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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TSDM][Fami通文库纪念文集]短篇系列-我与你间的十五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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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7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9-10-30 11:32 编辑

[TSDM][Fami通文库纪念文集][短篇系列-我与你间的十五厘米]
-----------------------------------------------
作品:僕とキミの15センチ
作者:井上坚二 等
插画:竹冈美穗 等
翻译:TSDM轻译组 等
校对:真霄蜗牛 等
监督:笔君夫妇 没等
本文仅供学习交流用,不得用以任何商业途径
转载时保留译组、人员等以上信息,珍惜他人的劳动成果
天使动漫论坛:http://www.tsdm.me/
-----------------------------------------------



我与你间的十五厘米


Fami通文库联合KAKUYOMU举办的纪念活动。
“我与你间的15厘米”为主题,各具特色的故事。
收录KAKUYOMU上连载的主题短篇,加上《笨蛋测试召唤兽》的井上坚二、《文学少女》的野村美月的特别新著短篇,共20篇!




那一天,
那一刻,
那个地方……

各具特色的
“15厘米”
于此时此处——。

~或许明天就会发生的,你的「if」的故事~







目录
————————————————————
01 《In the Room》
  著:绫里惠史 绘:NOCO
02 《十五厘米间,一招定胜负》
  著:庵田定夏 绘:kona
03 《七月的小小离别》
  著:石川博品 绘:kona
04 《跳跃者日记》
  著:伊东京一 绘:ミュキルリア
05 《自地面浮起仅15公分的故事》
  著:岡本タクヤ 绘:閏月戈
06 《花道女孩与书道男孩的混合展览会》
  著:くさなぎそうし 绘:閏月戈
07 《变迁的景色与不变的约定》
  著:久远侑 绘:NOCO
08 《Xp;15cm》
  著:九曜 绘:閏月戈
09 《甜蜜的奖杯》
  著:佐々原史緒 绘:水果拳
10 《十五夜同学有约十五公分的偏差》
  更伊俊介 绘:kona
11 《唯一的顾客》
  著:三田千惠 绘:水果拳
12 《口袋女神》
  著:田口仙年堂 绘:水果拳
13 《周五去惠比寿屋》
  著:竹冈叶月 绘:水果拳
14 《冰棍与时光交错之盒》
  著:羽根川牧人 绘:ミュキルリア
15 《平安被女孩甩掉的夏天》
  著:御影瑛路 绘:閏月戈
16 《思春期少女和『小』大叔》
  著:水城水城 绘:kona
17 《隔壁的〇〇〇小姐》
  著:筑地俊彦 绘:NOCO
18 《她开始画起了画册》
  著:森橋ビンゴ 绘:閏月戈
19 《笨蛋·测试·召唤兽》短篇——我与你们与关于15厘米的事
  著:井上堅二 绘:葉賀ユイ
20 《文学少女》后日谈 献给冷淡编辑的招牌菜
  著:野村美月 绘:竹冈美穗
————————————————————

评分

参与人数 5轻币 +98 收起 理由
爆竹咬一口 + 52 工作辛苦
My.b.(伪 + 16 工作辛苦
pksaig + 10 工作辛苦
zaregoto + 10 工作辛苦
soluntube + 10 谢谢分享,都是很棒的小故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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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In the Room
————————————————
著:绫里惠史 绘:NOCO
译:大脆鸡扒麦满分(+7元得薯饼+豆浆)
————————————————

Section.1

在陌生的房间里,我和她面对面地站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15厘米。而且她正举着一把刃长7厘米的小刀。
换而言之,我们之间的距离准确来说大概是8厘米。
不对,把刀柄长度也考虑在内,距离应该更小。然后,万一她想把刀往前推,我们之间的距离恐怕会无限逼近于0。最终我将被迫尝到的剧痛,我想都不敢去想。
如上便是我们此刻身处的危险状况。而且,这里有个巨大的问题。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怎么也不明白。
「——这是场单纯的游戏」
她突然开口。看来她察觉到了我的困惑。对于她这个人,我同样一无所知。不过,她这第一次让我听到的声音,与她的容貌给我的感觉并没有哪里不协调。
那声音优雅、美丽,并非盛气凌人。她的容貌所给我的感觉,大致也跟她的声音一样。另外要说欠缺的情报,就是『颜色』了。
她本是纯白色。白色的肌肤和头发,红色的眼睛,就像刚从试管里放出来的实验动物,给人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然而,她握刀的手指却出奇有力。
「房间里有两个人和一把刀,杀掉对方的人能够出去。这就是这样的游戏」
——啊,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原来是死亡游戏啊。房间有里一男一女,就是你和我,然后还有一把刀。尽管规则如此简单令我很在意,但确是漫画、小说和电影里的常见场景。她对我说的话十分惊讶
「你看虚构作品么?」
当然看了。我可以回答她,我当然会看。同时,我脑中浮现出片段式的影像。
纯白色的铁皮柜,密密麻麻摆放在柜子中的娱乐书刊的书脊,嵌在白色墙壁中的高画质显示屏,最新型的蓝光播放器,地板上堆成山的貌似是有害作品的碟盒。这些东西散发着低级趣味的感觉,似乎不是我自己弄来的。
此时,我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其实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片段之外,我完全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我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更关键的是,我是谁?就连这些我都不知道。Who也好Why也好Where也好,我都搞不懂。
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凝视着面前的她。现存的情报源,竟然只有似乎要杀我的她了。
有必要跟她谈谈,而且必须尽快。

Section.2

——等等。
我向她申辩。
——我好像失忆了。我不知你是谁,甚至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我究竟是什么人?
「没什么可说」
完全没有交谈的余地。她的刀尖似乎正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扑向我的肚子。然而她之所以没有立刻行动,大概是在测算时机吧。毕竟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当然会抵抗。
如果那样的话,到时候搞不好她就危险了。可是,她似乎不想跟我对话。多么顽固啊。可既然没法改变她的态度,我也束手无策。
我谨慎地将目光移向房间里面。
我需要新的情报。那些情报里应该存在让她改变主意的材料。
在死亡游戏乍看之下『只能互相残杀』的限定条件中,很多情况会刻意设置漏洞。也可以换句话说,游戏中会留有余地。
最初的提示大致就藏在房间里,然后便可以此来从凶手那里得到后续的讯息,或者让参与者获得反抗的余地。不然的话,这电影就别想撑过80分钟了。
我扫视室内,随后有些失望。
我们现在在一个纯白色的立方体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管道,便器、水槽、排水沟、尸体、神秘数字什么都没有。除了地上掉落着一个敞开的刀匣。
刀匣。
我眼睛紧盯着她,慢慢地伸出手。她没动,就像胆小谨慎的食草动物。我抓准这个破绽,飞快地把刀匣从地上抓起来。
匣盖内侧是镜面,匣内是坎嵌刀体的绒质坎板。匣底与凹槽之间似乎有什么机关,但固定得非常结实,没办法徒手破坏。
此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我要尝试一下,站在厮杀立场的我们能不能相互协助。
——请你把刀借我。
我向她提议。
——看,这里有希望。
「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语气坚定得令人匪夷所思,让我哑口无言。试都不试就断定没有,简直蛮不讲理。我再次向她争辩
——刀子被转成放在刀匣里,这里面似乎有重大的含义。
她还是摇摇头。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
现在,相比刀匣的实质情况,她根深蒂固的思维要更加关键。
我必须继续跟她对话。大概只能尝试其他的突破口了。

Section.3

——你又怎样?你有清楚记得自己的事?能说清楚为什么被带到这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还有自己是谁么?
我想尽可能拖延她跟我动刀的时间,所以我改变了努力的方向。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兴趣甚至不及死蚯蚓。即便这样,她说不定还是能够告诉我关于自己的事。
看来我尝试的方向是对的,她露出吃惊的表情。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有回答。正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她总算发疯似地开口了
「你对我感兴趣?」
太奇怪了。事到如今,我再怎么样也注意到了。
『你看虚构作品么?』『你对我感兴趣?』这两个提问中,也透露出她很意外。看来她知道我的事,而且她对我的印象与现在的我之间似乎横亘着绝不算小的差异。这样一来,就伤脑筋了。我更加搞不懂了。
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发挥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忍耐力,将疑问咽了回去,继续提问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
「……在被带来做这个实验之前,我正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睡觉。然后,我本该迎来稀松平常的早晨,结果醒来却被白色的瓦斯所笼罩。回过神来,就已经和你在这个房间里了。在你醒来之前,我拿起了刀。就是这样」
——————实验。
我没有听漏。她刚才的的确确说了『实验』。前提出现了偏差。
她之前说这是场单纯的『游戏』,实际却不是那样么?
而且,她刚才的话里存在明显的疑点。正常地睡觉,一醒就被带走,这是十分常见的情景。但在之后,没有任何人向她说明逃离条件。然而,她却毫不犹豫地打算杀我。
我凝视着她,也凝视着她手中的刀。
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15厘米,算上刀的话不到8厘米。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她和我的处境真的一样么?这个问题,我之前考虑都没考虑过。
如今我开始思考,继续对话真的有意义么……
这究竟是什么『实验』呢……

Section.4

这是场单纯的游戏。
房间里有一男一女和一把刀,杀掉对方的人能够出去。
规则非常简单好懂,说不好听点就是没下什么功夫。可是,对话却极其困难,没有打破现状的余地,按现在的状态无法作为游戏成立。夺走我记忆,将我绑到这个房间的家伙身上看不到丝毫干劲。
如果主办者的目的不是进行死亡游戏,而是拍摄杀人实景,尽管情况简单到不正常的地步,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那样的话,绝望度也上升到了不同的层次。
可是,若是『实验』就另当别论了。
尽管听上去同样让人毛骨悚然,但『实验』应该有某种目的。
眼前的她,恐怕并不是单纯的实验对象。
我推测,她大概以某种形式在参与『实验』。
她和我一样,身处搞不好自己也会死的危险处境。我并不知道她这样是不是出于自愿,至少她掌握着关于我的某些情报。而且,她对我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
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我应该放弃思考,夺下她的刀么?她看上去那么白,那么纤细、脆弱,想动手的话应该办得到。但是,她握刀的手出奇有力。事到如今,我从这些特征上读取到了某种感情。
『杀意』。没错,她对我怀着坚定的杀意。
我竟然试图和这样的对象对话,实在太肤浅了,我竟然试图让饥饿的狮子来理解我。但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要从满怀杀意的对象手中夺走凶器谈何容易,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苦想到最后,我向她问道
——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实验?」
——没错,你刚才说过『实验开始前』。这不是游戏,而是某种实验。既然如此,设计者应该在寻求某种结果。那究竟是什么?
——你是知道的吧?
就这样,我试图打她措手不及。提问的效果超乎想象。她的嘴唇剧烈地起来。我让她动摇了么?这么想就错了。
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她觉得非常滑稽似地,开始破口大笑。

Section.5

疯狂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此刻,我的心头一次被强烈的恐惧感所侵袭。
不管怎么说,对我怀有杀意的人手里拿着刀,正在我面前放声大笑。如果有人身处与我相同的状况但不感到害怕,我可以明确地肯定。
那个人脑子一定有问题。
她不仅张大了嘴,甚至目眦尽裂,不停地笑。可是,她的目光短暂地向一旁偏移了。我偷偷地去确认她看的东西,然后注意到了那东西。
那是一只毫无生机的摄像头,是只眼睛。『眼睛』巧妙地隐藏在纯白色的房间墙壁上。
我们果然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可是,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把我和这个疯狂的女孩关在一起,究竟想得到什么结果?
「啊,真好笑,笑死我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笑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快乐吧!有生以来我头一次想要感谢别人啊!」
她眼睛里甚至冒出了泪花,总算没有继续再笑了。看来她心情不错。但相反,我将警惕心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我已经不指望跟她正经对话了。但她面对开始警惕的我,却做出了出乎意料的行为。
她把刀尖从我面前移开了。
我没能跟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的行为与对我的『杀意』相违背,彻底不顾奠定她绝对优势的基础。
不过,她在注视我。随即,我彻底丧失了冷静。
因为,我看到她的眼睛里不知为什么充满了怜悯之色。
「真可怜,你搞错了啊。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犯致命性的,天大的错误啊」
她究竟在说什么?
完全搞不懂什么意思。不过,疯子说些让人搞不懂的话也很正常吧。就在我准备接受这种看法的时候,她刀尖维持着从我面前移开的状态张开双臂,完全抛弃了之前那柔弱的感觉,坦然地向我发问
「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应该已经说过了吧。
「我是谁?」
——这也是我刚才问过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
在我回答后,她摇摇头,接着这样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首先确认我们的名字?」

Section.6

——名字。
我重复起来。
——我们的名字。
名字固然重要,作为识别个人的记号没什么比它更方便的了。得到名字后,我们便得到了认识自己的最有效手段。但现在,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我只是『我』,她只是『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没有记忆。
「于是,你不觉得有必要问我的名字,也没有想要想起自己名字的欲望?」
面对她指出的问题,我交抱双臂。这确实不自然,但也不怎么奇怪。
这是因为,她最开始便拒绝回答关于我的问题,于是在那个阶段我便不太指望获取关于自己的情报。这样的逻辑不是很自然么?
我当时问她,我究竟是什么人。
她当时回答,没什么可说的。
我忽然愣住了。现在我才发觉,她的回答其实可以理解为双重意思。
一种是,『我对你没什么可说』。
另一种是,『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可说』。
换而言之,这预示了我自身其实是虚无的可能性。
她仍旧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发疯般想要大叫出来。这不可能,我就在这里。我正被卷入一场令人无奈的死亡游戏,正要被她杀死。我是受害者,也是实验对象。
她掌握着我的某些情报。
然而,我对她而言为什么是『没什么可说』的存在?
这显然不正常,这违反常理。我脑子里想着这些,但内心的悸动无法平息。对于这件事她自己什么也没讲,但我脑中的不详想法却没办法停下来。
我是受害者,是实验对象。到头来,当真是这样么?
如果是,那『实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突然间,我听到硬东西撞在一起的咣啷一声,只见她放开了手中的刀。之前一直对着我的凶器,如今掉落在纯白色的地板上。这样的情况,我应该感到欢喜才对吧……可不知为什么,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开始上前,一下子补平了我们之间15厘米的距离。
就这样,她从我手中夺走了刀匣。

Section.7

「我说过了,这里面什么也没有。然后你就说了,刀不不是单独放着的,装在刀匣里这一点有重大含义。其实你说的没错,所以让我问问你。你为什么没有觉得不对劲?」
我不知道她这么问我是什么意图。我推测坎刀的凹槽与匣底之间放了什么东西。但拒绝确认这件事的不就是她么?
然而,她再次对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管它底板和嵌板之间有什么,这无所谓啊。你就没发现更容易发现的问题么?你为什么无视了『匣盖内侧是镜面』的问题?」
——啊,对呀。确实如你所说。
我现在才注意到,点点头。
刀匣不是化妆盒之类的东西,没有丝毫必要将内侧做成镜面。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盖子上装上镜子。
她将匣子朝正在思考的我伸出来,其手法远比她用刀子对着我时有力得多。我不由得不敢正视她。
刚才也是这样。我一边讲着关于镜子的情况,但彻底无视镜子中映出的东西。对这些情报没有任何描述,没有传达。
等等。究竟对谁?
我从刚才起,究竟在对谁讲述现状,逐一进行汇报?
「你总是这样。虽然这次看到了一些变化,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所以实验才会一直重复下去。全都是你的错……不,我只是想要归咎在你身上吧」
她开始嘀咕起来。我被猛烈的恐惧所驱使。什么叫是我的错?我可是受害者,是实验对象。应该是这样才对,不然的话就太奇怪了。
归根究底,我本来就跟这场实验无关。我拥有这个房间之外的记忆。
纯白色的多功能柜,密密麻麻摆放在柜子中的娱乐书刊的书脊,嵌在白色墙壁中的高画质显示屏,最新型的蓝光播放器,底板上堆成山的貌似是有害作品的碟盒。这些东西散发着低级趣味的感觉,似乎不是我自己弄来的。
既然如此,那些东西是谁弄来的?
另外,安装显示屏的墙壁是纯白色……。
「啊啊,我受够了!」
她大叫起来。
将刀匣盖子内侧对准了我。

Section.8

我看到了白色的肌肤和头发,红色的眼睛。是张虽然漂亮,但很虚弱的脸。
镜子里,照出了她的脸。不,准确地说,照出的是与她完全相同的,我的脸。
「我说房间里有两个人,但擅自将自己断定为男人,将我断定为女人的是你。拘泥于『男女』的人,是你」
她用阴沉的口吻说道。
——啊,没错。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们——
「我们根本不存在性别的概念」
可是,我没能认识到这一点。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必须是这个样子。因为我从漫画、小说还有电影里学到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里有男有女,并不存在我和他这样的人工无性体。所以,我将她定位为『女人』,然后觉得自己应该就是『男人』。这样一来,就算没有用来识别个人的名字,也可以用性别来区分我们了。
她说没什么可说的,然后她很惊讶我对她感兴趣。
这也是非常正常的。因为,我们是完全相同的存在。
这是实验。
房间里有两个人和一把刀,杀掉对方的人能够出去。
只不过,两个人是同一个体。
我们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人类复制品,现在所有国家都在开发我们这样的东西作为代替人类的士兵。但是,在投入实用之前需要进行大量的测试。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其中之一。在让我们不断重复相互厮杀的情况下,是否会产生同伴意识,对人类的反抗意识与生存欲望能持续到何种程度,精神负荷会到何种程度。
存活下来的会进行下一场实验,而死掉的则会被废弃。或者让其他个体继承意识,对记忆缺失的情况,或对生存所需的学习能力的提高情况进行调查。这次,我则是后者。
在这场单纯的实验中,我已经死了534次。杀死我的人或许一直是她,也可能是其他人。但是,区别这些没有意义。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们就是她们,一群连男女差别都不曾获得的孩子,不断回收再利用的实验体。
这次,我得到了许多虚构作品。他们期待被输入情报的我在这种单纯的情况下会如何找出突破的方法。但结果却失败了。我依赖被输入的信息行动,只是将眼前的情况按所获知的情形照搬套用地行动。因此,在一面镜子的面前,我彻底陷入混乱状态。
不久,我张开嘴。
——呐,我该怎么做才好?
——如果我是连自己的记忆都完全抹消掉的残次品该怎么办?

Section.9

她没有回答,只是蹲着,然后理所当然一般把刀捡了起来。
——啊。
我点点头。
她想活下去。这是当然的吧。我也不想死。死好痛,好可怕,我不要。那些实验者实在太愚蠢,在给与新情报的同时却掩盖了能认识自我的东西,周而复始地不断重复同样的事情。
反正我们成不了什么理想的士兵。
这次过后,你们肯定会阅读我的记忆,阅读一直千篇一律延续的这个意识把。
你们差不多也该明白了吧。
就算让我们再重复无数次。
就算让我们周而复始地进行相似的交流。
「——永别了」
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大约15厘米。而且她正举着一把刃长7厘米的小刀。换而言之,我们之间准确来说不到8厘米。然后,她想把刀往前推了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彻底填平了。
但是,我和她之间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什么距离。
我不是我,她也不是她。
不论何时,我们之间的差距都是0。
——————现在也是。
一阵剧痛之后,我的意识被切断了。
突然地……

Section.10

在陌生的房间里,我和她面对面地站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15厘米。而且她正举着一把刃长7厘米的小刀。
换而言之,我们之间的距离准确来说大概是8厘米。
不对,把刀柄长度也考虑在内,距离应该更小。然后,万一她想把刀往前推,我们之间的距离恐怕会无限逼近于0。最终我将被迫尝到的剧痛,我想都不敢去想。
如上便是我此刻身处的危险状况。而且,这里有个巨大的问题。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怎么也不明白。
「——这是场单纯的游戏」
她突然开口。我跟她面对着面。
我们之间的距离,仍有大约15厘米没有填补。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 17:47 编辑



十五厘米间,一招定胜负
————————————————
著:庵田定夏 绘:kona
译:真霄蜗牛
————————————————

放学后,我留在教室里,作为半强迫地推给我来担任的运动会执行委员来处理文件类的工作。
就在我总算把文件都整理好,打算回去的时候,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书桌上摞得高高的打印品随之崩塌。
“啊呀!?”
我冲向桌子,在打印品眼看就要散成一地之前用双手压住。
总算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上了。
就在我松了口气的瞬间,风又吹了起来。
“呃!?”
“喂!?”
另一个人,和我一样被半强迫地推上运动会执行委员位置的女生——朝比奈阳葵注意到这边的惨状过来帮忙了。
就结果而言,我们得以避免打印品散得到处都是的结局。
但我——夕川太阳变成了身体前倾按住桌上打印品的姿势。
朝比奈也像我一样前倾身体,按住其他铺开的打印品。
彼此变成了面对面的状态。
其距离大约是——

十五厘米。

好近。太近了。再怎么样,这距离也难以置信。
而更加难以置信的是,我们双方不知为什么都没有立刻离开,保持着那距离僵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
我们依然双手按住堆成山的打印品,屏住呼吸,相对而视。
朝比奈脸部的超大特写近在眼前。
细长的睫毛、水灵灵的大眼睛、端整的鼻子、水润的嘴唇、略微晒黑的脸颊,这一切都填满了我的视野,让我几乎看不到其他东西。
初三,十五岁。长这么大,我有过和女孩的脸贴得这么近的经历吗?
“喂,好近。”
“我才想这么说呢。”
更何况我们就这么说起话来。
这距离近到出声时的吐息能传到对方脸上。
让女孩子闻到自己吐出的气实在是难为情,于是我压低音量,尽可能小口吐气。
尽管这样,我还是担心起自己嘴里有没有味道。
要是事后被问起为什么这么做就让人非常头疼了。
但不知为什么,我和朝比奈都没有从那个姿势上离开的意思,继续静止不动。
一旦陷入胶着的状态,随着时间的经过,我们就越来越难做出行动了。
“你快离开啊。”
“朝比奈才是呢。”
然后彼此都不打算自己让开,而是想让对方移动。
十五厘米间的攻防战开始了。
“你想干什么啊?”
“没想干什么,我只不过不想让纸飞走才按着。”
“我也是,不过太阳你让开的话我就能收拾了。”
“不用了,我来吧。”
“我来就行。”
“感觉要是我走了这边的山就要塌了啊。”
“我也一样,要是走了这边的山就要塌了。”
“……怎么看都觉得你稍微松下手也没事吧?”
“太阳也一样吧?”
“就说了让我来。”
“交给我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这人……”
“为什么这么固执嘛——”
“朝比奈也一样吧!”
到了这地步,已经完全没法让步了。
要我对朝比奈让步,绝不可能。
“唉……就因为这样,固执的小太阳才让人为难呢。”
“别用‘小’来叫我啊。”
我和朝比奈是青梅竹马……周围的人是这么说的。
但我不觉得我们是青梅竹马,而且朝比奈的想法估计也一样。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朝比奈搬到了我家隔壁。因为是同级,两家的父母很快就意气相投地开始了交流。总之自那以来,我们的关系就一直持续着。
可能也是因为彼此都是独生子女吧,无论在哪方面两家的父母都会拿我们来比较。
对父母来说,能得出简单易懂的对比会很高兴吧。
可是听过几次“邻居家的小阳葵在考试中~”“小阳葵在社团活动里~”以后,就算并非本意也会让人产生对抗的意识。
或者说,因为觉得麻烦,我真想用“我比朝比奈分数高”来结束对话。
所以对我来说,朝比奈总是自己必须战胜的敌人。
而且我不记得什么和她要好地玩的经历,所以退一万步也不算青梅竹马。
这种情况在我们之间也会演变成对决。
和她做冤家做久了,所以我知道会变成这样。
要是在这里别开脸,她绝对会在父母面前说什么“呀——阿姨,太阳到青春期啦——注会在意我,还害羞呢——”来嘲笑我。
这次对决,我不能输。
朝比奈翻着白眼撅起嘴。
“……你干什么呢?”
“快笑啊。”
“这是谁先笑谁输啊?”
看来她是打算让我笑出来先从书桌离开。
不过看到她这样我也没动。
这回朝比奈飞快地伸出舌头。
“为什么不笑啊?”
“因为又不好笑。”
倒不如说刚才的样子有点可爱。
当然这终归是就一般情况而言,以女孩子的动作来说有点可爱。
我也开始进攻。
“在这个距离下对视可是要被人误会的。”
在夕阳下微微染上朱红色的教室里,除了我们外没有别人。
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人进来,或者被路过走廊的人发现。
“误会?”
“……你看,就比如以为我们抱在一起,或者是在交往。”
脸离得这么近,身体自然也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上的热量。
可是从穿着白色夏服的朝比奈身上,不可思议地传来了凉飕飕的空气。
“我们又没抱在一起,而且也没在交往嘛。”
“虽说是那样……但会传出流言啊。”
“又会像那个棒球部的队长那样?”
朝比奈比较受欢迎。
她性格表里如一,而且我承认从她有朝气这点来说很可爱。当然这只是就一般情况而言。
尽管朝比奈连续拒绝过多人的表白,但终于,在去年的夏天传出了她和当时三年级的学长交往了的流言。
但实际上会出现那种荒唐的闲话,其实是因为人们擅自断定“就算在那个年级人气也是数一数二的学长来表白,怎么可能会有女生拒绝”。学长表白=成为女友,无论是谁都对这一方程式深信不疑。
“对方是太阳就不会有流言吧?……啊,不对,果然还是会变成那样吗。”
朝比奈皱起了眉头。
“感觉会被周围的人说‘你们这对夫妻总算交往了吗?’。”
“对吧?”
因为家离得近,我们就被周围的人认定是青梅竹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被他们当作是对夫妻来捉弄。误会也要有个限度吧。
“第一次交往的人要被当成太阳了吗——”
“到现在为止你没和人交往过啊?”
“你有?”
“……倒是没有。”
“真没出息啊。都初三了啊?”
“你也一样吧?”
“到了十五岁都没接过吻嘛。”
“……”
“咦……你不说话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唯独接吻这件事你做过吧……”
“才、才没有呢。”
“我就说嘛——”
我的视线不由得转向她的嘴唇,纯属不可抗力。
谁让那水润的嘴唇就在眼前啊。

“想接吻?”

脑袋突然晃了一下,让我感觉头晕。
这,大概是被初夏时节的气温烤过的教室里太热了。
“不是,怎么突然说这话?”
我还真能做到不错开视线啊,真是好好地忍下来了。
朝比奈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那样一动不动。
唯独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感觉她这个样子整整持续了十五秒。
“——嘁,不行吗——”
睁开了眼睛的朝比奈说道。
“还以为这么一来太阳绝对会害羞得逃走呢。”
“别做这种事啊。”
自己发出的声音低得出乎意料,让我吃了一惊。
“怎么了?”
“做这种事不好吧?”
“‘这种事’说的是?”
“要是真被我吻了怎么办啊。”
“又没有被吻,有什么不好嘛。”
“你太没防备了。”
“咦——感觉你好像在生气?”
“我就是在生气。”
自己把话说出口后,我终于理解了自己现在的感情。
“……不太明白你生气的理由啊。”
这一点其实我也一样。
“毕竟……很危险吧。对方姑且……是男的。就算是我也一样。”
我希望,朝比奈她,能更珍惜自己。
“因为是太阳嘛,有什么不好。”
“就说了不好。”
“我说错了。如果是太阳就可以。”
一瞬间,时间停止了。
这段十五厘米的距离,没有变化。
“你这个说法……意思可不一样了。”
“要是我说是故意换这个说法的?”
朝比奈毫不遮掩地看着我说道。
哪部分是演技?那部分是玩笑?又有哪部分是认真的呢?
距离很近,但又不是青梅竹马;只不过是家离得近,结果仍然是遥远的存在。这样的异性向我发问:
“那个呀,太阳要怎么做?”
“那,要和我交往吗?”
对方来这一手的话,我也要用同样的方式反击。不还手可不行。
“……‘那’是啥意思?”
我的反击有了效果。
因为朝比奈的态度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可是。
“你说‘那’,不奇怪?”
朝比奈在生气。
不只是生气,她的表情很难过——好像要哭了。
我混乱了。
搞不明白。
说到底这个情况本身就不对劲。
从刚才起我们空出仅仅十五厘米的距离,到底在干什么?
我突然像是傻了一样想到要不要放手后退。
只要我把自己按住的打印品适当整理一下,放开手,之后交给朝比奈就好了。那样问题就解决了。
这不是没有固执的必要吗?
拉开距离,结束这段闹剧就好了。
尽管那应该是正确的做法,我却觉得那样不行。
不能逃。
要是在这里逃走,或许我和朝比奈就一辈子也不会再拉近距离。我有这样的预感。
“……总觉得我们一直保持着这种程度的距离啊。十五厘米左右的距离感。”
我正在说的事情本该留在脳内会议的阶段,不该说出口。我对此有所自觉。
“无论是靠近,还是疏远,都觉得讨厌……”
“继续。”
朝比奈说道。
“我害怕这份关系破裂。”
“我也是啊……只要不去触碰,就不会破坏呀。”
只要互相不去接触,就不会破坏,我觉得这是真理。
但那样的话,也得不到温暖。
我已经,承认了。
朝比奈,很可爱。
朝比奈她,在奇怪的地方很耿直,态度认真,却又很有趣。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我和她一同积累下了大量时间——
也就是说,我喜欢朝比奈。
这不是就一般情况而言,而是我个人觉得她有魅力。
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我,就必须改变现在的这份关系,还有距离感。

“希望你和我交往。”

为了向十五厘米前的朝比奈传达我的心意,我这样说道。
“你是认真说的?”
她一脸认真地询问。
“……认、认真的。”
我的脚下突然动摇了。
不会是朝比奈为了骗我的演技还在继续,而我轻率地行动了吧?朝比奈会不会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和妈妈会怎么说啊?”
“真不怎么希望你让我想起她们的脸。”
我一下子害羞起来。
“啊哈哈,也是呀。”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朝比奈的头发随风起舞。
夹杂着夏日的芳香,朝比奈的味道传了过来。
“那,答复是什么啊?”
“答复……啊,说起来啊,你觉得先鼓起勇气的是哪边?”
“……是朝比奈。”
我没有厚颜无耻到把输硬说是赢。
“好,是我赢了。”
“但刚才在最后好好努力的可是我。”
这一点我想先强调一下。
“自己说自己努力了?正常会这么说?”
“没、没什么不行吧?这样就一胜一败了。”
“原来如此,那决定胜负的就是最后谁先动了?”
“这对决还在继续啊……”
完全就是毫无成果的……不,要是考虑到拜此所赐踏出的一步,倒也说不定算是改变我们命运的有意义的战斗……
“话说回来,答复到底是什么啊——咦、”
十五厘米的距离。
本以为接下来会拉开的距离。
缩短为0。
朝比奈闭上的眼睑这次是真的近在眼前。
我的嘴被堵住了。
也就是说,我们在接吻。
那个瞬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朝比奈从我身边离开,后退了几步。
“答复是试着给你了……”
她莞尔一笑后说道:
“这算谁赢?”
处于精神恍惚的我,承认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
“……算我输吧。”
几枚打印纸从书桌飘到向地面。
我下定了决心,下次对决一定不会输。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14 14:39 编辑



七月的小小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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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石川博品 绘:kona
译:空く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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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太,没事的话就去供一下木灵神去。”
从上高一的4月份开始我就不去学校了,所以奶奶对我如此说道。
我家里有一个储藏室。虽然不是什么古老的建筑吧,但里面有个小型神社样的东西却相当古老。神社在奶奶小的时候就已经很老旧了,可想它是个多么古老的东西。
在我们家称这个小型神社为“木灵神”。不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神。我们家附近也有一个大型的神社,每7年举行一次庆典,那盛况热闹得恨不得要死人,不过我家的神社好像和那没什么关系。
快中午的时候我来到厨房,奶奶已将那贡品准备好了。
“咦,这是……?”
桌子上放着一盘咖喱面包和一杯麦茶。一般来说不应该是米饭或者酒水么?
“好啦好啦。木灵神什么都吃的。”
奶奶从以前就说“木灵神会吃贡品”。虽然我想看看这个场景,但被奶奶警告“不要靠近储藏室”,也就没能看到过。
“不能看神社的里面哟。那可是我们家的守护神呢。”
我走出厨房,奶奶在背后说道。这大概是那些灵异事件的典型预兆吧。不过那应该是发生在深山里的现象。我家可是最近的车站(离家步行约45分钟距离)有特快列车停靠的城市呢。
储藏室在我家的后面。去那边的路上有一个木制的板凳,板凳上放着盛有鸟食的盘子。所以早上就会有麻雀聚集在这里,吵得不行,不过现在还是很安静的。
我打开门锁进到里面,厚重的门发出“吱”的响声。里面弥漫着茶叶似的味道。
虽然叫储藏室,给人藏有宝藏的感觉,但我们家的这个什么都没有。只有农具和父亲的钓竿摆放在里面。
说起来,神社的占地面积真大,占了储藏室一半的面积,结果储藏室就没剩多少储藏空间了。神社和我齐胸高。外形就是一个神社,主建筑两旁各有一建筑,通过带有阶梯的走廊连接起来。神社正面的门板关着,看不到里面。虽然储藏室很黑看不清,但能够知道柱子上和屋檐下刻有精致的雕纹。拿出去的话可能会被当作宝藏吧。
我把咖喱面包和麦茶放在神社门前,姑且拍了两下手进行祭拜。不过并没有想拜托神明大人的事情。
来到外面,舒适的阳光洒在身上。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而且回到家中也没什么事可做,就靠在储藏室外墙上坐着晒太阳。
拿出手机开始检查SNS。中学时代的朋友都在学校。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
虽然知道这样颓废下去也不是办法,但实在提不起劲在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度过3年的时光。
听到鸟叫声的我抬起头,看向盛有鸟食的盘子。不过哪里一只鸟都没有。我又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树木,树枝间也没有鸟的踪迹。突然,我想起周围有一颗大树,树下的地面都被鸟屎染成了白色。不过我家的院子倒是很干净,鸟屎啥的一坨也没有。
我感觉鸟叫声像是从储藏室里面传来的,于是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不过墙厚了点,实在听不到任何东西。
我来到储藏室前面,轻轻打开门。黑暗中有光线从神社漏出。
这下完蛋了。敢情这是看到里面之后突然有个神秘老头冒出来吼着「看到里面了么!」接着他就转学了但之后怎样便不得而知之类的情节。虽说不清楚这是谁的视角。
声音确实是从神社里面传来的,而且有好多。跟鸟叫不一样,是以复杂的音阶起伏相互呼喊的声音。
我对黑暗中仔细观察,发现从储藏室的屋顶伸出的电线连到了神社当中。所以这光线可能是灯泡发出的吧。
我挽起胳膊,在黑暗中稍微思考了一下。很想看一下神社中到底是什么样的。鬼神作祟之类的也没那么可怕,倒不如说正好能够以此作为不去学校的借口。但是老老实实被戏耍也太无趣了。而且捉弄供奉咖喱面包的我又算什么意思?
我渐渐发起火来。绝对要看看里面。
我轻声轻脚地靠近神社。声音有很多。仿佛好几代的幼鸟一起在叫唤一样。
我挪开咖喱面包和麦茶,把手放在神社的门板上。
做了次深呼吸后,我一下子打开门板。
声音停止了。
神社里面分为了3层。每一段都摆放着小桌子和小椅子,椅子上坐着身长大概15cm左右的水手服美少女手办。
墙壁上还有一个小型的黑板,黑板前面站着一个女教师手办。
手办们立刻看向我这边。
“咦……怎么回事……”
我话音刚落,那些女高中生的手办们开始叽叽喳喳嚷起来,起身跑向神社里面,像是要躲避我一样,抱着头靠在墙角。屋顶上的LED灯发出透着神秘感的淡淡冷光,撒在周围。
“这……是活的么?”
面对惊讶的我,1层的女教师慌忙向我走来。不过她的个头绝对是个女高中生。
“请小点声。”
她抬头看向我说道。
“咦?啊啊……对不起。”
我低下头说道。虽然个头小吧,但穿着制服的她感觉确实是个老师,所以我不知不觉就用起敬语来。
“你是谁?”
女教师问道。
“我?我是这房子里的人……”
刚被说教的我小声回答。“你们是那个……木灵神么?”
“是的。人类就是这样叫我们的。”
女教师点点头。
“所谓的木灵神,是那个么?‘回声’啦,回音的那个么?”
“不。是蚕和灵写在一起的蚕灵。以前,我们通过照顾蚕而帮助了人类。”
我听说过我们家直至战前都在养蚕。蚕的话,有人的食指大小,白乎乎的毛毛虫一样的东西。考虑到这些木灵神的大小,就像人养猪一样吧。如果我遇到了猪大小的毛毛虫的话,一定会吓得失禁。
“但是我家已经没有蚕了。”
“嗯。所以现在这里被当做女子高中来使用。”
女子高中……我兴奋地如此想到。没想到我家竟然有女子高。
我注意到刚开始看到巨大身躯的我而怕的发抖的学生们不知不觉间露出笑容,用尖锐的嗓音说着什么。
老师转向学生尖锐地说起什么。从她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在教训她们。
“她们在说什么?”
“在说我的说话方式很可笑。说的太慢了。”
“我没觉得那么慢啊。”
听到我这样说,女教师回过头来,笑道:
“那是我在配合你说话的。我们说话的速度可是相当快的。”
她们的声音听上去很尖锐,就是因为说的太快了吧。
“那我也配合一下你们吧。”
我尽可能快地说道。
女高中生们笑起来。每层有30人左右,3层共计90人。被这么多人看着,即别扭又兴奋。可能是因为她们太小了吧,脸看上去很是可爱。
想被进一步关注的我,把挪开的咖喱面包拿过来。
“难道是给我们的?”
看到这个女高中生们瞬间兴奋起来。1层中的一个人走过来抬头看向我说道。
“菠萝包的话就好啦。”
在小巧、可爱的人群中,一个眼睛、鼻子突出的可爱女生如此说道。
听到她的话,学生们拍着手笑起来。
各层的老师聚集到1层,头靠在一起商议着什么。不久三人并排朝向我说道:
“看来课是上不下去了,去吃吧。”
男教师刚一说完,女高中生们就向咖喱面包冲来,拿出大型刀具把面包切开。他们把麦茶弄到茶壶里面,然后倒到豆粒大小的马克杯中。不一会玻璃杯和盘子里就全空了。
“一直以来谢谢啦。”
女高中生们一起说道。
“没什么,这是我家的传统啦。”
我收好盘子和玻璃杯,关上门板。
我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朋友他们也会觉得我在撒谎吧。找个照片发到SNS上或许会获得一堆赞。但木灵神是超自然的存在,感觉我要是那么做了,,她们会用那超自然的力量制造出用我的SNS账号自动向声优发送射精报告的bot(自动脚本机器人),想想就可怕。
回到家,奶奶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她的目光停在了我手上的玻璃杯和盘子上。
“哎呀,贡品已经吃完了?好快呀。”
我默默点点头,坐到餐桌上。

给木灵神送伙食变成我每天的必做事项。
早上她们坐在麻雀的背上来上学。麻雀从通风口进入储藏室,在神社前把学生放下后,就飞到外面的凳子上啄几下食盘,然后就飞回去。它们好像和木灵神沟通好了,不在学校的附近拉屎。
在供食的菜单中蔬菜面包是最受欢迎的。一次我按照她们说的拿来了蜜瓜包,她们却差评说“皮太甜了”。
5月的某天,我拿着在附近面包店买的披萨来到储藏室。
打开神社门板的时候,响起一阵尖叫。
只穿着内衣的女生们用手遮着身体躲在1层的桌子后面。
“啊,对不起。”
我慌慌张张地关上门板。LED那发白的灯光下,15cm的酮体成为残像留在了眼皮里面。并不是说每一个胴体怎么样,只是这个光景太工口了。
不一会门板被打开,穿着衬衫的女生抬头看向我说道:
“变态。”
她的话语中包含着戏弄的语气。看来她们没有将我定为性骚扰者禁止入内,也没有在想倾木灵神的所有力量把我像格列佛一样捆绑起来的复仇行动。
第一天说想要菠萝包的女生叫本条雫。和我一样是高一。
“明天就不需要送食物来了。”
开心吃着披萨的她如此说道。
“为什么?”
“因为要举行毕业典礼啦。”
“这么奇怪的时间毕业呀。”
我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学校看去。
“因为和人类不同呀。”
雫斜眼看着披萨快步在走廊上走着。她右手边的建筑是体育馆,接下来应该是体育课吧。
因为是学校,有体育馆,也会有毕业典礼。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围绕着这非现实的小小学校度过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6月之后就一直在下雨。
某天,雨下的特别大,都让人担心雨滴会把窗户玻璃打碎。
我穿着雨衣,提着装有帕尼尼(意式三明治)的塑料袋走出家门。地上溅起的水不一会就把我膝盖以下全打湿了。
储藏室漏得很厉害,而且到处都有飞流直下的水柱直接击打在神社的屋顶上,接着在蓝塑料布的作用下水流分散在整个神社上。
“喂,没事吧?”
我打开门板,里面的人零零散散,只有平时一半的人数。大家穿着体操服的T恤和短裤,淋湿了的制服则铺在没来学生的桌子上。雨滴啪啪从屋顶上滴落,在地面形成团团水印。
本条雫在2层和朋友秋田美树与前野奈绪待在一起。春日流华今天是请假了吧。我和她们有过一些交流。
“把门开着吧。湿气太重了。”
雫用垫板扇着风如此说道。
“今天休息的人还真多呀。”
听到我的话,雫和她的朋友们笑起来。
“麻雀也不想在雨天飞行呀。”
“小流华的麻雀还特别讨厌雨。”
“不过这种天气还是请假好呀。我光是来这里就湿透了。”
她们说话的语调越来越高,开始向她们团体内的话题转移。
我从沾有雨滴的塑料袋中取出面包。
“这要怎么办好呢。这点人的话会剩余的吧。”
“你吃一半怎样?”
雫这样说道,周围的人也“是呀是呀”附和起来。于是我把帕尼尼分成两份,自己拿了一份。学生们也聚集过来开始分切面包。
“明天不用送食物了。”
雫咬着奶酪块如此说道。
“为什么?”
“毕业典礼。”
“又开?”
我觉得上个月才开过。
“那时是2年级的学生这次要毕业了呀。”
“咦?不是才过了一个月么?”
“因为人类的一个月对我们来说就是1年啦。”
她说的话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回事?”
“我们和人类对时间的感觉是不同的。我们比人类对时间流动的感觉要快10倍。按天来算仅仅是为了方便行动才配合人类的。我们说话和行动,对你来说感觉相当快吧,但这对我们来说那样才正常。”
“那,你们下个月也毕业了?”
“是的。”
“不觉得快么?才3个月就毕业了。”
“像人类一样用3年的话,我们就成老太婆了。”
雫笑着如此说道。
我还以为会一直能这样持续下去呢。学校不就是这样么,是一个重复度过无聊时光的地方。
而这却突然发生变化,唯独抛下一成不变的我。
漏进来的雨水打在蓝塑料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认真一听觉得雨水的击打间隔瞬间变得快了起来。我焦躁起来,不停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强行咽下。

雫她们说想去湖边。
我家的附近就有一个,周长16km,是个相当大的湖泊。
“只有我们几个去太危险了。而且被人看到不就糟糕了?”
放学之后,我骑着自行车,她们则坐着麻雀到湖泊那里进行集合。
7月的猛暑天3点过后是最热的时间点。我大汗淋漓地蹬着自行车。
集合地点在叫“湖畔公园”的湖边游乐区。我把野餐布铺在草地上等着她们的到来。
4只麻雀落在草地上,背上坐着雫等人。
“呐,那个人没事吧?不会来这边吧?”
我顺着雫的手指看去,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大汉躺在板凳上。
“他过来了你们就装作手办的样子。我用‘和妹妹们一起来看湖了’蒙混过去。”
“那样你在社会层面上就已经死刑了,没关系么?”
她们在我带来的篮子中换上了泳装。
穿上比基尼的她们踩着满是石子的浅滩跑过来,激起小小的水花。几人靠近比大海平稳许多的浪涛,发出轻声的欢呼。
我就坐在那里看着湖面。从这边一直到遥远的彼岸,整个湖面都很平静,没有多大的浪风,一派悠闲舒适的光景。
在她们看来又是怎样的呢?我闭上眼睛进行想象。这个湖泊就像海洋。附近的女子铜像——上衫谦信就像吉尼斯级别的大型佛像。
3年就会变成老太婆的人生,真是转瞬即逝呀。
我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她们从水中出来之后就侧躺在我身后喝起水壶里的麦茶。
“你的学校在哪?”
被雫这样问道,我指向前面。
“湖的对面。”
实际是希望进入离家近的那所高校的,那里是第一志愿的所学校,但毫无悬念地落榜了。
“麻雀的话一会就到了呢。”
雫笑着说道。
“确实呢。”
在地图上看,骑车绕湖泊一周是很轻松的事,但实际上还是远得让人受不了的。
“大家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向她们询问道。
“我在东京的医疗器械的工厂工作。”
“我要去宫城县的水产加工厂。”
“我要做八音盒。”
春日流华如此回答。
“是湖对面的那个么?”
“对对。”
“好近啊。”
“我要去瑞士组装手表。”
雫说:“机械式,一个1000万日元的那种。”
“好贵。”
“我们做的是高级品。你将来能买得起就好了。”
“除非从那个储藏室地下涌出石油,否则是不可能的。”
“你高中毕业之后要干嘛的?”
被流华这么问,我耸耸肩。
“谁知道呢。那么遥远的事情,我想象不出来。”
“高中生活一转眼就过去了啊。”
我点头同意雫所说的。
微风吹起野餐布的边角。雫她们的身体也随着布角像波浪一样起伏,几人发出清脆的欢笑声。晒日光浴的大叔惊讶地看向这边,我反盯着他,大概是对带15cm的妹妹们出来游玩的哥哥羡慕得忍受不住了,他很快把视线移开了。

在炎热的7月,她们迎来了毕业。
毕业典礼在神社的体育馆进行。一个学年只有30个人。而且以那种口速,毕业证书致辞、送辞和谢辞很快就结束了。
我一边喝着麦茶一边听她们的毕业典礼。
仪式结束后学生们回到教室,有说有笑还有泪地相互惜别。
麻雀们并排在储藏室的屋顶上,供出来的学生们骑乘。
坐在麻雀背上的雫唰地一下跳下来到我这边。
“谢谢你一直以来提供食物。”
“嗯。”
她啪的一声踢了一下麻雀的肚子,麻雀唰地就起飞了。配合相当默契。
“你要怎么去瑞士呀?要乘坐迁徙的鸟么?”
“飞机哟。那边会有人来接我的。”
“真好啊。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雫摸摸麻雀的头说道:
“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就好啦。”
“是呀。”
在校生从神社出来,进行最后的告别。
我打开储藏室的门。
之前用尖锐的声音和在校生说着什么的毕业生纷纷起飞。
成群的麻雀向外飞去。
“再见!”
雫说道。
“再见!”
“再见!”
“再见!”
“再见!”
流华、美树、奈绪以及全部毕业生的声音从我身边穿过。
比她们大十倍的我,用高十倍、慢十倍的声音对她们喊了声“再见!”。
我目送着她们消失在耀眼的天空,最后关上储藏室的门。临近正午的太阳在正上方炙烤着我的脑袋。在凳子上做下去,凳子都是热的。
“什么时候再见面。”……虽然雫这样说,肯定不会再见面了吧。没有人会回到学校。我毕业后就没回过小学和初中。
世界很大——特别是对她们来说。所以,不可能简单的回来。
她们每个人的再见或许很微小,但是30人份的加起来却变得很沉重,让我无法动弹。
我盯着地面。强烈的日光下,泛白的地面上映着一个清晰的黑影。紧紧粘着我脚下的黑影好大,形单影只,哪都不去。

我想去学校的时候,已经是要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了。
我早上穿着制服来到餐桌的时候,爸妈和奶奶都惊呆了。
我告诉奶奶今天不能送贡品了,她点头笑道:
“康太去上贡品,木灵神也一定很高兴,会一直保佑这我们家,保佑康太和康太的孩子”
我耸耸肩,咬了一口吐司。到了我孩子那辈,木灵神就是雫的孙子或者曾孙那辈了吧。
大早上就热得不行,刚走到湖边,汗湿的衬衫就粘在了身上。
湖面的波浪反射出早上的阳光。轻柔的风从湖面吹来,又从我面前吹过。可能是因为缺乏锻炼的原因,蹬自行车的双脚已经累得快肿了。离学校还有七公里。
在我们家养蚕的时代,可能用不着去上高中,在家好好干活就没什么问题。
但是时代变了,家里的工作已经不够了。连照顾蚕的木灵神们都必须要出去找工作了。
我有朝一日,一定也会离开家门。
一想到今后的事就烦恼起来——离学校还有一半多的路程。学校的那群人。而且今天是全校集会,校长要讲话。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无聊。
虽然无聊,但是却不想因逃避而后悔。正如雫说的那样,一转眼就会过去——所以要等到说再见的那一刻。
眼角那边的湖面波光粼粼。想着是不是买个自行车专用的太阳镜,我加速朝向那个无聊的地方。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3 18:48 编辑



跳跃者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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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伊东京一 绘:ミュキルリア
译:蛋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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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16个联系人。我没有任何特长,相貌平平,也不擅交际。“融不进班里的任何圈子,午餐时间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吃便当”正是我的真实写照。
因为讨厌这样的自己,想要重获新生,初中毕业以后,我特意选择了离家足有12站远的高中入学。在那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不会有任何人认识原来的我。于是我改变了发型,穿上了超短裙,每天都努力地露出笑容。结果是,我总算交到了几个算得上朋友的朋友,通讯录的联系人也增加了三倍之多。
并且,第一学期期末结业式后,我被同校的三年生——初见学长告白了。
明明在不久之前我还在想着,与清爽的帅哥恋爱什么的是与我完全无缘的。

 ◆ ◆ ◆

刚刚入夏的7月29日——S市的夏日祭举办的日子。
一大早我就特意跑到离家很远的美容院里好好装扮了一番。
之前已经与学长在图书馆约会过两次了,今天是第三次。我们说好在庙会最热闹的时候中途离开,以9点钟之前回家作为条件,陪学长在附近的海边开车兜风。因为学长生日在四月,身为在校高中生却已经拿到了驾照。
“真夜,除父亲以外的男性开车载你的时候,你有坐过副驾驶的位置吗?”
我使劲地摇着头。“那么对你来说,我是第一个啦”,学长见我摇头,笑着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露。
我们一边聊着电视剧,一边开车从计时停车场出来驶入行车道。事情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停……下。停……下……来。”
突然,有一个身影从人行道上蹿出来,吓得我“啊!”的大叫了一声。
那个人大概上初中,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虽然是在暑热天里,但是他出汗量却异常得多,被汗水打湿了的留海贴在额头上。那一瞬间我所能确认的只有这些。
少年速度未减,朝着车的侧面——我所坐的副驾驶这边的车门撞了上来。
急刹车和少年撞上来几乎发生在同时。然而——
随着“嗙”的一声轻响,少年的身体向后方弹去,摔倒在了刚才我们驶出来的停车场里。刚发生的这一幕,好像好莱坞电影里一个华丽的惊险镜头。
“哎?为什么……”
令我发出惊异的声音的,并不只这些。在少年与车子接触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的左手腕到指尖出现在了车里。
在连一条细缝都没有,紧闭着的侧车窗玻璃的内侧——
“学长,刚才那个,你看见了吗?”
“我,我可没有错啊。是那家伙自己撞上来的。是碰瓷的吧,那个家伙。”
学长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依然紧握着方向盘,飞快地说了一大堆。
果然是我的错觉吗。不,比起注意那个,当务之急是去救那个少年才对。
就在我准备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的时候——从我放在大腿上的背包上面,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明明直到刚才,那里还应该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个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学长,我们都从未见过的,灰色的手机。

 ◆ ◆ ◆

已经过了午夜12点。冲了澡以后,我累得倒在了床上。
“初见学长……LINE信息也还是显示的未读,是不是还在被警察扣着啊。”
事故发生后,警察开始了调查。我和学长被带去分开单独讯问,之后,我与来接我的母亲一起回到了家中。母亲教训了我好一阵子,刚刚才终于放我回了房间。
虽然我们对警察申辩是那个少年自己撞过来的,而且他碰到车子的时候,车已经基本停住了,但是负责的警官只是一味的指责说这就是学长的过失。
“加害者都是同一套说辞呢。直到警察把证据都摆在他们眼前。”
这全都拜那位纤弱的少年所赐。不过说起来,那之后他怎么样了?
事故以后,少年一动不动地仰面倒在地上。令我在意的左手手腕也好好的长在胳膊上。他似乎还有意识,看着我,呻吟着。
“ha、na——ya……san”
hanaya san?花店(译注:此处为罗马音,假名写作“はなやさん”即“花店”)?周围可没有什么花店。想着可能是他的头部受到了猛烈撞击,我马上叫来了救护车。就这样,少年被送去了医院。
在回归平静屋子里,我拿起了那部灰色的手机。就是那部事故之后放在我的背包上的,失主不明的手机。
少年撞上车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左手腕穿过了侧车窗玻璃。虽然觉得应该只是我的错觉,不过难道说这是少年的失物?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是某种魔术?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撞学长的车?
我隐隐觉得,这部手机中有我想要的答案。那么,它不就可以成为证明学长没有过错的关键证据了吗?出于这种考虑,我向警察隐瞒了手机的存在。
我对着这部灰色手机双手合十,向此刻并不在场的机主道歉。
“抱歉,我只稍微看一下。”
于是,我按下开机键,随便输入了四位密码,果然并没有这么简单地打开。在我反复输入了好几次之后,手机屏幕锁住了。
“果然不行啊。哪怕只知道他的出生年月也好啊……”
我脱力地倚靠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叹息。正当我犹豫着该向谁求助才好的时候,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对了,如果是她的话——
我拨下了她的电话,接通后的等待音只响了一声。
“好久不见啦,织江真夜。自从5月份偶然在电车上碰见以后就再也没见了吧?那么,这次是什么事情?”
“啊,川濑,好久不见……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找你的?”
“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个尖锐地戳穿了我的女孩名叫川濑瑠衣,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级生。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被周围人奉为天才少女,但是她却并不倨傲,对谁都能平等相待待,是一个奇人。在我初中时期仅有十六个联系人的通讯录中,她的名字绽放着神圣的光芒。
川濑现在在一所名门女子大学附属的直升高中里就读。她有称呼对方全名的习惯,5月份在电车里偶遇的时候,也是叫了我的全名。现在想起来当时还有些害羞。
“总是有事才找你真是抱歉啊。而且还这么晚打扰你……”
“不用道歉啊。反正我也还没睡,也不讨厌朋友有事情时找我求助。”
听她称我为“朋友”,我暗自欣喜,对她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但是关于少年左手腕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她,只是说手机是从他身边捡到的。
“也就是说,你想从手机里获得信息,证明学长是无辜的?但其实你捡到了那部手机却不交给警察,这个行为本身就算是失物冒领罪或者盗窃罪,而你也有可能因此被处罚。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要打开它?”
“呃……嗯”
“我明白了。那么你先开机,输入8、7、8、3试试看。”
我按照她所说将按下了数字。刚一按完,画面上就出现了手机内应用的图标。
“啊,进入桌面了。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我只是想,那个少年说的ha na ya san,会不会是谐音双关,ha就是8,na是7,ya是8,san是3。”(译注:此处是日语中的谐音双关)
川濑爽快地回答道。不愧是天才。多亏了她,我终于突破了第一道关卡,也确信了那个少年就是这部手机的主人。
“但是为什么他要告诉你密码呢……即便是想让你叫救护车——”
川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着什么。之后,随着她的进一步的指示,我从手机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君岛优一——这似乎就是那名纤弱少年的名字。此外还得知了他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联系人只有13个,比以前的我还要少。邮箱里也几乎是空空如也。他究竟经历过些什么呢,我不禁有些为他担心起来。
“不管怎么说,已经知道了名字,就算是前进了一步了。我这边也稍微调查看看。”
川濑这样说着,挂断了电话。

 ◆ ◆ ◆

翌日,我为了取口供笔录,再次造访了警察署。
听警察说,学长似乎否认肇事,而是主张那名姓君岛的少年是故意碰瓷的。考虑到将他释放以后他有可能会消灭证据,所以将车子扣押以后,还是将他拘留了起来。
那名姓君岛的少年由于头部的外伤,缝了17针,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算,甚至有可能被送去嫌疑人少管所哦。劝你也实话实说。”
讯问结束后,我在回家路上想起了警察的话,心底涌起了阵阵不甘之情。
警察已经认定了事故是学长的过失,果然必须由我来帮助学长。
走近车站前的汉堡店里,我打开了君岛少年的手机。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撞学长的车,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这些我都有必要了解。
在调查手机界面上的图标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应用。
《轻松手机日记》——看来是一个日记应用。我犹豫着可不可以私自打开查看,将学长和少年放在天平的两端衡量,最终还是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打开了应用。
我在心中默念着“对不起”,一边道着歉,一边读起了君岛少年最初的一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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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0日(星期一)风信子最后一现》
高中入学典礼以来,这是我第二次来学校。自从来到了
这个城市,我的病情就缓和了一些。
今天因为家里的车送去车检了,所以我是坐电车去上的
学。
途中,有一个女孩子,给与我同行的母亲让了座位。是
其他学校的女生。她笑起来好像天使。我看到了她背上
的翅膀。
今天是与天使相遇的纪念日,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写
日记。偶尔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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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入学?因为他又瘦又小,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初中生。得知他与我一样在上高一,稍稍有些吃惊。是生病的缘故吧。
我一边思考着标题里的“风信子”是什么意思,不经意间轻笑了起来。文章列成一条条的样子,感觉怪怪的,内容也有些幼稚。还天使呢,是不是有些太过单纯了?
原来男孩子会对在电车里让座的女孩子心动啊,这一点倒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也给人让过座位。忘记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给上了年纪的老人让了座。原本在我看来是因为她就站在了我眼前,没办法视而不见,而对方却说着“没关系”拒绝了我。于是我就那样面目僵硬站着,感到很羞耻,随后转乘了其他的车走了。
明明是同样的行为,却有“多管闲事”和“天使”的差别。我一边感叹着,一边读起了下一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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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8日(星期二)三色堇纷乱盛开》
天气很好,身体也很好。今天为了见到天使,我第一次
自己一个人乘电车上学。我心里想着,妈妈搬家过来真
是太好了,喜极而泣(笑)。不过今天落了个空。真是
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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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君岛少年彻底被天使迷住了。标题的三色堇是一种花,这么说第一天的日记标题里的风信子也是花吧。用的手机密码也与花相关,他真的是喜欢花呢。
接下来的日记里,关于天使,他都写了些“发现了睡乱的呆毛”“一边看手边,一边小声念佛”之类的事情。每一条后面都加上了“很可爱”的结论。
我读着读着好想吐槽,比如,睡觉睡乱了头发,出现了呆毛什么的,谁都经历过啊,那不是念佛而是在背诵英文单词吧,等等。
此外还有“她穿S高中的制服真是太合适了”的描述,借此我了解到天使与我读的同一所高中。那么君岛少年应该也与我乘坐同一辆电车了。这样一来,他的学校也一定程度锁定了。
尽管如此,这还是一本能让人读着就会不自觉微笑起来的日记,一不小心就让我忘了它的主人就是害学长被警察拘留的罪魁祸首了。这样可不行呀不行呀。
想到这里,我忽然注意到之前跟川濑说过君岛少年是个初中生。想着修正之前的错误,也顺便一同告诉她至今为止看的这几篇日记里的信息,我详细地写了一封邮件给她。发出仅仅20秒后,我便收到了她的回复:
“了解。我这边也在预备校的学生中间收集信息。之后再联络。”
“是有多快啊……”,我感叹着。
不管怎么说,先休息一下。正想着,电话又开始震动。这次是母亲打来的。想起来曾与母亲约定从警察署出来后马上回家,我急忙离开了座位。

 ◆ ◆ ◆

因为要准备晚饭,我陪着母亲一同去采买食材。终于肯放我一个人活动的时候,已经是晚餐之后了。
还没有和初见学长联系上。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已经一整天了。
想着要是我当时拒绝了去海边兜风就好了,这样的想法带着歉意在我的心中纠结着。
我握着君岛少年的手机,继续读起了他的日记。连着四篇都是没有遇见天使的日子里写下的,等她再在日记里登场的时候,已经是5月的下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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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星期一)紫阳花临近》
今天睽违已久地见到了天使。她还是那么像天使。得见
此景三生有幸。
而且今天还知道了天使的名字。感谢神。下次我一定会
去参拜。
她的名字真好听,里面有花的名字。一想到那种花就会
想到紫色。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叫她“小紫”了。因为
如果写了真名被谁看到了的话,我会很害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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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名字里面似乎有花名。我试着回想自己班里有哪些女孩子的名字里带有花朵。
菊池由衣,远山桃香,清原堇,神谷樱子。
她们之中名字里带有紫色的花的——应该是清原堇吧。“堇”就是紫罗兰。
堇是那种可爱型的美少女。我们一同出游过很多次,她对我一直保持着微笑。她可能是我所能想到的人中与君岛少年的日记里出现的天使最接近的了。
在那之后直到7月中旬,他陆陆续续地写了一共有13篇日记。其中写了与“小紫”相遇的只有三次。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了新收获。
他似乎患有一种名为“心室中隔欠损症”的心脏病,还有些哮喘。一周只去一两次学校。日记也是在乘电车去学校的时候才会写,因此日期间隔并没有什么规律。
随着日记里的日期向前推进,我可以感受到他对小紫的感情逐渐变得强烈。比如下面这些描写。
——对我来说,她是朵高岭之花。与我这种像千里光(译注:千里光,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一样的人不同,绝不可以随意混栽。
——胸口好痛。但这并不是因为心脏病,而是由于对她的思念。
——这就是名为“爱恋”的病吗?虽然我从书和剧中了解过,但却从未想过它竟真实存在。
君岛少年从未恋爱过。我在遇到初见学长之前,也只是觉得恋爱只存在于梦中的世界里。所以对于他的这种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很想为他加油。而另一方面,他的日记里令人在意的描述也多了起来。
——想到小紫,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飘上空中。
——浮游感退却之后,一阵脱力感向我袭来。爱恋就是这种感觉吗?这也是小紫的魅力所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因为晕眩所以摔了一跤”、“一瞬间我的视线都在晃动”之类的令人很在意的段落。
我带着无法平复的心情继续读着。终于,我看到了一段异样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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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星期四)金盏草满开致谢》
今天是期末结业式。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九月之前都
见不到小紫了。我有些茫然自失。
小紫,小紫,小紫。
神啊,求您了。即便一眼也好,请让我见小紫一面。整
个暑假的回忆,有那就足够了,其他的都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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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
刚刚写着日记晕倒了。仰倒在榻榻米上,倒得很夸张。
身体和握在左手的手机都没有事。唯独拿在右手的茶杯
在走廊里摔得粉碎。
但是为什么?当时听到走廊上母亲的呼唤,我一边写着
日记一边正要走出房间。明明还没来得及打开障子门,
为什么茶杯会在走廊上。
神啊,这难道是超能力吗?或是穿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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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中途日记就断掉了,可是读了后面的《追记》,越发觉得他变得奇怪了起来。
“什么啊?又是超能力又是穿墙术的,好像中二病一样……”
明明刚刚才能对君岛少年的经历感同身受,现在看着他这样的描写,好像自己被背叛了一样。
与此同时,故当时的情形在我的脑海里突然被唤起。
当时我看到,他的左手腕突然好像穿过了车窗——
我的心砰砰直跳,感觉终于发现了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正好此刻,川濑的邮件来了。

 ◆ ◆ ◆

川濑的邮件里记录着她对于君岛少年的调查结果。
里面写了他是K高中的学生。写了他的住址和家庭构成。写了他的父亲在建筑公司工作。写了她的母亲是高龄产妇。还写了他因为心脏病经常性请假,所以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等等。
虽然其中没有什么关于学长那案子的情报,但她在最后说还在继续调查当中。
K高中在距离我的学校两站路的地方。原来君岛少年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啊。
我拿起那部灰色的手机,继续读起了他的日记。在那之后,他简单记录了连续一周的对于小紫的爱恋,以及对那所谓“超能力”的实验结果。
——看起来当我对小紫的思念很强烈时,就可以略微实现瞬间移动。
——不管尝试多少次,我都只能跳跃15厘米。我是用尺子测量的,所以绝对没有错。
——跳跃的方向应该是有规律的。恐怕应该就是小紫所在的方向。
——跳跃之后我会感到筋疲力尽。看来这种跳跃对体力是一种巨大的消耗,对心脏的压力也很大。
——如果跳跃的方向上有任何物体存在,我会被反弹回来,而那个物体会维持原状。
——因为同一空间里不能存在两个物体重叠起来的情况,所以我会被弹回来,难道是为了避免物理矛盾?
——我搞清楚了茶杯在走廊里摔坏的原理了。在瞬间移动的时候,我拿着杯子的右手穿过了薄薄的障子门,然后就在那里我松了手,因此茶杯才会在障子门另一边摔得粉碎。
“15厘米瞬间移动?只能向着小紫的方向跳跃?”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那件事的话,他写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但是我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切。因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那么他的手机现在就不会在我的手上了。
——明明只要直接瞬移到小紫的身边就好了。那样的话就随时可以见到她了。这力量真够半吊子啊?是因为我的心脏吗?真的是这样的话神也太爱捉弄人了吧!
在7月27日的日记里,君岛少年的感情少见的爆发了出来。在那之后的7月28日的日记,是他写下的最后一篇。再往后一天,就是29日的夏日祭——也就是事故当天。
我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对着学长的车实行瞬间移动?有关这个问题线索还一点都没有找到。我的指尖颤抖着,翻开了最后一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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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星期五)杂草丛生》
开始实验。明明是日记却写在开始前,这是应对我发生
不测的情况。
实验内容:在之前的实验中,我已经了解到,身体反弹
时的受力大小与瞬移方向上存在的物体的重量有关。至
今为止,我实验用过的重量最大的物体是障子门,即便
如此,我的身体还是被弹出了一米远。如果在瞬移方向
上有人的话,那么我会被弹出去多远?这就是我的实验
目的。
我的房间比较狭窄,在这里实验危险性很大,因此我将
实验场所转移到附近没有神主的神社。
神社境内的后面有杂草丛生的空地和石灯笼。我要向那
石灯笼瞬间移动。
这个神社鲜有人来,所以能放心试验。虽然还是有点在
意地上散落着的几个烟蒂。
为了摄像记录瞬移的距离,我架好了手机,做好了万全
的准备。那么,实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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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
我在杂草丛中昏迷了将近40分钟。我被弹出的距离达到
了惊人的8米左右。多亏了这些厚厚的杂草丛起到的缓
冲作用,才让我不至于挂彩。
但是,令我惊异的并不是实验结果。在我确认录像的时
候,在里面拍到了,不,应该说是录下了令人难以置信
的声音。
糟糕。明天就是S市的夏日祭了。我必须去救小紫。
明天早上我就去她家里找她。
只要使用了瞬间移动能力,我就能知道她所在的方位,
那么理论上来说我应该就能知道她家的位置。我要见到
她,然后劝说她不要去参加夏日祭。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所以,请等等我,小紫。
——不,织江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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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手机险些从我的掌心滑落。
“为什么是我的名字?小紫,难道指的是我?就算如此,他所谓的要救我,是要从谁手上救?”
日记里已经没有关于之后的记述了。我为了寻找答案,打开了手机里的相册。照片其实昨天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几乎都是关于花的照片。相册最后的确是有一段录像的,但是由于太长了,所以我只看了一半就关掉了。
现在我要完整的看一遍这段录像。录像的总时长是45分钟。在神社境内的空地上,君岛少年按下了拍摄键。
首先出现在镜头前的是戴着施工安全帽的君岛少年。他双手扶着手机,将它横放在石灯笼前。之后的三分钟里,画面静止不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的一瞬间,他的轮廓突然向前闪了一下。
这就是15厘米的瞬间移动吧。随后,他的身体突然向后面飞出去,从画面中消失了。这一幕与我在车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君岛少年可能晕过去了,但是录像仍在继续。再往后一点,画面的一端可以看到几缕飘着的烟雾。虽然没有拍到人影,但是似乎有人来到了神社境内。
为了听得更清楚,我将音量调到了最大,之后听到了有人在讲话。虽然录像中的杂音很重,不是很容易听清,但是可以推测出是有几名男性在一边吸烟一边聊天。
“话说那个例行的仪式,今年的夏日祭上也要搞一次?”
“什么啊,哪个例行仪式?”
“这家伙,在去年的夏日祭上,带了个妹子到空地上,装作要亲她的样子,却把人家推下了坑里。而且还把这些都拍摄下来了。魔鬼啊你。”
“我才没推。是她主动抱过来,自己掉下去的。再说,摄像的不是你吗,那我们也算是共犯啦,共犯。”
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刚刚的声音,我有印象。
“我女朋友说,班里面有个很烦的女人。明明超没劲,但是出去玩的时候又非要跟过来,让她很困扰。所以要我来告诉她,让她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女朋友就是那个清原堇?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女人真可怕啊。所以那个祭品是谁啊?”
“是那个叫织江真夜的女人。也是个很无聊的人————”
他们的会话还在继续,但是我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到了。
学长之所以会约我出去,只是在戏弄我。我还很当真地接受了他的邀请,自顾自高兴得飘飘然……学长早就在和清原堇交往了,来找我只是因为他的女朋友讨厌我,拜托他来耍我而已。
而我,竟然还一度以为与“小紫”形象最符合的是堇……
事到如今,我已完全搞不懂了。我感到无比羞耻与凄惨,无地自容。无奈地想要找人求助,我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打给了川濑瑠衣。电话只响了一声,她就接了。

 ◆ ◆ ◆

川濑默默地倾听着我哭诉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只在听到君岛少年进行瞬移的那部分的时候打断反问了我一次,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连续讲了近半个钟头,在眼泪哭干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一个问题。
“君岛口中的小紫,为什么会是我呢?我的名字里明明没有花的啊。”
“你把织江真夜用英文字母写下来,再倒着读一遍看看,就会明白了。”
听到川濑如此说道,我不解地歪着脑袋,试着将自己的名字用英文拼出来。
——“ORIEMAYA”反过来就是“AYAMEIRO”
“a ya me i ro……啊!菖蒲色!我的名字里,真的有花。”
“不管是菖蒲还是杜若(译注:菖蒲和杜若都属菖蒲科),都是很有代表性的美丽的花呢。个人通常为紫色的印象。”
“所以才叫小紫啊……但是,不觉得很奇怪吗?他是在什么地方知道的我的名字呢?”
“那个啊……5月下旬的时候,我们不是在电车里碰巧见过面嘛,当时也打了招呼。我猜,当时君岛优一应该与我们乘了同一辆电车吧。”
原来是那天啊,我突然被川濑叫了全名,感到有点害羞的那一天。
这样一看所有的事就都说得通了。那么君岛少年第一篇日记里写的在电车上给他母亲让了座位的人,就是我?那个说着“没关系”拒绝了我的中年人,就是他的母亲?当时他就在一旁吗?
我回想起那天撞向车子的那个身影。当时他会出那么多汗,应该是从早晨开始就出发去找我,消耗了很多体力来反复瞬移所致的吧。因为他瞬移的方向就是我在的方向,所以反复进行的话,理论上来说,一定会到达我的家。
但是——那天,我为了夏日祭上和学长的约会,去了离家很远的美容院。因此他并没能够找到我的家,所以才去了祭典会场。在那里,他再次使用瞬移能力。当他终于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和学长上了车准备去往海边了——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向着重量很大的车使用瞬移的话,他的身体会被弹出去很远。要是旁人将那看作一场夸张的人身事故,那么学长也就顾不上再捉弄我了。
或者,他希望先一步将记录着学长真面目的手机送到我的手上。
无论如何,他的此番做法都赌上了性命。为了救我,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只靠着那副患有心脏病和哮喘的纤弱躯体……
“小紫,小紫,小紫。”
“神啊,求您了。即便一眼也好,请让我见小紫一面。整个暑假的回忆,有那就足够了。”
想起他写在日记上的文字,我潸然泪下。
为什么君岛会喜欢上这样的我呢?我明明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的。我这人又没劲,只会充样子。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
而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他。对他,我只有无尽的歉意和心痛。心好痛,像要被撕裂一般。
“呐,我要怎么样才好呢?我要为君岛做点什么才好呢?”
“那种事,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织江真夜。”
川濑温柔地说道,将君岛住院的医院告诉我后便挂断了电话。

 ◆ ◆ ◆

第二天一大早,我按下了初见学长家的门铃。虽然没有通电话,可是昨天夜里Line的信息显示了已读,因此我得知,他应该已经被警察释放了。
“啊,是你啊……真是服了,警察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幸亏有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他们才终于相信我是清白的。真是都怪那个臭小子,害我遭这些罪。听说他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真是活该。”
我拿出那部灰色手机,播放那段视频,对着他那张说得带劲的嘴跟前伸过去。
“这、这算什么啊……脸都没有拍到,就凭证明不了是我哦。”
“只凭声音就知道了。不然,要我拿到学校里给大家听听吗?”
“扯淡吧你。这种录音我随随便便都能糊弄过去。你这种没劲的女人说的话,谁信啊。没拍到画面可是不行啊,拿到警察那儿都没用。”
“糊弄过去……是吗?但是学长,你要的影像就在这儿喔。”
学长看到我手里拿的东西,登时语塞。我的手里正拿着我的手机,并且拍摄下了刚刚的全部对话。
“确实正如学长你所说,我就是个没劲的人,整天充样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但是君岛不是臭小子。你这种人,没有资格瞧不起他。”
说罢,我转头就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几声蝉鸣。

 ◆ ◆ ◆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没有尽头的梦——
在那个梦里,我一次又一次看到她的笑靥。那如天使一般的笑靥,如梦境一般澄澈的眼眸,娴静的谈吐。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爱,夺走我的心。
织江真夜——好想,再见一面。好想再看一眼她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心愿。这个暑假回忆,这一个足矣。
说起来,她现在怎么样了?在那之后,她是否平安回家了呢?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吧?仅仅想起这些,就担心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呐,神啊,我可以换个愿望吗?即便见不到她也可以。我会忍耐的。请替我守护她,不要让她的笑容被任何事情夺去。
拜托了,拜托了。无论如何,拜托了。——我伸出手,向神恳求。
忽然,伸出的手被一阵温暖包裹住。这样令人舒心的温暖,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我追寻着答案,睁开沉重的双眼,耀眼的光逐渐覆盖我的视野。
光芒中有个人。应该就是那个人正握着我的手。
“喂,君岛君,快把眼睛睁开。暑假还长着呢,可以创造好多好多的回忆喔。”
啊,怎么会发生如此美妙的事情。这一定是梦,是那场长长的梦的延续。
因为,她就在我眼前。
哭花了脸却依然可爱的,我的天使——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1-28 22:18 编辑



自地面浮起仅15公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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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岡本タクヤ 绘:閏月戈
译:薯条(中)(+2元升大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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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那么宏大的,被扩大化的大故事」
出云同学说完,拿起瓶装茶润了润喉咙后接着这样说道
「自地面浮起仅15公分的故事就好。我就是在找那种」
午休的喧嚣之中,听着出云同学这番话的人,就只有邻座的我。
「15公分」
我鹦鹉学舌似地嘟哝着,打开什锦菜面包的包装袋。面包的袋子上写着「新包装新规格,味更美,食用更方便!」
「这是维持原价缩小规格的意思喔,是用漂亮话来掩饰实质性涨价的伎俩」
出云同学一脸得意地说了些多管闲事的话。
我吃着面包,谷歌了一下「自地面浮起仅15公分的故事」试了试,结果并没有搜出像样的结果,估计是出云同学独创的概念。我隐约觉得,那大概是略微脱离日常生活的故事。
「——然后啊,SNS不是有个『いいね(赞)』的按钮么。我觉得应该在那个旁边加个『しね(去死)』。不用汉字而用平假名是有好处的,汉字的『去死』有冰冷无情的感觉,会给人直贯天顶的伤害,而平假名的『しね』就好比拿柔软的布偶当做凶器砸向人家脑袋,只是软暴力」
出云同学继续讲着没营养到『要死』的话。这话题实在太没营养了,我都找不到时机来转变话题了。
「我希望加个『无所谓』的按钮,最好可以反复点」
我这么说着,又谷歌了一下「大故事」,这次冒出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哲学家的后现代主义啥啥的玩意,令人费解的东西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估计「大故事」在谷歌上是这种意思。
——大家都被卷入其中,且其价值的正确性得到共同认可的故事。
我懂了,那么班上就有强力的,正确的,值得相信的大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叫花咲绘理奈。
我把空面包袋揉成一团,目光转向教室一角。
在那里,有个由开朗活泼的少男少女组成的圈子,位在其中心的咲绘里奈正在欢笑。要是以她为中心拍张照,肯定会是一幕健全、清爽、美妙的校园风景,完全可以直接拿去做学校宣传册的封面。
我没能够参与她的故事,然后就认识了出云同学。

这要追朔到大约两个月前,是我刚进高中的春天发生的事。
小学六年加初中三年合计九年间,在狭窄的教室中不容抗拒地历经过「力量游戏」的新生们,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四月——入学第一个月的打拼将极大程度上决定后面高中生活的色彩。说得更直接点,我想不到太好听的话来形容就是了,总之就是,你在学校中的阶级定位就基本取决于这段时期。
彼此间在相互试探距离的同时或合作或交锋,逐步逐步地争夺有利条件——这就是新生们的四月。
其中也存在着很小一部分无需推测对手实力的人。这种人不需要通过献媚来巴结他人,也不需要通过示威来让他人看得起自己。
名叫花咲绘理奈的少女,正是这种人。
其他同学就像相互评估毛色指甲的三色猫与双色猫,而她就是正当此时悠然现身的老虎。人如其名靓丽如花,性格开朗善于交际,谈吐间充满知性与幽默感,而且她的人格魅力不会让人对她的云端之上产生厌恶。
她不曾去挤掉任何人,自然而然便将学园之巅的位置收入囊中。
我觉得,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难以抗拒她的强大引力,班上的同学们都在以她为中心的同心圆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于是,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她便成为了这个班级的——不对,成为了整个学年的中心,顶点。
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连串过程。
入学典礼结束后的班会上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在班主任带领下正在参观校内设施的时候,我感到剧烈的腹痛。在其他人都在长长地排成队,以之前的自我介绍为话题开始与身边人拉近关系的时候,我匆匆忙忙地去了当时还不清楚位置的保健室,随后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诊断结果是急性阑尾炎,也就是俗称的盲肠炎。病情并不攸关性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话虽如此,这基本上还得算不幸,而发生的时间点更是不幸中的不幸。急性盲肠炎通常似乎住院一个星期就能康复,但我术后恢复却不太好,前后住了两个半星期才总算出院。
然后,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班级内以花咲绘理奈为顶点的地位关系已几乎确定下来。我实质上属于新加入的人物,但又并不是转校生,没有重新进行自我介绍的机会,于是我的回归便被班上的同学们仅仅当作了「原来班上还有这么个人啊」的情况。我当初还乐观地认为事情总会好起来的。可是三天过去,一个星期过去,黄金周都快到了,我还是没有交到朋友。面对这个情况,我终于产生了危机感。
——要是再不在班上交个朋友就真要惨了。
走投无路的我并没有见人就试,而是决定精准锁定。
通过对班上人际关系的观察,我发现有两个同学很特别————总的来说,我发现四月就快结束的现在,还是有两个人像我一样处于孤立状态。
而且凑巧的是,他们正好坐在我正前面和左侧。
坐在前面的是个男生,叫桑畑君。照理说,只需要下定决心跟他搭个话应该就行了,但问题在于桑畑君的角色设定太过奇葩。
上课的时候,他目光会移向黑板上方,歪脑袋,紧接着死死地盯着斜上方的天花板,之后二十分钟过去,直到下课铃响都纹丝不动。有次上数学课,他很专注地写着笔记,结果他笔记本从左上角到右下角被密密麻麻的「正义」塞得不留缝隙。而且他随堂测验还总拿满分。
桑畑君在与花咲绘理奈截然相反的含义上令人瞠目结舌。就直白说吧,就觉得他是个很不妙的家伙。
我对他暂且保留判断,目光转向左侧。
在这个教室里到处都能看到女生的小圈子把课桌拼起来一起享用便当,而她一个人在啃便利店卖的那种板结成块的荞麦面。
这个人给人感觉也有些古怪,而且我本来交际能力就比较差,一上来就找女生交朋友,对我来说难度怕是有点高……虽然这么想过,但看到桑畑君专心致志地不断用「独角仙」这三个字密密麻麻地把笔记本填满,我便以排除法做出了决定。
我动员全体面部肌肉,作出人畜无害的表情,身体略微左倾,说道
「我、我说。盒子里有附带调面用的水吧,用那个把面拌开吧」
我传出的球没有立刻传回来,她仅仅是身体一颤,然后就不动了。几秒钟后……
「我、我当然知道!」
她像小声喊似地说道,然后把板结成团的荞麦面放回盒子里,摘下粘在盖底的调面用水包。但是,她没撕好,大半的水漏到了桌上。
面对手忙脚乱的她,我默默递出纸巾。她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猛地抢了过去,就像窝里被扔进爆竹的野生动物一般向我投来怀疑与混乱相互交杂的目光。
这便是我与出云同学的第一次接触。

说句公道话,出云同学长得绝对不赖。仔细看会发现她脸挺端正的,要是更注重打理,好好梳头的话,应该还是很不错的。但可惜,她浑身散发出来的负面气场,自然缭绕在身上的古怪感,不修边幅所带来的邋遢感,对现充羡慕嫉妒的阴暗性格,凡事都从负面切入的说话方式……这些综合起来,反倒让人觉得她被孤立是咎由自取。
第一次交谈的时候她戒备心恨不得能爆出火花,但她跻身孤独的美食家的行列似乎并非完全乐意。在彼此小心翼翼地交谈过几次,明白我没有恶意和敌意之后,她就变得相当能说了。她这么能说,都说些什么呢?那便是对以花咲绘理奈中心的那圈人的嫉妒恨,日常生活中的不平不满,另外她偶尔会说「自地面浮起仅15公分的故事」,充那种多愁善感虚无飘渺的少女。
话虽如此,她对我来说仍旧是上高中的第一个朋友。我为了维持这份关系,会提出她容易接受的话题,她偶尔会乱扔些话题给我,我也会留心去妥善接住。
「你最近总在说的『自地面浮起仅15公分的故事』,具体来讲是怎样的东西?话说,5米的又是怎样的故事?」
「要说5米的,那就不得了啊。就是突然被卷入神秘的死亡游戏啦,觉醒了隐藏多年的特殊能力与邪恶组织展开战斗啦,加入了班上的中心圈子过上充实的三次元生活啦,这之类有点跳跃过头,浮起过度的故事。所以有5米那么多」
「你就把最后一个和前面的放一起讲么……」
虽然我这么说了,但冷静想想就会发现,最后一个反而是带有现实感却最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那么15公分又是怎样?」
「所以说啦,呃——突然被卷入快闪族活动(Flash mob)啦,觉醒了隐藏多年的无聊能力啦,发现土之子(一种未确认生物)之类的。只能是发现,抓到的话就50公分了」
「隐藏多年的无聊能力?」
「呃,比方说整齐地掰开方便筷的能力,或者封印这个能力的能力」
「前面的姑且不论,后面的那个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能力觉醒啊」
不过,要说游离日常约15公分的超能力倒也就这样了。
「用悬疑小说做基准,类似于平日里的谜题?」
「没错。顺带一提,密室善人事件大概有2米。那种事情可应付不来」
「这距离感我还是似懂非懂。该怎么说呢……这是你的兴趣么?喜欢探求那种稍稍有点不可思议的东西——」
总之她的意思就是,她追求跳出日常生活的东西,不过她想要的是只跳跃15公分的程度,微乎其微的非日常。
「不是那种积极的想法。只是觉得……要是有那样的东西,能成为慰藉吧」
出云同学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课桌上,嘀咕了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沉默了起来,但目光依旧紧盯桌上某个点的出云同学接着说了下去
「比方说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察觉到被其他人忽视的东西。我就是想在世界的犄角旮旯里的发现那种东西,我觉得那样的话就会得到一点点回报。你不觉得么?」
「回报——」
「没能参加大故事的我,就只能去发觉属于自己的,小小的,但稍稍有那么一丁点特别的故事了。就是这种消极的想法」
出云同学背对响彻教室的健全笑声,趴在了桌上。
「……干脆来个能让嚣张家伙的方便筷打卷的能力才好」
出云同学略微抬起脸,嘀咕了一声,嫉妒地看着那些充实地讴歌着现实生活的人们聚在桌旁欢声笑语享受便当的情景。
就以多愁善感的形象来结束多好——我不禁这样心想。

出云同学既没有被卷入过神秘的死亡游戏,也没有发现土之子,方便筷也还是掰得那么烂,平淡而祥和的校园生活安宁地进行着。
「——于是,文化祭的项目就决定开女仆咖啡厅了!」
花咲绘理奈如此说道,几乎话音刚落同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无关乎我与出云同学,班上的故事健全万全地继续谱写下去。
我们高中在暑假刚结束的九月初会举办文化祭。所以,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班会上要决定班级的活动项目,暑假里要安排满满的时间做准备。
这场班会现在开完了,期末考试结束的释放感,对即将到来的暑假以及之后的文化祭所怀的期待,让兴奋的气氛充满整个教室。
尽管大部分学生都要兼顾社团与班级两边的项目,但在我们这个除极少数人外关系非常融洽的班级里,貌似甚至还有制作面向文化祭的T恤衫的行动。这样的信息从何而来?是从那极少数之一的出云同学口中听说的。
出云同学有最新的智能手机,但屏幕粉碎得惨不忍睹。尽管她很自豪地介绍「这个128G」,但屏幕碎都成渣了,再多G又有何用。
不提这个,要说她在用这样的手机做什么,那就是用来查阅同学的SNS,尤其对花咲绘里香的Twitter、Facebook还有Instagram的查阅特别勤快。班上的事情她甚是清楚,然而越清楚就显得越可悲。
出云同学的手机上显示着「同意制作班级T恤的人点赞,不同意的要转发喔」的推特,上面被点赞87次。出云同学看着手机,不知怎的用关西腔嘟哝了句「都超班上总人数咩」。
「而且,他们貌似准备在车站附近的卡拉OK举办嚣张得不行的期末考试犒劳暨文化祭誓师的嚣张聚会」
「好像是呢」
「先不提这个,你今天接下来准备怎样?」
出云同学一边把东西收进书包,一边这样问我。
「嗯。我姑且会去,然后找角落窝着吧」
我话音刚落,出云同学便露出费解的表情,脑袋歪下三十度。
「Pardon?」
「发音很标准呢。不,我是说,我准备参加嚣张聚会,窝在角落」
「……不,我说啊,那种没被邀请的家伙不请自来的话会冷场的吧。用不着在那种奇怪的地方鼓起勇气……」
「欸,不,我有被……邀请来着」
「咦」
「欸,象征性的邀请还是收到过,就是问我『不来么?会来的吧?』。再说了,好像基本全班都会去。话说——」
「到、到头来,你也是那种被纳入到大故事里就会开心的家伙么!」
出云同学攥紧拳头,激动得颤抖起来。
「啊,不,我是说——」
「去死!」
出云同学一把抄起包,冲向了走廊。
「啊、喂——」
我甚至来不及制止,她便撞开聚在门口的女生集团飞奔出教室。很不巧,偏偏是花咲绘理奈被她撞到,踉跄着退了几步。聚在花咲绘理奈身旁的同学露出难看的表情。
这样一闹,出云同学在班上的立场就变得愈发糟糕了。
我首先想到把出云同学叫回来,打了她电话,结果在很近的地方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出云同学的桌子上,屏幕粉碎的手机可怜兮兮地震动着。她急着冲出了教室,手机似乎忘记拿了。
「喂」
花咲绘理奈脸上罕有地面无表情,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走廊。
我心想,这是宣言,让我们从这间教室,从她的故事里滚出去。
我想这也没办法,但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明天开始就放暑假了,耽误太久说不定会弄得更僵喔」
当听到她接下来的这句话,恍然大悟的时候,我又心想,这个人会不会正确过头了?
「对了,在Twitter上跟我贴的人当中有个头像是拌面水的私密账号,能不能帮我问问出云同学是不是那个人?」
啊,一切都逃不过女王大人的法眼,她正确得无与伦比。

不晓得是不是被出云同学的负面气场招引来的,外面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已是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拍打在地上。我能想到出云同学没带伞便冲到这瓢泼大雨当中,但问题在于她究竟去了哪个方向。
出学校主要有两条路线,要么从正门要么从后门。搭电车上学的会走正门,搭巴士和骑车的大多应该会选择后门。我没有跟她一起上下学过,所以不知道她平常走哪边。
正当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朝正门跑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我肩膀。
我还以为出云同学可能是虚晃一枪,其实还留在学校,可转过头去一看,发现站那里的是古怪程度比出云同学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桑畑君。桑畑君是第一个出教室的,我还以为他没去聚会直接回家了。
桑畑君摆出将握紧的右手伸到我面前,左手食指指向远处的姿势。
但是,此时的我瞬间便明白了他这古怪动作的含义。
他右手握着伞,左手指着学校后门。
「谢、谢了!」
在天气预报是大晴天的日子带着大伞来上学的古怪桑畑君,这次帮了我大忙。
桑畑君对我的感激没有表示任何反应,顶着瓢泼大雨泰然朝正门走去。我撑起桑畑君的伞冲向后门。结果,我在一出后门的地方便发现地上掉着一块与出云同学尺寸相同的破烂抹布。
出云同学没打伞在雨中奔跑,似乎刚出后门便滑倒在地,然后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发生过。
我走近她身边,将桑畑君借我的伞撑到她头上。
应该是察觉到雨滴突然没打到身上了,她缓缓地坐起来,注意到了我。
出云同学沉默了半晌,突然用手胡乱梳了几下完全湿透的头发,看着我轻轻嘀咕了声「拌面水」。笑不出来。
出云同学瘫坐在原地,把拳头伸向我面前,缓缓打开。
车站附近的家庭餐厅的饮料免费券出现在她手中,但已经变得皱巴巴。
「本想用这个……两个人一起……把班上那些家伙的坏话说个痛快……」
「——嗯」
我觉得,那样也不错。
「那样也不错,但是——我还是想邀请你参加那个嚣张聚会」
被雨水打湿的留海之下,出云同学的眼睛吃惊地微微张大。
我在冲出教室的时候,也在思考出云同学一直追求的15公分。
将人束缚于日常生活的重力,因人而异。
说出来怕会被那些在班上轻轻一蹦就能跳老高的家伙笑话,我觉得,其实我们在全班参与的活动中绝对当不了中心人物,就只能窝在角落喝果汁。
对我而言,大概这就是脱离日常约15公分的事件。
就凭这么小小的事情,我们就离地而起。因为,在班上交到第一个朋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身体浮起了约15公分。
再说了,她都那么用心地在SNS上查阅班上的信息了,还一个劲地去踩,她其实肯定是想加入的。
「有些事情即便对于其他精明的家伙来说就像脚站在地上一般理所当然,但对于我们来说就跟发现土之子差不多,是悬浮于日常约15公分的非日常吧」
「……那种事,对我来说都30公分了」
出云同学露出又哭又笑的的表情。
「这就要填补15公分的地面了,所以浮起30公分就正好吧」
我这么说着,向出云同学伸出手。
出云同学仍旧看着我,缓缓地握住我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于是,我们在瓢泼大雨中迈出脚步,并肩偕行。

    ◇

暑假过半的某天,我被出云同学约出来去看电影。由于是场私营影院播放的小电影,只有很远地方的电影院才会放,所以我一大早就出门,搭乘电车,站在了电影院门前。
我真是呆头呆脑稀里糊涂,直到当天要碰头的时候我才想到——
「……咦?这莫非是所谓的约会?」
一意识到这一点,我便感觉肚子上开刀的伤口要裂开似的。要是没这个伤口,我恐怕只会把出云同学单纯当做一个阴沉的女生。说起来,这伤痕也是大约15公分。
「喂,约好的时间都过去20分钟了……」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当我准备联系她的时候,目光被眼角掠过的,远处走来的一对少男少女吸引了过去,随后我不禁惊呼了一声。
那对少男少女保持着右手拇指与左手小指互不碰到的约15公分的距离,一起走来。
少年是我们班孤高的特技之星·桑畑君,少女是花咲绘里奈。
两人看上去没有在交谈,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可是,在他们之间所保持着的那15公分之间,应该存在着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我觉得不能破坏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去像他们搭腔,只是远远看着两人之间的空当。
此时,我产生了一种视野中的一切东西同时聚焦在一起的感觉。就像被他与她之间的故事的引力吸引过去一般,各种各样的东西带着清晰的轮廓纷纷呈现在我视野中。
那是溜进自动售货机与地面间15公分缝隙的土之子的身影。
那是握在戴草帽少女手中的刃长15公分的匕首。
那是以时速15公分缓缓移动的青铜像的指尖。
那是画在地面上的,直径15公分发着诡异光芒的魔法阵。
那是从仅打开15公分的门缝中窥视的怪物眼睛。
那是被放在长椅上塞了信的高15公分的小瓶。
那是以秒速15公分滚动的饭团。
那是长着全长15公分翅膀的妖精。
然后还有,渐行渐远的少男少女指尖之间的距离,依旧保持着15公分。
我眼前有许许多多浮离于日常15公分的故事的碎片。
他的。
她的。
我的。
还有你的。
给日常带来些许跳跃的,各自故事的小小碎片……15公分。被蓦然抛出的麦高芬……15公分。
要不要伸出手去呢——就在我犹豫的瞬间,那些碎片又再次被收回进各自的故事。
少女的匕首滑入裙子口袋,青铜像的指尖陡然静止,土之子略微地晃了晃尾巴钻进了自动售货机之下,魔法阵失去了光芒,饭团减速停了下来,小瓶鞋被狗调走了,怪物和妖精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一切,都恍如一场白日梦。
「抱歉抱歉,我在路边烤肉摊吃饭,结果弄晚了」
那悠闲的声音将我完全拉回到现实中。
「啊,烤肉啊,那么……为什么!?我们汇合是在上午吧!照理说不应该汇合之后再一起去吃饭吗!?为什么一个人去吃那么饱腹的东西!?」
「一斤的分量,后半场有些吃不消了」
「可不是么!而且你这什么打扮啊!这不是在外面穿的吧!」
实话说,我还有那么点期待出云同学会穿怎样的便装,谁想到竟然是文化祭上的班级T恤。
「耶,集体情最棒」
出云同学以令人恼火的口吻这么说着,手指扯着T恤上写着1-2的部分。
「别那么轻易就被拉进班级故事里!你这样倒让我有些失望啊!」
「别老是说那些不切实际的,我们得活的脚踏实地。友情可棒了」
「你究竟是谁……我认识的出云同学不是这样的啊……你有点烦人啊……」
我一边哀叹,一边回想起方才烙印在眼中的情景。
「话说,你之前总在提『自地面浮起约15公分的故事』,这附近说不定就俯拾即是喔」
「嗯?啊,对了,烤肉的照片还得上传」
出云同学对我说的话兴致索然,开始摆弄她那个屏幕粉碎的手机。从她身上找出了没有变化的地方,这让我稍稍放心了些。
今天的出云同学,大概已经不需要日常的谜题、土之子还有掰方便筷的超能力了吧。
即便如此,等她有一天习惯了现在的重力之时——想要对抗大故事的地心引力之时,即便无法一下子飞上高空,也能够一点点自地面浮起……以约15公分为单位。
出云同学心情好像不错,情绪似乎异常兴奋,蹦蹦跳跳地抛下我,向前走去。
我追上那自地面浮起15公分的脚步,来到她的身边,也在自己的小小故事中迈步前行。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3 21:00 编辑



花道女孩与书道男孩的混合展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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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くさなぎそうし 绘:閏月戈
译:Kirisame.Mar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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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章 花道女孩与书道男孩的混合展会

插花。
它是将鲜活的花朵直接插入容器,在眼前映出花朵本来姿态的一面镜子。
插花有一些基本的插法,我喜欢将它们一种一种学会记住。每当我学会一种插法,奶奶和妈妈都会开心地为我拍手鼓掌。
然而现在,我却无法准确漂亮地摆出那些插法。自从看到他的书法以来,我便开始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了。
他那不拘一格的书法,仿佛将我的内心照得透亮。迄今为止我积累的一切,都被他轻易摧毁崩塌。

……想要得到他。——即使我知道,他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女友。

用目光不停追寻,望着三米开外他的身影,我的心却难以抑制地不断朝他靠近。每天,我都会向他靠近数厘米,直到发觉他的身边存在一个绝对不可靠近的领域。
那便是半尺(十五厘米)的距离——决定男女间关系的领域。

……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承认,我的初恋就是你。

◆ ◆ ◆

“呐,彩华,今天的作业做了吗?”
前座的唯双手合十恳求。
“哎,语文是吧。给”
我微笑着递出笔记,她满脸歉意地双手接过。
“哇,字真的好漂亮啊。彩华你以前学过书法吗?”
“小时候的事了。也不算有多漂亮”
我现在住在福冈县沿海的一个叫做宗像的小镇上。这里是母亲的老家,由于父亲去世,我移居到了这里。
转到这所学校以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彩华你原来是住在京都吧。修学旅行的时候就有机会回老家了呢”
“……嗯”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我的老家是被称为滝之坊的花道世家。自从父亲去世,因名号继承的问题,我被丢到了这个乡下。我已经学会了多种插法,也通过了升段考试,再过几年就可以顺利继承名号,现在却失去了那个机会。
不过也不能因此而失了脸面。母亲还没有放弃权力斗争,仍然想着有朝一日重新杀回京城。
“京都真好啊”
唯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次转过身。
“你的妈妈长得也那么漂亮,果然京都是很光鲜的城市啊”
“没你说得那么好啦。只是有点守旧罢了”
虽然不甘于现状,但也可以理解。我想这是因为,我并不讨厌母亲。
她唯一感到难以原谅的,就是当年与父亲偷情,结果生下了我这个女儿
“彩华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可惜了,难得这么漂亮”
唯紧紧盯着我,仿佛我是一只珍禽奇兽。
“每天只想着插花,可找不到男朋友哦”
“我要男朋友干什么”
……失去了自制力,人生就会错乱——像母亲一样。
我决定守着花儿过一辈子。花朵不会背叛我,也不会被甜言蜜语诱惑,我为它付出多少,它就会回应我多少。我已下定决心,将一生献给花道的世界。
“好啦,都回到座位上。上课之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
班主任古谷老师将一张书法作品贴到黑板上。
“菊池的书法作品入选了,他负责这次花道展览会的题词”
班中同学发出欢呼,大家纷纷为他送上称赞。
“爱染,你参加这次展览对吧”
“是的”
“方便的话,给菊池提一些建议吧。你的意见应该可以成为参考”
“……明白了”
我低下头,只见接受周围同学祝贺的男生也冲我低下了头。
原来他就是菊池啊。我模糊地想着,重又看向教科书。

◆ ◆ ◆

“爱染同学,你去哪里啊?”
“练习”
“哦哦,今天也要去上插花课啊”
菊池跟在我身旁,脸上是宠物犬一般讨喜的笑容。
“不过在你上课之前,能不能告诉我写什么内容好呢。我对插花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随你喜欢不就好了”
我试图把他甩掉,却始终未能如愿。
“抱歉,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对了,能不能让我也去听一下那个课啊。我也想学学插花,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可以倒是可以”
……不能让母亲看到他。
许是因自己曾拈花惹草而心怀愧疚,她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我有没有心上人。万一她看到我身边有男孩子,天知道会说些什么。
“如果不回答,我可就一直跟着你到插花教室去了哦”
菊池语气轻快地威胁。
“如果不愿意的话,能不能稍微抽点空帮帮我呢。我也有截稿的期限,急得没办法了”
在他的提议下,我们回到教室,我重新坐到座位上。他坐在唯的椅子上,把笔记本在我的桌子上摊开。
“你学书法多长时间了?”
“到现在有十二年了吧。不过也不是一直都在认真学的”
“是吗”
我闭上眼睛,开始构想。展览会是面向普通观众的,比起过于繁复的文字,一目了然的东西或许更有冲击力。
我这样告诉他,只见他皱着眉头抱起双臂。
“嗯——好难啊。也就是说只能用一个字表现出来”
他在笔记本的页面上写下各种汉字。其中,“爱”这个字格外显眼。
“‘爱’染同学?”
“哦,不好意思”
听他提醒,我反射性地移开了目光。方才盯着那个字的时候,自己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看着那个字,想起了父亲的插花——
“爱染同学,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插花的呢?”
“我也差不多有十二年了吧”
“是吗。那我们一样呢。我老家是开书法教室的,所以从小的时候就理所当然一样开始练书法了。你也是这样吗?”
“没错。花朵就在身边,也就很自然地开始接触花道了。所以我觉得,你只要把你想到的东西直接写出来就好”
“谢谢你,你能这么说,帮了我大忙了。我会努力的”
菊池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这时,教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小个子女生的身影。
“啊,你在这儿呢,阿凉”
“花铃?我不是叫你先回去吗”
“哎呀,你快看这个”
她掏出手机,将屏幕转向我们。
“今天的波浪好像不错,所以过来找你了”
“波浪不错是什么意思?”
我问道,她便开心地解释起来。
“就是说今天的海浪很合适。我们两个在玩冲浪”
“是吗”
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烦躁。
“那之后就加油吧,菊池同学”
“啊,爱染同学,等一下”
他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辩解一般急切地说。
“冲浪时抓浪和写书法一样,都需要一定的灵性。有点像找感觉,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做的……”
“你想做什么和我没关系吧。麻烦让一下可以吗?”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直接回家了。
不知为何,那天插花的状态糟糕透顶。

◆ ◆ ◆

展览会当日。
我一心一意地专注于作品。明明脑中已经有了构想,却总是无法顺利地把花插成需要的形状。
今天主要使用的花朵是芍药,然而左手的动作总是不能如愿。

……只剩两小时了。

看着胸前的怀表,心中逐渐感到焦躁,甚至开始觉得和服的带子系得比往常更紧。我擦去额头冒出的汗珠,试图借此拂去心头的不安,却总是不能拭净。
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作品。如果在这儿失败,我就彻底没有出路了。
“哦,爱染同学,辛苦了”
回过头,只见菊池正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展板。
“感觉怎么样?好像不太顺利呢”
我刚要把手伸向插花的容器,这时他从一旁握住了我的双手,用自己的手紧紧夹在一起。
“这是我家的咒语。不要怕,爱染同学的话一定能做到”
“谢、谢谢……”
他明明和我只交谈过一次,却也足以明白我内心的动摇。这样下去,我想必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
“来,深吸一口气”
我依言调整呼吸。紧张中,双手微微发颤。这种事情,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过。

……为什么呢。

因为是来到福冈后参加的第一次展览?因为没有认识的人?还是因为肩负着家族的声望,不能做出有损名誉的作品?

哪个都不是。我想。

是因为看到了他的书法,我插花的形状才如沙砾般崩塌。

“你应该还没完成吧。不过就当是放松一下,来看看我的作品如何?”
他转过手上的展板,只见上面写着一个硕大的“花”字。明明只是一个字,却仿佛长了根茎一般,毫不动摇地屹立在纸面上,似是具有生命力。
……好厉害。
我掩饰着内心的动摇,紧紧盯着他的字。他的书法不拘泥于固定的形式,却依然透出一股美。看着他的字,我的灵魂似在颤抖。
“怎么样?”
“挺好的”
我重新振作起来瞪向他。绝对不能输给他。就算道途相异,我也要证明,我迄今为止栽培的结果比他的要好。
才不会输给抽空还去冲个浪的家伙。
……绝对会做出一个好作品来。
回过神来,发现双手已止住颤抖。我再次一头扎进作品中,忘记了周遭。

◆ ◆ ◆

“辛苦了,爱染同学。作品真的很棒。芍药好漂亮呢”
“谢谢你”
我冲他露出笑容,只见他愣愣地盯着我,仿佛看到了外星人。
“真没想到,你会向我道谢”
“真是失礼。我该说谢谢的时候还是会说的”
“是吗。那太好了”
菊池笑了笑,拿起他的作品。
“我也很高兴能写出满意的作品。这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不是说过只用一个字来表达吗?想到只用一个字就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别人,心里就轻松多了。还是要谢谢你”
说着,他冲我伸出了右手。
“握个手总可以吧?”
“……嗯”
碰到他的手掌,我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有和空旷的大厅一样冰冷的温度。
“阿凉,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是名为花铃的同级生。她迈着大步朝这边走近。
“快点回去吧,爸爸在车上等着呢”
“抱歉,花铃。那,爱染同学,改天见”
“嗯”
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我仿佛听到了心脏发出异样的鼓动,与一直以来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到底是什么感觉?

正当我看着相距半尺的两人,突然,她转身重回到我面前。
“怎么了?落了什么东西吗?”
“嗯,忘了一件事情,希望你听一下”
“什么事?”
“我和他在交往”
说着,她也伸出了右手。
……原来是这样。
我握住她的手,想到。自己并非对他抱有男女之情。
“我对男生没有兴趣”
“是吗?”
“嗯”
“那太好了。我叫远藤花铃。以后请多关照了”
“请多关照,远藤同学”
“干什么呢,花铃。快点过来啊”
远处传来菊池的声音。虽然比方才更远,却清晰异常。
“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聊吧,爱染彩华同学”

……是这么回事吗?妈妈。

目送她重新离去,我第一次对母亲产生了同情。知道了他属于别人的一瞬间,我的心中产生了渴求。这毫无疑问是属于我自己的感情。
我的身上,确实流淌着母亲的血。

……这就是我的初恋吗。

说实话,我对他的确抱有一丝情愫。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恋。情愫是因为从他身上感到了与父亲相同的气息,然而那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气息,我尚不明白。

……哎,无所谓了。至少还是有收获的。

回望着已经整理干净的展会现场,我在心中暗暗念到。
虽说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乡下,但明白了一件事。

即使在这里,我也能作为一名插花家生存下去。


夏之章 茶道女孩与花道女孩的无声茶会

茶道。
这是追求静谧的道途。
在交替的四季中,我们时刻与自然相依而存。春天,心如含苞,似那原野花开;夏天,熟果低垂,为祝福而欣喜;秋天,淡云遮月,暗送心中思念;冬天,家人团聚,炉火映出心静。
这一切,只有把身心献给大自然的日本人才做得到。不论何时,“静谧”的空间都会伴随左右。
这便是茶道的基本。
然而现在,我的内心却无法平静,宛如大浪一般摇摆不定。一直在身边的他,开始不再看着我了。
我能理解她的魅力所在。积极向前的人,看上去总是美丽耀眼。
但这不能成为他被她夺去的理由。就算她是无心的,也绝不能容忍她以身相许。他被夺走,意味着我整个日常的消失。

……绝对会抢回来。那半尺的距离,是只属于我一人的——

不知何时,夺回我曾经的日常,变成了我现在的生活。
虽然是很悲伤的事情,但若不除去这块异物,我就无法得到真正的宁静。

◆ ◆ ◆

“喔,花铃,漂亮。相当到位”
阿凉把冲浪板放在沙滩上,拍起双手。
“最近感觉不错嘛。有什么好事吗?”
“……一般般啦”
想得到他更多的关注而悄悄在练习——这样的话我说不出来。
“那,下一个浪就由我上了”
说着,阿凉划水来到容易起浪的地方。
抬头望去,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虽然涂过了防晒霜,但因为不想晒得更黑了,所以尽量避免外出。不过,和他一起冲浪则另当别论。
“喂——,我要冲过去了哦——”
望向阿凉,只见他已抓住了浪,迅速在短板上立起身。看到他维持着平衡自如地活动身体的样子,我很难不被吸引。
“好!怎么样,刚才那个不错吧?”
“……还行吧”
我移开视线回答。虽然很不甘心,但只能承认。从一开始,我和他的动机就相去甚远。我只是为了能和阿凉在一起而已,根本没有在乎什么冲浪的技术。
“没事吧?是中暑了吗?”
“不,没事”
……中暑的是你才对吧。
在两个月前的一场花道展会上,阿凉的一副书法作品也被展出,获得好评,成为话题。那个来自花道世家的孩子——爱染彩华,则是在不久前刚刚转入与我们同一所高中。
借展会之机,他与她的距离近了,我与她接触的机会也多了。
“今天爱染同学要来我家,你也来吗?”
“不,我有事情……你们两个见面不就好了?”
“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阿凉脸上露出贼笑。
“才没那回事。真要是嫉妒了,我才不会告诉你,也不会跟你这样出来冲浪了”
心中蓦地变热,感觉沙滩的温度传到脚心。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每次你不冲我看的时候,都是心里有什么事了”
……注意到了就别说出来啊。
“反正彩华同学身材比我好,也比我更有女人味”
我将指尖抵在一起,又分开,如此反复。
“我个子小,长得黑,没什么女人味,就觉得阿凉可能会更喜欢彩华同学那样的人”
“才没那回事。我喜欢的是你”
说着,阿凉露齿一笑。
“再说,她不是也经常去你家吗。用不着担心啦”
彩华的性格是只要对什么感兴趣就会一头扎进去。我家是茶道教室,她明明是花道之人,却也跑来学习茶道。
“她的确是后天要来我家……不过我们都是女生啊。如果我和别的男生一起喝茶,阿凉你会高兴吗?”
“不,不会高兴……”
凉介仿佛想到什么一般,提高了音量。
“……对了,过几天的焰火大会,我们俩一起去吧。就我们俩。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咦、没关系吗?”
“嗯。虽然我也不太好意思,不过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吧”
感觉心里蒙着的一层纱布一下子被揭开了。每年都会和友人一块去看当地的焰火大会,然而因为有他的朋友们在,说实话算不上很享受。

……不过今年,只有我们俩。

“嗯,我一定去”
“别忘了穿浴衣来啊。我想看呢”
“当然了”
即便如此,她却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
与他在交往的,明明是我——

◆ ◆ ◆

避开盛夏的阳光,偷偷窥向凉介的道场,只见里面是阿凉和彩华两人。他们正沉浸在书法的世界里,浑然不知身上的T恤已经湿透。
“这个‘静’字好难呢。总觉得掌握不好平衡”
说着,彩华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只要明白汉字的意思,就能顺利写出来了”
阿凉握起笔。
“静者,从青争声。浊水清净,水波不兴,是为静也。这么想着去写,自然就能写好”
他运起手中的笔。与刚才看到的冲浪一样,一笔一划,自然又苍劲。我不由得再次被吸引。他说冲浪有助于练习书法,看来所言不假。
他的字里,有某种能打动我内心的成分。
“……真漂亮。感谢指导,我学到了很多。学费是怎么算的?”
“用不着什么学费啦”
“那怎么行……”
彩华向阿凉靠近。看着她的动作,我感觉内心逐渐动摇。
“我又没教很难的东西,都是一些基本。那个,爱染同学,太、太近了”
阿凉伸出双臂试图保持距离,然而彩华仍然一步步逼近,直到他退至门障。她站起身来,脱掉了上身穿的T恤。
“那,我想让你再多教我一点。这样行吗?”
“咦、爱染同学,你在做什么”
“住在京都的时候,不这么做,老师就不肯教我。男人的话都是要这样,对吧?”
……她在,做什么啊。
不明所以的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前的彩华穿着裙子,上身只剩下一件内衣。
“不不不、不用,你用不着这么做”
“你是在顾虑你的女朋友吗?我不会告诉她的。我对你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的书法”
……要、要快点进去才行。
脑子里这样想着,腿脚却不听使唤。身体仍然无法对这个情况作出反应。
“等一下,先听我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不过我一定会认真指导,绝不会敷衍你。而且,我希望你尽可能不要做那样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在乎你”

砰咚。

心脏猛地跳动,搅乱了内心的思绪。刚才那句话,到底只是他的客套呢,还是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在乎我,就请认真地教我。为什么要刻意与我拉开距离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凉介摇了摇头。
“我身边有花铃,这曾经是我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常。可是,自从遇到了你,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我完全搞不明白。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现在的这个关系并不正常”
“渴望身体有什么不对吗?我只要能学到东西,做什么都无所谓。你的书法里有我不具备的东西,所以我想要了解。我能为此付出的,也只有这个了”
“爱、爱染同学……”
“呐,菊池同学,教我书法吧。京都的老师说过,想要写好字,就要知道女人的身体”

◆ ◆ ◆

“感谢款待”
彩华道过一礼,将茶碗轻轻放下。
“真是神奇。同样一碗茶,表里居然会截然不同。每次都能学到新的知识”
“是、是吗……”
两天前,她才登上凉介家的门,眼下却丝毫不见当时的影响。看来对她来说,那真的是无所谓的事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果然名门世家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样。
那天,看到两人间的那一幕,我只有转身逃离。只有与他们拉开距离,才能重拾对自己内心的控制,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悲惨,不由得落下眼泪。
“明白为什么祖母大人劝你进入里百家(译注:茶道流派之一,疑为作者杜撰)了”
“……什么意思?”
我问道,彩华干咳一声回答。
“拘泥于形式,是做不出好东西的”
茶道分为表里两派,各自有不同的主张。
表为保守,里为发展。同为茶道,前进的道路却不同。这我当然明白。
“旧的事物总是会被新的事物取代。落语,能面,歌舞伎……它们都随时代的变迁而不停进化着。我也做好了在花道闯荡的觉悟。在插花界,没有彻底的觉悟,是活不下去的”
我很清楚她的心情。为了继承世家名号,她只得舍弃自我。但把阿凉也扯进去就不能忍了。
彩华一定是只想学会他的书法而已,可她的那个做法绝对是错的。明明应该向她指出这一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真是恨死我自己了。
“你就非要那么急吗?就不能作为普通的高中生安安静静地度过校园生活吗?”
“不能。竞争对手每天都会出现。为了成为佼佼者,我必须有觉悟尝试我能想到的一切”

……若无勇气面对,便无能力指责。

我甚至无法开口反驳她。她的精神已惊人地成熟,哪怕有错误,也可以理直气壮。
但是,唯独阿凉绝对不能让给她。唯独这一点说什么都不会变。
“哦哦,你们在练习啊。不错不错”
阿凉进入茶室,脸上是清爽的表情。
“咦,凉介,怎么了”
“啊,抱歉。是我叫来的”
彩华一脸平静。
“我觉得比起两个人来,三个人更容易进行学习。你觉得不方便吗?”
她真的是不加任何考虑地把我的男朋友叫来了吗。这真的不是开战宣言吗。

……回想那片静谧

和平常一样,他在身边,这很正常。可为什么,每当看到他,我的内心就会如此纷乱呢。
“你好,凉介同学。坐这边来吧”
彩华对他以名相称。仅这点事情,就足以在我的心中掀起一阵海啸。

……快静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茶碗。我一直都在学习什么是静谧,却无法驾驭它,甚至开始迷惑自己为何走上了茶道。

……静谧,静谧,静谧。浊水清净,水波不兴。不这样想象,就无法抑制眼眶中的泪。

凉介究竟会选择谁呢。我们两人就像是茶道的表和里。他最需要的,究竟是哪一边呢。

……求你了,只看我一个人吧。

我恳切地看向阿凉,在他的眼中却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心中的巨浪无声无形,却似乎已将这间茶室搅得天翻地覆。


秋之章 书道男孩的二选一(one-coin)文化祭

书法。

用墨水表现字形的艺术,也是映出自身的一面镜子。
蘸了墨水写下文字。那个字就像是旅途的存档一样,自己走过的路途无法被重置。现在,我仍然在迷途中,寻找着只属于自己的字形。
在旅途中,我遇到了两个字。
一个是恋,一个是爱。
我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却还有另外一个令我在意的女孩。心中对她们的感情到底是恋还是爱,我搞不清楚。
一直以来我所相信的“恋爱”之情,在她们的声音中逐渐崩塌而失去形迹。不论选择哪一边都是可以的吧。然而我十分害怕,一旦做出了选择,我就会失去什么。
我追求的是爱。恋是攀比,经历了一场,又会期盼另一场。然而我不知道自己的爱究竟要伸向哪一方,只是在深不见底的海洋中逐渐沉溺。想要找到回答,就非要潜入比那墨水还要黑还要深的地方去才行。
也曾想过二者能否兼得,但那太难了。一个是追寻光明未来的人,一个是藏身黑暗过去的人,她们是不可调和的。宛如一枚硬币的正面与反面,虽代表同样的东西,却面朝不同的方向。从一开始,她们就背靠着背迈开了步伐。
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合二为一,那就只有正反两面都相同的硬币了。如此或许方能与她们和谐相处。
自身愿望的尽头仍在看不见的远方,但还是要朝着那里,不停地向前游。
为了向那终有一天能见到的旅途终点进发,就必须要跨越眼前这道障碍——

◆ ◆ ◆

“哟,阿凉,有进展吗?”
“哦,花铃啊。差不多了吧”
我放下笔,放松双肩。
“不过你写得可真多啊。只有一个字而已,至于吗”
“就是因为只有一个字啊”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为了找到只属于自己的字,至少要写一百张才行”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写一百张以上了”
花铃说着,回望这间书法教室。每张桌子都摆了两张,还有讲台、橱柜上,都摆满了我写的字,可我仍不觉满意。
“不是说写到第一百零一张就行了。剩下的就是看自己能认可到什么程度了”
书道的精髓只在一瞬间闪耀,然而在那一瞬到来之前,必须忍受漫长的磨练。有时只要十分钟就能满意,而有时花费数日也仍不能满意。这次的这个字,我已经写了两个星期,大概是陷入低谷了。
刚开始写的时候,窗外的树叶还是绿的,如今已开始染上红色。
“……最近,阿凉的字变漂亮了呢。我都要嫉妒了”
“……是吗。我倒是完全不觉得。不知道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定是因为在迷茫中写了太多,而看不清那个终点了吧。真正的我只是在考虑着如何才能兼得她们两人,实在是丑陋到极点。
“呐,我说阿凉,这次的主题为什么是‘爱’字啊?主题是你定的吧”
“……你听谁说的?”
“‘爱’染同学”
听到从花铃的嘴里说出她的名字,身体竟不由得僵硬起来。大概是因为我心怀不轨吧。实际上,我对花铃隐瞒了这件事,也无法反驳什么。
“……呐,阿凉。吻我”
她用小巧的手捏住我的肚皮。她决不会主动靠近过来,反而令她显得惹人怜爱。
我轻轻碰上她的嘴唇,算是回答,心中却毫无感觉。仿佛完成了某个仪式一样,方才的心情也像是谎言般不见踪影。
与彩华的接吻明明比这更火热,更能撼动我的魂魄。
“呐,再来一会儿……”
“抱歉,等把这个写完,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好不好?”
“……不会变成分道扬长吧?”
花铃的话让我扎心地痛。
“抱歉……你不用回答的”
“怎么会呢。我喜欢的可是你”
这是真心话。只不过,这究竟是对青梅竹马的“爱”情,还是对恋人的“恋”情,我说不清楚。
“……谢谢。我,相信你”
“……嗯”

……我到底是在恋着何方,又是在爱着何人呢。

我重又放下笔,解开头巾。就是因为连这个都没弄明白,我才写不出属于我的字。

◆ ◆ ◆

“你还没回去啊,爱染同学”
“啊啊,是凉介啊”
回到教室,只见彩华还在里面。她正握着巧克力波斯菊(chocolate cosmos),检查茎秆的弯曲方向。
“看来不太顺利啊”
“轮不到你来说。反正你也没写出来吧”
“……被你看穿了”
我再次垂头丧气。
“爱染同学,你觉得爱和恋有什么不一样?”
“爱是回望过去,恋是纠结难分的模样吧”
“我不是说汉字的原型,是问你这两个的区别”
“爱可以有很多种,但恋让人盲目,只看得到一个人”
我能理解她的话。爱的形式多种多样,然而恋只有一个回答。我的恋情到底在哪一边呢。
“凉介,你为什么选了那个字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在想,我想了解的是爱。我已经体验了一次恋情,所以想知道爱情是什么”
“你是说你和花铃同学之间的是恋情吗?”
“……这我不能回答”
“不能回答的话,我就按我的想法理解了,可以吗?我的初恋是你。所以,如果你也是同样的心情,我会很高兴”
她朝我靠近。我向后退去,保持距离。再靠近过来的话,就又要变成糜烂的关系了。
“不行,我还有花铃”
“为什么有了花铃就不行呢?爱并不只有一个。没必要只抱着一个人不放”
彩华的声音逐渐融化着脑髓。她纤细的手指碰到我的脖子,我不由得挺直后背。
“你还在构思形状吧。我也要回去继续练习,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那就是说等练习完了就可以这样做了,对吗?”
“……不对”
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的心已经被她牢牢地攥在她的手心里,逃不掉了,无力抵抗这股魔力。
“我没关系的。就算你和花铃同学结婚了,我也仍然能爱着你”
她的伦理观果然不太正常。也许是因为成长在花道世家,她就像那鲜花一样,吸收一切能够吸收的东西,转为自身的营养。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朵真正的花,美丽得令人陶醉。
但,我也不愿看到花铃悲伤的面庞。
“那真的是爱吗?”
“爱是没有形状的哦,凉介”
彩华再次凑近耳边低语。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爱。因为有了爱,万物才有了形状和模样。生长的花也好,成长的人也好,都是因为有了爱才能生存下去”
她的身体贴上我的身体,将心脏的跳动放大。
“所以说,凉介。求你了”
彩华的吐息覆盖着我的颈部,仿佛在舔舐一般。
“我的身体在渴求着你。所以……只用你的身体也好……满足我吧”

◆ ◆ ◆

文化祭当日。
或许是被彩华的插花吸引,插花教室里人声鼎沸,我和花铃的教室门可罗雀。
珍珠绣线菊和巧克力波斯菊。作品与主题完美契合,令观众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不懂花道的我,也能从中充分理解主题。
两株巧克力波斯菊缠绕根茎,朝同一个方向绽放,试图成为一体。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恋”,而是“爱”。
“……恭喜你,爱染同学”
我收起自己的作品,对她说。
“这就是你的‘爱’呢。我真看得入迷了”
果然是敌不过她。她的目标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终点,像一株朝着阳光笔直地奋力生长的植物,纯粹中透着坚强。
“凉介的字也很漂亮”
“……嗯,谢谢”
结果,我没能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字,只好从过去的作品中挑一张提交了上去。我从无数的爱中,选择了一个。
“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选了这个字呢?”
见我不做声,她伸出手指向“愛”字中间的“心”。
“‘心’这个字的来源有很多种说法。不过,因为内心藏在里面看不到,所以也被叫做‘里’。你的心是直率的,没有遮掩。所以,‘心’上的点也分得明确”
听她这么一说,我重新审视自己的字。果然如她所说,心上的点各自分开,独立成形。
“要我写的话,我会连在一起。但是你的心中没有欺骗。有人说,这个点代表了正面与反面,暗指表里不一的内心。所以,你只要把你心里想的话老实地说出来就行了”
我同意她的话。嘴上说着相信直觉,然而内心却无法相信自己,结果误以为自己陷入了低谷。
一直以来,我竟然在渴望自己是不正常的
“这就是……爱吗”
重新打量自己写的字,心中想到,必须表里如一才行。表面有表面的解释,里面有里面的规则。就算不合在一起,它们也是同一份爱情,同一份恋心。
没有必要选择哪一边站。我可以兼得二者。
“我终于理清楚了,谢谢你。要不要一起开庆功会?把花铃也叫上,我们三个人一起”
“好啊,当然”
“到时候,我有话要对你说。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我坚定地说,然而彩华只是露出笑容。
“嗯。但愿是好消息”

◆ ◆ ◆

文化祭结束后一个星期。树叶彻底染红,银杏叶在风中凋零纷飞。
我们三人在我家的庭院里懒洋洋地瘫坐着赏月。终于,我下定决心,抓起一枚硬币。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结果就是,你们两个人我都需要。所以,我想用这枚硬币来决定”
“决定什么?”
“决定选哪一个人是吧”
彩华的语气极为冷静。
“是凉介你考虑后做出的决定吧。我没意见”
“爱染同学,你是在说真的吗?”
花铃看着她,瞪圆了眼睛。
“阿凉,你在开玩笑吧?用硬币决定……你打算就用那种赌博一样的方式决定和我们中的一个人交往吗?太差劲了”
“那你退出不就好了。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我绝不会退出。我有多么喜欢阿凉……你是不会明白的”
“不明白的是你”
彩华锐声喝道。
“你对他渴求得太多了。如果不能让他爱上你,到头来你只是在和自己谈恋爱而已”
“你喜欢的人用这种方式决定今后的命运,你很高兴吗?真的喜欢的话,能够互相体谅,两情相悦,才能叫作爱,不然这个关系就垮掉了。像你这种一厢情愿的,才是恋情”
“我只要能被选中就够了,又何必知道一切呢?你眼中的爱就是那样的吗?如果你的爱情让他无法继续写字了,你也愿意吗?”
“……阿凉,这是怎么回事?”
“抱歉,是我不好,突然说了这种话”
我拦住彩华,望向花铃。
“我知道你会责备我。爱染同学说的话,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只不过,我不这样做,就要写不出字来了”
“为什么?”
“我一直能听到一个声音回绕在耳边,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写字。你说我的字很漂亮,但我并不觉得满意”
书道是墨水中的漂流。如果对漂流本身产生疑惑和烦恼,就不可能看到自己的目的地。何况,我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我曾想过离开你们,但我做不到。离开了你们,在那个世界里,我无法成长”
我多希望能找到一个不存在爱的世界,但很可惜,那样的世界并不存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太多的爱。我的手里握着某个不知名的人制造出来的笔,笔下是某个不知名的人制造出来的纸和墨水。我用这支笔和墨水,在这张纸上书写。若放弃了这份情感,我又如何能继续我的书法?
“……凉介真是笨拙呢。我没有意见,你打算怎么办?”
“……阿凉那么说的话,我也同意”
花铃拼命揉着即将溢出泪水的眼角。
“就算阿凉没有选择我,我也会一直喜欢着你……只要你能满意就好”
“……谢谢你们”
我把硬币放回口袋里,然后重新拿了出来。

◆ ◆ ◆

“阿凉,那边有一道好的波浪哦。要不要去?”
“嗯,你先去吧”
红叶凋落,冬日即将到来。我和花铃倾听着风声,眺望着浪花。我们之间重新恢复到半尺的距离。
“阿凉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花铃从身后紧紧抱住我的潜水衣(wet suit),显得很开心。
“绝对不会松手了。就算你让我松手我也不松”
“好好好,那就我去了”
“不~行”
花铃依然抱着我,将身体压过来。
“把人家吓了那么一大跳,你没资格说让我松手”
“好啦我错啦。我不是说好几次对不起了吗”
“才说那么几次就想让我原谅你,怎么可能。我要你用一辈子补偿我”
那个时候,在抛出硬币前,我的内心就已经决定了。而花铃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个硬币是两面都一样的图案吧。明明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你这坏蛋,大坏蛋”
花铃用力拧着我的脸颊,同时忍不住扬起嘴角。
“嗯,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不那么做,我就无法彻底划清界限”
那枚硬币两面的图案是相同的。所以,在抛出硬币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就已经选定了花铃。
“我就知道阿凉会选我的。嗯嗯”
说着,花铃不停地用脸颊蹭着我的后背。虽然她宛如动物一般的求爱行为让我无可奈何,不过只要她能就此消气,我也没有怨言。
那个时候,看着两人的脸,我凭直觉认为自己喜欢的是花铃。看到她流泪的表情,脑海中浮现出巧克力波斯菊的形状,明白了她才是真正需要我的人。然后,我便拿出了两面都是正面的硬币,并掷向空中。
我不后悔。只有以“恋情”开始而以“爱情”告终,才能叫做恋爱。对我而言,这个过程极为重要,也足以支撑我今后的旅途。

“阿凉,浪来了!你可要划出一条漂亮的线哦!”
“喔!交给我吧!”

书法没有第二次的机会。我凭借自己的力气,开辟了面前的人生道路。
同时相信着——这条道路的尽头,会有能让我满意的答案。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8 09:18 编辑



变迁的景色与不变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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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久远侑 绘:NOCO
译:真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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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暑假,我还会来玩的。”
在小学六年级的冬天,她给我留下这样的话,从这条街上离开了。一年半以后的今天,那个约定仍然停留在我记忆中的角落,也不知道能否真的实现。而且说到底,那个约定甚至没有定下日程和安排。在我和她分开的漫长时间里,就如同我并没去在意那件事,对方也完全可能彻底忘了那件事。
一切都开始于小学六年级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那天,我把自己的手弄伤了。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皮肤裂开口子的火辣疼痛,还有从指间溢出的红色的血。
在美工课上,我用雕刻刀狠狠地割破了右手食指的侧面。拿着雕刻刀的左手一滑,根本来不及停手,刀刃就朝跟前按着版画板子的右手指尖过去了。血从伤口一点点渗出来,然后很快就从指间滑落,滴在桌子和地上,画出红色的水珠花纹。朋友大声叫来了老师。来的是名三十岁上下的轻女老师,是我们班主任。她很快就走到了我们旁边。
“划破手了?要不要紧?”
老师看到我手指上溢出的血后不安地说道。坐在前面的女生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巾,说着“用这个”递了过来。我拿着纸巾按住伤口。很快,白色的柔软纸巾便染成红色,变湿变重。
“要马上处理才行。保健委员是谁来着?”
“是我。”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宇原夏美说着站了起来。
“啊啊,想起来了。”
慌了手脚的老师说着,指示她带我一起去医务室。
“好的。”
她镇定地回答,然后朝美工室的门走去。
“受伤的手指要举过心脏的高度哦。”
听到老师的声音,我点点头,按着右手走出教室。
我来到走廊后,宇原就关上了门。与引起了骚动的美工室相比,上课时的走廊很安静。我们之间空出一步左右的距离,并排快步走着。来到医务室,穿着白大褂的保健老师就立刻让我坐在椅子上,拿过银色的金属容器还有纱布,利落地给我处理了伤口。止血,贴上提高伤口恢复速度的创可贴,然后用白色的绷带包住手指。
“好,这样就OK了。用刀具的时候要小心。”
“对不起。”我答道。在这期间,宇原安静地坐在旁边的铁管椅子上。
“宇原同学,在医务室的笔记上记下班级和他的名字,然后再写上‘割伤’。”
就在宇原回答“好”的时候,医务室的门开了,两个穿白色体操服的小个子女生冲了进来。
“老师——zhong ye(中野)君他、在体育馆中暑了、gong dao(宫岛)老师说、要我们叫yi wu shi(医务室)的老师过去——”其中一人一副慌张的样子说道。
“哎呀呀,真是不得了。”
医务室的老师从冰箱里拿出装了什么饮料的塑料瓶、毛巾,还有似乎是保冷剂的东西,吩咐我们说“我要过去一下,你们可以回教室了。”便和两个女生一起快步离开了医务室。
三个人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风从微微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床周围的奶油色帘子随之摇摆。我晃了晃因为绷带而稍稍变重的右手,疼痛像波浪退去似地缓和了一些。
“这么一来,暂时没法练习了啊。”
当时我参加了硬式棒球队。尽管我们已经在关系到夏天的全国大赛的预选赛中落败,暂时没有大的比赛了,但一时没法戴着棒球手套练习,比受伤本身更让我心痛。听到我的嘀咕声,正在摆弄手指的倒刺的宇原抬起了头,遮住脸的头发轻柔地晃动了一下。
“北野君在打棒球吧?就是那支入沢少年队。”
她撩起头发别在的耳朵后面,说道。我“嗯”地点了点头。
“打什么位置?”
“投手。”
“不会吧,那手指受伤不是很糟?”
“但我是左撇子,影响不大。”
“是这样的吗!?”
看到宇原算得上是夸张的反应,我被她的气势压倒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啊——不过也是,一般都是惯用的手拿雕刻刀呀。”
“宇原,你喜欢棒球?”
看到她起劲的样子,再加上她看起来明白投手手指受伤的严重性,于是我试着问了一下。
“嗯,我偶尔会和弟弟一起去西武[注]看比赛。”
(译注:西武巨蛋,又称“大都会巨蛋”,位于日本埼玉县所泽市,由西武集团兴建营运,同时也是日本职棒西武狮队的主球场。)
“原来是这样”,我惊讶地说道。
她点点头,然后朝医务室的钟看了一下说:“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我们站了起来。离开医务室前,宇原用圆珠笔在用线装订的厚厚的“医务室记录”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和班级,以及受伤的内容。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在教室或是放学的路上聊天,宇原还把她的弟弟介绍给了我。她弟弟比我们小两岁,名叫慎司,我还知道他似乎由于天生皮肤娇弱,很快就会晒伤或是红肿,所以尽管喜欢棒球,但还不能加入球队正式参加活动。
我们很快就熟络起来。小学里最后的暑假刚开始的一天,我们三人在附近的公园里练投接球。右手受伤的我没有戴棒球手套,赤手接住慎司弧线抛过来的软式棒球,然后缓和地朝宇原投过去。尽管动作笨拙,但她总是能接住我投去的球。不过似乎是不擅长投球,她朝慎司投去的球经常偏得很远。虽说每次都会抱怨,但慎司还是会一副高兴的样子朝球追去。
过了一会儿,宇原说着“玩累了”便摘下手套走到长凳旁,于是慎司蹲在地面上,朝我说:
“北野君,向我投球。”
“咦,可是……”
“现在是暑假,我受点伤也没事。”
他用认真的表情说道。我朝宇原看去。
“本人都这么说了,好啊。可以的话就投球给他吧。”
“我知道了。”
我用衬衫的肩头部分擦了擦淌到下巴上的汗,然后,像平时投球那样,把感觉集中在胸前拿球的左手指尖上,投出直线球。战战兢兢地捕球的慎司一开始会漏过本来能接住的球,但大概是很快就习惯了吧,他渐渐能顺利地接球了。宇原始终坐在长凳上,无所事事地望着我们。
在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我不停地朝坐着的慎司投球,等宇原喊他“慎司,差不多该回去了。”,他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他摘下手套后,轻快地朝我走过来,用明快的表情说了声“谢谢”。

此外,我们还在八月中旬一起去看了棒球的比赛。宇原从亲戚那里拿到了几张儿童票,于是也邀请了我。考虑到比赛开始时间是下午五点,我们决定下午四点在最近的车站碰面。
在我提前五分钟到达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慎司穿着防晒的长袖衬衫加牛仔裤,头上戴着棒球帽;宇原则是牛仔裙配白色罩衫,肩上背着红色的包。垂到锁骨附近的乌黑长发和白色的衣服很搭。
“爸爸和同事去玩了,妈妈对棒球没兴趣,弟弟的朋友们也不是去补习班就是去旅游,没约到人。”
“给。”
在开往球场的电车里,宇原笑眯眯地把门票递给了我。我一边道谢一边接了过来。
电车开了15分钟左右到达西武球场前站。我们让人检查随身的行李,给工作人员检过票,在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进入了球场。随后在场内的店里买了饮料和热狗之类的东西,宇原把带来的小块塑料布铺在外野的自由席后面,我们就在那里坐了下来。比赛一开始,慎司就立刻走到了栅栏旁边,望着职业外野手的背影。宇原把印着职业棒球队标志的手环戴在了手腕上。那只淡粉色的手环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场内的照明灯光,看起来很漂亮。
“你们经常看比赛吗?”我朝宇原问道。她正把双腿倒向一边横放着坐在地上,悠闲地看着场地和周围的风景。
“这大概是第五次。我四年级的时候开始和慎司还有爸爸三个人一起来过,不过活动和野餐好像都挺有趣,当时很开心。后来就对棒球有了兴趣。”
“这样啊。”
我说着无意识地摆弄了一下刚换的白色绷带。
“手指还没恢复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担心。
我向她说明了情况。几天前练习的时候,本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裂开了。在闷热的棒球手套里,指尖被汗水泡得发胀,又不凑巧地撞到了球。抓到球的瞬间,我感到了尖锐的疼痛。摘下手套后,就发现血已经渗透了之前保险起见简单包上的绷带上。尽管当场就接受了治疗,但我还是被教练吩咐说暂时不要进行戴手套或是击球的练习。
“真够呛啊。”
“嗯……这样下去的话,夏天就一场比赛都没法参加了。”
看着老是摘不掉的绷带,我带着焦躁的心情说道。那个时候,我是在对起初让手受伤时不小心的自己感到气愤。
“这样啊。”宇原叹了口气,换了个抱膝的坐姿。就在那时西武队的选手击出了长打,周围欢声鼎沸,拉拉队里的人们开始敲起太鼓来。我们两人也一同朝球场的方向看去。
之后,宇原又问道:
“说起来,北野君为什么开始打棒球?”
“——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理由,只是自然而然就开始了。不过,打着打着就有了想要打得更好的念头,于是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有没有想过,要成为职业选手?”
我稍稍考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这件事,除了同一队的好友还有监督以外,我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只是在暗地里抱着那个目标,坚持练习直到现在。因为那是个困难的目标,而且“想成为职业棒球选手”这句话本身听起来多少有些孩子气,这让我很害羞。但是,总觉得宇原大概不会笑话我。
“果然是这样啊。”
她的语调一如往常。
“宇原你,有什么目标吗?”
“我没有像北野君这样远大的目标哦。因为我觉得什么事都只要能达到比正中间稍高一点的位置就好。然后悠闲地生活下去。”
“那样说不定也不错呢。”
她喝了一口从店里买的冰茶,然后看着我说道:
“北野君你呀,一眼看上去很沉稳,但其实总是绷紧了精神,不放松一下的话会受伤的。这次可能是只是被雕刻刀弄出的小伤,但以后要是肩膀或是肘部弄坏的话怎么办呐。”
她说着,视线从我包了绷带的手上划过。确实,最近我因为没法做平常的练习而感到焦躁,所以才不顾眼看就要痊愈的状态再次开始练习。要是多忍一小段时间,不做戴手套的练习的话,说不定手上的伤也会完全恢复。而我这么做反而是拖长了受伤的时间。
“这次在完全恢复以前,我不会戴上棒球手套了。”
听到我的话,她的表情柔和地放松下来,之后又用略开玩笑的语气说:
“没错没错。要稍稍留出余地才行。有人说过慢慢地走才能坚持到最远的地方。”
“有人说过?”
听到我的问题,她轻轻地点头。
“最近看的书里是那么写的,好像是意大利的格言。我很喜欢,就记住了。”
那天的比赛在过了晚上八点后结束,我们挤在人群中乘上了回家的电车。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和宇原她们告别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漂在昏暗空中的月亮看起来非常美。

“指头上的绷带拿掉了呀。”
第二学期入学典礼的那天,我在教室里久违地见到了宇原。她打过招呼后立刻这么问道。
“嗯。我觉得这次彻底痊愈了。”
“我看看。”
她像是监护人一类的人物一样拿过我的右手,盯着手指看。
“……留下伤疤了呀。”
结果,割伤花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完全恢复,而且在我右手的食指侧面留下了一条白线。
“不过一点也不显眼,我不在意的。”
“这样啊。”
她说着放开了我的手。
那一年的秋天,我身边既没有什么事件也没有发生事故,安稳地过去了。周六是球队的练习,平日放学后是在广场上自主练习。慎司和宇原偶尔会过去来,两人基本上总是坐在长凳上,看着我朝挡球网投球的样子。慎司会攥着我没用到的硬球,像沙包一样不停向上轻轻抛起,宇原则是会读她带来的书。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个人在旁边,我也能比独自练习的时候更加集中精神。
知道宇原要搬家这件事,是那个秋天结束,新年到来,进入第三学期时的事情。这件事并不是直接听她说,而是从传言中听到的。这条街上有很多公司和工厂,因父母工作上的调动而转校的情况不少。我有几个朋友会在升上初中这个时间搬到其他什么地方,而宇原也是其中之一。
“宇原,听说你要搬家?”
第三学期渐渐迎来结束的一个冬日,我朝她问道。放学路上,偶然发现她走在不远的地方,于是我靠过去搭话。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对话就中断了。之后,直到临近分别的路口之前,我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沉默地走着。面对她肯定的表现,我动摇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至今为止,由于没有向本人确认,我还在心里的某处觉得那说不定不是真的。然而现在,那个想法被否定了。
在我心里涌现出来的,是和单纯的寂寞稍有区别的感情。在那种感情中,后悔一般的念头更加强烈。我喜欢和她一起度过的时间,喜欢和她说各种各样的事情。而那些将被夺走,让我觉得蛮不讲理。大人的话,明明完全能够自己选择住在哪里,而我们却无论怎么挣扎也做不到。父母,甚至可称之为“命运”的无比高大之人,面对他们为我们所铺的路,我们除了顺从别无他法。尽管可以发泄不满或是撒娇耍赖,却没有任何能够真正进行对抗的力量。对此,我感到气愤而又悲哀。
终于,宇原在通向她住的公寓的岔路上停下了脚步,在告别的时候说:
“到了暑假,我还回来玩的。”
随后她走上枯树成排的道路,消失在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漂亮的建筑里。

我们上初一的去年夏天,她没有来。今年的暑假,也没有那样的兆头,而是淡淡地过去了。我想,或许那个约定会埋没在我们逐渐积累的日常记忆中,慢慢地变得淡薄,最后消失。然而在那样的日子里,那个时候以我想都没想过的方式到来了。
八月二十七日,初二的暑假还剩下五天。那一天也是我在现在所属的硬式棒球队的练习日。先是基础练习,然后完成守备练习和以一半的力度击球的练习,之后投手开始投球练习,再之后跑垒,一天的练习就结束了。
我换掉上半身被汗和尘土弄脏的蓝色练习服,把钉鞋换成运动鞋,然后整理自己的用品。就在那时,同学年的一个队友问我:
“北野,你有女朋友?”
“不,倒是没有。怎么了?”
“好像有女孩子过来,问我‘北野君在不在’。”
听到那句话,我胸口感觉到了窒息般的冲击,咽下一口唾沫后继续问:
“然后呢?”
“我回答说在啊,然后把你指给她看。之后她好像就隔着栅栏参观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做投球练习的时候。”
是我精神最集中的时间带。那时我心里除了自己的身体、球还有捕手的手套以外什么也没有,完全没注意到她。
“要是不是女朋友,她是你什么人?粉丝?”
“不知道。但大概是小学时的朋友。”
“那算什么啊?”
真搞不懂——那个队友说道。就算他这么说,老实说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今天来完成那个时候的约定了。
——宇原她,今天来到了与我很近的地方。
我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最近的车站。虽然不知道她是以什么交通方式来到这条街上,但我觉得来这里见到她的可能性最高。我把自行车停在车站旁的市営自行车停车场,然后在周围走了一小会儿。天空的阴沉紫色显得并不真实。周围没有什么人影,淡色影子和深色影子相互混杂,交叉路口的声音和车子的声音,还有傍晚的虫鸣声——街上回响着的一切声音听起来都很空虚,总觉得我仿佛是迷路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然后,就在我考虑着那样的事情时,远远地发现了那个身影。她极其自然地进入了我的视线。由于处于逆光的位置,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那个身影整体的印象、还有走路的姿势只可能是她。
我朝她走近,然后出声搭话。
“宇原。”
“咦?”
她站住了,然后抬头朝我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她不知道我是谁吗?这让我感到动摇。但接近以后,我也开始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在两年前,我从来没有从这么高的位置看过她的脸。
“啊、”
她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把右手朝我伸了过来。我也下意识地在报上名字前先递出了右手。她拿起我的右手。在我练习之后的手中,那是一份冰凉的感触。她把我的手举到眼前,看到了食指的侧面。在那里,还微微地残留着两年前刻下的淡淡线条。
“北野君。”
宇原吃了一惊似地说道。
“听说你来了,我就想你可能还没走。”
“……这样啊。”
然后,沉默降临了。尽管我想要说些什么,拼命想从脑袋里挤出话来,胸口和喉咙却像是被捆住一样,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一样,像是为难似地来回看着脚下和我的脸。终于、
“个子长高了呀。”“好久不见了。”
我们同时发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宇原苦笑出来,然后再次用镇定下来的声音说:
“现在个子有多高了?”
她小声嘟囔出的那句话,仿佛就要溶化在傍晚昏暗的天色中。
“春天量的时候,刚好是170。上了初中后,长了十五公分。”
“哎呀——”
宇原发出惊讶似的声音再次抬头看了过来,双手像是量个子一样放在我的头和她自己的头上。她两只手间的距离,感觉就是我们分开的时间本身。
我们坐在站前的长凳上,稍聊了一会儿,过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份感觉便一点一滴地苏醒,奇怪的拘谨也渐渐地消失了。
“宇原,你还真能知道我在那个体育场呀。”
“其实去年我来过一次。那个时候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所以也知道你最近在全国大赛出场了。恭喜了。我也像自己的事一样感到开心。”
“可惜第二场就输得一塌糊涂。首发队员干劲十足,我也上场换下了投手,结果还是没能挽回。”
听到我轻描淡写的话,宇原微微笑了。然后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写下了什么,然后说着“给,有什么事的话……”递给了我。那是他家的住址和电话号码。看到那个陌生的地址,我再一次对她住在很远的地方有了真实的感觉。我把宇原递过来的纸叠起来,在包里收好。那个时候,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之后,宇原说“想稍微走一会儿”,于是我们以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在了沿着铁道的路上。这是个凉爽的夜晚。星星点点的路灯灯光落在柏油路上,看起来就像是积成了发出白光的水泊。铁路上的信号灯从红色变换成绿色,远处岔路口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起伏回响着。
现在,我和她的身高大约相差一头,可以看到宇原头顶部的发旋,还有她头发分界线处的白色头皮。我想,在这两年里,我们所看的世界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或许,她也变了吧。尽管个子看起来没怎么长,但服装、说话的方式,还有和两年前相比有什么地方——尽管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有着明显的不同。从今以后,我们也会各自积蓄起不同的生活吧。随着身高的差别扩大,我和她看待景色的方式也会不断变化。对此,我感到有些寂寞。
不久,宇原看了一眼手表后说: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我点点头,和她一起折回了车站的方向。我买了站台票,打算送她上车。月台上的方形时钟告诉我们时间是晚上七点半,离下一趟电车大约还有五分钟。我们并排坐在长凳上,彼此没有说话。月台里静悄悄的,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然而,世界在切实地运作,无关我的心情与意念。随着嘈杂的声音,滑进站台的电车停了下来,她站起身,走进了电车里。
“再见。你来找我,好高兴。”
宇原看着我说道。突然,寂寞的感觉膨胀起来。我回答说“我也是,隔了这么久能和你说上话太好了。”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没能顺利地凝成语言。
就在月台内内广播通知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那个、”地开了口。车门开始关闭。随后,在完全关上的短暂时间里,“明年,再见。”的喃喃声传了过来。
我一下子回过神朝宇原的脸看去,只见她在窗边微笑着轻轻摆手。我也立刻举起了手。电车很快就开了出去,车窗对面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宇原乘坐的电车灯光远去,消失在黑暗之中。下车的乘客很少,月台再次安静下来。金钟虫鸣叫着,凉飕飕的风吹过。夏天即将变成秋天。
还会再见吗。我想到。
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年后的的夏天。在炎炎烈日下,夏天里辛苦的练习仿佛让人眩晕。被汗水黏在全身的练习服和泥土、回家路上看到的熊熊燃烧般的红色夕阳、淋浴后喝下的麦茶味道,然后,还有比今天看到的宇原更加成熟的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地浮现在心头。到那个时候,我的个子一定会长得更高吧。带着一年的经验,可以从比现在更高的地方看这个世界的我的眼中,来年的宇原会是怎样的呢?而那个时候,她看到我又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每一秒,和宇原度过的时间还有那份记忆都会不断远去。我和她在身处不同的地方,各自积蓄起新的日子。
尽管如此——我想到。也存在“比正中间稍高一点的位置就好”这样看待世界的方式,这是她在两年前的夏天教给我的。我想,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她说的事情都没有错吧。和棒球有关的事也是这样。上初中后,我知道了还有人付出自己的一切,结果变成了废人。
所以,我抱着无论如何也想“比现在达到更高更高的位置”的心情,宇原则是抱着“比一半稍高一点”,享受各种各样的事情生活下去的心情,这样就刚刚好。这样就一定能将各种各样的事情互相补衬,将我们分开时遇到的、这个世界上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教给对方。
我一边思考着这样的事情,一边离开车站,走在了飘荡着秋日气氛的夜路上。今年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但是来年,新的夏天将再次到来。在那之前,去获得更多的成长吧。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3 18:45 编辑



Xp;1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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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九曜 绘:閏月戈
译:h君
————————————————

“短短的15厘米,也蕴含着好多东西呢。”
她如是说。

     § § §

我——羽藤要,倒也不是那么喜欢图书馆。
更不用提因为升入的大学里图书馆藏书很多就喜欢上图书馆之类的情况了。
只是,我很喜欢那片为学习而设的空间。与收集了各种个人兴趣的房间不同,这里诱惑也少,周围又都是学习用的书籍。在这里学习确实很高效。
因此,最近当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只要没什么事情,我都会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
顺便一说,这里的全名叫做图书信息馆。但是我既不知道它和一般图书馆的区别,更不清楚为什么它不直接叫图书馆。
“难不成图书馆里有颜如玉吗?”
朋友看我总是往图书馆跑,便忍不住问我。真是没礼貌的家伙。我明明只是在那儿认真学习的。
不过,他说的也不全是错的……

我径直走上图书馆的二楼,环视四周的阅览席。
(找到了……)
然后,我找到了一个女生。
那女生很文静,给人一种文学少女的印象。虽然长相不是特别出众,但仔细看确实是个美人。穿着打扮都很成熟,我想应该是我的学姐,估计大三吧。
我开始去图书馆不久,就注意到了阅览桌前必定会有她的身影。虽然不是每天都坐同一个座位,但是环视一圈的话总能找到她。
当然,每天来图书馆的学生肯定不止她一个。但是,自从注意到她之后,就怎么也忘不掉,而且像这样寻找她的身影也成了件小小的乐事。
但是,我虽然会寻找她,但一次也没有跟她打过招呼,也没有坐过她的旁边。毕竟,我和她都是来学习的人。

说到底大学的图书馆一到考试人就会多起来。人数的增长也是一点一点的,最开始的时候注意不到,但是某一天就会大吃一惊。一定是平时敬而远之的学生们都被逼无奈来学习了。
也正是因此,那天我已顾不上平时的习惯与些微的乐事,不得不先担心自己有没有座位了。我环视一周,想要在3x2的六人桌里找个空座,然而哪里都坐满了人。然后好不容易才发现的一个空座,居然就在文学少女的正对面。
“……”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该怎么办好呢?话虽如此,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要是再犹豫下去,最后的座位都被人抢走,那连唯一的选项都没有了。
犹豫了几秒之后,我决定就坐在那里。
真没想到,虽然我一直刻意回避她,但这次我居然不得不坐在她旁边了。
“可以坐在你前面吗?”
我走近她的桌子,向她问道。
她抬起头,有点吃惊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嗯,请坐。”
然后她笑着回答。
我松了一口气,赶紧坐了下来。
我做着学习的准备,无意中向对面一看,她已经在专注于课本和笔记了。
她的笑容很美,但是那之前惊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呢?果然是因为我打招呼太奇怪了吧——我不禁想到。阅览桌又不是谁专用的东西,在她看来不过是想坐就坐吧。
(哎,也说不定是给朋友占的座呢)
我在心中暗自解释。

她就近在眼前这件事让我很是在意,不过只要开始学习注意力也就会转移。不久,我就进入状态了。
就这样,我认真学习了好一阵子,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一看表,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我抬起头,长出一口气。
然后,看了看对面的文学少女,才想起——原来今天我坐在这种地方啊。
就在那时,一直在静静学习的她停下了笔。她把自动铅笔放在一旁,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视线与我相撞。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坐在我旁边呢。”
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认识我吗?”
她的话让我很是意外,我下意识地回问道。
“你不是也认识我吗?”
“咦……嗯,算是吧。”
我每天都在寻找她的事情似乎是被察觉到了。我感到不好意思,吐字也含混了起来。

“那,就是这么回事喽。”

“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大堂吧。”
原则上图书馆里是禁止谈话的。当然并非每个人都遵守规则,馆里并非鸦雀无声,然而规则倒也没有完全被打乱。大声讲话会被管理员警告,小声说话虽然允许,但时间太长的话还是出去说比较礼貌。
也就是说她在邀请我出去说句话。
她没等我回答,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叫高坂泪华(るいか)。朋友们都叫我泪(るい)或者瑠花(る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羽藤要。”
我们来到大堂,首先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大堂里摆放着好几套小型桌椅,在这里不仅可以交谈,还允许饮食。我们在图书馆一角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咖啡,找了个桌位坐下。
“你喜欢图书馆吗?”
她——高坂同学向我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学习,所以才每天都来的。”
“这真是遗憾呢。”
她这么说道。可与此相反,语气听上去倒也没那么遗憾,倒不如说是藏着笑。“我这样的人也是有的吧”——我这样解释她的话。
“那高坂同学你呢?”
“当然喜欢了。这儿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在哪里呢?”
“嗯——”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因为,15厘米中蕴含着很多很多东西吧。”

15厘米?
15厘米是指什么啊?我困惑地看着高坂同学,她却依旧是满面的笑容,似乎没打算再做解释。
“说起来这里叫做图书信息馆吧。和一般的图书馆有什么不同呢?”
我想要换个话题,就向喜欢图书馆的她问了这个困惑我很久的问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得先弄清楚图书馆是提供什么的地方。”
“图书馆……”
图书馆提供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是书吗?”
“这算一个吧。”
高坂同学说道。
听她的语气,肯定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吧。
“图书馆里并不是只有书。还有CD、DVD之类的音像资料,也可以阅览电子杂志和数据库之类的电子资料。不是也有用来上网的电脑吗。”
“确实。”
校园里有好几个上机实习用的机房,这座图书馆里也有信息教育设备。我还没有试过,但想必用这些设备也能阅览大学引进的各种电子资源。
高坂同学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完,她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接着说。
“书也可以说是信息——要是把有形的东西叫做书,无形的东西叫作信息,据说现在的图书馆书只占4成,信息却已占6成。”
“原来如此。图书信息馆这个名字也是迎合了现在的实情啊。”
——图书馆不只涉及书,而是更广泛地提供各种信息。
“就是这样。”
高坂同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喝下一口咖啡,把咖啡罐放在桌子上。罐子发出了很轻的敲击声。看来已经喝完了。
“我们回去吧。”
这就像一种信号,她说完便起身,仍旧不管我回没回答。我赶紧跟着她站了起来。
我们把空罐子丢进垃圾桶里,回到了阅览席上。
一杯咖啡,十几分钟的小憩。

“我先回去了。”
之后我又学了一阵子,学习告一段落,我就决定回家了。接下来在家还会不会继续……就说不定了。我自己觉得今天的学习很充实,所以回家以后大概也不会接着学习了。虽然说考试再逼近一些的话也没法这么悠闲就是了。
收拾好书包,我和高坂同学打了招呼。看上去她还没打算回家。平时也是这样,有时她比我先回去,有时我回去的时候她还在学习。
“我想啊——”
听到我的声音,她抬起头对我说道。
学习的时候,我时不时地会看到她,而每次她都是在默默地学习。她到底想了些什么呢。

“下次再坐我旁边吧?”

“学姐有事找我吗?”
当然被漂亮学姐邀请我是很高兴的。不过,图书馆这种地方是禁止交谈的。就算坐在她旁边,也不能高高兴兴地地边聊天边学习。即使是现在,我们的对话也不能持续太久,不然要被管理员警告了吧。
况且我感觉这是陷阱。
“有你在,学习间的休息能更有意义呀。”
“有意义吗?”
“嗯。比在文库本那边转悠肯定更有意义。”
原来高坂同学休息的时候也不忘了去文库本的书架看看。她不只是用图书馆来学习,她应该是真心喜欢书的。
“那我考虑一下……拜拜啦。”
“嗯,再见。”
就这样,我和高坂泪华邂逅,又分别了。

     § § §

再次来到图书馆的时候,我不禁感叹,今天真是冷清啊。环视四周的阅览席,零零散散有好多空座。或许图书馆里的人数受星期几的影响还挺大的。
意识到今天不用担心座位,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选择座位的同时,我也在寻找那个文学少女——高坂泪华的身影。
(那个是她吧?)
很快我就找到了她。她背对我坐着,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是那一定是她没错。
然后——她对面的座位正空着。
我想起了那天她说过的话。

——“下次再坐我旁边吧?”

为了让休息时间更有意义,她想让我下次也坐她旁边。
(但是这种理由在我一个男生看来只会觉得是陷阱啊)
要是我真的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旁边,搞不好她还会说我“蹬鼻子上脸”,“把客套话当真”。
最后,我还是遵从自己的想法,坐在了离她比较远的座位上。

     § § §

第二天我又去了图书馆。
今天虽说不至于找不到座位,但是人也相当多了。看来人数真的会随着星期几而变化,但是是由什么因素决定的呢。那天的课程安排吗。
今天有一件很罕见的事。
高坂同学不在图书馆。
(哎,这种日子偶尔会有吧)
就算是我,也不会每天都来确认她在不在。要是那么做不就成跟踪狂了吗。高坂同学也会有时候不来图书馆,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吧。
这么想着,我坐在了旁边的空座上。
六人用的大桌子。对面的座位还空着,不过早晚会有人坐吧。
就这样,我开始学习了一会儿之后。

“可以坐你对面吗?”

听到清澈的嗓音,我抬起头来——高坂泪华就站在我面前。可能是我的错觉,不过我感觉她的表情有些可怕。
“请……请坐。”
我有点被她的气势压倒了。我同意了之后,她无言地坐了下来……这下对面的座位真的有人了,不过我完全没想到会是高坂同学。
高坂同学从包里飞快地掏出了教科书、笔记、电子词典,准备开始学习了。但是,我总感觉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急躁……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
但是,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贸然接近她了。尤其对方还是女生。
但是,突然之间。
“羽藤君。”
听到她叫我的名字,我看向她。当然对面也在看着我,但是她一直目不转睛的,让我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昨天也来了吧。”
“呃,干嘛问这个?”
“我学习完要回去的时候看到你了。”
“……”
我会注意到她,她自然也会注意到我吗。这么说来,从最开始我们就是这样。就像尼采所说的深渊一样。
“我不是说过吗?希望你下次也过来坐。”
居然是认真的啊。看来这毫无疑问就是陷阱。不,但是这种话一般来说男生应该不会当真的啊。难道说只是我多虑了?
“好像说过吧。”
“……”
高坂同学沉默了。
锐利的视线刺得心痛,我不由得想要尴尬地笑两声糊弄过去了。
“……真是没办法,今天我特意晚点儿来的。”
原来如此。她是这样才坐到我对面的啊。
难道说她不高兴是我害的吗?事到如今我才为自己无视她的话而万分自责。
“我去找本书。”
我感到有点忍受不住,逃也似的站了起来。

但是,很快我又很伤脑筋地折返回来。
“怎么了?”
高坂同学问我。她刚才的怒火是已经平静了,还是暂时放下了而已呢。
“想找本书,但是没找到。”
“用OPAC查过了?”
“OPAC?”
听到她说出陌生的词语,我鹦鹉学舌一样问道。
“Online Public Access Catalog。简单讲就是藏书查询。”
“啊,那个我当然查过了。”
既然打着找书的幌子逃离高坂同学,自然没法空手回来。刚好现在学习的地方需要一本参考书,我就用查询藏书的电脑查了一下。
“不是被人借走了吗?”
“应该不是啊。”
我确实确认过,图书的状态是可以借阅,所以我才到书架去找的。
“你是不是找错了上架位置啊?”
“上架位置?”
我又一次重复了她说的词语。
我刚说完,高坂同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羽藤君,你是去哪里找的啊?”
“二楼的主区。”
“你再仔细看看。要取资料的时候,一定要确认好上架位置和资料编号。”
“这可是常识。”高坂同学说道。
“图书馆里有好多分区呢。教科书专区,文库本专区,习题集、参考书也有专区……”
参考书专区我倒是知道,就在一楼。之前刚好看到一本不错的古语词典,本打算借回家查阅来着,却被柜台的管理员告知,“这是禁止借阅的资料,请在图书馆内阅览,也可以复印自己需要的部分。”那个区域的书好像都是不能外借的。
“真亏你能活到今天。”
“……”
没法反驳。
说实话我几乎就没借过书。所以可能是因为借过的那几本刚好都在二楼的主区吧。

“你应该多看看书籍信息啊。那里面有不少有用的东西呢。”

不知为何总感觉话里意味深长。
“是吗?”
“当然了。出版日期、出版人、页数、分类、标题、注记。如果是杂志的话还会有出版频率、前藉、后藉等等等等。”
“……”
不行不行。整整一半我都听不懂。
就在那时。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长时间对话麻烦去一楼大堂。”
是一位年长的女图书管理员。我刚才用余光看到她在往书架上摆书。她终于看不下去来提醒我们了。
“啊,对不起……”
我和高坂同学异口同声地道歉。确实,谈话的时间有些长了。
高坂同学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她有些歉疚地又看起教材和笔记,开始学习了。关于找书的教学看来已经告一段落。那话题还挺有意思的,有些遗憾。
想着想着,我听到高坂同学嘀咕了一句。
“羽藤君要找的是不是在教科书那边呢?”
也就是说我可能根本就找错了地方。
“我一会儿去找找看。”
“然后——”
她接着说道。

“关于图书馆,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尽管问我。”

“……嗯。”
不知为何,才刚刚对图书馆这地方稍微有些兴趣的我,总觉得会和高坂泪华打很久的交道。

     § § §

那么,让我说说后来的事情吧。
那天我正在图书馆里用电脑找书。
要找的也不是学习用的资料,而是文库本大小的小说。突然想起一部曾经想读但是没能读成的畅销小说,我想这里要是有的话,就借一本来看看。
“哦,还真有啊。”
顺利找到。不愧是畅销小说。
上架位置自然是文库本专区,只要了解这点并查到索引编号就能够找到了,不过……
(说起来高坂同学让我仔细看看书籍信息啊)
顺便一提,虽然那天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没好意思问,但是书籍信息指的应该是搜索结果里显示资料详细内容的页面吧。
“作者……出版人?不是出版社吗?发行日期——”
对于已经被引起兴趣的我来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标题语言,日语。文本语言,日语。这都是什么啊?没必要写的吧?
想着想着,突然一行文字闯进了我的视野。

开本 354页;15cm

哦,本库本是15厘米大啊。张开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比量一下,还确实是这样子。
“嗯?15厘米?”
我不禁自言自语。
就在那时,高坂泪华的话语又浮上脑海。

——短短的15厘米,也蕴含着好多东西呢。

原来是这样。她所说的15厘米,原来指的是这个吗。
确实,这短短的15厘米里,藏着好多悲喜交加的故事呢。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3 编辑



甜蜜的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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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佐々原史緒 绘:水果拳
译:空く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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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家是位于郊外住宅区的一个蛋糕店“MIYOSHI”,距离当地车站3分钟的步行距离。在密集的店铺中,我们仅有的优势就是还算老的招牌和超级便利的地理位置。经营的产品主要是传统的水果蛋糕、泡芙之类的,丝毫没有精致的法式糕点的感觉。
我,三好幸介稀里糊涂地就继承了这样的家业。主要是因为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而且我上的是制作点心的学校,所以就会被迫在店里帮忙,以及完成一些课题。
我和她的相遇是在去年的春末……不对,把那叫做“相遇”的话就显得可笑了。毕竟,她当时仅仅是店里的一个客人。不过第一面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罢了。
她除了个头高点,看上去相当普通。简约的牛仔裤和扎起的头发给人非常清爽的印象。但是,盯着展柜的眼神却气势逼人。浓密的眉毛深深皱在一起,要打架似地盯着柜台。她那过于认真的表情,让我真有点害怕搞不好是保健所的人来突击检查了。
“那个”
大概过了10分钟,这名客人终于开口了。
“你们店里最小的完整蛋糕就是那个了么?”
晒黑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最上层左边的白色圆形蛋糕。
“啊啊,是的。我们没有做比这个还小的蛋糕了。”
我极力摆出友好的态度进行回答。
几年前,有过“最近,小型的完整蛋糕卖得好”的说法,于是就有人进行效仿,不过那是那些“奖励一下自己”、“和男朋友分着吃”女性顾客的需求。我家可以说一丁点也卖不出去。
“这样啊……”
她突然沮丧起来。想着她会不会就这样走掉了。
“请问,这个上面写着5号,那直径是多少厘米?”
没想到她继续问起来。
“15厘米。”
蛋糕的大小乘以3就是其直径。4号就是12厘米,5号就是15厘米,6号就是18厘米。
“15厘米……”
她颤抖的嘴唇如此嘟哝道。
“唔。一个人吃不吃得完呐……”
让她犹豫不决的竟然是这件事。我们家的商品是雅致、压秤的老款蛋糕,主营黄油和奶油。她这样苗条的女性是怎么都不可能对付得了那样的甜食怪兽。
“想、想要水果蛋糕的话,我们也分片卖的。”
“唔”
“现在正是优质草莓出货的时候,所以巴伐利亚奶油和果挞也很不错”
“唔唔……”
我不断提出建议,婉转地劝她放弃完整蛋糕。
“果然,还是要贯彻初心!请给我这个!”
这名女顾客竟不可思议地下定决心,如此说道。
不是吧?尽管买卖不大,但我也算做生意的,竟没能立刻回应。但是,肠胃和心脏像是由钢铁制造的客人毫不在意。而且,
“啊,能给一个可以在上面写字的东西么?”
“……啊,可以。免费赠送一个巧克力或者砂糖的蛋糕卡片。”
“那么,上面写上‘小雪,祝新纪录!’”
她快活地又补充了个奇怪的要求。直到刚才还相当苦恼的样子,现在已经是笑逐颜开了。

 2

那之后过了几个月。她又来到我的店里。时至盛夏的8月,是一年中蛋糕生意最低迷的时候。当我低头看着商品完全没有减少的展柜,叹着气的时候,出现了一位女顾客。当然,我这时没有记起她。
直到她说出这句话:
“请给我那整个蛋糕!在卡片上写‘小雪,祝新纪录’!”
一个人?吃的完么?我从心底里惊呆了。同时,不由得想和她联手消灭这个蛋糕。再有三个这样愿意帮忙的人就最好了。
接着,几个月后,她又来了。
到了秋天,明明琳琅满目的栗子、香芋糕点,她还是点了一整个的5号水果蛋糕。而附赠的蛋糕卡片上仍旧写着“祝新纪录!”
“她到底是什么人?纪录又是什么东西?”
老爸在厨房制作蛋糕卡片,站在他身旁的我不禁小声嘀咕道。但是,之后立马反省起来。重视保护个人信息的现今,对客人的种种事情抱有兴趣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
然而。
“那个人呀,是田径运动员哟。”
目送着抱着大盒子远去的她,老妈(负责收银和管理店铺)轻轻这样说道。
“对了,河边不是有个很大的运动场么?她是经常在接力之类项目露面的企业队的一员,肉店的老板娘是这样说的。”
“所以才说我们是乡下的商店街!立马就说漏客人的信息什么的。”
“这不像是什么值得保密的,没事啦。你没看上周的小镇杂志么?上面满满的都是有关她的事迹。”
“不,不是吧?”
接下来的休息时间,我慌慌张张地拿起手机。对着庞杂却没规范分页的PDF文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目标,东京奥运!日本备受期待的跳远选手雪村沙由美”
标题旁边,是满脸笑容的她。些微浓密的眉毛,双眼认真的时候感觉很可怕,但是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开朗。
“小雪,原来取的是姓呀。”
我还以为肯定取自“雪子”“雪奈”之类名的那边。
运动项目是,跳远。像是一鼓作气跳起来然后落到沙地里的那个。
我不断点头继续读她的事迹,几分钟后眼中开始噙满泪水。
因为这种竞技是体重越轻越有利,所以平时要严格控制饮食。但是,唯有在创造了新纪录的时候,才会到中意的蛋糕店买一整个蛋糕一个人吃掉。
“这么极端?”面对媒体这样的吐槽,她的回答是:
“因为那家店的蛋糕太好吃了,一下子就吃完了!”
多么难得啊。
别人都嫌弃我家蛋糕又大又重,居然有人给出这样的评价。我感动至极。她不再是普通的顾客大人,而是女神大人了。

 3

去看一下女神的企业队的运动场吧。
第三天是休息日,我决定行动起来。刻意跟踪属于犯罪,但是在散步的时候顺道去那边一趟就没事了。不过,去的话就必须要爬一个30分钟的长坡了。
外面的空气冰冷刺骨,但也无比清新。运动场位于一马平川的关东平野边缘的河边,在那里可以清晰看到坐落在青空之下的富士山。运动场那里虽然小却配置有观众席,还零星有几个参观者。
“比想象中还要正式啊……”
我犹豫不决地到处张望,在运动场的最边上找到了她。
一直以来被牛仔裤包裹着的纤细双脚,现在露出在运动短裤之下,格外诱人。远远都能看到她扎成一束的头发在迎风飘扬。
“雪村,今天也是干劲十足呀!”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跳7米的目标”
我一边若无其事地倾听她和别人的谈话,一边注视着站立在风中的她。
好瘦。
和平常的便装相比,看上去要瘦一圈。特别是腹部,相当瘦,完全不认为能她吃掉直径达15cm的蛋糕。
也因为这点,她的背显得异常宽阔。
在蓝色的队服上,印着一对张开双翅,似是队徽。那个由鲜明白线条构成的图案格外耀眼。
“不是吧……”
想着她在店里的形象,再看看眼前这个运动员的形象,正在我思索于这两者巨大差距的时候。
咻!
伴随着某处传来的哨声,她开始动起来。现场的腿有规律地动起来,很明显,目的地就是运动场上的黑沙地。白色的起跳板在淡淡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继续加速,牵动周围的空气。
纤细的双脚上注入力量,接着。
噌。
她的身体,投向蓝天之中。
冬季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胸口,双脚驰骋在空中。一大步、又一大步,仿佛她真的有翅膀一样。
周围同时响起大家的掌声。小声聊天的众人开始“小雪,小雪”地叫着。这时,她用柔和的目光看向我这边。我不由地屏住呼吸和她对视,不过,什么都没发生。
跳完刚才那一跳之后,她的练习貌似就结束了。在运动场边稍微做了一下伸展运动后,就消失在建筑物中。与此同时运动场上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但我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跑”、“跳”——人类的这两个动作,我第一次被它们的优美所打动。再看向自己穿着旧运动鞋的双脚,一点都不认为它们能像那样动起来。
在整整过了30分钟后,我从无人的长椅上站起来。一旦站起来了,就不能停下脚步。返回店里的双脚不停加速。尽可能一口气走完令人厌烦的长坡,最后几乎半跌半撞地回到厨房。开始为明天做准备的父亲吃惊地朝我转过身来。
“我来!让我来写祝福卡片!”
“不是说过毕业之前不让你碰商品么。”
面对激情满满的亲儿子,蛋糕店‘MIYOSHI’的店长无情说道:
“这可是给客人的商品啊,怎能让你这种没有毅力的家伙碰呢?”
“我不会再没有毅力了!而且,只写一个‘祝,新纪录’就好了!”
我拼命地低头不起,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头求人。
其实我心里想连完整蛋糕也自己来做,但是知道自己技术不行。所以,至少。
“不加强10倍练习的话不行。”
不知道是不想再和死缠烂打的儿子纠缠下去,还是被不肖弟子的热情所折服,经过15分钟的争辩之后,父亲的口吻开始变化。
“我要做。”
“不过道具和材料是不会免费让你用的。”
“请从我的工资里面扣。”
争辩的最后,父亲屈服了。
我自费买来200个卡片进行练习,根据结果来做决定。
立马明白自己水平的我,从当天晚上就开始行动。女神下一次出场的比赛是在一个月后。到时创造新纪录的话,又会轮到我家店的蛋糕出场了。然后,和预想的一样。她出现了。
比赛是在周日,我还要看店。但是,我在网上知道了比赛的结果。
她,雪村选手以破日本纪录5毫米的成绩再次获得冠军。照这个样子,毫无疑问会作为代表参赛奥运会吧。各家媒体都这样播报着。
“您好,我要这一整个蛋糕!”
“祝福卡片是和平常一样么?”
进行询问的我的声音好像并没有颤抖。站在商品柜对面的她,和往常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点点头。
我叫来母亲看店,恭恭敬敬地捧着蛋糕去到厨房。深呼一口气,取出巧克力卡片。我屏住呼吸,轻轻地,但一气呵成,写完了祝词。卡片的边缘是老爸画的心形标记,我则画了一对翅膀。和她的队徽微微相似的,小小的天使的翅膀。
“这、这样可以么?”
和往常不同,她一直盯着被递出去让她确认的蛋糕。平常的话,刚递出去1秒,她就会说“完美!”。果然,她看得出这不是一个内行人写的了么?
“……我说啊”
一直盯着卡片的她,微微歪起脑袋。
“要是我搞错了的话怪不好意思的……店主你是不是偶尔光临我们的运动场?”
我一下子差点把重要的商品给掉到地上。可是,那,不是吧。虽然时不时有四目相对的感觉,但是她跟看台的距离相当远啊?
“之前……在城镇杂志上……你好像提到我们的蛋糕店,所以”
该怎么说才能不被当作跟踪狂呢?脑袋在高速转动,舌头却不能好好表达出来。
“稍、稍微看了一下……意外地,有趣呢。”
“喔?”
听到我模糊至极的描述,她爽朗地笑道:
“我又多了一个田径粉了?太好了!”
嗯,是这样的。
直到这个叫雪村沙由美的女子出现,日本女子跳远纪录一直在6米86尘封了超过十五年,从未被打破。而跳7米的运动员,在全世界也仅仅只有三人……,连这些都知道,我已经能算是个田径宅了。不过,我只能回答她“啊”、“嗯”。
对于行为极度可疑的点心店的小伙子,女神大人好像并没有觉得特别奇怪。一如既往地满脸笑容,反复说着“请再来我们的运动场”,抱着蛋糕离开。

 4

季节交替,夏天到来。
难得我周六休息,就来到比赛场地。
“有空的话来观看我的比赛吧”雪村选手……最近再三让我叫她“雪村”……我把她亲自给我的入场券递到父母面前,结果两人说“既然是给常客加油就没办法了”、“反正夏天也很闲”,就这么简单地放我去了。
在那之后,她的纪录没有我期望的那样节节攀升,只有两次将我们店里的甜食怪兽吸进她的肚子。而且,纪录还是顺风参考纪录。
“但是,今天……不打破纪录的话……”
成为代表选手需要在多场大赛上取得优异的成绩。她这次成功的话,就一定能够入选。失败的话……秋季之后也必须要不断参加残酷的选拔赛。当然,早点确定参赛奥运会的话,相应的准备时间也会长些。
所以。
“背水一战。”
我怀着简直像自己要去跳远的心情,走向比赛场地。
我穿行来到会场,观众和选手散发出的热气使得这里越发炎热。在广大的运动场地上各式各样的竞技运动不停开始、结束。
她就站在椭圆战场的中央附近,目视前方,表情比以往更加严肃。黑色的沙地和白色的踏板。炎热的夏风毫不留情。盛夏的阳光炽烈地洒下,残酷地照耀着她拼命一搏的战场上。
“16号,雪村沙由美。日东通运。”
响朗的播报声,如宣告末日降临的喇叭声响彻会场。一瞬间,四周鸦雀无声。
鲜红的信号灯亮起,告知选手开始出发。一分钟内不出发就会丧失资格。
她的双肩剧烈摇晃起来。双脚猛登地面,起步。为了最大限度地将柔韧的肌肉的力量爆发出来进行助跑。接着,起跳。
但是。
“啊啊”
大家发出失望的声音。
平时本应该滑翔在空中的身体和风驰电掣的双脚,却像溺水挣扎一样。
然后,她的身体落了下去,落地的时间点比以前的早非常多。
信号灯再次变红。那不祥的颜色是警告、危险和违规的信号。
“成绩无效?那个雪村竟然?”
“嘛,下次再来,下次。”
跳远比赛,总共有3次机会,取最好的一次的成绩。
但是。
今天的雪村沙由美并没有再跳。
成绩,6米73。距离日本纪录即自己的最好纪录6米88相差足有——15厘米。

 5

第二天,河边的运动场。
我翘课去看看情况,但是雪村并不在。第三天,第四天,她也同样不在。
“出赛奥运会也危险了,搞不好不会就这样退役了吧?”
来参观她们练习的常客中,有人这样小声嘀咕。网上的内容则更过分,“过气运动员”,“退步”之类的嘲笑和辱骂肆无忌惮。
实际上,那样的跳远失败,还是在她上小学的时候……也就是她刚开始接触运动竞技时日尚浅的时候有过。
“一个个都在这里乱说……!”
我开始不看新闻也不上网。在店里的厨房凝视着制作完整蛋糕的金属模具。
5号。现如今这一直径却是忌讳的15厘米……。
“只能,这样啦……”
我叹了一口气,拿起工具。传承了三代的铝合金圆框虽然感觉很重……但是,我把所有的钱都交给父亲,开始进行练习。这次并不是想做祝福卡片,而是整个的蛋糕。两者的难易度不在一个等级。可能是我反复强调不是拿去卖,也可能是这一年的死缠烂打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现如今,我家店长除了建议其它什么都不说。
然后,那场比赛的一周之后。
我第一次来到河岸的公司楼房,按响了里面企业团体宿舍的门铃。我预先通过手机邮件和LINE知会了她,但是并不知道她是否会出来。
今天也是热的不行。
风就像沸腾的热气一样热,每前进一步都要消耗一些体力。甚至让我怀疑被保冷剂包裹着的蛋糕盒子会不会也化了。当然,觉得等待宿舍门打开的时间无比漫长,根本不是酷暑的缘故。
“……来了。”
从破旧的双开门之间窥向这边的毫无疑问就是雪村本人。但是,她此时却是我迄今为止见过脸色最不好、最憔悴的样子,极不寻常。看到这样的她的一瞬间,准备好的话语全部在喉咙深处蒸发了。沉默了一会之后,我递出了蛋糕盒。
“这……是我烤给你的。”
“是三好你?而不是店长么?”
“嗯,是我。”
看向盒子的她,脸色越发阴郁起来。和平常一样,家庭用的大盒子。
“5号大小的?”
“5号大小的。”
更加沉重的沉默降临。也就是说,那是……15厘米。
“虽然知道你只在庆祝的时候才吃……但是偶尔,为了打起精神也未尝……”
站立不安的我开始低下头。
“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其他我能做的……我都想不到了。”
捧着大盒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因后悔自己的无力,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和在那么多的观众的注视之下,顶着庞大的压力跳到空中的她相比,我这种人是多么渺小啊。
“我还是回去吧……对不起多管闲事了。”
好不容易吐出这些后,我开始一步步往后退。想着就这样逃窜着逃亡得了。
啪。
抱着盒子的手腕被伸过来的纤细但有力的手指抓住。我战战兢兢地向前开去,她仍旧低着头。眼睛被长长的前发盖住。不知道她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
“让我看看。”
传来她的低语声。
“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做的蛋糕。让我好好看看。”
我被用力拉着带进屋内,然后被半拖着坐在门口旁的沙发上,然后解开缎带,打开盒子。
纯白、平整的圆柱上,有6颗草莓。搅拌好的蓬松奶油装饰在蛋糕上,这是我们“MIYISHI”的招牌。中心是通宵制作的天使形糖人偶。圆圆的手上拿着的是椭圆形的巧克力祝福卡片,上面写着我冥思苦想的信息。
“相信雪村!祈祷·新纪录”
不会输啦,加油啦。鼓励的话不管有多少,都无法轻易说出口。
但是,我相信她。
你的话一定能够再次跳起来,我坚信着。辱骂和批判的声音无视就好,再让我看到你的远跳。这就是毫无虚言的我自身的心情……想以我自己的方法传递给她。
她一句话也不说。
紧紧闭着嘴,盯着那个小小的天使。
“好可爱……但是,果然不能吃呐。”
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一下子泄了气。也是呢。没连盒子一起塞回来就算不错了吧。
我这样想着,准备起身的时候。
“因为那是,胜利时用的纪念品啊。”
我看到了偷瞄向这边的她的那个。
“能帮我吃一半么?”
眼角的周围闪烁着的些许泪光。
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嘴角绽放着美丽至极的,一直以来的那个笑容。和驰骋在运动场上的同样的美丽,而我还没有想好这个时候的我应该如何作答。
不知不觉中,我们两人已经吃了6人份的3人份。“下午的练习要开始了”说着这些她把我领到宿舍的门口。
外面是更加严酷的炎热。阳光依旧炽烈,长坡依旧要人命。河流不但没有带来凉风,反倒反射阳光毫无留情地灼烧着行人。
但是,我的脚步却很轻松。
“要开始下午的练习了。”
她那沾着本店引以为豪的奶油的嘴唇,确实是笑着这样说的。意思是她要回到那个运动场了啊……现阶段,仅仅是这点就足够了。
仿佛要超越浓重的影子一样,我不停前进。鼓起一丝力气,嘭地跳向长坡的尽头。感觉身体被投出去的同时,也觉得下面展开的盛夏蓝天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只是。
“果然,还是平时的好吃些。还需要练习!”
这一直言不讳的评价……哎,让我的胸口微微作痛。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3 编辑



十五夜同学有约十五公分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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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更伊俊介 绘:kona
译:結城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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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班上,有个叫十五夜的女生。

她有一头乌黑笔直的秀发,有双眼角细长的清秀双眸,制服穿得规规矩矩。她也确如外表给人的那种感觉,上课时态度没什么问题,休息时会跟几个朋友一起度过,定期测验上会取得一般的分数,在所参加的书道社的大赛上也留下了一般的成绩。
十五夜同学就是这么一个除了名字少见之外,没有特别显眼之处的女生。
不过,唯独我却对那样的十五夜同学在意得不得了。
事先声明。
这并不是『学园第一美少女十五夜同学与不起眼的我之间的恋爱喜剧』。
至于十五夜同学算不算美少女,还得看各人的基准。
身为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我要是说不在意那方面肯定是假话。
先不说了这些,言归正传。

虽然不太好解释,总之十五夜同学在我眼里是个非常非常与众不同的人。
就像混进一群小孩子之中的唯一一个成年人,就像混进了地球人之中的外星人,就像放入咖喱中的鱼糕。每当我看到十五夜同学,都会感觉到那种异物感。
明明应该是个普通女孩,却让我觉得非常不对劲。
用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那样的十五夜同学,那就是……
十五夜同学,有偏差。

   ◆  ◆  ◆

那是一个星期四,平淡无奇普普通通的放学后。
我好不容易办完了老师交代的事情,当时已经就快到强制离校的时间了。我心里想着赶紧回家,就在我准备冲进教室去拿书包的时候。
「……啊」
我看到十五夜同学正一个人留在放学后的教室里。
她坐在后排靠窗的自己座位上,一脸忧愁地眺望着窗外的夕阳。
「……怎么办」
眼前的十五夜同学就像一幅标准的画,我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打扰现在的她。可我的月票在书包里,不拿就回不了家。
稍稍地苦恼之后,我决定尽量小声地走进教室,悄悄把放在桌上的包拿回来。
一步、两步、三步……我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不出脚步声,慢慢地,偷偷地往前走。照这个状态恐怕花上十五年时间才能到达座位。
「……?」
可是,十五夜同学一下子就发现我了。
毕竟十五夜同学的座位就在我旁边,被她发现也在所难免。
十五夜同学的脸朝我转过来。夕阳的映衬形成了逆光,让我没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我知道,她的眼睛确实正看着我。
「那、那个……」
我承受不住这奇异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向她搭了话。就在此刻,她站了起来。尽管在逆光中,我还是看到了十五夜同学的表情。那是看着耀眼之物时的表情。
「于是,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呃,这大概是我要问你的吧……」
「是么?」
「当然啊。十五夜同学,这么晚还在教室里,你在做什么?」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么回事」
十五夜同学不以为然地答道。此时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不对,准确地说是在看我。只是看的地方存在着偏差。可以说,非常严重地偏向了上方。
十五夜同学直直地注视着从我的脸向上偏离十五公分的空间。
我的脸并没有纵向拉伸,也没被证实过有守护灵依附在我身上。所以,十五夜同学目光的方向明显很奇怪。
而且,十五夜同学只有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会这样,跟其他同学说话的时候都是正常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从今年四月我和十五夜同学分到同一个班,成为邻坐开始,一直都是这样。最开始我有怀疑过是我错觉。可是,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看着上面,这让我岂能不去在意。我曾几次想问她为什么,但总觉得这种问题难以启齿,于是至今都没问过。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问什么才好。
『十五夜同学,你有点错位是么?』
这怎么问得出口。再说了,这本身就是个脱线的问题。
总而言之。
这就是我和十五夜同学之前的关系。
问题在于眼下的状况。
「…………」
十五夜同学只是一言不发地杵在那儿,她的目光果然存在向上的约十五公分偏差。
怎么办?直接拿起包就回家的选项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做了之后似乎会有可怕的下场等着我。于是,我鼓起勇气,决定向她搭话
「那个,十五夜同学?」
「你等等」
十五夜同学像不让我说话似地打断了我。
「马上就想起你名字了」
「你不记得么!?」
鼓起勇气上去搭话,得到的结果却是连名都不记得的可怕下场。我们都做了三个月的邻坐啊。心头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悲伤,让我好想哭。
不对,她肯定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我强忍着泪意,向她提示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这样一来,她应该马上就会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太好了」
给出提示后过了大约十五秒钟,十五夜同学开口说道。虽然她花的时间那么久,让我难免感到无法释怀,不过幸好想起来了。
「你是十五夜君对吧」
「那是你自己的名字吧,十五夜同学?」
哎呀,怎么会犯这种错啊。
再说这名字那么罕见,同一个班里出现两个还得了?又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我们既不是家人也不是亲戚。
「开玩笑啦。我记得清楚着呢」
「欸?」
十五夜严肃地说道。她随后说出的,的确是我的名字。
可不晓得为什么,不是我的姓氏,而是名。
「错了么?」
「没、没有……说对了」
突然被她直呼名字,我不由得反应慢了半拍。不管怎么说,就连关系要好的同班同学基本也不会直呼名字。我只被家人这么喊过。
「果然还是用喊习惯的称呼比较合适呢」
「是、是么?」
我只觉得一肚子不对劲。我完全不记得过去有被十五夜同学直呼名字过,更何况习惯的称呼。
「你想,不觉得相互直呼名字才是最美妙的距离感么?」
不晓得十五夜同学是否了解我的困惑,她接着说道
「因为继续接近的话,转眼就变成『喂』『那边的』『你这猪头!』了呢」
「那种称呼绝对不可能吧!」
「猪头!!」
「还真叫!?」
「……哎呀,不喜欢?」
「你觉得可能喜欢么?」
「以前喊的时候你倒是很开心啊……」
「才没开心,再说压根就没背这么喊过!」
我平时都给她怎样的感觉啊。我真的好受打击。

   ◆  ◆  ◆

就在我们聊着闲话的时候,十五夜同学的视线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偏差。
我本想也学她向她连上方十五公分的地方,以示反抗。但这么一来,一对在放学后的教室相互盯着半空的怪胎便诞生了。那种场面,怎么看都像是相当不妙的仪式,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地从正面看她了。
十五夜同学的脖子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我视野中心。我对着那纤细、雪白,仿佛一碰就断的脖子问道
「十五夜同学,你在教室里留到这么晚,也是有什么事么?」
「               有事……是啊,要说也确实有事」
嗯?
什么情况,刚才。
「咦?刚才,是不是有奇怪的间隔?」
「               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会搞错吧……」
「               你肯定是累了」
「不,绝对不是累的问题!!都说有偏差啊!!」
具体来说,我觉得是大约十五个字符的偏差!!
「没关系吧?先冷静下怎样」
「               咦,恢复原状了……喂,什么情况!?」
「这次又怎么了?」
「               这次怎么换我了!?」
没法很好地用语言来表达,是不是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在发生!?
「               感觉存在致命性的偏差啊!!」
「没事的。要说有偏差,那就不是你,而是世界」
「               冷不丁地说了说了句帅气的话呢……不过,这美妙的台词与我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可怕东西有怎样的关系啊」
「譬如一个字符算一公分,算下来就是十五公分。于是顺利点题了呢」
「               突然间说什么啊!?」
我不打算深究,那大概是条不能跨越的线,触碰的话会有和可怕的后果,还是无视好了。
我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做了次深呼吸,之后战战兢兢地开始说话
「十、十五夜同学……?」
「怎么了?」
「……太好了,恢复过来了」
听到自己一公分偏差都没有话语,我松了口气。
照那样继续下去,肯定会演变成非常棘手的情况……具体怎么个棘手法就不清楚了。
「言归正传。十五夜同学,你为什么在教室?」
「…………」
「我记得,书道社今天应该也没活动啊」
「…………」
「啊,我是刚才不经意听到老师这么说才知道的」
「…………」
「其实,就在刚才我还在帮书道社的顾问老师搬东西」
「…………」
「……那个老师总来找我帮忙呢。我又不总是很闲」
「…………」
「………………哦豁哦豁哦豁豁」
「…………」
怎么办,十五夜同学彻底无视我了。见她反应太冷淡,我模仿蛙泳的大猩猩都,结果这都被她无视了。
「这个嘛,我想看看夕阳」
「……欸?」
「是啊,今天书道社没有活动」
「请、请问?」
「原来是这样啊」
「十五夜同学?」
「老师确实有找愿意帮忙的男生来着」
「喂」
「这表示老师信任你嘛」
「喂」
「你突然模仿大猩猩,我很困扰该作何反应」
「欸!?」
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十五夜的步调骤然一变,以我完全无法插嘴的速度飞快地说了起来。而且,内容还是对我之前提问的回答。
「喂,回答的时机会不会偏过头了!?」
十五夜同学的答复,都是对不久前的我所作的回答。具体来说,感觉是对十五行前吧……正好有十五行的偏差。
「再说了,大猩猩只是普通地蛙泳而已,完全没有惊异的效果。好歹也要挑战下猩猩运动会的个猩混合泳才能有点娱乐性啊」
毒舌竟然毫无偏差。还有,个猩混合泳是什么鬼。
「放心,不会偏差十五页的」
「真那样就陷入恐慌了,真心求别闹」
总觉得十五夜同学在用奇怪的方式把我耍得团团转。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十五夜同学是在纯粹地捉弄我,拿我寻开心。反倒是,我感觉她在认真地,真挚地面对我。
所以,我保持着十五公分的偏差,向十五夜同学问道
「十五夜同学,我有点问题想问你」
「今天的晚饭吃咖喱喔」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明天早上吃剩下的咖喱呢」
「隔夜的咖喱是很好吃,但不是说这个」
「你,会来吃的吧?」
「才不会!」
我仅有的一点决心,全被咖喱给炸飞了。
话说,冷不丁就跑她家去吃咖喱,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我跟又她不是家人,也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甚至连邻居、发小都不是。
「没关系。是放了鱼糕的甜味番茄鸡肉咖喱」
「不是那种问题!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的菜?」
「是令堂传授的」
「你跟我妈什么关系!?那应该是我家不外传的独门食谱啊!」
「……迟早会知道啦,迟早呢」
十五夜同学摆着一副什么都知道似地的表情,说着不知是敌是友的话。她到底怎么知道的啊。那菜谱明明连我都没具体讲过。
「总、总之先别提咖喱了!」
都因为聊到了咖喱,害我更饿了。赶快接着往下说,填补那莫名其妙的偏差吧。

「十五夜同学,你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为什么看着上偏十五厘米的地方?」

问了。终于问出来了。
可是十五夜同学听到我的提问,表情也没有变化。
「上偏……你说发际线?」
「不,那个没偏的吧!」
我竟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怪啊!这是土生土长的毛发!
我怎么可能戴假发!!
「对不起,没有什么偏差呢」
「那还用说。你冷不丁地说什么啊」
「目前还没就是了」
「何出此言啊!?」
你怎么知道。将来的事怎么可能会知道。
老爸他是每天早上都会唉声叹气地去数缠在梳子上的头发,亲戚中的大叔也的确基本都额头有些闪亮。
「就算这样,你又怎么知道啊!将来的事没人知道吧!」
「也是呢。将来的事是不知道的呢……通常来说」
我禁不住激动地反驳过去,而十五夜同学平静地点了点头……就像预言家宣告难以逃避的命运一般,深邃,平静。
当十五夜同学又一次抬起脸时,她的双眸中焕发出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某种东西。
不,十五夜同学的视线向上偏了约十五公分,我还是没能直面她的脸。可我感觉到,确实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对不起啊」
这样的异样感,就好像邻座的十五夜同学突然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一不小心就闹过头来。我并不想伤害你的。不过,这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吧」
「……欸?」
「因为,我对你非常熟悉,你却还不认识我」
十五夜同学的口吻非常认真。
不过她的目光依旧对着与我相差十五公分的上方。
可不知为什么,我很肯定。此时此刻,十五夜同学确实正在看我。维持着十五公分的偏差,但又确确实实地注视着我。
我被她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就好像偏差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有偏差……我没想那样的。虽说在你看来,或许在被脑子毛病的女人无视、捉弄,觉得很讨厌吧」
「不、不是……」
我想说不是那么回事,但停了下来。原因之一,就算被十五夜同学无视、捉弄,我也不可思议地并不觉得讨厌。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十五夜同学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身体。
「欸、欸欸欸欸欸!?」
「没关系喔」
不不不我这边问题大了去了!
由于她以脸朝上的状态朝我抱过来,我的脸现贴在了她的脖子上。我直接感受到从她雪白的脖子上传来的热度、气味还有柔软触感。这果然超有问题啊!!
「有什么关系,别那么抗拒啦。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闻女生气味的机会,暂时可没有喔」
「唔唔!!」
「别乱动,别乱叫啊。就算学生都走了,还有老师呢」
「…………」
好,我不动。
再说了,我想动也动不了。因为已经发生了些……不可抗力的情况了。
「啊,因为下半身的关系动不了呢。对不住啦」
「唔!唔!!」
「好纯情的反应。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唔唔唔唔!!!!」
十五夜同学在我耳边妩媚地轻声细语
「对不起。其实我是想帮你把竖笛里积压的东西释放出来,让你清爽一下的」
「!?」
「不过,这还是以后再做吧」
「!?」
「现在就这样将就一下吧」
十五夜同学有些寂寞地这么说道,随后一阵沉默。
早我所看不见的上方,十五夜同学正做着什么。
不,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即便被她紧紧抱住,视野被挡住,我还是知道。
「……欸?」
因为,我的唇上触碰到了温暖的东西。
即便相隔约十五公分的距离,神奇的热度还是触碰到了我的唇。
明明是从未感受过的神奇感觉,我的心却轻易地接受了它。我感到未知的经历填满了我的心。就仿佛与是我却又不是我的某人的感觉连接在了一起。
十五夜同学为何会有偏差。
十五公分的偏差为何存在。
在我十五公分的上方,她看见了什么……看见了谁。
我感觉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忽然从十五公分的上方降落下来。

   ◆  ◆  ◆

不知过去了多久。
身体里残留的热度缓缓退去。
「今天就这样将就下吧」
「……啊」
十五夜同学轻轻推开我的身体,依依不舍地露出微笑。她的目光依旧对着我头上十五厘米的地方。
可是,我已不再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赶快回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喔」
「你是我老妈么」
「牛奶也得好好喝喔」
「我不怎么喜欢喝牛奶」
「我知道。可你要是挑食就长不高了啦」
「喝牛奶也不一定会长高啊」
「不,会的」
十五夜同学的口吻中,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怀疑,就好像将理所当然的事情单方面地交待出来,一口咬定。
「嗯,大约十五公分,肯定会的」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教室,丢下了茫然地杵在原地的我。

「……哎」
我在放书包的桌子上坐了下去,叹了口气。
我看了眼挂在教室前方的时钟,时间其实并没过多久,可我明明觉得和十五夜同学说了好久好久。这种感觉,就像做了场梦。
「……十五公分么」
十五夜同学依旧维持着偏差。
即便留下这句话之后,我还是不觉得偏差被填平。
我和十五夜同学之间,恐怕会继续保持着偏差吧。
那偏差说不定没那么简单就能填平。
或许我们只要还活着,就逃不过一直存在偏差的命运。
未来是看不到的,没人知道前方会有什么。所以,一直迎合别人的步调走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人与人的关系本来不就如此么?
既然如此,我就继续期待着这偏差吧。
喝着不爱喝的牛奶……
直至有朝一日,将那十五公分的距离完全填满之时。

那个时候,大概会是十五年后。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5 编辑



唯一的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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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三田千惠 绘:水果拳
译:云影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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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傍晚,但五月的天空还是如此明亮。我漫不经心地眺望着如同棉花糖般蓬松的云彩,在这时,叮铃一下门铃声响起。
「帮我剪下头」
甜美的声音吓我一跳,我站起身来挺直了背。
「直!是你的客人哦」
我一边对接踵而来的母亲那洪亮的传话声慌慌张张地予以回应,一边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梯。

我家是位于明咲商店街一角的一间小理发店。
并非是那种街边时尚华丽的理发店,而是开了很久的过时的店。
店门口摆着如今少见的旋转彩柱——一种红白蓝三色不停旋转着的招牌——虽然放着这,,店里还有招财猫和雪绒球什么的,没有丝毫一致感的装饰品随处摆放着。一个顶着将军肚不起眼的大叔(我老爸)担任着店主,挂着「篠崎理发店」这样平淡无奇的招牌,是家土气的店。
「梨沙,久等了」
我的客人,这话指的仅仅只是一个人而已。就是我眼前所坐的,町田梨沙。
一点也不合适这土气的店的,十五岁青春有活力的女子高中生。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出生的医院到幼儿园、小学、初中,乃至从今年春天开学的高中都在相同的地方。
「直,今天也拜托你稍微剪下了」
我和抬起头来的梨沙越过镜子对上眼来。
她大大的眼睛眯着,嘴角略微翘起,挂着我完全见惯了的含蓄笑容。披到肩膀上的乌黑秀发,轻轻摇曳着。
「今天的礼物是直爱吃的哦。是梨沙亲手做的,满是奶油的整块蛋糕哦」
「谢了!」
我对着有些小得意的梨沙啪的一下双手合十道,梨沙嗤嗤笑出声来。
梨沙是与篠崎理发店相隔五家店面的町田西点店的独生女,相当擅长制作点心。之所以感觉比专业的叔叔做的还要更加美味,问题大概在于我是个大甜食党吧。但是这么对梨沙说了之后她很高兴,对我道谢,还开始拿店里卖剩下的东西,甚至鼓足劲自己做的点心来给我。
「老样子,就把损伤的减一点,千万别剪太多」
当初剪了五厘米左右的事,她至今还在耿耿于怀吧。我对强调「绝对」的梨沙苦笑着,抓起一束头发。这是头焕发着温润光泽的乌黑秀发。
「完全没有什么损伤的啊。我认为没有剪的必要」
「因为我有很仔细的护理头发的,当然不会有损伤咯!虽然讨厌剪短,但长太长也麻烦。扎得起来,又不会碍事,所以现在的长度是最好的。直,剪吧」
很怜爱的触摸着自己的头发,我对着越过镜子使着眼神的梨沙苦笑着,没办法了只好点头。左手按住头发,右手动起剪刀来。
「那个啊」
在这时说话,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硬要说的话,只是临时想到了。
「我,交到女朋友了」
在说出这话的同时梨沙猛的转过头来,手上嚓的一下发出比想象中还有大的声音来。像是直接击中鼓膜一般的重重的金属声。不管怎么想都是和小心剪下发尖的声音不一样的。
一边听着这刺耳的不妙的响声,我呆然的看着轻飘飘飞扬在空中的黑发。

十五厘米。

看着轻轻舞落的头发,我无意识的这么想到。
之所以能够估算出来,都是每天训练的结果。「要给人修头发,就要一眼看出有多少厘米」在知道我在剪梨沙的头发之后,老爸就变得唠叨,使劲地让我我做一瞬间猜中长度的练习。
看到轻轻散落在地板上的黑发,我总算是回过神来。
镜中的是满脸苍白的我。
而眼前的是,比我脸色更加苍白的梨沙。
梨沙那光泽的头发,在右脸边的一束变得极度得短。
是我剪的。右手还明确地残留着剪刀的感触。
「抱歉」
我的声音嘶哑着。梨沙肯定受到了相当的冲击。
头发的一部分短得不自然。大概就只能把其他地方也相应简短才合适吧。
「……你说、交到了、女朋友?」
在一小会儿沉默之后,梨沙说出的是我未曾想到过的话语。
「嗯。是的,但是比起这件事,你的头发」
我这么说道,梨沙好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似的看了一眼头发,然后慢慢抓住了那里。
「……直,能不能把其他的地方也对应这里给剪了?」
「不行的吧!我会出钱的,你好好去趟美容院」
我对梨沙提的要求十分惊讶,摇了摇头。
这次的工作,和迄今为止的修整发梢那样的工作不同。要把梨沙的头发剪短十五厘米就等于要剪到垂不到肩膀差不多的长度。可以说是改变形象那样巨大变化。我不可能做到的。
「……拜托了」
梨沙直直看着我,用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说道。
「真的,可以吗?」
看到深深地点头的梨沙,我勉勉强强的拿起剪刀来。
被梨沙用这样恳求的眼神盯着,我怎么也无法拒绝。
梨沙对于用生涩的手法剪着头发的我,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从镜子里确认过。
「谢谢。那个啊,直,这就算是最后一次给我剪头发吧」
呆呆面对前方一动也不动的梨沙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小声说道。
让做出了相当过分的丢脸行为的我在之后也剪什么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吧。就在想要再一次开口道歉的时候,是读到我的脸色了吗,梨沙生硬的笑着说道。
「我并没有要怪你。都怪我刚才在奇怪的时候回过头来」
梨沙用相当开朗的声音说过之后,停顿了一下,像是又换了一种口吻说道。
「直,既然你有了女朋友,就不能再给我剪头发了哦。会让你女朋友讨厌的」
对于行事虎头虎脑的我,梨沙有时会这么提出告诫。虽然平常我会点头答应,接受梨沙的说法,但只有这次可不行。
「也没什么的吧?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
虽然有了女朋友,但我的青梅竹马就只有梨沙。我们在同一个商店街像是兄妹一样一起长大,就算被对方看到难堪的地方也不会觉得有关系,妈妈们会用灿烂的笑容欢迎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给梨沙剪头发。梨沙要不愿意的话就没办法了,但以我有了女朋友做理由拒绝,我就接受不了了。
「不行。直你真的是迟钝啊。不说了,快点剪吧」
被催促着这么说道后,又加上一句「大刀阔斧的剪吧」之后梨沙的视线落在膝盖上。
「没关系的。不过,为什么不行啊」
我这么问道,看到梨沙像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低声说道。
「……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的话也许可以。但是,我不行。因为我喜欢直」
因为喜欢。头中一片空白,我说不出话了。
「没事的。我已经死心了。今天让你剪过头发之后,这就结束了」
对于淡淡继续说着的梨沙,我总算是挤出了点什么话来。
「……那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差不多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吧。……不要再问了」
梨沙这虎头蛇尾的渐渐变小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着。
三年多的时间里,梨沙竟然一直对我有意思。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什么也没说的,只顾动着手。梨沙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里,只有剪刀剪着头发的金属声在房间里响起。
头发剪短到不及肩膀的留着一条清爽短发梨沙在说过「谢谢」之后,留下一句「在这之后,就只是单纯的邻居了吧」后就快步走出店里,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我什么也没说的,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请和我交往吧」
今天放学过后,在自行车停放处,有个没有见到过的女孩子向我搭话。大大的眼睛和丰满的嘴唇十分可爱,相当有女孩子感觉的女生。
自出生起第一次被告白,其实我是相当混乱的,但眼前的她肯定是不会发觉到的吧。我是不会把心情表现出来的类型。
「我是二班的冈本杏奈。篠崎君,偶尔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帅。冷静,神秘,感觉很酷」
虽然真正的我跟酷沾不上边,但面对微笑着的冈本同学,我什么也说不出了。有可爱的女孩子当面说我很帅什么的,让我动摇了。
冈本同学像是在催促我回答似的抬头盯着我。她脑袋缓缓一斜,长长的黑发轻轻摆动,传来甘甜的香味。
在这个时候,忽然,我觉得她挺不错的。
「没什么……我愿意交往。拜托了」
一边说着,我猛的垂下头来。
我并没有深入思考过。我是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只要感觉还可以就会和女孩子交往。十多岁的男生什么的,就是这样的。
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相互笑着问候「请多关照」,最后便说了声「再见」挥着道别了。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轻快的动着脚蹬起自行车来。此刻在车上的感觉,就仿佛将这快到梅雨时节前有些沉重的空气一路切开似的,非常舒服,品味着高中生活顺利开始的喜悦。
我一点也没想过,和冈本同学交往会让我失去什么。

「和二班的冈本?真意外啊」
第二天,我说了和冈本同学交往的事情之后,须藤很吃惊似的说道。
「我还以为篠崎你喜欢四班町田的呢。冈本和她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啊」
「我之前也应该说过,我和町田只是单纯的邻居而已」
我苦笑着回答到。昨天分开的时候,回想起梨沙说过的话来。
在学校我是叫梨沙的姓的。梨沙也是一样。在学校不会表现得很亲密。我们是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但只是在那不长的商店街的拱廊之下而已。
「……哦。篠崎你是喜欢像冈本那样的相当有女孩子感觉的女生的啊。町田她,应该说是男孩子气呢,还是说是直爽系的呢」
像是接受了似的,但我对于这样嗯嗯点着头的须藤的话在脑中否定着。
虽然对于冈本同学的印象有着同感,但是梨沙的不同。
其实梨沙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样直爽。会对很小的事情愁眉不展,对过分在意,都想说她想太复杂了。她兴趣是做点心,私下场合都是穿连衣裙,房间是粉红色基调。非常喜欢女孩子气的事物。
小学六年级的秋天,在运动会的时候带来自己做的蛋糕作为慰劳品后被取笑说是「装模作样的家伙」之后梨沙就想要成为不像是女孩子的女生了。
之所以记得如此详细,是因为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
梨沙带来的蛋糕是栗子蛋糕。我最喜欢梨沙做的栗子蛋糕了,所以就央求梨沙带来,梨沙在包包里塞进了大量的保冷剂,特意带到了学校来。
我看到领头的女孩子在取笑梨沙,于是庇护梨沙说道「装模作样的家伙才不会做这样的蛋糕呢。你是笨蛋吗?」这样去怼那个女生,结果生气的女生取笑了我和梨沙的关系。
于是梨沙开始隐藏起女孩子的一面,我们也决定在学校的时候只称呼对方的姓氏了。
男孩子气的梨沙,是用在学校的梨沙。知道这事实的,在高中里就只有我而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但冈本同学我觉得还是很可爱的啊」
回想起昨天放学过后脸上泛起红潮笑着的冈本同学来。在那个时候,我确实觉得冈本同学很不错。我的女朋友是一个有着羞涩笑容的可爱女孩子。
我对于梨沙则到现在为止从未那样看待过。
在身旁是理所当然,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并不是恋爱对象。
然而,昨天梨沙的样子留在眼中挥之不去。明明到昨天回家都还在想着冈本同学的事情的,但在梨沙回去之后,脑中所想的全都是梨沙的事情了。
被梨沙说了喜欢,但光这样我就喜欢上梨沙吗?
稍微思索了下,马上就否定了,不会。
我恐怕只是寂寞了。因为一直以来在身边的梨沙远去了。
「总之加油吧。不是很好吗,冈本」
对须藤的话我大大的点了点头,在心中决定了。
虽然对于梨沙的感情我不明白,但我的确对于冈本同学是作为异性喜欢着的。所以我与冈本同学交往是正确的吧。

在和冈本交往之后,午休时间就开始和她一起度过了。我们天气好的时候会在中庭,下雨天就在食堂吃饭。今天是梅雨时节中稀少的大晴天,于是久违地来到了中庭。
聊着闲话度过午休也相当有趣。
「直」
冈本在学校也毫无踌躇的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因为是女朋友,所以可以的吧」在交往当天的邮件里这么说过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像这样子称呼了。
「在我面前我不是说过不要吃甜的东西吗?」
冈本直勾勾的看着我手上的巧克力,鼓起脸颊来。
「一起吃吧」
「不要。会变胖的」
我这周才知道,冈本不吃甜食。虽然她其实喜欢甜味,但是劝她也不会吃,而且正因为会想吃,所以才不准我在她面前吃。
吃饭过后的甜味对于我来说是最为美妙的,所以不吃甜品什么的近乎于拷问。
再说了,劝人吃甜品却被讨厌这种事,我完全无法理解。
到现在为止,和我关系好的女生就只有梨沙。梨沙也喜欢吃甜品,他经常会邀我一起吃。如果我一个人吃的话,她会说我「狡猾」从旁抢走。虽然会做形式上的抵抗,但之后会相互谈论着这样那样的感想,所以现在只要吃到美味的东西,就会无意识的想要梨沙也尝尝看。
「直!」
听到冈本叱责的声音,我不情愿的把巧克力塞进包包。冈本轻轻拍了下「长胖也没什么不好吧」这样恋恋不舍说着的我的头。

「你和梨沙吵架了吗?」
在和冈本交往开始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老妈突然这么问道。
「没啊」
我若无其事的说道,「但是最近没怎么来啊」老妈讶异的问道。
「我之前搞砸了,所以大概是被讨厌了吧」
我把梨沙的头发简短了的事情已经对老妈说过了。虽然老妈生气的让我去梨沙家道歉,但梨沙有帮我说话,没闹出大事。
「不是这个样子的吧。之前你不是也搞出了很过分的事情但还是原谅了你吗」
看着我的眼睛,老妈明确的说道。
老妈所说的「过分的事情」是指在幼儿园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我大刀阔斧的把梨沙的头发给剪了之后弄成了无法挽救的难看发型。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戴着当时所上的幼儿园的黄色帽子到访的梨沙,一看见我就凑了过来,拉着我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库房去。然后梨沙取下了帽子,我发现她那纤细的头发上沾满了灰色的块状物。他妈妈提醒过她躺着吃东西渣会黏在头发上,但她没有听话听成了这样。梨沙哭着对我这样说道。「如果被发现了的话会被骂。小直你能把这剪掉的吧?」对于如此恳求说着的梨沙,我大大的点了点头,充满自信的说道「交给我吧!」。结果,把梨沙头发的一部分剪得像是被剃过一样短,我和梨沙都被双方的父母狠狠的骂了一顿。

——梨沙虽然不喜欢让其他人剪头发,觉得没意思,但不会讨厌让小直来剪。还要给我剪哦。
与受到各种各样说教消沉不已我完全不同,梨沙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
我悄悄地从一脸讶异盯着我的老妈身上移开了视线。
因为,到底该怎么说才好啊。和梨沙最近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就算是在学校看见,梨沙也只是干脆的承受着我的视线而已。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我露出亲切的表情,对我用口型说「还好吗?」什么的了。
「……真的,没什么的」
对于不怎么相信的老妈,我勉强只能这么说了。

梅雨结束,在清爽舒畅的空气中,阳光下的冈本的头发闪闪发光。润泽的黑发变成了明亮的栗色。
「合适吗?」
如果要说合适还是不合适的话,毫无疑问是合适的。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和冈本一起度过的我,意识到人们口中那个乖巧的女孩子的冈本其实也可以说是奔放的活泼的性格。
冈本的快活和这明亮的发色很相称。
「……是不是觉得之前的更好?我知道直你之所以不会立刻反应,是因为你觉得很微妙吧」
比我的回答更快一步的冈本继续说道。好像互相都是意识到了对方真正的性格。
「虽然看不出在想什么的酷酷感觉很好,但你其实内心很单纯啊」
「很合适的」
但是有什么不一样——我对闹别扭似地噘起嘴的冈本苦笑着,在心中嘀咕。手抓着冈本的头发,发尖相当干枯。
「要让我剪一下发梢吗?」
我这么说着一边回想起梨沙的黑发来。柔软的触感,略微飘荡着的甘甜的香味。
「你开玩笑的吧。要剪当然是要去美容院的咯」
冈本瞪大眼睛,带着半分惊讶半分呆滞的语气说道。
我是门外汉,所以冈本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理解了,但这次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同。
看见七月的天空,我想起小学时候的事情来。
虽然不记得年龄了,但因为有如同现在一样的像是冰淇淋一样的入道云漂浮着,所以我想应该是夏天。
第一次来店的客人,拿着剪下来的杂志,要求老爸剪奇怪的发型。
父亲笑着答应了,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很高兴的对在附近玩着的我问道「你觉得合适吗?」。
对于无心问道的客人我老实回答到「我觉得不合适」。客人马上就不高兴了,老爸也骂了我。
——直你这样直率的地方,我很喜欢哦。在一起的话,会很安心的。
梨沙对沮丧的我这么安慰到。老实说出来,是比说谎来奉承更加诚实的行动,她这么夸奖我。
内心很单纯啊。想起今天冈本如此的感叹。对于这样的反应已经习惯了。虽然我不擅长应付女生,但在第一印象一直都不是那么坏。只是因为直言不讳的原因,慢慢的好感度会下降。
会夸奖我的短处的,在现在和以前都只有梨沙而已。在那个时候也是,梨沙会露出含蓄的笑容来,美丽的黑发摇曳着。留在幼时的那表情,在现在也能回想起来。
在纯白的积雨云中,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梨沙的表情,让我安心了。
我渐渐的意识到了。
为什么会觉得冈本还不错。答案很简单,是因为她有点像梨沙。
不是学校的梨沙,而是商店街的梨沙。
来我家的时候,梨沙不会绑上头发。还会慢悠悠的说话,含蓄地笑。
第一次见面时冈本给我的感觉和梨沙这点很像。
在和冈本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这频率一天比一天多。明明我觉得冈本的快活和可爱与茶发很合适的。
之所以会感到有违和感,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理由。因为她不是梨沙。
我大概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喜欢上梨沙了。
一吃到美味的东西,就会想让她也尝尝,触摸到她的头发会很高兴,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梨沙的缘故。
虽说是没有自觉,但我真是太差劲了。不管是对冈本,还是对梨沙。
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我走进店中,坐在那天梨沙所坐的椅子上。
做个了断吧。明天,对冈本提出分手。然后,向梨沙告白。
带着坚定的表情对自己约定到,我拿过理发推刀来。

「你的头发,怎么了?」
在相约见面的中庭,看到我的一瞬间,冈本瞪圆了眼睛。
「虽然很突然,但我想要分手。头发是了结。我知道这很差劲。但真的非常抱歉」
虽然做好了被指责的觉悟,但冈本的口角舒缓了开始嗤嗤笑了起来。
「就因为这剃了光头吗?」
相恋的两人分手,不算什么吗?我愣住了。「很差劲什么的,你想的也太过沉重了吧!明明我们都还没接吻的。直你还真是认真啊」
冈本拍着我的肩膀毫不在乎的说道。
「算了算了。我和你所想的不一样吧?我也有用样的感觉。……比起这个啊,直,光头什么的和你不合适的。明明看上去有种酷酷的感觉的,太可惜了。直你好的地方也就只有气质了,必须要珍惜哦」
各种借口都失去了颜色,我想也没想的试着问道。
「……如果有说喜欢除了气质以外的女孩子的话,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冈本呆呆听完之后,一脸认真的强有力的说道。
「这可是很珍贵的啊,总之必须要珍惜才行!」
冈本说得对。我应该珍惜梨沙啊。

和冈本分开后我朝着梨沙所在的四班走去。
「梨沙,来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我叫她名字了吗,还是因为我剃了光头呢,或者只是对于我向她搭话的情况本身就令她吃惊,梨沙瞪圆眼睛僵住了。
把她带到没什么人的仓库,我凝视着梨沙组织着话语。
「……我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终于注意到了。我喜欢的是梨沙」
梨沙呆然的看着我微张嘴到。
「为什么现在才……你知道我是有多么的辛苦,而想要放弃直的事情的吗?」
她流着泪瞪着我,然后说道「自私自利」。
「有对我说喜欢的人了。我也觉得能喜欢上就好了」
在说过这之后梨沙离去了,我没能追上去。
几天后,我看到梨沙和邻班的男生关系很好的走在一起。
我不禁咬紧嘴唇,明白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管再怎么后悔,时间都无法挽回了。
但是,目前我会继续喜欢着梨沙的吧。至少,就像是以前梨沙思念着我同样程度的,我想要那样思念着梨沙。

在向梨沙告白之后过了三个月到了十月份。
气温骤然下降,短袖制服换成了长袖。商店街的装饰换成了万圣节的,町田洋点心店的店门口开始摆放起栗子蛋糕来。
回到家后,外面已经变黑了,感觉已经完全入夜了。呆呆眺望着在天空中如同金平糖一样闪闪发光的星星,这时叮铃的门铃声响起。
「帮我剪下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跳了起来。
「直!小梨沙来了」
在老妈这么有些高兴的叫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下楼梯。
越过镜子对上双眼,梨沙笨拙的笑着。
「……还来得及吗?」
我大大点了点头,梨沙开心地笑了。
梨沙的头发留到了我大剪之前的长度。轻轻拿在手中,那不变的润泽的黑发发出熟悉的香味。
梨沙有些紧张地直直看着我。
「最近,爸爸他进了栗子。看到那,就回想起第一次觉得喜欢直的时候的事情来。然后就着急的想过来见面了」
虽然之前听到是在小学的时候,但具体的契机却并不清楚。
看着我轻轻笑着,梨沙很怀念的开始说道。
「还记得吗?以前,在我被取笑的时候,你拼命保护我的事情?」
「但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
「但是啊,我非常开心哦。在大家面前威风凛凛的守护我。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把直当成是男孩子喜欢的」
脸上泛起红潮,对很害羞的笑着的梨沙我说道「谢谢」。
「嗯,剪到之前的长度吧。我看……差不多十五厘米左右,帮我剪吧」
好不容易才长长的。我瞪圆了双眼,梨沙分辨着嘀咕道。
「其实我也是喜欢短发的。只是叔叔说剪短发很难才到现在一直留着长发的。但是,之前直剪的很好」
在上初中之后,会意识到别人的视线,于是在学校说话的机会减少了。想到觉得寂寞的时候,梨沙就会来我家,我真的会很开心。每周星期二我都会拒绝朋友的邀请在家等着,用央求老爸得到的人偶做着剪发练习。
只是我一直都没有自己意识到而已,其实我也是一直喜欢着梨沙。
「而且,就算没有能再来的借口,也随时都能见面的吧?」
我情不自禁地一下抱住了笑着的梨沙的头。脸埋进她那散发着甘甜香气的头发里,低声到「当然」。

这一天,我唯一的青梅竹马,唯一的客人町田梨沙,
——成为了我唯一的恋人。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5 编辑



口袋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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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田口仙年堂 绘:水果拳
译:中嶋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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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不是变态!
啊不,这手机拍的的确是你的照片,但绝不是偷拍!
同班同学怎么就不能拍!?
咦,不是这个问题?
你是说合影倒还好说,可是只单独拍了你一个人?
啊,这个呀,确实是这样……
都说不是了!你听我说啊!
你说不吭声地拍照是偷拍?所以说也不是那样啊!
没错,拍这张照片的人是我。
但是这是偶然拍到的,碰巧你就在镜头前面。
你看啊,亏这是最新式的智能手机,竟然完全对不上焦。
其他的照片文件也给你看,没有什么偷拍的照片吧?
而且除了拍到你,女性照片一张都没有吧?
我手机相册里的女性,除了你就只有这只猫了。
况且要偷拍的话,也应该瞅准走光啦换衣服之类色色的镜头才对吧。
你不过是露出超挫笑容罢了,偷怕下来有什么好处啊。
痛!好痛,你别打我啊!
——诶?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删除照片?
而且拍照的日期是在四个月前,手指一点就能删除?
这个嘛……
……啊啊,不…………那个。
……就是不想删除啊。
不好么,一直拿着你的照片。
……原来不好啊,那倒也是……
自己的照片无缘无故被同班男同学一直拿在手里——
啊,这么说确实觉得很恶心。
诶?你说这还不如坦白说出来?
……谢了。能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太好了。
抱歉了。我会好好解释的,你听我说。

——照片真是偶然拍下的,没骗你。
你看,这个时间正好在校内自动售货机出售限时版稀有果汁的期间对吧?
我其实是想拍那个上传到SNS上。
然后,在买果汁,寻找合适的地方时,恰好就看到你了。
跟你一起的是你男朋友吧?
你看,这边稍微拍到了点,个子高高的。
你正和他说话,笑得那么挫——真是太挫了啊。
只有在会宽容你的人面前才能露出那种表情啊。
和你平常的形象实在太过不同,就不由自主地拍下来了。
——干嘛啊,别那么生气呀。
你看啊,这个搓死人的笑容!
怎么看都觉得搓吧!
不只是表情,全身都彻底软下去了不是么!
……可是,那个表情真是不错。
这是叫什么来着,这类的。是叫自然态吗?
这张没有丝毫戒备的脸,在我脑中缭绕不散。
啊不,我很多次想要忘掉的。
但是,我一看到这个表情就会变得好开心。
琐碎的小事、恼人的烦心事,统统都抛在脑后了。

第一次是在考试前的时候吧。
不怎么能复习得进去,超级紧张。
那个时候看了这张照片,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托它的福,考得很不错。
在那之后,每当有什么事的时候,就会受益于这张照片。
就像考试时那样,社团比赛前也从紧张的状态下解放了。
被生活指导的那家伙惹怒了情绪很低落时也是。
渐渐地,有什么必须做出选择时,或怎么也决定不了一件事时,也开始依赖这张照片了。
你说就像神一样?
真的,就是这样。
在我的心里,你就是女神大人。
智能手机里的,身长15厘米的女神。
面带超挫笑容的女神,真的帮助了我很多。
我能一直走到今天,确实是多亏了这位女神大人。

你是说,我这是拿着照片妄想?
没有没有!
你想说的是那个吧?
你说我拿这张照片中的你随意意淫?
才没有这样的事!
跟偶像的照片是不一样的!
一年级的时候我就很熟悉你了,所以你的照片是有意义的!
不懂吗?
我知道你很笨,也知道你常常因为多嘴而与人吵架。
我也知道你生性会为眼前的事而去拼命,有人遇到困难时,就算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也会先听别人说。
顺带一提,我还知道你和人吵架和好之后,关系会比以前更好。正因为是这样的你的照片,我觉得被你的话语激励着。
啊呀,那可能也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可是,你的优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啊,但是不仅仅是被治愈和被激励。
当我一蹶不振时,一看到这张脸我就气往上冲。
我这么痛苦,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在男朋友面前笑得这么开心!
搞什么啊这个帅哥!
居然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好惨,你就笑得让我恼火。
被拯救时的是这笑容,惹我生气时的也是这个笑容。
这样的时候会有一种对抗意识,变得不想输给你。
我就想着绝对不要输给你,化愤怒为力量。
有时就这样把问题解决了。
再隔个几天看看这张脸,又被治愈了。
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我用各种方式从这张照片得到过帮助。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了。
擅自拍照,擅自使用。
在你看来,这是忍不了的事吧。
但既然被发现了,我就老老实实全说了。
与其被奇怪地误解,我宁愿将全部说出来而被讨厌。
可是我很感激。
我喜欢你的笑容,一直很向往。
真的非常感谢。
……事情就这么回事。
差不多要把这张照片,删除了吧。
总是像护身符一样拿着它很恶心吧?
那么,删除吧。

 ※

啊,等等!
那个……要说什么好呢……
那个……呃……唔。
首先我要说三点。
虽然你坚持主张不是偷拍的——
这完全就是偷拍呀,笨蛋!
我知道是偶然拍下的,就算这样好歹说一声啊!
这表情什么鬼!
这个脑袋空空的表情!
像在傻笑似的表情!
不要一直拿着那种照片嘛~……
哎……
听好喔,绝对不准对我以外的女孩子做这种事!
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禁止偷拍!绝对禁止!
知道了吗?!
真是的,因为不知道会被怎么用呀……
诶?没有用于任何奇怪的事?
不,至于这么生气,吼得这么凶么……
什么,很重要?这件事?
算、算了,也行吧……

那么,第二点。
那个……你认为是我的男朋友的这个人。
这个,是我姐姐吧……
不认识么?篮球社的队长。
因为个子高,经常会误认为是男性,真的超帅哦。
嗯,超级受学妹们欢迎。
在家人面前,也难怪露出难以见人的表情啦。
我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有啊。
要是有的话,现在还怎么会和你说话。
你还真会擅自误会啊。

然后……是第三点……
你,注意到了吗?
刚才开始你在当事人面前一直说着“女神大人”什么的,“很喜欢”什么的。
一般来说,在本人面前能说这样的事吗……
超害羞的啊……
喂,你怎么到现在脸红了?!
难道你之前都没注意到?!
哎……真是天然呆呢。
没,没事,并不讨厌就是了……
虽然不讨厌……那个,很多事还是要讲顺序的吧。
不带用这么奇怪的方式说的吧。
那个……嗯。
………………。

那,那再加一点!第四!
果然还是把那张照片删掉!
还用说吗,那种东西要留到什么时候啊,我才不要。
而且是偷拍的,删掉才正常嘛!
……那,作为交换。
可以拍更多好照片。
偷拍是犯罪,我可不想脸被拍得那么奇怪。
好好地得到我的同意,也是可以拍的啦。

……下次,要拍得可爱些哦?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5 编辑



周五去惠比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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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竹冈叶月 绘:水果拳
译: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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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麻烦大家停一下听我说。”
不上补习班的周五,一放学我就会去惠比寿屋垂钓中心。
惠比寿屋是河对岸商店街的一家垂钓场。
(什么情况,突然这么说)
就算你问我商店街里为什么会有垂钓场,我也说不上来。那个垂钓场不晓得为什么在一栋破烂不堪杂居楼的二楼。那栋楼据说是在我今年四十岁的爸爸出生时就建成了,我这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又岂会知道。
在一楼门口罗雀的电器店边上有个楼梯,楼梯窄得只能供一个人勉强挤过去。楼梯上到头有一扇沉重厚实的玻璃门,推开进去就是惠比寿屋。那里店面跟学校教室差不多大小,正中间突兀地设有一个深度大约到我腰部的类似游泳池的池子,里面盛满诡异的绿色的水。
那水几乎不透明。水池边上姑且有气泵咕噜咕噜地不停搅动着池水,但还是根本看不到池中鱼的身影。感觉要是不小心喝了那水,身上一下就会长出鳞片来。
即便如此,这个又像游泳池又像水族箱的地方周围摆着带有座垫的长椅,可以用从接待的“老婆婆”那儿以一小时两百日元(儿童价)租到鱼竿和鱼饵团子来钓鱼。这就是惠比寿屋的体系。
工作日期间,客人的数量少得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其中也几乎都是常客。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发生了那个“事件”。我心想什么事啊,目光离开水面的浮标。
常客之一的公司职员“山田”先生用异常严肃的表情看着我们。
他让我们听什么?
“是这样的……前两天家里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儿。”
孩子出生了。女孩。这样啊……
这个“山田先生”的虽然非常像是姓氏,但其实并不是他的真名。只不过因为他一直是穿着旧西服,拿着印有“山田食品”字样的公司名称商标的纸袋才被人那么叫的。
每次都一副不知是睡是醒着的眼神握着钓鱼竿的山田先生,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突然开始对周围的人说话。
“……噢。那真是恭喜了呀。真是值得庆贺。”
这位“啪叽啪叽”地拍着手的,是同为常客的“胡子爷”。人如其名,就是个大胡子的老爷爷。
受胡子爷的影响,我也啪叽啪叽地拍起手来。就是有种非得拍手的感觉。受到传染,“眼镜”也拍起手来。这家伙是隔壁小学的学生,我小一级,上四年级,老是戴着眼镜。
终于最后一个人,“名流”小姐也加入进来开始鼓掌。
“山田”先生沐浴在场全体的掌声中,就像生日宴会上的主角。
“哎呀多谢多谢。”
他害羞地挠着头,接着说道
“顺便还有一件很难为情的事要向大家坦白,其实我真的是个非常没用的职员。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签不到合约来打发时间。”
哦。
“瞧不起我吧?”
……不,也没有。
因为不管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个很能干的职员。工作日里三点多就在商店街钓鱼的话,应该就那样吧。
“只不过,前面说过我有孩子了。是女孩,很可爱。所以,我不能再做这种事了。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以后不再这样偷懒了。”
山田先生站起来,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多谢大家照顾了。”
我们也又一次陷入了不得不鼓掌的气氛中。
包围在这样强迫性的鼓掌声中,山田先生将钓鱼竿还给了接待处的老太婆,把钓上来的鱼放回池子里,其间还在一遍遍地向我们行礼,最后离开了“惠比寿钓鱼中心”。
然后就是被留下的我们几个。
气氛好怪。明明只是平日的白天,在同样的地方钓鱼的成员而已,怎么就开始这种身世苦衷的话题和含泪的退役宣言的走向了?
“……不,老朽在这里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是过无聊的退休生活而已。”
胡子爷先一步发言道。这个爷爷真是太赖皮了。
“眼镜,你是什么情况?你就说吧,为什么呆在这儿呢?”
名流小姐一边傲慢地抖着二郎腿一边说道。
这个人年龄不详,职业不详,涂着鲜红的口红并戴着外国名流那样的大太阳镜,是个打扮极其花哨的女人。
被点到名的眼镜,本就娇小的身体缩了起来。
“……我……有游泳的升级考试。”
“哈?”
“我已经受够了。要在水中拍来拍去,像个白痴一样。反正自由泳和蛙泳都会了就够了吧。仰泳和蝶泳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存在的呢?”
眼镜将游泳俱乐部的包和书包一起放在一边,就四泳法陈述着自己的疑问。
“什么啊。到头来你也跟山田一个德性啊”
“我认为水啊,根本就不是用来游的,而应该是俯视的啊。这样看着就能平静下来呢……”
总感觉“呵呵,呵呵”地笑着说着这些的眼镜病得不轻。
名流小姐这次向我看过来。
“小樱。你呢?”
“小樱”是别人给我的称号,只在惠比寿屋才用。虽然这外号对于我来说真是可爱过头了,但没办法。
我稍微想了想答道。
“因为我妈妈虽然说不可以一个人去游戏中心,但是没说不能去惠比寿屋。”
“哦,有点儿想法嘛。”
“是吧?我脑子灵活的。”
“强词夺理而已吧?”
我被夸奖还高兴着的,名流小姐却直言戳破。太过分了。
那名流小姐又是什么原因呢?
要说可疑,没有人比得上她了。
那副遮了半张脸的太阳眼镜就不说了,浅棕色的卷发,镶了仿钻的长指甲,全黑的长裙,而且翘着二郎腿坐在带座垫的长椅上,总在钓鲫鱼金鱼。她这样子,我们没喊她巫婆或者大姐大,而是喊她名流小姐,可以说非常温柔了吧。
“那你的理由能说说吗?”
“我嘛……总之很多啦。”
“很多……”
超可疑,太可疑了。
“有些事小孩子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这是为了你们着想哦。”
什么啊。

“只叫别人说自己不说,好狡猾啊。”
到了傍晚,我和眼镜离开了惠比寿屋。
来到大楼侧旁停自行车的地方,我们把各自的东西放进车筐。
这时,我顺手从后面把眼镜的肩膀往回拉,将之前的想法向他挑明:
“我猜啊,名流小姐果然应该是小混混的情人之类的吧。”
“……情人。”
“是啊,可能夜晚是夜总会的小姐。那样的话白天休息就不奇怪了。”
虽然这和话题没什么关系,这么近距离一看,眼镜的睫毛像女孩子一样长,让我有些不爽。
“……夜总会小姐是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就是把爸爸偷走的,妈妈们的敌人之类的。”
具体我也不懂。
“……我觉得不是。”
“那又是什么?”
眼镜突然沉默了。什么啊,这不就是不知道吗。
“行了吧,我回去了。”
我说着,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因为学区不一样,我们在店门口就要各奔相反的方向了。
“再见。”
我们背对对方,只有声音重合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之后要回到怎样的家。他翘游泳课的事,我今天才知道。山田先生的孩子出生这件事也是。似乎今天尽听到一些以前都不知道的事。

回到家,开始对着电视玩游戏的时候,妈妈也下班回家了。时间刚刚好。
“我回来了。今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啊。”
“没有绕道去游戏厅之类的?”
“没有没有。”
“也别跟粗鲁的男孩子一起玩喔。都五年级了。”
我一边将画面里的怪兽打趴一边点头答应。我对天发誓没有去游戏厅。在一起玩的是胡子爷和眼镜这些人。不管哪一项都没有违反。
妈妈都不坐就穿上围裙,站在厨房准备起了晚饭。
“下周要调解就请了半天假。你要像今天一样不要到处乱跑在家看家哦。”
“知道了。”
“作业呢?做了吗?”
“还没。”
“那就趁着现在闲着赶紧做完。做完了饭就准备好了。”
实在不能理解,我明明在玩游戏,到底是哪里看出我很“闲”了。
我知道,要是抱怨的话肯定会被加倍奉还,所以只好忍住泪水暂停游戏。起身离开客厅。
一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跟柜子上放着的企鹅存钱罐对上了眼。
这是好几年前,我获得“小樱”这个称号的契机,也是证据。
它是在惠比寿屋钓上珍惜中的珍惜鱼种时获得的奖品。
那是一条粉色三瓣尾的樱和金。所以叫“小樱”。
在父亲带我去的惠比寿屋,我钓到了梦幻的金鱼。浅红色的金鱼,放在当时的我的掌心上,小小的很漂亮。
回过神时,原本应该和我一起钓过鱼的爸爸已经不回家了。妈妈会在工作请假去法院,为了和爸爸离婚。
妈妈说,存不了钱的存钱罐就丢掉。可要是那么做了,我就不是“小樱”了。
所以我需要再一次钓到那条鱼。无论如何。

在这样的想法下,又过了一周。我骑着自行车去了惠比寿屋。
(——什么情况)
在去商店街的路上,停着一辆没见过的黑色轿车。
车旁有个身材高大面相凶恶的大叔,一个穿着难看花纹的花衬衫的大叔,还有一个穿着骷髅头T恤的光头哥哥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找到了吗?”“绝对是在这带才对。”“不要让她逃了。”之类的对话传到我的耳中,我紧张得快要发抖了。
当我打开二楼的门,看到平时那些熟面孔时,我舒了一口气。
见眼镜看向我,我举起手,顺势对名流小姐问道:
“喂喂名流小姐。看到外面停着的车了吗?”
“——哈?车?”
“有群混混一样的人聚在周围,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不会是找名流小姐你的吧?”
我只是打算开个高端的玩笑而已。
然而,名流小姐那浓妆艳抹的脸却顿时变得铁青,就连鲜红的嘴唇都没了血色。
诶,诶,诶?
“糟了……”
“——找到了!在里面!”
突然,我身后的门打开了。
闯进来的正是那混混三人组。不会吧!
“求你们了。现在应该还没问题,放过我吧。”
“想得美。在这里找到你就是你的末日,是到接受报应的时候了”
花衬衫的大叔一边坏笑一边逼近名流小姐。
穿骷髅T恤的人和高大凶恶的人强行抓住不情愿的名流小姐的手臂。感觉不是绑架就是扭送。
喂,这情况不太妙吧?
“没办法呀,小樱。这要怪名流小姐不好。”
眼镜在一旁悄悄说道。我从没有像此时这般强烈地觉得眼镜这家伙病入膏肓。
“……月刊Jumbo编辑部的人,对吧。”
听到眼镜说的话,花衬衫的大叔还有正在被绑架的名流小姐都停了下来。
Jumbo编辑部,是说那个漫画杂志Jumbo?从动作漫画到恋爱漫画什么类型都刊登的漫画杂志。我有时候也会看。
名流小姐一脸不快地看着眼镜。花衬衫的大叔豪爽地笑了起来。
“……没错。准确地说我是总编。那边的光头是责编。大个子是营销。”
“这边这位是我们的招牌作家牧岛阿波罗老师。”
骷髅T恤抓着名流小姐,十分有礼地介绍道。
Jumbo的漫画家……名流小姐么?
“所以我才说,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啊。梦会破碎的。”
“如果能赶得上截稿日的话,老师你可以自豪地说自己是个优秀的作家哦。”
“我从没赶不上啊!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灵感,你们就别管我了!“
漫画家……确实,大白天到处晃悠也没什么奇怪的……
名流小姐高声尖叫着,最后落着泪将出版社的人赶了出去。被赶出去的三人,出了大楼还大喊着“NAME(分镜脚本)最后期限在今晚!”
怎么说呢,真是帮吵闹的人啊。
“……啊真快,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虽然老朽是表里如一的退休老头就是了。”
最后胡子爷做着似乎很精辟的总结,钓上了一条鲫鱼,尺寸七厘米。虽然怎么样都好啦。
“为什么眼镜你会知道?”
眼镜之前就知道名流小姐的事,一直都瞒着没说呢。
“……漫画杂志,作者近照。”
“啊”
“补上太阳眼镜就一样了。”
眼镜,原来你是老读者了啊。
“因为觉得向她要签名的话绝对不愿给的,所以没说。”
听到这些,名流小姐噗嗤地笑声笑了。似乎很开心。
“那这次就为你画一张吧。喜欢的角色之类的什么都行。”
“不用了,不需要。”
“不要客气呀。”
就算这样,眼镜还是一直拒绝。我觉得名流小姐是明知眼镜不会要才主动提出来的。因为眼镜人好。
我也不由地感到开心。在惠比寿屋,似乎有个心照不宣的共识。那就是,大家在这里一律平等。跟是怎样的人,背负着怎样的东西,都没有关系。我感觉到,它有被好好遵守。
“——找到你了。”
但在我如此感慨之时,一只手从后面搭载了我的肩膀上。
回头一看——妈妈站在我面前,比眼镜还病态地横眉竖眼。

心脏扑通扑通,可怕地鸣动。
穿着深蓝西装的妈妈看着我,气得发抖。
你不是去法院了吗?结束比预定要早吗?明明有很多能问的事,但都没能顺利地说出口。
“我不是说不要去奇怪的地方吗?”
“不奇怪啊。看,我又没有去游戏厅。”
“不准狡辩!妈妈太失望了。从今往后我们不得不两个人相依为命,你这样完全不行啊……”
妈妈扶着额叹着气。两个人相依为命……就表示定下来了呢,离婚……
太好了呢——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啊。
“……那我……和爸爸一起过。”
妈妈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什么意思?”
“我不要和妈妈一起。你不要擅自替我决定。不要就是不要”
“笨蛋!”
妈妈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你、你这孩子。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我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不惜跟他闹离婚……”
“那种事我哪儿知道啊”
“笨蛋!笨蛋!笨蛋!”
妈妈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反反复复地摇着我。即使我跌坐在地上,她依然还在一边哭着骂我“笨蛋”一边打我。
“笨蛋!”
“——阿姨,住手啊!”
就在妈妈抬起手的时候,一只“圆网”挡在了跟前。
那是抓鱼用的带手柄的网子。因为用过,有些滴水,那水滴在了我的衣服上。
是眼镜。
“这里是钓鱼的地方。不钓鱼的话就出去。”
在旁边的名流小姐摆着超居高临下的眼神,像门神一样叉腿站着。
“来来,请吧这位夫人。这边的特等席还空着哦。请坐。”
“……啊,哦……”
最后,胡子爷用不逊于现役时代的圆滑接客方式,将母亲引向带有座垫的长椅。

水面如同往常一样,清澈度零,在绿色中冒着泡泡。
我把鱼饵上到鱼钩上,给了母亲一根鱼竿,自己拿起另一根开始钓鱼。
“……这个,放到水里就可以了吗?”
“嗯。随意抛下去就好。”
妈妈就像被狐狸领着走似地,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我基本也有同感。
对半坐在同一张长椅的我们周围,眼镜他们也在。
大家已各自坐在喜欢的座位上开始钓鱼,不过再大圣刚才那样的事一定还会帮我。这么一想,我就有底气了。
我敢说,我问题。
“……这里啊,是以前爸爸带我来的。”
“……我知道。所以……”
所以怎样?我心想。所以知道我在这儿吗?正因如此才不能原谅吗?
“我明白,不离婚不行。虽然明白……对我来说,他不是纯粹的坏人。”
虽然被抛弃了。虽然不回来了。
“这些……对妈妈我来说也是一样啊……”
“爸爸说了不要我吗?”
妈妈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浮标。
这胜过任何回答。
“……只有一件事十分肯定。如果要争的是你,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给他的。绝对不让。”
内心已经决定的东西,柔和地刺入我的心。
“妈妈不要分开。如果那样,妈妈会寂寞地干渴而死的。”
我忍不住了,用没拿竿的手擦了擦眼泪。是悲伤还是高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我发觉到了。
“……妈妈,鱼上钩了。”
“诶?”
“看,浮标在动。起竿起竿。”
妈妈慌慌张张地拉起自己的钓鱼竿。看到浮出水面的鱼的颜色,我顿时叫了起来。
“眼镜,拿网来!”
不行,来不及了。我一心只想避免让它掉进水里,探出身去。于是,我在半空中双手接住了啪嗒啪嗒挣扎的那家伙。
“哎呀——这金鱼真神奇。竟然是粉色的”
是啊。
已经长到能比我的手还大的樱和金正闪闪发光。

“长度有十五厘米吧?”
“不止吧。”
“哪有哪有。算上尾巴刚好十五厘米。”
大家稀奇地看着放入桶中地樱和金你一句我一句说着。
因为惠比寿屋是奖品兑换制,钓上来的鱼基本上必须放回鱼池,所以离别也就变的不舍了。
“咦?连鱼也可以带回去吗?”
然而,听到在接待处领取奖品的妈妈这样说,我吃了一惊。
“是啊。这个月店就要关门了。喜欢的话就随意带走吧。”
满脸皱纹的婆婆皱着眉这样说道。诶?
——关门……不会吧?
大家都呆住了。
“……这家店,要关了啊……”
“哎,店已经很破旧了嘛。要冷清下来了呢。”
“等,等一下!这里要是关了,我要怎么画NAME啊!?”
在惊讶的大家伙之中,名流小姐就像世界末日到了一般惨叫起来。这就先不提了。

 * * *

即使到了三年后的今天,那家店的特殊之处,依然会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我今年四月开始升上了初二。惠比寿屋关门后,我和店里的常客们完全没再见过了,但“牧岛阿波罗”的新刊还是会摆在书店里,而且今天我见到了让人怀念的家伙。
樱花飞舞初中中校园,新入学的一年级里有个小眼镜仔。
虽然小学不同,但中学居然在同一个学区。我之前都不知道。
“嗨!”
面对轻快打着招呼的我,眼镜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就像在说“什么,这学姐谁啊?”
这家伙没注意到啊。
“是我啊,是我!小樱啊。”
“小……樱。”
“然后,你是眼镜。”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眼镜似乎总算是想起来了。他用至今为止最大的嗓门喊起来,然后使劲儿凝视我的打扮。
“——你什么时候变性了!?”
“没,一直是这样。”
眼镜看着我身上的水手服,吃惊得眼镜都要滑下去了。明明识破了名流小姐的身份,对我却这个反应,会不会太过分了。
“还喜欢钓鱼的话,要不要去海边吗?俯视比较能安心不是吗?”
这次的目标是十五厘米以上。
尽管在那家店里的时候,我就是小樱,你就是眼镜,不过如此,但世界要更加辽阔的,不是吗?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6 编辑



冰棍与时光交错之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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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羽根川牧人 绘:ミュキルリア
译:脆皮甜筒(第二支半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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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当套盒工匠。还要把第四层封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我家一直从事套盒的手艺,而且是从几百年前一直延续至今。
这行在以前或许是门赚钱手艺,可如今套盒彻底沦为装饭菜的食盒。本身就已经落伍了,可我们家还保留着莫名其妙的习俗。
我们家的套盒本来是四层,最下层不拿去卖,要封藏在仓库里,就成了三层。由于数字四与死谐音,所以套盒第四层不写作『四层』,而是写作『与层』。但是,只为封藏而制作第四层的,在这行也只有我们家了。
所以,当老爸要求我高中毕业后就来继承家业的时候,我顶撞了回去。
「你觉得谁要继承那种受迷信摆布的陈腐的家业」
老爸勃然大怒,对我大发雷霆,命我打扫仓库。
钢筋铁骨的父亲堪称顽固之写照,敢不理会定然拳脚相加,我不得不从。
我拿着吸尘器来到屋后,打开仓库大门。在里面迎接我的,是长年间被封存于此的,数量多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与层』。
哎,真讨厌。我知道老爸想告诉我什么。
这里数之不尽的盒子,是我们祖祖辈辈亲手做出来的。
他肯定希望我重新认识到这件事,对继承家业感到自豪吧。
这种不容置喙的做法同样暴露出他思想的陈腐。
谁要继承那种家业啊。我将插头插在昭和时代(1926-1989)便已安装的老旧插座上,粗暴地用起吸尘器。
这仓库灰尘那么厚,地板踩得咯吱作响,究竟什么时候建的啊。
——都这样了,还是重建得了。
但我看到安装在墙壁上的灭火器时,我转念一想。
——索性失个火烧掉才好。这里是套盒的墓园。来场火葬的话,留在这里的套盒不就能往生极乐了么?
「开玩笑啦……哇!」
我的脚绊到了吸尘器的线,身子重重栽向套盒摞成的小山。与此同时,崩塌的木盒朝我脑袋和背上袭来。幸好套盒是打圆的棱角,砸在身上没多疼,不过……被埋了可怎么办。
兴许是我想了那些无聊的事情,遭了报应吧。
一肚子窝囊的我,准备把套盒从身上挪开。
「哇……」
就在此刻,我发觉我手中的套盒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个纵宽约五寸(十五公分)的小型『与层』。
由于只有最下层,深度不足十公分,连盒盖也没有。但是,描绘于四个侧面之上的精细金画,却瞬间令我看入了神。
那飞舞于光艳漆面上的金色花瓣,宛如月光中的夜樱。
「厉害……」
那手法神似莫奈的睡莲,透过睡莲下面的水面描绘光芒。藉由黑与金的渐进来表现夜色的精湛技艺,引人浮想。
一时间光被盒子外侧吸引住的我,不经意地向盒内看去,结果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嗯……?盒底是穿的?」
不,并非如此。
盒底深处昏暗地,模糊不清地映现出某种东西。
我凝目而视,那边的景色渐渐变得明朗。那边出现了一个身着和服的少女,像我正窥视着那边一样,正窥视着这边。
「你是谁?」
我还想问呢。

「吾一啊」
她喊出我刚刚告诉她的名字。
我将与层侧立在架子上,它就像一面镜子,底部呈现出景色。但它所呈现的地方并不仓库里面,与我面对面的也不是我自己。
那边是个拥有大大的眼睛,清晰的眉毛,整齐的刘海,散发着古韵凛冽之气的少女,正坐在铺着榻榻米的房间里。
「我叫千代,年芳十六」
「我十八」
「年纪是你大些。不过你的名字里是『一』,我名字里是『千』」
「是啊,怎么了?」
「所以,我应该比你更了不起」
千代展开谜样的理论,看来她特别不服输。
她的说话方式固然可恨,但念在可爱的份上就原谅她了
「话说,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盒底出现了别的世界?」
「我哪儿知道。我只是在给套盒描金」
「描金?莫非画的是樱花?」
「是啊。这里是描金师的工作现场。我家祖祖辈辈从事套盒手艺」
「好巧啊,我家也是」
听过千代说的后,我了解到她是明治时代的人。在她完成樱花描金的瞬间,套盒的底突然消失,然后就出现了我的脸。
看来,这个套盒将现在与过去相互连接在了一起。
这也就表示,她是我祖先?
也罢,那种事无所谓了。对我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她是这套金画的作者。
「你能不能教我描金的方法?我也想制作这样的套盒」
意识到的时候,我已向她低头请求。
光『与层』便就这么美,那完整的四层该有多美啊。她的作品彻底颠覆了我对套盒的价值观,甚至让我会想,要是我能亲手制作出那样的作品该多好。
「这倒是没问题,那回报呢?」
面对千代娇蛮的态度,我退缩了。
「你要向命运般邂逅的对象索求回报?而且我可能还是你的子孙啊」
「还用说么?别因为可能是我子孙就得意忘形好么?」
「那么,我告诉你未来的事情怎样?利用得好能赚大钱哦」
「欸,那种事随便聊聊自然不就知道了,能当条件么」
难办了。我一下子想不出能提供给她什么好处。
「……啊,你等我一下」
我回了趟家,从冰箱里拿了样东西过来。
我本来准备把它作为做完清洁之后的乐趣。
「给」
我将手伸进纵宽十五公分的方盒里。
「什么啊这是,哇!」
千代接过我递过去的袋子,被它的冰冷吓了一跳。我告诉她从一头把袋子撕开,随后她以笨拙的动作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玩意叫冰棍……在你们那个时代是叫雪糕来着?」
即便我们这边家喻户晓的冰棍——脆脆君,在明治时代恐怕也相当稀奇。
她畏畏缩缩地咬了一小口,含进嘴里。
「沙沙的,真甜!」
不负我的期待,那冷若冰霜的表情消融了,笑逐颜开。
「这个,叫冰棍是吧,还用神奇的纸包着……在你们时代是不是很贵?」
「啊,最近涨了点,但也只要七十日元」
「七十元……。果然是高级货啊」
「咦?」
说的完全没对上。
啊,对呀。现在跟以前的货币价值不一样。
「真拿你没办法……我也不是很有空,就答应每天教你一下吧」
不过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反倒对我有利的样子。
「另外……今后你要喊我师傅」
她妄自尊大地挑起粗粗的眉毛。

修业内容从上漆的笔在木板上作画开始。
描金是漆器工艺中的一门传统技法。先在上过黑漆的套盒之上再用漆进行作画,然后线条未干之前涂上金粉,即为描金。
「够烂的啊,都用不着涂金了」
然而千代瞥了我作好的画,冷冰冰地给出这样的评价。
我无话可说,我自己看着都觉得糟糕。我尝试模仿千代花了樱花,可花瓣边缘到处歪的歪残的残。
说来也是当然的。我虽出生于套盒匠人之家,却已疏于家业三年之久,而且老爸一次也没教过我描金这个最后工序。
「罢了。反正你手艺有多烂,我就能吃多久的冰棍。不快点进步,小心破产喔」
千代吃着冰棍扬嘴一笑。
「妈 呀 真 可 怕。得 努 力 才 行 啊」
我念经似地作出回应,继续修业。
这个时候,还自然而然地聊到了我家的习俗。
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同一家系,我本以为用不着解释就能听懂。
「与层不卖?什么鬼」
可千代却一脸诧异地这样说道。
「咦?你们的时代不把与层封起来吗?」
「当然不会啊。何况套盒四层才是主流,那种事闻所未闻」
这么说来,我家封存与层竟然是近年来开始的。
「为什么要把与层封存起来呢……」
千代听到我嘀咕,一头雾水地歪起了脑袋
「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啊」
「倒也是。查也要在我们时代来查呢」
老爸的话会不会知道个中的具体说道呢。
可我又不想问他,免得让他觉得我对家业感兴趣了。
要是有凑巧的机会,应该可以不动声色地问一下吧。

「下笔莫迟疑。心里要有概念,手一停,画就跟着死了」
「别认为套盒是平的。有了这种概念,画之沉浮便能掌控自如」
「要把金粉当做你的灵魂,气势十足地涂上去」
她的教导不光有技术方面,还发展到了精神论。
千代是他们家兄弟姐妹中最小的,而且还是女孩子,所以此前从未有机会传授他人技术。或许由于这个原因,她对指导颇为投入,我每晚都在仓库里接受严格的锻炼。
在这一两周的时间里,她一个劲地让我运笔,原本颤抖蛇行的轨迹渐渐变成拥有意志的流畅线条。
在批准我涂金粉后,又过去了两个星期。
我手中的套盒之上,樱花花瓣清晰呈现。
「吾一,你其实挺有才能的吧」
千代一手拿着脆脆君,仔细观察我做的套盒。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竟然进步得如此神速」
「真的么」
这还是头一次被千代夸奖,我怎么能不开心。
「不过,还是完全没法跟为师比呢」
她总要补上这么一句多余的。
「啊,应该归功于为师教的好呢……深感自己的才能有多么可怕」
这次又多了句。
「我也完全不想止步于此。以后我会继续给你进贡冰棍的」
尽管单只而论很便宜,但每天不停地买对钱包造成的累计伤害确实不容忽视。
不过,那也无非是琐碎小事,关键千代吃着脆脆君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我现在对与她相见,已经与得授描金同样期待了。
千代有个坏习惯,冰棍吃完了还要恋恋不舍地去舔冰棒棍。不过,她今天的样子不一样。
「嗯?上面有字。中奖了……?」
她死死盯着冰棒棍的上端,上面确实有字。
「喔,真不错。拿着这跟冰棒棍可以去店里再换一根」
我把手伸进套盒,准备从千代手里把冰棒棍拿回来,可千代却却把冰棒棍拿开,躲开了我。
「干嘛啊。把那个还来,我就能稍微节省点开支了」
我这么说着,再次把手伸过去,可千代把棒子塞进了和服的腰带里。
「喂,给我啊」
「不给。奖是我中的,我来用」
「不不不不不」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在你们时代哪里能用啊。冰棍的概念都不存在」
「那种事你怎么知道?只要我活好久好久,说不定就能活到跟你相同的时代啊」
「这……」
脆脆君上市大概是在昭和末期(1981-)?
中奖的标记估计也跟当初的有所变化……明治时代(1868-1912)的千代怎么可能活到能兑奖的时候。
我本想这么劝她,但看到她寂寞的表情之后,就中途放弃了。
其实她也明白。
而且硬是说清楚冰棒棍不能兑奖,也就等同于断定我跟她今后也只能透过这小小的窗口相见。
「……好吧,千代。到时候就在我们的时代一起吃脆脆君吧。在此之前,中奖的冰棒棍可要拿好喔」
「不要叫千代,叫师傅才对吧」
她笑逐颜开。
我心想,真有一天她能兑掉那根冰棒棍就好了。
纵然这个心愿无法实现,也剥夺不了我想象的自由。

「你最近好像在做套盒啊。这是怎样的心境变化?」
晚饭的餐桌上,老爸这样问我,我便回了句「谁知道呢」。
貌似我拿走画笔、粉筒等用具出门的事情早就被他发现了。
「有点准备继承家业的意思了?」
认识千代之后,我了解到套盒的博大精深。这一点固然不假,但继不继承家业就另说了。老爸一开口总是那么沉重,还给人莫大的压力。
这种时候当然要岔开话题了。
「我说,我们家为什么要把『与层』封起来?」
这是个好机会,于是问出了之前在意的那件事,说不定今晚和千代聊天的时候能够当作谈资。
「……说起这个,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故事」
老爸盯了我一眼,然后开始讲述
「明治时期,我们家曾出过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女。她制作的套盒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惊艳」
我马上便知道,那个少女就是千代。
「从某一天开始,那个少女身上发生了诡异的事情。她竟然对自己制作的『与层』热情地说起话来,就像被套盒迷得神魂颠倒似的」
「这就是把『与层』封起来的原因?」
换而言之,我家诞生这个习俗的原因,竟然是千代的说话对象,我?
总觉得好怪。照这么说,如果我没有瞧不起那习俗,不被老爸命令去打扫仓库的话,那个习俗本身就不会存在了。
「故事还没完」
老爸看着发觉到矛盾的我,估计以为我又在瞧不起那风俗。
他口吻较方才更严肃些,继续说了下去
「怪现象持续了一个月的时候,她的工作现场燃起了大火」
「失火……?」
之前都没听过这件事。
「万幸的是,当时所有工匠都不在里面。但少女说了句『套盒会被烧掉』便扑进火场——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如擂鼓般猛烈地跳起来。
「从此以后,我们家便开始封存与层,这也有祭奠那位少女的含义」

饭没吃完,我便冲向仓库。
我得把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告诉千代,提醒她注意防火,不要把与层留在工作现场,即便发生万一也绝对不要返回火场。
哪怕将这些当中任何一点告诉她,都能避免最糟糕的结果。然而,不祥的预感却始终缭绕心头。
打开仓库的那一刻,灰蒙蒙的空气扑面而来。
烟雾太浓,我忍不住咳个不停,但我还是闯了进去。
预感应验,冒烟的正是千代的与层。
曾经死于大火的少女果真就是千代,而历史正将于此时此刻定格下来。
「千代!喂,回答我!」
我抓起发热的与层,向那边呼喊。
「吾一……?」
千代的声音微弱地传了过来。
她此刻好像拿着套盒,正瘫倒在地上。
「你怎么为了拿个套盒扑进大火里啊!搞不好会丧命啊!」
「可是,这个要是烧掉了,就再也见不到吾一了……」
脸上沾着炭灰的她这样说道。
我很想喊过去,骂她笨蛋——你要是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但当务之急不是那种事,等救下她之后可以骂个够。
我强忍着想哭的心情,大声喊去
「振作起来,快离开那里!」
我真恨不得把千代拖到这边的时代来,不然我过去那边把她扛出去也好啊……!
「你不是还要长命百岁,去兑脆脆君的吗!别再这种地方挂掉啊!」
我把手从套盒伸过去,拍打千代的脸。
「痛。……你干嘛,徒弟竟敢对师傅动手,长本事了?」
「什么啊,有力气毒舌就证明还好吧」
「哼……。这么点热,烤得死才怪」
千代这样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横竖是个死,我宁愿死在堆满冰棍的澡盆里」「好,就要这股气势」
然而套盒那边依旧是一片火海,打起精神并不能颠覆绝望的处境。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么?能够改变她命运的……
「对了……!」
我想起仓库墙壁上安装有灭火器。
「我这就把能灭火的器具送过去,你照我说的来用」
我拔掉灭火器上的黄色插栓,从底部伸进与层。
幸好灭火器直径不到十五公分,虽然中途软管挂了一下,但总算顺利送到那边去了。
「这个怎么用?」
「把软管……那个粗绳子的末端对准火焰!拿稳后,握住红筒的把手!」
灭火器必须双手来用。
千代将与层塞进和服胸口,握住灭火器的把手。
瞬间,灭火剂猛烈地喷射出来,灭掉了堵住走廊的火焰。
「哇!」
但对于不认识灭火器的前代来说,喷射的后坐力冲击强烈。她惊吓之下失去平衡,层底部呈现的世界滚了好几圈。
想必是与层从她胸口滑落,掉在了地上。
透过与层获得的视野被烈焰包围。
「吾一!」
千代准备将灭火器的软管转向这边。
「快走!到外面去!」
我大声叫喊,制止了她。她现在要是回来拿与层,难得打开的通道说不定会再次被烈火堵住。
灭火器的容量也不是无限的,不容浪费。
我知道,千代看到我的脸后犹豫了。
但她立刻下定决心,冲向外面。
那远去的背影,也没能持续多久。
连句再见也没能说出来——。
我手中那个曾经美丽无比的与层,已化作一块烧焦的木料。

抬头一看,原本堆得像山一样高的与层一个没留,消失得干干净净。
仓库里,先人用过的工具和完整的四层套盒井井有条地摆放着。
我问了下老爸,他说不存在封藏与层的风俗。
曾经发生过大火的事情,好像也完全没有流传到老爸那一代。
历史改变了——应该是这样吧。
既然如此,也就表示千代那天逃出了火场吧。
没人能给我回答,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就算在练习描金,时而损我时而夸我的少女也不在了。
我带着无法释怀的郁闷,来到仓库,心想那里若是留有过去的记录,兴许能够弄清之后的情况。
我走进仓库深处,开始调查似是自很久很久以前便一成不变的,之前从未调查过的一个角落。
在那里,我发现了美丽的金色花朵。
那是一个四层套盒。虽然上面所绘题材不是樱花而是菊花,但我不可能看错,肯定出自千代之手。
我将套盒全部拆开,向与层中窥视。
那个套盒……可惜并未连接明治时代。
但相对的,收纳着一根用米色透明木器漆进行过防腐处理的,中奖的脆脆君冰棒棍。
「活下来了啊……」
担忧转变为心安,希望转变为确信。
千代在那之后,一定跨越了明治时代、大正时代,活到了昭和时代。
我心里好开心,紧紧握住那根冰棒棍。
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此刻,我潸然泪下。
我擦着脸上的泪,再次意识到……其实我喜欢千代。
这份情愫,定然永恒不变。
即便我——无法再见到她。
叩、叩……
就在此时,我背后传来奇怪的响声。
叩、叩!
这次比刚才更强了。
那声音很有规律,能感觉像在催促什么的,人的意志。
明明仓库里除了我再没别人了。
我循着声音往前走,然后我找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套盒,被埋在其他的东西里。
那个大家伙,能让一名少女穿过而绰绰有余。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7 编辑



平安被女孩甩掉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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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御影瑛路 绘:閏月戈
译:火腿蛋麦满分(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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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可能有些突然,让我来讲讲一个女孩吧。
她叫上野亚珠美。
是跟我上同一所学校,高我一年级的现役女高中生声优,所属声优偶像团体『Beebit』,人气正旺。她在组合中年龄最小,是橙色担当。粉丝们对她的爱称是小亚珠。
现役女高中生声优!这词如此充满诱惑力!身为宅男一枚,岂能不好奇!
于是,我在入学第一天听说这件事后,便彻底抛开交友活动,去寻找声优上野亚珠美。不枉我牺牲掉创造高中生活良好开端的机会,在入学第三天便成功地找到了在学校食堂里与似乎是朋友的同学相互谈笑的她。
啊,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便夺走了眼睛。
她的脸比常人小一圈,双眼皮的眼睛却比常人大一圈。黑色的单马尾配上直顺的齐刘海,很符合偶像风格的发型。她的美丽,显然胜过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人。
但我之所以被她深深吸引,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造型,而是那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的,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异于常人的能量。那能量并不庞大,但闪闪发亮。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声优!
实话说,我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但我对此时碰巧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们这样说道
「哼。毕竟还算可爱吧?应该符合大众审美。不过那种呀,貌似不太是我的菜。长得太阳光了呢。我喜欢那种更加忧伤的类型」
就是这种超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宅男基本都是这种人,还望谅解(个人偏见)。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亚珠美学姐尽管是少有的美女,但我坚信她并不符合我的喜好……明明是这样才对,但我开始想看她配音的动画,哪怕配得角色再酱油也想看。包括nico直播,网络播音,声优杂志,我全都找过了。在她被选上恋爱喜剧的准女主时,我还在房间里一边翻开杂志的写真页一边稀里糊涂地在同伴意识的驱使下高呼胜利。
那部恋爱动画是那种男主让人搞不懂为什么受欢迎且无比优柔寡断,动不动就看到妹子胖次的老掉牙式恋爱番,不过主角名字叫『祐司』这点非常棒。这是因为,配青梅竹马的亚珠美学姐喊主角「阿祐」,而我的名字叫「祐一」,感觉「阿祐」就是在喊我。光凭这一点就该为这番封神。
既然条件已经完善到如此程度,那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吧。其实我对动画声音进行编辑,制作了我个人使用的亚珠美前辈语音集,存进了iPhone。
——阿祐起床啦!要迟到咯!
——阿祐,那个……你接过吻么?
——阿祐,最喜欢你了。
而且,我每天都听。
不知不觉间,我零花钱的半数开销用在了上野亚珠美的CD和周边上。明明不是我的菜,这可真奇怪……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回眸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总算真正明白过来。
我,难道只是个坦率不起来的恶心偶像宅?
难道超喜欢亚珠美学姐?
难道想转生成亚珠美学姐的孩子?不,实际就是这么想的,妈妈!

在这里介绍下我自己吧。
我名叫棚桥祐一,现在上高中二年级。
这不是我自夸,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我自认为我这人挺有资本的。我的长相帅到去涩谷会被星探邀请当模特,头脑聪明到不怎么用功就能考学年第一,运动能力也无可挑剔,没参加田径部却被拉去参加比赛,还凭借短跑项目在县大赛拿过奖。
但是,我也是个能将这一切资本全部枉费的,彻头彻尾的死宅。
而且,我对妹子的应对力之差堪称毁灭性。我基本不敢直视妹子的脸,一面对妹子就紧张得说不出话。大概一个月前,坐在我前面的山城同学对我说的那句「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捡下橡皮?」就是我跟妹子最后一次说话了。而且,当时我脸都没露,一声不吭,飞快地就把橡皮递给了她,结果被她说了「欸?恶心……」。
就算拥有高资本,还是「恶心」。
只要直面这一现实,对于至今都没能察觉到自己对亚珠美学姐的心意——不对,至今一直都故意不去察觉的理由,心里也就有数了。不用说也明摆着,我就是个无女友的经历等于生存时间的最底层的男生。就算存在「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共通点,身为女高中生声优的天上之人也不可能把我当回事。我知道这份心意不可能得到回报,察觉到这份心意,也只会平添痛苦。
反正我跟亚珠美学姐不会说上一句话,不会走入她的视野中,就这样平淡地走完高中生活。这就是现实。
所以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只能算纯粹的奇迹。

 2

「早呀,我是小亚珠」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临近暑假的七月第一天放学后,文艺社活动室的里。
女高中生偶像声优上野亚珠美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亚、亚珠美女神怎么跑到这种犄角旮旯来……。唔噢……真的假的,这皮肤怎么这么细腻……是瓷器么……」
「……长得还挺帅却秒秒钟恶心劲全开,你也够强啊」
怪了。我恶心的事秒被发现?为何?
可幸运的是,亚珠美学姐的脸上没有露出厌恶之色,反倒显得很开心。
「要说为什么来文艺社呢,那是因为我确定参加的下部作品里负责的,是当红轻小说作家的角色。惊人的是,这次是如假包换的女主喔!所以人家超有干劲来着!所以说,我为了确立角色定位,就想来找文艺社的人来取材啦」
原来是向现实中的写手来取经啊。虽然我目前正在写的乃是以眼前这位亚珠美学姐为题材的工口小说,但我毫无疑问是她的取材对象。加入文艺社真是太好了!
我在心里摆出胜利的姿势,此时发觉亚珠美学姐正直勾勾地凝视着我。
「怎、怎么了?」
「帅哥同学,你是处男吧」
美少女嘴里突然蹦出不得了的词汇。
「处、处男……。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吧……但其实,那个,机会还是有过的。不过说真的,我对摆脱处男这件事没那么拼,进一步说是因为纯情,靠精神上的感觉就能满足——」
「苍天……这只处男真够拼的」
亚珠美学姐注视着油汗直冒的我,看上去兴致更浓了。
「就算长得帅,性格这样也不会受欢迎哦」
这只声优毫不顾忌地对我实施攻击。
「……没、那那回事,其实还好吧?上小学的时候我跟一起值日的女生开心地说过话。而且便利店的女收银员也会很礼貌地给我找零」
「苍天,竟然穷酸到这个地步……你怎么把那种没营养的情景视若至宝?帅哥同学,你珍藏的回忆简直是中奖的冰棒棍啊」
「亚珠美学姐,你对我是不是太苛刻了啊!」
「啊哈哈!就是那个啊!网上流行一句有句话叫『※仅限帅哥』,你颠覆了那个概念啊!『※仅限帅哥也没戏』啊!」
「诶诶……!攻击非但没有停止,还变本加厉!?」
亚珠美学姐听到我的吐槽哈哈大笑。尽管她在爽快地戏弄着我,但那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的笑容散发着无穷魅力,可爱得不得了。
亚珠美学姐笑过一阵之后,手指唰地向我指过来。
「就决定是你了」
她扔下酷似口●妖怪中的台词后,接着说出不得了的话来。
「这位帅哥同学我就暂时借走了!」

为什么亚珠美学姐会说出这种令人震惊的发言呢?
这似乎是因为,亚珠美学姐将要担任女主角的动画里的主人公与我形象一致。主角似乎是没有女朋友的经历等于实际年龄的处男,且存在交流障碍……我就这样,你管我啊。
而且,我再烂也是文艺社员,身兼这样的角色,兴许也了解轻小说作家的心情。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我们约好下个星期天去各个书店逛逛。
喂。
这不就是约会么?
我难道能够独占让我每月投入一半零花钱的声优么?这样没问题么?不氪金就能触发这种事件么?
星期天,我坐立不安地在约好碰头的町田小田急线检票口前等了大概一个钟头,这时看到按时到达的亚珠美学姐出现在了检票口对面。尽管戴着鸭舌帽,但丝毫掩盖不住她散发出的可爱气场。她游离于浮世,集万千目光于一身。那身衣服,大概是所谓的自然系,敞口式的T恤搭配轻飘飘的长裙,营造出的感觉与她穿制服和从事偶像活动时都截然不同。
亚珠美学姐发现我,小跑着通过检票口。
「早呀」
亚珠美学姐笑着用手刀敲了我一下。
糟糕,好喜欢。
好想跟她滚床单。
但现在哪里顾得上害羞,现在是约会(我就认定了,谁说都没用),必须说些机灵的话。
「这身衣服真可——」
「衣服可爱就别说了,一看就知道在参考少女漫画,很恶心啊」
我无言以对。她说得太对了,我确实参考过少女漫画。
这就是处男想象力的极限么……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嘴吧。
「喂」
亚珠美学姐对垂头丧气的我又来一记手刀。
「怎、怎么了?」
「稍稍吐个槽,你怎么就不吱声了啊。就算我这么说,你也应该硬着头皮夸人家可爱啊」
「诶诶……!」
对处男要求太高了。
「亚珠美学姐。话说,也用不着我来说吧,可爱这种话早就听惯了吧?」
「嗯」
肯定得这么干脆。
「不过呢,『可爱』这种话听再多还是让人欲罢不能啊。啊啊……简直是麻药啊!所以说,哪怕再怎么恶心的粉丝,只要能对人家说『可爱』,人家还是会献上福利。虽然人家的粉丝97%很恶心,人家还是爱着粉丝喔」
这只声优绝对不是喜欢演艺,是因为喜欢被人捧着才当声优的……
「喂,不能说粉丝恶心吧」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你不也是声优粉?」
「这个嘛……倒是不讨厌」
「你瞧」
「……刚才的『你瞧』什么意思?」
「咦?当然是说『声优宅果然很恶心』啊。绕着弯子说『不讨厌』也很恶心啊。喜欢就是喜欢,声优宅为什么就不能坦率承认呢」
「隐晦点也有错!?」
……可是,不敢正眼与女性对视的我,现在正自然地在跟亚珠美学姐说话。有生以来,我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心地和女孩子说话。
「对了对了,我自己对当红轻小说进行了调查,最近很流行异世界小说对吧?有个叫《寻求与黄漫邂逅有错么》对吧?」
错大了。就说一点,我想在那个异世界寻求邂逅。
「好嘞,去书店去书店~」
就这样,亚珠美学姐拉起我的手——这种事怎么说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她非常开心地转起了圈。

说实在的,上次的约会已经是我此生的超额福利了,我本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与亚珠美学姐两人独处了。可是,我们约会完之后交换了LINE账号,又约好第二天在图书室碰头。
今天的目的是读之前买的轻小说。……不过,亚珠美学姐根本不碰书,一直戴着耳机玩《星●舞台》。嗒嗒嗒嗒地吵死了。
「哎呀,珍惜粉丝的偶像的生存之道让我很有共鸣啊」
还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亚珠美学姐,来读轻小说啊!」
「欸……文字读起来好累的。……啊,那就读你写的小说啊。你是文艺社的,有写小说的吧?」
没错,在下正在执笔以你为题材的工口小说。满满都是你在录音棚里被要求说隐语,变成见不得人样子的故事。
「拿出来看看啊」
拿得出来才怪啊!

星期三,我和亚珠美学姐放学后去了家庭餐厅,一方面也是为了考前复习。
亚珠美学姐没一会儿就厌倦了,扔下教科书把下巴搭在了桌上。
「……哎,帅哥同学,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话题?啊,不该找处男问这个呢。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还是死性不改地净说那种要不是可爱就不能饶恕的话啊,这个人。
「要是想问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可以尽管问喔」
「那么,胸围和罩杯多少」
「78C」
我明明在开玩笑,她却无所谓一般回答了。
……可是,是C么……正好合适的大小。也就是说,胸部本身是15公分。
亚珠美学姐无所谓似地吃了口帕菲。什么啊,原来对女生来说,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害羞么?可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含着勺子的亚珠美学姐,脸眼看着红了起来。她大概知道自己脸红了,把勺子插在帕菲里,把脸捂了起来。
「啊,受不了了,还以为无所谓的态度反倒能让你困扰的!唔啊啊,搞砸了!竟然对区区帅哥同学露出了破绽!清纯派的我应该正常地生气,然后不回答才好啊!」
顺带一提,在粉丝们的意见中,亚珠美学姐只有发型属于清纯派。
「那个……亚珠美学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啊!」
「事关重大,你听好喔?」
大概因为我的表情非比寻常的严肃,亚珠美学姐做好了准备,端正了姿势。
「事务所的官方网站上披露的胸围是82公分来着,是不是夸大了?」
亚珠美学姐把用完的纸巾朝我脸上扔了过来。

星期六,我们就两个人去了卡拉OK。亚珠美学姐搞怪地唱了自己的歌,我刚开始笑得好开心,不过仔细想想发现,这是她Ani Summer上在数万人面前唱的曲子。如此奢侈的福利令我感到混乱,手鼓都快拍坏了。
再下周的星期一,我在活动室里听亚珠美学姐诉说了她对演艺的热情以及对业界的不满。
星期三,放学途中我们一起在公园吃了冰棍。说来不够成熟,当时时候我目光总在移向亚珠美学姐汗透的衬衫下面浮现的水蓝色内衣,而且这件事完全被发现了,回去的时候她还恶作剧似地笑着对我说「一个劲地盯着胸部是吧」。
星期五放学后,我们在游戏中心硬是抓到了抓娃娃机里的布偶,花了我两千日元。尽管荷包大出血,但亚珠美学姐超开心,请客和我一起拍了大头贴。
星期天,我们一起去了一家我一个人绝对不会去的时尚咖啡厅,听她讲了喜欢自我陶醉前的前男友的事情。说了他大堆坏话的亚珠美学姐,稍稍哭了一会儿。
然后,在考试周结束后的第二星期天,上野亚珠美要来我独居的六叠大的房间里来玩。

 3

好了,这里我有个问题想问。上野亚珠美喜欢我么?
跟我一起约过会,交换了联系方式,一星期里有一半会约我玩,跟我聊过恋爱话题,还主动向我透露目前没有男朋友。而且,她还到身为男性的我的房间里玩,在床上开心地踢着腿。
答案很明显了吧。
那就让我对下答案吧。
「对不起」
老实说,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亚珠美学姐平时总会直直地看着我,甚至让我看到有些退却。可是她听到我直白的表白后,却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咦?可是……亚珠美学姐正和我在我的房间……男生的房间里独处吧?」
「这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突然袭击我」
听到这样的解释,我的混乱还是没能平息。
「咦?咦?亚珠美学姐,你会到并不喜欢的人家里玩么?」
「啊……你的话,嗯,我是喜欢的。但并不是当做异性,而是当作朋友……」
朋友。
朋友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与女性间还有这种友情形式。
「……亚珠美学姐,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对我笑吧?很开心的吧?」
「……嗯,我很开心,不开心的话就不会和你一起玩了」
这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说,她对我露出的笑容没有特别的意思?对谁都能露出那么富有魅力的笑容?
「这么说可能像是找借口……一开始不就说过么?这是为了取材。……而且,要照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作为声优的我」
「那种事怎么——!」
——怎么可能。
我……因为她是偶像声优而产生兴趣,一直收集着周边的我,真能斩钉截铁地一口咬定?
「我……」
可是,我内心的波涛无法平息……怎么可能平息得下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地和女孩子说过话!亚珠美学姐是第一个!」
唯独这一点绝对没错。亚珠美学姐对我来说,绝对是特别的。
「谢谢你,但是——」
在床上正坐的亚珠美学姐,过意不去地说道
「——对我来说……很正常啊」
…………啊啊,总算明白了。
对我来说,是头一次能好好跟女孩子说话,头一次如此无拘无束地和女孩子说话,头一次和女孩子约会。一切都是不曾体验过。
可是,亚珠美学姐不是。她跟许多男孩子开心地说过话,和男生单独出门也并不特别,也会到觉得安全的人家里玩。夸她可爱的人比比皆是,对她怀有好感的人数不胜数,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这种事,一开始不就明摆着么。
身为处男的我与身为女高中生声优的亚珠美学姐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但是——」
我还没放弃,张开嘴。我真是太蠢了。就因为这样,亚珠美学姐不得不给我最后的致命一击。
亚珠美学姐露出非常难过的表情,说道
「我说啊——我连你全名都不知道啊」
我实在撑不住了,巨大的打击令我感到身体发冷。
跟亚珠美学姐关系拉近了,玩得非常开心,我还以为亚珠美学姐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可实际上,她不曾直呼过我名字,甚至都没用姓氏喊过我。
这才是我们之间的正确距离。
今后,我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成为朋友?恐怕不行吧。因为我从来没有把学姐当朋友看待过,我从来只把她当做异性。
所以,既然她不接受我的表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结束了……不对,应该说压根就没开始过。我还以为这些天里,我们之间已经变得有多亲近了呢,结果都是幻想。我以为我已经跟亚珠美学姐走得很近,但这其实只存在于我自己的妄想世界。
哈哈……跟平时写工口小说的行为比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这是死宅本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没错,我就是死宅,是恶心的存在,何必掩饰!
反正我跟亚珠美学姐的关系已经走到头了,那我就忠于死宅的欲望吧!谁怕谁啊!
我取出iPhone,打开声音文件。这是我听过无数遍,给我写工口小说激发能量的声音。

『阿祐,起床啦!要迟到啦!』
『阿祐,那个……接过吻么?』
『阿祐,最喜欢你了』

「欸?这是什么……我的声音……?」
我朝着诧异地皱紧眉头的亚珠美学姐跪了下来,将路引装饰递了出去,然后如饥似渴地尽情盯着亚珠美学姐约十五公分的那东西,说道
「能帮我录句话么?『阿祐,没事吧?要揉胸部么?』」
随后,我被亚珠美学姐狠狠地抽了通耳光,结束了为期一夏的恋爱。

  *****

『阿祐,没事吧?要揉胸部么?』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亚珠美学姐走了之后,我在床上放声高呼,乱蹦乱跳。
「她真棒,是最棒的声优!」
亚珠美学姐对于甩了我大概也有几分愧疚,没能敌国纵然被狠狠扇着耳光依旧长跪死乞的我,在百般不愿之下还是拿出真本事将这句话录了进去。
「还真弄到了啊!谢谢,谢谢,不胜感谢……!!」
声优上野亚珠美大人,今后我将继续做您的粉丝,继续每月给您供奉贡献三分之二的零花钱!
不知不觉间,知了开始叫了。尽管这是个纯粹因为酷热令人讨厌的季节,但我准备以开朗的心情来度过今年的夏天。在这个夏天,我已经足够努力了。
说真的,我心里确实没有任何遗憾,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很安心。如果和她交往了,我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最后肯定一直都会非常辛苦。毕竟,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宅呢。
所以,就算不被女孩子甩掉的季节将不期而至,那也一定是相当遥远的故事了吧。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7 编辑



思春期少女和『小』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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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水城水城 绘:kona
译:双层吉士蛋麦满分(+豆浆7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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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哇……好困」
香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起沉重的眼皮。现在的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钟,换做平时早该进入梦乡了。
话虽如此,距离第二学期期中考试毕竟还有一个多星期,香乃觉得今天学到这个点也差不多该睡了。凡事不能太勉强,明天再拿出真本事吧。
「唔唔~~」
香乃合上她不善应付的数学习题集,扔下自动铅笔,尽情地伸了个懒腰。
接着,她重重地靠在椅子上,极力挺起胸板伸直腿放松僵硬的身体,专注的状态顿时解除。就在此时——
「辛苦了」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把香乃吓得浑身一弹。那尖尖的男性声音不属于她爸爸也不属于她弟弟,很陌生。
(咦,刚才怎么了……听错了?)
香乃一边让顿时开始乱跳的耳膜平静下来,一边诧异地在屋内张望。结果,她在房间角落的床上发现了『那东西』。
「学习学到这么晚,真了不起。看不出来还挺认真的嘛,小姑娘。哇、哈、哈」
——那是个『大叔』
这个陌生男人秃头外加啤酒肚,穿着深灰色睡衣的,一副随处可见的『THE不起眼的中年大叔』形象。但关键问题在于,他出现在风华正茂的高中女生的闺房里,怡然自得地躺在女生的床上。而且,那个的大叔怎么看都只有15厘米长。
「…………………………啥?」
香乃定格在伸懒腰的姿势,整个人顿时僵住。迷你尺寸的大叔吆喝着「嘿咻」坐起来,在床上一步一步走近香乃。
香乃强烈地感觉到身体危险。
「去死!」
「呀啊啊啊啊!?」
一只拖鞋朝大叔奋力砸去,大叔打着滚避开后掉下了床。香乃「嘁」地啧了下舌,充血的眼睛开始追踪目标。大叔嘴里念着「啊痛痛……」揉着腰站了起来,额头上冒着油汗,大叫起来
「慢、慢着!我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是招来幸运的,类似于『妖精』的——」
「妖精?啥啊~~~?什么鬼,恶心死了」
香乃一手拿着拖鞋,俯视着那诡异的生物,咒骂起来。
——什么叫『不是可疑人物』,在屋里发现虫子都都好过遇到这么可疑的东西。
香乃鸡皮疙瘩掉个不停。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妖精,恶心死!反正是我疲劳过度出现幻觉了吧,恶心死!反正拍下去就会消失掉吧,恶心死!真是恶心死!」
「哈哈哈,行啦行啦,别一口一个『恶心』了。大叔我会伤心的啊」
大叔对大声嚷嚷的香乃笑了起来,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你就索性受伤去死好了。
香乃这么想着,举起拖鞋。就在这时——
「这可不是幻觉哦,喏」
大叔伸出手,摸了下香乃的脚踝。香乃忍不住「噫!?」地尖叫起来,向后退开,结果屁股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呀!?痛痛痛痛……」
「啊,抱歉。你没事吧?」
「!?」
被大叔一喊,香乃回过神来,只见大叔正站在自己短裤之下张开的双腿之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她再度感到了身体危险,但是——
「别激动,没事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可是飒爽的绅士。你用不着那么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大叔举起双手,用平静的口吻劝说香乃,安抚香乃害怕的情绪。香乃这才头一次去看大叔的眼睛,那是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那眼神也非常温柔。
「唔……」
香乃让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大叔松了口气,露出微笑
「嗯,似乎冷静下来了呢」
大叔点点头,往后退开。香乃觉得害羞了,一下子转过脸去,把脚并拢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嘴里嘀咕起来
「……什、什么?我本来就没慌……再说,我根本就没害怕」
「哈哈哈。是这样么?那不好意思了」
「不许笑,恶心死」
「哇、哈、哈」
「……神烦」
香乃横眉瞪了眼这只笑个没完的15厘米中年大叔。
「我说,大叔你真是妖精?」
「是类似的东西,名叫『小蜀黍』」
「要不要这么直白……」
「今年184岁」
「欸,好老!」
——这哪里是蜀黍,完全是野爷好吧。
香乃目瞪口呆。大叔对她「哈哈」一笑,向她问道
「话说,你多大呀?叫什么呀?」
香乃摆弄着她扎成马尾的亮丽发梢,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足立香乃,17」
「17岁啊,真年轻啊,香乃小妹!大叔我喜欢年轻的辣妹喔」
「喔?是么。恶心死」
「哈哈哈。不过只是当做聊天对象呢,用不着担心。再说了,我俩光看尺寸就合不来呢~」
「我去,竟然讲黄段子……真受不了,太恶心了」
香乃只觉得讨厌,但还是不可思议地跟这个大叔够继续聊了下去。这是由于大叔身上散发的亲切、和蔼还有阳光让她讨厌不起来,反而受到了吸引。
不然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与年龄告诉这种可疑的谜样生物。
「顺便问一下,什么罩杯?」
「——喂,别蹬鼻子上脸,你这色妖精〈大叔〉」
香乃实在忍不了了,板着脸举起拖鞋。大叔连忙喊着「呀啊,对不起!」缩成一团,双手护住那中秃外疏的脑袋。
香乃叹了口气,放下拖鞋,无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发现一点都过十分多钟了。
「……说话,我也该睡了。明天还要上学,得起早」
「哎呀,是这样么?对不住了呢。我知道了,那就——」
大叔轻盈一跳,爬到床上躺了下去,拍了拍自己身边。
「那就睡吧。快到碗里来」
「…………」
香乃默默地从坐垫上站起身来,打开房门——
「滚」
「遵命」
在不容分说地命令之下,大叔下了床,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临走之时,他抬头向一脸嫌弃的香乃看去。
「再见了,香乃小妹。晚安」
香乃打着哈欠摆摆手
「行了行了,晚安。再见了大叔」
听到香乃冷冰冰的话语,大叔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也向香乃挥了挥手,穿过敞开的门缝,消失在了走廊上的黑暗之中。

在那之后的三天里,身长15公分的大叔便偶尔在香乃面前现身,积极地缠着香乃。
有一次在早上,大叔从柜子背阴的地方向正在镜前打扮的香乃搭腔说「早上好,香乃小妹不化妆也很可爱喔」,香乃的步调一下就乱了。
有一次香乃在和妈妈跟弟弟吃饭的时候,大叔从厨房拐角探出脸来含着手指,一副想要的眼神望着香乃一家正在享用的晚饭。香乃一发现大叔,嘴里的味噌汤华丽地喷了出来,把坐在正对面的弟弟喷了一脸。
还有一次和几个同学在卡拉OK包厢里,香乃目睹到大叔伴着香乃唱的歌曲跳舞的样子。正在唱歌的香乃连忙停了下来,跟大伙说「看啊,那里竟然有个小大叔!」但大伙目光转向那边的时候,小大叔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结果惹得哄堂大笑——啊哈哈,这也太逗啦。
「……我说啊,大叔」
晚上,香乃一边做着英语习题集,一边朝着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大叔问道
「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学校?躲进书包里带进去之类的……」
「学校?哎呀,还是算了吧」
「诶,有什么问题啊。人家想一起去啦♡」
「哈哈,说得那么可爱似地,肯定是想把我拿给朋友们展示吧」
「嘁,竟然识破了」
香乃啧了下舌,朝直觉敏锐的臭大叔瞪了过去。
大叔把脸埋在香乃的被子上,兴奋地嘀咕着「唔,好香啊~」。香乃骂了句「恶心,去死」,但。抓住这个破绽————
「啊,不要拍照留证据喔」
又被识破了。香乃已经准备好手机,正要启动拍照功能,结果停了下来,不甘心地咬紧嘴唇。大叔苦笑道
「照片和视频可不好喔。大叔我一直都有非常小心地避开镜头喔。大叔要从暗中帮助别人,不被任何人所知所见,这是大叔我的信条啊。香乃小妹是个好女孩,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哎。说什么鬼,莫名其妙」
香乃不甘心地放下了手机,闹别扭似地嘀咕起来
「帮了人但不让人知道,又得不到任何人的感谢。大叔,你这么做图什么?为什么要刻意这么做?」
面对香乃的提问,大叔斩钉截铁地作出回答。他凝视着香乃,圆滚滚的黑眼睛里焕发着温柔的光彩。
「我非常喜欢你们人类,所以想帮助你们,想助你们一臂之力。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但硬要说的话,『能看到我最喜欢的人们能因为我的帮助而变得幸福』就算是收获吧」
「不不不……这未免太老好人了吧」
香乃表示吃惊。大叔「哈哈哈」爽快一笑
「真正的爱就是不图回报的呢。譬如说,家人之间的亲情」
香乃一听到这个词,脸上的表情紧张起来。
「亲情?哼」
她哼了一下,咒骂道
「——什么亲情,蠢不蠢」
香乃再次拿起自动铅笔,继续面对习题集,抿着嘴认认真真地进行备考。
大叔悲伤地看着香乃这个样子,但之后再没跟香乃搭腔,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四天的星期天晚上,香乃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大叔便躺在她床上看着她的漫画,向她打了声招呼「——嗨,欢迎回家,香乃小妹」。香乃没有理会,径直朝床走去。
「闪开,碍事」
大叔起身离开之后,她便重重地倒在床上,顺势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到地面的大叔担心地问她
「呃,呃呃……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香乃把脸捂在枕头里,说话的声音含混不清。大叔抬头看着香乃,困惑的气息传到了香乃那边。
香乃没有理会,沉默了一会之后又叹了口气。
「…………哎,我老爸要是大叔你该多好」
香乃把脸转向一旁,嘀咕道。大叔听到香乃这么说,先是短暂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乐呵呵地眯起眼睛,苦笑着向香乃问道
「跟父母吵架了?」
「……嗯。算是吧」
香乃站起身来,在床边坐了下去,气愤地讲述原委
「今天我和朋友出去玩,一回来就被训了,对我说『考试期间还有空去玩?』我真是超无语,就顶了句『喘口气都不行么,去死!简直烦死了』」
「香乃小妹……不能对父母说『去死』啊」
「吵死了,闭嘴,秃子」
「不、不可以对秃顶的人说『秃子』啊」
「再说了——」
香乃没有理会这个用双手遮着秃顶提醒不要叫自己『秃子』的秃子,烦躁地抱怨起了自己父亲的事。死秃子还是胖子又恶心又臭纠缠不休啰啰嗦嗦烦死个人……一开口,怨声与不满便接连不断地吐露出来。
「再说了,我最近发胖肯定也是那家伙害的!」
「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你在乱撒气吧」
「遗传的啊!妈妈明明很瘦,就老爹那么胖……哎。胖子的基因,真是超让人头疼。尤其是肚子和双臂!」
「唔,是么?我倒是觉得挺苗条的」
「只穿衣服显瘦罢了」
「唔,胸部倒是挺胖的。都有G了吧」
「去死秃子」
香乃瞪了性骚扰大叔一眼,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小大叔跟其他中年大叔一样又秃又胖还很吵,但跟他说起话来还是觉得非常轻松。从遇见他的第一个晚上开始就是这个样子。所以……
「……哎。讲真,大叔要是我老爸该多好」
香乃上半身侧倒在床上,跟大叔目光交汇。大叔被香乃直直地盯着,挠了挠脸,「哈哈哈」地笑起来。
「这可伤脑经啊。你这么说我是很开心,但我毕竟是『妖精』,当不了你老爸。我也喜欢香乃小妹,可是……」
「可是?」
香乃催促大叔继续往下说。大叔用严肃的眼神看着香乃,说道
「你的老爸肯定远比我要更喜欢你,而且也非常珍视你」
「……这种事,大叔你怎么可能知道」
「不,大叔我就是知道。因为我一直从暗处看着呢」
大叔没有因为香乃冷淡的态度而泄气,温柔地接着说了下去
「和我见面的前一天晚上,你因为出路和成绩的事情跟老爸吵过一架对吧?当然,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
「……什么鬼,你偷窥狂么?有够恶心」
香乃背对着大叔骂了一声。大叔以非常高大的姿态对香乃这样讲道
「香乃小妹。这个世上有许许多多不为人所知的感情和难以发觉的爱。我觉得,那样的爱应该弥足珍贵」
他此时的口吻,非常温柔。

深夜,凌晨已过。钻在被窝里的香乃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辗转反侧,叹了口气。
在快两点的时候,大叔对她说的那番话在她脑中缭绕不散。她觉得自己太过专注于学习,本打算今天晚上早点放下去睡觉,然而……
「啊啊啊啊,受够了!完全睡不着啊!」
香乃猛地坐了起来,双手胡乱地抓起脑袋,盯着漆黑的房间叹了口气
「……哎,喉咙好干」
她嘀咕着下了床,准备下一楼去找冰箱。
她从楼梯上往下看,门上的玻璃窗中还透着光,这表示客厅里还有人。
香乃犹豫了片刻,但没有在意,决定直接进去。咔嚓一声,她推开门。摆放着电视机与沙发的客厅里并没有任何人在,不过好像听到左侧里头餐桌的方向微微传来说话的声音。可是……
「嘅」
餐桌旁只有一个身穿睡衣的中年男性。那个人秃顶啤酒肚,就像那个小大叔一模一样的放大版,但眼神很凶恶,今天依旧板着个脸。实不相瞒,那正是香乃的父亲。
(真不巧!)
大概是刚下班回家,父亲电视也没开,正默默地吃着饭。香乃看着这样的父亲,毫不掩饰地颦蹙起来。父亲也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香乃。
「「……」」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开口。
香乃忽地移开了目光,快步从餐桌前走了过去,打开厨房里冰箱,拿出矿泉水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
然后,她准备直接放下杯子就走——
「香乃」
「!?」
但被低沉的声音给叫住了。香乃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颦眉瞪着父亲。
「……什么事」
她不肯服输,也用低沉的声音问了回去,心想。
——是叫我把杯子洗好再走,还是又准备谈将来、成绩或者考试的事情?真够烦。
香乃十分恼火,这时父亲将杯里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辛苦你了」
——这样说道。
「………………」
父亲说出的话太过出乎香乃的预料,香乃一时间没明白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父亲忽地背过脸去,语气生硬地问道
「你最近很努力地在学习对吧?」
「诶?啊,呃呃…………嗯。非常努力」
她一边心里琢磨着老爸是从谁那里听说的,一边吞吞吐吐地作了回答。
——难道是妈妈?本来觉得要是发奋猛学但考得不算特别好的话就太丢人了,还准备偷偷学的…………
「是吗。你也被太勉强自己了,要注意身体」
「诶——」
冷漠的父亲很少对香乃说出这种话,这让香乃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此刻直直地盯着父亲的侧脸。平时都尽量不去看的,现在一看,发觉他耳朵有点红。香乃愣愣地眨了眨眼。
「啊……呃、呃……嗯」
看着看着,她自己也开始害羞了,摆弄起了头发。
她觉得脑中大叔那番一直散不去的话,此刻终于消解了。香乃把脸转向一旁,态度恶劣地扔下一句
「…………谢、谢了」
不过,她实在不好意思把「老爸,你工作也辛苦了,你才要注意身体」这句话说出来。
她背对着父亲,心想自己的耳朵现在是不是也变得跟他一样红,不禁暗自苦笑。

「大叔……在么?」
熄了灯的房间里,香乃在床上躺下去呼喊大叔,但没有回音。
「不在的话就算了」
香乃重新盖上了被子,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似地接着说道
「——大叔。刚才我跟老爸说上了几句话,真的就说上了那么几句……感觉好久都没这样不吵架好好说话了」
从初中上到后半段的时候开始,香乃跟家人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减少了,说话的机会也变少了。尽管吃饭的时候被问到学校、朋友之类的近况时会回应,但很少主动开口,在家基本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成了那种状态后,跟每天工作繁忙,到夜里很晚才回家的父亲的接触机会就更少了。
父亲平时几乎不跟她说话,偶尔开口也总是抱怨跟说教,让香乃越来越反感,态度便渐渐变得火辣叛逆。
他们以前,关系应该更好的——
「大概都很笨拙吧,我也是,老爸也是……」
明明并不是真的讨厌,两人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羞耻或逞强无法好好接触对方,以致鸿沟越来越大。
「……因为是一家人啊,相像很正常」
香乃苦笑起来。香乃觉得,比起性情温和的母亲,自己更像总爱不开心脾气又倔的父亲。所以……
「从明天起,那个……我想试试正常跟他说话。就像平时跟大叔那样……注意不要吵起来。他对我唠唠叨叨也并不是讨厌我,这我心里也明白……其实我对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讨厌」
之所以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都是大叔的功劳。是大叔让我去面对了以前一直没有看到……不愿去看的东西」
要填平已经拉开的鸿沟,需要的是『契机』。给香乃这个『契机』的,正是大叔,这个15厘米的小大叔。
「……谢谢你」
香乃轻轻说道。大叔没有现身,不清楚他现在在不在这里,但大叔应该正从影子里悄悄地守护着自己……香乃怀着这样的期待,进入梦乡。

——从第二天开始。
自从见面的那晚之后每天都来缠着香乃的大叔,没有再在香乃面前现身了……。

「……呼啊,好困」
一星期后,期中考试顺利结束,周末尽情跟朋友们玩了一番后,香乃迎来了星期一的早晨。她揉着沉重的眼皮,下到一楼,看到父亲正坐在餐桌旁喝着咖啡读着报纸。
「早上好」
香乃自然而然地打了声招呼。
父亲抬起头,也应了声「……早上好」。厨房里的母亲看到两人相互打招呼,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换在大约一个星期前,这种情景根本不可能出现。
香乃也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
她的视线扫过柜子的背阴处、小物件的后面以及房间的角落,但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香乃郁闷地叹了口气。
(大叔今天也不在啊……)
香乃和父亲和好之后,大叔就好像完成了最初的目的一般从香乃眼前消失了,没再现身。
大概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吧。那个亲切的大叔出现在香乃面前,并积极地缠着香乃,就是为了让香乃与父亲重归于好。
香乃虽然感到开心,但另一方面也觉得也有失落。不过……
「怎么了?有什么烦恼么?」
「……不,没什么」
香乃有父亲。香乃觉得,尽管跟大叔交谈的时间减少了,但跟老爸还有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变多就行了。
「没什么。话说,老爸」
香乃想着大叔的事情,突然对一件事感到在意,问了出来。
那个平时除了抱怨就是说教的父亲,为什么唯独在那天晚上跟自己搭了腔呢?自己在努力学习的事情,是从谁那里听说的?究竟是谁在笨拙的父亲背后推了一把呢?答案,一定是——
「……你知道『小大叔』么?」
香乃一说出那个名字,父亲顿时睁大双眼,喝进嘴里的咖啡夸张地喷了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8 编辑



隔壁的〇〇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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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筑地俊彦 绘:NOCO
译:断章的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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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屋子的隔壁住的是一个女孩子。

虽说是“住着”,但她也不是座敷童子或是幽灵那一类的东西。我所居住的公寓楼有两层,我住在二楼二号室。从大学入学就开始住进来,之后再没有搬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比起是不是离大学近,我更看中这里房租便宜,除非涨房租,我绝不可能搬出去。
右邻的三号室里住的是一个他校大学生,那人总在忙着什么。问题是左邻,一号室的邻居。
那里住着一个女孩子。虽然门外没有挂出名牌,但里面毫无疑问住着人,我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出入时的动静。只是我没有见过她的身影。
“那你是怎么知道是女孩子的呢?灵视?”
在学校食堂里如此向我提问的,是和我同一个研究会的香澄。她比同龄的女孩要高一点点,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可爱但没什么女人味。性格开朗,对人的态度一视同仁,因此很受欢迎,但总爱说奇怪的话,所以有人喊她“交流怪人”。
她和我之间也不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当初在研究会上还和她聊过不少话,但后来就疏远了。
“我能听到动静呐。就是生活的声音?能听到那声音从墙那边传过来。”
她露骨地做出嫌弃我的表情。
“咦,你还听隔壁的声音?好恶心。我看你不仅是跟踪狂还是连环杀人狂呢。”
“才不是咧!我没做什么,声音自己会传过来啦!”
我急忙这么说道。听起来可能像是借口,但这就是事实。我只是在过着一般的生活,隔壁的动静却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香澄微微地歪了歪脑袋。
“那墙壁有多厚?”
“谁知道。听不动产商说过那是一般厚度就是了。”
“那么就是十五厘米左右了吧。就是D-50”
事后我试着查了查,房屋的隔音性能也有等级之分,而D-50就是平均标准。果然这个女人的知识面有些奇怪。
“既然都有十五厘米了还会有声音传过来,那么墙壁的里面就是空的啰?那墙不是垃圾工程就是用纸糊的了。”
“确实呢,租房子的时候挑的是最便宜。”
“然后呢?隔壁在做什么呢?”
“你不是说我好恶心来着?”
“别计较啦。告诉我嘛”
“就是普通地来回走动,好像还有说话声。总觉得那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呢。”
我继续说明。因为隔壁没有客人来访的迹象,所以只好推测她是在自言自语。毕竟那声音听得非常清楚,在半夜里听到都把人吓一跳。然后,在那个时候听到的就是女性的声音了。这也是我认为“住的人是女孩子”的原因。
虽然我只是单纯将这些当做谈资讲给她听,但她听得越来越有兴致,身子都快探过来了。
“自言自语什么的,这有点不妙吧?我们去确认一下吧。”
她大胆的发言,让我惊得无话可说。
“要怎么确认呐?”
“监视不就好了。待在你的房间里,邻居回来了就偷窥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你想嘛,你跟对方对方不认识,而且对方还是女孩子对吧。就亲自见见呗。是吧?”
她莫名其妙地较起真儿来,我勉为其难地点点同意。而香澄甚至还说出来这样的话:
“我也去。”
“诶?来我家吗!?”
“那当然咯。一起监视吧。”
她脸上的表情,就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一样。
“有什么不好啦。还是说你不愿意?”
香澄一脸不满,就像是仓鼠一样鼓起脸颊。我摇摇头。
“也不是啦,但是从没有女孩子来过我家……”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是很安全的。”
“真的?”
“当然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安全日。”
就是因为会说这种话,这个女人才会被人说是“交流怪人”。

我还指望香澄说的是在开玩笑,但这个愿望被轻易地打破了。她真的到我的公寓来了。
她一进来就说什么:“我好久都没进过男人的房间呢,上次还是火魔的房间”这样的荒唐话。更夸张的是,这话竟然是真的,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住在她家隔壁的男性遭到逮捕,而那个人就是纵火犯。她说玩试胆游戏,入侵过纵火犯的房间。
公寓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构造,六叠的房间加上厨房和浴室和厕所,附加一个衣柜。不用说,自动上锁的玄关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就连电话门铃也没有。
有女孩子来了,我也不会端出饮料来。她也不介意的样子,打开自己买的瓶装乌龙茶。
“好了,咱们怎么监视?”
“要是想听到声音的话,把杯子抵在墙上也行。”
“怎么像跟踪狂一样。”
“不就是跟踪狂吗。”
虽然她这么说,但我就没见过那人的长相,而且是我更先搬进来的。这样能算跟踪狂吗。我只知道被发现会被对方讨厌。
“如果只是想知道邻居有没有回来,只要普通地待在这里也能知道。”
我用手机确认时间。
“每天都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动静。就快了。”
“好耶。那么在邻居回来之前就说话话好了。”
搞不懂她的想法,不过香澄适应力太强了,话题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有时还穿插着“在树海中发现的诡异的人偶”、“住在附近的执着于和宇宙人间的通信的大婶”之类的话题,不过还是挺有趣的。
“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也很开心哟。我就算是和朋友聊连环杀人狂的话题,他们也会反感呢。”
“那不是当然的么。”
就因为是我所以才会闭嘴听得下去。我承认对知识好奇心旺盛是好事,但果然还是收敛着点儿比较好吧。
“……好像还没有回来呢。”
在话题绕回来的时候,香澄说出这样一句话。
“从隔壁什么也听不到呀。”
“可能是静下来没动吧,或者在外面住了。”
我是这么考量的,但她就不同了。
“会不会去埋尸体了?”
“所以说为什么结论会变成这样。”
“咱们去隔壁走一趟嘛。”
她说得太突然,我不禁紧紧盯着她的脸。
“……欸?”
“去确认她到底在不在。”
“在这里偷听就已经够那什么了,还特地跑去暴露吗!?”
“只是去敲敲门罢了。要是她出来了我们就知道她长相了,还能确认她人在里面不是吗。”
“这可是闯空门的小偷或是强盗的手法呐!”
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想出这种事,所以才说这个女人真可怕。更可怕的是,她还干劲满满地想去实行。
香澄起身,毫不犹疑地来到走廊。我慌忙追在她身后。
她猛地敲响大门。
“打扰一下——”
然而房门没有打开。不管敲几次都一样。
“嘿唷。”
要说这声吆喝是什么,答案是香澄转动了门把手。而且门竟然开了。
“真是不谨慎呐~”
“你这是非法入侵啊!”
“要是她生病或是重伤倒下了怎么办。得让亲切的邻居确认一下才行”
首先你不亲切,另外邻居是我才对。
她走进去。我也万般无奈地跟上她。虽然心里有想着“不不,必须要阻止她才行”,不过见她这么正大光明地走进去,我都反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错了。
把脏脚踏进去实在太不好了,所以我把靴子脱了提在手里。里面的格局和我的房间一模一样,但是几乎没有家具。在地板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就只有这些了。
“真的有人住在里面么?”
香澄小声说着。我也有同感,这里别说不像女孩子的房间了,就连生活气息都没有。
“有还是有的。”
我说道。但是却没有十足的自信。
“都说了吧,她还没有回来。”
“来调查吧。”
香澄开始对屋内到处观察。话虽这么说,但屋里就只有笔记本电脑,根本无从调查。那台电脑也是,虽然只是进入了睡眠模式,但是启动须要密码。
“不行吗。”
她慨叹道。事已至此,我也想回去了,然而香澄又打开了衣柜。
“哦噢!这里也……什么都没有。”
我从她背后探头往里看。里面的确空无一物。理应会有外衣之类的才是,然而就连这个也没有。空荡荡的。
香澄对不在现场的房间主人抱怨起来。
“东西少到这个地步,这果然很奇怪吧?既然在住,肯定要有生活用品嘛。刚才看过了洗面台,竟然连毛巾都没有!”
“这还真有点那个了呢……”
“是不是逃亡犯把证据都消除了呢?经常在CSI上有演呢。”
她展现的好像是从电视剧上学来的知识。
但我还是觉得她的疑念不无道理。至少可以肯定,她不是普通的住户。要么她其实没有住在这里,要么就是有不想将生活用品放在这里的理由。
香澄大大地点头。
“不会错了。一定是逃亡中的欺诈师或是杀人犯!”
“你真是执着于杀人说呢。”
“那你说还有什么说法嘛。”
就在这时,突然从玄关传来动静。那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的心脏剧烈地悸动。
“回来了!”
而香澄则有了其他的想法:
“确认住户的机会!”
“该怎么办呐!”
“藏起来!”
香澄跳进衣柜里,拽着我的手。
我没多想也跳了进去。一关上衣柜柜门,住户几乎同时进入房间。
“好险……”
香澄嘟哝着。我也觉得好险,不过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在衣柜的门上有格子状的缝隙。这原本是作用于空气的流通的,但现在可以通过它看到屋内的情况。
香澄早已从缝隙里开始偷看了。我也照她的样子做。
房主果然是女孩子。将头发留的稍微有些长,平均身高,身穿学校的制服。看上去不像初中生,而像高中生。
她之前肩上挂着个格外大的包,她把包轻轻放在了地上。看来那看来不仅是大,也相当沉。
我还担心她会不会为了换衣服而打开衣柜而紧张了一下,不过回头一想,这里面可是空无一物。就现在来看,我们还没有暴露的担忧。
突然,我的口袋里传来震动。我吓了一跳进行确认,原来是收到了SNS的信息。
‘那女孩子很可爱呢’
是香澄传过来的。因为说话会被发现,所以就靠SNS了吧,不过要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不做声回复信息。
‘你在想什么呢’
‘但确实很可爱啊。你的要求这么高啊?真是认不清现实’
‘要你啰嗦’
女孩子在桌子前就地坐下,解除电脑的睡眠模式,开始一些操作。
又有信息传过来了。
‘能看到她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
我回复香澄。角度太差了,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是在看色色的片子吧’
‘为什么能这么断言’
‘这是女孩子第二感兴趣的事情’
‘第一是?’
‘连环杀人狂’
‘真不该问你的’
‘有发出声音吗?’
‘没有’
‘应该是会传来娇喘的才是。那是动物的叫声’
‘为什么是动物’
‘拍的就是动物呀’
信息看到这里,我重重锤了下香澄的肩膀。我有手下留情,因为一旦发出声音就会陷入糟糕的处境,真是个走运的女人。
她眨眨眼睛,然后猛地开始打字。
‘你干什么啦!’
‘我才想这么问呢!’
‘女孩子对跟动物做色色的行为感兴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有才怪啊!’
‘我也没那种兴趣好不好!’
‘那你说个屁呀!’
我和她都以要吃人的气势继续传送信息。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说话,这让人急得跺脚,也因此手指的动作也变得祖鲁,一直凝视着屏幕。
‘你个变态!’
‘你才变态!’
拜此所赐,等注意到屋内发生的事时已经迟了。那个女孩子已经站起身来了。
正准备发信息骂我的香澄面色铁青地戳了戳我。
‘看、看!’
女孩子已经慢慢地接近了我们所在的衣柜。
我们万分惊恐,但穷途末路。没有逃跑的手段,唯一的出口就在女孩子的眼前。
衣柜的柜门,被猛地打开。
身穿校服的女孩子俯视坐着的我们。她身高应该比我要矮,却释放出惊人的威慑力。
“…………”
女孩子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也没叫警察。她要是大声尖叫,我们也能有所反应,但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充满紧张感的互瞪游戏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她张开口: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呆然若失。她知道什么?
“你们最终还是找到我这儿了呢。这得夸夸你们。但是,关键时刻还是疏忽了呢。”
她不停说着让人理解不能的话。就不用说我了,香澄也一脸懵。
“既然被看到了,就不能简简单单放过你们。”
女孩子走近放在地上的包,在里面翻找起来。
我和香澄都惊呆了。身着校服的少女掏出来的,是凿岩机。就是在山里挖隧道,或是建筑拆解施工时用的那个。
少女绳子一拉,发动引擎。随着震动腹腔的声音,合金棒激烈地前后推移。
“等等等等等等!啥呀那是!?”
“打击式凿岩机。你不知道么?”
少女的声音竟然没被吵闹的引擎声盖过,不可思议地传入耳中。
“我要用这个将你们凿成粉末。”
“住手啊!”
“我不干。”
她慢慢靠近。操作凿岩机的手法十分娴熟。
“我为我们擅自闯进来向你道歉,我们会出去的!所以放过我们吧!”
“我拒绝。我已经被你们看到了。”
“你到底什么来头呀?”
“连环杀人狂。”
她的口吻没有浮夸,反倒显得淡然,可我却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隔壁房间的住户真的是杀人狂。
房间里没什么行李这下也就说得通了。就如香澄推测,这是为了不留下证据。现在大概是正要换住处的时候,而我们偏偏在这种时候闯入连环杀人狂的老巢。
“我们不会把你说出去的,放了我们吧!”
“猎物送上门来,哪儿有杀人狂哪会故意放走?”
“我有亲兄弟和朋友们在等着我!”
“那我也是有的。”
面对她精神有问题的回答,我能感到的只有绝望。
名为“钻头”的尖状棒子激烈地震动着,看着就觉得痛。竟然可以轻易地操纵这样的东西,这是哪门子高中生嘛。
忽然,她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是男女两人一起?”
“诶……?”
“你们是在交往吗?”
我和香澄不禁相互看了看。
“不是……”
“既然不是情侣,就让你们变成情侣。”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我不禁反问:
“为什么……?”
“比起在普通一男一女身上开洞,还是换成情侣关系名义更好吧。”
这是哪门子想法。
她本人看上去是认真的。因为凿岩机的顶端正指向着我。
“快说,从现在起和旁边的人交往。”
“说了能怎样……”
“你们会真正交往。”
世上哪有人敢跟挥舞凿岩机的少女对着干。我服从了。
“我交往总行了吧!”
“和谁”
“和香、香澄。”
“态度不够诚恳。”
少女压低了声音。
“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喜欢……吧。”
“吧?”
唔噫噫噫噫。我尖叫道:
“我喜欢香澄!”
“喜欢到想和她结婚吗?”
“喜欢到想和她结婚啦!”
这是事实。
要说是喜欢还是讨厌,那毫无疑问是喜欢的。虽然香澄性格有些奇怪,但包括这一点在内,我都喜欢。我认为,能够理解香澄的就只有我。再说了,要是真觉得她给我惹麻烦,早就二话不说地把她轰出去了。
与此同时,凿岩机停止了。
“……这下就没问题了。”
少女如此说道。她没把我们大卸八块,相反把凿岩机放在地上。
“能知道他的心意真是太好了呢。”
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我旁边的女性,香澄说的。
香澄难为情低着脑袋,害羞地说道:
“谢、谢谢……”
“不必客气。”
我愣住了。
“香澄……你之前就知道了?”
“我来说明。”
少女打断道:
“我的父亲管理着时间的流动。一天,从本应该结婚的你们的意识中发现了偏差。要是放任下去,你们就会分开,不再有交集。所以我被派遣了过来。我首先找到香澄小姐,确认她的感情,然后用稍稍有些粗暴的手段来进行复原。”
“你是未来的人!?”
“是的。我就是用那台电脑和父亲相互联络。”
也就是说,这间房间之所以会那么单调,不是因为住着连环杀人狂,而是没人住在这里。不时听到的声音也不是自言自语,也是在进行通信。
“要是不让你们将来结婚,时间管理技术的范式转移就不会产生。”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真是迟钝呢。”
被这么一说,我总算是察觉到了。
“你是我的子孙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么说来,她身上确实有像香澄一样的感觉。要说有没有我自己的影子,我就说不清了。
“请你不要这么死死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说什么连环杀人狂来吓唬我们呀……”
“因为祖母最喜欢这类话题,所以经常受到熏陶。”
也就是说,她是我和香澄的孙女。
她一副事情已经办完的样子,将凿岩机和笔记本电脑收进包里,挂在肩膀上。
“我回去了。下一次再会,大概是在五十年以后了吧。”
“要是有用凿岩机来胁迫别人的孙女,我才不给她压岁钱呢……”
“如果只有这么一点惩罚的话,我甘之如饴。”
“那么我们还是不结婚了……”
少女无言地做了个启动凿岩机的动作。我下定决心,绝对不再多嘴了。
“那么,祖母大人,请你千万别放跑了祖父大人。”
“我还不是被叫作祖母的年纪咧。”
“这我不管。”
少女就和来时一样,穿着校服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就只有我们被留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我慢慢转向香澄。
“……你是知道才进到这房间的?”
听到我的问题,香澄罕见地表现得惊慌失措。
“她拜托过我这么做。我当时也是半信半疑,但看那个女孩挺拼命的,而且那么的孙女,我也挺想要的。”
“我们可是差点死了唷?”
“她跟我说是不会有危险的!我也觉得骗了你是我的不对。真的对不起。我觉得不做到这一步我俩就不会交往,而且两个人独处也很开心,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告你家暴。所以说、所以说呢,请和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拥入怀中。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8 编辑



她开始画起了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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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森橋ビンゴ 绘:閏月戈
译:Kirisame.Mar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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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画一个画册。
听到妻子突然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意识仍然因宿醉而朦胧。
“哦,是吗”
看到我漫不经心地这样回答,她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捡起落在地板上的袜子。那是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后回家的我脱下胡乱丢弃的。
我暗觉不妙,于是轻声对她说:
“啊……抱歉”
我们夫妇两人一般不会吵架,但当我偶尔喝醉酒回来,把衣服脱下来扔得到处都是,躺在沙发上一觉睡到天亮时,她便会如此表示责备。
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只是拿起我的袜子,背对着我说:
今天要开会,回来会晚一些。晚饭就一个人吃吧。回来的时间,到时候再联系你。
“嗯”
我点点头,她便无声地离开了客厅。
看来她生气了。
我并不是酒鬼,不会每天都醉醺醺地回来,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刚好应酬比较多而已。我不是很能喝,可身边的人偏偏个个都是好酒量(说酒鬼都算是便宜他们了),结果每次和他们喝酒,我都会被灌得站不起身。昨晚差不多也是这么回事,在她睡着后的深夜回到家,把衬衫和袜子脱下胡乱一丢,便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等她回来了,再好好道歉吧。
这么想着,我站起身打算去冲个澡时,听到她离开家的声音。
不过,画册啊。
一边做着前几天接到的一个翻译的活儿,我一边回想着妻子在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又接了一个怪活儿啊。身为作家,接到那样的工作倒没什么奇怪的,但平心而论,她的文风实在不适合孩童。到底是哪家出版社的哪个编辑塞给她这么一个活儿啊。出于职业原因,我也认识几名编辑,妻子的熟人我也认识不少,可眼下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画册啊”
难道说“画册”是某种暗号吗?还是说我刚才犯迷糊没听清?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边工作一边等妻子回来,然后为胡乱扔掉袜子而向她道歉,最后再问:你说画册是怎么回事?
计划很完美。然而真正执行起来,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
才不是接到那样的活了呢。
“那是说先写出来看看吗?你还没找出版社谈过吧?”
听我这样问,她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很难理解。妻子早在高中时便成为了作家,专职写作至今已有十年。可她居然会挤出用于写作赚钱的时间,来创作一本画册。
故事已经想好了。
见我面露困惑,她微笑着这样说,然后拿出手机,把屏幕转向我。那似乎是某个画图应用程序,画面上,一只长有眼睛和嘴巴的袜子正在笑着。
“……这是啥?”
小单。
她告诉我。
“小单?”
小单它啊,为了寻找失散的双胞胎哥哥,踏上了冒险之旅。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继续说道。
读完了这个故事,人们就一定不会再把袜子随便乱扔了。
听到这儿,我才终于明白了她的真意。也就是说,她在以她的方式,委婉地批评我。
我喝醉酒后,把袜子脱下来随手一扔,有时候就会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虽然大部分的袜子都能在沙发底下找到,不过偶尔会神奇地飞到厨房角落的垃圾桶里。每当她发现的时候,都会把我好一番埋怨。
她会特地告诉我制作画册的打算,恐怕也是为了表示:如果写成这种小孩子们都能看懂的故事,想必你也会明白吧。
“……抱歉”
虽然在她回家后我已经道了一次歉,然而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了,也算是帮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最近正好手头没什么活,我就加油把画册做出来吧。
看来,不论我如何道歉,她都铁了心要做这个画册了。明明不怎么会画画,到底是吹了哪儿来的风呢。没想到,被我随手丢弃而散落四海的袜子,如此激发她作为作家的灵感。
接下来的数天里,她买来了许多家里未曾出现过的绘画用具,开始练习作画。
我也不怎么会画画,而她没比我强到哪里去。不论画什么,最终都会变成古埃及壁画一般的风格。在一张画纸上,画满了壁画一般的、各种图案的袜子——小单——后,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似是腻了,转而画起歪歪扭扭的床,和身体像虫子一样的猫。
“要不然你就负责写故事,画交给别人来画,怎么样?”
见她与画笔和画纸苦苦斗争,我这样提议,然而她坚定依旧。
我想自己完成。不论是故事还是画面,都由自己来做。
不过——她继续说。
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哦。
当然,我没有接受她的提议。眼下,她正进行着赚不到钱的工作,那就只能由我比以前更加卖命地工作挣钱了。一直以来,妻子的收入都要比我的多,可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支撑整个家庭的生计了。
显然,由于一直以来过着还算轻松的丁克生活,突然增加的负担着实让我感觉沉重不少。
我在压力下努力工作时,她则是心无旁鹭地画着袜子,甚至到了让我无言以对的程度。她偶尔会在晚饭时喝一小杯酒,然而最近也不喝了,就连作息习性也从夜猫子转变到早睡早起的健康习惯,每天都要画好几张画。如此艰苦的修行,并没有换来绘画水平显著的提升,不过和一个月之前比起来还是像样了许多,画册也已经画好了数页。
我把她已经做好的部分拿来看了看。故事和她之前讲的一样:一天早上醒来,袜子小单发现自己变成了孤身一人,于是它四处冒险,寻找失散的兄弟。
床下是昏暗的洞窟,掉在地板上的毛巾被是一座山丘。盛有水的浴缸就像一片湖,而地板上散落的积木块则是摇摇欲坠的落石地带。
平素写作并不快的她,这次却写得相当顺畅,故事也十分耐读。看了这个故事的孩子,也一定会把自己想象成是孤零零的小单,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冒险吧。或许还会在看到拼命避开倒塌的积木的小单后,变得主动收拾地上散落的玩具了。或者,在看到形单影只陷入伤悲的小单后,变得再也不随手乱扔袜子了。
画册并非一定要讲述某种道理。但这本画册作为面向儿童的作品,既能让孩子们体会到故事的乐趣,也能让他们学会收拾整理的重要性,是一本优秀的画册。
如果拿到某个出版社的话,应该可以出版发行吧。画虽然谈不上有多漂亮,却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她在画好了画册后,却不见将其拿去出版社,只是重新回到之前工作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本画册,你不送去出版吗?”
一天晚上,我们早早吃过晚饭后,我这样问她。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多可惜啊。我觉得写得很好呢”
听到我的话,她轻轻一笑,说。
我想最先给一个人看。送去出版什么的,要等到那个之后。
我苦苦思索,可还是想不出她打算先给谁看。见我不停挠头,她再次莞尔一笑,然后歪起头。
你还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我问道。只见她低下头,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腹部。
孩子啊。
“孩子?”
我鹦鹉学舌般重复着那个词。她点了点头,看向我。
我怀上孩子了。
我惊得差点站起来。
“孩……!?”
妻子冲我微微一笑,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
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
我半蹲着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各种事情浮上脑海又旋即消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所、所以才……要画那个画册……?”
想问的、该问的事情有那么多,然而费了半天劲,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点点头,然后有些捉弄一般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用更像是对“自己的肚子”而不是对“我”的口吻,柔声说道。
可不要长成随手乱扔袜子的孩子哦。
原来如此。她突然画起画册,是为了给继承了我的血液的、我们的孩子看。
“有、有没有……妊娠反应?”
我搜刮着脑中仅有的相关知识问道,她只是微微歪着头。
好像没有。听我妈妈说,她当年也没有。
“咱妈、知道这事儿了吗……?”
我也没别人能商量嘛。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我跟前。
要摸摸看吗?
说着,她卷起上身的衬衫,露出雪白的肚皮。我还以为会鼓胀得很明显,然而她的腹部却一如既往,不见任何变化。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触摸,她刺痒似地轻轻扭动。
“……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嘀咕。她的腹部微微起伏,但就算我也能看出来,那是因为她的呼吸,而不是里面婴儿的胎动之类的。
那当然了。现在还小呢。
说完,她重新把衬衫放下。
再过一会儿,肚子就该鼓出来了。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抓住她的双肩,把她紧紧拥在了怀里。脑中虽然仍是一片混乱,但不知从哪里涌出这样一股冲动。
“对不起。我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我在她耳边低声说。她低下了头。
本来还想过等进入稳定期(译注:一般怀孕12周后进入相对稳定期)之后再告诉你的。
“这种事怎么能不说出来呢。我可是你丈夫啊”
又不是什么明星的绯闻。
我轻轻环抱她的腰部。感觉好久没有如此紧密地接触她的身体了。
我原本是夜猫子的生活习性,不等到深更半夜就没法有效率地工作。所幸妻子的习性和我相似,我们得以保持同样的作息。然而,自从她开始创作画册,变成早睡早起的作息后,我们的时间表便错开了许多。
“我以后也该早睡早起了”
听到我的话,妻子只是苦笑。
用不着勉强啦。
“我会努力的”
这么一看,她这一个月以来的变化也可以解释了。不论是停止了饮酒,还是改变了作息时刻,都是因为有了孩子。
当然,不论我是早起还是晚起,对她肚子里的婴儿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让我这个胆小鬼丢下妻子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实在是办不到。
总之,爸爸以后可不能再随手乱扔袜子了哦。
她靠在我胸前,这样说完,笑了。
“……我会多加注意的”
我一边在内心深刻反省,一边轻抚她的腰部。纤细的腰身与结婚前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只有约十五厘米厚。然而,一想到在这削瘦的肚子里,存在着另一个生命,我就仿佛见到了某种奇迹一般,心里满是兴奋与期待。
我闭上眼睛,试图透过皮肤,感受到新生命的一丝气息。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把头靠过来,依偎在我的怀中。
我一直在想,怀上孩子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说着,她轻轻抱住我的身体。手臂绕在后背,传来的体温比平时似乎更加温暖。这说不定是因为,现在,她的身体带有两个人的温度。
不过,这种感觉,比我想象的还要开心。
妻子静静地、紧紧地贴在我的怀里,显得更加娇小可怜。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kyscanner 于 2017-12-24 17:58 编辑



我与你们与关于15厘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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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井上堅二 绘:葉賀ユイ
译:もちもち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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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考试终于结束,我迎来了新的生活。
不久,一则举办同学会的通知发送到了我这里。
“同学会啊……”
闭上双眼,与往日同伴们历尽艰辛结下的深深的羁绊与回忆便跃然于脑海。
这中间多次发生分歧而对立,也有难以尽数的争吵。如今,大家也最终分道扬镳。即便如此,同伴终究是同伴。
虽然感觉高中毕业仅仅数月就举行同窗,略微有些没节操。但是,这或许也是我们之间羁绊之深的一个表现吧。
想起那些曾经让人看腻了的面庞,我不禁有些怀念。
“……不过,难得有这种机会,就去问问大家的近况吧。”
我怀着些许的感叹,回复说自己有意参加。

 ☆

“那么,从现在起,异端审问同学会,正式开始。”
随着戴面罩的会长这样宣布,史上罕见的残酷同学会,开始了。
“什么啊!?怎么一回事啊!?”
一到会场便被押起来捆住了手脚,现在的我正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可恶,真讨厌!要说具体讨厌什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对冰冷地板的熟悉感!。
“啊……绳子的捆绑手法和它的触感让我一瞬间有些怀念。而我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倒在我旁边同样被捆绑着的是我的损友。他那张我已看惯了的脸正扭曲着。看来感到怀念的地方因人而异。
……嗯?
“咦?你不是经常被●●绑起来吗,这样也会怀念吗?”
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疑问。我的这位损友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从高中时代开始,●●便一有机会就把他关起来绑着。然而他现在竟然也开始怀念起被捆绑的感觉来,难道说是情况有所改善了?
对于我的疑问,他脸上略带忧伤,回答道:
“不。因为●●一直用的是手铐。”
“……呃,抱歉。”
看来他们还是老样子。
“不许交头接耳!”
耳边传来审问会议事长阴沉模糊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的声音,不知为何也有些令人怀念。
“那么,●●君,这次审议会的议题是关于这小子的处刑吧?”
“嗯。让我来听听。反正无非是和往常一样,净是些私怨和偏见之类的内容,牺牲这小子一个人应该也足够了。”
我们互相推让着对方为审议会的主角。不不,还是您先来吧。
我们并不像日本人那样表面一团和气,而是互相看不顺眼。会长看着这样的我们,说道:
“十五厘米。”
“十五厘米?“
“指什么?“
我找不到头绪,纳闷地歪着头问道。
“这是本次对你们处刑的关键词。“
处刑的关键词,莫非就是让我们遭遇这些的原因?
嗯……十五厘米,到底是什么事呢?
对于头上一个接一个地冒出问号的我们,会长继续说着。
“如果你们有谁准确地说中了十五厘米是什么的话……”
“的话……?”
“——那么这次处刑就只进行六个小时的拷问便结束。”
“““什么!?”””
会长此言一出,把我们团团围住的家伙们发出了阵阵惊呼。
“说什么呢●●会长!”
“那种程度的处刑对这些人渣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请收回去!请您收回刚才的不当发言!”
面对周围的不满之声,会长沉默地点了点头回应。
然后转向我们,继续说道:
“正如诸位所知,我们异端审问会鼓励秘密揭发。”
嗯对,我知道,这真的是很垃圾的组织。
但是,这也是一个机会。“十五厘米”到底指的是什么。只要猜中它的含义就能够继续活下去。那么我就设法套出倒在旁边的这个傻蛋与“十五厘米”有关的事,以此来取悦会长吧。
““这种情况,就算捏造也要……””
我与一旁的人渣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
“真是太垃圾了●●!为了自己活下去竟然做到这个程度!”
“我才正想这么说呢混蛋!捏造简直是猪狗不如的差劲行为!”
可恶啊!让这种人渣继续活在世间就是一个错误!说什么也要编一个可信度高的谎话出来!
“对了●●!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哦!”
我还没有想好要编什么,一旁的人渣首先开了口。切!被抢先了吗!
“说来听听。”
“之前有一次,我在街上碰到了和这货很熟的一个女人。”
“那么杀了他吧。”
“没办法了,杀了吧。”
“这样的话只能判处死刑了哎。”
太快了!大家结论下得也太快了!
“那个女人怎么了?”
会长并没有被周围的人带走节奏,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但也并没有否决死刑。)
“啊啊,那家伙买了整整一大个精装蛋糕。”
听到他这番话,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抢先对会长申辩说:
“是的会长!但是我认为,女孩子一个人买蛋糕,应该很普通的吧!”
“死刑犯闭嘴。”
他们已经连话都听不进去了的样子。
“那么我就继续说了。那个女人,其实已经和这家伙去了不同的大学了,心情一直很低落。”
“哦”
“因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所以没有交集了啊。”
“如果仅仅听到这里,还算是件不错的事呢。”
对此我暂不吐槽。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讨论刚才那些家伙的感受与道德观了。
“但是即便如此,那一天,那个女人依然一脸幸福地买了蛋糕,说是为了庆祝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买来一起吃。”
“明明心情很低落却要庆祝?”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审问官们歪着头提问着,那个人渣又开口了。
“但是他却对那女人说,加入校际社团就又可以每天开心地在一起了。那女人得知他即便去了不同的学校,还是心系着自己,这令她无比开心,于是她就幸福地笑了。”
“喔……”
“幸福地笑着呢”
“但我们听到刚才那些话,简直让我们不爽到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的程度呢。”
糟糕,他们的怒火收敛下去,转变为平静的杀意。这种压抑似乎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你说什么呢●●!这分明就是胡编乱造,而且这与十五厘米也并没有什么联系啊!会长!这家伙的回答根本不正确,应该视为无效的对吧!?”
我拼死反驳着。
与此相对,我对面的人平静地开口说道:
“不,有关系。那个女人买的蛋糕尺寸是5号。也就是说,它的直径是——15厘米。”
什!?竟然出其不意地从那个地方攻过来!看来他平时做饭不是装样子!?
“唔……”
黑色的斗篷下,会长抱着胳膊。
难道他说中了!?
我吞了吞口水。会长放下胳膊,回答说:
“其实这个倒也不错。”
倒也不错是什么鬼啊!不是明明有正解的吗!?
“质疑!我有疑问会长!5号的蛋糕一般是5、6个人食用的,两个人吃的话太大了!所以刚才那些话都是他编的!”
“唔……”
一旁的那个废物发出了“切”地咂了下嘴。好险好险。刚刚差一点就要被干掉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话毫无根据?”
“是的!其实我们一起吃的是4号蛋糕!”
“……”
我感觉到,掩藏在面罩之下的目光“刷”地一下变得尖锐了。
完了。刚才我可能说了一句很白痴的话。
“好、好了!不说这件事,先来听我说吧会长!”
“遗言的话就不必了。”
比电视里恶人还要无情!
“不是那样!我是想说这家伙关于十五厘米的事情!”
“说来听听。”
“这是之前跟他关系很亲密的一个女孩子说的!”
趁一旁的那个人渣还没有插嘴,我赶忙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女孩一直在为每次和他见面的时候都不能穿带跟的鞋子而烦恼。”
“哈?为什么不能穿带跟的鞋子?”
“那是因为啊,她穿着带跟的鞋子的话,身高就会有所变化——”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让周围都听清楚我的话,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和这家伙的身高差,就不再是最容易接吻的十五厘米了,所以她感到很困扰。”
“哎哎哎!?!?!?”
四周顿时响起了怪鸟叫声一般的惨叫。这也难怪。我当初听到这些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抄起钝器突袭了这小子的家。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啊蠢货!那女人不管穿高跟鞋还是运动鞋,都会毫不介意的扑上来啊!”
“……”
我知道,我的目光也“刷”地一下变得尖锐了。
诶……原来如此。原来是那样接吻的啊?那种又漂亮身材又好的女孩子,和这种废柴。
“会长!我说中了对吧!这就是正解了吧!?就把这个当成正解,然后一起宰了这家伙吧!”
“确实●●说的也有道理!”
“我们杀了他吧会长!”
“我早就觉得应该杀了他了会长!”
好的,就是这个感觉。那么就顺势让他们将我的回答当做正解,处决掉这家伙,然后我就能继续活下去!
正想着,一旁的那个废物便想要打乱我的计划,大声叫喊着:
“不是的!我只是被她用头撞而已!比起这个,那家伙蛋糕的那件事才更有问题吧!刚才会长不也说我答对了关于十五厘米的谜题吗!”
“你从哪里看出来‘其实这个倒也不错’是说你答对了啊!正解很明显是其他的吧!绝对是我说的才是正解啊!”
我们两个都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活下去,一边互相拆台,一边坚持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
然而,会长却对我们双双否定道:
“非常遗憾,你们两个都没有说中我所说的十五厘米是什么。”
说着,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两个都不对!?怎么可能!我编的那么逼真的故事,怎么可能不是正解!
“你们根本就没有现成的正确答案吧!?”
听到一旁的人渣这样说,我也忽然意识到了。原来如此!原本这些家伙根本没打算宣布正确答案!
“我懂了!你们是想让我们互相揭发(捏造),自相残杀!太肮脏了!太肮脏了哦●●君!”
“用谎言设计陷害别人,你作为一个人都不会感觉到可耻吗!”
我们一句接一句地抱怨着。
之后会长十分不情愿地看着我们,开口道:
“没那回事。作为你们处刑关键词的十五厘米谜题,是有正解的。”
“那你倒是说啊!”
“就是!到底十五厘米指的是什么!”
对于我们语气尖锐的追问,会长将手伸进了怀里。
“正解就是,这个。”
说着,将某个物体放在了桌子上。

 ☆

“昨夜凌晨,一伙少年手持刃长15厘米的菜刀,意图恐吓某位熟人。这伙少年现正在接受辅导。此外,有关这起事件,少年团伙成员称自己的行为是在‘整顿’,并称‘审判之时已经到来’‘绝对不能原谅那些人’。”
“哇,说的好吓人呢。”
“是啊。尤其是还莫名地感觉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
“……好危险啊。”

※为保护未成年人,本记录特此隐去文中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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