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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佐々原史緒]見習神官LV1 電子限定版[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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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0-3 21:58 编辑

見習神官LV1 電子限定版~約書亞‧帕雷格(根本無法)平穩的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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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佐々原史緒
插畫:せんむ
圖源晨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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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錄入的每一本書裡,掃圖者有很大一部分功勞!
───────────────────────────
PS:第四卷在這戳這(我自己沒那邊的權限要看自己想辦法

CONTENTS
一.瑪盧妲老師的交換日記
二.初始之日
三.你所賜予的音樂
四.再會了,眩燿之人
角色設定&設定資料
後記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0-1 19:10 编辑


1

  在無比寛廣的沙漠正中央,「星紺之塔」 聳立在美麗的綠洲旁邊。這裡是從亞歷斯泰爾大陸各地聚集而來的修道生--也就是神官候補們的學校以及住處。
  位在五座塔的中心,有一名女性走在這座格外白新[1一壯麗的中央塔的走廊上 。年齢大約是二十幾歲中間,有著跟那身陰鬱黑衣難以搭配的可愛臉龐 。她整體散發出嬌柔的氣息,如果沒有那個從右臉頰擴展到脖子的契約印,說不定沒人會認為她是一位本領高超的神官吧。
  她的名字是瑪露担·阿巴多。這座「星紺之塔」的導師--也就是其中一名教師 。
  「今天也···還是不行···」
  從那嘴唇裡流露出來的,是被絕望感徹底折磨的聲音 。她拖著疲備的身軀打開自己房間的門,然後當場癱軟在地 。
  「約書亞·帕雷格!那個超乎想象的劣等生!」
  今年的修道生裡頭,只有他一個人是十幾歲後半 。他光是那冷靜從容的外觀跟鮮紅色的頭髪就已經非常顯眼,偏偏連成績也一樣糟糕無比 。不論瑪露担老師怎麼努力地一再教導,約書亞的魔操技術還是完全沒有任何提昇的跡象 。
  所謂的魔操,就如字面所述,是操控神魔的技術 。這個世界並沒有魔法存在,也沒有人能夠使用 。相對地,被稱為神魔的奇妙生物在世上跋扈横行,能夠操控他們的人被稱為「神官」 。也就是說,能使用魔操是成為神官的第一條件 。要形容約書亞的話,就是明明不會寫字還要特地跑來小學生書法教室的國中生,這種L一商七八糟的存在 。
  即使遵守正確的程序,神魔大致上也不會顯現,就算偶爾顯現也都立刻逃跑 。如果是位階高的神魔那也沒辦法,但連位階在一百多的低位神魔也是同樣狀況,這真令人無可奈何 。
  再加上不久之前———
  總是笑容滿面的他, 一反常態地帶著深刻的表情來找老師,然後——
  「請教導我操控更高位神魔的方法 。」
  偏偏說出這種胡說八道的話來,真的很糟糕 。
  ———終於來了。
  這時候瑪露妲老師是這麼想的 。神官修行是非常嚴苛的修練 。從入學第一年開始就會日以繼夜地接受磨練,沒有能力與幹勁的人也會被遠遠甩在後方 。真鬆教育?那是什麼?好吃嗎?
  因此很遺憾地,每年都會跑出一兩名精神産生疾病的修道生 。今年的第一號,看來就是這位紅髪少年 。瑪露担老師在驚惶與恐懼中觀察著。雖然總算把他送去參加「見聞之旅」--但是約書亞從旅途歸來後的成績依舊沒有起色 。
  「我--我的班級裡,至今從來沒有出現過精神産生疾病的學生啊-··—」
  她眼裡渗出哀傷的涙水 。



  自己還是修道生的時候,第一次召喚出神魔是入塔後第二十五天的事情,是學年裡是最快的 。不但被當時的導師們極力讚揚,也受到同學們的尊敬 。接下來的人生道路都過著一帆風順的日子 。曾經當上兩次學年首席,還擔任過舍監 。畢業後也被請求留在「塔」裡,年紀輕輕就站上指導後進的立場····
「道就是這一點不好嗎?」
  當瑪露妲老師在腦海裡描繪自己充滿榮耀的歷史時,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
  由於自己太過優秀也完全不知何謂挫折,說不定是因此無法理解劣等生的心情 。
  「沒錯--就是這樣沒錯 。」
  至今只要遵從她的教導,沒有任何學生無法使出魔操 。而那個約書亞·帕雷格就是如此特殊的存在 。之前一直只在擔心他的頭腦構造,但說不定是心靈方面有什麼問題?
  ——是不是該多加了解他,還有他的内心呢?
  在沙漠的明月已經完全傾一科,直到周遭開始變得明亮為止,瑪露担老師都不斷埋頭思考這個問題 。


  2

  「要我跟導師--交換日記?」
  看著遞出來的高級石板,讓約書亞·帕雷格疑惑地歪著頭 。深謀遠慮的綠色瞳眸,以及沉穩的語氣和行為舉止 。明明看起來就不像頭腦不好,卻是在今天的課堂上依舊無法成功使出魔操的頭號廢柴修道生 。
  「沒錯 。老師我思考了很多,也作過反省 。」
  瑪露妲導師痛切地喻之以理 。
  「要慣怒地責備之前,必須先更加理解你才行 。不然的話,就連你哪方面有問題或是該如何指導都無法得知了,不是嗎?」
  「這···」
  雖然老師這邊努力想說些激勵人心的言語,學生那裡卻沒什麼反應 。只有歪著頭,視線也很困擾似的在石板與她之間游移不定 。
  「不用想得太困難喔 。只要把你日常發生的事情,還有每天生活中思考的事情都寫出來再交給我就好了 。」
  「可是···」
  約書亞低下頭,看來似乎變得更加困擾 。
  「正如您所知,我除了魔操以外的成績也不是很好,必須更加努力學習才行 。」
  「這也是學習的一環。」
  「咦?」
  老師的動說,動搖到少年内心最擔憂的部分 。紅色、劉海底下的臉色開始變成相反的顔色——明顯地臉色發青 。
  「這···這代表日記的内容會影響到魔操的分數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
  瑪露妲慌忙這麼說著··
  「這跟成績無關,只是為了幫助你學會使用魔操的方式 。就只是這樣 。」
  「可是-···」
  她用力抓緊還想要拒絕的約書亞肩膀,猛烈逼進··
  帕雷格同學,我懂的 。青春期的煩惱或是不知不覺産生的内心黑暗面如果被別人窺探,是非常羞恥和恐懼的事情 。」
  「内心的···黑暗面?」
  約書亞的臉色稍微變得有些黯淡 。
  對於每天都跟每個人展露笑容的他來說,這是很稀有的情況 。也許是認為自己已經接觸到學生的問題核心,年輕的女導師更接著說··
  「不過,光是恐懼是無法繼續前進的 。必須鼓起勇氣,向前邁進才行!」
  「呃······」
  「因此!互相理解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來吧,請你認真撰寫這個日記喔!」
  「可是······」
  「你這孩子,到現在還想拒絕嗎?」
  瑪露妲就這樣拚命安撫並尋找突破口,不停勸說著。
  石板也終於交到約書亞手中 。
  遞過來的人雖然一臉得意洋洋,收下的人卻是滿臉陰鬱 。
  「為什麼····:又是這種情況···」
  他步伐蹣跚地走出導師的房間並回到束塔,拖著沉重的腳步,打開修練室的門 。
  「嘿 ,大叔,瑪露担老師有說什麼嗎?」
  「被叫出去辛苦了 。」
  這段感情要好的凹凸搭檔,嬌小卻很早熟的菈琪休,以及高大卻沉默寡言的基列亞德輪流詢問著 。
  「真的很辛苦啊,唉···」
  約書亞甚至無法用擅長的笑容來掩飾,就這樣倚靠在自己的座位上。
  「然後可以不要叫我大叔來給我沉重的打撃嗎?這應該說過好幾次了,雖然比你們年長一點,但我還只有十六歲 。是正直青春洋溢的「然後可以不要叫我大叔來給我沉重的打撃嗎?這應該說過好幾次了,雖然比你們年長一點,但我還只有十六歲 。是正直青春洋溢的年紀耶。」
  「就算你這麼說,從我看來也是大上五歲的大叔嘛 。」
  「從我看是大三歲 。」
  「是這樣沒錯啦 。」
  「那不然叫『學長』如何?約書亞·帕雷格學長 。」
  「學長」
  「快別説了!那樣子我就變成孤身留級的可憐人了,所以絕對不可以!」
  「不過明年這個時候,比我們低一個學年的孩子們說不定會這樣對待你喔 。」


  「先行演練?」
  「不要演練這種不吉利的事!」
  當他發出哀號並把夾在腋下的石板丢在桌上時,沉重的碰撞聲立刻響徹四周。
  「咦?這個石板不是導師専用的嗎?你怎麼會有這個?」
  「因為瑪露妲導師要我從明天開始,就用這個石板跟她進行交換日記 。」
  「交換日記?」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她好像認為我之所以無法使用魔操,是由於某些青春期的煩惱或内心抱有黑暗面,必須要分析這些因素才行 。」
  回想起那個場面,約書亞的嘆息更加沉重 。
  那時候不小心失笑就是個錯誤 。内心的黑暗面是吧···自己原本可是本領高超的殺手 。別說什麼内心的黑暗面,整體來說的人生根本就是黑暗的時間還比較長 。像現在這樣待在無比拘束但可說非常安全的塔裡,開開心心地過活,還比以前要開朗愉快多了 。
  「但你無法使用魔操也是事實嘛,雖然大叔的情況並非本人的能力問題就是了 。」
  菈琪休像是顧忌周圍般放低音量 。
  幸好四周沒有其他人影 。
  「只因為老婆是個超強又令人畏懼的神魔,所以低位神魔才會立刻逃跑 。」
  這句話,有著將約書亞的前途完全斷送掉的可能性 。
  沒錯 。
  約書亞·帕雷格無論如何都無法順利使出魔操 。
  因為原本被認為不會服從人類的大神魔,位階第四位的雷凰驚翎正是他的伴侶,使得弱小神魔們感到恐懼 。這部分如果能跟瑪露妲老師說明,那情況會很好解決 。但召喚出個位數位階韓魔這件事本身就是攸關性命的禁忌,所以實在無法随便說出口 。 「塔」裡知道這件事的人,就只有這裡的H拉琪休和基列亞德,再來就是同學的賽姆與蒂艾爾;然後是餐廳的廚師艾雷米亞而已 。
  「所以說,老師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要做這種事呢····」
  「這個嘛,老師就是這樣的人吧 。她不是随時都在說『你為什麼都不全力以赴啊————!』這樣的話嗎?」
  「妳是說,這就是那個人全力以赴的方法?」
  「大概吧 。」
  「真是給人添麻煩耶 。」
  發出深沉嘆息的同時,約書亞看向石板 。這塊周圍用美麗的雕刻裝飾,看起來潔白又可愛的石板,非常符合瑪露妲老師的品味 。雖然覺得她是位惹人隣愛又親切書良的老師,但也真的是個很固執己見又強逼他人接受意見的類型 。老管一說對約書亞而言,是自己很不擅長應付的人 。
  不過——
  「看來也只能寫了····」
  不管擅不擅長應付,對方一樣是導師 。當她把自己的分數打上不及格的瞬間,自己就無法進級了 。  



3

  『陽之月十八日 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的魔操又失敗了 。
  幾何學的課程上得還算順利。用餐途中爲了安撫引起騷動的同學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真希望能解決這種情況」

  『陽之月二十日 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的魔操又失敗了 。
  要背下歷史雖然很麻煩,但只要記住就好,所以反而輕鬆 。掃除的途中,因為責備想要召喚出水妖來偷懶的同學而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真希望能解決這種情況 。」

  『陽之月二十二日 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的魔操又失敗了 。
  雖然體力修練算是擅長的項目,但我認為要在沒有遮蔽的炎熱沙漠中奔跑,實在是攸關性命 。暈倒的同學比自己還要高大,要扛起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真希望能解決這種況 。』  

  「又是這樣的内容嗎——!」
  看著約書亞留下的石板,讓瑪露妲老師發出惨叫 。他的日記總是以三個段落構成 。魔操失敗的情況,其他課堂的感想,跟同學們發生的種種問題 。然後最後紹對是用「真希望能解決這種情況」 ,這種讓人不知是想随便敷衍還是真的很煩惱的台詞來結尾 。單調到即使不是瑪露妲老師,也會想大喊濫用定型文也該有個限度 。
  即使如此,她還是拚命想從這樣的短文中理解約書亞的内心:::但是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就決定放棄 。照這樣下去,即使再努力一百萬年,能得知的也只有他的魔操每天都失敗,自己負責班級的孩子們都笨笨的,還有約書亞·帕雷格的文筆絕望性地差勁這此一事情 。
  「明明是想要找出優點才開始交換日記,可是卻讓缺點不斷增加是要怎麼辦啦——!」
  無可奈何之下,瑪露妲老師在第八天的回覆裡寫下「你有好好照顧朋友真令老師佩服 。不過請你多寫些其他事情吧,即使是不順遂的無可奈何之下,瑪露妲老師在第八天的回覆裡寫下「你有好好照顧朋友真令老師佩服 。不過請你多寫些其他事情吧,即使是不順遂的。




4

  那麼另一邊——
  約書亞其實相當認真地持續寫著日記 。
  話雖如此,修道生的日常本來就很單調 。二十四小時裡有七個小時是睡眠,其他時間則幾乎全部花費在修行上 。以約書亞的情況來說,是還有像是跟老婆聊天這類的重大任務,不過這是要對所有人保密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寫在日記上 。
  所以很自然地,他的日記就會以瑪露妲跟自己雙方最關心的「魔操的情況」、日常進行的「課堂的情況」,還有用來稍微點綴一下日常生活的「周圍孩子們的情況」這三個部分構成。
  「我說啊,能不能再給點服務,多寫一些呢?這樣搞不好瑪露妲老師的回應都會比你寫的要長幄 。」
  「真同情老師 。」
  「就算你們這麼說……這也是對方想做才叫我做的事情啊。與其花時間寫這種東西,我還想多花一分鐘來唸其他科目呢。」
  由於童年時代過相當扭曲,約書亞到十三歲左右時還幾乎無法閱讀文字。雖然為了進入這座「塔」而拚命用功讀書,最後終於擁有跟 一般人差不多的教養與知識能力,但是跟周圍這些以神官為目標而持續努力的修道生們比起來,在各方面依舊略遜一籌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而且,日記在特性上都是於夜晚撰寫。也就是所有修練結束後,平常總是跟老婆兩人獨處的時間。如果這種時候還跟石板糾纏奮鬥, 鷥翎可是會徹徹底底大發脾氣。
  —竟然讓那個腦袋差勁的導師突然搞出的把戲,奪走貴重又短暫的夫婦相處時間。身為妻子,沒有比這更加屈辱的事情!那個傢 伙,我就把她跟中央塔一起毀滅掉!
  簡單歸納起來’她每晚都憤愾地強調這件事。
  「鷥翎也真是太傻了。」
  從約書亞這邊聽說鷥翎的情況後,莅琪休笑了出來。那是實為親近也毫無拘泥的笑容。從見聞之旅回來以後,分享:^命#給那位神魔 的菝琪休也毫不在意位階差距’以跟其他朋友沒兩樣的態度對待她。
  「神官的正妻所需要的是一忍耐,二忍耐,三四沒有然後到一百為止都是忍耐啊〜」
  「菈琪休,請不要講太多那種血淋淋的現實好嗎?很恐怖耶。」
   約書亞而言,總覺得她這種毫不拘泥的態度會給妻子帶不好的影響。雖然板起臉這麼說,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
  「但真的就是這樣啊。」
  「因為是真的才恐怖。還有就是『正妻』……說什麼『正妻』啊?除了她以外,我可沒有預定要娶別的妻子了喔。」
  「這個嘛,大叔的情況是如果去找別的女人,應該會當場被燒死吧〜」
  「會死掉。」
  「就是這樣。
  「咦?可是,給我等一下。用這種說法,聽起來不就像是因為不想死才沒有去找其他女人的嗎?」
  「聽起來很像。」
  「這樣講我會不會太過分,也太超過了吧?鷥翎聽到可是會更加怒火衝天喔。」
  「好像不錯。」
  「才不好!不要一直把話題導向陷我於不義的方向啦!」
  「討厭啦,大叔也真是的。怎麼說是陷害你呢〜」菈琪休抬頭看著滿臉苦澀的約書亞,接著挺起胸膛說:
  「好’那就由我來幫你代筆一下吧!」
這麼說完後,她就從約書亞手上把石板拿走。
  「這麼一來鷥翎不會生氣,大叔也可以好好唸書。這樣應該毫無怨言了吧?」
  「我跟妳的筆跡完全不同吧?這種事情,當然會立刻被發現。」
  「這裡當然要下點塑思跟工夫啊。喂〜賽姆!」
  菝琪休邊說邊走出修練室,幾分鐘後,帶著灰褐色瞳眸已經泛出淚光的少年回來。
  「來吧,賽姆。現在開始把我說的內容寫下來。」
  在菈琪休的催促下,賽姆坐下來拿起粉筆。
  「呃,首先是『今天是兩週一次的休假日,於是我跟同學們一起去市場逛逛。』這樣。」
  菈琪休毫無停滞地開始說起日記的開頭,賽姆則把它寫下來。約書亞一窺探他手邊,立刻瞪大睛。
  「是我的字跡!」
  「這傢伙很擅長模仿他人的筆跡喔。我也一直都知道,他隨時都在幫蒂艾爾撰寫討厭科目的報告。」
嗚嗚嗚嗚……」
看到菝琪休這麼自豪,讓賽姆更加淚眼汪汪。看來她是拿幫忙寫報告這件事來強迫賽姆。
   身為最年長的人,約書亞有責任阻止這種殘忍的行為。可是看到跟自己筆跡相似的文字不停從他手中寫出,並且寫出比平常三部構成 的日記還多出好幾倍的內容,就讓約書亞稍微變得啞口無言。
  「……瑪露妲老師一定會發現的吧?」
  「是嗎?我覺得她$曰發現耶。」
  「要打賭嗎?」
  「不,神官候補生賭博,這有點……」
  「不過還是試試看嘛。順利的話,大叔就可以不用讓i更加生氣.,再說這個日記跟成績也沒有關係吧?」
  「這個嘛,是沒錯啦……」
  莅琪休這種匹夫之勇,約書亞平常絕對會阻止。現在會不知不覺地放棄阻止,是因為內心某處有著對瑪露妲導師的不信任感。還有就 是跟妻子相處的時間被妨礙也讓他有些火大……最重要的,也許就是自己打從心底覺得寫日記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5

『陽之月二十四日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是兩週一次的休假日,於是我跟同學們一起去市場逛逛。這個城鎮的市場很有大型綠洲的風格,販賣著許多讓人充滿興趣的稀有 物品。
  但是’大型市場似乎也聚集了許多心術不正的大人,有好幾次差點就被敲詐了。尤其是嬌小又可愛的莅琪休特別容易成為目標,還有 店家用三倍的價錢販賣她想要的橙杏蜜餞,這真是令人生氣。無可奈何下,只好由我代為交涉,把價錢殺到五分之I以下。訣竅就在笑 容,還有即使看到想要的商品也不要露出很想要的表情。再來就是慢慢花時間讓對方感到焦急,將他逼入死角吧。
  雖然費了-番功夫,但是嬌小可愛的莅琪休似乎很滿足’我想這樣就是萬幸了。』

  『陽之月二十六日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的游泳課讓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通常來說,大型源泉都被當成聖地也禁止游泳。城鎮的居民與旅行者也無法下去游泳,只有我 們修道生能下去游泳,總覺得有點算賺到。當然這不是在玩耍,我也很清楚這是為了在被派遣到海邊神殿進行人命救助時所需要的修練。
  嬌小可愛而且什麼事情都能辦到的莅琪休似乎出身於漁村,所以游起來非常靈巧。基列亞德雖然生長在只有溪流的山裡,但也還滿努 力的。最令人驚訝的是賽姆,游泳不用說,就連潛水也很擅長,他從水底找出許多發光的石頭。
  相反意義上,令人驚訝的是蒂艾爾。明明生長在海邊的大神殿又是水妖術師,卻完全是個旱鴨子。她根本無法浮在水面上,最後還命 令莉姆莉強行讓自己浮起來’我覺得她真是個沒用又狡猾的女人。
  忘了說,由於我的身體有很大的傷痕,水會影響傷勢,就在一旁看著。就是這麼回事。
  總而言之,我認為老師應該可以好好稱讚一下嬌小可愛而且又什麼事情都能辦到的挺琪休才對。』

  「帕雷格同學,他終於理解我的苦心了!」
  交換日記開始之後兩個星期。
  瑪露妲老師在感動啜泣之餘,不停重複閱讀著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石板。
  這是充滿戲劇性’真的非常戲劇性的變化。
  由於太過戲劇性,一般來說都會產生各種疑惑。但是身為神官中@官的瑪露妲老師擁有f他人的潔淨心靈,再說這姑且也全都是 用約書亞的字跡寫出來的。
  就這樣盡情享受著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日記一陣子之後,瑪露妲老師突然疑惑地歪起頭。
  「帕雷格同學昨天的日記是跟菝琪休一起唸書的事情,前天是教導她樂器的事情,大前天記得好像也有提到莅琪休……或者說,為什 麼每一次都只有稱讚那個孩子呢?」
之前約書亞總是寫些「同學又」,「同學是」,「跟同學」之類的話,幾乎沒有特別寫些專有名詞。可是最近都是「莅琪休又」, 「莅琪休是」,「跟菈琪休」之類的內容,總覺得像在強力推廣莅琪休。再加上文末必定像是囑咐般以讚揚她來結尾。一開始是「嬌小又可愛的莅琪休」’但是到今天已經增加到「嬌小又可愛什麼都辦得到而且聰穎又心地善良寬大並且優雅的莅琪休」這樣的內容。這到底是 什麼繞口令?
「這兩個人年齡記得相差五歲……十年後雖然就能接受,但現在這個階段就有點不好……對吧?」
這是個把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少女塞在狹窄空間生活的地方。比起精神產生疾病,因為戀愛情感而引發糾紛的例子也不在少數。這兩 個人明明沒有顯現半點這類的徵兆……於是這位生性認真的教師,又產生全新的煩惱。



6

「『最近你變得老是只有稱讚菝琪休同學,讓我很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原本老師很佩服你這位學生總是能一視同仁地照顧周圍 的同學,這樣讓我感到有點遺憾』……莅琪休,老師她這麼說耶。」
默認違法代筆一個星期之後,約書亞唸出老師發還給他的講評,並微微露出苦笑。is,原本以為第一天就會被發現,沒想到能撐 到現在。
「別說我的內心黑暗面了’瑪露妲老師該$曰連我的表面功夫都沒在看吧?」
這種有眼無珠的程度,連約書亞都感到沮喪。 r啊啊〜明明還挺—的說,真遺憾。」 r都是只寫自己的事情這點不好。」
基列亞德用有點瞧不起人的語氣對侮恨的莅琪休這麼說。
「怎樣啦,基列亞德!不然這次換你來試試看啊!如果你能順利騙過瑪露妲老師,下次去市場時,就讓我請你吃些什麼!」
「這句話……妳可別忘了。」
面對莅琪休的挑釁,基列亞德的瞳眸靜靜燃起火光。明明平常總是被長長的黑髮遮蓋住,只有這種時候眼神才會炯炯有神到任何人都 看得很清楚。
r當然,我菈琪休大人絕對不會食言!絕對請客請到錢包空空為止!」
「不……不用啦,還是別這麼做了。果然還是我自己寫就好。」
「大叔’你閉嘴。」
高大的基列亞德從上方嚇阻慌忙想要阻止的約書亞以後,轉而面向賽姆。最近一個星期以上完全變成代筆機器的賽姆,現在憔悴到已 無法只用淚眼汪汪來形容。所以他當然也不可能抵抗難得變得充滿魄力的基列亞德。
「『今天下午修練時,天空出現了非常不可思議的雲朵。好幾道白色一I 一屢重疊而起,有如衣物摺痕般,持續延伸到地平線上』。」
「基……基列亞德講出好長的文章!這差不多講了三天的分量吧!」
「這……這傢伙是認真的……丨.」

『陽之月三十日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下午的修練中,天空出現非常不可思議的雲朵。好幾道白色雲靄重疊而起,有如衣物的摺痕般,持續延伸到地平線上。
沙漠的雲朵很稀奇。雖然綠洲周圍偶爾也會出現,但大多會立刻消失。
山岳地帶出現這類雲朵時,隔天通常會開始下雨,但這裡除了降雨期外幾乎不會有雨。覺得很不可思議於是調査了一下,那是天空有 神魔通過後造成的現象。雖然向蒼燕的亞維詢問是什麼樣的神魔,但他說自己雖然知道,可是無法告訴我。神魔的祕密主義依舊實行得很 徹底。下次再看見那朵雲時’我想要追上去確認看看。
順帶一提,因為-直看著天空’所以我記清楚這時候的修練內容是什麼了。』
「等等……這該說世界觀擴展太大還是太過獨特呢?就算考慮到跟莅琪休之間的落差,我想這應該要被發現了吧?」
「會被發現嗎?得先試試看才知道啊。」
「先試試。」
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充滿自信,並顯得得意洋洋。
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不被發現——雖然約書亞這麼想……

7

「結果呢?沒有被發現嗎?」
又過了 一個星期之後,在約書亞的房間裡。
他的愛妻,同時也是位階第四位的大神魔雷凰鷥翎微微傾首詢問著。
「嗯,完全沒有。從那天之後就一直是基列亞德跟賽姆在寫,可是根本沒被發現。」
「竟是如此。」
鷥翎瞪大眼睛,要求他說明詳細的情況。
約書亞停下正在處理功課的手,把至今發生的事情仔細說給她聽。鷥翎白天時雖然都悄悄躲在他的胸飾裡頭,但由於最近晚上都有跑 出去玩’所以直接就在裡頭熟睡的時間也變多了,因此似乎不太清楚這一連串騒動的詳細經過。
「原來如此啊。」
聽聞整個經過後,鷥翎露出像是佩服與傻眼參半的表情。
「該說那群孩子們真的很聰穎,還是女導師是無藥可救的蠢蛋呢?雖然實在很難判斷,不過還算是件有趣的事。」
「是嗎?老實說,我很失望耶。」
「失望?」
「一般來說,即使字再怎麼像也會察覺吧?畢竟是別人的文章。莅琪休只會寫些自己的事情,基列亞德從客觀上來說,也是些難以形容的文章。」
「吾之主君因此感到內心受傷了嗎?」
「嗯,有一點。」
「原來如此呀〜」
他的妻子再次大力點頭,並開始沉思。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要是真的被發現,我決定說些『大家看我寫日記寫得很辛苦,所以才來幫忙寫』,『也因此清楚知道老師真 的完全不關心我……讓我非常難過』這樣的話,來扮演個天真無邪的青春期少年,好好哭喊一下。」
「喔喔〜」
那樣子也是場值得一看的好戲——約書亞已經抱持這種想法了。畢竟對方是充滿善意的瑪露妲,不可能單方面譴責學生。
做出這個結論後,約書亞開始唸起其他科目。各式各樣的功課與報告等課題總是堆積如山’根本不可能老是把心力放在瑪露妲的事情
上頭。
「鷥翎,抱歉喔。等等我就有空了,所以稍等一下喔。」
「嗯,不用在意。鷥翎是個跟尋常愚妻有天壤之別的女人,可不會拖忙碌的丈夫的後腿。」
「那請妳不要一邊這麼說又一邊坐到我膝蓋上,也不要用手纏著我的脖子。」
「咦〜?稍微貼近一點點,有什麼關係嘛〜」
「不行,我會看不見自己的手,也無法動彈。還有妳的胸部這樣頂著,會讓我各個部分都感到很痛苦。」
「噫噫噫噫噫〜」
他的妻子噘起嘴,不甘不願地離開約書亞的膝蓋。
可是,鷥翎似乎無論如何都想貼在他身邊。她直接坐到地板上’並把身體靠向坐在椅子上的約書亞腳邊,然後把淡紫色的頭擺到他膝 蓋上。這副模樣實在是天真無邪又可愛,讓約書亞微微一笑。但這個姿勢一開始雖然不覺得怎樣,但會漸漸感到變重變辛苦。經過幾個小 時以後,腳會開始痠麻並伴隨疼痛。約書亞實在無從判斷,這單純是愛情的表露,還是某種想表達「你這傢伙要放著我不管到什麼時候」 的抗議呢?
——感覺好恐怖,還是不要去確認好了。嗯。
總而言之,他把學習用的工具全擺到視野變得良好的桌面上。接著,「塔」裡頭號劣等生開始拚命動手處理課業。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孜孜不倦地撰寫文字時,突然察覺到膝蓋變輕。
「鷥糊?」
當他環視周圍時,有隻小鳥從窗戶的另一邊探出頭來。
「你叫我嗎?鷥翎的約書亞?」
銀色的嘴喙不時張開,發出跟平常沒兩樣的清脆聲音。
「妳什麼時候跑到外頭去的?現在已經超過就寢時間,隨便跑出去會遇到各種危險喔。」
「我知道,這我知護。」
小鳥姿態的妻子再度停在他腳上,笑了出來。

「沒事的,不用擔心。你的妻子是天下第一的賢妻,i會成為你的助力喔。」

8
然後,隔天清晨五i時^
約書亞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往東塔的修練室走去。已經整裝完成的同學們都開始聚集在這邊了。
「大家早安。」
當約書亞露出笑容靠近時,對他投以嚴厲眼光的是賽姆的主人,也是這個班級實質上老大的少女^蒂艾爾。
「還想說,最近我們家的賽姆都在偷偷做些什麼事……」
她發出響亮的靴子聲,往約書亞這邊逼近。
「劣等生,不要擅自差遣本小姐的侍從好嗎?不然的話,你就真的倒大霉了丨.」
面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對手,約書亞還是盡力擺出老實乖巧的表情。畢竟這個少女對現在的約書亞來說,是比瑪露妲還要值得信賴的 指導者,也就是魔操的老師。
約書亞的魔操之所以完全無法進步,是因為他的伴侶鷥翎會讓低位神魔們恐懼並逃跑。因此只要能夠召喚出比較有骨氣的中位神魔事 情就好解決了。不過說起來,約書亞太過煮貫地直接去詢問瑪露妲相關方法,就是一切事情的元凶。
瑪露妲斷定是約書亞的腦袋有問題’接下來經過種種的事件之後,蒂艾爾就開始代替她教導約書亞召喚出中位神魔的方法。
——不過關於日記的事情,我就沒有告訴她……
說出來的話’很明顯蒂艾爾就會像這樣發脾氣。明明自己也利用賽姆的特技來偽造報告,可是其他人做出相同的壞事時’就會有如烈 火般憤怒。蒂艾爾不管在好壞方面都擁有女王般的氣質,所以絕對不會扭曲自己定下的規則。
——畢竟我們都這樣使喚賽姆了。老實説,真虧事情到今天之前都沒光。
內心這麼思考的同時,約書亞還是帶著笑容,拚命想著安撫她的話語。
「竟然叫賽姆寫那種寡廉鮮恥的內容,你可不可恥啊!有夠骯髒!色狼!去給駱駝咬到重要的地方然後死一死啦!」
可是接二連三喊出的痛罵聲,遠遠超越約書亞的想像。仔細一看,發出怒吼的蒂艾爾變得滿臉通紅,不只是臉龐,連耳朵跟脖子都像 泡進熱水裡一樣火紅,很明顯地不正常。
「基列亞德……今天的日記內容是什麼?不是平常的氣象觀察嗎?」
「我沒寫。」
約書亞戰戰兢兢地詢問,但基列亞德再次說: 「今天不是我寫的。」
他這種非常困惑的語氣,讓約書亞的眉毛微微抽動著。然後慌忙跑到他面前的人,是代寫日記的首謀菝琪休。
「昨天晚上啊,好像是大叔的老婆跑到基列亞德跟賽姆那邊。」
顧慮到周圍放低音量後’莅琪休更接著說下去。
然後她說要由自己來代寫,要他們照她所說的寫出來。基列亞德跟賽姆根本無法反抗她不是嗎?」 當菝琪休說明時,賽姆在她背後也變得滿臉通紅。基列亞德也一樣困擾到視線不斷游移。
光是這樣,就足夠讓約書亞察覺到發生什麼事情了。
——鷥翎,妳到底叫這群孩子們寫了些什麼!

畢竟那位可愛又令人畏懼的雷凰擁有異於常人的感性。只要她有意,平常光是稱讚身為伴侶的約書亞就可以輕鬆講個五小時(這種情況下,必須努力支撐下去的不是鷥翎,而是擁有正常羞恥心的約書亞的耳朵跟心臟)。
因為是她使勁全力所寫出的日記,如果是連蒂艾爾都會激怒的內容……那已經不是瑪露妲有沒有發現代寫的問題了。
「然……然後呢,那篇日記在哪裡?」
即使是約書亞,此時聲音也變得浮躁。
「跟平常一樣,放進老師房間的信箱了。」
「放進去了?」
「放進去了。」
賽姆露出忠誠侍從的表情’並深深一鞠躬。
「畢竟約好要在晨間祈禱前送到。」
這種情況下,在遵守約定前要先做好聯絡報告商量啊!隨機應變是非常重要的        雖然幾乎想要這樣怒吼,但約書亞還是忍住。何
況這是自己在莅琪休的花言巧語下開始進行的玄®'行為,根本沒辦法把過錯推給別人.,更不用說還是自己那位妻子所做的事情了。
「得……得去拿回來。」
約書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這樣小聲說著。 r必須在老師閱讀前拿回來才行!」
他翻身跑出去,往中央塔的瑪露妲房間前進。


9

這裡是要背負起大陸未來的神官候補生們的養成機關「星紺之塔」。
正因為是座學校也是祈禱的場所,基本上嚴禁大聲喊叫。當然,四處奔跑也不在話下。
可是,約書亞已經焦I到無法理會那種禁忌,簡直是隹1到快要發狂。
鷥翎代f寫的日記……這東西被投到班導瑪露妲導師房間的信箱裡,已經過了十五分鐘又多一點。
「那……那是篇可以教育性指導一下就了事的日記嗎?」
約書亞這個詢問,讓代筆的賽姆i通紅地低下頭,基列亞德更是大角度移開視線。
「以文學層面來說是這樣,內容要說是令人不敢直視的夫妻情事大概也沒錯。但至少,如果我們這些未成年人把那東西拿進神殿裡, 大概都有可能會遭受處分。」
「我覺得那可以賣錢,賣給糟糕的大人。」
「還有,老師對於約書亞你的『妻子』完全不知情,所以恐怕會產生『你是個跟腦內幻想的妻子不停交談的可憐修道生』這種印 神印象。」
「呀——!」
發出苦悶的哀號後,約書亞朝中央塔的瑪露妲房間跑去。
「大……大叔你等等啊!晨間祈禱要開始了耶!」
菝琪休邊從後頭追上邊大聲喊著。
「隨便幫我矇混過去!」
「就算要矇混,但要怎麼做啊?」
r今天負責禮拜的是伊拉維導師,所以在頭上隨便蓋塊紅布代替我點名就好。那個人的視力不好,而我的特徵也只有頭髮了!」
「噫噫噫|_
「基列亞德跟賽姆也回去!為什麼連蒂艾爾也跟來了?」
「這……這種發展下,我也不能就這樣回去啊!」
「感萄有點責任。」
「我應該說過,監視你是本小姐的責任吧,劣等生        」
即使是這樣吵死人的狀態,要穿過都是一年級生的東塔也還很簡單。
但跨越穿廊,來到充滿高年級生與導師的別座塔之後,約書亞就不得不放慢步調。跟自己四目相交的每個高年級生,每個人都提醒他 們「不要奔跑」。與其每次都停下腳步來道歉,還不如在對方視線範圍內快步行走,等前輩們走了再猛力衝刺還比較好。
「嗚嗚……這樣到底要花上幾分鐘啊!」
「畢竟是大家要去晨間祈禱的時間嘛,這可是走廊人口密度前幾高的時間點。」
即使如此,他們總算抵達中央塔裡,導師們房間並排在一起的區域。原本想要稍微敲敲門就衝進瑪露妲的房間,卻發現無法這麼做。 那個有很符合她風格的蝴蝶結裝飾的門已緊緊上鎖’裡頭也完全沒有人類的氣息。
「老師她根本不在啊!」
「為什麼?那個人今天到第二節課為止,根本沒其他事情才對啊!」
「信箱裡頭呢?石板呢?」
「沒有,已i她回收了啊啊啊啊!」
「討厭,這代表說,她就那樣帶著跑去其他地方了嗎?」 r怎……怎麼會……」
約書亞腳步蹣跚地把身體靠在走廊牆壁上,接著抱住紅色的腦袋。
「怎麼辦……如果我說把寫來當興趣的官能小說用的石板搞錯了,這藉口會有用嗎?」
「不,神官候補生光是有那種興趣就有問題了。」
「那樣糟透了,比普通的劣等生還要糟糕!」 r是會攸關生死的興趣。」
「我們的言論與表現自由跑到那邊去了?明明說只要能獨當一面,就可以娶很多老婆!」
「就算你這麼說’但我們也不知道修道生到底有沒有所謂的人權……」 r說得也是喔,是這樣沒錯啦!」
悲傷的現實被擺在眼前,讓約書亞更加沮喪。
「總之,先去找瑪露妲導師吧。她應該就在塔內沒錯。」
「說得也是。雖然希望非常渺茫,但也不是零。嗯嗯,我是不會放棄的!」
「這……不管怎麼看,你都已經快要放棄了。」
「這樣虛張聲勢,辛苦你了。」 r嗚哇啊啊啊啊!」
也不能怪約書亞會幾乎想要放棄。五座塔裡有五百名以上的修道生與將近一百人SI#師陣容,另外還有各式無法掌握的打雜人員 們充斥在其中。實在不可能將這樣的人數獲貫掌握住。
「別多說了,你們也回修練室吧!遲到的代價會很慘重喔。」
「好啦好啦,大叔。再讓我們陪你一下吧。」
菝琪休充滿自信地挺起胸膛。
亞尼 •拉達
「聽從吾之引導。」
她揮舞魔操用的短劍,呼喚出自己的契約神魔,衝魔的卡坦。這個神魔@觀乍看之下雖然是貓,輪廓卻像飄忽不定的煙霧般無法定 型。微微晃動的鬍鬚和尾巴也很像煙霧,他就這樣飄然纏繞在莅琪休腳下。
「妳把神魔叫出來要做什麼?」
約書亞皺起眉頭,其他孩子們也同時用力點頭。
「卡坦,沒用。」
「雖說這個神魔的特技就是找人……但我記得,如果是在有很多人的地方,這孩子的探測能力就完全不管用了不是嗎?」
「一般來說,用走的到處去找會比較快吧?」
「囉唆啦!我才沒有要那樣運用!人類雖然只能走在走廊上,但神魔可不一樣吧!」
對七嘴八舌出口揶揄的一行人發出怒吼後,莅琪休低頭看著腳下的貓型煙霧。
「我們正在找老師,你知道瑪露妲老師吧?」
「那當然喵,就是教導主人魔操的女神官吧喵。」
「對對對,就是那個人。你稍微變化成煙霧的姿態進去那邊那些房間窺探,然後有看見她的話,就穿越牆壁趕快回到我們這邊吧。」 「了解喵〜」
深深一鞠躬後,煙霧貓就消散而去。看到牠化為淡灰色的煙霧從房門的縫隙進入其他導師的房間裡,其他四個人都瞪大眼睛。
「還有這招呢!如果是我的諾亞姆,就可以潛行到土壤裡頭前進!雖然長距離當然沒辦法,但若是這座塔裡頭就沒問題。」
「我的莉姆莉可以循著水源移動」
「我的亞維會飛。」
「對吧?大多數神魔的機動力都比人類高上許多,就是要這樣運用嘛!」
神其他三個人也對得意洋洋的莅琪休點點頭,並立刻召喚出各自的神魔。
令人難過&疋,身為元凶的約書亞在這段時間內完全無事可做。畢竟他的魔只有那個更算是大元凶,同時也更加強大並且高貴,甚至連定下契約都是禁忌的雷凰鷥翎而已。
「那個,我該做些什麼才好呢……?」
「回去代替我們點名如何?」
「大叔你一頭紅髮會很顯眼耶。」
「我想你是不在場就會立刻被發現的其中之一,大概吧。」
「怎麼會這樣!」

10

正當可愛的學生們露出拚命的表情搜索時,身為目標的瑪露妲•阿巴多老師正拖著沉重的步伐從中央塔的某個房間走出來。那裡是巨 大到稱為大廳也沒問題,有如洞窟般煞風景的修道生專用餐廳。
r今天也沒有見到艾雷米亞……」
光是這樣喃喃自語’悲傷就自她的內心湧現。剛開始談戀愛時,明明只要說出這個名字就會讓心靈變得溫暖。
她尋找的人是艾雷米亞•佩迪爾。
是「塔」的廚師之一。是她已經認識十個月,同時也交往了四個月的戀人。
前途倍受期望的女導師和一介廚師^雖說這兩人的確是門不當戶不對,瑪露妲卻完全不在意這樣的事情。
修長的身材配上帥氣的容貌,再加上不光只有外貌,還很擅長傾聽他人的話。他是r塔裡」唯一會仔細傾聽瑪露妲平常所有煩惱,並 且說「妳真是辛苦呢」來溫柔地安慰她的對象(這裡最重要&疋「仔細傾聽」跟「溫柔地安慰」這些部分,如果隨便提出意見或對她說教 就是反效果。這在人生的測驗裡隨時會出現,所以請各自寫在內心的筆記本裡。配分占四十五分)。
——但是,他最近很奇怪地一直說很忙,完全不肯理睬我……
就算不能聽我抱怨也無所謂,只要能稍微看見他的笑容……瑪露妲這麼想著,然後跑來這邊好幾次。
其實「星紺之塔」有好幾個餐廳,修道生跟導師們被分配到不同的房間。裝潢比較好,同時餐點品質也勝出的當然是後者。像艾雷米 亞這樣烹調功夫沒多好的廚師’也就當然是在前者工作。
——像這樣三不五時就跑到學生用的餐廳來也不太好……但是不來這邊的話’連見上一面都沒辦法……
瑪露妲老師的嘆息更加低沉,腳步也益發沉重。她腋下還挾著約書亞今天早上投稿的日記,不過她還提不起勁來過目。畢竟現在最大 的煩惱’同時也最想跟艾雷米亞說的不是別的,就是這件事情。
瑪露妲最關心的就是學生的將來與內心的平穩,但事情卻不如人願。約書亞日記內容支離破碎狀的況可說與日倶增,一開始只有三行 的日記雖然令人困擾,但前天的日記也很奇怪。

『風之月四日約書亞.帕雷格

今天又要奔馳在夜晚的沙漠裡,這是為了挖掘「恩惠坑道」採集各式各樣的物品。入夜之後非常寒冷,距離坑道也很遙遠。重度勞動雖然讓身體很疲累,但我並不討厭這項修練。
從深邃的洞穴底下眺望天際,夜空看起來就像是被切成圓形般相當有趣。如果想從底下確認星座的形狀,坑道周圍的燈火就太過明 亮。擅自去熄滅的話,別說是導師,就連莅琪休和大……不對,連其他所有人也都會生氣,實在令人惋惜。
無可奈何下,我只能眺望明月逐漸傾斜西下。那是略帶紅色的新月。
附帶一提,因為一直看著月亮,所以完全沒有採集到沙漠的恩惠。』
「該怎麼形容呢……氣象觀察型?哲學考察型?這讓人更加難以捉摸了……」
然後,只有明明是劣等生卻依舊沒有好好上課這個還挺稀鬆平常的事實殘酷地浮現出來,讓善良的瑪露妲老師內心更加痛苦。一般來 說,當文章跟一開始有這種地步的差距時,普通人就會立刻說「這是別人寫的吧?」而被揭穿。但身為神官中的神官的瑪露妲老師擁有相 信他人的潔淨心靈,於是完全沒有懷疑過……因此對約書亞來說,反而讓這個令人同情的狀態持續下去。
在學生用的餐廳前垂頭喪氣地呆站幾分鐘後,瑪露妲老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去。即使繼續待在這邊,也只是毫無作為地浪費時間而 已。得在學生們晨間祈禱與第一節的修練前看過約書亞的日記,然後盡心盡力地去理解他才行……
啊啊,可是……
無法見到依戀之人裡感覺很昏暗,這使得瑪露妲更加鬱悶。
「到外頭看看吧……如果沐浴在晨曦之中,也許就能轉換心情。」
遵從這個小小的想法,她開始用瞞珊的腳步往外走^走向塔外那到處都有的其中一個庭園。

11

煙霧貓輕飄飄地穿越牆壁,來到莅琪休腳下。
窗戶外頭有像是穴熊的地妖發出吆喝聲,不停重複鑽入土裡又探頭出來的動作。那是賽姆的神魔,名叫諾亞姆。
有如巨大青色燕子的風之神魔呼嘯飛過,牠在塔裡各地降落又飛舞而起,並向一行人進行報告。這邊是基列亞德的神魔,蒼燕的亞維。
「好厲害……神魔真的能派上用場呢。」
約書亞不禁發出深沉的感歎。
其中最嘆為觀止的,就是蒂艾爾使役的水妖莉姆莉。身為主人的少女單手拿著一個水盆在塔內走動,每當水面微微有波浪產生時,桃 色尾巴的半人半魚就會從中顯現。
「只要有水,就能像這樣轉移到任何地方嗎?」
約書亞至今也看過好幾次這個神魔帶著迎暴的神情跟在她背後。不過能夠利用水盤當媒介跨越空間這件事’至今都完全不知道。
「沒辦法轉移到離我太遠的地方就是了。還有,1M;說這樣實在很重。如果能縮小成一杯水大小的尺寸就沒話說了。」
金髮少女很自豪,但又有點憂愁地回答著。這種跟年紀不相符的爐火純青,讓約書亞發出更加沉重的嘆息。
「真好,我也好想趕快跟普通人一樣地使i操……」
可是,連如此能幹的水妖也遺憾地搖晃那小巧的腦袋,宣告說到處都找不到大家要找的女導師。
接下來,無法令人高興起來的報告也持續傳回來。
「西塔這邊到處都找不到。」 r也沒有跑來南邊。」
「導師用的祈禱室也沒看見喵〜都沒有喵〜」
時間一分I秒過去。
晨間祈禱的時間早已過去,現在正是所有修道生們逐漸往餐廳聚集的時間。
「……先到此為止吧。」
約書亞窺探窗外的^高度,並且對一行人這麼說:
「你們快點去吃飯吧。」
「可是……」
「第一節課是迪巴斯導師的武道鍛鍊吧?如果空腹去上課,所有人都會倒地不起喔。」
「大叔明明才是吃最多的。」
「那點程度的武道,對我來說才真的是易如反掌,所以沒問題。請把$的神魔借給我就好,然後大家先回去吧。」
即使用盡自己所有i這麼訴說,孩子們依舊無法接受。他們繼續吵鬧地說要一起搜索,完全不肯離開約書亞身邊。
但就在此時^
「上位尊者大人,在上面!」
風妖亞維立下大功。
他在普通人難以發現的空中庭園,看見有黑衣人士走在裡頭。
「嘖,如果是在人口密度再低一點的地方,我的卡坦也能夠派上用場。」
「什……什麼啦,不過是那種鳥!不就只是到處飛來飛去而已嗎?我的莉姆莉要比牠能幹多了!」
「妳們兩位!請安靜下來!」
「好吵。」
留下闖入正在爭吵的女孩子之間的賽姆和基列亞德,約書亞抓住亞維,飛上天空。
已經沒有時間了。
要從瑪露妲那邊拿回石板這是當然,接著還必須迅速回到修練室,可以的話要趕上早餐……如果不行的話,至少也得趕上第一節的修 練時間,不然約書亞•帕雷格的又要變得更加惡名昭彰。
風妖利用風的力量大幅度上升,接著一口氣飛向目的地。視野之中,被花朵裝飾得色彩繽紛的庭園逐漸逼近,可以看見有如一滴墨水 滴落其中的黑衣就在裡頭。
接著,他跟正心不在焉地看著天空的瑪露妲四目相交。從漫長袖子裡窺探到的手指,正握著白色的石板。
「那個……等一下————!        」
約書亞在大喊的同時一躍而下。亞維為他擔憂的聲音雖然在耳邊響起,但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雖然是比三層樓房子的窗戶還要高的 位置,約書亞目測完畢後,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帕……帕雷格同學?」
瑪露妲眨了好幾次眼睛。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學生,以令人不敢置信的矯捷身手從天而降,不感到吃驚才比較奇怪。
不過這時候的約書亞’沒有半點餘裕能夠揣摩她這時候的心境。
「導師……」
微微喘口氣後’他那綠色的瞳眸蘊含認真的神色’並往恩師那邊走過去。
「請問妳已經閱讀那個了嗎?」
這道詢問的聲音異常低沉。
「我……我現在才正打算要看。」
瑪露妲退後一步。 r真的嗎?」
進一步詢問的約書亞露出平常最擅長的笑容’可是這反而醞釀出非比尋常的氣氛,讓瑪露妲只能拚命點頭。 r那真是太好了。」
少年伸出手來抓住石板。
「等等,你要做什麼?」
女導師此時不知為何突然在手指上施力。這個預料之外的抵抗讓約書亞嚇了 一跳。
「請還給我,不是這塊石板。是我弄錯了。」
「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弄錯了?好好說明一下啊!」
「別管了 ’快點給我!」
這時候的約書亞太過焦急。
然後也太過用力了。
石板在兩人反覆拉扯下稍微彈跳而起,然後筆直^^往瑪露妲導師的額頭飛去。
叩!
石板在發出猛烈聲響後碎裂,白色石片往四面八方散落。
她的身體在瞪大眼睛的約書亞面前,無力地癱軟下來。當瑪露妲最後失去意識的瞬間,約書亞清楚看見那嘴唇正如此微微動著說..
「發生校園暴力了……」
這怎麼可能!
這i不是暴力事件’這是意外!只是石板剛好打中老師的額頭而已!毫無疑問是個意外!
正當約書亞打算抗辯時,瑪露妲老師已經完全昏倒在地上。
強風簌簌吹過,讓她的黑衣隨風飄動。芬芳的蘭花香味充滿四周。跳望著這種情景所感受到的美麗,根本就是在述說這不吉祥的情 況!
「上位尊者大人,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原本就全身青藍色的亞維,似乎更加臉色發青地抬頭看他。
約書亞暫時沒有出聲。
暴力對神官而言是禁忌之一。
如果沒被攻擊三次,即使被殺死也不能迎^^明明這種毫無道理的戒律都已流傳許久,用來嚴格勸諫對其他人使用暴力,還發生這 種事。
所以我問你。如果修道生對導師動手的話,會怎麼樣呢?
當然就是好-點關禁閉,糟一點退學処分啊。
「……亞維,我想請你幫忙傳話給一個人,能麻煩你嗎?」
經過漫長思考後,約書亞這麼開口說著。
「那當然,上位尊者大人。主人有吩咐,我要仔細遵從您所說的話。」
那麼要傳話給誰呢?
聽到風之鳥體恤般的詢問,約書亞這麼說:
「中央塔的廚師,一個叫艾雷米亞•佩迪爾的傢伙。」

12

瑪露妲老師醒來時,最先感到的是額頭的疼痛。是好像被什麼堅硬的東西敲打般’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
——好像被敲打過一樣,不對!我是真的被敲打啊!
她猛力起身,接著窺探周圍。原本還以為那個不祥的鮮紅色腦袋會映入眼簾。
「瑪露妲,妳沒事吧?」
一道溫柔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仔細一看,有道人影站在她的枕頭邊。帥氣的臉龐以及微微下垂但充滿魅力的眼角,平常這個時間應該會在餐廳揮舞料理用小刀的 「艾……艾雷米亞?」
瑪露妲不禁跳起來環視四周,不知為何是在自己的房間。艾雷米亞在自己熟悉的荷葉邊與蕾絲包圍下,靜靜地低頭看著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聽說妳倒在走廊上,就飛奔過來探望了。」 「我?走廊上?」
瑪露妲老師用無法保持冷靜的視線看向四周,小聲說著。自己確實是在空中庭園,然後約書亞•帕雷格從天而降,最後額頭被石板敲到。
「沒錯,那是校園暴力。這是非—重的事態,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情嘛。」
戀人對慌張的瑪露妲露出笑容。他伸出大大的手掌,握住瑪露妲發抖i指。
「現在修道生不是吃早餐的時間嗎?而且那個約書亞什麼的,聽說他是個無法操控神魔的劣等生吧?應該不是會突然對老師使用暴力 的料吧?」
r嗯’是沒錯’雖然沒錯……」
當石板要被拿走的那個時候^
不知為何,瑪露妲對他感到非常害怕。雖然外表跟他在修練室的一角被其他孩子們包圍時一樣,沒有任何改變,明明應該是平常的約 書亞•帕雷格。
可是——總覺得像在跟什麼來路不明的神魔對峙一樣……
即使只有一瞬間,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對學生感到害怕,所以即使賭氣也要緊握住石板,然後就……
「妳是太疲累了吧?真是可憐。」
艾雷米亞跟平常一 i全部的經過聽完後,溫柔說著並撫摸她的臉頰。 r今天就先放假休息一下,好嗎?」
「 可是……」
「 其實我覺得妳應該會答應’所以我也請假要好好休息了。」
直到夜晚,不,就算到了夜晚,也讓我們在一起&^當艾雷米亞這樣柔聲細語,便讓瑪露妲忍不住點頭同意了。
如果是在走廊摔倒撞到額頭,傷口也顯得太過集中.,或是艾雷米亞用背部所遮蓋住的地方好像有其他人的氣息這些事,她都沒有注意到。
就這樣,當她再度躺回床上發出沉睡的呼吸聲時^
艾雷米亞輕聲站起,接著往背後看去。從床舖這邊看不見的門扉陰影處,湧現另一個人影< 紅色頭髮配上白色修道服。不用說也知道,這就是聞名天下的劣等生約書亞•帕雷格本人。

13

「做得好,艾雷米亞。真是讓我獲益良多。」
「你就盡管感謝我崇拜我大力稱讚我吧。不過如果想模仿,就要付我使用費喔。」
真是打從心底感到厭煩。約書亞用綠色的瞳眸述說這種心情後,微微嘆了口氣。雖然對方是個見面就會想抱怨一兩句的傢伙,但我方 現在情勢太惡劣了。不但跑到廚房把正努力執行職務的艾雷米亞拖出來,還叫他把瑪露妲從空中庭園抱回房間裡頭。被鎖上的門,也多虧艾雷米亞有鑰匙才能夠打開。
——總覺得他之後會很得意地要我好好答謝。
總而言之,約書亞.帕雷格的校園暴力事件似乎會以妄想來收場。
「看來老師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惡意呢……」
低頭看著她發出沉沉呼吸聲,令約書亞感到十分沮喪。沒錯,瑪露妲沒有惡意,就只是善良過頭了而已。
「這個嘛,以暫時性的戀人來說,這樣子實在很可愛。不過如果是自己的老師,想想的f曰有點困擾呢〜」
艾雷米亞一副事不關己地笑著。
「所以,交換日記怎麼辦?還要繼續嗎?」
「當然會讓她停止啦。」
「哦,要怎麼做?」
「這種事如果能辦到,那打從一開始就不用交換日記了吧?」當艾雷米亞這樣詢問時,約書亞嚴肅地回答:
「結果說起來,都是老師還有些空閒時間這點不好。必須要讓她更加忙碌,如果能忙到連劣等生的事情都忘記,那也不會想要交換日 記了吧。」
「所以說’你打算怎麼做嘛?」
「就是這麼做。」
約書亞邊說邊後退一兩步,接著就這樣拜託亞維從窗邊飛上天空。這跟露妲房間的門被粗暴打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事情。
「艾雷米亞,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等一下,這女人是從哪裡來的?」
「你明明說自己太過忙碌,所以沒辦法放假……好過分……嗚。」
這幾名衝進來的女性一起開始喧鬧’周圍就像戳到蜂窩般吵雜。
當然’房間主人瑪露妲老師也不可能繼續沉眠下去。
「咦?等等,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醒來以後,她跟其他女性一樣往艾雷米亞身邊靠去。
「你這傢伙竟然恩將仇報嗎        給我記住啊啊啊啊!」
有如詛咒般的哀號聲在底下回響時’約書亞開始順著原本前來的空中路線回去。
「亞維,快點。第一堂課的迪巴斯導師可沒有瑪露妲老師那麼好講話,如果遲到,就真的攸關性命了。」
「遵命。可……可是,上位尊者大人……那個,真的沒問題嗎?」
「你是指什麼?」
r不是,就是說’剛才那個人……」
「沒問題,老師當然也是在內心還沒有受創很深的時候,知道真相會比較好。」
當大神魔的伴侶用笑容說這也是種親切時,感到同情的風妖悄悄把眼神移開。
——真是好漫長的一個月。
艾雷米亞有鑰匙才能夠打開。
——總覺得他之後會很得意地要我好好答謝。
總而言之,約書亞.帕雷格的校園暴力事件似乎會以妄想來收場。
「看來老師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惡意呢……」
低頭看著她發出沉沉呼吸聲,令約書亞感到十分沮喪。沒錯,瑪露妲沒有惡意,就只是善良過頭了而已。
「這個嘛,以暫時性的戀人來說,這樣子實在很可愛。不過如果是自己的老師,想想的確有點困擾呢〜」
艾雷米亞一副事不關己地笑著。
「所以,交換日記怎麼辦?還要繼續嗎?」
「當然會讓她停止啦。」
「哦,要怎麼做?」
「這種事如果能辦到,那打從一開始就不用交換日記了吧?」當艾雷米亞這樣詢問時,約書亞嚴肅地回答:
「結果說起來,都是老師還有些空閒時間這點不好。必須要讓她更加忙碌,如果能忙到連劣等生的事情都忘記,那也不會想要交換日 記了吧。」
「所以說’你打算怎麼做嘛?」
「就是這麼做。」
約書亞邊說邊後退一兩步,接著就這樣拜託亞維從窗邊飛上天空。這跟露妲房間的門被粗暴打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事情。
「艾雷米亞,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等一下,這女人是從哪裡來的?」
「你明明說自己太過忙碌,所以沒辦法放假……好過分……嗚。」
這幾名衝進來的女性一起開始喧鬧’周圍就像戳到蜂窩般吵雜。
當然’房間主人瑪露妲老師也不可能繼續沉眠下去。
「咦?等等,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醒來以後,她跟其他女性一樣往艾雷米亞身邊靠去。
「你這傢伙竟然恩將仇報嗎        給我記住啊啊啊啊!」
有如詛咒般的哀號聲在底下回響時’約書亞開始順著原本前來的空中路線回去。
「亞維,快點。第一堂課的迪巴斯導師可沒有瑪露妲老師那麼好講話,如果遲到,就真的攸關性命了。」
「遵命。可……可是,上位尊者大人……那個,真的沒問題嗎?」
「你是指什麼?」
「不是,就是說’剛才那個人……」
「沒問題,老師當然也是在內心還沒有受創很深的時候,知道真相會比較好。」
當大神魔的伴侶用笑容說這也是種親切時,感到同情的風妖悄悄把眼神移開。
——真是好漫長的一個月。
在沙漠的地平線被朝陽渲染之中,約書亞悄悄發出大力的嘆息。
——比起充滿惡意的企圖,因為善意所引發的麻煩,在某些方面更加難以應付啊。
當他把視線往下移時,差點成為校園暴力現場的庭園在眼前擴展開來。約書亞雖然打算移開視線不想再看第二次,但有某種東西在他 視線的角落微微閃爍。凝神一看,那是石板的碎片。白色碎片在朝陽照耀下,發出白色的光芒。
「亞維,快下降!降落到剛才那個地方丨」
「咦?可是不是要快一點嗎?」
「嗯,要快一點!這邊得再更快一點!」
「遵命。」
風妖在疑惑中下降,而約書亞又猛力地跳躍而下。
他跑近跟瑪露妲發生爭執的長凳,慌忙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石板,然後仔細觀看。
在頗有大小的石板上……
『我的妻子非常賢慧有能。』
『今晚我跟妻子-起……』
『我的妻子非常美麗’而且(以下內容由編輯檢閱完畢,不適合未成年對象觀看)。』
隨處都能閱讀像是這種內容的文〗——而且確應貝實是約書亞的字跡。
「亞維!快撿起來!幫我一起撿!快點火速幫我全部撿起來!」
「是沒有問題,但正如您所見,我只能用嘴s,所以速度就……」
「桂啊啊丨」
「那麼,您覺得全部弄碎如何?就是粉碎到完全無法判讀的程度。」
神魔應該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一臉得意地進言。
啪噠。
有一瞬間,約書亞停止動作。他像是思考般稍微停止一下後,又開始急忙動手撿拾。
「……您不想把石板弄碎嗎?」
「這……這姑且……是她出於好心才寫下來的東西……」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颼颼……
突然吹來的沙漠強風非常冷冽。
沉默持續著,有如滲入內心般令人感到沉痛。
「亞維’你是不是f我很傻?」
約書亞.帕雷格這麼詢問著,他連耳朵都染上跟頭髮相同的顏色。
「絕無此事,上位尊者大人。」
「你是這麼想的對吧!」
約書亞發出有如哀號般的聲音’同時也還是盡可能迅速動手撿拾,將這令人落淚的作業做個了結。 鐘聲從他背後還有頭上響徹。
宣告修練開始的鐘聲’真是響亮又沉重。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0-1 19:16 编辑

1
——這下子,搞不好來到一個很恐怖的地方。
基列亞德•米雷巴有這種想法是在「星紺之塔」的初塔之儀……用現代日本風格的講法,就是開學典禮開始前短短十分鐘的時候。 這個有全體修道生與全體導師聚集,當作拜堂使用的巨大房間,即使抬頭看到脖子痛也還無法望盡天花板的彩繪圖案。即使如此, 只要努力凝神注視就能理解那個看不清楚的天花板上畫滿了無比細腻的繪畫。然後支撐天花板的巨大白色柱子,上頭也刻滿雕刻。在他至 今人生裡那一切都非常單純的眼中看起來,困惑與畏懼比f還要先浮現而出。
不對。
更讓基列亞德感到害怕的,果然聚集在這裡的人,人,人。大多數人都跟他一樣在白色長衣上頭披著黑色法袍,然後掛上紅、紫、 黃、藍、綠等各種顏色的肩布。
他們每一個都是神官候補生。雖然跟基列亞德都是相同的境遇……不過這麼多人一起密密麻麻擠在同一個地方的景象,生長在深山的 他可從來沒有見過。
就跟這塊大陸多數人一樣,基列亞德.米雷巴出生在名叫米雷巴的村子裡。那是一座位在往下看去像是深谷的地方,像是緊貼著山坡 地般蓋起房子的小小貧窮村落。過去曾經存在的神殿如今早已荒廢,同時附近也沒有神官。
所以有半數的村人…… r如果村子裡能有神殿就好了。」
都把這句話當成口頭禪,而且已經將近五十年了。
而生長在這種土地上的他,第一項特技就是讀書。他會騎著驢馬搖搖晃晃地下到山腳,然後跟城鎮的孩子一起學習。跟從家裡到i 只要五分鐘的孩子們比起來,基列亞德能夠閱讀的文字比他們更多,學習能力也更好。
再來就是發現神魔的能力。
基列亞德從還很年幼時開始,就常在河川的淺灘、樹林的梢頭還有漂浮在蒼穹的雲朵之間,發現奇妙的光芒並用手指出來。那是普通 人大多都會遺漏的小小光芒,而源頭也大多是神魔。即使在人類生活的地點附近,他們也不會跟人扯上關係,更不會互相交談。但這些神 魔看到基列亞德後,都會充滿興趣地停下腳步投以視線。
當這些特技與特色,又擁有了超乎常人的身材時,村長把基列亞德叫去並對他說:
「你要不要去成為神官呢?」
「從這邊南下幾天的路程後,在沙漠正中央有個叫『星紺之塔』的地方。你務必要進入裡頭求學。」
「哎呀,你不用擔心。村子會幫你出到那邊的旅費。只要接受測驗成為修道生,i當然不用說,就連食衣住行,『塔』也會幫忙照顧。」
「請你成為出色的神官,然後回到村裡為建造神殿盡一份心力吧。」
基列亞德覺得這個提議很有吸引力。
老實說’小小私塾教的東西已經無法滿足他,在山上看見神魔也只能含著手指眺望。
——如果能靠近他們,跟他們說話並且加以操控,一定很有趣吧。
先不論故鄉的期待,基列亞德以符合十二歲孩子的動機答應了村長的請求。雖然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的外觀已經比村長高了一個 頭……總而言之,他朝南友則進。最後抵達位於遙遠沙漠彼端,矗立在藍色綠洲旁邊的「星紺之塔」。接著完美地突破難關,迎接今天的 到來。
——要怎麼跟這麼多人開口說話呢?
事到如今才領悟到跟神魔對話之前還必須跟人類對話,這讓基列亞德臉上失去血色。而且既不知道是從哪邊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性格 的人’要跟對方講些什麼才好?
還在村子時,基列亞德經常幾乎沒開口說話就過完一整天了。跟親兄弟也只要點頭或搖頭就能夠溝通,由於民家散落在山上各處,也 常常一整個星期都不會遇見其他人。
—不’在那之前        
即使外表看起來面無表情’基列亞德的背上還是冒出冷汗’自己暗暗感到無比困惑。
——我有辦法分辨這麼多人嗎?還都是穿著相同服裝的人?
這真是非常單純,同時也很根源性的煩惱。是最好在來到這裡之前,就該先行定下因應對策的問題類型。即使當他正如此煩惱時,外 表看起來依舊若無其事。
就在這時,有個紅色物體在基列亞德視野的角落移動著。對此感到不協調而把視線移過去時,就看到那邊有一名少年。
雖說是少年也還是比周圍的人年長許多,用「年輕人」來形容應該比較貼切。他正低頭看著分發給所有一年級生的羊皮書卷,仔細閱 讀其中的內容。
——既然肩布是綠色,那應該也是一年級生。不過那樣的話’會不會太年長了?
基列亞德忍不住盯著對方看的視線,讓他抬起頭來。淡綠色的瞳眸筆直看著這邊,非常柔和與平穩。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約書亞•帕雷格。請多多指教。」
被這樣有禮貌地打字,讓基列亞德困惑地點點頭:
「基……基列亞德.米雷巴……」
雖然勉強報出名字了,但這句話連自己都覺得講得很僵硬。
「記得米雷巴是北方的地名呢。好像在蠻山區。」
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繼續用很穩重的口吻進行對話。諸如「真虧你知道那種鄉下地方」或「你又是從哪裡來的」,雖然腦中浮現好 幾句這類的台詞,但每I句都無法好好說出口,光是點頭就耗盡全力。
「你從好遠的地方過來呢,從北方要跨越沙漠,應該很辛苦吧?畢竟還得跨越好幾個大流沙才行。」
「嗯。」
這次勉強出聲了。不過只回答這樣也太過簡短,對約書亞感覺很不好意思。於是基列亞德努力地繼續說下去:
「很辛苦。」
雖然只是短短追加三個字,對他來說已經是表現出色,幾乎到了想要誇獎自己的程度。
這樣子暫且算是滿足後,他又深深點個頭。
接著對方也點個頭後說: r太好了,有個年齡跟我相近的同學。」
約書亞.帕雷格似乎打從心底感到安心般,繼續說:
「還以為會只有我一個人比周圍大上四五歲,然後在班上變得特別顯眼呢。」
基列亞德又再次跟著點點頭,接著感到疑惑。照剛才這種說法,不就代表除了約書亞以外,還有比周圍大上四五歲,然後在班上變得特別顯眼的人在嗎?
——那是指誰?
環視周圍想要尋找一下,卻沒有發現符合的對象。綠色肩布的集團除了他跟身邊的紅髮少年以外,大家都比自己矮了 一顆頭以。         難道是在說我?
不,我不是啊。雖然自己確實是這群人裡頭最高大的,也經常被誤認為是十幾歲後半,但實際年齡確實只有十歲出頭。還有兩個月才終於要滿十三歲,真的可以說還是個小孩子……基列亞德想要這麼告訴他。
雖然很想告訴他。
但宣告初塔儀式開始的音樂嚴肅地響起’身旁的約書亞又露出燦爛的笑容’著實開心地對他投以微笑。
所以沒辦法說出口。
就這樣在無法說出口的情況下,基列亞德.米雷巴正式成為「星紺之塔」的一員。


2

隔天早晨,基列亞德的修道生活立刻陷入極度的困境。
神官候補生的每一天都從晨間的祈禱開始,然後以傍晚的祈禱結束。雖然每個月會有幾次在初塔儀式使用的那種超大型禮拜堂舉行的 祭典’但其他時候每個學年都會分別在大小適中的祈禱室裡進行祈禱。
可是這種「奉獻祈禱」的行為,並不是低下頭默默雙手合十就能解決了。
首先,晨間祈禱有晨間祈禱的規矩,傍晚的祈禱又有不同的規矩存在。不管是詩歌還是祈禱的話語,可說是複雜離奇又種類繁多。
大陸各地城鎮與村落的神殿裡’可在全權掌管神殿的神官裁量下將儀式簡略化,但這終究是「現場人員的判斷」。神官的候補們必須 先穩固打下能正確「判斷」的基礎,所以想要輕鬆點,還得等到能獨當一面為止。在那之前,得先把數量龐大的聖傳、詩篇還有讚美歌依 照既定形式通通灌輸到腦海裡才行。
在這當中,對家裡附近沒有神殿,從小時候開始也幾乎沒有好好看過正式祈禱儀式的基列亞德來說^
——完全……搞不懂……
從晨間祈禱開始不到三分鐘就無計可施,就這樣過著直到一整天結束時也都無法解決的日子。
然後,在他身邊也一樣陷入苦戰的,果然是約書亞。
「在祈禱傳達到神那邊之前,自己的腦漿就因為要把儀式的規矩牢記起來而快要升天了。這樣未免也太本末倒置了吧?」
約書亞就這樣一邊抱怨一邊拚命閱讀著寫有禮拜的禮儀規矩還有詩篇的書卷。
對他們兩人這種情況看不下去,有人挺身而出幫忙,是在初塔儀式過了四天左右的時候。 r嘿〜你們兩位。我說啊,也不用把聖傳或是詩篇整個記到腦袋裡頭喔。這種儀式也有一定的規則在裡頭,只要有效率地執行就
好。」
傍晚的祈禱結束之後,有一名少女走近正癱在椅子上的基列亞德,還有旁邊趴在桌子上的約書亞這麼說著。橘色頭髮配上更加嬌小纖 細的手腳,她是掛著綠色肩布的成員裡最為年少的修道生。
這邊可以清楚發現她背後跟周圍有點喧囂。明顯比較年長,也明顯不熟悉神殿細節事務的這兩個人,簡單說就是班上的異端人士。沉 默寡言又身材高大,然後被漆黑修長的瀏海蓋住眼睛,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基列亞德。態度舉止非常溫和穩重,但這樣反而更加強調 年齡差距的約書亞。幾乎沒有人會自行靠近他們兩個人。
「呃,記得妳是叫……莅琪休是嗎?」
「嗯,沒錯。我是莅琪休•馬赫德大人,請多多指教啦。」
菝琪休威風凜凜地挺起胸膛後,又接著說下去。她簡單說明自己是生長在提爾•馬赫德這個神殿裡,所以各式i的儀式大多已熟記 在腦海裡,然後就進入主題。
「所以說啊〜首先是入祭之歌。這個幾乎都是照日曆輪替,每三十天是一個循環,同時每隔三個月會換成不同的模式。早晨版本跟晚 上的版本有些不同,雖然也可能會因為祭司心血來潮就進行變更,不過要預料到還算簡單。」
菝琪休邊說邊在約書亞擺在桌上的石板上,嘎吱嘎吱地寫下曲名。
「然後接下來的詩歌呀,大致上也能夠依照入祭之歌來判別。只不過,因為種類沒有入祭之歌那麼多,所以大概記個五種模式就差不 多了。然後中盤的聖傳背誦,這也大多編排成能在聽到入祭之歌時就大致預測到。」
「……好厲害。」
約書亞打從心底佩f地低聲說著,而莅琪休雖然也沒有很在意……
「妳明明這麼嬌小,可是卻很厲害呢。」
接著冒出來的這句話’似乎一口氣影響到她的心情。
「雖然的確是很嬌小,但說到精明能幹的提爾•馬赫德後繼者,就是我莅琪休大人啦!因為是經歷=年齡的大學姊,所以你要更我尊敬啊,大叔!」
「大—……大叔……」
她的攻擊似乎直接要害,約書亞整個人搖搖晃晃地露出明顯受到傷害的表情。
「我才快十六歲耶。」
「這座『塔』的平均就學年齡是士二歲喔。士/\歲已經徹底是個大叔嘍,你們這群大叔!」
看著語氣粗魯但似乎感到很有趣的费琪休’約書亞只能苦笑以對,而基列亞德則瞪大眼睛。
其實基列亞德……
——你們「這群」大叔是什麼意思?這意思是包括我嗎?我可是正處—所說的平均就學年齢正中間。
真的很想這麼逼問她。
「還有啊〜聖傳也有經常使用跟不常使用的部分。尤其是大規模禮拜儀式上,進到最隆重的部分時,背後不是一定會有音樂響起嗎? 這種時候,可能妨礙到背景樂的單詞連發部分就會出現,然後啊……」
菈琪休老師口若懸河般地開始進行下一個講義。光是努力抄寫下來就耗盡全力了,實在不是能夠開口抱怨的氣氛。
對於自身是神殿後繼者但講話卻很不客氣的S琪休,基列亞德也是會有「這個小鬼頭是怎樣?」的想法。不過再怎麼說,真正的大 叔,也就是目前唯一肯理會他的同學約書亞……
「菝琪休,真的很感謝妳。幫了個大忙。」
「方便的話,希望能請妳再教導一些事情。我是旅行藝人之子,不會在同一個地區待上太久,因此幾乎沒去過神殿。」
他就像這樣很老實地表達感謝並且繼續向她請教,所以也沒辦法自己在那邊鬧脾氣。
——那樣子的話,不就顯得只有我器量狹小嗎……
不對,展現出符合年齡的器量也沒關係吧,而且能若無其事地讓約書亞知道真正的事實,這樣不是剛好嗎?
不過這樣的內心話,並沒有從基列亞德心中發出來。
如果只有這樣,也許會因為性子急躁但本性善良的菝琪休展現一時的好意就結束了……但是在一個星期之後……


3

這天是一年級生們最初的休假曰。這個每月一次的假日’是個只要能趕上傍晚祈禱時間,就能一整天想做什麼都能自由去做的日子。 ——好,去綠洲看一看吧。
下定決心之後,基列亞德出發前往鎮上。
身上穿的不是平常那鬆垮垮的袍子,而是適度露出手腳的便服,讓他感到舒暢。雖然只有額頭的ii因為規定而無法拿下,不過這種 東西只要當成時髦的裝飾品就好。
他腳步輕盈地前往市場。跟自己成長居住的深山不同,這裡是人稱將廣大沙漠中的財富與恩惠集中起來,掌管神聖都市經濟命脈之 處。想必會有許多珍奇的事物在販賣吧。自己是嚴格限制私人貴重物品的見習神官身分,能夠運用的零用錢也沒有多少。不過光是看到鱗 次櫛比的攤販,還有聽見店員們的吆喝聲就相當有趣了。
r來來來,正值當季的水果喔!整籠竟然只要一枚銀幣就好!」
「這是綠洲最優秀的編織者全新製作的布料!以高品質的麻製成,觸感光滑平順〜」
「想剪頭髮的人盡管來吧〜看我用完美的技術快速剪齊,只要十分鐘就結束嘍。」
漫無目的地在充滿活力的街角閒晃時,人潮也越來越多。是因為當太陽越來越高,購物客與旅行者也開始增加了吧。
周圍的人群不斷湧現,而且還都是體格健壯的大人。連更高大的基列亞德也覺得充滿壓迫感,想逆向行走都很困難。
無可奈何下,當他順著人潮前進時^
「等等,好痛I•我想要往右邊走啊……唔,痛痛痛!」
有個耳熟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來。橘色的頭髮在大人與大人的縫隙之間,一個很低的位置搖擺著。基列亞德伸出手,抓住她那只能些 微窺見的手。
「呀啊!」
「……為什麼要尖叫?」
他面露不滿地低頭看去,跟驚訝到瞪大眼睛的菝琪休對上視線。
「抱……抱歉,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麼多人的地方遇見認識的人。」
——不是吧,這裡是距離「塔」最近的市場,從剛才開始也看到不少同學喔。
基列亞德雖然這麼想,但要求這個被人潮擠到動彈不得的莅琪休注意觀察周圍也很過分吧,於是就微微點個頭。
基列亞德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向右轉。
他用肩膀把人群擠開,善加運用自己高大的身材往前邁進。
靈巧地跟在後頭的莅琪休能安心鬆口氣,是大約五分鐘之後的事。
「謝謝你,真是得救了。」
基列亞德只有點個頭,對話完全沒有繼續下去。還不只是如此,他就這樣回頭往過來的道路走去。
「你……你等一下啦!」
手被用力拉扯而回頭一看’就發現莅琪休露出複雜的表情吊掛在自己袖口上。 r什麼?」
「不是啦,難得都這樣碰面了……」
「在『塔』裡,每天都碰面啊。」
r是這樣沒錯啦!啊,要不要吃#麼當謝禮?我可以請你喔!」
菝琪休很難得地說出這種正經話,而基列亞德也很稀奇地產生敏銳反應。
「燒烤羅薩雞。」
他以前所未見的開朗聲音宣告,讓莅琪休驚訝地點點頭。
「說起來,雖然吃得沒有像約書亞大叔那麼多,不過你也還滿會吃的,尤其是肉類。果然不吃那麼多就沒辦法長得如此高大嗎?」
莅琪休這就樣給他牽住,然後天真無邪地問著。這種「要吃些什麼才能長到像你一樣高大呢?」的問題,基列亞德經常在各地被人問 到。雖然他每次都有思考過許多可能性,但到現在還沒有獲得一個決定性的結論。
無可奈何下,這時候基列亞德也一樣微微歪著頭,只說句「不清楚耶」而已。
莅琪休抬頭看著他這副表情,微微笑了出來。不是平常……那種輕視他們的笑容,而是感覺比較放鬆的微笑。接著,牽著的手指也稍 VI微用力握緊。真的只有稍微,就只是稍微一點。
兩人就這樣一起前進,不久後……
「啊,這裏這裏!」
莅琪休興奮地用手指著。


那是這附近最大的攤販,有好幾隻被鐵棒穿刺的烤雞被掛在那邊,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其他還有一些零食或甜點,同時也有販賣飮料。可說是有著綜合飮食店舖的規模。
「哎呀,是可愛的修道生呢。這下子得算你們便宜點了。」
滿臉鬍鬚的店主露出看起來很好心的笑容,接著他將雞肉的雞腿和雞胸切下一部分,對他們說折扣再折扣之後,只要三百銅幣。
這樣到底是貴還是便宜,生長在漁村的莅琪休並不清楚。基列亞德雖然f有點貴,但畢竟是大都市又處於沙漠正中央,所以也覺得 大概就是這種行情吧。
不過——
「三百?這樣的話,就再多送個旁邊的炸芋頭,順便再附上兩根雞翅吧。」
突然間,背後又傳來另一道聲音打斷他們的購物。驚訝地回頭看去,只見約書亞.帕雷格正露出跟平常沒兩樣的笑容站在那裡。雖然 跟兩人一樣換上便服,卻穿著連脖子都包得緊緊的上衣,頭髮也當然是一片火紅。可是,站在這裡的他卻散發出感覺不出炎熱的清爽氣
息。
r呃’那就有點……」
店主立刻臉色陰沉地含糊其詞。
「哦,不要嗎?那就沒辦法了。莅琪休、基列亞德,那邊也有賣雞肉的攤販,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等等,請等一下。請不要說那麼過分的話,你們是修道生大人吧?就請稍微賞賜些慈悲給我們嘛。」
「你說得沒錯,我們是修道生’所以大家都沒什麼錢。還想請你務必用適當的價格來賣給我們呢。」
約書亞發出更加燦爛的笑容,指著擺在店舖前方的雞。
「雖然你用烤痕來矇混,但這些都是在乾燥期捕獲的雞吧?不但都比降雨期痩,味道也不太好。光只有腿肉跟雞胸肉,是不值三百銅 幣的。」
「唔唔唔唔……」
「啊,雖說要附上炸芋頭,但可不是要那邊的。可以把裡頭籠子那些_好的給我們嗎?這放久了,味道會差很多。」
「唔呃唔呃……」
如果不想附送雞翅的話,那水煮蛋也沒關係。不過這樣子就麻煩你附送三顆吧。」
「唔嗯唔嗯……」
店主與約書亞的攻防在看呆的兩人面前持續上演。約書亞完全沒有改變笑容,只要對方想反駁一句,就立刻菈琪休和基列亞德的 手作勢離開。直到他讓店主折服為止,根本花不到五分鐘。熱騰騰的烤雞跟芋頭用椰子葉仔細包好,交到莅琪休跟基列亞德手上。近乎完 美的手法跟似乎很美味的香味,甚至讓少年少女覺得感動。
「好啦,那麼就是下一個請求了。可以賣幾杯那邊的果汁給我們嗎?如果價格夠漂亮,我想『那邊的攤販只要看到對方是修道生,就 會開出昂貴的價格販賣』這種傳聞’也$曰在塔裡頭四處流傳了。」
約書亞接著所說的話,讓他們一起張大嘴。
「好狠毒,大叔你也太狠毒了!」
「狠過頭了」
結果讓店長沮喪地說出「果汁算我請你們的……」這句話以後,三人就踏上歸途。
「你們在說什麼啊?」
約書亞聽了,完全不以為然。
「無論什麼都該用適合的價格販賣喔。如果一直被認為修道生全都很好騙,也會造成他人的困擾,所以還是好好對付一下會比較好」
接著他又加上一句「實際上也的確很好騙」,剛才差點要被騙的基列亞德與莅琪休也只能沉默不語。
「……所以,我們被當成不懂人情世故的鄉下人了是嗎?」
「應該是吧,不過一開始什麼都不懂,也是當然的吧?」
約書亞平靜地說著。
「我是從懂事就開始過著四處旅行的生活,所以也只有這種事情比較擅長。相對地,神殿的情況就幾乎都不清楚,只能一個個從頭學起」
所以要麻煩妳再多多指點啦——約書亞這麼笑著對莅琪休說後,她也用力點點頭。
只有基列亞德在他們身旁懷抱著無法釋懷的心情……不過由於沒什麼表情,再加上臉龐又位在比約書亞略高,比莅琪休高上很多的位 置。所以他們兩人也沒有察覺。


4

不像約書亞那樣熟知人情世故,也$莅琪休那樣熟悉神官或神殿的情況。
這麼說來,自己該不會是最沒用的存在吧?
基列亞德做出這樣的結論,並開始在腦中煩惱,是接下來經過三天左右的時候。一般來說從市場回來的路上就該開始煩惱了,但他是 非常不擅長幫自己的感情冠上名字使它顯現出來的類型。也因此,不管是喜怒哀樂都會產生一些延遲。要想到「啊,我正在煩惱啊」都需 要花上幾天。
更令人困擾的,由於在市場發生的事情讓莅琪休開始把基列亞德當成「年長者」來親近。對於不夠機靈的他來說,光是被約書亞當成 「同年齡」對待就已經很難受,看著身材嬌小但腦袋運轉快上好幾倍,神官相關知識更是多上幾十倍的菝琪休親密地叫他「大叔二號」也
實在不忍心發火。
——明明就該早點說出真正的年齡了。
沒辦法把快被人群壓扁的嬌小同學放著不管而伸出援手,沒想到會因此將自己逼近絕境。
——不過,如果真的要說出自己的年齡,若不慎選話語而傷害到對方,可能會讓他們兩人生氣……
如果是孤身在野獸比人還多的深山,那麼這樣也無所謂,自己也習慣了。可是在有這麼多其他人的地方被孤立的話,感覺會很痛苦; 再說也更擔心那樣是否能順利成為神官。
不過,他光是在「選擇」話語之前的階段就躊躇不前了,也更不可能順利打破這種僵局……基列亞德就這樣迎接特別修練的時間到來。
雖然照字面上聽起來,特別修練像是會被叫去做些非常困難的試練,其實只是進行些沒什麼大不了的「平常不會做的修練」的時間。 內容大多是把塔內徹底清掃乾淨……簡單說就是大掃除。
在沙漠正中央建造並聳立的塔,宿命就是每天毫不中斷被沙塵侵蝕的問題。光是靠平常的清掃,總有一天會追不上入侵的速度,所以 r塔」每個月都會總動員進行一次大規模清掃。
「雖然有聽說過,但『塔』裡真的連平常的掃除都是交給修道生做呢,真是嚇了一跳。」
菝琪休扛著椰子纖維製成的掃帚這麼說。
「妳的I那邊,神官都不自己下去打掃嗎?」
「不會啊〜誰都會做的事情,才不會叫神官去做呢〜這種工作就交給當地人,並且盡量大量僱用人力,也是地方神殿的重要職責
嘛。」
「原來如此,保障僱用職缺,也是種義務呢。」
「打掃……是誰都會做的事情?」
基列亞德看著菝琪休用奇怪的動作揮舞撢子並這麼詢問,但沒有人回答他。
他們三人就這樣走出修道室,來到東塔最裡頭,通往地下的階梯。下面有平常沒在使用的書庫,把裡頭打掃乾淨就是今天這三人…… 不對,是交給約書亞和基列亞德的職責。
他們的班導師瑪露妲導師雖然把體格嬌小的菈琪休分配到走廊這種比較級上打掃起來較為輕鬆的地方,可是本人卻說「請不要把我 當成小孩子」和「光靠他們兩個人,可搞不懂哪些是貴重的文獻喔。約書亞大叔總是把重要的東西隨手就丟掉,基列亞德大叔只要開始閱 讀周圍的書籍就完全不工作了!」這樣的話,猛烈抗議並希望改變配置。導師佩服她這股熱情,於是就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妳的好奇心還真強。書庫那種地方不但到處都是灰塵,還一定很冷喔。」
「而且是塔的地下。」
「沒錯沒錯。『塔』的七大不可思議裡頭,也有以『地下書庫』為舞台的故事對吧?」
約書亞露出平常的笑容,又稍微加上些惡作劇的表情看著他們兩個。
「塔」的七大不可思議。
那大多是往上跟往下的階梯數不同,或是半夜時會有死者站在北側的走廊,都是些有許多孩子聚集的私塾或學校常聽見的故事。
「地下書庫那邊,聽說有壯志未酬身先死的修道生靈魂徘徊呢。不過沒有說清楚是哪座塔這點,是最混淆的地方。」
「身為神官候補生,怎麼說這些啊?」
約書亞以奇妙的口吻說著,但莅琪休往他瞪去:
「舉行葬禮也是神官的工作喔。害怕死人可沒辦法勝任!」
「這倒是很正確的理論。」
「大叔,你可別看到怪物就逃跑喔!那可是非常丟臉的行為!」
「我會銘記在心。」
昂首闊步的這兩人沒有注意到。
守在最後頭的基列亞德,臉色已經整個發青了。
發出叩叩聲響的三道腳步聲,在昏暗的走廊回響!。每次響起,基列亞德胸口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
神魔的話還好’從小時候開始就在山上看過很多。
不過人類靈魂只有聽過傳聞’就沒實際看過了。
不對,就是經常聽過傳聞才恐怖。
像是走在山路上,就只有腳步聲一直傳來。轉頭看去時,肩膀突然|沉,就這樣被拉進深谷裡。
或是看到只有掛著馬鞍的馬在半夜行走。覺得可疑靠過去一看,就發現馬背上有個藍白色的女人騎在上頭。像是這類的傳聞。 他老是聽聞這種讓人感到極為不舒服的故事。這樣子會覺得死去的人類非常恐怖’大概也是無可奈何的情況。
雖然基列亞德很想把這件事說出來,但要他把這麼長的文章整合後簡潔地傳達,並且順利說服他們。時間實在不夠,完全不夠沒多久,漫長走廊與階梯也來到盡頭。
「好,抵達了。趕快清掃結束吧。」
約書亞用很事務性—法與動作’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頭。

嘎嘰嘰嘰嘰···

書庫門發出沉重的聲響後開啟。在他們拿來的油燈所發出的淡淡光芒中,書庫的另一頭顯得無比昏暗,根本無法看清楚深處的狀況對基列亞德來說,感覺就像傳說中通往魔界的地獄道路……
實際上過幾分鐘之後,在某些意義上跟地獄沒兩樣的殘酷命運就要找上門來了。


5

視野顯得搖搖晃晃的。在油燈黯淡的燈光裡,地下書庫裡頭所有事物的影子都變得非常濃厚 從這些漆黑的陰影中,彷彿馬上會有什麼東西爬出來。基列亞德屏氣凝神地持續配合打掃。
位於「星紺之塔」最深處最底層,遙遠地下的這個房間。單純以書庫來說,實在太過寬廣,
看不見另一頭的牆壁。放在裡頭的各種東西也可說是種類豐富,無數的石板跟書卷當然不用說,
還有令人想問「欸,難道這是骨頭?是什麼骨頭啊?」的這類神秘物體也到處都有。
他身旁的莅琪休不停說著這樣抱怨的話:
「哎哟〜為什麼神官候補生非得要打掃啊?」
「我們的衣食住行全部由給各個神殿的布施來支付。盡可能稍微壓抑經費支出,可說是種顯現正義的途徑,也可說是表達對民眾的感謝吧。」
約書亞雖然這樣認真地高談闊論,但基列亞德只想大喊「現在不是讓$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
畢竟,這個地下倉庫可是會出•來•的啊。不管是叫妖怪、死者、幽靈還是什麼的,不清楚到底存不存在的事物,都會化身為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姿態,可能會出現也可能不會出現。
但是        ——
——為什麼這些人可以一臉平靜地打掃?
拿著撢子的手正在發抖。
接下「基列亞德長得最高大,所以就從上面把灰塵撢下來吧」這樣的指示後,已經過了三十分鐘。每當油燈擺動時,他的手就會因驚 嚇而停止’視線也戰戰兢兢地環視周圍,所以作業進度完全沒有進展。
不過往下一看,不停揮動掃帚的莅琪休跟果然正努力用抹布擦地的約書亞完全看不出有這種神情。
出生於神殿,在葬禮上看慣屍體的莅琪休當然不用說,為什麼連約書亞大叔都可以這麼若無其事?而且說這個房間有東西會r出現」 的人就是這傢伙,讓別人感到害怕,自己卻一臉沒事的樣子真讓人火大……雖然基列亞德很想把這種話用力講出來,但他畢竟還是不擅言 詞。面對身材嬌小卻能言善道的莅琪休,還有行為舉止很和善,但貫徹自己主張時卻又徹底毫不留情的約書亞,基列亞德完全不知道該說 些什麼,才能讓自己的意見被他們接受。
無可奈何下,自己只能讓長瀏海底下的眼睛泛出淚光,祈禱這種苦行能盡早結束。
只不過,他們的世i有神存在。神在遙遠的過去就離開這塊大陸,只有人跟神魔殘存下來……事情有如聖約中的教導般發生了。
砰···!
他們背後原本保持敞開的門關上了。實為突然,而且非常沉重地關上。
「奇怪?是有風吹嗎?」
對於莅琪休的疑問,基列亞德只想說「怎麼可能啊!」這句話。這個位在地下三四樓的房間裡,根本不可能吹起讓沉重石門關上的 風。
「該不會又是沙塵暴吧?」
約書亞所講的理由,基列亞德也想以「別說蠢話了」來反駁。能夠連地下室都開始晃動的沙塵暴,要也是乾燥期的時候才會吹起。也 就是說’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
——終於來了……
基列亞德的背部冒出冷汗。
這是怪奇小說要導入劇情的標準發展。主角們會被關進奇怪的場所,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喪命。
令人驚恐的吹奏樂,在他被黑髮覆蓋的腦袋中響起。
可是,莅琪休卻一臉平靜地從這樣的基列亞德面前快速通過,接著用手抓住關上的大門。昏暗中也能清楚知道她正以那纖細的手用力 拉動’但大門完全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怎麼了嗎?」
「沒有,好像關得很緊,完全打不開。」
約書亞說聲「我來看看」後就走上前代替摄琪休抓住把手。但大門依舊緊閉,完全動也不動。
「真傷腦筋。基列亞德,你能來試試看嗎?」
——不要,那樣好恐怖。要是打不開的話也很恐怖,萬一打開了,就好像會有什麼東西跑出來更加恐怖!
雖然想要全力搖頭,但基列亞德還是勉強打消這個念頭。
他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用指頭握住門把。手裡傳來金屬堅硬的觸感,但不管用推還是拉的,石門都沒有要打開的跡象。至於鮮血、尖 叫或是有怪手飛出來這i況,也一樣沒有發生。
「咦,騙人。真的假的?」
「真的。」
「不’怎麼會……真的嗎?」
這時候,兩人臉色開始變得慘白。
「如果一直在這裡等待,會有誰來救我們嗎?」
「不清楚……」
約書亞更加皺緊眉頭,並用有點粗暴的視線看著大門。
「平常快一點就是傍晚的祈禱,慢一點就是宿舍點名時’也許就會有人發現我們不見了 ’不過……」
「不過?」
「今天可是特別修練……大前提是分配的工作結束前,不能回去。」
「呀啊!」
菝琪休這有失體統的慘叫聲響徹室內。
「瑪……瑪露妲老師呢?老師應該會在中途就發現我們不見吧?」
「很難說耶,畢竟是瑪露妲老師。不過再怎麼樣,明天早上點名時,應該就會發現了。」
「嗚阿阿阿阿——!」
菝琪休的慘叫更加高冗了。
「記得沙漠的夜晚很寒冷對吧?我的房間雖然是在宿舍四樓,但半夜醒來時,連吐氣都會變成白色的耶!」
「妳說得沒錯。更不用說是在這種地下深處,到底會變成幾度呢……」
終於看到他們產生動搖的情況了——基列亞德雖然有一瞬間這麼想著,但立刻察覺現在不是為這種事情感到高興的時候,因為事態已 經嚴重到會讓這兩個人感到驚慌失措了。
——這種寒冷的地方還有幽靈出沒,這不是糟透了嗎!根本就是至少有一個人絕對會死掉的模式啊!
雖然他很想臉色發青地這麼大喊,但連愛講話的莅琪休跟約書亞都沉默不語,基列亞德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喊叫……結果三個人都陷入沉默,暫時一起看著紋風不動的大門。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最先行動的果然還是約書亞。他環視四周後,立刻找到鋪在桌上像是桌巾的東西,還有蓋在書櫃上的布,以及裝著破銅爛鐵的麻袋。
接著約書亞一個個迅速地扯下來遞給莅琪休與基列亞德。
「把這些捲在袍子底下。雖然無法期待有什麼保溫能力,但總比沒有好。」
「大叔你自己呢?」
「我有經過鍛鍊,所以暫時還沒有問題。」

「那我也一樣。」
基列亞德把遞過來的老舊布巾推回去。
「我生長在北方。」
他努力展現的志氣,約書亞並沒有冷淡對待。
「那麼,如果莅琪休忍受不住的話,就麻煩妳跟基列亞德借來禦寒吧。」
「女……女性才比較不怕寒冷喔!」
不知為何,連莅琪休也倔強地說出這樣的話。
「那是指年紀再大一點的女性吧,我想妳應該還沒有像那樣的脂肪。」
「性騒擾!大叔,你這是性騒擾!」
「我又沒有限定說是那邊的脂肪。」
約書亞邊苦笑邊窺探油燈,確定裡頭的燃油量。
「……看來勉強能撐過一個晚上。」
火焰在那對低語的綠色雙眸前搖曳,往單一方向晃動著。
「有風在吹?」
基列亞德不禁小聲這麼說,約書亞也大大點頭。
「沒錯。雖然只有一點點,但看來裡頭的確有風吹過來。」
「怎……怎麼回事?」
「那代表這個房間不是完全密封的,太好了。」
約書亞邊說就邊快—房屋深處前進。莅琪休慌忙跟在後頭,基列亞德也仿效她跟著走。 r你們兩個可以待在這邊就好喔。畢竟不知道這前面有什麼東西,再說遇難的時候,還是不要亂跑比較好。」
「不是啦,因為油燈也只有一盞啊。」
「好暗。」
「啊’對喔        那也沒辦法了。」
「再說,不要講什麼遇難啦’很可怕耶。」
「啊……嗯,還不算遇難呢,以目前來說。」
菝琪休央求般抓住約書亞的法袍一角,約書亞摸摸她的頭後又轉身走去。
這已經不是遇難,而是直接往怪談發展的狀況了吧!別說是法袍,基列亞德根本就想抓住約書亞的頭這麼訴說。但平常都沒辦法好好 整合的意見或話語,在這種緊急狀況時當然也不可能好好講出來……聽著前面兩人的靴子踏在堅硬石頭地板上的聲音,基列亞德也只能戰 戰兢兢地前進。
彷彿理所當然般,原本以為會有牆壁的地方,並沒有牆壁存在。
取而代之&疋跟入口相同的門扉,還有圍著它的稜木或柱子。不過入口的石門雖然裝有金屬製的把手以及門閂或鎖頭,這邊只有在石頭上鑿出頂多能把手指伸進去拉動的孔洞。
約書亞把耳朵抵在這道突然出現的石扉上,接著揭起油燈往孔洞的另一頭窺探了一陣子。
「……嗯,看起來似乎沒有危險,打開看看吧。」
接著這麼小聲說著。
「真的?真的很安全嗎?」
「嗯,大概吧。」
他邊說邊伸手抓住石門。鉸鏈微微發出的嘎吱聲,跟基列亞德伴通枰通的心跳聲重疊。如果是怪奇小說的世界,毫無疑問地就會有什 麼不好的東西站在另I頭。那大多會是女人滿身鮮血又缺手缺腳的模樣,然後只會用空虛的眼神看著這邊。
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或者說,最好不要打開了!
可是這次門扉毫無抵抗地開啟,另一頭的世界……跟剛才為止的幾乎一模一樣。
並排的書櫃、凌亂的書卷或石板,堆在地板上的各種來歷不明物體。這類物品綿延不斷地出現,延伸到盡頭深處的程度,甚至令人感 到沮喪。
「這個書庫到底有多寬廣啊?再說,瑪露妲老師竟然只叫三個人就要這種地方?會$曰太過分了?」
「一開始是兩個人。」
「那不就更過分了嗎!」
菝琪休的喧鬧聲比在剛才那個房間時更容易產生回音,另外總覺得腳步聲也變響亮。這是深不見底的洞窟這類地方常見的現象,生長 在山間的基列亞德很清楚這一點。這個書庫往地下延伸的程度,恐怕比眼睛實際看到的範圍還要更大更廣。
然後這種預感才過沒幾分鐘就化為現實,他們前方又再度出現一道石門。
菝琪休只能呆然地站著,約書亞又是慎重地把耳朵貼到那道門上。基列亞德則是害怕地看著,覺得這次真的會有什麼跑出來。
就這樣,打開的第二道門前方跟之前的情況有些許不同。那裡比塔裡任何地方都要簡陋,不過這個還算有好好用石頭鋪設,有如走廊般的空間突然開啟它的入口。
「好啦’該怎麼辦才好呢?」
約書亞舉起油燈,並微微歪著頭。小小的火焰映照在他的綠色瞳眸裡,微微搖晃著。
「風似乎是從前面吹來的……要怎麼辦?真的要去看看嗎?」
  當約書亞再次這麼問時,基列亞德當然不用說,菝琪休也好像很迷惘。她什麼都沒說地抬頭看著基列亞德,接著又把視線轉回約書亞
身上。明顯是想要尋求答案的那對瞳眸,讓基列亞德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地下的隱藏通路這種東西,不管怎麼想都很危險……這次絕對會跑出什麼東西來。可是就這樣回頭,也無法確定是否真的安全……
這時,基列亞德猶豫不決的視線前方,突然有某種東西從約書亞背後穿越而過。那是雖然微小又藍白色,但確實發出明亮光輝的某種東西。
看來菝琪休也有看見那東西。從比自己矮兩顆頭的位置,傳來倒抽一 口氣的聲音。
「剛……剛才那是什麼?基列亞德,你有看見嗎?」
「稍……稍微。」
「約書亞呢?」
「不,我什麼都沒看見。」
「有什麼東西過去!有某種藍色會發光的東西飛過去了!」
「會發光的東西?真的嗎?」
約書亞最後的確認是對著基列亞德詢問。他用力點點頭’同意莅琪休所說的話。
幽靈?不對,雖然只看到一瞬間’但那個大概是……
約書亞說聲原來如此後就暫時沉思起來。不過……
「那我去追那個東西。油燈就交給你們了,先回到一開始那個房間去吧。」
他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聽到這種有勇無謀的提案,莅琪休當然不用說,連基列亞德也瞪大眼睛感到驚訝。
「大……大叔’你是認真的嗎?」
「對。」
「前面可是一片漆黑耶。」
「我在黑暗中還算能看得見東西,而且要追的對象有『發出藍白色光芒』對吧?沒問題,我不會追丟。」 「明明不知道會跑出什麼東西來也去?」
「『塔』的地下不可能跑出什麼危險的東西吧’所以沒問題的。」
「但……搞不好是恐怖的神魔,或……或是幽靈……」
基列亞德以顫抖的聲音說著,約書亞聽了微微聳肩: r啊〜這個嘛’也說不定會有啦……」
「對吧I•所以還是別去了,真的要去也是大家一起去!」
「就說沒問題嘛。」
約書亞先是輕撫莅琪休緊抓住他肩布不放的手’下個瞬間’稍微用力就輕鬆扳開了。
「那麼基列亞德,莅琪休就麻煩f。」
他遞出來的油燈,基列亞德無法老實收下。
——在這種地方|個人行動,根本就是直接立起死亡旗啊!
當基列亞德迷惘時,莅琪休鬆開的手,改抓住基列亞德的法袍。
「就說不行嘛I•我說基列亞德!你也一把年紀了吧,稍微說些什麼啊!」
「正因為有一定年紀了,基列亞德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喔。來,快帶著這個油燈回去吧。」
在稍微開始爭論的兩人身旁,基列亞德拚命尋找話語。
雖然是這種場合……但想必時機已經到來。
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就要得跟莅琪休兩個人乖乖地往回走,約書亞也會一個人闖進未知的黑暗之中。自己想要避免這件事發生,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因此一 「不對。」
基列亞德無比努力地}^沉重的嘴巴。
「我十二歲。」
接著更用力強調說:
「我才十二歲。」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另外兩人無法立刻做出反應。他們各自瞪大眼睛,緊盯著這邊看。
「「咦?」」
然後在幾乎相同的時機大喊: r咦咦咦嗔咦咦咦咦咦咦咦!」
這道聲響不斷傳來回音。
「咦?等等,所以是怎樣?你比我還小四歲!而且跟摄琪休只差一歲!」
「騙人的^        因為……你身高到底有多高啊!!比約書亞大叔還要高大耶!」
「真……真的。雖然很高,但這是真的。」
基列亞德只能拚命重複這句話。
這塊大陸雖然姑且算是有戶籍這種事物存在,但大多都是石板或書卷這種村子裡可能連一個都不一定有的東西。沒有護照或是證件這 種能輕鬆帶在身邊的物品,因此要證明年齡,本來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由於全部只能靠自己陳述,所以他也只能這樣老實地重複說著。「真的是這樣,下下個月才滿十三歲。」
他這樣拚命述說,讓其他兩人啞口無言。在昏暗的世界裡,看著漸漸熟悉的臉龐浮現出疑惑的表情,讓基列亞德難過地低下頭。
三個人的影子在腳下的石頭地板上變得更加濃厚黯淡。跟一開始的時候比起來,現在更讓他感到驚恐。這比什麼拙劣的怪談或是滿身 鮮血的幽靈都還要恐怖……基列亞德這時才第一次有實際感受。
可是——
「……不過,說得也是。也會有這種情況呢。」
「以前曾聽說過北方的人比較容易長得高大,原來是真的啊。」
  感到震驚後一陣子,兩人就像可以接受這個事實般低聲說著•戰戰兢兢抬起頭後,視線前方就是約書亞和莅琪休那即使感到困惑-依
舊點頭稱是的臉龐。
「···你們···相信嗎?」
由於做出結論的速度比想像中快速,使基列亞德感到畏縮。
「那當然啦。」
「我們當然很清楚,你不可能講那麼無聊的謊話。」
接下來這些話,讓他那寬廣的肩膀放鬆。從初塔之儀以來就扛在上頭的沉重負擔,總算能夠放下來。他是這麼想的。
「不過,啊啊啊……這樣啊,班上只有我一個是年紀超過十幾歲中盤的人〜」
約書亞有如打從心底感到困擾般抱著頭。
「大叔,不是班上,而是整個學年喔。」
「快住手!不要再把現實推到我眼前了!」
似乎哀怨到想把手上油燈丟掉的約書亞背後,突然又有某種東西閃出光芒。
菝琪休和基列亞德又一同倒抽一口氣,令約書亞轉過頭來。這次他的視線似乎也趕上了。
「……要三個人一起去嗎?往那個光芒的方向去。」
這次約書亞不是交出油燈,而是把他的左手往基列亞德他們那邊遞去。


7

不斷延伸的石頭走廊上’靴子聲依舊高亢,不停發出枯燥乏味的聲響。
在這之中,基列亞德右手抓奪拉琪休左手被約書亞牽著前進。
「基列亞德,不用害怕喔。」
看到他那無論如何都會變得戰戰兢兢的腳步,約書亞出聲安慰他。
「如果幽靈之類的東西真的存在,那些傢伙會對活著的人類做出壞事情的機率,應該十分稀少,我想是幾乎沒有吧。」
「為什麼能斷定?」
這個若無其事的詢問’並沒有馬上獲得回答。
「        如果說        」
經過一陣子的沉默作為前置後’約書亞靜靜地開口說..
「如果說死去的人能夠對活著的人做些什麼,我認識一個老早以前就應該要被詛咒至死的傢伙。」
「那個人還好嗎?」
面對菝琪休的疑問,他也平淡地回答說:
「嗯,不管過多少年都還活蹦亂跳的喔。雖然不知道這樣是好事還壞事。」
雖然這是句會引發孩童好奇心的台詞,約書亞的表情也跟平常一樣滿臉笑容,不知為何,卻被一股不允許追問下去的氣氛所包圍 他們暫時這樣默默前進。
三人來到了非常寬廣的場所。
基列亞德雖然感到好像被丟入深沉的黑暗之中,但視野突然暗轉……不,是轉為光亮。
光點一個又接著一個。
藍白色的光芒逐漸點売與增加。那些東西四處飛舞著,並將輕柔的鱗粉與細微的光輝灑落在四周。
乍看之下,那是無數隻蝴蝶。
可是普通的蝴蝶不會在這種夜晚飛舞,也纏繞著使物體凍結的寒風。
「好漂亮,這個……好像是什麼奇妙的蟲子。」
「是神魔喔。」
約書亞略帶恍惚的低語,讓莅琪休這麼回答。
「雖然很小,但這是神魔。宵往的歸蝶,位階是一百零二位。記得是會在地下結蛹,然後等到月夜時羽化。」
彷彿是要為這句話賦予輪廓般,光芒一齊展翅,輕飄飄地飛進黑暗之中。世界被這道淡淡的光輝所彩飾,令人無法覺得現在是夜晚的炫目光芒,充滿四周


不久後,原本毫無軌道地展翅飛行的神魔們聚集成群,越過三人頭頂飛舞而上。只是一心一意地不停往上飛去。
「啊,飛走了。」
「不過,是要飛去哪裡?」
就像要收下約書亞這個疑問般,風兒吹得更加強勁。原本勉強保住命脈的油燈火焰,也在一瞬間被吹熄。三人雖然微微發出叫聲,但 突然間,他們確實在身處的黑暗中看見了——
蝴蝶們回歸的路線前方……在自己一行人的遙遠上方,能看見天空。
雖然只是小小圓圓的一塊,但那確貫是夜空。微微閃爍的星辰還有被風快速送走的雲朵,都告訴三人那就是天空。
「是……是外頭!從那邊就能去到外頭了!」
「不過那個洞穴是什麼呢?還有到底是通往哪邊?」
「是宿舍後頭的枯井。」
基列亞德這次迅速地回答。
其他兩人看著他,眼睛也不停眨動。雖然是處於小型神魔的微弱光芒之中,但他們臉上都寫著「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幾個字。於是 基列亞德指著天空……
「那顆星星的角度……跟從我房間窗戶看出去時……幾乎相同。」
雖然吞吞吐吐的,但對他來說算是又長又詳細的說明。
「連星星的角度你都記得嗎?好厲害喔〜」
「既然說是你房間的窗戶,那跟我房間的窗戶幾乎相同位置呢。畢竟就是隔壁嘛。」
「那真的有嗎?他說的枯井。」
「有喔。我常常會想,在小孩子這麼多的地方,這樣放著實在很危險,為什麼不填平呢?所以不會錯。」
「如果填平的話,我們說不定真的到早上之前都沒辦法出去了。不過,為什麼那種地方會跟地下書庫相通啊?」
「誰知道呢。『塔』也有很多敵人,大概是祕密的逃脫路徑吧?」
「哼〜那這裡應該也會設計成可以爬上去才對。大概是吧!」
莅琪休一邊說著,也立刻迅速攀上牆壁。單純是把天然石材堆疊起來的那口井,用看的就能發現許多凹凸不平的立足點。可是雖說是 枯井,還是含有許多綠洲的濕氣,隨處都還很潮濕。再加上圓形的夜空相當遙遠,雖說動作輕盈,但體格嬌小的菝琪休要抵達外頭也需要 好一段時間。
「我來爬上去吧,:你們兩個留在這邊。」
約書亞似乎也得出相同的結論,他抓住位在比自己略高位置的莅琪休腰際,毫不留情地把她拉下來。
「喂,我是體重最輕的,所以應該要由我上去吧!」
「妳是最沒力氣的,所以還是待在這裡吧。」
「可是!」
「我是說這樣很危險啊!那邊的石頭看起來就很脆弱!」
「那又不代表大叔你來爬就不危險!既然立足點很脆弱的話,那體重比較重的人才更危險吧!」
正確言論與正確理論的對決無止境持續著,完全無法終結。即使是這種場合也一樣,約書亞跟菝琪休都絕對不會退讓。
當他們爭論不休時,夜色越來越晚,氣溫也逐漸下降。
基列亞德開始感受到自己的指尖有凍僵的感覺,於是無可奈何下……
「讓大叔爬到我身上,莅琪休再爬到大叔上頭。那樣子就能爬上去。只是一下下的話……」
他努力講出一段長文,向他們提示最適合的方法。
微弱的光源中,兩人又用很相似的表情抬頭看著基列亞德。接下來,果然又是在幾乎相同的時機用力點頭。
「那這樣……呃,先是由我爬到大叔上頭嗎?要怎麼爬上去呢?」
「站在肩膀上是最能延伸距離的,不過i地,平衡就會變差……」
菝琪休邊說邊抱住約書亞的頭,同時站到肩膀上。或者該說是腳站到肩膀上,然後再用全身抱住頭這種姿勢會比較貼切。
明明揹著如此不安定的負擔,約書亞本人卻意外地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接著他的腳像是要纏繞住正半蹲著的基列亞德脖子般’輕快 地站上去。
「唔……」
超越想像的負荷壓在自己的雙肩上。半屈的膝蓋開始不停發抖,無法_用力站起。
「基……基列亞德,你還好吧?」
「要跟我交換嗎?」
如果正中央最高大,中型體型站最下面,這樣平衡反而會更差!也會更加危險吧!不過基列亞德沒有如此反駁的餘裕與餘地。
他拚命穩住自己那不斷搖晃的膝蓋,接下來緩緩地將它伸直。隨著基列亞德的視野逐漸上升,神魔之蝶在空中飄然起舞的模樣也再次 映入他的眼簾。
——如果能操控那個,不知道會多麼美好……我曾經這麼想過。
自己大多都是孤身|人,待在深山、河灘或是山谷底。不管對誰說都幾乎沒人能理解神魔的事情,這使得基列亞德在故鄉非常孤獨。 即使有著什麼都不說也能理解他的家人或朋友,但不管身處何時何地,他都是孤身一人。
——但是,現在我有了能夠分享這種心情的人。
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失去他們……這股意志的力量支撐著他,使基列亞德咬緊牙關拚命撐起自己的身體,往更高的位置邁進。
於是——
「很好,感覺不錯喔!莅琪休大人,出發啦!」
伴隨著昂揚的聲音,身體突然變輕了。抬頭一看,橘色的頭髮正在遙遠上方順利地往外界前進。圓形的夜空裡,在滿天星斗與神魔釋 放的淡淡光彩裝飾下,看起來比任何燈火都來得暖和明亮。


8

接下來——
三人總算是回到地面上了。來到外頭後,莅琪休馬上跑去宿舍找幫手。
不過,這前後的情況基列亞德就不太記得了。由於時間已經是深夜,再加上連續的緊疲勞還有空腹的影響,似乎是這樣,使他在 井底昏倒了。
「……為什麼不立刻呼喚我?這種小鬼們,你只要稍微摸一下就能讓他們暈倒了吧?接著只要靠這對羽翼飛翔一下,就不用特地爬上 這種地方了啊。」
「如果情況真的很危險,我就打算這麼做了。但他們兩個人還這麼努力時,我也認為必須要能自力解決才行。」
「還真是溺愛,吾之主君真是太—這些無力的孩子們了。」
總覺得在意識模糊中,好像聽見像這樣的對話。但畢竟意識相當模糊,所以基列亞德也記不太清楚……這些話跟在書庫走廊從約書亞 臉上看見的複雜表情,能夠完全理解其中含意,已經是好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不過這又是另一段故事。
總而言之,等基列亞德清醒時,已經躺在自己房間的床舖上,而且還是早上。同寢室的少年跟他說,是約書亞把基列亞德搬回這裡
的。
他急忙前往修練室,尋找那紅色的頭髮。目標人物則令人絲毫感受不到昨晚那場騒動,就坐在自己座位上跟石板奮戰。
「基列亞德,抱歉喔。」
基列亞德想要道謝而走過去’但約書亞早一步低下頭來。
「擅自搞錯你的年齡,還把滿多事情推給你。應該感到很困擾吧?」
「我也覺得很抱歉喔。」
就連不知不覺間來到背後的莅琪休也無精打采地向他道歉。
「竟然一直叫你大叔。那個,我在老家因為是年下面數來還比較快的關係,所以該說跟年長的人在一起會比較安心,還是很容易 跟相同年齡的孩子吵架……所以不禁就……」
「不會……」
說起來,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把年齡說清楚,也不會發生這種狀況了,所以希望他們兩人不要這麼過意不去——基列亞德雖然這麼表 示,但跟往常一樣無法將心意全部化為話語。
「我也……很抱歉……」
他首先就只有勉強說出這句話。
「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然後再急忙加上這個總覺得非講出來不可的一句話。
兩人聽到這句話後,笑了出來。是平常那活潑開朗的表情。這讓基列亞德感到放心,並露出燦爛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沒有被討厭。
雖說沒有惡意,但是對他們說了謊。再加上陷入危機時也沒有幫上什麼忙,自己一個人在那邊畏懼不存在的幽靈。他們兩人肯原諒基 列亞德,現在就真的只是無比感激。
——真是太好了。
當他內心鬆了一口氣時,身旁的莅琪休已經變得跟平常沒兩樣。
「所以,真正的大叔,你在寫些什麼呢?」
她輕巧地跑去窺探約書亞手邊。
「等一下!那個今後就會一直是我的稱呼嗎?真的假的?」
「你就不要一直在意這種小事了啦,所以你在寫些什麼?」
「是反省文喔,就是關於昨天沒在宿舍就寢時間回去這件事。另外你們也是同罪,所以趕快寫一寫會比較好。」
「咦咦咦咦咦咦!可是我們是被關起來的啊!這根本沒辦法嘛!」
「就是說啊〜那好像是因為沒有通知給打雜的大嬸知道,她就把門鎖起來了。」
「好過分。」
「好歹要確認一下裡頭呀!真是夠了,要是凍死的話該怎麼辦啦!」
「我們差點就變成學年裡榮耀的殉職一號、二號跟三號呢,真是的。」 r也不太榮耀。」
在吵吵鬧鬧地抱怨後’三個人一起把反省文交給舍監。然後下令打掃書庫的瑪露妲跟把他們關起來的人也鄭重道歉。尤其是後者縮起 身子說著:「竟然讓身為大陸之寶的修道生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遭遇危險,真是臉上無光」來道歉後,還又送了 一整隻燒烤羅薩雞來賠罪。 r神官f生收下這種東西,的沒問題嗎?」
「收受賄賂?」
「這個嘛〜誰知道呢?不過如果不收下,那個大嬸搞不好會衝動地S辭呈,然後離開『塔』吧。所以收下也算是一種親切吧?」 結果作出這種結論後,這隻烤雞就分給全班的同學們一起享用。這麼提案的不是別人,而是基列亞德自己。
「真的不打算一個人獨享嗎?那是你最喜歡吃的東西吧?」
莅琪休這麼詢問後,基列亞德就只是點點頭。她感到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副模樣,然後約書亞看著他們兩人的樣子,又更是發出小小的
微笑。
這股複雜到自己也無法形容的感情,要讓他們理解,大概還要花上一段時間吧。想必沒有辦法像是跟家人相處或是在狹小的村子裡頭
一樣。
不過,基列亞德覺得這樣或許也挺有趣的。他已經開始這麼想了。
——時間還很多。
只要慢慢地,一步一步緩緩前進就好。
畢竟,基列亞德•米雷巴的見習神官生活才剛開始而已。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0-1 19:18 编辑


1

長達兩週的「見聞之旅」最後,約書亞•帕雷格與他的夥伴們抵達神殿都市迦南。
都市裡到處都充滿海潮味。因為在錯—雜的海岸線盡頭,那個陡峭的岩壁懸崖上花費數百年建築而成的,就是這個被稱呼為迦南的 城鎮。
——魯斯提拉也是位在海邊的都市’所以經常能聽見海浪聲,不過跟這裡的等級可說是完全不同。
走在巨大@殿裡頭時,約書亞一個人這麼想著。過去自己雖然在魯斯提拉太守的城堡裡住了三年多,但記憶裡卻從未聽過如此強烈 的海浪聲。每踏出一步窗步聲,都會被隨風而來的海浪聲響給蓋過。
這個城鎮南邊是近乎垂直的斷崖絕壁,北邊跟東西都被堅牢的城牆所包圍。由於這種建築構造,所以終年都有猛烈的波濤伴隨著海潮 味不斷湧來。這種孤高的容貌,充滿著讓無論多麼缺乏信仰心的人都不禁會正襟危坐的威嚴,完全符合大陸南部最大神殿都市這個稱號。
在這迦南大大小小總計十座的神殿裡,約書亞被分配去工作的是最大也最靠近海邊的主要神殿。
「見習的同學,你明天就要回『星紺之塔』了嗎?」
距離傍晚的祈禱明明還有一個小時以上,但迦南的民天也一樣又聚集到禮拜堂了。
「嗯,明天早上預定會跟前往北部沙漠的商隊會合。」
「哎呀,這真讓人覺得寂寞呢。好不容易這麼熟識。」
「你畢業後請務必要來迦南喔’那樣子就能見面了。」
「那真是不錯,就這麼辦吧。像這樣和藹親切又那麼擅長彈奏琵琶的神官,大家都很歡迎呢。」
這兩個禮拜間已經變得很熟識的婦人們……大多都是退休後在悠閒度日的老婆婆……不過都會開懷大笑地圍著約書亞。她們這樣天真 無邪的提案’現在的他能率直地覺得高興與感激。
距離現在正好十五天前。
跟「見聞之旅」原本的旅程已經慢了三天。
他們修道生一行人終於進入迦南。而在此等待的第一個試練,就是所有人都被拆散分發到迦南裡頭的各個神殿。約書亞在這裡負責大 神殿的儀式職務,莅琪休在東邊神殿又是不同職務。賽姆是北邊,蒂艾爾則是西邊這種分配。這件事雖然讓約書亞腦海裡不時浮現「戰力 分散」跟「各個擊破」這種單詞,但從基列亞德被塞進神殿圖書館的書庫雕刻石板這點來看,要說是有確實依照各自的特性來進行分配, 大概也沒錯。
——不過,在那之後就完全沒見過面了。希望不要發生什麼問題才好……
在準備傍晚祈禱要分發的花朵與祈禱書的同時,約書亞也發出沉重的嘆息。他的工作雖然忙碌,但跟「塔」的修行比起來,其實並不 算什麼。如果那邊最累&疋腦袋必須一直全速運轉的話,這邊就是接待客人的那種辛苦吧。
「塔」跟迦南神殿之間的決定性差異,就是每晚跟週末在神殿舉行的祈禱儀式會有城鎮居民列席參加這點。神殿的禮拜對這個時代的 民眾而言不只是種神聖的行為,同時這也是一種生活上的娛樂。人們在每一天或者是一星期的結尾時,都會各隨己意地打扮整齊好,穿過神殿大門。莊嚴神殿裡響起的音樂以及神官們清冽的氛圍,都能讓人們暫時忘卻日常,並使心情獲得紆解。
約書亞他們會為這些民眾把椅子準備好,到了祈禱儀式終盤就放輕腳步聲把大門打開,鄭重並且迅速地引導湧向外頭的人群。看守並回收設置在神殿入口的香油錢箱’還有接收並整理人們i神殿的供奉品也是他的職責。
託這項職務的福,約書亞就這樣被大家毫不拘謹地稱呼為「見習的同學」而獲得眾人的喜愛。
「那個啊,見習的同學。如果你真的到迦南來就任,就把我家孫子娶回家家吧。她是個跟我很想像,非常有姿色的好孩子喔。」
「哎呀。那樣的話,我姪女才比較值得推薦。她可是被稱為神殿小巷的女神呢。」
「我家孫子雖然相貌有點微妙,但裁縫技巧可是一流。這樣可是一輩子都不愁沒有帥氣的神官服可以穿喔,你覺得如何?」
「妳們真笨耶,神官大人可是想娶多少老婆都沒問題喔,大家全部一起結婚就好啦。能夠任君挑選,真的很划算耶!」
「啊哈哈……哈哈哈……」
那樣子,我的性命會確實地縮短,所以請別再說了。
胸口上的首飾,現在已經喀噠嘻噠地在大地震。如果紫水晶有搭載能射出怪光線的機能,自己的上半身應該毫無疑問會被切成兩半 吧。
——聽說只要穿上神官服,就能讓受歡迎程度增加個三四成,看來並不是謊話。
真是太小看一般市民的各位對「神官」這個頭銜的期待程度了。於是約書亞只能發出不為人知的嘆息。要說這種跟修道生日常不同角 度的辛苦也是「見聞之旅」才有的醍醐味,想必也沒說錯吧。


2

隔天早晨。
抱著身邊些許行李,再跟多方關照自己的大神殿成員們道謝後,約書亞來到懸崖底下的港口。
送他離開的人裡頭,有兩位容貌跟蒂艾爾相似的青年,不過到最後還是無法開口詢問對方是不是她的哥哥。畢竟兩人都已經是高位神官,只是負責打雜的自己頂多會在走廊上跟他們擦身而過,現場氣氛實在無法親暱地開口攀談。
沒錯,迦南是約書亞的同學——蒂艾爾出生的故鄉,統籌這個都市所有神殿的阿哈茲亞大神官長正是她的父親。身為有權有勢神官,他也很普通地娶了複數女性。因此,他的孩子也可說是為數眾多。
只不過,這位阿哈茲亞大神官長’只在女兒抵達故鄉第一天的晚餐時現身。
當他只說「因為事務繁忙,所以只能打聲!」,「衷心期盼在這迦南的經驗,能夠成為諸位修行時的精神食糧」這兩句話就迅速離。
開餐廳時,就連沒有父母的約書亞也很想說句「就算你的立場是必須公平對待所有人,這會不會也太過頭了?稍微偏袒一下自己的親人也 無妨吧?」來抱怨。
  ——這兩個星期’蒂艾爾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對待呢?
  恐怕是徹底被當成一介修道生看待吧,至少應該$有迦南之主的千金小姐這種待遇。約書亞他們不用親眼目睹這種場面,也算是唯一的救贖。
當他這麼思考時,海浪聲變得更大。同時也開始傳來深沉的回音。
迦南這裡的港口’位於地下之中。
南邊斷崖的邊緣有個通往大海的洞窟,於是就利用這裡建造船隻停泊用的碼頭。當暴風雨發生時就關閉入口,保護船隻與城鎮不受大 海威脅。同時這也是天然的要害,戰爭時也能發WS1大功效。
「大叔!」
在收起船帆的船隻前方,有個嬌小的身軀伴隨著開朗的聲音跳過來。
「嗨,過得怎麼樣?沒問題吧?大叔不是在神殿裡長大的,還想說你會不會因為不懂儀典的內容而惹別人生氣後被罵被斥責被處罰。 我真的好擔心喔。」
菝琪休那顆橘色的頭就像要把他的腹部撞穿,同時還如連珠砲般不停講著。
「託……託妳的福,勉強還撐得過去。妳那邊如何?有好好做嗎?」
「你是對誰講這種話?我莅琪休大人不可能在社交場合上有任何失敗吧丨.」
「不是啦,與其說是社交,但這是修行的場合啊……算……算了。基列亞德,那你呢?」
約書亞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呆呆站在莅琪休背後的高大少年。
「好多石板,手好痛。」
「哈哈哈,蒂艾爾妳如何?賽姆呢?」
「託你的福,跟平常沒兩樣喔。」
「我每天都好想死。」
跟把頭撇過去的蒂艾爾形成對照,賽姆深深低下頭,低沉說著陰鬱的話語。
「明明都回到出生的故鄉,卻不能照顧大小姐。這到底是怎樣,完全搞不懂是什麼意思。阿哈茲亞大人也好,兄長大人們也好……真 的是……真的是讓我……!果然這種城鎮還是應該整個燒毀殆盡才對,這真的慢慢讓我開始有這種想法了。」
「不不不,等|下。拜託你真的別這樣,快停止這種危險思想!」
約書亞慌忙抓起賽姆的後頸,把他丟到船上。如果繼續讓他待在迦南讓神經衰弱下去,還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其他三人也用輕 快的腳步跟在後頭,和要一起踏上歸途的商隊成員打招呼。不久後,出航的時間到來。
「雖然來迦南時是經由陸路跨越城牆’但這次是海路啊。這麼稀奇的港口’真想在過來時也使用這邊。」
菝琪休的視線巡迴洞窟四周,並發出感嘆的聲音。火炬間還能不時看見像是神魔的光芒這點,更加有神殿都市的風格。
「遇上暴風雨也沒辦法。」
「海浪太高的話,大型船隻要進入會很困難。出去才比較簡單。」
「如果不是熟練的船員似乎會很辛苦。不過稍微遠-點的地方也是有漁港之類的,所以除了有事要來神殿以外的船隻,都會使用那
邊。」
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孩子們聊起天來顯得比平常和樂融融。就連自己很擔心的蒂艾爾也比往常開朗。分開後這兩個星期的時間, 也許反而是件好事。約書亞的心情也跟著獲得舒緩,他們一起看著洞窟內每分每秒都不停發生變化的風景,與被海浪反射所映照出的水波花紋。
不久後,視野變得開闊,光芒也滿溢四周。
白色船帆一齊展開。船體揚起波濤,有如滑行般前進。在南風的恩惠下,他們的修行之地一下子在海浪的彼方……水平線的另一頭消 逝而去。
正當他看著每個人的表情時——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嘻!
首飾開始震動,強烈到從旁邊都能看得很清楚。約書亞的笑容立刻變得僵硬,往首飾伸去的手指也無法平靜下來。
「怎麼了?你老婆心情不好?」
菝琪休敏銳察覺到他的異常’踮起腳尖看著他的胸口。
「大……大概吧。」
「大概?」
「我住的神殿裡,低階人員寢室全都是多人用的大房間。再加上走廊總是有許多警備兵跟護衛騎士,所以能偷跑出去的機會,四天中 能有一次就算好的。」
「所以說,你四天才放她出來一次?」
菝琪休訝然地聳肩。
「那當然會生氣。」
「這種對待方式,就算是我也會生氣呀。」
「約書亞好過分。」
「這是什麼總攻擊!」
預料之外的包圍網,讓約書亞的話語中立刻混著哀號。
「畢竟她跟那隻蛇大打一架後也精疲力盡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太常顯現會比較好。」
「這可不是身體狀況的問題。」
賽姆用比剛才要陰鬱好幾倍的聲音繼續說:
「有些情況下,心情的問題才比較重要吧? 一兩分鐘也好,總之就是想見上一面。即使一下子也好,就是想待在對方身邊。這就是心 情的問題。連這點都不知道還堅稱你們是夫婦……哼。」
「被嘲笑了!被未婚的十三歲孩子嘲笑了!」
「大叔,別再演那種段子了啦。快點放她出來吧。」
真心大受打擊的約書亞被說成是表演段子後,菝琪休開始走出去。
「要是讓她更生氣,如果真的全力大吵大鬧的話該怎麼辦啊?我們擁有的神魔可完全無法對抗喔。」
「不,我想應該不會發生哪種事。畢竟如果我受傷,傷害也會反彈回她身上。」
「那最糟的情況下,就只能把大叔殺掉了嘛。快住手吧,別陷入那種永無止境的泥沼。」
「快和解吧。」
理解狀況後,基列亞德抓住約書亞的手,把他拖著走。
「可別因為夫妻吵架就害大陸消滅,只有這件事絕對要避免。」
「沒錯,就跟大小姐說的一樣。」
蒂艾爾與賽姆也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跟在他們後頭,他們往分配給一行人的船室……也就是船隻最深處的一個房間走去。


3

昏暗的船室裡,孩子們都露出緊張的表情。他們八顆眼珠子閃爍著警戒的光芒,仔細緊盯著約書亞的一舉一動。
——嗯,這也沒有辦法。
就連自己剛知道這隻可愛小鳥的真實身分時,都會感到不舒服與恐懼了,更別說他們是見習神官。關於傳說中人類無法駕馭的上位神 魔的真正價值,應該有更加正確的理解吧。
「鷥翎,出來吧。」
隨著約書亞的呼喚聲,紫光讓周圍變得光亮耀眼。由於太過明亮讓孩子們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鷥翎雷凰已經顯現在那邊。
而且——
「你們這群蠢蛋啊啊啊啊!」
才剛出來就是這樣一陣痛罵聲。
「你們知道鷥翎我的事情後,今天已經第幾天了!為什麼一直把我放著不管直到現在!」
孩子們發出尖叫,並且一齊轉身。菝琪休跟蒂艾爾逃到約書亞背後,基列亞德的背部撞上最粗大的柱子,賽姆則把旁邊的布蓋到頭上 並抓住蒂艾爾的手。
「鷥翎,關於這點,我已經說明過好幾次了吧?」
看到他們完全把鷥翎當成怪物看待,約書亞發出苦笑並安撫自己的妻子。
「畢竟是這種狀況,迦南就沒辦法像在『塔』裡那樣了。」
還有一個理由,就是雖然絕對不能在此時說出口,但自己如果不小心引發什麼問題,說不定會讓蒂艾爾的立場更加不利。對於旅途中 已經引發不少騒動的約書亞來說,只有這點絕對想避免。
「再說,妳在進入迦南前也用掉很多生命力,是想要自由行動都很辛苦的狀態吧。應該要好好靜養才對。」
「那種事情我也知道!」
神魔少女更加放聲大喊:
「可是,鷥翎可是很期待喔!如果是在他們面前,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行動,然後能盡情大玩特玩……嗚!」
鷥翎無法繼續說下去,肩膀也不停顫抖。似乎是因為憤怒、悲傷與失望,讓她說不出話來。
「再……再說,你在魯斯提拉時也把我放著不管啊!明明是你自己說要去約會,結果就那樣什麼事情都沒做丨」
「明明是我們進入「塔」之後的第一次約會……」鷥翎述說到一半快哭出來了。她雙手用力揪住頭紗,不斷落淚的模樣,比普通的人 類女孩更加引人同情。如果這是騙局或演技就算了,但鷥翎總是從頭到尾都認真使出全力來投球這點,才更恐怖也更讓人感到心酸。
而且再加上……
「如果只是這樣還算了,你……即使迦南的民眾說『娶我家孫子當老婆吧』或是『把我姪女娶回家吧』之類的話。你也都只是笑嘻嘻的而已,其他什麼都不說……嗚嗚。」
「咦?是這樣嗎?大叔你好過分喔!」
「這就讓人有點無法認同了。」
女性成員立刻聲援鷥翎,並且豎起眉頭。鷥翎裡頭是生存超過數千年的大神魔這件事,似乎已經被放置到遙遠的另一頭不管了。
「我覺得,你就說聲自己已經心有所屬也沒關係吧!」
「沒錯,你就跟之前對我叫囂說『我完全不缺女性伴侶啊』的時候一樣說清楚,不就好了嗎?」
「不是啦,那是因為……如果對那些婦人們隨便講出這種回答,那會被追根究柢地問話,最後就變成非常糟糕的情況。」
「即使如此,我覺得還是必須這麼說。尤其是約會爽約之後更是要講!」
「就是說嘛!」
「等……等|下,關於這一點,我也是有理由的!」
預測到似乎又會展開總攻擊’約書亞急忙開始解釋:
「因為那時發生緊急狀況了 !我當時為了聯絡各方人員’也很辛苦啊!」
「是啊。」
基列亞德像是察覺到某些事情地點點頭。 r那是蒂艾爾的錯。」
「對……對喔。那時候……是我去拜託約書亞,請他幫忙搜尋大小姐的……」
賽姆小聲說完後,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蒂艾爾。
「我……我知道啦!」
她高舉拳頭,並且用力起身。由於是在搖搖晃晃的船上,所以顯得沒什麼氣勢,不過聲音倒是跟平常一樣有活力。
「畢竟在迦南受到你的照顧,在魯斯提拉更是受到多方關照。等這艘船抵達魯斯提拉後,就讓我請客吧。只要帶著那邊的雷凰,然後 大家一起出去玩就好了吧!」
「說要請客……但妳有那些錢嗎?」 r錢是沒有,不過……」
蒂艾爾邊說邊把自己的包袱打開給大家看。裡頭掉出一疊白色的東西,那是質感輕薄還有花草樹木浮水印的整疊紙張。每一張都是相 當有價值的東西。
「哇喔,好厲害!看起來好像很昂貴丨•」
「如果找到適合的店家賣掉’說不定可以拿到整整一年份的零用錢。」
「好薄好漂亮。」
「大小姐,這是從哪來的呢?」
「不知道。」
那雙碧眼微微搖擺之後,她就低下頭來:
「不知不覺間就放在我行李裡頭了,昨天整理的時候還沒看見……」
這代表是某人擅自放進去的吧。是迦南的某人在蒂艾爾出發前偷放的。
「我想,這大概是妳父親或是兄長們放進去的。」
「是……這樣嗎?」
「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剛好冒出這麼多高價的紙張。而且我想除此之外的人,也不可能在妳沒發現的情況下放進行李裡頭。」 約書亞斷定的結論,蒂艾爾並沒有馬上回答。她暫時看著整疊隨著船i動而輕盈晃動的紙張。
「……我就這麼想吧。」
經過漫長的沉默後,蒂艾爾這麼低聲說著。接下來,她緩緩面向鷥翎:
「就是這麼一回事,所以能請妳不要再大發雷霆了嗎,上位尊者大人?」
「沒錯沒錯。」
菝琪休也活潑地附和。
「我們大家都很珍惜性命的,所以還是好好吧,好好相處。」
「……你們幾個比想像中還懂事嘛。」
鷥翎先吸個鼻水,再用頭紗擦拭自己的眼角。
「好吧,畢竟老是批判丈夫失誤的女人也稱不上良妻。就到魯斯提拉大玩一場,來讓這件事有個完美的結尾吧。」
看到她露出開朗的微笑,約書亞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不過史上最糟糕的三人組將就此組成的不好預感’也同時開始折磨他神。


4

啟程時有暴風雨、有變更方向、有旅團的襲擊,最後還有神魔大決戰的這條魯斯提拉航路。返航時非常平靜,旅途可說十分舒適。 約書亞他們搭乘的船,靠著巨大的船帆與船槳的力量在平穩的海面上前進。跟當初的預定相同,三天後的傍晚,那座都市國家的身影 就浮現在水平線上。這個集結了大陸第一的財富與文化之都’在大量點燃的篝火照耀下,更顯得豪奢與優美。
「夜晚的魯斯提拉好華麗喔!閃閃發光的’好漂亮!」
「有錢真是厲害。」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然後明天要去哪邊呢?」
「果然還是先吃點東西吧。然後大小姐,市場似乎有雜耍團在表演喔。」
大家越來越期待。
不過……
「停留在魯斯提拉的時間,就到明天下午一點。」
下船之前,商隊長發出這樣的宣言。
歸途的這位商隊長f程時的不同,性格似乎想虽現實。
「我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在降雨期正式開始後突破沙漠,所以明天下午一點就會出發。即使是各位修道生遲到,也不會多等一分鐘當然’那種情況下,我們就會向『塔』方報告說這是你們造成的問題,還請各位明白。」
對方就這樣乾脆俐落說完。名副其實就是商隊「貨物」的他們,當然不可能有反駁的餘地。
「照這種情況看來’明天可沒空到處去玩耶〜」
「頂多只能早點起來,然後到附近的市場逛一逛了。」 r也好,反正餐廳到處都有。」
互相說些略顯失望的話語後,他們一起嘆口氣並注視著約書亞。
「啊,沒事啦,請不用太在意我們家的老婆。當初我們原本也只是要稍微喬裝一下,然後到這附近去買些東西。」
再說鷥翎也不會到處奢侈浪費,她應該會說,只要能跟約書亞一起出去就好。他試著這麼說明。
不過,一行人……尤其是兩名少女的臉色並沒有好轉。
「這是之前吧?還得是讓她那樣大戰一場,最後還放著不管那麼久之前才是這樣。」
「嗚……」
「之前管用的方法到了明天也能管用’這種想法也太奇怪了。劣等生’你是不是有點看不起女人啊?」
「嗚嗚        」
過去這兩人從未展現過的這種連攜攻擊,讓約書亞只能乖乖閉上嘴。這種時候,異性如果隨便講些膚淺的回答,就會遭受到比死還慘凄慘待遇。跟兩名姊姊長年相處的經驗,讓他刻骨銘心地了解這一點。
「對了丨」
用無法完全放棄的i看著窗外的范琪休’突然發出開朗的聲音:
「夜晚還很漫長,所以我們現在出去玩就好啦!然後只要慢慢睡到中能消除搭船的疲勞,可說是一舉兩得!」
「神官f生又還是小孩子的我們,在夜晚的城鎮裡是要去哪邊玩?」
「要是隨便踏進不好的場所,我們可會回不了『星紺之塔』喔。」
「笨蛋,這種城鎮也一定會有健全的娛樂場所吧!我想只要跟旅店的人詢問,就會給我們打些折扣了〜」
菝琪休開心地翻找自己的行李。
「去洗澡吧,洗澡!來去公共浴場啦!」
然後揮舞著自己的換洗衣物。


5

—不管再怎麼裝成熟,在這種時候就還是小孩子呢···
約書亞以輕鬆的步伐跟在一行人後頭,偷偷露出苦笑。
——大家一起去洗澡這種事’普通女性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可是自己的妻子已經走在那一行人之中,這實在讓他難以挽回也難以逃脫。
「還有啊,旅店的人說那邊有四種浴池。首先是燃燒香料的蒸氣浴池,再來是用黃金打造成的浴池,然後是有花朵漂浮的浴池,跟寬廣到可以游泳的巨大浴池。」
「喔喔〜」
「等泡完澡以後,聽說還會幫妳用上等的洗滌用品跟香油清洗跟整潔身體。好像只要一個晚上就能讓肌膚柔嫩滑順。」
「這聽起來真是有趣〜」
把顯眼的銀色秀髮用頭巾包起來,再套上約書亞寬大的便服後,鷥翎f地附和莅琪休。
「約書亞,你的臉色不太好耶,沒事吧?」
「不是,啊……該怎麼說呢……」
如果是有錢人蓋在自己家的浴場就算了,但沒有人會全裸進入公共浴場。由於要穿著用麻布做成的專用入浴服,所以浴場就是男女共用。不管是男女老幼大姊大叔,只要支付相同金額就要一起入浴。
「我們看得見對方,不就代表對方也看得見我們嗎?雖說有入浴服,但不就只是用白色的布條包住身體而已嗎?那樣子,身體曲線會 完全顯現出來啦!」
「劣等生,你很吵耶。」
蒂艾爾轉過頭來,一臉覺得很麻煩似的。
「已經有選好路邊那些小混混不得進入的高級浴場了啦’你對我的苦心安排有什麼不滿嗎?」
「當然沒這回事。如果有錢的話,我也很想要請客感謝大家啊。」
「那不就好了嗎?畢竟你老婆也很高興。而且坦承相見對人類來說是很重要的喔,跟任何人都能變得很要好喔。」
「我就是對那種「坦承相見」有所抵抗啊!再說,溼潤的布緊貼在身上,搞不好比全裸還要煽情,為什麼你們都不懂這點呢! 約書亞獨自陷入煩惱,不知道該怎麼說明這種纖細的男性心情。基列亞德與賽姆則同情地看著他。 r大叔會在意的話,那我就去別的浴池。」
「如果要這樣子’我是也沒關係……不過Mi;說,其他女人的裸體’我打從心底覺得根本無所謂。」
賽姆無比冷淡的這句話,讓一行人暫時停下腳步。
「是……是這樣啊?」
「嗯,除了肉比較多以外,我就沒有其他想法了。」
這是跟誰比較的啊?——雖然所有人臉上都寫著這句話,不過沒有人講出來吐槽。只有比較對象本人(大概吧)露出不知道是生氣還 是害羞的表情不停發抖’但似乎還是刻意什麼都不說了。
「賽姆’總覺得你這樣反而很帥氣耶!」
「還真徹底呢,這種骨氣實在值得欽佩。」
「不很可怕吧……」


「很可怕。」
完全不理會讚美的女子組跟兩名畏縮的男性,蒂艾—步前進,而賽姆也拚命追在主人的後頭。
不久後,道路的盡頭出現大家想去的浴場。
設計成半圓形的入口,有同為半圓形的窗子並排著。「星紺之塔」裡頭只能裝設在導師房間等地方的透明板子也塗上美麗的色彩,在 淡淡的夜色光芒下更顯得光彩豔麗。
「哇,好漂亮!好像哪邊的宮殿!」
「這下真的值得期待了呢。」
「快進去吧!」
「啊’有賣蜂蜜水。」
「那不是賣的,好像是有進這個浴場的人都可以喝到過癮為止。這種服務還真了不起!」
孩子們加上一名神魔的情緒已經來到最高點。這種情況下,自己如果還反對就太愚蠢了。無可奈何下,約書亞也跟著他們,就在這時候—
背後突然湧出異樣的氣息。
而且還不只是一個。明顯經過訓練的人類腳步聲,悄悄而且大量地往靠近。
約書亞屏住氣息轉過頭。手指搭上隱藏在袖口的暗器,同時把神官最大的規定……接下三次攻擊之前都不能迎擊的嚴格戒律,再次銘 記在心。
可是——
「嗨,大家過得還好嗎?」
向他展開迎擊的,是熟悉的男子那張早已看腻的笑臉。有著微微下垂的眼角並且和藹可親,在「塔」內也深受歡迎的廚師。
可是他——艾雷米亞•佩迪爾除了那張笑臉以外,都不是一行人所熟知的模樣。
響疋亂糟糟的頭髮整理得整整齊齊’頭上帶著沒有帽緣,同時近乎胭脂色的深紅色帽子。接著肩膀掛上白色的裝飾布’身穿符合身材 的黑色窄袖長衣配上價格昂貴的筒型長靴。掛在腰間的彎刀刀柄還有立起的領子上,有象徵盾牌與小麥的紋章閃閃發光。對約書亞而言, 是他實為厭惡,也是過去仇敵的服裝。
「艾……艾利夏先生?」
「不對,是叫艾雷米亞先生嗎?」
「那身服裝……」
「你是魯斯提拉軍的軍人嗎?」 r正是如此〜」
把右手舉到胸前,進行一個魯斯提拉式的敬禮之後,艾雷米亞微微閉上單眼並露出笑容。
「有時候是在『星紺之塔』大受歡迎的廚師,有時候是船員艾利夏……可是真實身分是!魯斯提拉軍太守直屬情報工作機構隊艾雷米 佩迪爾小隊長〜」
艾雷米亞威風堂堂地報出名號後,孩子們發出歡呼聲向他跑去。
「哇,好帥!軍服好帥!」
「討厭,比在『塔』裡頭像樣呢!」 r是正規軍的彎刀!是真貨!」
「請讓我摸摸那把刀,摸I下就好!」
他們就這樣各隨己意地講出感想和問題。就連沉默寡言又冷靜的基列亞德,還有內向怕生的賽姆都變得歡欣鼓舞。約書亞嚇到目瞪口 呆,鷥翎也相當不悅地豎起眉梢。
「你這流氓!到底想來幹什麼!」
「艾雷米亞……為什麼特地穿成這樣?」
「制服就是一種記號吧?」
他毫不在乎地說著。
「是比起用口頭說明,更能讓事情變得簡單明瞭的記號。軍服還不是裡頭最具代表性的呢。」 r真的只是這樣?該不會只是想炫耀自己這很帥氣吧?」
「哎呀,這位太太真是的。照妳這種論調,就表示妳肯承認身穿軍服的我毫無疑問地很帥氣了嗎?」
r我才不是那種意甲®        」
鷥翎終於上前要伸手揪住他。
「是因為難得我正期待著要跟大家一起去入浴,結果卻被你妨礙啊!」
但是艾雷米亞翻身閃過後’繼續笑著說:
「這我也沒辦法啊。這是公務,我是因為公務而來。所以是來工作的喔。」
他就這樣轉向紅髮的修道生’並再一次行禮:
「約書亞.帕雷格先生敬啟。下官的主人想跟各位打聲招呼’所以今晚想請大家在那邊過夜,而非商隊下榻的旅店。」
他邊說邊伸出修長i指IS^指著那座在格外高聳的山丘上’畫出潔白瀟灑線條的太守宅邸。 r咦,真的假的?」
這預料之外的提議,讓孩子們的眼神為之一變。
「好〜棒喔!那種城堡,一般是沒辦法進去的吧?」 r 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r想入浴我們也會立刻準備,所以請放心吧!是貴族大人們才能使用的豪華浴池喔!」
「喔耶!」
「不不不,等等,稍微等|下!」
約書亞打斷情緒更加高亢的孩子們,並且逼近現在已經完全不掩飾真實身分的魯斯提拉間諜。
「達爾塔斯大人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雖然他@就是個有些反覆無常的人,但也不會毫無理由就突然這樣啊。」
「理由的話M那當然有,而且還是很強烈的理由。」
艾雷米亞那開朗的笑容,突然顯現出獰猛的陰影。接著他把臉靠到約書亞耳邊,用孩子們聽不見的音量低聲繼續說:

「當然是為了不讓你逃啦。」
「·········」
這句近乎恐嚇的話讓約書亞不禁暫時屏息,並且低下頭來。他視線的一角瞄到自己腳下’也就是白色修道服的下襬。
他能穿上這件衣服,靠的是達爾塔斯的手腕。也是因為他毫不吝惜地使用被稱為大陸第一的魯斯提拉財富,讓約書亞接受最先進教育的關係。
——而我曾經一度想要拋棄掉。
就在進入迦南之前。
由於莉貝卡的陰謀而暴露真實身分,自己的過去與鷥翎的存在也被孩子們知道。這個時候,約書亞最先想到&疋逃跑。逃離「星紺之 塔」的責任追究,跟妻子兩人捨棄人世也捨棄人群,靜靜地生活。雖然想過總有一天要向達爾塔斯道歉……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在今天這一天去完成這件事。現在光是迦南的修行與平安完成「見聞之旅」,然後思索跟孩子們還有妻子之間的關係就讓他耗盡全力了。
這下子,就算被罵成是忘恩負義或背信棄義之徒,也是無可奈何。
「我們家老大可是很生氣喔〜」
跟往常一樣的笑容刻上複雜的色彩之後’艾雷米亞繼續小聲說:
「而且還是近年非常罕見的震怒,既黑暗〜又深沉喔〜」


6

如果「星紺之塔」是以直達天際的高聳來誇耀其威容,魯斯提拉太守的宮殿就是用那寬廣的程度讓人們感到震攝。打磨得閃閃發亮的 乳白色走廊不斷延伸,無法一眼看到盡頭。走在前頭的艾雷米亞的軍靴聲也更加高亢與清楚地傳到耳中。走廊旁邊隨意擺放的雕像或是壺 都是普通人民花上一輩子也無法買下的財寶,卻若無其事地擺設到讓人難以察覺這點。
「哇,這座城堡感覺就像好幾個『塔』的大禮拜堂不斷連接起來呢!」
「這邊比較豪華。」
「就是說啊……這麼巨大的透明窗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上頭還全都有漂亮的手工雕刻。要在沙漠裡頭挖多久,才會有這麼厲 害的東西出土啊?」
「浴池也一定很漂亮吧。照這樣看來,就算是用黃金打造成的也不會感到訝異。」
完全是庶民出身的基列亞德或賽姆當然不用說,就連出身於特權階級的莅琪休和蒂艾爾也感歎著,無法沉著冷靜地觀看四周。但只有一個例外,鷥翎似乎毫無興趣地高抬下巴,就這樣默默走著。
約書亞守在這樣奇妙的一行人最後頭,接著又是偷偷嘆口氣。
這個廣大又華麗絢爛的建築物一角,他曾經在裡頭度過三年的歲月。以被太守撿回來的病人身分扛進來,之後就在這座城裡接受為了
成為「星紺之塔」一員的各種教育。

——就算這樣,如果問我是否感到懷念,還真難以回答……
確認周圍狀況的淡綠瞳眸,剎那間映照出淡淡的陰影。那是一段從幾乎不會書寫與閱讀文字的程度開始’為了成為見習神官而要打下基礎的日子,所以根本不可能輕鬆度過。約書亞說服自己這I切都是為了鷥翎,也是為了她跟自己的未來而不停努力。但同時也含有忘掉 米莉艾姆的悔恨’以及將莉貝卡的憤怒置之不理的意義在裡頭。
如此痛苦的回憶,今天又要寫下全新的一頁……說不定真的是這樣。
——不過,一切都我自作自受就是了……
「喂,劣等生。」
蒂艾爾不知何時跑到身邊,像是試探般抬頭看著自己。 r我也想跟太守大人道歉……所以能跟你一起過去嗎?」
她詢問的聲音裡,很稀奇地帶有擔心的感覺。
「是因為我才害得城牆必須封鎖起來’這—很清楚。所以……」
「關於這件事,太守大人已經指示無須過問嘍,迦南的大小姐。」
進入城內以後完全沒有回頭’也沒講些玩笑話的艾雷米亞’此時代替約書亞回答。
「總而言之,能夠前往這裡頭的,就只有這f毛傢伙。其他各位就只有被吩咐說,要讓大家愉快地停留到明天中午為止。」
「可是……」
「給我等一下’你這個流氓。」
鷥翎打斷還想說些什麼的蒂艾爾,接著直接走上前:
「那個沒用的傢伙連我鷥翎大人都拒見嗎?難得我這次想見他一面,如果把這令人感激的掛念與顧慮白費掉’下次可就不知何時才能見面嘍!」
聽到她這句充滿個人風格,從頭到尾把達爾塔斯講得很難聽的話語,艾雷米亞只有報以苦笑。接著他拍響手掌作為訊號,就有一大群侍女不知道從哪邊冒出來。
「各位,請往這邊。」
「我們已經作好歡迎的準備了。」
「請讓我們來拿各位的行李吧。」
孩子們立刻被團團包圍,就這麼被帶往走廊的另一頭。
「鷥翎,妳跟大家一起去好好享受吧。」
「可是……」
「我們是必須去好好道歉的立場,所以不用太努力於固執己見。」
拜託了——約書亞加上這句話以後,鷥翎雖然還是一臉無比憤愾,不過還是跟著侍女們離開。
「你的表情不要像是孩子被抓走的母親一樣好嗎?」
艾雷米亞用嘲弄般的傻眼語氣說著。
「那些小鬼們做過的事情,我們家老大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這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嗯’我很清楚。真的非〜常清楚。」
蒂艾爾對達爾塔斯來說雖然根本無關緊要,但之所以會為了搜索她而徹夜派兵並封鎖廣大的魯斯提拉城牆與所有城門,這都是因為約 書亞•帕雷格的願望才這麼做的。自己接受過這樣的期待與好意,卻還想把一切都捨棄掉,這也讓那位太守感到憤怒。
——既然他說過無論如何都想要獲得持有個位數位階神魔的神官’那應該不會殺掉或加害於我吧?
光是背叛對方的心意,而且他對至今過往發生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這種事實,就已經讓自己內心沉重無比。
不久後,艾雷米亞停下腳步,把約書亞引導到巨大的門扉前方。他也很熟知,這裡不是達爾塔斯的私人房間。由於刻有盾與小麥的太 守紋章的門扉太過巨大沉重,要完全打開得花上好幾秒。專門的從僕們恭敬地低下頭,轉動大小跟成年人頭顱差不多大小的門把。石製門 扉激烈的嘎吱聲響’聽起來跟自己的心臟跳動聲十分相似,這讓約書亞緊閉起嘴唇。


7

裡頭幾乎沒有人。
沒有看習慣的書卷山脈,就只是個巨大的大廳。高到讓人連想到迦南洞窟的挑高天花板上,有單薄的絹織品垂掛並微微晃動著。這些 輕鬆凌駕過民家地板面積的布條,是國內技術最高超的紡織職人們花費好幾年完成的傑作。纖細的編織反射油燈的光芒,微弱並柔和地照 耀四周。
這個布條構成的走廊盡頭,達爾塔斯.露•魯斯提拉就坐在擺設於數十階高的椅子上。懶散地翹著腳又用手撐住臉頰的模樣,依舊沒 有任何像是君主的氣氛。
可是——
「……好久不見了,太守閣下。之前承蒙鼎力相助,真的非常感謝您。」
「嗯。」
約書亞跟那天晚上一樣屈膝,並且低頭行個正式的行禮。而回答他的聲音比預料中還要冷淡: r這句話,我之前已經聽過了。」
約書亞沒有抬起頭來。他迷惘於該由自己開口道歉,還是應該五體投地跪倒在地面。結果就這樣僵硬住,兩邊都無法I達成。
沉重嚴肅的沉默持續許久。接著,年輕太守一反常態的嚴厲聲音,降落到紅色的頭顱上方:
「……這是第二次了,你懂嗎?」
約書亞正打算點頭稱是時,突然感惑:
「您說是第二次嗎?」
他放棄神官修行的情況就只有一次,只有進入迦南之前的這麼一次。
達爾塔斯用更加冷淡的眼神看著約書亞,聲音也更為低沉地說:
「琵琶在哪裡?」
他詢問這樣一句話。
——琵琶是指什麼?
約書亞緩緩抬起頭來。
由於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約書亞想要確認達爾塔斯的表情,但立刻後悔了。
他在生氣,而且是真的很震怒。
證據就是’他面無i的程度可說前所未見……然後只有那雙眼睛持續發出冷冽又銳利的眼神。
——明……明明總是一臉想睡的樣子,不然就是好像很懶散的模樣……嗚。
從目標轉變為大恩人之後的五年多之中,應該有過好幾次會讓他震怒的機會。可是無論哪一次,他都沒有過這種反應。每次都是困擾 地看著約書亞,然後說些慰勞的話語。這就是名叫達爾塔斯.露.魯斯提拉的人。
約書亞這樣的動搖,達爾塔斯完不看在眼裡。
「就是我給你的琵琶。那個東西怎麼了?現在放在哪裡?」
更加令人意外的追問持續傳來,讓約書亞在腦海裡拚命回想。
「記得是擺在啟程時一起前來的商隊的帳篷裡頭’然後就這樣……」
沒錯。
錢包跟身邊衣物這些東西,雖然莅琪休他們都有好好回收,但就只有琵琶被忘掉……或者該說,他從「塔」裡把琵琶帶出來這件事, 夥伴們根本就不記得。
連打從心底熱愛他演奏的音樂的鷥翎’也不會說出「非要用那具琵琶彈奏不可」這種話。所以’自己也就隨便從迦南神殿借個樂團持 有的琵琶彈給她聽。
淡綠色瞳眸戰戰兢兢地看去,與達爾塔斯的漆黑瞳眸四目相交。帶有隹_感的眼神,伴隨著苦澀的聲音一起發出銳利的視線。
「這是你第二次把那具琵琶搞丟了。這點你懂嗎?有沒有自覺啊?」
「呃,啊啊……有的。」
他也只能曖昧地點點頭。
的確,約書亞跟達爾塔斯初次見面時,的確從他手中收下琵琶。不過因為幾個小時後就成為被魯斯提拉追殺的身分,由於會妨礙逃 亡,就把它丟棄在某個地方。幾年後再次居住在這座城裡時,達爾塔斯又親手贈送給他,後來就成為約書亞愛用的琵琶。
——他生氣的是琵琶的事情?而不是神官修行這邊的事情?
約書亞就這麼困惑地思索該講些什麼。
達爾塔斯暫時閉起眼睛:
「可以的話,我也想什麼都別說……但是不好好講清楚,我知道你又會立刻把那具琵琶丟到不知何方,所以還是下定決心直接講明白
了。」
似乎很憂鬱的聲音,跟著非常強烈的嘆息一起發出。
「那是我初戀之人的琵琶。」
r···········什麼?」
約書亞.帕雷格的反應非常遲鈍。
也不是遇到什麼艱深困難的單詞,更不是碰到什麼複雜難解的措辭
可是腦袋要理解這句話,並且傳達到語言中樞,卻得花上不少時間。
約書亞就這樣毫無反應地過了好幾分鐘。這段期間,達爾塔斯終於雙手都用來撐住臉頰,甚至完全不看這邊。
他就這樣看著那嚴肅的側臉,最後……
「初        戀?」
約書亞斷斷續續地回問。
「沒錯,初戀。初次的戀情。我可是刻意,特地,仔細地說明給你聽了喔。」
「非……非常感謝您。」
即使講得如此明白,還是很難做出反應。
真的會懷疑自己耳朵聽錯’就是指這種狀況。
身為大陸第一的都市國家之主,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關於他的任何緋聞。還不只是如此,魯斯提拉的重臣們還響疋大聲說些「您明明位居老早以前就必須要擁有一兩名繼承人的立場,卻打算保持單身到什麼時候呢!」「如果無論如何都覺得結婚很麻煩,那至少請您找些愛妾吧。拜好嗎!」這樣的話來抱怨。
——由於個性太過超然,所以他大概是把愛戀之類的事情置之度外吧……我原本還以為是這樣!
不斷叩頭的約書亞額頭上’有冰冷的東西不停流下。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自己的汗水說不定會形成一座池塘吧。
可是對方似乎沒把他這副模樣放在心上。
「沒錯。」
達爾塔斯露出更加認真的表請點點頭:
「與其說是初戀……不如說除了她以外,我就再也沒有喜歡過任何女性了。」
——他講出更勁爆的話來了!而且還一臉認真的表情!
約書亞感到更加困惑,他為了尋求援助而慢慢環視周圍。最後視線就跟站在達爾塔斯背後的艾雷米亞對上,不過他只投以「我現在只是個裝飾品而已,你有什麼問題嗎?」這種含意的一瞥。別說是給予助力,看來就連幫忙吐槽也無法期待。
——達爾塔斯大人隱密的戀愛話題……不行’完全找不出解決方法!
正當約書亞開始認真思考’有沒S辦法可以立刻把正在浴場裡嬉鬧的莅琪休召喚到這裡時^
「所以就是這麼一回事,你立刻去把那具琵琶拿回來。」
達爾塔斯下了這個冷若冰霜的命令。
「現在……是嗎?」
「嗯。」
「但我在進入迦南前就f那個商隊了,也完全不清楚他們之後的去向。」
「這點我已經派人調査過了。」
  這麼說完後-達爾塔斯講出一個位在魯斯提拉與迦南中間地點的內陸城鎮。兩個都市之間的距離是兩天的船期,走陸路的話當然就需
要更多時間。
——這樣就算騎乘快馬,也得花上一天的時間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辦到啊!
「···其···其實···」
感受到背部滲出汗水’約書亞還是嘗試進行抗辯。
「要把我們送回『星紺之塔』的商隊長說過,『出發時間是明天下午一點,遲到就會把人留下不管』,還有『這種情況下,就會向「塔」報告說是本人的問題』這樣的話……」
「哦〜」
「這代表……簡單來說就是會影響到我的成績。」
「是嗎,真辛苦呢。要加油喔。」
對方回答的慰勞之詞,完全沒有蘊含任何情感在其中。
「達……達爾塔斯大人應該有命令我要成為大神官才是啊?」
「嗯,我也沒有撤回這項命令的記憶。」
魯斯提拉的主人很平淡地點點頭。
「這塊大陸的歷史,隨處都有著扭曲的部分。還不只如此,就連地理狀況也很怪異。為了解開這些謎團,只是量產那些一文不值的普通神官也沒有意義。」
「那麼琵琶這件事,就讓我改天再……」
「改天是能怎麼樣?你下次能離開『星紺之塔』是什麼時候?這段期間,如果那具琵琶發生什麼狀況,你要怎麼辦?」
「嗚。」
「雖然古老,但也還是頗有價值的物品。搞不好有可能被賣到不知何處。變成那種情況的話,你打算怎麼向我賠罪?」
「嗚嗚。」
完全無話可說。
雖然無話可說,但這道命令下達的時機實在太差了。
——不’這個嘛……本來就是我們有錯在先!雖然的確是這樣沒錯!
「沒問題。」
這時達爾塔斯終於露出笑容。只不過,這個笑容更加令人恐懼。
然後’果然不出所料。
「因為你擁有比風還要迅速的雷凰。」
接下來的提案’可說毫無妥協的餘地。
「即……即使是大神魔,越是急速飛行就越i疲勞,而且也會造成空腹……」
「幸好我魯斯提拉軍裡頭有一萬多名身體健康又強壯的人才。只要慢慢配給的話,我想只是一個晚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達爾塔斯無比準確地將約書亞的退路截斷。


——我們家老大,可是罕見地震怒,既黑暗〜又深沉喔〜
幾十分鐘前艾雷米亞所說的話,浮現在約書亞的腦海裡。雖然從他現在那直立不動又裝正經的臉上無法窺探出什麼,但總覺得他正把
這情況當笑話看,應該是種偏見吧。

——如果這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我也會覺得很好笑啊。嗯,我也很清楚自己就是聽到一些非常勁爆的話。但也正因為很清楚,才不知
習道這樣該說是很糟糕還是很可怕。
「對了。這個借給你吧-約書亞•帕雷格。」
達爾塔斯對全身僵硬,不斷尋找話語的約書亞露出更燦爛的笑容。太守翻起長衣的下襬,從王座站起來。達爾塔斯發出沉重的靴子聲踏著漫長的階梯走下來,接著站到約書亞的面前。伸出來的手上有個像是白色毛球的輕飄飄物體在上頭。那物體突然轉動身體,張開有如 小型嘴喙般的嘴巴。
「明月西斜’夜半夜半!到太陽抵達日中午,還有十二小時又半刻!」
輕快的小孩聲音響起,向他告知時刻。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種類,但這似乎也是神魔的一種。不用依靠體積龐大的日晷或水鐘就能知道時間,這樣雖然好像很方便,但也實在很吵。
把這顆毛球交給約書亞以後,達爾塔斯又露出笑容。接著用修長的手指’筆直指著窗外說:
「請,路上小心喔。」
領悟到再繼續抵抗也沒意義後’約書亞無力地站起來。一開始雖然搖搖晃晃’但接著就踏出拚命的步伐離開大廳。
巨大的門扉再度關閉,當周圍重回寂靜的懷抱時,至今徹底把自身當成裝飾品的艾雷米亞’終於開口說話..
「……所以封鎖東門的指示,要在明天幾點時下達呢?」
「為什麼是東門?」
達爾塔斯再度坐回椅子上後,微微向他轉頭看去。
「負責帶領約書亞.帕雷修道生一行的商隊投宿在東方地區。如果附近的大門沒有開啟’就必須迂回繞上滿長一段距離吧。」
也就是說,即使按照商隊長的宣言在下午一點時離開旅店,直到他們離開魯斯提拉為止,還要花上頗長一段時間。
達爾塔斯臉上混雜苦笑’看著講得很若無其事的臣子。
「為了區區一介修道生,而把人民來往的道路封鎖,這沒問題嗎?我實在不覺得這是件好事。」
「那當然,這絕非好事。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太守大人就會如此下令。因為您擁有能這麼下令的權利。」
「擁有洞察力優秀的部下’真讓人感到開心。」
達爾塔斯嘴上這麼說卻似乎沒有很高興,肩膀也用力起伏著。
「所以你覺得如何?即使一直待在那孩子身邊,果然還是反對嗎?反對我如此支援他。」
「當然一直都非常反對,同時也難以理解。不過如果有必要,您還是會這麼做吧。」
「有個理解能力優秀的臣子,真是幫了我很大的忙。」
發出更加深沉的苦笑後,達爾塔斯再度詢問:
「所以,從你的洞察力與理解力看來,你覺得如何呢?我這次是不是對那孩子太過刁難了點呢?」
「並不是他所做過的事都能毫無顧忌地被原諒,能夠把這種態度表現出來,是件好事。」
忠實的間諜很直截了當地說著。
「對下官來說也實在是幫了大忙。嗯,真的是幫了大忙。」
他格外用力地附加上這句話。


8

『轉達給在浴室的鷥翎,請立刻來妳的庭園一趟。』
在走廊的角落裡,約書亞把寫有這段傳言的平坦石頭放進銅製的管道裡。
叩咚!
管道在發出鈍重聲響的同時開始震動,小石頭立刻被吸進深處。裡頭充滿風妖的力量,瞬間就能將那顆石頭送達目的地。具體—造 跟情況,約書亞也沒有親眼看過。但聽說是對於靠人力來回,這座宮殿實在太過寬廣,才在各處的柱子背後設置管線,讓訊息可以迅速傳
達。
其他國家的宮殿當然不用說,就連「星紺之塔」也沒有這種系統,充分表現出魯斯提拉這個國家與其主人的驚人之處。
「跟這樣的對象吵架實在很不好呢,我說真的。」
約書亞不禁低聲說著,同時也加快腳步。
他稱為「妳的庭院」的場所位在魯斯提拉宮殿東側,距離這裡大概十分鐘的位置。那邊有南國的樹木茂密地生長,不管什麼季節也都會有不同品種的花朵錠放,是宮殿裡為數眾多的中庭之一。從有巨大噴水池又極盡奢華的東屋,還能抬頭看見約書亞過去用來讀書的書房。
由於不能妨礙從早到晚都在用功唸書的丈夫,為了讓她能夠一個人長時間獨處,於是達爾塔斯將這個地方賜給鷥翎。如果是在這裡, 要顯現神魔原本的姿態也無所謂,更可以盡情眺望約書亞的模樣。
沒多久之後,鷥翎出現在這個充滿夫妻回憶的地方。她張開雙手,非常理所當然地往約書亞撲去,用淡銀色的頭磨蹭他的胸口。這讓人想摸摸頭的可愛動作跟剛洗好的秀髮香味’讓約書亞的嘴角暫時露出笑容。
「入浴還開心嗎?」
「嗯。」
鷥翎很高興地點點頭。
「我跟很小隻的小丫頭還有比較小隻的小丫頭一起泡了各種浴池喔。放了好多橘子切片的也很棒,加了葡萄酒的也不差,不過還是有很多薔薇花瓣的最棒了。」 r這樣啊。」
「這個宮殿的侍女們雖然服務也很周到,不過那個很小隻的小丫頭就更加貼心。她用會產生很多泡泡的香油跟肥皂幫我洗背部跟肩膀
喔。」
「喔,喔喔。」
約書亞回答時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雖然能相處融洽是很好’但莅琪休該不會把連我都還沒摸過的地方全都摸光了吧?
「所以呢?你也可以來玩一下了吧?我問過其中一名侍女,她說要進去之前使用的房間也沒關係。如果孩子們無論如何都想一起來的話’就讓鷥翎我來稍微陪他們一下也沒關係喔。」
「嗚。」
妻子明顯變得很友好的語氣,讓現在的約書亞有非常痛切的感受。沒有比背叛這天真無邪的期待要更難受的事情了。
而在一旁^
「明月西斜’夜半夜半!到太陽抵達日中午,還有十二小時!」
尖銳的聲音’撕裂了甜蜜的氣氛。
約書亞在感到十分抱歉的同時,對不停眨眼的妻子說明一切。看著她的表情轉眼間不斷變化,實在是很難受的情況。
「那死傢伙’真的只會想出一些不正經的事情來!」
鷥翎今天對大恩人的評價依i苛。她剛洗完澡而發燙的臉頰變得更加紅潤,並且激動地單腳跺地說:
「既然都知道商隊在哪裡了,那早點派那個流氓或其他人去拿回來不就好了嗎丨.」
「雖然是這樣……不過這也代表達爾塔斯大人真的非常生氣啊。」
「鷥翎我也很生氣呀丨•」
她一把抓住約書亞—飾並大喊:
「都把我關進這種破銅爛鐵裡頭了!」
「不是啦,這個姑且說是魯斯提拉最重要的寶物……」
鷥翎用銳利的眼神回瞪約書亞,接著繼續譴責: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果能夠一直觀看到約書亞或是周圍的情況也就罷了。可是這東西卻會突然變得模糊,不然 就是被黑暗包圍後讓意識也跟著朦朧,根本就是亂七八糟啊!」
這算什麼最重要的寶物嘛        他的妻子非常反感地說著。
「而且,我說你啊!來這裡之前是怎麼說的?說要彌補白費掉的約會這件事,為什麼變成要幫那個廢物去遙遠城鎮跑腿的狀況呢?」 「說……說得也是呢〜」
「再說,才剛洗完澡就要人徹夜飛行!這怎麼可能!身為一名女孩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鷥翎抓起自己芬芳的髮梢大喊著。雖然對「一名女孩子」這個詞感到有些不協調,但約書亞.帕雷格可沒有愚蠢到把這句話講出來縮 短自己的性命。
「這……我說真的,妳生氣的理由從頭到尾都非常正確,我也打從心底感到十分抱歉。」
他悄然地繼續說:
「但是啊,那位達爾塔斯大人說,因為這是『初戀之人』的『回憶之物』才不希望失去它喔。是那位達爾塔斯大人喔。」
「·········」
約書亞把「那位」的部分進行超乎必要的強調,讓鷥翎疑惑地微微側頭。 「那女人跟那個廢物後來怎麼樣了?」
「這個嘛,誰知道呢?既然還是單身,就代表交详得不順利吧。」
「被甩了嗎?」
「不’這我就……」
「一定是被甩了! i是這樣!不會錯!那傢伙被甩了!」
「不是,就是說……啊啊,總覺得就照妳的意思就好。」
雖然約書亞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該同意妻子如此充滿自信的定論。
「就是這樣,我想達爾塔斯大人想必懷抱著無法忘懷的傷痛生活著。無法獲得回報的戀情就隱藏在那具琵琶之中。那麼重要的物品, 因為我們的緣故而失去,想必很令人同情吧?」
「嗯唔——」
「即使有各個國家的公主或是大貴族的千金小姐前來提親,他也都一個個拒絕掉。我想這一定是因為那位初戀之人的緣故吧〜真是可憐呢〜」
雖然覺得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鬼話,但這一招恐怕真的很有效。鷥翎之所以被艾雷米亞評為「把愛情當成一切的負面範本」,正式因 為她對別人的戀愛還挺敏感的緣故。
然後,跟預料中一樣——
「嗯,那樣就沒辦法了。」
她露出頗為愉快的表情,走到有如密—茂密的庭院中央’接著揮動白皙的手臂飛舞到空中。
「既然是如此可憐之人,那鷥翎我也是可以對他稍微溫柔一點。」
下個瞬間,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雷鳴的大凰就此顯現。
她伸出修長又優美子催促約書亞坐上來,於是他抓住鷥翎的背部後,就飛舞而上地衝破夜空。視野裡的宮殿燈火迅速遠去。
「所以呢?那個商隊是在哪邊?」
「他說是從這裡筆直往東南偏南的方向,一個內陸的城鎮裡頭。」
「嘖’那不是逆風嗎?真是麻煩。」
微微沉吟之後,雷凰開始猛烈加速。約書亞在手臂跟手指上用力,努力撐住身體。就跟她說的一樣,強風有如從正面撞過來般吹著。 由於太過猛烈,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看來低空的風實在不太好。鷥翎的約書亞,我可以就這樣直接上升嗎?」
「我會努力的。」
「我不是想要聽你鼓起幹勁啊。」
混雜嘆息的話語從那長長的嘴$吐出後,她大幅度搖動身體。突如其來的震動,讓緊握住淡紫色羽毛的約書亞鬆開手指。
「呀啊        」
他的身體跟著慘叫聲一起浮到空中,這時雷凰伸出來的爪子很確實地把約書亞抓住。
「比起害怕不小心把你甩落,還是像這樣抓住會比較放心。畢竟我的背上沒有馬鞍跟馬鎧嘛。」
「也……也許是這樣沒錯……唔。」
但自己也正值很在意面子的年紀,這種抗議的聲音還是留在自己喉嚨深處吧。就這麼持續前進,當夜晚的魯斯提拉消失在地平線時。 報時的神魔又高聲鳴叫。
「明月已盡,夜半夜半!到太陽抵達日中午,還有十一小時又半刻!」


9

「喂〜大叔跟他老婆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
在奢華宮殿的一角,莅琪休在放下幔帳的床舖裡呼喊著。
蒂艾爾在她身旁梳著頭髮,基列亞德和賽姆則在靠近窗邊的桌子玩著在石板上互相擺設石頭的遊戲。
「午夜早就已經過了,我好想睡喔。」
「想睡的話就睡啊,又沒人阻止妳。」
「咦?但我擔心到沒辦法安穩睡i。」
雖然菝琪休充滿矛盾的話語讓蒂艾爾稍微皺起眉頭,但她沒有繼續反駁。兩名少年也是相同的心境吧。雖然還有借給他們另一間房 間,卻都沒人從這裡離開。
「的確很慢呢……難道是發生嚴重的爭執嗎?」
蒂艾爾眺望著窗外逐漸傾斜的明月,低聲說著。
「先把劣等生叫去,接著又把雷凰帶走,總覺得氣氛有些險惡。」
她看著手上的梳子微微嘆口氣,那是個看一眼就知道是用高級山羊毛所製成的物品。這個房間的幔帳或寢具也幾乎都是絹製品,每個 浴場也都是寬廣又豪華到令人目瞪口呆的構造。自己雖然也是跟庶民相去甚遠的身分,但是在以樸素為主旨的神殿長大,跟王公貴族完全 不同。以這樣的人當成對手’現在約書亞.帕雷格正在做些什麼呢?
「難……難道,該一只有約書亞要直接被留在魯斯提拉吧?」
「怎麼可能。」
基列亞德雖然立刻否定賽姆所說的話,但……
「……這種事,怎麼可能……」
他立刻沒什麼自信地重複說著。
以這句話為契機,孩子們一齊陷入沉默。大家都不安地看著對方,然後緊閉著唇。
「總覺得……好像變得跟回到凯菲斯之前一樣。」
菝琪休低聲說著,所有人又一起點頭。
「嗯,很像。」
「那時候真是很不得了呢。」
「不停向艾雷米亞先生拜託,總算請他幫忙安排好回頭的準備。」
跟赤晶旅團激烈衝突之後,約書亞只帶著鷥翎就離開商隊。艾雷米亞講出「我想,他們大概已經不打算回來了」並向他們說明之後, 四個人就一起纏著他。先搜索他們的行蹤再作好去迎接的準備,最後徹夜驅馬奔馳而去。一行人在迦南的入口把拚命想制止的商隊長與神 官們全部甩開。
「我們會在迦南被拆散開來,絕對就是因為那件事。」
「對方應該覺得,我們如果湊在一起就$曰發生什麼好事吧〜」
「這也沒辦法。」
「畢竟一般來說,不可能會有修道生選擇要晚三天再進入修行地點嘛……」
這是約書亞完全不知情,只有他們四個人才知道的事情。
「不過,那對我來說,是個還算不錯的選擇就是了。」
蒂艾爾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說著,這讓賽姆驚訝地瞪大眼睛。
「喔’為什麼?這樣被老家盯上的把柄不就增加了嗎?」
「不管什麼事情都會照父親大人或兄長們的意思,乖乖聽話的蒂艾爾已經不在了——這樣就讓他們清楚了解這一點……我是這麼認為。」
她對覺得有趣而詢問的莅琪休這麼回答後,就看著自己放在床舖旁邊的行李。被偷放進去的整疊高價紙張都還在那邊。原本打算在這 個魯斯提拉盡情花費掉,看來會這樣小心翼翼地帶回「星紺之塔」了。
——這想必是妳父親或是兄長們放進去的。
約書亞的這句話,很不可思議地沉澱到蒂艾爾內心深處。這位年長的少年雖然被說過去是窮凶惡極的殺人犯,自己卻覺得能夠相信 他。
其他三人用各自不同的表情,看著金髮的夥伴。
不久後—
「很好,那這次也讓大人們徹底明白我們的本事吧。」
菝琪休屹立在床舖上,用力挺起胸膛。
「我們幾個可不會隨他們擺布喔!」
「贊成。」
「在這邊閒閒沒事做,也只會想睡覺。」
「而且,我果然還是想跟魯斯提拉的太守大人見上一面。」
四人異口同聲說完後,就在室內服上頭再套一件斗篷,來到走廊上。站在他們房間前面,像是夜間警衛的男性對他們投以疑惑的視線。
「那個,衛兵先生。我們現在想請你帶路到太守大人那邊去,可以嗎?」 r我們有一名夥伴去那邊打招呼後就沒有回來了。」
「別說傻話了。」
男子用傻眼的表情拒絕他們。
「我們當然不可能在這種半夜,讓沒被招待的小孩子前往本殿,你們就乖乖在這裡好好睡覺吧。」
「嗯,雖然的確是小孩子,不過我們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喔。」
莅琪休低聲笑著,接著把溼潤的瀏海掀起來。那裡戴著神官的銀冠。這個無論何時都不允許拿下來的頭冠,反射周圍的光源發出淡淡 光芒。
「而是神官候補生喔,如果覺得我們會輕易屈服於公權力之下’可就大錯特錯了!」
「黎明時刻,午前午前!到太陽抵達日中午,還有兩小時!」
在已經天明的蒼穹之下,毛球神魔在約書亞的手掌上高聲鳴叫。
「鷥翎的約書亞啊,可以把那個傢伙吃掉了嗎?」
他的妻子喀嚓喀嚓張嘴喙,很厭惡地這麼說著。
「不行。這個只是借來的,必須還回去。」
「可是那傢伙好吵!煩死人了丨•」
這種心情我很了解,約書亞這麼想著。
那個有如毛球般的神魔每隔半小時就會「還有〇小時!」地喊著,讓夫婦兩人感到十分焦急。不過或許是這樣反而產生效果,兩人抵 達目的地城鎮並跑進那個商隊的帳篷時,是比預料之中還要早的時間。
「今年的修道生大人真不知道該說很奇怪,還是太頻繁發生問題了……!跟『星紺之塔』往來已經十年了,但這次發生的一切都是第 一次的經驗啊,真是……」
跟這麼說著的商隊長鄭重道歉後,他們為了尋求琵琶而在各個帳篷裡到處窺探將近兩個小時。當在炊事場的角落平安發現樂器就擺在 那邊時,夫婦兩人高興到當場擊掌擁抱。
——因為回程是順風,才能像這樣乘坐在鷥翎的背上。去程時真的是……還以為這次真的死定了。
因為速度太快以及從正面湧來的強風,那幾個小時內,他有好幾次因此失去意識。這是連跨越過無數次殘酷死線的約書亞都會感到生 命遭遇危機的苦行。
——不過,這也總算要結束了。
寬廣敞開的視野中,可以看見魯斯提拉的宮殿。雷凰大幅度旋回並開始下降,似乎打算一直線往達爾塔斯的私人房間衝撞進去!
「鷥翎,等一下!這樣很顯眼!超顯眼的啊!」
「那有什麼不好?不就是那個廢物說要快一點的嗎?那我就一口氣撞破窗戶衝進去啦!」
「就說不行嘛!會被警備兵舉弓射擊的!還有窗戶我們也無力賠償啊!」
「咦〜」
「別說了,不要讓事態惡化!我們可是要道歉的立場啊!」
「咦咦〜」
即使感覺十分不滿,鷥翎還是用力揮舞羽翼。約書亞原本緊抓住的手臂也更加用力。在蔚藍的天空裡,她的身體從原本巨大神魔的姿 態,轉變為背部長出羽翼的少女模樣。
神魔之妻就這樣按照丈夫的意思’降落在達爾塔斯私人房間的陽台上。
窗戶已經打開,室內也有人的氣息。感覺到這點的鷥翎哼了一聲,接著立刻翻身一躍。約書亞胸口的寶珠發出光芒,讓人得知她現在的位置。即使感到同情,鷥翎似乎還是不打算給達爾塔斯見她一面的機會。
約書亞聳聳肩膀後一個人踏入室內後,立刻疑惑到用力歪著頭:
「這是……什麼情形?」
大量的書卷或是石板讓人看不到地板’這已經是老樣子。
可是在這些縫隙間,為什麼會有原本就很高大的基列亞德更加伸長手腳地躺著呢?蒂艾爾和賽姆倚靠在豪華的沙發上發出沉穩的打呼 聲,至於莅琪休甚至還在寬廣的執務桌上披著一眼就知道是達爾塔斯的高級長衣,捲成一團睡覺。
然後說到房間的主人——
「嗨,你回來啦。」
不知為何,他在房屋最裡頭角落稍微露出一點的地板上,呆滞地抬起頭來。
「達爾塔斯大人,這個是?」
「是過了半夜的時候吧。他們因為擔心你而睡不著,所以統統闖進來叫我快點把你還給他們。原本想說,在你回來之前要請他們幫我 處理些工作……不過畢一暮疋大吃大喝又好好洗個澡之後,果然沒辦法撐太久。」
「您……您說闖進來……」
約書亞感到些許暈眩。
給客人居住的別殿距離這裡很遠,同時路上還布下好幾重的警備,也到處都有神魔術師藏身待機。孩子們是怎麼突破這個物理上跟心 理上都很遙遠的距離,光是思考就感到恐怖。是威脅士兵?還是唆使神魔?該不會是直接撞破宮殿的地板或天花板吧?不然就是半夜把艾 雷米亞叫出來拖著他到處跑……不過這個倒無所謂。
「真的非常抱歉。」
約書亞沮喪地低下頭,睡眼惺忪的太守似乎覺得很有趣地看著他:
「我覺得這也不是你的錯啊。」
「不,是我的錯,應該要好好說明一下才對。不過因為說出來就會所有人都吵著要一起去,所以我才只把鷥翎叫出來。」
「你是這群孩子的母親嗎?」
——又把我叫成母親喔。
雖然約書亞抱頭苦悶,但達爾塔斯就只是興趣盎然地看著他,算是唯一的救贖吧。
「不過,這也不錯啊。你能夠擁有這樣的自信,也是件好事。」
「自信?」
「無論去到何處碰上何種狀況,這群孩子們就一定會跟著自己的自信……就是這麼一回事對吧?」
意外的指摘讓約書亞瞪大眼睛,不過達爾塔斯就只是微微一笑而已。他把書卷跟石板撥開後,走到擺在窗邊的桌子來。睡著的莅琪休 就在一旁’發出小小的鼾聲。
「所以呢?琵琶有確貫拿回來了嗎?」
「是。」
約書亞點點頭後,解開背上的包袱,跟商隊分給他的樸素布料毫不相符的優美曲線就此出現。雖然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卻是個用品質優良的木材仔細打磨製作而成的名器。帶有些許米黃色的木頭紋路十分美麗,銀色弦線也在朝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輕輕撫摸一下琵琶後,達爾塔斯露出滿足的微笑。
「下次你再擅自捨棄的話,就真的無可饒恕了。這點給我好好記住。」
「我會銘記在心。」
約書亞的回答變得無比小聲。冷汗跟在大廳時相同……不,跟那時候相比更加汗如雨下。這次雖然只有「就是去給我找回來」這種程 度的命令,下次可就不知道會遭受什麼樣的處置,而且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再次說服妻子。
「···她···也曾一營疋名神官。」
達爾塔斯對縮起身子,只是不斷低著頭的約書亞笑了笑,接著繼續說:
「第一次相遇是在還很年幼的時候,我想大概比這孩子還要再小一點。」
太守輕輕摸了摸莅琪休的頭,靜靜地笑著:
「那時候,我甚至還矮了她一個頭。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是個非常優秀的人。聽到她就要前往『星紺之塔』時,我還哭了三天三夜。」
「……是這樣啊。」
「在那之後,雖然試著努力了幾十年……不過,還真困難呢。」
聽到這似乎感到很懷念的聲音,讓約書亞的f稍微產生變化。
雖然鷥翎已經斷定i塔斯被甩了……但說至疋這段戀情根本就沒有開始過。
重視血統的太守一族下任當家,跟只要越優秀就會被要求跟越多男性擁有子嗣的女性神官。雖然同樣身為大陸的基礎也是支撐國家根 基的立場,但生活方式實在相差太多。懷抱的職責越是沉重,人生的方向就越是無法按照本人的感情或想法來前進。
總而言之……達爾塔斯•露•魯斯提拉仍舊是單身,這就是事實所在。
可是越是聽下去,約書亞就越是難以理解。
「為什麼會把如此重要的物品,賜給一介旅行藝人的孩子呢?」
現在的約書亞雖然已經是個位數位階的大神魔之主,但當他初次踏進這座宮殿時還只是個孩子.,只是個抱著老舊的琵琶,想要奪取達 爾塔斯性命的年幼殺手。
年輕的魯斯提拉君主連這點都不知道,就把這具琵琶交f。
他說著「這個給你,請務必彈奏看看」並天真無邪地笑著。
「是為什麼呢……」
魯斯提拉事不關己似的低聲說著,接著就歪著頭:
「就是覺得很相似……你所彈奏的琵琶聲,跟她的很像。」
「聲音啊        」
以他來說,這真是曖昧的表現,讓約書亞感到驚訝。對此稍微笑一笑之後,達爾塔斯又再補充說:
「還有,那個人……也有著一頭非常漂亮的緋紅色頭髮。」
他的眼神彷彿看著遠方,聲音也充滿鄉愁。
注視著這張臉龐,約書亞在內心想著。
想著六年前的那個夜晚,他還無法湧現懷念的心情。仔細想想,那是能跟米莉艾姆和莉貝卡一同歡笑的最後一晚。也是深信著,明天 會持續過著跟今天相同日子的最後一夜。
就這樣抬頭看見的達爾塔斯側臉,跟平常一樣無比平靜。每次看見時都會產生複雜的想法,也當然曾經有過強烈的憎恨……不過面對 這個可說是怨敵的男人,約書亞不知為何,就只有「厭惡」這種感情從來沒有產生過。
——莉貝卡當然不用說,感覺就連鷥翎聽了也會痛罵我一頓。
往胸口的首飾看了 一眼後,約書亞拿起琵琶。
「因為鷥翎很努力,而且距離出發還有一些時間,所以……」
接著輕輕一撥,琴s回聲響。
不管是那個夜晚還是現在’就只有這個聲音沒有改變。
「就讓我來彈奏一曲吧。」
流洩出的旋律充滿寬廣的房間,讓孩子們跟著轉動身子。看著他們的睡臉而湧現想要哭泣的心情後,約書亞彈奏出更加柔和的琵琶聲。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1-15 11:52 编辑


1

「亞菲克•尤哈斯留級?這怎麼可能嘛。」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們學年裡頭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反應。沒有任何人覺得這是真實的事實。
畢竟,那傢伙對我們而言就像是眼中釘。完美過頭的腦袋跟過於獨特的言行舉止,還有太精打細算的性格,可說是個把原本已經很辛苦的修道生生活’經年累月地染上更多痛苦與苦難色彩的存在。
「就算世界天翻地覆,亞菲克也不可能留級吧?」
「身體不舒服所以考試缺席?『塔』這邊當然會安排補考之類的措施吧。」
「蠢翻了,根本就不可能嘛。」
紅肩布軍團異口同聲地強調這一點。這個時期正好是降雨期即將來到之前,也是他們人生裡最後的考試期間結束的時候。
而知道這件事真的是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在「新神官祝祭禮拜」……也就是普通學校或私塾的畢業典禮就要在下週舉行時,某天下課後,我哈坎•雷薩斯被班導師叫出去的時候。
「雷薩斯同學,突然這個說很抱歉,但可以請你在『新神官祝祭禮拜』擔任最終朗讀與自曲獨奏嗎?」
導師以充滿苦澀的f告知他。這句近乎懇求的話,讓我無法立刻回答。
最終朗讀跟自曲獨奏對修道生而言,可說是無上的榮譽。那是在祝祭禮拜最後……也就是為修道生生活的結尾妝點的壯麗祈禱與樂 曲。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星期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再說這項職務明明不可能交給我擔任。
「亞菲克•尤哈斯他怎麼了?雖然這次的考試他是缺席,但我們很清楚他不可能就這樣留級,塔方也不可能會讓他留級才對。」
「這個……」
有些老邁的導師就這樣以快哭出來的表情,沮喪地低下頭。
「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一直沒好轉,也沒辦法進行補考。而且一直堅持說讓他留級就好,完全不肯退讓。」 r哎呀,怎麼又是這個謠言。那個亞菲克不可能講這種話吧。」
我忍不住這麼說出口。
可是——
當總是非常溫厚的班導師開始淚如雨下……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啊!那個亞菲克.尤哈斯……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真正天才,竟然不及格留級!啊啊啊,一切都完蛋了!我的指導能力變會受到質疑!」
開始講出這樣有些太過率直的哽咽話語時’我才終於f自己沒有被欺騙’也不是有人想要刻意惡作劇。
「所以要現在開始作曲,然後彈奏?由我來負責?」
萬年第二名,擁有永遠的銀牌收藏家這種綽號的我,要在修道生生活的最後一刻突然成為短短一星期的首席。而且,還要代替那個亞菲克•尤哈斯擔任畢業生代表。
這個世界沒有神存在嗎……即使撇開這種要成為正職神官的人所不該有的感想’我還是決定竭盡全力地來進行準備神會給予人們試練。
尤其會給予想要成長的人更多試練,聖傳上有這樣的記載。
既然如此,我認為自己應該也成長了許多才對。跟五年前的時候比起來,更是無法比

2

我想大致上來說……
進入「星紺之塔」的人有七到八成以上曾經在成長過程中被稱為「神童」吧。在小村子或城鎮的私塾裡頭腦是最好的,接著周圍的期待全都集中到身上,於是很理所當然地來到這裡。出生在神殿裡的人就更不用說,跟魚兒當然會在水中游泳是相同道裡,他們也被期望要能從「塔」裡畢業,成為神官。
說起來,我哈坎•雷薩斯也是其中一人。出生在西方的小神殿裡頭,被稱讚為「次期神官長」、「值得信賴的後繼者」並養育長大,同時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聰穎的孩子」。
但是來到「塔」裡以後,大多數人又會立刻認清現實。
這世界是一山還比一山高。自己只是會被掃成一堆倒掉的眾多普通人之一,實在是平凡到微不足道。
但即使如此……其他年度來到這邊的人’我想還算幸運。凡人只要像個凡人般努力就好’這是十分單純又被大家深信的事情。
可是,我們的學年有「正牌貨」存在。
真正的天才,被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傑出人才……就是那個亞菲克•尤哈斯。
五年前,降雨期結束時。
當雲朵開始從總是大陰天的沙漠上空消失時。我們掛上綠色肩布,踏進「塔」的大門。我當時才剛滿十三歲,周圍的人也大多相同。 在這裡頭,有一名年別小的孩子。
那乾淨俐落剪齊的淺色頭髮跟端正的臉孔,遠遠看去就像女孩子的這個少年……就是當時十一歲的亞菲克•尤哈斯。掛在還很窄的肩膀上的綠色肩布,常常就像快要滑下來一樣,要把修道服過長的下襬整理好也很辛苦。雖然是最年少而且又一副還不習慣的模樣,i卻 毫無膽怯的神情。
——明明還那麼小卻能夠進入這座「塔」’想必非常優秀吧。
雖然我瞬間就這麼想,但不這麼解釋的人還挺多的……尤其女性修道生們更是如此。
「那個,你還好吧?拿這麼多石板$曰很重嗎?要不要我幫你拿一些?」
「你是從哪裡來的?東方的城鎮?那應該還不習慣沙漠吧,身體會不舒服嗎?」
「有什麼困擾的話,隨時可以說喔。我會幫忙的。」
他們說的話跟態度,我想都毫無虛偽。再說所謂的修道生,都會將十幾歲時的大部分人生花費在修行上,並且因為要從事這種一輩子克己奉公是理所當然的職業,所以就會有許多生性親切又擅長照顧他人的同學存在。
不過,這傢伙就很獨具一格。他傻眼地抬頭看著圍繞自己的女孩子們,接著就如此冷漠地講著:
「你們還有時間這樣狗眼看人低地照顧別人嗎?不習慣『塔』的生活是彼此彼此,而且即使最年幼,也不代表我比較沒力氣吧?尤其是右邊那個褐髮雀斑女,妳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但手卻不停在發抖喔,要不要趕快把一兩塊石板放到旁邊去?如果妳打算第一天就把 『塔』的貴重財產弄壞,那我是不會阻止啦。」


現場氣氛立刻凍結.
當眾人露出啞然的表情時,亞菲克•尤哈斯坦蕩蕩地闊步離開。本人消失的瞬間,女孩子們也沒有立刻湊起來講他壞話。不愧是 「塔」這樣的地方,跟其他普通學校可說完全不同。不過「那個小鬼頭好像很恐怖」的傳聞在一天之內就傳遍班上,隔天就變成同學年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他的名號馳名「塔」裡所有地方’記得是在來到這裡第二個月的事情。
那是令人無法遺忘學課堂。
當時教導我們的,是前一年才剛就任的摩亞普.堤瑪導師,他是個讓人有些神經質而且講話稍微喜歡挖苦人的年輕老師。這天他 混雜著其他閒聊,把沒到三四年級時是f曰教導的算式寫給修道生們看,然後說..
「這—級的算式,對諸位大概還太早了吧。不過如果你們能在今年或明年內解開,對我來說也算是有教導的價值了。」
混有挑釁的玩笑話,讓修練室充滿失笑與苦笑。巨大石板裡頭那密密麻麻的數字堆砌,非常難以解讀,實在不是今年或明年就能解開的問題。再說,數學在神官的職務裡其實算是配角。是個如果將來沒有要從事研究職務,那只要當成教養學習大致上能懂就好的科目。他這樣講真的是強人所難。
可是——
「能解開。」
坐在修練室最前方,緊盯著算式看的亞菲克•尤哈斯突然開口這麼說。
摩亞普導師用一臉明顯就是懷疑自己耳朵聽錯的表情低頭看著他。
「我能解開。」
他露出「別讓我說兩次相同的話」的表情迎擊導師,接著立刻站起來,把粉筆拿在手上。
當大家驚訝地覺得這怎麼可能時,小小的手用猛烈的速度開始量產複雜的算式,不久後……
「以上。」
微微喘口氣後,「塔」內最年幼的少年環視著周圍。最驚訝的當然是摩亞普導師,他目瞪口呆地交互看著亞菲克跟算式。
可是,事情並沒有這樣就結束。
「不過,以上是一般的解法。三年級的課本恐怕是這麼記載的,我所閱讀的數學書籍也是這樣。不過,是我的話,反而會選擇這種解法。」
亞菲克邊說邊再次拿起粉筆,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寫出全新的算式。
由我們看來根本意義不明的數字山脈不斷產生。短短幾分鐘後——
「這個方式比較清晰好懂’也不會白費功夫。不要白費功夫是很重要的事情。」
亞菲克稍微滿足地點點頭,用手指著算式,回頭看摩亞普導師。
講到這時候的導師。
由於多餘的挑釁無疾而終,還無可奈何地被流彈射中,可說是狼狽到毫無立場跟臉上毫無血色。仔細想想,他的悲劇就是從此時開 始。以此為契機,一年後,亞菲克把導師遠遠拋開,將發現五十年來沒有任何人解開過的超級高等算式解開後,讓摩亞普老師因而臥病在床一個月以上……不過,這又是別的故事了。
「雖……雖然看起來寫得很不錯,可是這算式是否正確,還……還……還必須加以驗證才知道。」
老師斷斷續續,有如氣喘般講著這些話,然後連下課時間都還沒到就離開修練室。被留下來的其他人,暫時都露出不太清楚發生什麼情況的表情。
漸漸地……
「咦?這是不是很厲害啊?」
「不升上三年級就解不開的算式,而且還用原創的方式解開……這孩子難道是個天才?」
「你看摩亞普老師的表情!真是傑作呢’亞菲克!」
不知是誰開始有點興奮地鼓譟後,讓修練室內的氣氛產生劇烈變化。
但面對包圍他的眾多笑容,亞菲克•尤哈斯並沒有跟著一起笑,反而露出極^肅的表情,這樣詢問:
「為什麼只有我能辦到?」
修練室裡頭變得鴉雀無聲。這種非比尋常的疑問,根本不可能有人給予明確的回答。
亞菲克那柳葉型的雙眼充滿苦惱’接著說:
「我生長的東方城鎮連神殿的規模也不大,說到教育機關,就只有小小的i。原本以為來到『星紺之塔』後,就會有很多比我更厲害的人……」
這段自言自語如果是更加小看我們的內容,我想說不定還好一點。再重複說一次,自己決定要成為神官的人,大多生性親切又很會照顧人。想必大家都會用r嘴巴非常壞但頭腦非常好,不過就像是年紀最小的弟弟一樣」這樣的定位來對待他吧。
但是亞菲克的聲音卻染上深沉的絕望。他打從心底感到擔憂,這樣的話語就寫在表情上頭。
沒有任何人回應,也沒有能夠回答他疑問的答案。用尖銳的眼神往沉默不語的年長者們看了一會兒後,亞菲克•尤哈斯就走出修練
室。
「再……再怎麼說,這樣也太過頭了吧?」
「我們可沒理由因為解不開三年級的算式就被責罵!」
「我承認他腦袋真的很好,但既然是見習神官,也該考慮一下講話的措辭啊。」
憤怒與困惑交織而成的動搖被留置下來。
「就到此為止吧。」
最初的衝擊消散,看到室內的氣氛逐漸惡化時,我混雜著嘆息這麼說:
「他還是個孩子,分不出什麼話該講,然後什麼話不該講。」
「不過,哈坎,接下來如果一直是這®^子,我們可受不了。」
「頭腦好到出類拔萃的傢伙,相對也會有某些地方怪怪的,這是常有的事情。而且站在他的立場上,就是會想講那樣的話,這點你們也稍微能夠理解吧?」
畢竟會在這裡的人大多是「前神童」。即使無法完全理解正牌貨的那種心理,但要察覺這點倒是很容易。
大家露出複雜的表情,不過沒有任何人反駁。比起氣憤,更像是束手無策的氣氛支配著現場。這股氣氛持續停留在班上,不久後,季節也開始轉變。


3

雖然沒有比這個更沒出息也更遜的事情。但是對我們來說,亞菲克.尤哈斯不是出生在神殿這件事,大概是唯一的救贖。
讓摩亞普老師屈服—學當然不用說’聖傳或是詩篇這些跟神官的基礎有關的大多數學問’十一歲的亞菲克都已經牢記在腦海裡,歷 史或其他教養也都十分精通。那個細痩又嬌小的身體才過不到半年就長出需要的肌肉,就連骨骼感覺也變得結實,基本體術的修練也不再略遜一籌。
不過’只有一件一事——
如果不是進入「星紺之塔」之後就無法學習到,同時也不可能學會的技術。
那就是魔操。
實際跟神魔交鋒、召喚並操控引導。只有這個技巧,如果不是生長在神殿的話就幾乎無法親眼目睹,即使像他這樣早熟也無法立刻實 踐。
「不用想著一開始就要讓高位階的神魔顯現喔。只要從三位數的低階神魔開始’慢慢讓自己能夠使役就好。」
當時經常可以看見,負責魔操的導師如此告誡緊緊抿嘴唇的亞菲克。
我……還有大概其他人也是,看到這場面,都只有「真正的神童初次撞上高牆時,也只能感到不甘心吧」這種想法。對此感到痛快的 心情,說不定也包含在理頭。
而我知道這其實有些許差異存在,是在進入「塔」後,要出發前往第一次「見聞之旅」之前。也就是一個月只有一次的休息日時。
這一天我剛好很早就醒來。不過也許比較接近身體早已習慣平常那種作息時間,所以就在標準起床時間清醒了。
總而言之,一大早起來我就覺得肚子很餓,為了想吃點東西而離開自己房間。一來到走廊,就有好幾個已經很熟的同學跟我說話。
「早安啊,哈坎。—等要去餐廳嗎?」
「我們正在討論接下來要不要去市場吃些什麼,你要一起來嗎?」
「那真不錯,我也不想連假日時都吃『塔』裡那些淡而無味的飯。」
接受這充滿魅力的提議後,我跟幾名同學就抓著單薄的錢包到城鎮去。
擁有大型市場的綠洲也很早就開始營業,街道上稀稀疏疏地有人群出現。若無其事地前進時,我在這些人影當中發現到熟悉的身影。 剪齊的淺色頭髮’展現出剛毅個性的端正臉龐。那是穿著樸素便服的亞菲克•尤哈斯。
「那不是亞菲克嗎?他又打算越過城牆啦?」
其中一名同伴有點厭惡地低聲說著。
「又打算?那傢伙有那麼常跑到沙漠裡頭嗎?」
「嗯’之前的休假日’我也看到他跑出去。」
「同行者是誰?應該有人跟那傢伙一起去吧?」
「怎麼可能會有嘛。」
當我驚訝地詢問時,對方噘起嘴激動地說著:
「那個小鬼嘴巴可是越來越壞了喔!稍微反駁他一下,就會反過來被罵個一百倍,最近已經沒人要理他了。」
「更別說要特地在休假日跑去跟他待在一起,根本不會有人這麼做。」
「即使如此……讓那樣的小鬼頭一個人去沙漠,很危險吧。」
我的故鄉就在這個沙漠西方@緣,也就是說,已經很習慣這附近的氣候。那傢伙應該是出身於東方,就連騎乘駱駝應該都是來到這 個綠洲以後才學會的。
「哈坎’你還真是個老好人。」
「不要理他就好啦。」
「他可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很厲害的天才嘛,一個人也會有辦法啦。」
「不過……也有可能發生什麼萬一,單獨在沙漠行動還是很不好。」跟齊聲發出不滿的同伴分開後,我就追在那傢伙後頭。在靠近城牆的馬廄,我沒有借駱駝而是借了 一匹腳程很快的駿馬,接著急忙越 過城牆。一個小孩子跨坐在駱駝上的模樣似乎很顯眼’光是詢問要進入綠洲的旅行者們’就立刻得知他往哪邊前進。再來就是按照習慣尋找駱駝腳蹄的足跡就好。
「喔,找到了。」
由於是晴朗的早晨,視野十分清晰開闊。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幾乎不會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不過為什麼要往那邊前進呢?那個方向明明沒有「恩惠坑道」也沒有遺跡之類的啊。
實在搞不懂腦袋太好的人在想什麼,我這麼嘆口氣後就繼續策馬前進。
不久後,小孩跟駱駝的身影突然停下來。附近只有一座孤獨的岩山,其他真的什麼都沒有。
「喂,亞菲克!亞菲克•尤哈斯!」
我策鞭一口氣衝上前’並回轉馬首擋在他面前。
「哈坎.雷薩斯’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他瞪大那略顯細長的眼睛,並且很疑惑地歪著頭。
「這可是難得的假日耶,你來幹什麼的?畢竟是稀少的自由時間,何不稍微努力用功求學|下?不然你可永遠追不上我,接下來五年就會永遠待在第二名的位置,這樣好嗎?」
「你真的應該去死一死耶。」
視線才剛對上,他就講出這麼毫不講理的話。所以希望大家能夠原諒我說出不像是神官候補生該講的真心話來。
「居然一個人跑進沙漠裡,你才是到底想幹什麼?我知道你的頭腦很好,但也要擁有相同等級的常識吧。這種時期也可能突然開始下雨,真的很危險耶。」
「才剛叫人去死的人還真敢講這種話。不管我發生什麼事情,應該都跟你無關吧?」
「就是有關啊,我—要成為神官的人。」
我下馬罾,邊嘆氣邊把馬捆在馬鞍上。如果一時衝動馬鞭往這傢頭上甩下去就糟糕了,而且總覺得自己哪天真的#這麼做。
「對神官來說,可沒有『毫無關係的人』存在。只要有人進入視野裡就得不停地關照他們,這就是我們將來的工作。」
「噢。」

亞菲克更加疑惑地側頭,並且繼續說:
「那就是你的神官理念啊,原來如此。」
「沒錯,是我的神官理念。不過可不打算像你一樣,把這理念強迫別人接受。」 r我什麼時候那麼做了二
「你就是有強迫吧,對班上同學們說些神官f生就是要怎樣怎樣的話。」
「········」
亞菲克用力皺緊眉頭,並抬頭看著我。我也很清楚他不是因為無法反駁才沉默不語,所以就不容分說地抓住他的後頸。
「少廢話了,總之不要一個人跑到沙漠閒晃!你那身輕裝備,只要稍—錯可是真的會死掉!」
我很輕鬆就把他還很輕盈的身體硬是拉過來。恐怕再過幾年或幾個月,就會連這件事都辦不到了吧。如果連腕力都無法起作用時,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一半是被不好的預感所折磨,一半是沉浸在短暫的優越感裡頭。總之我把不願離開的亞菲克丟到馬背上,再把他的駱 駝的韁繩綁在馬鞍後頭。
「等一下,哈坎•雷薩斯!我在這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啊,好啦好啦。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不過等氣候稍微穩定以後再來啦。如果你無論如何都希望我一起來的話,到時候就再陪你跑一趟啦。」
「誰會對你說『無論如何』啊,開什麼玩笑。你給我聽好,我會在今天這個時候過來是有其意義的。按照『塔』裡的資料跟我的推測,三年才會顯現一次的大傢伙現在就要……」
「囉唆啦。」
亞菲克還沒變聲的叫喊聲非常尖銳,有如小型犬的慘叫般,令人腦袋發麻。
「哈坎,你夠了!你這個偽善者!我不在了以後,受惠最多的人就是你吧。如果想到處對人表達親切好獲得廉價的尊敬,這樣對你就很充足了。不要連我都想賣人情,放開我!」
「你這傢伙喔……」
當我低頭看著這小鬼,真的打算用鞭子甩個兩三下時。
腳下突然感到微微的晃動。
想著怎麼可能時,我往附近的岩山看去。地震是北方山岳地帶的名產,在這附近的沙漠裡就很稀奇。於是有I瞬間迷惘於該如何應對——就是這個判斷不好。


4

眼前的岩山裂開了。
爆裂、四散、破裂、決裂,巨大的岩石以不管列出何種強烈的單詞都無法比擬的氣勢碎裂四散
。「騙……騙人的吧,那麼巨大的岩山怎麼會……」
「來了!」
當我畏懼並動搖時,背後在馬鞍上的亞菲克發出有些激動的聲音。
只不過——
「太好了!等待是值得了!」
這傢伙的情況,是不知為何會高興到發出那麼興奮激動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但我根本沒時間這樣問。
碎裂岩山的殘骸縫隙間,有道影子在蠢蠢欲動。牠身體覆蓋著漆黑又乾燥的鱗片,有如蝙蝠皮膜般張開的翅膀,在空中遮蓋住我們的頭頂。
「劍        劍峰的黑晰蜴        為        為什麼這種高位神魔會·······」
我的吶喊很自然地變得像是慘叫。
那是位階十七位的地妖,在人類能夠—的神魔裡頭可說是上上級。跟他的名字一樣,原本應該是居住在高聳鋒銳的山峰裡頭……不 可能會在這種沙漠’尤其是有許多使役神魔的神官居住的綠洲附近出現才對。
「一般來說是這樣。不過,大概每隔三年左右,就會在這附近有目擊案例出現。神魔的行動似乎跟人類的習慣也有類似的部分。是每隔一定周期後,各自的種族就會有相同的行動,或者是因為個體差而改變行動範圍,這點亘刖就還在調査中。」
「亞菲克,這種事情非得要現在講嗎?」
黑蜥蜴的銳齒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從我們背後逼近。我在感到抱歉的同時,把駱駝的韁繩切斷。不管是多麼快速的馬匹,只要揹上兩個人就是相當沉重的負擔,更別說還帶著遲鈍的駱駝,只會讓逃跑速度更緩慢。
駱駝雖然因為鬆脫力道太過猛烈而摔進沙子裡,但黑蜥蜴完全沒多看牠一眼。越是高位的神魔就越喜歡高品質的生命力。跟野獸比起來,人類的生命力似乎才比較合胃口。
這時,我往背後的亞菲克看去。跟自己比起來,我想這傢伙對神魔來說應該更加美味可口吧。就這樣把他推下馬鞍的話,說不定…… 有一瞬間,這種想法出現在腦海裡。
亞菲克•尤哈斯完全不在意我的視線。他就只是瞪大雙眼,視線緊追著黑蜥赐在進行觀察。從那緊閉的嘴唇裡,沒有傳來平常的咒 罵。嬌小的側臉露出實為複雜的表情。那個臉龐就像是符合其年紀的孩子,但同時也像是深思熟慮的研究人員。
「……給我抓好囉,亞菲克!要全力逃跑了!」
沒有回答傳來。
不過,我還是拚命甩動韁繩。棕色的馬也確貫給予回應,即使忽左忽右地微微墊步,還是盡可能用最快速度奔跑著。
「聽從吾之引導!」
右手握住韁繩,我把左手抵住自己的額頭。
「奉獻給五妖一百零八位階的神魔。我乃天地之官,識行世界構成之人!」
隨著標準的正確聖言,召喚紋描繪在空中。此時能聽見黑蜥蜴偷偷發出嘲笑的聲音。現在我所操控的,是在二位數位階裡頭也得從後面倒數過來的低位神魔。這種傢伙即i喚出幾百隻,也不可能跟眼前的地妖互相抗衡。
亞菲克似乎也是這種想法。
「哈坎•雷薩斯,雖然我知道你的腦袋本來就不太好,但是遇到危機後連精神也變不正常了嗎?還有空閒去召喚那些沒用的神魔的話,早點把我丟出去,應該更有建設性吧!」
他就這樣絲毫不知別人內心想法地暢所欲言。
我默默地叫出長年侍奉自己的風妖。那是長達好幾i阶,有如纖細蛇類又像繩子的神魔,f沒有什麼戰鬥能力。
「很好,去吧!」
不過那傢伙遵從我的命令,先暫時纘進我們背後的沙地,接著再用猛烈的力道飛出來。突然刮起的暴風將沙塵卷上天空,我們背後在短暫時間內就像是吹起龍捲風一樣。
那是毫無攻擊力,只要短短幾分鐘就會停止的沙塵屏障,不過用來阻擋黑蜥蜴前進倒是相當有效。即使有些許躊躇,我還是繼續策馬前進。然後視野的盡頭終於能看見綠洲的城牆。從比較高的瞭望臺或是「塔」那邊,應該能看見我們拚命逃跑的樣子吧。
「喂,黑蜥蜴!就算把我們在這裡宰來吃,那邊也立刻會有正職@官或騎士衝過來喔。那麼一來你就會被某人抓住,然後被使役一輩子,這樣好嗎?」
「······哼」
從大喊大叫的我頭上,有道低沉的男性聲音從銳齒之間傳下來。跟人相同程度……不,到了這傢伙的位階,智能應該比普通人還要 高。我所說的話,牠當然能理解,同時也會好好考量其中的意圖吧。
接著,果然不出所料。
黑蜥蜴心不在焉地抬頭注視著綠洲後……
「人類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不過,那邊有稍微麻煩的對手守著。受些多餘的傷也很沒意思。」
這麼說完後,他開始鼓動翅膀。黑色的軀體以跟那身巨大體格毫不相符的輕盈程度,一口氣往高空飛去。
「喂,你這傢伙!」
我背後的馬鞍上,天才少年突然這麼大喊。
「我的名字是亞菲克•尤哈斯,是地妖術師。這是總有一天將會成為你主人的名字,給我好好記住!」
這傢伙在說些什麼啊,萬一晰蜴改變心意飛回來的話怎麼辦?我差點要這樣怒吼。
可是——
在蒼穹之間,逐漸變得炎熱耀眼的陽光中。位階十七位,劍峰的地妖笑了出來,不知為何似乎感到很有趣地笑著。
神魔就這樣消失在空中,只留下坐在馬上的我們。
「你喔……還真是……」
我氣喘吁吁地放開韁繩。由於太過緊張而用力握住繩子的手,甚至無法立刻}^。接著我用汗水淋漓的右手輕輕敲了亞菲克的頭。
「面對人類的話也就罷了,但不要連對上位神魔也不停開口亂罵好不好。有辦法使役那傢伙的神官,就算在現役裡頭也沒有幾個喔。」
「我的話就能辦到。」
「還真敢說,你明明連三位數位階的傢伙都還無法順利操控。」
「現在只是觀察得還不夠而已。」
他邊說就邊把揹在身上的行李在我面前攤開。裡頭掉出幾卷方便攜帶,但相對就頗為高價的皮製書卷。
「只要走在這附近一個個觀看顯現的神魔,就一定能遇見適合自己的位階與種族。接著要好好觀察,並在腦海裡浮現出具體的模樣。 只要能把這件事跟魔操結合,總有一天我也一定能夠操控他們。」
「你在說什麼啊?」
書卷上頭寫有大量:註。每一個都是亞菲克的字,有時候還仔細地附上圖畫,詳細記載有關於神魔的一切。
「比起尋找實物,我想直接去看圖鑑應該會比較快喔。」
「吵死了,像你這種出生在神殿又在神殿長大的傢伙,哪能理解我有多辛苦。」
亞菲克憤恨說著,同時也迅速把那些東西收好。
「哈坎.雷薩斯,好像給你添麻煩了。姑且跟你說聲謝謝。」
「什麼?」
我用力眨著眼睛,並且低頭盯著亞菲克的臉看。雖然好像聽到他在道謝,但這是我聽錯了嗎?那個亞菲克•尤哈斯有搭載「道謝」這種功能嗎?真的假的?
跟失去冷靜的我相反,他真的跟平常完全沒兩樣。接著亞菲克就這樣回頭,不知為何不是往城牆,而是開始順著過來路走回去。
「喂,幹嘛不回綠洲?」
「你是想要就那樣把駱駝放著不管?真是冷酷無情的傢伙。快點去迎接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把牠帶回去。」
「冷酷無情?你說我丨只有你沒資格說別人啦!」
這個打從心底發出叫,他並沒有理會。亞菲克就這樣毫不回頭地朝著沙漠的地平線走去。
——像你這樣的天才,哪能理解我有多辛苦。
我勉強將這句話吞回肚子裡後,再度執起韁繩。現在的我不管對這傢伙說什麼,都只是敗家犬的遠吠。想必是無法打動他的內心吧。


5

經過沙漠這-幕之後’我哈坎•雷薩斯跟亞菲克•尤哈斯就變得比較親密……如果是路邊賣的圖畫書卷’大概會有像這樣的劇情吧。很遺憾地,現實中完全沒有那種溫馨無比的發展。那傢伙還是老樣子,對我們這些「將自己周圍塞滿的無謂事物,根本不該成為神官候補生的無能傢伙」非常冷淡,而我也完全不打算對他表達任何意見。
「為什麼哈坎會對他如此寬容呢?」
只不過從這時候開始……同學們噘起嘴對我這麼說的情況增加不少,實在相當吃不消。
真受不了,這真是嚴重的誤會。
我可從來沒有任何一次有試著對他寬容過。不過就只是跟其他人不同,我不會特地自己跑去爭論,然後講輸他而已。
畢竟那傢伙講的話,基本上不管那一段言論全部都很正確。從頭到尾都無懈可擊的優秀演說,又有完美無瑕的實力作為保證的這種狀態,到底要去跟他說些什麼?我的腦袋可完全想不出來,最重要的就是,僅存的一點點自尊不允許我去做些無意義的反駁。
如果想對那傢伙說些什麼,就得把那個高傲到嚇死人的自尊一 口氣打碎才行……不然的話,就只是敗家犬的遠吠,只會被他嘲笑一番就結束。我在那個沙漠裡獲得這種確信。
於是,我孜孜不倦地鑽研唯一領先他的魔操。原本就頗為「優秀」的我,獲得了符合努力程度的成長……我是這麼想的。學年內最先召喚位階三十位以內神魔的人是我,我也比亞菲克更早把除了自己的風屬性以外的神魔全部湊齊。
不過——
能夠發揮這領先優勢的時間,也只到肩布變成黃色……也就是升上三年級以後沒多久為止。那一天的情況,現在也還能像昨天的事情般回想起來。
那是個從早上風力就很強勁的日子。
呼嘯的強風把沙塵捲上空中,並不斷越過城牆,讓在西邊修練場努力練習魔操的我們受i重的打擊。
「雖然神官的工作基本上要能對應所有天候,但真希望至少在沙塵暴如此嚴重的日子,可以在室內修練。」
「每次開口就會有沙子跑進嘴巴,正確的聖言也完全不正確了啦!」
「我的神魔是火妖,真的可以叫出來嗎?不管怎麼說,這種天氣也太危險了吧?-」
當全班同學都在表_滿時,只有亞菲克跟往常一樣平靜。
不對,太過平靜了。
平常總是異常急躁地想搶先完成課題,現在不知為何’卻在修練場的角落閉著眼睛。那種好像在窺探什麼的表情,讓我內心感到忐忑不安。
正當迷惘於要不要向他出聲時——
「聽從吾之引導。」
慣例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
不知不覺間已經跟我相同的視線高度,同時也變得健壯許多的身體前方,各自有長矛與長劍刺在地面。這也一樣是按照規定。這些東西大多時候都只是連碰都沒碰到就失去用途的小道具,但在因為沙塵而煙®朧的視野中,看起來充滿不祥的感覺。
「奉獻給五妖一百零八位階的神魔。我乃天地之官,識行世界構成之人。」
或許是產生某種預感,其他同班同學們也暫時停止自己的修行,緊盯著亞菲克的魔操。
「回應吾之祭品,回答吾之期望。」
亞菲克嘹亮的聲音,讓召喚紋的光芒更加耀眼。即使在有限的視野裡,依舊發出鮮明的光彩。
於是——
「——呼喚我之人,到底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顯現出來的神魔身影,讓我不禁屏息。
不只是我。
周圍所有人都害怕得發不出聲音’只能僵硬著身體’注視顯現出來的事物。
有如覆蓋天際的黑色皮膜之翼,用同色鱗片覆蓋並充滿光澤的身軀。魁梧的四肢踩踏在大地上,縱長的虹膜從比人類頭頂還要高出許多的位置,傳來反射出危險光芒的視線。
那是劍峰的黑蜥蜴,位階十七位的地妖。
——是那時候的傢伙。
我很不可思議地有這種確信。一年級那天,抓著亞菲克後頸四處逃竄的經歷,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
漆黑的蜥赐抬起整排利齒並排的嘴巴,短暫地笑了笑。
「怎麼啦,把我忘記了嗎?」
亞菲克也一樣笑了出來。
「當然記得了。」
修長的手指抓住眼前的武器,靜靜地將它拔起。總覺得連拔出武器這種不可能聽見的聲音都傳進耳朵裡了。
現場充滿緊張氣氛。
如果蜥蜴沒有任何回應……那不會有其他結果,就代表魔操失敗了。那種情況下,召喚者這邊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把召喚出來的神魔打倒消滅掉,另I個就是割下自己的S作為代價,強制把他送還。
——位階十七位的神魔’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被人類打倒。
我急忙拿起附近的長戟。依照接下來的發展,現場所有人都要作好必須全體一起攻擊的覺悟。 r人之子啊,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黑蜥蜴似乎比我想像中的要來得知性而且溫和。
「你是為了什麼而相議我服從?為了天地之官的名譽?還是說,想擁有力量來向他人誇示?」
神魔用有如哲i般的聲音,質問區區一介神官候補生的真心話。 r我擁有力量這點,就算不刻意誇耀’大家也早就很清楚了。」 相對地,亞菲克就是跟平常一樣的驕傲自大口氣。
「名譽嘛,說不定總有一天就會需要,不過現階段應該還沒那麼必要。」 r那麼是為什麼?」
「要盡可能多讓一隻魔服從人類’我認為那就是我們的職責。如果放任你們不管’被狩獵而慘遭吞噬生命力的人就會變多。」
他似乎很理所當然地繼續說:
「只要獲得高位階的神魔,人類安全活動的範圍就會更寬廣。這也一樣是神官的工作。我會行使符合我能力的力量,來完成這項工作。」
「失敗的話,可就是你自己的首級會落地喔。」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至少,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
亞菲克高揭緊握在雙手的兵器,並高高抬起下顎。不服從的話,就殺了你^柳葉形的雙眸湧現如此鬥志與殺氣。
我也用力握住手中長戟。這段危險至極的問答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心跳也不斷加速。
修練場被緊張感包圍。
不過,在這緊繃的氣氛裡,黑蜥蜴看起來相當愉快。
「……你講的話還真有趣。」
不太會反應出表情的眼睛微微瞇起。
「好吧。我乃位階十七位,劍峰的哥力亞特。從今天此時開始就承認你為主人。不過我討厭麻煩事,可別毫無顧慮地隨意使喚我啊」
里爸翅膀穿越天際,沙塵伴隨著些許笑聲被卷上空中。不久後,四周就恢復平靜。
哐啷,我拿在手上&K戟掉落在地面。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現在耳朵所聽見的事情。這可是位階十七位啊……那種神魔竟然服從區區 一名修道生?
「亞菲克,剛才那是一年級時的……」
「嗯,是他。因為我是鎖定後才把他召喚過來的。」
「你說把他召喚過來,這……怎麼可能……」
r至今我也試著挑戰過好幾次’不過他一次也沒有回應我。也許是今天的曰期不錯。」
「日期?」
「是啊,哈坎•雷薩斯。要依靠你那令人感到遺憾的記憶力,可能有點過分。從那天開始到今天正好是第二年,跟那傢伙在附近沙漠現身的日子完全相同。」
我還記得,或者該說怎麼可能忘記。
嘆口氣後,我偷看著亞菲克的側臉。跟那時候預料的一樣,身高在不知不覺間被超越,力氣也比不上他了。雖然平淡,但那種生活方式卻令人感到無比耀眼。
然後恐怕也是以這I刻為分界。
即使在魔操方面,我也失去了唯一的領先優勢。不只是因為有比自己位階更高的神魔在眼前被召喚出來,這傢伙不誇示力量與追求名譽的那句話,完全把我打垮了。不管再怎麼努力,亞菲克•尤哈斯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朋友當然不用說,我完全領悟到自己連敵人都 稱不上……也非得領悟到這一點不可。
亞菲克那個「暴虐王」的掉號被加上「沉默」這個單詞,也是這時候的事情。已經沒有人會對他表達意見,只會進行最低限度的交 談。班上所有人、導師還有我當然也一樣——無論任何人都一樣。


6

接下來的日子裡。
我們的學年’我們的班級一直非常寂靜……就這麼度過無比寂靜的兩年。
然後大概會在如此拘謹至極的沉默包圍下,就這麼離開學校吧。沒錯,我是這麼深信著……直到「塔」的生活還剩下半年的時候。 午餐時的餐廳,跟平常一樣喧囂吵鬧。但採光最好最舒適的位置,今天也依舊鴉雀無聲。從幾百年前開始的習慣,這個區塊就是由最高學年的五年級生佔據。而裡頭最中央的位置,則是亞菲克•尤哈斯坐在其中。
——快點吃完然後滾出去啦。我當然是這麼想,其他人臉上也這麼寫著,不過這個願望卻無法實現。亞菲克總是有如測量過一樣,正確挑選出自己決定的菜單,然 後依照決定好的順序,不慌不忙地吃完。時間必定是剛好十七分鐘,只要有人稍微打斷這流暢的用餐時間,就會慘遭一頓痛罵。自然而然 地,我們在這十七分鐘內只能默默地吃飯,避免去打擾到這個傢伙。
我們今天也在他的斜後方’這個對學年次席的人來說採光實在不太好的位置坐下。不管採光多麼良好,看著他的臉可是會影響食慾。 當我們保持住這種散漫的寂靜時,有人氣喘吁吁地靠過來。
鮮豔的緋紅色頭髮配上綠色肩布。
約書亞.帕雷格。
我也知道這個雖然相處普通,體格頂多是不胖不廋,卻異常顯眼的學弟的名字。
通常十二三歲時進來就讀是理所當然的這座「塔」,卻在十六歲才跑來的超級傻瓜。而且在一個月左右前,還在「塔」的全體修道生與全體導師面前表演了無比荒唐的雜技。我還記得很清楚,他在鴉雀無聲的禮拜堂裡頭,用華麗的步伐回轉一圈後站起來的模樣。如果不是那種場合,我大概會忍不住拍手喝采吧。
——不過,那個傻瓜為什麼要往這邊過來呢?
當我正歪著頭疑惑時’那傢伙迅速穿過旁邊。而且……
「那個,亞菲克學長。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而且還去跟那個傢伙講話。
周圍的紅肩布軍團每個人都開始緊張,有的人讓湯匙掉下來,有的人就這麼咬著麵包把視線集中到這個愚者身上。
——咦?等等’竟然打斷亞菲克用餐。
——竟然做出這種像是從神魔嘴裡把獵物拉出來的舉動!
——好可憐,那個一年級的,想必下場會很悽慘吧。
同學們寂靜的心聲,彷彿不停傳到心靈的耳朵裡一樣。我也一樣不禁屏息,注視著紅髮學弟的愚蠢行為。
但是被稱為「塔」開創以來首席劣等生的格局,可說是遠遠超乎我們的想像。那傢伙不只是打擾亞菲克用餐而已……
「我想請你教導魔操。」
他還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是用若無其事的i和語氣。
我焦急地想要站起來。
就算再怎麼愚蠢笨拙,他也是最低學年的學弟。實在不忍心看他遭受亞菲克的言語暴力襲擊。
周圍的人似乎也都是相同意見。他們的視線集中到我身上,像是在說「就這樣放著不管好嗎?」「你來想想辦法吧。」這些話。
可是——
「算了,也罷。」
令人不感相信的是,亞菲克竟然接受他的請求。
當周圍的人都打算豎起耳朵偷聽時,亞菲克不知是否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迅速跟那位學弟約好要在明天的休息日一起前往沙漠。 在令人屏息的氣氛裡’紅髮學弟先離開現場’接著亞菲克也以往常的步伐走出餐廳。
這段期間,大家也靜靜保持沉默。
「不過,等到亞菲克的身影消失,大家馬上湊在一起開始騒動。
「等等,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情形?」
「亞菲克會去教導別人?這種事情我從來沒聽過也沒看過啊!」
「再說,那個學弟這樣沒問題嗎?他好像是個超級劣等生吧?」
「要是被那傢伙痛罵一頓,結果失去自信就離開『塔』的話要怎麼辦?」
「那種人在我們學年也有好幾個吧?」
「就是有好幾個才會擔心啊!我已經不忍心讓犧牲者繼續增加了,更不用說,還是比我們小四歲的孩子。」
「不是啦,但那個帕雷格聽說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吧?」
「所以就可以捨棄他嗎?我覺得那樣才是有損神官候補生的名譽啊!」
大家七嘴八舌又議論紛紛。
仔細想想,我們學年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熱心地交談過了。應該是從那傢伙讓黑蜥蜴顯現之後,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吧。
正當大家熱烈討論時。
「對了,哈坎。你f席神魔,記得是變化自在的風妖吧?」
有人好像想到什麼般這樣問著。
「然後好像也有幾乎沒有實體的氣妖?」 r啊,是呀。有是_。」
產生不好預感的同時,我這麼回答著。
然後跟預料中-樣。
「只要運用這些神魔,就能在不被亞菲克察覺的情況下做很多事情了吧?」
那傢伙用得意洋洋的表情說著,周圍的人也一起點頭。
「所謂的很多事情……是打算叫我做些什麼?」
「像是追蹤啊。」
「偵察啊。」
「還有密告之類的。」
「幹嘛啦,怎麼跑出這麼多不安穩的詞?你們是講認真的嗎?」
「還挺認真的。」
現場幾乎所有人都跟著唱和。
「鋤強扶弱是我們的本分吧。」
「那個紅髮的孩子很可憐喔。光是完全$曰魔操好像就很辛苦了,如果還被亞菲克狠狠痛罵一頓,胃部大概會穿孔吧。」
「我們要獲得免疫都得花上一兩年對吧?所以當然會擔心啊。」
他們雖然口口聲聲這麼說,眼神閃爍的光輝卻很奇怪,總覺得異常地生氣勃勃。
大家只是覺得很好玩吧?」
「哈坎難道不擔心嗎?」
「當然會擔心啦。」
「那這樣……」
「所以啦,你們這些人只是覺得很好玩而已吧!」
面對這次我的質問,就有「沒這回事」,「才沒有」這種輕鬆否定型的答案,還有「算是啦!」「那當然啦」這種開心肯定型的答案統統混雜在一起。
不過他們所有人的共通點,就是誰都不肯聽一下我的意願。不管怎麼樣,話題都不停往探査亞菲克跟那個紅髮劣等生之間的關係,還有看情況就要把令人感到同情的學弟救出來這邊偏過去。
雖然又得因此重複講一次,但是要成為神官的人,大多數都是生性親切又喜歡照顧他人。而且我們這個五年級幾乎無法遇到一致團結或班級合作這類場面。除了所有人都覺得「亞菲克真是煩死人了」這種實為消極的共識以外。
「那這樣,首先就讓哈坎的神魔潛入亞菲克的房間吧。」
「要叫一隻神魔撐上好幾個小時的負擔沉重了,而且很容易被察覺吧?」 r那每十分鐘就交接一下吧。而且也不能只有氣妖風妖,要再多下點功夫才行。」
「這樣的話,也拿我的地妖去用吧,他能跟牆壁幾乎完全同化。」
「那真是不錯’其他還有什麼方法嗎?」
「剛才他們有說要去沙漠吧?那應該還需要適合探索野外的神魔喔。」
在目瞪口呆的我面前,打算搶先亞菲克•尤哈斯一步的縝密計畫正不斷地架構起來。
全員都是紅肩布。也就是說,這裡齊聚了「塔」裡最高學年的最強頭腦們(當然,這還要加上去除掉那個超級例外的這種註釋)。而且我實在搞不懂明明畢業就快要到了,為什麼還要為這種事情搞到神魂顛倒呢?
總而言之,現在已經無法阻止班上這些陷入狂熱的同學們了。亞菲克包圍網正在逐漸縮小中。


7

到了隔天的休息曰——
「第一班,待機完畢。」
「第二班,準備好了。」
「第三班,這邊也很完美。」
訊息從四面八方傳來,不知為何,我被配置在中央塔五年級的修練室角落聽取這些情報。
當然送來這些的是同學們各自的神魔。他們為了絕對不要讓亞菲克察覺而充分保持距離。而且運用數量優勢,一隻的追蹤時間最多就 是五分鐘左右。他們不斷交替,用盡各種手段跟在後頭。也因為這樣,讓原本沒有什麼人的中央塔充滿了長有奇妙尾巴的貓、色彩很奇怪的鳥或蛇’尺寸很奇怪的蟲或爬蟲類’變成像是怪物的品評會一樣。
「主人,主人,我回來了〜」
「那個恐怖的人往西邊去了。」
「紅髮也在一起。」
「咦?紅髮的房間也要去探査一下?那……那邊不管誰去都會死……不是,我想還是不要去比較好。」
會說人話的傢伙每次將能當作功勞的情報帶回來時’就會嘰哩呱啦地講個不停。不管是視覺上還是聽覺上都沒有比這更吵雜的了。 可是這個依靠數量優勢的作戰似乎奏效,直到亞菲克跟約書亞•帕雷格一起前往沙漠時,我們都還能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繼續追蹤。 ——一個人絕對辦不到的事情,只要集合眾人之力就能辦到。
我從來沒有想過’把這種讓人想吐槽說是講給私塾小朋友聽的話會在現實中達成,對象還是人類最強也最古老的智慧之泉當中的五年級生。不過……
「這根本是偷窺吧?不管用什麼話語修飾,這都是侵害亞菲克的隱私吧?身為修道生,這樣好嗎?」
「哈坎,你還真不死心耶。」
「弱者用數量來對抗是理所當然的吧。更別說如果想打倒強大的敵人,情報是絕對不可或缺的。」
「不要一臉正經地講!結果根本沒變呀!」
「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囉唆了,來到這邊你也已經是共犯喔。所以呢?現在情況如何?」
被班上性情最強悍的女孩子直截了當地這麼說’讓我感到無力地說:
「亞菲克好像跟平常沒兩樣。」
「所以帕雷格那邊應該快屈服了?也差不多該去救他了吧?」
「不’這個嘛……」
從神魔們的報告聽來,那個紅髮的劣等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依舊對為所欲為的亞菲克說著「好啦好啦〜」這種話來附和•,更恐怖一點,好像偶爾還會頂嘴個兩句。
「頂……頂嘴?」
那孩子是怎麼回事,難道心臟跟神經是鋼鐵打造的嗎?」
「不,這個嘛……該怎麼說呢……」
他乍看之下很溫和,也總是面帶微笑,實在看不出有這麼大的膽量。
「可是,為什麼亞菲克那傢伙說要『教導魔操』,卻把人帶到沙漠裡頭?」
有人突然提出這個疑問。關於這一點,我就稍微有點頭緒。
「他說觀察是很重要的。」
「觀察?」
二年級的時候,我不是有次把亞菲克從沙漠拖著帶回來嗎?那時候他是這麼說的——為了能夠使用魔操,得先觀察實際的神魔才
行。」
接下來,我就把那傢伙現在的首席神魔,也就是有關於劍峰的哥力亞特的事情說給大家聽。知道這件事跟不知道的人我想應該是各占一半,不過大家都露出非常欽佩的神情聽我述說。
「那傢伙……從還是那種小鬼的時候開始就……」
「雖然最近的確忘記了,不過亞菲克剛入塔時很不擅長魔操呢。」
「他自力下了哪種工夫啊……」
好像驚訝又似乎很佩服的氣氛壟罩現場。
不久後,兩人離開沙漠,回到綠洲。接著就這麼前往市場,似乎打算連飯都要一起吃。
「好厲害,帕雷格超強。」
「被亞菲克講那麼多尖酸刻薄的話’真虧他食慾不會降低耶。」
「俗話說天才與笨蛋只有一線之隔,原來都是真的。」
大家無法停止對帕雷格i意。
最後已經沒有人再講「要拯救約書亞.帕雷格才行」這種話了,就只是興趣盎然地仔細傾聽那個紅髮與暴虐王的交談。每個人臉上浮現的表情都相當複雜,無法用喜怒哀樂的其中任何一句話來表達。接著過一會兒後,同學們一 i1個離開這裡。
我轉頭看向留下來幾個人’詢問說:
「你們覺得如何?亞菲克的方法,有辦法讓那個劣等生成功使用魔操嗎?要不要打個賭?」
很遺憾地’賭注沒有成立。
因為所有人都賭「可以」這一邊。


8

「哈坎,所以這個小節的歌詞用這邊的可以嗎?還是要把之前寫的放進去?」
「哪邊都好啦。」
「才不好,這是你的曲子吧。」
r就算是共同製作,我也要先去嘔吐一下才能彈奏啊!不如說,去找個我以外的人來彈奏啦!我光是唱歌就用盡全力了!」
「祝祭禮拜的結尾竟然不是單人彈奏吟唱,這我可沒聽說過啊。」
「誰.知•道.啊!短短一個星期,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我一個人解決!」
慘叫擴散在高挑的天花板,化作好幾道回音。我攤開拿著琵琶的手,實在很想就這樣抱頭苦惱。
這是我被班導師叫去接下突如其來的任務後,隔天的事情。我拜託負責音樂的伊拉維導師借了個小型的禮拜堂’把擅長音樂的同學們拖到裡頭,正在努力製作樂曲。
普通來說,最少也應該有三個星期左右的準備期間,而我卻只有短短的七天。由於音樂方面,我只有不算好也不算壞這種程度的實 力,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覺得能夠趕上。
「可惡,至少再一個星期!不對,如果能再早三天準備應該就可以……!」
比起創作歌曲或詩詞,我還比較常發出憤恨之詞。
再加上——
「那個……請問哈坎•雷薩斯學長在嗎?我們想找他商量一些事情。」
偶爾會有修道生學弟跑來講這樣的話,所以時間更加不夠。
「不要管他們了吧?」
「反正又是那件事。」
「哈坎,你就是這樣,馬上會對別人太寬容。」
雖然同學們都用傻眼的表情這麼說,但放著不管也不太好意思。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跑來的人幾乎全部都是紫色肩布……現在是四年級,明年將會成為最高學年的人。這代表,他們是將要跟確定留級的亞菲克成為同學年同班級的人。
要跟聞名天下的天才暴虐王一起上課,似乎讓他們很不安。自從那傢伙決定留級之後,像這樣跑來向我詢問各種問題的人可說是絡繹
不絕。
「我們的學年首席是個性格有點問題的人……所以實在不覺得她有辦法對抗尤哈斯學長。」
「啊^我知道,是叫『寂靜的奈拉』是嗎?好像非常內向怕生。」
「是的。雖然頭腦很好,雖然頭腦真的非常好啊啊啊^」
跟隨時都冷漠以對的我們不同,聽說他們這個學年從入塔以來,大家的感情就一直很好。i地,也就不知道該怎麼對應那個被丟進去的重量級異端份子,現在好像陷入恐慌之中。不過話雖如此,要我們說有什麼對抗方法,那當然是完全沒有,從頭到尾都沒半個。
不過——
「這個嘛,應該沒問題啦。那傢伙現在似乎有變得比較溫和了。」
聽完後輩們所有的埋怨後,我加上這樣一句話。
「你說變溫和?是真的嗎?」
彷彿是完全看不出有那種感覺,所有人都敢到很可疑地回應我。
「嗯,他最近好像交到朋友了。你們知道約書亞.帕雷格嗎?」
「當然知道。」
「紅髮的劣等生。」
「很擅長音樂。」
「只有他特別年長。」
「前天還把修練場炸掉。」
「對,沒錯沒錯。就是他。」
低頭看著用慣的琵琶’我接著再說:
「頭腦最好的人交到的朋友是頭腦最差的孩子,這是我覺得最值得稱讚的地方。想必那傢伙也會因此稍微變得比較像正常人吧。」
我這句毫無根據的話,大家卻不知為何都能夠接受。明明大部分都只是希望會是那樣,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很不可思議地,那個紅髮學弟就是擁有能讓人如此接受的部分存在吧。即使依舊帶有不安的表情,四年級生們還是各自點點頭後就離開了。
「哈坎,講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真的好嗎?」
「還好啦,大半是我的願望就是了。」
「我覺得以你的立場來說,抱怨一下帕雷格搶走你的功勞也沒關係啊。」
「功勞?那是什麼?不如說,現在反而是亞菲克讓給我的功勞,才害我深陷地獄的谷底啊。」
「我可不記得有讓給你這傢伙。」
當我跟同伴們輕鬆聊天時’突然有道低沉的聲音插進來。
感到背後有股焦躁的違和感而轉頭一看,那邊有著早已看習慣的淺色頭髮與修長的身影。雖然沒有五年來持續發出燦爛光輝的金鈕 扣,但那的確是亞菲克•尤哈斯。
「啊,我想到還有此一事情要辦!」
「我也是!」
同學們一個接一個薄情至極地發出脫離宣言,如鳥獸四散般離開禮拜堂。頻繁跑來到甚至令人覺得很礙事的四年級生們,剛才那些似乎也是今天最後|群。因此,就只有我跟暴虐王被留在這裡。這是怎樣啊?這種氣氛到底該怎麼解決才好?
「哈坎.雷薩斯,聽說你緊急要負責最終朗讀跟作曲而很辛苦,還好吧?.」
但看來亞菲克沒有聽見我們剛才對話的內容’所以泰然自若地如此詢問。
你有資格問我這件事喔?雖然很想這樣怒吼,但還是刻意忍住了。雖然「身體不舒服」這一點應該不完全是在說謊,但我也不P得是真的。
「雖然很想跟你說交給我盡管放心,但說很辛苦。如果你能早點發表留級宣言就好了。」
「我是在更早一點的時期說出來的。只不過,那—i二連三輪流跑來,很煩人地講些『接受補考吧』這種話。」
「這個嘛,我想也是啦。」
這種等級的才能,如果一直塞在教育機關裡頭就太浪費了,而導師群(尤其是摩亞普老師這種的)也在不同意義上希望他快點畢業,四年級生們的反應就跟剛才一樣。
「哈坎,你好像很憂鬱。雖說是突發性獲得的頭銜,但首席就是首席,我想你可以再高興一點。」
的確,即使只有一個星期,但是以首席身分從「星紺之塔」畢業的身價就是不同。我接下來的神官人生,可說是已經獲得保障。
不過啊——
「如果是相反的立場,你會高興嗎?根本就是被小鬼頭贏了就跑而已嘛。」
「我已經不是小鬼頭了。」
亞菲克憤然地歪著嘴巴。
接下來就會跟平常一樣,言語暴力會接二連三地湧出吧。我完全諦觀地做好心理準備。
「……我對你姑且是覺得有些抱歉。」
也因此……當他這麼說時,暫時讓我難以反應。
還不只如此……
「你八面玲瓏的程度雖然無可救藥,又是個覺得稍微對別人親切點就得意忘形地可以解決掉大多數問題的傢伙,不過相反地,也 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其他傢伙雖然總是不斷強調我的缺點,但只有你什麼都沒說。」
雖說就像這樣,眨低的部分還是比較多,不過他還是有講些像在稱讚的話語出來時,我還真的覺得自己腦袋是不是出問題了。
「這恐怕是最後了。如果有什麼想說的話,就清楚講明白吧。現在的話,就算痛罵一頓,我也甘願承受。」
再加上當他這樣講時’即使明天世界就要毀滅,我也不會感到驚訝了。
可是本人還是很認真,相當認真。
喂,同學還有後輩們你們聽見沒有?我說的話也不完全是錯的對吧?雖然只有一點點,但這傢伙真的變溫和了吧!
「……那我要說嘍。」
如果現在講出口的話不會變成敗家犬的遠吠,那在最後把話爽快地講明白,應該會比較好。
可是,令人驚訝的是,我想不到任何罵他的話。還不只如此,看著眼前這個令人厭惡至極的天才大人,我腦中浮現的是五年前那綠色肩布似乎隨時會滑落,用不習慣的腳步拖著修道服長長下襬的小孩子亞菲克•尤哈斯。剩下就都是一個人跑去恐怖的沙漠,拚命挑戰無法使用的魔操的那些身影。
就這樣不斷尋找後續的話語後^
「你啊,雖然是真正的天才。不過像大神官或是總司祭長之類的地位,你應該爬不上去吧?」
我把這樣的話說出口。
亞菲克很不悅地皺起眉頭,卻沒有像平常那樣連射漫罵與反駁過來。他自己大概也有些微這樣的自覺吧。要^眾多:^官,並且處 理各式各樣的政務,光只有頭腦優秀是派不上用場的。人望與處世之道,這類事物也會變得更為重要。
我們是天地之官。
站在相異世界的邊界上,引導與連結兩界是我們的職責,並不是只要窩在神殿裡崇拜神衹,努力求學就好了。
「不過,我想總有一天……能夠獲貫地理解你,並且將你全部能力善加運用的人一定會出現。畢竟,你看嘛。世界是非常寬廣的。」 如同跟曾經是神童的人們來到這座「塔」,徹底知道世界的廣闊與自己的渺小一樣。
能夠超越亞菲克•尤哈斯天才般頭腦與毫無破綻理論的某人,總有一天必定會從Rig現身。
這也許就是那個紅髮學弟,也可能是其他人。與那樣的人相遇時,想必會讓他的世界變得更加廣闊吧。然後那對這塊大陸,也必定會帶來某種變革。亞菲克•尤哈斯就是擁有這樣的能力……這一點,我……我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你好好加油吧。我這麼下結論,而且還挺認真的,真的挺認真地說出這種真心話。
可是亞菲克果然是亞菲克。
「哈坎’你有那個立場來叫我好好加油嗎?」
才跟人說想講什麼就盡管講的幾秒鐘後,又是這種語氣。被用平常這種令人厭惡的語氣回問後,我就乖乖閉上嘴,話題也暫時中斷。
「……我有好好加油啊,光看就知道了吧。因為也沒辦法,所以就接下代替你上台的職務了。」
「只是接下來的話,會很令人困擾。既然要代替我上台,就要完美地完成這職務才行。」
他這句話又是用無比認真的表情繼續說著。
我知道自己臉上露出笑容,而且覺得這也是認真而且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喔,真的該去死一死啦。」


9

後來——
我肅穆地完成職責,讓「新神官祝祭禮拜」這儀式圓滿結束。離開被慶祝的花朵染成鮮紅色的綠洲,一個月後前往南方的神殿就任。
由於祝祭禮拜前後都非常忙碌,跟亞菲克•尤哈斯在那個禮拜堂的那一幕就是我們最後一次交談。當儀式結束,我們越過城牆離開 「塔」時,似乎看見他從窗邊目送我們離開的身影……總覺得這只是內心願望給我看見的幻覺,或就是看錯而已吧。
菜鳥神官的日常相當繁忙’我過著就連「塔」的事情都沒空回想的每一天。
某個謠言傳進我耳裡,記得是經過兩三個月以後的時候了。
謠言是這樣說的^
亞菲克•尤哈斯之所以留級,果然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之類的原因,而是為了跟初次結交的朋友再多相處一起時間的緣故,像是這樣 的內容。到底是哪種溫馨感人的圖畫書卷才會有這種故事啊?想著謠言不小心被到處加油添醋後會變得多麼龐大,讓我內心倍感焦急。不 過這也已經為時已晚。
「我才沒有說得這麼誇張!我絕對沒有說到如此誇張啊!」
約書亞.帕雷格,你可別恨我喔。
然後也請你盡可能好好加油吧。
在我頭上不斷延伸而出的蒼穹,也持續延伸到那塊沙漠與「塔」裡頭。
我獨自看著這片天空開始祈禱,祝福可憐的學弟能獲得好運。至於那位天才嘛……嗯,就順便祝福一下吧。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0-1 19:22 编辑


■約書亞.帕雷格
本作主角,十六歲(系列作品開始時。以下相同)。
雖然是到三年前都還在擔任殺手,經歷相當陰暗的人。但性格意外地認真,而且為人誠實。跟烏鴉一樣喜歡閃閃發光又輕飄飄的東 西。之所以仔細照料著$曰鳴叫的小鳥沒有其他原因,就是覺得那淡紫色的羽毛非常漂亮又稀奇而已。
由於扮裝成吟遊詩人的模樣潛入各國,所以樂器與歌唱能力都是職業級。
明明不會閱讀也不會書寫文字,卻能以兩年不到的時間成功進入「星紺之塔」就讀,其實是個頭腦與毅力都相當優秀的人。
雖然是唯一能夠使用伴侶鷥糊之力量的人類,但基本上只能以「請求」、「耍賴」、「拜託」這類方法來操控,這能否稱為魔操技 巧,實在頗為可疑。在規定上,於他人面前也沒辦法做這些事情。雖說也很常使用長劍或弓矢,但最擅長的還是鎖鏈和鞭子這類的長型系武器。藉由穿上寬鬆的神官服裝,就能帶著令人嚇傻的大量武器出門旅行。
另外,由於必須把自己的生命力分給鷥翎,食物的消耗量非常高。不比通常人多吃個三倍,身體就會撐不住,實在是很不適合野外求生的體質。


■鷥糊
本作第一女主角,約書亞的妻子。實際年齡不明,外觀響疋以約書亞為基準(現在為十六歲左右)。五妖神魔一百零八位階中,是火妖第四位的大神魔。
是傳聞中跟創世歷史有關的尊貴神魔之一,但事實如何不明。現在自己心甘情願地成為約書亞的妻子,也是「把愛情看成一切」的不良範本。
個性喜好享樂,其中最喜歡令人心情愉快的音樂。因為喜愛約書亞的聲音與歌曲而選擇他成為伴侶。不知道人類的善惡基準,雖然經常講些「這世界上所有生物都要衷心感謝約書亞,明白你們是因為他的慈悲才被允許存活下來的吧」這種令人不安的話,但人類是互相聯繫的生物。為了讓約書亞能舒適地生活’現在也正慢慢開始學習他居住§會裡所必須遵守的事情。
雖然使用略為古典的話語,但經常會有覺得她有點「腦袋不好」的言行舉止產生。想做些像是人類妻子的事情而努力學習料理,毀滅性的技術卻只讓約書亞的壽命不斷縮短。



■蒂艾爾•嘉•迦南 約書亞的同學,十四歲。
祖先代代都是侍奉大國的神官家系,自尊心很高也很驕傲自大。這其實是在老家受到忽視而感到自卑的反作用,是個會令人有點反感的少女。逐漸變得開始在意約書亞。
她的魔操實力可說貨真價實,但也因此會有失敗的時候。
使役的神魔是水之神魔莉姆莉。
之後則召喚出水妖二十四位,凍銳的佐安。


■賽姆.德魯瓦 約書亞的同學,十三歲。
蒂艾爾的青梅竹馬。性格原本就很老實乖巧,再加上父親在蒂艾爾雙親@殿裡頭工作,因此在蒂艾爾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是這 樣強調的。
但其實有些病嬌,還有只要跟蒂艾爾扯上關係就會變得冷血無情的一面隱藏在內心。
使役的神魔是地之神魔諾亞姆,是頭扛著斧頭二足步行的穴熊。


■基列亞德•米雷巴
約書亞的同學,十三歲。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個該動手時就會挺身而出的男人。
年齡雖然比約書亞小,體格卻已經比他高大。興趣是觀察天空,還有在詩詞創作方面有藝術系的天才氣質。相當害怕鬼怪。使役神魔是風之神魔亞維,是隻有如燕子的藍色鳥兒。


■莅琪休•馬赫德
約書亞的同學,十二歲的最年少成員。
雖然隨時都把年長的約書亞叫為大叔,但在各方面都會很親切地給関照。男女方面的知識iwg到會讓人想問:「咦?等等,你是從哪邊知道這種事情的?」有時也會讓約書亞感到退縮。
使役神魔是氣之神魔卡坦,是煙霧化為有如長毛貓的形狀。


■亞菲克•尤哈斯
「星紺之塔」五年級生,同時也是首席(留級後實質上也還是首席)。由於十一歲就來到塔裡,實際年齡跟約書亞一樣是十六歲。
身高比約書亞高’但比基列亞德矮。淺色的頭髮乾淨俐落地剪齊在比肩膀高一點的位置。
有著細長的柳葉形雙眸’以及亞洲系的端正容貌。
雖然擁有天才般的頭腦,卻是自然系毒舌,同時也傲慢到狗眼看人低。由於都以「自己的腦袋是最好的,除此以外的人都是蠢蛋」這種前提在講話,所以他被認為跟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類為敵。被人取的綽號是「暴虐的沉默王」。不過跟蒂艾爾這類型的不同,本人完全沒有攻擊對方的意思。亞菲克始終堅持「面對弱者,自己已經以極為寬容的態度對待」這種主張。
他把約書亞稱為「違反校規的沒用一年級生」,但由於自己也是如果想到什麼卻不立刻實行就無法滿足的性格,所以會在半夜裡跑進東塔或在課堂上把人從教室拉出來,實在是神出鬼沒又給人添麻煩。
音樂方面很不擅長’為了作詞作曲跟學習歌唱而跟約書亞進行交易。
首席神魔是地妖十七位劍峰的哥力亞特。



■莉貝卡•帕雷格
十九歲。身為赤晶旅團的頭目,也是約書亞的青梅竹馬(義姊)。
黑髮綠眼,瞳眸的顏色比約書亞還深。
外觀與講話方式頗為清純動人的女孩。
跟靠體力分勝負的約書亞比起來,雖然是個非常文靜與知性的少女,但因為旅團崩壞跟姊姊米莉艾姆的死而連人格也毀壞了。熱衷於復仇,並且體會到壓迫他人的快樂。
迎接被神殿放逐的前神官進入旅團,期望能驅使神魔毀滅大陸,並且前往外海。


■達爾塔斯.露•魯斯提拉。
都市國家魯斯提拉的年輕太守’三十二歲。
黑髮黑眼,相貌頗為帥氣’是只有身高不斷成長的痩長型身材。
雖然被評為擁有很高的才能,卻每天發牢騷說些「為了解開亞歷斯泰爾創世之謎,其實我很想成為神官」這類的話。著眼於這個世界上只有神魔所持有的力量,思考著「他們從何而來,跟世界有何種關聯性呢?」這些問題的怪人。對獲得高位神魔的約書亞充滿興趣,於是把他送進「星紺之塔」就讀。


■艾雷米亞.佩迪爾
星紺之塔的低階料理廚師,真面目是太守達爾塔斯的密探。二十四歲。
雖然為人輕浮又過度喜好女色’卻公開說自己不是羅’所以不會對見習生們出手。姑且算是廚師,但有在抽菸。 考慮到不能讓操控史上最凶惡神魔的約書亞離開視線而監控,於是潛入「星紺之塔」。


■貝爾莉娜.札菲露
成為約書亞他們新班導的導師,曾在北方大神殿擔任祕書官的資深神官。
黑衣配上柔軟的栗色秀髮,清澈的雪白色肌膚。是個經常笑容滿面,圓圓的臉頰給人有如圓潤溫和印象的女性。有著彷彿會在城鎮的私塾教導小朋友,充滿家庭系又帶有田園風格的氣氛。不過雙手布滿契約印。
真實身分是莉貝卡的刺客,同時也是達爾塔斯青梅竹馬的破戒神官。名字是黛莉菝•吉妲爾。她是優秀的氣之神魔術師,於是改變容貌與年齡,前往塔裡赴任。
跟約書亞有著相同:紅色頭髮。


■奈拉•涅•尼爾威
鮮紅的肩布配上金鈕扣,是新年度(亞菲克留級後)的最高學年首席(第三集登場時是十七歲)。
十歲時,由於遇到革命而被逐出國家,逃進母親娘家所在的城鎮。在那邊的神官長推薦下,於十二歲時進入「星紺之塔」就讀。接下 來雖然獲得良好的成績,但只是個沒有亞菲克那種怪物般才能的「普通優秀」的修道生。
有極度的男性恐懼症,面對男性時會在石板上寫下自己想說的話,不然就是利用首席神魔風妖吉兒哈代為轉—手段來溝通。然而不 擅言詞不代表性格溫和’有時也會罵出非常難聽的話。
雖然課業跟武道都無話可說,可是因為性格影響,能不能在現場發揮這點令人不安^導師們都為此感到煩惱。她也算是頗為麻煩的 問題學生。
幾乎沒有受到父親寵愛的記憶。關於父親的惡行,也有「稍微知道一些些」和「覺得他應該無法長命百歲」這樣的想法……
原本就是家境富裕的大小姐,所以擅長各種樂器,尤其是笛子的技術相當高超(因為可以不用開口)。
首席神魔是風妖三十七位疾貂的吉兒哈。



■紡炎的娜塔露
火妖四十四位,跟約書亞定下契約的半人半羊幼女。
在活了數千年的神魔們之中,其實是真正的七歲小孩。別說是人類世界的常識,似乎就連同族之間的階級制度都還沒有完全理解。把眾多神魔都敬畏地稱為「#上位尊者」的鷥翎喊為「大姊」,有時也會因為約書亞而發生讓鷥翎爭風吃醋的事情。


■冰輝的艾絲提爾
水妖位階第八位,真面目是冰雪的銀狼。
是創世六神官之一,大衛的契約神魔。她創造綠洲,為「星紺之塔」的創立貢獻一分力量。主人亡故後,也遵從他的命令繼續守護著「塔」,但逐漸厭倦於跟人類來往,於是親手把自己封印在廢棄的「祈禱之塔」裡頭沉眠。


■疾貂的吉兒哈
風妖位階三十七位,奈拉的首席神魔。
真面目是飛舞在天空的蒼藍銀貂。
化為人型時有著凜然的眼角與纖細的容貌’是個沒有表情時,給人的印象就像是人偶的美少女。只有頭髮顏色跟原本的毛皮相同。
不過講話致命性地惡毒。雖然每天都被「讓人不安於她是否真的能正確傳達主人的意志」和「妳不覺得只要講話客氣點,就能解決問題了嗎?」這樣的意見吐槽,但本人似乎完全沒有打算改善。


■雷鳳賽拉菲亞
火妖位階第四位。雖然是跟鷥翎成對的存在,但與其說是雌雄情侶,不如說比較接近雙胞胎。
性格十分符合火妖,重享樂又很急躁,做事有些不經思考。鷥翎用「是個不懂典雅的蠢蛋」和「這傢伙跟自己一點也不像」來形容 他,對他想M抗拒。
化為人類時,果然也是跟鷥翎很相似的少年外觀。
■雅卡緹
位於神魔的頂點,同時也是過去存在於這塊大陸的魔導師們製作留下的幻影體。會以「位階第一位並擁有五妖的全部,但就單純只是雅卡緹」這樣複雜的話來形容自己。另外的稱號是「無冕的雅卡緹」。
監視著不讓原本存在於其他次元的神魔們被放入這個世界,同時也企圖不讓舊世代的魔導技術繼續傳承下去。 外觀是大約十歲的幼女。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白丶 于 2017-10-2 16:05 编辑

                     後記

初次見面與不是初次見面的各位大家好,我是佐々原史緒。
……雖然先跟平常一樣打聲招呼,但本次出版的,是把拙作《見習神官LV1》系列作品的番外篇集合起來的短篇集。所以閱讀本集 的人,我想幾乎都是曾經閱讀過本系列作品的讀者。真的非常感謝各位每次的閱讀。
萬一,有I開始就最先閱讀這集的讀者們在的話,真的非常抱歉……那種情況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排才好。雖然很勞煩各 位,但如果至少能先把本系列作品閱讀到第二集,接著再來重新閱讀這個短篇集的話,這也將是我的榮幸。
就在這樣不知不覺間——
開始撰寫故事已經將近十五年了,這是第一次有幸製作「短篇集」。我從以前就很喜歡撰寫短篇,經常一邊寫—篇系列作品,一邊 不停撰寫外傳或短篇來當成個人的興趣。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沒有發表在其他地方就結束了,但這次經過以網路連載的形式,能夠像這樣展現在大家眼前’真的令我非常高興。
很遺憾地是無法以紙本出版,只能電子書籍的形式發表。不過這如果是在過去的時候,就只能偷偷廢棄掉,在某種意義上也許可說是進入一個很棒的時代。全力為我安排的責任編輯A女士還有跟電子書籍有關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謝大家。
就講到這裡結束也很可惜……所幸的是,這跟紙本媒體不同,也就不用那麼在意頁數。因此接下來我想在這邊簡單敘述一下收錄的故
事。

「瑪露妲老師的交換日記」
為了讓第二集裡身為關鍵要素的角色出場,相對地只能讓瑪露妲導師退場了。這個世界的神官雖然都聚集了菁英中的菁英,不過就算 說是「菁英」……嗯,也是有各式的人存在嘛……約書亞雖然老是說她給自己添很多麻煩,還說這位老師不適合擔任教職……不過說 起來,就是學生運不好而已,我想她在故鄉應該會是個很棒@官並且好好加油。總而言之,讓她跟艾雷米亞分手是非常正確的選擇。還 有,我想本系列作品裡頭最沒有學生運的應該不是瑪露妲老師,而是摩亞普老師。在各方面都對他很抱歉呢……

「初始之曰」
神官候補生具體上都在做些什麼呢?這篇大概是把這類劇情分割出來寫成的故事。還請各位觀賞一下他們在本篇沒有表現出來的辛苦之處,好好開懷大笑一下。
讓基列亞德成為沉默寡言的角色之後,他卻沒有跟身材一樣顯眼。由於變成一個難以判斷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的孩子,我頗為認真地反省並寫下這篇故事。他明明是從一開始就能理解不是在神殿長大的主角有多麼辛苦,在本篇裡頭位居最重要位置的角色。如果能靠這篇故事讓喜歡他的人稍微增加,那我也會很開心。

「你所賜與的音樂」
本篇第二集〈放學後在沙漠熬夜到早晨〉要從哪邊開始,在我不斷煩惱之後就決定以那樣的形式呈現……當時被我割捨掉的所有劇 情,就試著用這樣的方式寫出來。不過我到現在都還在迷惘,那樣到底算是英明果斷還是算失敗了?不過能夠好好描寫在本篇劇情裡只是通過點的迦南跟魯斯提拉這兩個都市,也許正是因為像這樣以短篇方式撰寫才能實現。不知為何,達爾塔斯大人在我周圍的人氣很高,當這篇故事在網路連載時,都受到朋友與認識的人熱烈稱讚。

「再會了,眩耀之人。」
系列作品裡頭最有人氣的角色,不問男女讀者都是亞菲克•尤哈斯。又來了!為什麼我寫的劇情都不是女主角,而都是配角男性最受歡迎啊!這說不定是需要好好反省一下的地方,我說真的。
不過實際上,當我在撰寫亞菲克的時候也都覺得很愉快。如果能順暢寫出他破口大罵的台詞時,我就會有「喔,我現在狀況不錯喔」 的感覺。而沒辦法寫得很順時,就會有「啊,今天狀況不太好呢」這種想法,他真是個有如石蕊試紙的男子。只在這個短篇登場的哈坎同 學,我私底下也還滿中意他的。在登場人物裡頭,這個人大概會是最能夠出人頭地的吧。畢竟要率領組織,人望跟保持平衡的感覺是很重 要的嘛〜
那麼……這就是本系列作品的最後一集,真的是最後結尾了。
陪伴到這一刻的各位讀者們,真的非常感謝大家。另外,對儘管是「不出紙本,只有電子書」這樣特異的出版內容,依舊送來美麗無比插畫的佐々原史緒大人,我也在此表達由衷的感謝。尤其是可愛的孩童亞菲克,或是基列亞德與莅琪休的場景等,這些本篇難以選取出來的場景,能夠欣賞到せんむ大人的插畫,令我無比開心。
執筆這部系列作品時經常都有意外發生,覺得「好想那樣子寫喔,也好想要這樣子弄喔」的部分也很多。相對地,這也是一部會令我難以忘懷的作品。如果接下來能夠繼續留在各位讀者的媒體裝置角落裡,偶爾被拿出來閱讀一下,身為作者,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

那麼’期待某天能夠再次與各位相見。

发表于 2017-10-1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收錄台版 辛苦大大 聽說好像是4捲完結 輕國只找到 2 -3捲 加上大大發佈這捲 就等著第4卷 劇情滿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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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炑白哉 + 1 第四卷TSDM那邊錄了詳情可以進那邊的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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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2 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作四卷挺突兀的扔出一个满宏大的世界设定,然后瞬间用挺扯的方式解决问题完结了,感觉像腰斩,没想到还有短篇集啊。
发表于 2017-10-2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挺喜欢这个秀恩爱系列的,四卷就完结实在可惜
发表于 2017-10-3 16:2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君有没有第四卷的链接,网上找的真心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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