力。」
  「不論是什麼樣的壞主意都是全力以赴,這點老爺真是令我由衷感到尊敬。」
  「哼,出手幫忙的你也是同類。……跟我來,我要說明讓基利安與那傢伙碰面的理由和今後的方針。」
  萊夫用下顎一指,晃著長袍衣襬回到宅邸中。
  阿爾跟在他後方,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普莉希拉消失的方向。
  而所見之處當然已經見不到她的身影。

  7

  ──要耍陰謀詭計時必定都是在書齋。
  也許是萊夫對這個地方有特別的堅持吧。
  阿爾一邊用嘴巴呼吸著無法習慣的惡臭,一邊依稀地如此思考。
  「甚至連辦公室都不知道哪裡隔牆有耳,只有這間書齋是最安全的,畢竟這裡可是跋利耶爾家代代用來密談的房間。」
  照理說表情變化應該被鐵盔擋住無法看見,但萊夫敏感地察覺到阿爾的內心並如此回應。來到這個地步,這位老人的神經可說是相當敏銳。
  或許是因為他期盼中的舞台,也就是王選開始的日期越來越接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現在王都那邊應該是鬧得很大吧?」
  「王都事到如今才鬧得沸沸揚揚,應該從很久以前就知道國王和皇親已經無藥可救了。一直逃避面對,把關於王國存續的問題往後延就變成這樣了,那群無能什麼都不懂!」
  萊夫越說越激動,額頭的血管又冒了出來。萊夫憤慨得幾乎連血管都差點爆裂,因為前幾天才將這件事的預言表明公開而已。
  國王駕崩的事傳遍市井小巷,高級貴族則是朝著舉行王選開始行動,而這些人都慢了萊夫一到兩拍起步也是不爭事實。
  「能把這些平常討厭的傢伙玩弄在掌心上,您應該很愉快吧?」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回想起自己以前被那些傢伙冷落的模樣,反而只是徒增不愉快而已。什麼賢人會,根本只是靠著家世和年齡聚集起來的一群老不修。不論是帶領那群無能的麥克羅托夫,還是連腦袋都裝滿愚蠢的波爾多,都想讓他們半點不剩地被魔獸吃得肚破腸流。」
  「老爺您還真氣。」
  雖然是萊夫主動提起這些事,但聽別人恨之入骨的抱怨其實還滿無趣的。
  阿爾一邊有氣無力地回應,一邊看向在房間角落無地自容的舒爾特。這位少年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找來此處的理由,總是面露蒼白地垂著頭。
  「先別說王都那群蠢貨的事,只是浪費時間而已。話說久等的王選終於要開始了,必須把關於王選的事交代清楚才行。」
  「公主是候選人,關於這點不是已經報告過了嗎?」
  「當然。首先得讓那些傢伙知道龍歷石的記述是真的,必須證明候選人能讓露格尼卡徽章發光,原本是想讓普莉希拉負責讓徽章發光,強調她是參加王選的頭號候選人。不過……」
  萊夫在此面露苦澀地暫時停下話題。
  「在報告預言的時候,有位上級貴族先讓徽章發光,讓現場有候選人是我唯一的誤算。」
  「是喔,那個人還滿幸運的。順帶問一下是誰讓徽章發光?」
  「卡爾斯騰公爵……就是庫珥修.卡爾斯騰。區區丫頭還敢寡廉鮮恥地打著父親讓出的爵位,不只是個野蠻的劍術狂,還是個帶著奇特隨從的有名怪人。完全無法理解徽章為什麼會選她……不過自從徽章選上普莉希拉的時候,思考這種事應該就是毫無意義的舉動了。」
  對於這道頗有現實感的嘆息,阿爾也難得持有同樣意見而露出苦笑。
  王選候選人能夠讓露格尼卡王國相傳的徽章寶珠發光,因此王選內容就是找出符合條件的五人並競選王座。
  但挑選候選人的條件仍有許多不明之處,不論是共通點、血脈或是加護都無法成為決定性的特徵。
  「順便問一下,老爺是怎麼發現公主是候選人的?」
  「……關於這點我可沒有義務告訴你。雖然有點說過頭了,可是不准過問太多,你只要乖乖遵從我的指示就好。」
  「……這樣喔。」
  見到萊夫將話題打斷,阿爾也乖乖地選擇退讓。
  當阿爾順從地表現出聽話的模樣,萊夫從鼻子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這位老人朝著房間角落的舒爾特發出咋舌聲。
  「你躲在那邊還要躲到什麼時候?我都特地騰出能說話的時間了,如果有時間在那邊畏畏縮縮,至少盡量展現出有貢獻的地方。」
  「遵、遵命……恕我失禮了……」
  舒爾特站到坐在深處黑檀桌的萊夫面前,阿爾看到從書櫃抽出的書堆積在地面,便一屁股彎腰坐在書堆上。
  「我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拉長話題,所以開始說正事吧……我想讓那個基利安成為普莉希拉的騎士。」
  「好好,馬上就得打斷話題囉。這樣我的立場該怎麼辦?」
  阿爾對萊夫的意見舉起手,要求暫時中斷話題並如此詢問。
  「我是身為公主的騎士才能留在這間宅邸耶。」
  「別擔心,我不打算把你趕走。我不會這麼容易放掉重要的棋子,要封口也會很費工夫。雖然身為騎士的立場會不太一樣,不過我會讓你在宅邸有個棲身處,這點你不用擔心。」
  「我是沒有擔心到那麼遠,不過不惜做到這種程度都要替換騎士有什麼意義?把老爺的棋子擺在公主身邊當然也是很重要啦。」
  「這很簡單,民眾喜愛見到有騎士風格之人跟隨的主從關係。既然是皇室以外的人就任王位,便無法像從前一樣無條件獲得國民支持,對愚蠢單純的國民來說,需要有個能輕易瘋狂的偶像。」
  對於萊夫語帶興奮的話語,阿爾意外地感到佩服而挑起眉頭。
  代表這是一種形象戰略。準備形象良好的騎士與公主,讓眾人容易接納初次見面時的第一印象,這在王選候選人互相爭奪王位上會造成無法忽視的影響,不過感覺器量狹小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為了盡可能提升勝率,老爺這種不擇手段的態度真是太讓人尊敬了。」
  「你這種評論方式聽來有點刺耳。算了,基利安對民眾期望中的騎士形象應該是無可挑剔。如果只看外表,我承認普莉希拉也有吸引目光的驚人魅力,事前準備可說是堅若磐石。」
  「呃……我還有一個問題。」
  雖然對這位露出奸笑的老人潑了桶冷水,但這個充滿自信的策略讓阿爾仍懷有顧慮。在不悅的視線注視下,阿爾把弄著自己頭盔的金屬扣環並繼續說著:
  「那個公主會反悔自己的決定嗎?我是在公主舉辦的比賽上被欽點成為騎士,我有點擔心公主會不會對這件事妥協。」
  「原來是這點小事,別擔心這些無聊雜事。」
  萊夫對阿爾的擔憂嗤之以鼻,接著用手指敲著桌面。
  「光鮮亮麗的騎士和戴著奇怪頭盔的男子,女人會選哪邊根本是再清楚不過了,還是你覺得自己有信心比基利安更受女人歡迎?」
  「哎呀,說得也是喔。比搭訕可是百戰百敗,而且一個不小心連比劍甚至都有可能會輸喔。」
  「那就是這麼回事了。」
  萊夫對阿爾窩囊的回答滿足地點了點頭,然後躺在椅背上壓出吱嘎聲。
  阿爾大致能夠理解這位老人的企圖,他認為許多安排都是相當合理,只不過……
  「那、那個……」
  有別於接納合理性的阿爾,先前保持沉默的舒爾特則是戰戰兢兢地舉起手。
  「什麼事?該不會連你都想找我的碴吧?」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只是……普莉希拉大人她……」
  萊夫的嚴厲目光讓舒爾特全身縮得更小,他倒吞了一口氣後便繼續說著:
  「應該不會對普莉希拉大人做什麼壞事吧?老爺是為了讓普莉希拉大人成為國王……所以才有這麼多打算吧?」
  「……原來是這麼回事。別說傻話,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自己的目的了。我沒有任何理由需要危害能替我達成目標的普莉希拉。」
  聽完舒爾特的幼稚擔憂,讓萊夫發出咋舌聲並不屑地如此回答。
  「替那傢伙鋪好踏上王座的路就是我的責任,反而要是那傢伙拒絕王選,我也會硬逼著她參加,你們也當成是有相同職責就好。」
  「哎呀,以公主的個性來看,怎麼想都不可能拒絕參加王選吧。」
  不只是何種挑戰都會欣然接受,或許該說她是個誇下豪語表示「這世界的一切都是歸本小姐所有」的少女,只要能合理得到國家當然會付諸實行。
  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普莉希拉往王位邁進的模樣,讓阿爾不禁露出笑容。
  「是這樣啊……真、真是太好了……」
  舒爾特也對萊夫的回答鬆了一口氣,即使因為報酬而改為侍奉萊夫,但似乎還沒有忘記普莉希拉將他帶回來收養的恩情。要是普莉希拉能順利即位,自己也能得到獎賞,對他來說應該是最棒的結果。
  然而,正當兩人如此感慨時……
  「雖然是個很難駕馭的丫頭,不過只要用詛咒就能隨心所欲命令她,讓人偶坐上王位就能讓王國正式落入我的掌握。」
  感慨卻被萊夫表明計畫最終階段的一句話打個粉碎。
  「──咦?」
  舒爾特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而發出沙啞回應聲。
  老人浮現出毒辣笑容,對舒爾特的反應只是聳了聳肩。
  「怎麼了?你是沒聽見嗎?那丫頭的強烈自我意識會很礙事,王選開始前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當每個行動越來越重要之後就不能讓她隨便亂來。等王城的儀式結束後,我就會把她的自我意識奪走變成傀儡。」
  「……有這麼簡單就能做到嗎?」
  「你們應該想像不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超乎想像的醜陋需求,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能與『咒術師』斡旋的方便傢伙有聯繫了。」
  那並非是天方夜譚,萊夫的謀略可說是很貼近現實。以咒術師的詛咒奪走普莉希拉的自我意識,這應該也是能夠實現的內容。
  「這、這和剛才說的不一樣!」
  與冷靜接受事實的阿爾不同,舒爾特以沙啞聲調如此喊道。
  「老爺說過不會對普莉希拉大人做任何事的!」
  「我沒有說什麼都不做,我只有說不會造成危害。得讓那傢伙平安無事才能追求王位,所以我並不打算損害到她的健康。這有什麼問題嗎?」
  「普莉希拉大人如果不再是自己……這樣還有什麼意義……!」
  見到語帶顫抖的舒爾特,萊夫朝他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從他那眼瞳中開始浮現出殘酷目光,正是將眼前少年的利用價值與不悅放在天秤上衡量的證據。
  「小鬼,別淨說些華而不實的鬼話。你已經被報酬引誘背叛那傢伙了,事到如今沒有擔心那傢伙的資格。而且你是怎麼回事?你也被那傢伙的美色迷倒了嗎?以男人來說,被妓女的魔力迷倒真是丟臉到極點……好吧。」
  萊夫邪惡地緩頰一笑,站起身隔著桌面將臉靠向舒爾特。
  「既然你那麼想擺布那傢伙,等她登上王位後就讓你如願吧。我是不知道那些贅肉有哪裡好,不過對你們來說應該是垂涎欲滴吧?」
  「────!」
  這番話可說是無比歧視女性與侮辱普莉希拉。
  舒爾特氣得滿臉通紅,突然將細瘦手腕伸向萊夫。
  但萊夫輕易地躲過手,並且拿起桌面上的短槍敲向舒爾特的胸口,讓舒爾特悶哼一聲滾倒在書齋地面。
  「居然敢對身為宅邸主人的我動手,沒有受過教養的野狗就是這樣讓人頭痛。」
  毫不猶豫毆打孩童的萊夫俯視著痛苦躺在地面的舒爾特。
  剛才萊夫的動作犀利得不像是將近七十歲的老人,長年懷抱的野心竟然能讓人體如此充滿活力。
  「你就乖乖燒死吧,我要把你的內臟烤焦,然後從身體的每個洞噴出黑煙,這種淒慘死法才能撫平剛才那番侮辱。」
  萊夫將短槍槍口朝著舒爾特,以彷彿捏碎蟲子般的眼神進行處罰。
  高漲的瑪那撼動書齋空氣,湧現的破壞能量蹂躪幼小肉體,將舒爾特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你這是什麼意思?」
  「剛好做球過來我不小心就接了。」
  在舒爾特被燒盡前,阿爾的青龍刀揮向短槍,萊夫迅速地躲過從下方揮出的刀刃並不悅地歪著嘴角。
  「你是為了什麼保護那個小鬼?你只要乖乖看著就好,你不是已經接受這種立場了嗎!!」
  「老爺,這樣生氣可是會讓血管爆炸的。哎呀,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身體為什麼會突然動起來……」
  在震怒的萊夫面前,阿爾則是刻意裝傻並說出心聲。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保護舒爾特,照理說應該要為了自己,善加利用萊夫的提議才是最好的做法。
  然而,阿爾卻保護對萊夫提出反駁的舒爾特,表示與老人站在敵對立場。
  他不知道原因究竟為何。
  「阿爾大人也是……」
  在表現出揶揄一面的阿爾背後,舒爾特正發出呻吟聲看著他。
  「舒爾特,你要哭也沒關係喔。我會替你保密的。」
  「阿爾大人……也是喜歡著普莉希拉大人吧……?」
  「────」
  舒爾特將阿爾的玩笑話視若無睹,只是拚命擠出這段話。
  一聽見這段話的瞬間,阿爾全身頓時感受到一股衝擊。
  阿爾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並理解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這樣啊,我怎麼會這麼蠢哩……居然沒發現這麼簡單的事。」
  只要能察覺到這種心情,先前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了。
  「你終於發現自己腦袋燒壞了嗎?那立刻在這做個了結……」
  「我知道,我終於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幸好有很快發現這件事。」
  阿爾搖了搖頭,並且聳了聳仍然拿著青龍刀的單邊肩膀。
  「我實在沒辦法和無法體會公主性感可愛的老頭子一起打著歪主意啊!」
  「──你這個蠢貨!!」
  發出怒罵聲後,萊夫的左手拉出書桌抽屜丟向阿爾,阿爾以青龍刀劈開逼近的抽屜,將腳邊的書踢向萊夫並大聲喊道:
  「舒爾特!立刻離開房間!接下來我會想辦法處理!」
  「唔……遵、遵命!」
  即使痛得皺起眉頭,舒爾特仍然拚命地衝向門扉,然後頭也不回地直接衝出房間。可說是相當明智的判斷,但萊夫卻對此種判斷發出嘲笑聲。
  「你們真是蠢到無藥可救了!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們找來書齋嗎?宅邸的所有傭人都是贊同我的理念,那個小鬼逃出去也只會有同樣下場!」
  「準備得還真周到,不過還很難說喔。只要把老爺當成人質的話……」
  「你這個菜鳥,你覺得自己能這麼簡單壓制住我嗎?我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隨便在戰場打混的,比戰功甚至不會輸給波爾多!」
  萊夫發出怒吼時所發出的氣魄,證明了他的話並非只是虛張聲勢。
  老人手中拿的短槍是﹁流星﹂,效果應該是提升使用者的魔法威力──雖然效果相當單純,但因此也沒有能夠突破的方式。
  比較過雙方的戰力後,阿爾隨即判斷優勢並不在自己這邊,也就表示……
  「條件已經齊全了……這樣就能毫不猶豫地拿出王牌囉。」
  「你這個蠢貨……」
  「我不否認自己很蠢。我不恨你這個人,要怪就怪運氣太差吧……不對。」
  阿爾在此時中斷話語,以帶有揶揄笑容的口吻說著:
  「……要怪就怪這個星球吧。」
  「────!」
  當阿爾說完這句話的瞬間,萊夫放棄牽制並拿起短槍解放魔力。
  沿著萊夫手掌並透過短槍的瑪那獲得壓倒性的力量,穿過「流星」前端的魔法威力膨脹為平常的五倍以上。
  魔法直接擊中仍然說著傻話的鐵盔男身體,在後仰的身體中心爆炸。一股灼燒人體的惡臭隨即傳來,飛散的血肉與內臟四處飛濺灑在書架上。
  只剩頭部的頭盔與青龍刀在地面發出滾動聲,萊夫則是一臉無趣地望著此種慘狀。
  「什麼最後王牌,真是無趣。一切都是無聊到了極點。」
  萊夫穿過血濺四方的書齋準備走出外面。雖然只是以防萬一,要是逃走的那個小鬼與普莉希拉會合就不妙了,必須盡快找出來並解決掉他。
  萊夫如此想著並將手伸向書齋的門把。
  「──要怪就怪這個星球吧。」
  「────!?」
  一聽見這道聲音的瞬間,讓萊夫啞口無言地回過頭看往背後。
  結果有名男子正背對著萊夫,那是個戴著鐵盔並手拿青龍刀的單臂男子……
  「咦?跑到哪裡……」
  「戈亞!!」
  萊夫絲毫沒有將這名男子少根筋的話聽進耳中,便將魔力透過短槍再度燒死該名男性。
  放出的火焰將男子燒焦,發出慘叫聲的鐵盔男又再度化為灰燼。
  慘狀再度玷汙書齋地面,讓萊夫對此種莫名其妙的狀況退了幾步。
  「怎、怎麼回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萊夫發現自己正在顫抖,於是做了個深呼吸。額頭浮現出大量冷汗,這位老人用袖子粗魯地擦掉汗水,並且抬起頭試圖整理狀況。
  「──要怪就怪這個星球吧。」
  結果又再度聽見了那名男子的聲音。

  8

  「──要怪就怪這個星球吧。」
  又來了,那道聲音又再度傳進耳中。
  「咦?跑到哪裡去了?」
  眼前能夠見到男子環視四周找尋著敵人。接著,男子回過頭發現老人正坐倒在身後並立刻重新舉起青龍刀,然而……
  「怎麼啦?已經沒有想再打的意思了嗎?從那副模樣看來……這次你應該是加害者吧?原來如此,你也真是有夠衰的。」
  同情地如此說完後,男子蹲在癱瘓的老人面前。
  流著口水的老人絲毫不肯抬起頭望著男子的臉。
  「明明一秒鐘之前還那麼有精神,居然一口氣變成符合年齡的老骨頭。我不知道重複了幾次,該不會還在兩位數就沒膽了吧?不過我也沒得確認就是了。」
  「……了我……」
  「嗯?」
  這道呢喃聲讓鐵盔男歪過頭。
  老人緩緩抬起臉,似乎想讓這道聲音傳達給男子般繼續說著:
  「殺了我……」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獲救般,老人不停地如此懇求。
  但男子似乎不太想讓老人如願般垂下肩膀。
  「真可憐,只是無法理解性感中帶有可愛,就能讓人踏上無法相互理解的道路。」
  鐵盔男站起身並輕輕扛起青龍刀,將目標鎖定老人的頸項。
  接著,無情刀刃砍斷老人的頭,頭顱噴出鮮血並飛向空中。
  老人的惡夢總算在這時──

  「──要怪就怪這個星球吧。」

  仍然尚未結束。

  9

  阿爾帶著頭髮掉光並雙眼無神的萊夫走出書齋
  老人反覆說著夢話並流著口水,精神已經完全失去正常。
  「不過這連我都嚇了一跳,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爾一邊拖著老人沉重的身體,一邊對自己眼前發生的事相當驚訝。
  雖然以長遠目光而言,不殺害並讓對方癱瘓可說是最好的方法,但阿爾不禁開始思考這種殘酷做法與萊夫的計畫有何種差別。
  「算了,至少對象是老頭與美少女的罪惡感還是有差別,這麼一想就輕鬆多囉。」
  阿爾隨即找了個讓行為正當化的理由後,便直接前往宅邸的玄關大廳。既然沒有可以信賴的人,表示舒爾特只能逃出宅邸外。然而……
  「──阿爾大人!」
  當阿爾來到玄關大廳連接一、二樓的大階梯時,突然從下方傳來這道叫聲。只見玄關大廳處有許多傭人,舒爾特則是站在門口,而那名少年的身旁還有……
  「妾身不在的時候,你們鬧得還挺兇的嘛。」
  普莉希拉已經帶著騎士回到宅邸,並且將手叉在腰際擺出莫名尊貴的態度。她抬起頭望著在階梯上層的阿爾,以鬧彆扭的表情冷冷哼了一聲說道:
  「阿爾,你是打算在上面俯視妾身到什麼時候?真是不懂尊敬的傢伙,還不快下來詳細說明妾身不在時發生了什麼事。」
  「呃,知道了。如果我能下去早就去了。」
  「這個回答怎麼聽都沒有想下來的意思嘛。」
  面對在大階梯上開著玩笑的阿爾,普莉希拉閉起單邊眼睛允許他的無理舉動,但另一名臉色大變的男子則是硬生生打斷此種主僕間的對話。
  「請稍等一下!普莉希拉大人!那個鐵盔男似對萊夫老爺做了什麼事?」
  「嗯嗯?喔喔,仔細一看阿爾拖著的那個人不就是老骨頭嗎?怎麼了?那個老骨頭總算發現自己的駑鈍,絕望地上吊自殺了嗎?」
  普莉希拉口無遮攔地回應基利安的指摘,雖然基利安頓時瞪大雙眼,阿爾卻是對她的態度露出苦笑並抬起萊夫。
  「不不,他還沒死。訂正一下,應該說是身體還沒死,不過精神好像已經突然死了。」
  「猝死啊……畢竟都這個年紀了,朽木會這樣也算滿正常的。」
  「不是用這種話掩飾過去就好了吧!」
  面對普莉希拉擺出接納的態度,基利安發出強烈抗議。他一個箭步站到普莉希拉面前,並且從腰際拔出騎士劍對著階梯上層的阿爾。
  「你這形跡可疑的傢伙,原本看你是普莉希拉大人的隨從才沒有計較,但看來是個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的蠢貨,竟然對萊夫老爺做出如此殘酷的事。」
  「就說他沒死了。」
  「不過!我絕對不會容許將此種毒牙朝向普莉希拉大人!接下來由我負責保護普莉希拉大人!」
  激昂憤慨的基利安與外表相同是個正義騎士,而另一方面俯視眾人的阿爾不只是裝扮,搭配上宛如活屍般的萊夫完全是一副惡人相。
  其他傭人在大廳屏氣凝神地觀望著狀況,但真正由衷擔憂阿爾的應該只有舒爾特。其他傭人都是萊夫手下的棋子,即使突破基利安這關,之後的路也是前途黯淡。
  就連王牌目前也沒有符合使用條件,讓阿爾煩惱著究竟該怎麼做。
  「看來你已經發現自己屈居劣勢了,既然這樣就乖乖受死吧。雖然不知道你懷著什麼樣的邪惡企圖,不過普莉希拉大人的未來就由我來守護。我要替大人帶來平穩不變的日子,讓未來的道路充滿幸福!」
  基利安激動地踏出步伐,準備一氣呵成地朝阿爾揮出劍。
  但就在踏出最初的箭步前──
  「平穩不變的日子啊──真是無趣。」
  普莉希拉似乎感到相當無趣地如此說著。
  接著,從背後將手中的「深紅之劍」一刀將基利安砍倒。
  「什……麼──!?」
  這道出乎意料的揮砍讓基利安發出驚愕叫聲,背後受到重傷的他倒臥在階梯上。普莉希拉將他的身體一腳踢成仰躺狀,將劍尖抵在這位氣喘吁吁美青年的鼻尖上。
  「我還以為你會用什麼花言巧語迷惑妾身,結果不只是路上,連出鋒頭的時候都是個無趣至極的男人。最後居然還要將平穩不變的生活帶給妾身?真是個愚蠢至極的傢伙。」
  「什麼……」
  「與昨天相同的生活有什麼價值?一成不變的生活只會令人生厭,妾身想要隨時見到新奇事物。如果沒辦法做到,那至少變成屍體腐爛化為肥料,回歸自然從眼前消失吧,你這個蠢貨。」
  對於這位釋出善意的男子,普莉希拉卻毫不留情地投以殘酷話語。
  基利安肯定連一半都無法聽懂眼前這名紅衣女在說什麼,就這樣被永遠奪走理解這番話的機會。
  「哇……」
  基利安倒在階梯上的身體突然噴出火焰,以傷口為火源延燒的火災,讓基利安.恩狄米翁這名美青年無法逃離火舌擁抱。
  喉嚨遭到燒灼,讓基利安無法發出慘叫聲持續焚燒。
  「公主,在宅邸發生火災之前最好先滅火吧?」
  「你這個蠢蛋,這可是妾身的陽劍生出的火焰,當然只會燒盡妾身挑選的目標。」
  雖然是無法理解的理論,但基利安身上的火焰並沒有延燒到鋪在階梯上的地毯。確認過她說的話似乎是事實後,讓阿爾不禁對普莉希拉超乎常理的特殊能力看傻了眼。
  順帶一提,她手中拿著的深紅之劍不知何時已經突然消失無蹤。
  「唉,事到如今再對公主的把戲感到驚訝也滿蠢的。話說包含這個正在燃燒的人在內該怎麼處理?」
  「人燒焦的臭味不管聞幾次都很不舒服。你們這些傢伙,快點收拾乾淨。」
  接到普莉希拉的指示,傭人們毫不猶豫地迅速收拾被完全燒成焦黑屍體的基利安。阿爾從此種模樣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
  「我說公主啊,妳早就已經拆穿這個老頭子的企圖了吧?」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隱瞞想利用妾身掌握國家政權這點,既然這樣就更容易想像到這老骨頭會做什麼樣的安排,在感覺到小飛蟲在耳邊四處煩人前,先把翅膀和腳拔掉是很正常的反應吧。」
  「真不愧是公主,想法總是高人一截。」
  一想到老人長年的野心就像是猴戲般被玩弄在掌心上,讓阿爾不禁笑了出來。
  不只是掌握領民人心,在宅邸內也是沒有任何能算是真正的同伴,甚至連沒有被普莉希拉掌握的唯一夥伴都被燒成焦炭。
  一想到這裡,或許懷著野心發瘋才是最幸福的事。
  「話說回來,既然準備得這麼周到,為什麼沒有把這些事告訴我?多虧這樣讓我演了一場很蹩腳的戲。」
  「你沒有這方面的才能,真是看不下去。舒爾特也是一樣,每次看到妾身都露出很容易看穿的狼狽表情,你們也要替很辛苦在忍笑的妾身想想。」
  「呃……普、普莉希拉大人……」
  舒爾特來到將萊夫拋在階梯上並談笑風生的阿爾與普莉希拉身邊,普莉希拉挽起雙手強調胸部,舒爾特則是視線四處游移露出猶豫態度。
  他或許是打算對曾經謀反的事道歉,但若是沒有好好挑選話語,反而有可能會惹普莉希拉不高興。
  得在危急時刻出來打圓場,正當阿爾微微如此替他著想時……
  「幸好您平安無事……我、我好擔心……」
  「嗯。」
  見到舒爾特哭哭啼啼地皺起整張臉,阿爾不禁對自己的愚蠢思考感到相當傻眼。
  為何會用愚蠢的常識衡量只有十歲左右的孩童思維?
  明明已經親眼見到某個悲哀老人以偏見看待各種事物,卻絲毫沒有見到事物的真正一面,最後落得沒有任何同伴並被孤獨壓垮的淒慘結局。
  「舒爾特還真是可愛呢。好吧,特別准許你弄髒妾身的禮服。」
  「哇嗚……」
  普莉希拉緊緊抱著啜泣的舒爾特,似乎很愉快地用禮服將少年的臉擦拭乾淨,然後將暈頭轉向的少年仍然夾在胸前並回過頭看著阿爾。
  「那個讓人羨慕的姿勢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這是很理所當然的決定,不過真虧你會選擇妾身,值得誇獎。」
  「如果是老頭與性感可愛美少女,不管是誰都會選美少女,我當然也是一樣。」
  「妾身不討厭你說話這麼老實。接下來……」
  普莉希拉看著在階梯上方帶著空虛眼神的萊夫,然後輕輕地哼了一聲。
  「哎呀,真是太可憐了,妾身形式上的夫婿已經失去了身為領主的能力,這樣下去跋利耶爾領地也會前途堪憂。既然這樣只能由妾身代表掌握全權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也這麼認為吧?」
  「繼承深愛丈夫的意志,賢妻努力奮鬥處理不熟悉的政務。這種少女的美麗盲目行為真是讓人聲淚俱下,我都快哭出來囉。」
  「真虧你敢這麼說。」
  「公主也是啊。」
  這對相似的主從互相一笑,對目前家中獲得控制的現狀露出滿足神情。
  舒爾特仍然被夾在普莉希拉胸前瞪大雙眼,普莉希拉則是用雙手抓著他的頭把頭髮撥亂。

  「舒爾特,你怎麼啦?這時候只要笑就可以了,你最喜歡的妾身目前非常愉悅。那你這個隨從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是、是的!我知道!」
  普莉希拉的指正讓舒爾特挺直背脊,規矩地先調整呼吸再發出大笑聲。
  他將手抵在臉頰上硬擠出笑容,以幾乎會沙啞的巨大聲量喊道:
  「哈哈哈哈哈!就是這樣!」
  「這樣就對了。這件事結束之後,你知道妾身接下來希望要什麼嗎?」
  「要泡紅茶過來!」
  「嗯!」
  普莉希拉從胸前抽出扇子,發出聲音打開並走下階梯。阿爾跟著在她身後,發出笑聲的舒爾特也同樣並肩前進。
  「真是太痛快了,這樣就對了。畢竟……」
  阿爾一邊聽著這位少女的笑聲,一邊察覺到自己為何會選擇她的原因。
  這不需要深思,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因為自己也是被她魔力征服的其中一人。
  「──畢竟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為了妾身量身打造的。」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愛蜜莉雅夢遊仙境』


  1

  「最後要這樣說,『就是你的心』這樣!」
  「哇,好棒喔。」
  面對彈響指頭並露出牙齒笑著的昴,愛蜜莉雅則是拍著手發出回應聲。
  在羅茲瓦爾宅邸的中庭,兩人在樹蔭微風吹拂下談笑風生,目前正熱烈地聊著昴故鄉相當有名的故事。
  昴搭配肢體動作的表達方式相當巧妙,讓愛蜜莉雅在不知不覺中深陷於故事世界中。在昴改變聲調分別飾演男女的高超演技下,愛蜜莉雅老實地感到相當佩服。
  「不過昴真的知道很多故事呢,而且都是我不知道的故事,讓我好佩服喔。」
  「我現在也很感謝自己的記憶力以及生在地球上,能像這樣給愛蜜莉雅醬小小感動,應該就是安徒生賜給我的使命吧。」
  「地球?安徒生?」
  「就是我住的太空船,還有那邊有名童話作家的名字。」
  雖然昴朝著一臉不解的愛蜜莉雅眨了眨眼,但無法理解意思的愛蜜莉雅只能曖昧微笑假裝聽懂,這些應該都是聽不懂也沒關係的內容。
  昴來到羅茲宅邸並解決魔獸騷動已經過了兩星期,事件中所受到的傷勢也已經痊癒,以傭人身分復職的昴偶爾會像這樣盡量擠出時間,對休息中的愛蜜莉雅說著各式各樣的事。
  對於學習許多陌生事物而感到疲累的愛蜜莉雅而言,她很感謝昴的體貼舉動,而且話題本身也是相當有趣,所以不知不覺會想催促說下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好啦……話也說到一個段落了。雖然有點可惜,不過還是得回去工作才行。愛蜜莉雅醬打算怎麼辦?」
  昴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並向愛蜜莉雅如此問道。銀髮隨風擺盪的愛蜜莉雅靠在樹旁煩惱片刻後說道:
  「我在這再待一下子吧。」
  「這樣啊,那等會見吧。要是被拉姆看到很有可能會被砍頭。」
  目送開著玩笑的昴回到宅邸後,愛蜜莉雅「嗯~~」地伸了個懶腰。
  由於昨天一直找不到停下來的時間點,因此熬夜唸書唸到很晚。在如此和煦平穩的微風中獨處,便讓愛蜜莉雅頓時浮現出睡意。
  「也許和昴一起回宅邸會比較好……」
  愛蜜莉雅迷迷糊糊地點著頭,以宛如呢喃的聲量如此自言自語。
  她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但闔上眼後便有股舒服的睡意緩緩襲上心頭。
  接著,愛蜜莉雅的意識就這樣──

  2

  「糟糕!糟糕了!不快點會來不及的!」
  差點睡著的愛蜜莉雅,突然被這道聲音嚇得反射地抬起頭。
  「咦?什麼?」
  「糟糕了!是很嚴重的事!雖然不太清楚還是得快點!」
  愛蜜莉雅環視四周,發現傳出聲音的來源讓她不禁瞪大雙眼。
  在靠著庭院樹木旁的愛蜜莉雅眼前,有隻用雙腳走路的灰貓──那是對愛蜜莉雅等同家人般的熟悉身影,身為貓精靈的帕克正從眼前穿越而過。
  「帕克?你為什麼實體化了……咦?等我一下!」
  平常總是只有掌心大小的帕克,不知為何目前約有人類幼兒尺寸的體型。雖然基本上帕克能夠自由變換身體大小,不過他很少主動這麼做。
  那既悠哉中又帶有著急的聲音說不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愛蜜莉雅也慌張地站起身。
  然而,帕克卻絲毫沒有看向愛蜜莉雅。
  「難得有這個機會,那我就選這個看不見地面的無底洞吧~~!」
  帕克發出可愛的「咚咚」腳步聲,繞過愛蜜莉雅迂迴繞到樹木後方。然後隨著一道「嘿咻」的吆喝聲,便能感覺到帕克的氣息逐漸遠離。
  「帕克!?怎麼故意裝成沒看見我呢?真是的……」
  愛蜜莉雅對這位家人一反常態的模樣感到有些驚訝,也急急忙忙地跟著繞到樹木後方。結果眼前沒有見到帕克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地面有個空蕩蕩的洞。
  該不會剛才那道吆喝聲就是跳進這個洞吧?
  「這裡為什麼會有洞呢……該不會是昴把寶物藏在這裡吧?」
  愛蜜莉雅以先入為主的觀念擅自斷定犯人,並且戰戰兢兢地窺視著洞穴。這個洞深不見底,彷彿將人吸進去的氣氛讓愛蜜莉雅不禁倒吞了一口涼氣。
  「帕、帕克?有聽到我的聲音嗎?有聽到就快點回答~~!」
  雖然愛蜜莉雅朝洞中如此呼喊,但聲音卻只是空虛地不停迴盪。無計可施的愛蜜莉雅打算先回宅邸找人過來,正當她回過頭的時候……
  「──這樣會讓故事沒辦法繼續下去喔,總之還是請進來吧。」
  「咦?」
  愛蜜莉雅覺得又聽到熟悉聲音的瞬間,身體後方突然傳來一道被拉扯的力量,彷彿從洞中有人拉著肩膀的感覺讓愛蜜莉雅嚇了一跳,接著隨即變成對自己身體開始墜落的驚訝感觸。
  「呀啊!不會吧!這樣我會摔扁的!」
  從頭倒栽進洞穴之中,讓愛蜜莉雅想像到自己重重摔到地面的未來而背脊發涼。她立刻踩著牆壁調整上下感覺,並且按著向上飛舞的裙擺馬上尋找對策……但在那之前,已經有股柔軟感觸將她接了下來。
  「呀──哇噗……」
  彷彿被紙堆擁抱的感觸,讓愛蜜莉雅手忙腳亂地爬了出來。她將黏在衣服與頭髮上的東西拍掉,才發現那原來是枯樹葉。
  看來是堆在洞穴底部的枯樹葉保護她免於落地的衝擊。
  「呼……害我嚇了一大跳。」
  放心只維持了片刻,愛蜜莉雅立刻開始轉頭窺探著周遭狀況。景象就像是將整棵樹挖空般,讓她認為自己似乎是在樹齡數百年的大樹中,但剛才明明是從地面的洞穴掉下來的。
  「啊!帕克!」
  當愛蜜莉雅滿腹狐疑地皺著眉頭時,她突然發現空間深處的通道有隻小貓窺視著她。帕克對愛蜜莉雅的聲音當場跳了起來,然後刻意裝作沒發現般,看著毫無一物的手腕說著:「哎呀糟糕了,不快點就會遲到,真是頭痛呢。」
  「你不是什麼東西都沒戴嗎?做這種奇怪惡作劇我可是要生氣囉,給我站住!」
  愛蜜莉雅踩著枯葉堆開始奔跑,帕克也跟著猛然拔腿逃走,過於迅速的腳程讓愛蜜莉雅相當驚訝,甚至浮現出佩服帕克這種不合現場氣氛的想法。
  在無法看見前方的通道中,快速衝刺的帕克一轉眼從視野中消失蹤影,即使如此愛蜜莉雅仍然努力奔跑,總算穿過通道來到某個有光源的房間。
  「呃……這裡是什麼地方?還有帕克也不見了。」
  愛蜜莉雅微微喘著氣,對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色又再度啞口無言。
  這是個充滿明亮色調的房間,不只是圓桌與暖爐,窗邊還有放著沒見過花朵的花瓶裝飾。
  「這是誰的房間呢……隨便闖進來不知道會不會惹對方生氣。」
  愛蜜莉雅一邊對不可思議的狀況懷著頗具現實感的擔憂,一邊尋找著帕克以及房間主人的蹤影。但房間內並沒有寬敞到需要環視,愛蜜莉雅很快便對找不到帕克而沮喪地垂下肩膀,但她如此落寞的原因並非只有這個。
  「明明有個看起來可以出去的門,可是我的身體太大過不去呢。」
  這件事連愛蜜莉雅都難掩驚訝,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比別人高大。不過考慮到宅邸的女孩子,不論雷姆、拉姆或碧翠絲確實都是比愛蜜莉雅小巧可愛。
  「不,而且這扇門的大小就連碧翠絲也過不去,所以一定是做出這扇門的人太粗心大意了。」
  愛蜜莉雅靈機一動將落寞情緒拋開,繼續調查著附近是否有其他物品,而她發現在桌面上有個小鑰匙與奇怪的藥瓶。
  那個鑰匙應該是能用來打開那扇有缺陷的門,問題是旁邊的藥瓶,上面還貼有寫著「充滿獻給愛蜜莉的愛情」的標籤。
  「……是安妮嗎?」
  會如此稱呼愛蜜莉雅的人,她只想得到那位羅茲瓦爾的親戚,而且只有短暫往來並年紀較小的朋友。雖然無法得知她送的禮物為何會在這個房間,但愛蜜莉雅深信安妮羅潔不可能對她做出壞事。
  「那麼我要喝了。」
  於是愛蜜莉雅毫不猶豫地將藥水一飲而盡,雖然她喝完後才粗線條地想到「這如果是擦在身體上的藥怎麼辦」,但隨後出現的變化立刻讓此種擔憂煙消雲散。
  「哇、哇~~!」
  房間的視野突然大幅度產生變化,原先只有腰部高度的圓桌變成需要抬頭仰望的大小,窗緣與花瓶也是遠在天邊。
  「不對……原來是我的身體變小了。」
  愛蜜莉雅隨即察覺原因,並且不禁對變大的世界瞪圓雙眼。然後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衣服也有同時變小讓她鬆了一口氣。
  「要是光著身體走出去可是會被當成怪人的,不過這樣就能穿過那扇門了。」
  愛蜜莉雅腦中想著「安妮羅潔果然很厲害」,完全忘記追究身體變小的不可思議現象並擺出雙手握拳的姿勢。接著她意氣風發地將手搭在門扉上,發現門鎖著讓她「啊」地沮喪垂下頭,放在桌面上的鑰匙怎麼想都不是能搆到的高度。
  「在這裡垂頭喪氣也沒用。好,得努力爬上去才行。」
  雖然不輕言放棄是愛蜜莉雅的長處,但她捲起袖子準備挑戰桌腳的模樣實在太過有勇無謀,她往前奔跑準備抓住桌腳,不過那紫藍色的眼眸突然發現桌腳附近擺著某樣東西。
  那是個放著烤甜點的白色盤子,盤子上還放有一張信紙。愛蜜莉雅撿起來一看,發現上面寫著「這是小姐禮物造成困擾時的保險措施」。
  此種充滿特色的文字讓愛蜜莉雅只想得到一個人。

  「哎呀呀?該不會是小笨蛋忘了拿鑰匙吧?」
  正當愛蜜莉雅猶豫著是否該撿起烤甜點時,上方傳來的聲音讓她抬起頭,只見帕克正用單手拿著鑰匙並晃著長長尾巴從上方俯視著愛蜜莉雅。
  帕克用圓圓雙眼俯視著愛蜜莉雅後,便浮現出莫名具有人類氣息的笑容。
  「真是完全不行呢,在選項之前存檔可是最基本的功夫喔。人生可不是那麼天真甜蜜的,絕對不像那些烤甜點那麼簡單呢!」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而且我覺得也比喻得不好。」
  面對露出一臉得勝神情的帕克,愛蜜莉雅以一如往常的態度如此回答。只不過她總覺得就像是與昴說話般而忍不住歪著頭,今天帕克的說話語氣也很像是昴。
  「先別開玩笑了,快把鑰匙交給我。不快點回到宅邸會讓大家擔心的。」
  「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先擔心自己吧。畢竟當妳凝視深淵的時候,別忘記深淵也在凝視著妳喔……」
  「──嘿咻。」
  「喵~~」
  由於實在看不慣帕克自我陶醉的態度,愛蜜莉雅命令微精靈用強風將帕克吹跑。被風捲走的帕克撞在窗戶上,愛蜜莉雅一個飛身接下從手上滑落的鑰匙,然後直接用鑰匙打開門。
  「好了。帕克,別再開玩笑回去吧,快點回結晶石……帕克?」
  愛蜜莉雅以宛如斥責孩子的語調回過頭,發現窗邊沒有見到帕克的蹤影讓她皺起眉頭,看來他又再度躲起來了。
  「真是的,今天真的很會找人麻煩呢。」
  愛蜜莉雅氣沖沖地從門走出房間,迎面能夠見到一面草原與另一頭的大森林,即使對此種景色感到相當驚訝,愛蜜莉雅決定先前往森林並邁出步伐。然而……
  「不管怎麼走都沒辦法接近森林……」
  森林看起來近在眼前,但不論怎麼行走都無法縮短距離,因為身體變小也讓移動距離變得縮短許多。
  「肚子也越來越餓了……啊,對了。」
  面露困擾的愛蜜莉雅想起自己將烤甜點打包帶了出來,拿出的甜點散發出搔弄愛蜜莉雅胃袋的甜甜香味,讓空著肚子的她瞬間被深深吸引。
  「克林德先生,我要開動了。」
  她對身為送信人並同時身為安妮羅潔管家的青年表達謝意,這些烤甜點就像是剛出爐般鬆軟,在舌尖上舞動的味道讓愛蜜莉雅不禁扭動身體。
  當她惋惜地一口氣將烤甜點吃進口中後……
  「咦?咦咦?」
  愛蜜莉雅享受完甜味並環視四周,她發現四周所見的景色出現變化──應該說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大,並且恢復成縮小前的原先模樣。她總算理解信件上「這是小姐禮物造成困擾時的保險措施」這番話的意思,並且佩服著對方設想周到的思維。
  「克林德先生果然很厲害……而且多虧這樣,森林也近在眼前了!」
  一變大的瞬間,眼前的森林便變得近在咫尺。即使身體變大仍相當廣闊的森林,但擔憂感比起剛才也減弱許多。
  愛蜜莉雅握起拳頭,擺出充滿幹勁的姿勢望著森林。
  「好!我的冒險才正要開始呢!」
  她說出這句感覺故事將要結束的話語,便動身衝進森林中。

  3

  ──冒險當然沒有就此結束。
  雖然冒險尚未結束,但愛蜜莉雅卻停下腳步。那是當她踏入昏暗森林,靠著微精靈為光源前進時所發生的事。
  「給我停下來,接下來不准像妳這種傢伙繼續前進。」
  又有一道從天而降的聲音,讓愛蜜莉雅轉頭環視四周尋找聲音來源,接著她發現有個人影躺在樹枝上而不禁掩著嘴角。
  因為躺在樹枝上以惺忪眼神瞪著愛蜜莉雅的人就是碧翠絲,這位少女身著奢華禮服並晃著一頭長捲髮,口中還叼著菸斗吐出煙霧並冷冷地哼了一聲。
  「居然敢這麼光明正大闖進來,真是個沒有教養的丫頭,真想看看妳的父母長什麼樣子。」
  「碧翠絲……妳……」
  「哼,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面對什麼人,發現自己沒禮貌已經太慢了。不過妳要懺悔求饒也不是不能原諒妳啦……」
  「妳還這麼小怎麼能抽菸斗呢!得長大之後才能做這種事!昴說過這樣就不會長高了呢!」
  見到這位小女孩抽著菸,愛蜜莉雅朝她投以相當理性的意見。碧翠絲嚇了一跳,菸斗也從口邊掉了下來,接著她挑起眉頭回答:
  「居、居然敢說出這麼侮辱人的話!把貝蒂當成小孩子是眼睛有問題嗎!貝蒂是亭亭玉立的淑女!抽菸斗是既淑女又成熟的嗜好!」
  「像這樣堅稱自己是大人也很幼稚……」
  「真、真是氣死我了!」
  碧翠絲氣得滿臉通紅並在樹枝上蹬著腳,但愛蜜莉雅認為自己身為具有良知的大人,絕對不能允許碧翠絲做出這種壞事。更別說愛蜜莉雅之後是即將坐上國家王位的立場,因此不能在這時候退讓。
  「──哎呀,兩位就先到此為止吧,森林的花兒都被嚇到了。」
  正當兩人準備繼續爭辯時,突然有個神祕人影從旁打斷話題。那名黑髮男子在愛蜜莉雅面前伸出手並抬頭望著樹枝上的碧翠絲,而愛蜜莉雅當然對此種背影相當熟悉。
  「昴?」
  「不,這位小姐。我不是昴,而是柴郡昴喔。」
  柴郡昴回過頭豎起拇指並露齒一笑,怎麼看都是平時的昴,不過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頭上長出一對貓耳。由於平常的位置還有耳朵,因此四個耳朵的模樣顯得有些詭異。
  「哇……討厭的傢伙冒出來了。」
  「碧翠子,既然妳會這麼想就快點離開吧。先說清楚,我柴郡昴可是神出鬼沒,可以從早上醒來到晚上睡覺為止都緊緊盯著妳的生活喔。」
  「整天都被盯著看未免太煩人了吧!可惡!別以為這樣就贏了!」
  碧翠絲靈活地在枝椏間跳躍並消失無蹤,拋下的話語則是在森林中不斷迴盪。確認她離開後,柴郡昴便回過頭看著愛蜜莉雅。
  「這次又解決了一個不知斤兩的小女孩,真想嘗嘗敗北的滋味呢。」
  「我還沒提醒完碧翠絲,而且這對耳朵也是。大家都是故意來捉弄我的吧?這樣我可是會生氣的。」
  「生氣的模樣也是好可愛……痛痛痛!這樣拉會斷掉啦!」
  愛蜜莉雅將怒氣轉向柴郡昴,並且伸手拉著他頭上的貓耳。但原本以為是裝飾品的貓耳不只是帶有體溫,而且還緊緊黏在頭上。
  在驚訝的愛蜜莉雅面前,柴郡昴則是淚眼汪汪地蹲下身體。
  「不知道妳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不過這樣氣沖沖可是會嚇到大家的,要好好享受『我有笑容我超強』這個女孩子最強的武器嘛。」
  「我聽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嗯,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呢。」
  一直生氣只會嚇到對方。被如此一說,讓愛蜜莉雅頓時沮喪地垂下頭。面對她的落寞模樣,讓柴郡昴抬起臉並挑起眉頭說道:
  「好,難過的時候就是要來開心一下。我招待妳參加茶會吧!」
  「茶會?」
  「沒錯,那可是在森林深處歡樂嬉鬧的奇怪茶會喔!」
  在柴郡昴令人頗為擔心的邀請下,愛蜜莉雅隨著他的帶領穿過森林。走了一段時間後,在森林中有個寬敞空間與小房子映入眼簾。
  在這個融入森林的小房子庭院中,能夠見到併起大桌子為了能讓許多人同樂,至於在桌旁的參加者──
  「……喔,是柴郡昴啊。至少還有你肯過來。」
  「看來可以不用兩個男人面對面通宵過夜了……」
  有兩個人帶著消沉表情如此說著──或許該說是兩個昴帶著落寞神情坐在位子上。此種超乎現實的詭異景象,讓愛蜜莉雅甚至忘記先前的沮喪而顯得相當驚訝。
  「有、有三個昴?柴郡昴,這是怎麼回事?」
  「我才聽不懂愛蜜莉雅醬在說什麼,那邊的是帽商昴和三月昴,有戴帽子和兔耳應該很容易分辨吧?」
  聽完柴郡昴的說明確認過後,愛蜜莉雅發現垂著頭的兩個昴確實分別戴著帽子與擁有兔耳的特徵,再加進貓耳昴就更莫名其妙了。
  柴郡昴毫不理會頭暈腦脹的愛蜜莉雅,只是以流暢動作迅速就座,朝著露出彷彿死魚眼的另兩個昴聳了聳肩。
  「喂喂,別這麼難過嘛。送出邀請函沒人來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會期待只有今天不一樣也是人之常情吧?說不定只是因為訊號太差沒辦法打電話,才會沒有聯絡遲到的事。」
  「哎呀,雖然從昨天開始已經過了一晚,不過像我三月昴這麼優秀的男人,就算有人來也會刻意回答『我可不是特地等人』的。」
  「等等,這樣真是迷死人了。」「對啊對啊。」「總算來到我掀起浪潮的時代了。」
  抬起頭的三個昴分別饒舌地說著某種玩笑話,通宵的氣氛突然頓時消失無蹤,不可思議地開始飄散出頗為吵鬧的氣氛。
  不愧是歡樂嬉鬧的奇怪茶會,可說是相當客觀評斷這場茶會的意見。
  「對了!為了這麼悲哀寂寞又無藥可救的你們,我今天帶了一個特別來賓過來,可以對我的優越表現拍手喝采沒關係。」
  「特別來賓是誰啊?反正應該又是把在森林沒事做的碧翠子找過來,讓我們空期待一場吧?我們早就知道你這傢伙沒有什麼用處了。」
  「哎呀,至少比連碧翠子都沒來還好吧。好,只把碧翠子的茶加進超多砂糖,來賭賭看她能硬撐多久吧!我賭五分鐘!」
  「雖然這個提議也很吸引人,不過不是碧翠子啦。今天是另外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是能撫慰我們渴望心靈的超純真女孩,是我在森林發現的活動綠洲──名字就叫愛蜜莉雅醬!」
  在氣氛達到最高潮的同時,柴郡昴指著森林的方向如此介紹。帶著期待眼神的帽商昴與三月昴皆看往他指的方向,然而……
  「──根本沒有半個人嘛!!」
  害怕被連累的愛蜜莉雅早已逃離該處了。

  4

  「總覺得好累喔……」
  原先愛蜜莉雅以為自己已經習慣與昴單獨說話,但同時面對三個昴,再怎麼說負擔還是有些沉重。雖然不太好意思,不過愛蜜莉雅還是趕緊放棄茶會獨自溜出森林。
  幸好森林出口離菜月.昴等人的瘋狂茶會(MAD TEA PARTY)相當接近,愛蜜莉雅在數小時未接觸的陽光沐浴下讓身體切換心情。
  「而且至少有個比剛才更振奮精神的目標嘛。」
  愛蜜莉雅離開森林後,毫不猶豫地前往正面能夠見到的高聳建築物──就愛蜜莉雅所知,這棟建築物與王都露格尼卡曾經見過的王城可說是如出一轍。
  畢竟是城堡,肯定會有能夠倚靠的人。愛蜜莉雅心中已經不再思考自己掉進洞穴的過程,以及為何會見到城堡的不可思議現象。只有原因不明的使命感,以及認為得打屁屁教訓帕克的母性。
  「到了!好,得找個人問問才行……」
  來到城郭旁後,愛蜜莉雅毫不理會百花齊放庭園圍繞城堡的奇妙景象,只是自顧自地左右張望尋找人影。接著……
  「是法庭!要開庭審判了~~!」
  有隻小貓穿過花壇並高聲如此喊道,是自從撞上窗戶以來便行蹤不明的帕克,他沒有發現愛蜜莉雅便直接衝進城堡中。
  「又是帕克!而且好像說要開庭審判……真是的,現在不是在這邊玩的時候了。」
  對帕克無視自己的模樣,愛蜜莉雅氣得鼓起臉頰,然後也同樣跟著進入城內。當她一踏進城內的瞬間,籠罩眼前的白光讓愛蜜莉雅瞬間遮起臉頰。
  當她戰戰兢兢地將臉前的手拿下,在愛蜜莉雅眼前出現的景象是……
  「這是……法庭?」
  在寬敞空間中有著幾乎無法看見頂端的高聳天花板,周圍還被觀眾席圍繞。只見位置座無虛席地擠滿觀眾,接近吵雜的私語聲將附近一帶完全支配。
  「──把她的頭砍掉。」
  在空間最深處,有個粉紅色頭髮的少女做出此種冷酷判決。
  即使那一身女僕裝與平常沒有兩樣,只有頭上的髮飾變成了看似王冠的裝飾──那個人就是拉姆。
  拉姆帶著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俯視著證言台,視線前方能夠見到碧翠絲不知為何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而且還面紅耳赤地大聲喊叫:
  「我、我要求再審!這根本是國家的蠻橫行為!我是被陷害的!」
  「把她的頭砍掉。」
  「妳只會說這句話嗎!?別開玩笑了!」
  拉姆絲毫沒有將碧翠絲申冤的話語聽進耳中,似乎很堅持要處刑。而有位藍髮少女悄悄靠到拉姆身邊,妹妹雷姆則是摸著姊姊的肩膀說道:
  「那個……姊姊,稍微聽聽碧翠絲大人的話應該也無妨吧……而且只是區區烤甜點,雷姆重新再烤就好了。」
  「虧我這麼期待雷姆做的甜點,這種恥辱不只是得把犯人斬首示眾,還得把頭蓋骨拿來當成杯子,才能發洩這股甜點被搶走的怨氣。」
  「只是個甜點有這麼大逆不道嗎!魔鬼!惡魔!第六天魔王!」
  碧翠絲越是口吐惡言就增加越多冤罪,再加上不敬罪,整個法庭瀰漫著似乎無法免除死刑的氣氛,原先頭暈目眩的愛蜜莉雅趕緊出聲幫忙陳情。
  「等一下!再怎麼說這樣都太可憐了!」
  「喔?妳是想保護貝蒂嗎?居然敢忤逆拉姆女王,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呢。哼哼哼……」
  聽到愛蜜莉雅的訴求,帕克以一副典型奸詐小人的語氣如此回答。不知拿著木槌的帕克是否有左右判決的立場,只見他指示愛蜜莉雅站在證言台上。
  「雖然我聽不太懂你們說什麼,不過碧翠絲不是個這麼壞的孩子,這樣就要砍頭實在太過分了。拉姆也真是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居然敢對直接這麼稱呼拉姆。既然妳這麼說,除了碧翠絲大人以外還有誰會吃掉拉姆的烤甜點?」
  「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這從這個女孩子身上能微微聞到一股淡淡甜味,聞起來好像有這種味道呢。」
  「碧翠絲!?」
  被五花大綁躺在地上的碧翠絲,竟然出賣了在證言台上保護她的愛蜜莉雅。而且實際上愛蜜莉雅也還記得自己曾經吃過烤甜點,她原本以為那是克林德準備的點心,但法庭一口氣倒向對愛蜜莉雅不利的氣氛。
  「等等!總覺得氣氛好像變得很不舒服!」
  「……哎呀,如果這個女孩子是犯人,的確只要乖乖等著碧翠絲大人被砍頭就好。然而居然會這樣主動出來申冤……是受不了良心苛責嗎?」
  「沒有我不是犯人的另一種看法嗎!?」
  愛蜜莉雅認為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判有罪而臉色蒼白,但這時又有人出來替悲哀被告伸出援手,就是身為冷酷姊姊支柱的善良妹妹。
  「姊姊、姊姊……再怎麼說這樣就認定那位小姐是犯人也太快了……」
  「這樣啊。既然雷姆都這麼說了,也許是這樣沒錯吧。」
  在雷姆的斡旋下,看來拉姆也總算承認自己的理論太過偏頗,脫離困境讓愛蜜莉雅不禁鬆了一口氣。但就在這時……
  「沒錯,再怎麼說把愛蜜莉雅醬當成犯人實在是誣賴!」
  「可愛就是正義!美少女是寶物!愛蜜莉雅醬是我老婆!」
  「順便嚇嚇碧翠子讓她哭哭啼啼吧!要抓準時間喔!」
  觀眾席連續傳來這些吵鬧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吸了過去。果然如同猜想般,是貓耳、兔耳與戴著帽子的昴三連星,看來他們的茶會也總算結束了。
  「幾位昴認識這位小姐嗎?」
  接著雷姆朝並排的三位昴如此詢問,而三個昴皆露出牙齒笑著回答:
  「沒錯!我們認識!」「是一起開過茶會的同伴!」「說是情同手足都沒問題!」
  「這樣啊。」
  聽到三位昴的回答,雷姆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緊盯著愛蜜莉雅露出幾乎令人看傻眼的可愛微笑。
  「還是砍頭吧。」
  「咦咦咦咦咦咦!?」
  「我知道了,拖出去砍頭。」
  「等等!等一下!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即使愛蜜莉雅連忙表示無罪,拉姆女王與雷姆大臣卻完全置若罔聞。
  法庭門扉發出巨大聲響開啟,接二連三地湧出士兵──應該說是打扮成士兵的許多帕克一口氣湧了上來,不論怎麼看都是滿滿的帕克。
  「咦咦!?好可愛!?」
  被一堆穿著鎧甲、打扮成園丁、以及奇怪卡牌形狀的許多帕克團團包圍,讓愛蜜莉雅同時嘗到既幸福又恐怖的感覺。
  「昴、昴!」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拜託來個人揭發真相,這是我們唯一的願望。」
  「真是的!昴是笨蛋~~!」
  「唔嘿嘿。」
  愛蜜莉雅看著三個昴同時吐出舌頭,隨後便毫無抵抗之力地被衝過來的帕克們淹沒。

  5

  「──愛蜜莉雅醬,我說愛蜜莉雅醬。」
  「嗯、嗯嗯……」
  被搖著肩膀與叫著名字的感覺,讓愛蜜莉雅的意識跟著醒了過來。
  抖動長長睫毛並睜開眼睛的愛蜜莉雅眨了眨眼,接著抬起頭才發現眼前有張熟悉面孔。
  「……昴?」
  「沒錯,是我。真是嚇我一跳,去房間叫妳的時候居然沒看到人。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睡午覺,看來愛蜜莉雅醬也很累了嘛。」
  見到昴微微笑著,愛蜜莉雅總算清楚地醒了過來。她慌張地環視四周,確認自己在羅茲瓦爾宅邸的中庭後便吐出一口氣。
  「太好了……」
  「嗯?怎麼了?該不會是做了惡夢吧?我知道了,那撲向我的懷抱吧,不論到什麼地方我都會巧妙地擁抱著妳的。」
  「對不起,我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愛蜜莉雅不解地歪著頭,並且看著張開雙腕的昴失望地垂下肩膀。
  她記得自己剛才做了一場夢,卻無法想起夢的內容,不過她感覺那似乎是個很吵吵鬧鬧的夢,甚至很慶幸自己能從那場夢中醒過來。
  「不管怎樣,找到妳真是太好了。差不多該是吃晚飯的時間了,我們也回去宅邸吧,翹掉下午課程的事我會當成我們兩個之間的祕密喔。」
  「呃……嗯,謝謝你,下次我會注意的。」
  愛蜜莉雅藉著昴的手站起身,當她將草撥掉並伸直背脊時,突然想起似乎有件事必須告訴昴。
  「昴……那個……」
  「嗯?什麼什麼?」
  愛蜜莉雅看著昴回過頭的臉稍作思考,接著……
  「如果昴要舉辦茶會卻沒人參加的時候,我一定會去的。」
  「為什麼假設的話題已經想好那麼難過的結局了!?」
  見到昴如此吶喊,讓愛蜜莉雅不禁噗哧一笑。
  問到原因為何,她認為自己肯定會這麼回答。
  ──因為我好像在不可思議的國度看到了露出這種寂寞表情的昴。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8-1-8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各位好,我是長月,感謝各位購買本Re:Zero短篇集。倘若目前您是在書店站著閱讀本書,雖然本短篇集算是較薄,但仍然讓本人不知道該憎恨還是愛護此種讀到後記的態度!
  
  雖然懷著愛恨交織的心情,不過這次Re:Zero是由短篇集形式推出。
  在本篇作品中的劇情總是較為緊湊,而登場角色究竟是怎麼過著沒有提到的日常生活呢?
  能夠解開此種單純疑問,並且讓作者與讀者享受本篇無法體會的「溫馨感」,就是這種短篇集的優點。
  這次短篇集收錄了在月刊COMIC ALIVE連載的小說,以及短篇集特別撰寫的內容。
  由於每個月有幸能在月刊COMIC ALIVE連載這類本篇故事背後的日常描寫,以及描述配角們的背景,因此希望讀者也能從短篇集中享受到此種樂趣。
  
  那麼,接著將會提及本次短篇集的收錄內容。請先從後記開始閱讀的讀者小心被洩漏劇情。
  首先在『從零開始的英雄史詩』中,這是以只在短篇集登場並名為莉莉安娜的少女為主,也是Re:Zero唯一的中篇故事。莉莉安娜這名角色在大塚老師繪製的插畫幫助之下,本人相當喜歡此種絕佳的囉嗦可愛感。由於接下來還會在本篇登場,敬請期待。
  接著是『女僕長無法放鬆休息的假日』,這是介紹負責所有羅茲瓦爾宅邸雜務的雷姆相關插曲。雖然分成煮飯、洗衣與清掃三組,不過出乎意料地發現每個人都有很強的適應力。見到要是雷姆感冒有可能讓宅邸停止所有運作的未來景象,也讓姊姊被迫反省自己的態度。
  再來是全新內容『放棄追隨的那天』,這是第4集登場的普莉希拉與阿爾這對主從參加王選前的前日談。描述普莉希拉在領地桀敖不馴的態度,以及丈夫娶她為妻的目的,得知陰謀的阿爾究竟會選擇羈絆尚淺的主人還是倒向利益……由於是前日談,結果應該已經是很明顯了。
  其中還有插曲,稍微揭露本篇充滿謎團的阿爾所隱瞞的秘密。
  最後則是短篇集特別撰寫的外傳『愛蜜莉雅夢遊仙境』。
  從標題就能看出,內容是致敬愛麗絲夢遊仙境。從貓代替兔子出現就能看出愛蜜莉雅交友圈不甚廣闊,以俯瞰視點甚至會令人有些心酸,希望各位別出現這類想法。
  
  那麼,順利混完篇幅後,請容本人一如往常地向各方致謝。
  首先是責編I先生,感謝您提議在月刊COMIC ALIVE連載小說。雖然每個月的截稿日讓人戒慎恐懼,不過生活也變得相當充實,能夠推出短篇集更是萬分感謝。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接著是負責插圖的大塚老師,這次也感謝您繪製如此美妙的插圖。尤其是莉莉安娜與夢遊仙境的羅斯瓦爾宅邸成員真是畫得太好了。
  再來是設計封面的草野先生,與本篇不同氣氛的短篇集封面插圖漂亮地妝點本作,真是難以言表感謝之意。
  此外還有校稿人員、宣傳部門以及各家書店等等,這次承蒙多方大力照顧,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最後是拿起本書的您,謝謝您閱讀至此。
  
  2014年10月 長月達平《猶豫著究竟該選長袖還是短袖》
  
  

发表于 2018-1-9 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悲歡的劇情轉變成歡樂的短篇 感謝大大辛苦的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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