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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三鏡一敏]瓦爾哈拉的晚餐 2[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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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 0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12:35 编辑

  瓦爾哈拉的晚餐 2 ~狼與狂戰士的蔬菜雜燴~
  ——————————————
  作者:三鏡一敏
  插畫:ファルまろ
  譯者:謝如欣
  圖源:linpop
  錄入:养老驴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我是山豬賽伊!
  上次解決世界樹倒塌危機後,我雖然受主神奧丁陛下欽定為英雄,
  依然每天過著成為餐點再復活的日子……
  好過分啊!不過,(感覺似乎)跟以布倫希爾德大人為首的女武神們拉近了距離,
  我還是很高興啦!
  然而某一天,排行老么的羅絲薇瑟大人施展變成巨狼的神技,
  卻以失敗告終,因而大受打擊,把自己關在房裡。
  「狼的事就去問狼」──我抱著這想法,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行人一起出發,
  去見一吼就能吹走一座島的魔狼「芬里爾」。
  羅絲薇瑟大人,請妳再等一下!妳的心就由我來拯救吧!
  第22屆電擊小說大獎「金賞」得獎作品,
  「輕神話」奇幻小說第二集在此登場!

  作者簡介
  作者:三鏡一敏
  經歷多次投稿失敗的歷練,
  獲得第22屆電擊小說大賞「金賞」的肯定,
  並以本作《瓦爾哈拉的晚餐》正式出道。






  神界的日常
  Szene.01

  我是山豬賽伊!
  事出有因,所以我一大早就來到
  女武神九姊妹的住處拜訪啦——!
  咦——竟然都穿著睡衣——!
  真是大飽眼福呢……嘿嘿嘿……
  啊,不行不行,我可是
  想問事情才會來的啊!

  溫柔可人的女武神長女
  布倫希爾德
  Brynhildr
  女武神九姊妹中的長女。劍術高強,
  個性卻很溫柔,對每個人說話都相當
  客氣。是賽伊憧憬的對象,自己似乎
  也對賽伊頗有好感。

  精力充沛的女武神么女
  羅絲薇瑟
  Rossweisse
  女武神九姊妹中的么女。總是活潑
  開朗,精神十足,受到姊姊們的疼
  愛。雖然擅長肉搏,戰鬥力卻略低
  於其他姊妹。不過她的神技似乎隱
  藏著秘密……




  神界的日常
  Szene.02

  跟布倫希爾德大人
  一行人一起行動,
  任務就是
  餵芬里爾吃飯!
  那就是
  一吼就吹走一座島的
  「魔狼」啊……
  雖然相當有魄力,
  但口中卻有一把劍抵著,
  感覺不太舒服啊。
  那樣他要怎麼吃飯呢。

  劍術高超的女武神五女
  修維特萊德
  Schwertleite
  女武神姊妹中的五女,有著一
  板一眼的武人性格。武藝之高
  強勝過其他姊妹,揮舞雙劍,
  在戰場上橫掃千軍。

  「認真偷懶」的六女
  荷姆薇潔
  Helmwige
  身材嬌小卻擅使巨大武器,是
  個強悍的女武神……才怪,而
  是比誰都拼命摸魚的廢柴。女
  武神九姊妹的每一天,都是從
  尋找不見蹤影的她開始。

  來到神界的
  「煤灰色山豬」
  賽伊(人類版本)
  Sæhrímnir
  本作主角。擁有一天能
  復活一次的神奇力量。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男人色的午宴
  第二章 鮮血色的柯爾穆梅
  第三章 隨興色的外海王
  第四章 信任色的羈絆
  第五章 秘密色的地下活動
  第六章 罪惡色的狂戰士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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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1 编辑

  ~序章~


  自古以來,有棵大樹始終在世界的中心屹立不搖。
  這偉大的世界樹撐起所有世界,看遍一切歷史──有人心懷敬畏稱之為「雷拉茲」,亦有人稱之為「尤格德拉西爾」並加以崇拜。
  在這棵高聳入雲,獨一無二的大樹上,有片廣闊平原受其枝葉環抱,猶如飄浮於空中。
  這塊吹拂黃金之風,散發神祕氣息的土地,名為「阿斯加德」。
  從前被稱作「依達菲爾德」的神聖大地,現在則為阿薩諸神所居的神之世界,充滿榮光與祥和。
  「……這份榮光究竟能維持到何時呢……」
  在位於地下深處,廣闊陰暗的鐘乳石洞內,迴盪著老人沙啞的嘆息聲。他就是統率阿薩神族的至高之神奧丁。
  在他所住的銀之宮殿「瓦拉斯凱爾弗」裡,隱藏著一條通往這地下洞窟的祕道。世界樹的樹根沿著流經洞內的「伊芬格河」生長。如果順著樹根走下去,就能抵達諸神之敵「霜巨人」居住的世界「約頓海姆」。
  不過奧丁今日的目的地並非「約頓海姆」,而是位於途中的「密米爾之泉」。
  「就是這裡吧。」
  奧丁停下腳步,以手碰觸泛著虹彩的濕滑牆面。在魔力透過其手掌流入的瞬間,牆上浮現「門(史里薩茲)」的盧恩文字,接著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出現在門後的,是一片如夢似幻,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景色。深處的湖面發出淡綠色光芒,反射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替這空間增添了神祕感。奧丁不為所動繼續前進,對著巨大湖面叫喚道:
  「密米爾啊,抱歉,本王又有事要來請教你了。」
  湖面回應主神的呼喚,泛起漣漪。等待數秒後──從湖中升起的竟是一顆頭顱。跟奧丁容貌神似的頭顱密米爾往諮詢者瞥了一眼,用充滿威嚴的語氣開口:
  「……奧丁,吾早就知道你會來這裡了。」
  「這樣啊。雖然你是本王的伯父,還真是可怕啊,不愧是能看到未來的預言之神。那麼,本王這就開門見山問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是否就是『諸神的黃昏』?」
  「吾就回答你的問題吧。那件事──並非吾所預言的世界末日『諸神的黃昏』,兩者之間完全無關。」
  「唔!……是……是這樣啊……」
  聽到密米爾的答案,奧丁難掩失望,繼續追問:
  「那麼……等在本王前方的命運,仍舊沒改變嗎?」
  密米爾面對他的問題,雖然不禁一時語塞,卻不能不說。既然奧丁讓只剩頭顱的他得以長生,他就有這個義務。而這也是他為人伯父的責任。
  「……命運沒有改變。吾之侄,阿薩主神奧丁啊,你會在終將到來的『諸神的黃昏』中…………戰死沙場。」
  死亡宣告猶如一把無情利刃,深深刺進奧丁的心。
  「魔狼」芬里爾、「世界蛇」約姆加德、「隱女神」赫爾。這三個曾被預言將帶來災害的危險因子,已經各以適當處置全部加以排除。為了預防巨人的攻打,他也準備好了棋子。但即使如此,奧丁仍斬不斷名為命運的詛咒,這令他不禁咬牙切齒。
  「……本王不會接受的。我等榮光絕不動搖,直到永遠!等著瞧吧,本王一定會改變它,避開它。不過是死亡的命運……不過是『諸神的黃昏』──」
  奧丁緊握手上的永恆之槍,將他令天地懾服的神力化為波動,震撼世界,那寄宿了神罰的一記投擲,將洞窟與天空一併貫穿!
  「──本王都會用這雙手,全部加以粉碎。」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1 编辑

  第一章 ~男人色的午宴~


  「主廚!法式小點完成擺盤了!」
  「太好了,真是幫了大忙啊!嗯──前菜這樣就解決了,湯也快好了……來吧,賽伊小弟!差不多該輪到主菜了!」
  「好的!」
  提供世界最佳料理的世界最大廚房「瓦爾哈拉廚房」,今天的晚餐時間也照樣忙到人仰馬翻。
  這個廚房附屬於名為「瓦爾哈拉」的宮殿,來此用餐的永遠都是同一批人。他們是為了終將到來的世界末日「諸神的黃昏」,每天鍛鍊不懈的人類英靈們──「英靈戰士」。其數竟高達二十萬人以上!
  這完全是宮殿內提供的服務,跟營業額的多寡無關。不過工作人員畢竟都有領薪水,所以我們為了應付這超過二十萬的大量客人,每天也是奮鬥不懈。
  日日是激戰……沒錯,我們也都在戰鬥。就這層意義來說,我們跟英靈戰士也沒什麼兩樣。不過──
  「好,鍋裡的熱水已經滾了!今晚也好好表現吧!『山豬英靈戰士』,賽弗利姆尼爾小弟!」
  一聽到主廚的聲音,廚房和外場的所有工作人員就彷彿期待已久般,將注意力全都往我身上集中。
  沒錯……實不相瞞,我這隻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可是名副其實的英靈戰士。在原以為只有人類能被選上的戰士中,我是唯一受奧丁陛下欽定,世上第一隻成為英靈戰士的山豬。
  「嘿~~請各位睜大眼睛,看清楚今晚主菜完成的瞬間吧!」
  我擺出威風的架勢,踏上名為砧板的跳台。
  「啊……」
  等踏上後我才想到是不是該稍微冥想片刻,或是衡量一下時機之類的……
  撲通!
  「哇啊啊好燙呀啊啊啊────!」
  阿諛奉承豬也上樹,拍馬逢迎山豬也入鍋。
  總為「瓦爾哈拉廚房」的主菜增色的我,雖然當上英靈戰士,但不管再怎麼努力……我終究是個「食材」。
  …………
  ……
  「──但還是復活了!賽弗利姆尼爾,再次起死回生!」
  「嗯,歡迎回來也辛苦你了!今天也很努力呢,賽伊小弟!」
  就算看到我突然在鍋子旁邊復活,眾人也早就見怪不怪。我的死亡與再生就彷彿例行公事般反覆上演,在這個「瓦爾哈拉廚房」早已成了司空見慣的景象。
  不過可別因此就小看這一點。在天亮之前鍋中物都不會減少的魔法之鍋「艾爾德弗利姆尼爾」固然是功臣之一,主要還是因為我的復活體質,才得以每晚作為食材被煮熟死去。
  我這名為「古爾維格」的復活體質,是一種「就算死了,也能在日落時以新的身體復活」的特殊能力,就連奧丁陛下也嘖嘖稱奇。不過最近得知這並非我獨有,那些每天在「瓦爾哈拉」磨練武藝的英靈戰士,也同樣具備這種復活能力。
  從此之後看法就改變了,「古爾維格」被認定為英靈戰士應有的基本能力。這樣一來,就算不用陛下任命,我也能自動成為英靈戰士吧?嗯,這樣或許說得通呢。
  然而,根據奧丁陛下的說法,我似乎是「特別」的英靈戰士。雖然我自己不覺得……不過區區如我能受到如此賞識,也是因為之前發生的某件大事。
  ──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
  犯人是盤踞在死者之國「赫爾海姆」的邪龍,將他打倒使之悔改的則是我。當然這並非單靠我一己之力,不過我還是成為把差點滅亡的世界,從空前危機中拯救出來的英雄。現在的我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名人了。
  ……雖然身為食材的立場,依舊不動如山就是了。
  算了,反正我也完全不在意。因為每到晚上,女武神九姊妹就會來「瓦爾哈拉」替英靈們斟酒,這樣我就有機會跟她們接觸了。
  啊,說人人到,今晚女武神九姊妹照樣駕到。
  「布倫希爾德大人!辛苦了!」
  「賽伊先生!你也辛苦了。料理都完成了嗎?」
  「是啊!剛剛才完成。所以我今天的工作實際上算是結束了。那個……接下來我能旁觀一下布倫希爾德大人妳們的工作情形嗎?我保證絕不會妨礙妳們的!」
  「呵呵,當然可以。賽伊先生對工作的熱忱真令人佩服。不只是自己的事,連對我們每天的工作情形也會做筆記……真不愧是賽伊先生!」
  「啊,呃,那個……因為學無止盡嘛!」
  哈哈……那其實不是筆記,而是「布倫希爾德大人觀察日記」耶……我把布倫希爾德大人在工作中表現出的可愛小動作和表情都記錄在裡面,所以絕不能讓她看見……感覺有點像跟蹤狂嗎?
  「妳說什麼?賽伊把我們的工作態度都做了筆記?該不會寫了什麼不該寫的東西吧?讓本小姐來檢查一下。」
  「咦!請、請住手啊!蓋兒希大人!不要翻得那麼用力啦!」
  「怎麼怎麼?看你這麼慌張,鐵定有鬼。蓋兒希姊姊,也給我看一下那本筆記。」
  哇啊~~!連吉克魯涅大人也加入了!光一個就應付不來,還次女和七女一起聯手,我根本沒轍啊!一切都完蛋啦……再見了,我的青春歲月……
  「喂!姊姊們!賽伊小弟是真的不願意啊!這樣他很可憐耶!」
  這時,有人從旁伸出援手。那一身純白鎧甲跟將一頭紅髮綁起雙馬尾的髮型十分相襯。她就是在九姊妹中排行老么的羅絲薇瑟大人。
  「沒錯,蓋兒希爾德,還有吉克魯涅,妳們都做得太過分了。我身為長女,實在為妳們深感羞恥。妳們要好好向溫柔的羅絲薇瑟看齊啊。」
  「唔……抱歉啦,賽伊。本小姐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呃……是、是我不對。不、不過我本來就只是開玩笑,不是真的要讓你傷腦筋的。你不……不會因此討……討厭我吧?」
  「請放心,我的愛慕依舊。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就討厭妳們的。」
  「這、這樣啊……呃,反正我也不在乎你對我的看法就是!再見!」
  看到吉克魯涅大人裝生氣又偷笑的表情,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機靈還是笨拙。之前因為有機會跟她們接觸,所以兩人都跟我變得滿親近的。我並不討厭這樣的距離感,以後也想繼續珍惜彼此的關係。
  「布倫希爾德大人,還有羅絲薇瑟大人,真是謝謝妳們。」
  「你真的不用客氣!剛才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賽伊小弟,要是你再遇到什麼麻煩,可以隨時找我商量喔!」
  羅絲薇瑟大人跳起來敬了個禮,很有精神地跑走了。
  「……請容我說一句……羅絲薇瑟大人好像小狗喔……」
  「就是說啊~~我這個妹妹實在是好可愛,超可愛啊……」
  我和布倫希爾德大人沉浸在溫馨的氣氛中,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意。嗯~~反過來說,要是她有麻煩的話,就算她說不用管,我也會硬要她跟我商量啊。
  「……啊,糟了!抱歉,海茲!竟然讓妳自己運蜂蜜酒來!」
  布倫希爾德大人突然回神大叫,並連忙衝向配膳室。我這才發現海茲正拉著載有酒桶的板車走來。
  跟我同期的同事海茲露恩,通稱海茲,是負責酒類的桃紅色小山羊。一看就知道她無法勝任粗重的工作……不過這只是表面上而已。
  「一點都不重啊……」
  乍看會被她的體型所騙,但其實她的力氣大得異常。這意外鮮為人知的事實,讓主廚成了主要的受害者。
  「海茲妹妹,有勞妳了。把桶子從擠乳室運到這裡很辛苦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跑到她身邊,溫柔地撫摸那小小的頭,說些慰勞的話。海茲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回答的聲音裡卻帶著些許驕傲。
  「海茲很努力喔。」


  「是啊~~要不要讓主廚好好誇獎妳一下呢?」
  「!……好好……誇獎我……?」
  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海茲原本看似惺忪的雙眼頓時睜大,望向主廚。只見主廚立刻抖了下肩膀,迅速別開視線。
  啊!不、不行啊,布倫希爾德大人!不能對海茲說那種話呀!
  「親愛的……!海茲很努力喔,誇獎海茲好嗎……?」
  海茲眼冒愛心,性情大變,展現平時罕見的一面,以動物般的敏捷動作迅速逼近主廚。雖然她本來就是動物,不過我在這裡指的是像肉食性動物一般。
  主廚完全錯過脫逃的時機。到了這地步,他也只能乖乖照著她的話來做。要是背對海茲,她就會使出莫名怪力給予熱情的擒抱,下場會很慘。
  「唔……呃……好、好棒啊~~海茲小妹~~妳真的好了不起喔。」
  「那就摸摸海茲嘛。」
  「是、是這樣……嗎?哈、哈哈……」
  「……好高興喔。那麼……」
  這時海茲慢條斯理地使出「變化(曼納茲)」的盧恩魔法,化為人形。她變成粉紅髮色的巨乳蘿莉後,臉上浮現更妖媚的笑容,對主廚開口說:
  「等一下海茲也去跟你『摸摸』喔……?」
  看吧,主廚硬擠出的笑容瞬間凍結了。
  雖然海茲非常迷戀主廚,主廚卻基於許多原因一直拒絕她的求愛。他並不是討厭海茲,而是為了……該怎麼說呢,就是所謂的社會觀感吧。
  畢竟變成人形的海茲正如所見,不但是蘿莉,還外加巨乳,根本就是集犯罪誘因於一身的女孩。像主廚這樣的大叔如果對她出手,名為社會地位的人頭就會喀一聲馬上落地。
  雖然只看著這副光景是有點羨慕啦……真是的,要貫徹紳士風度實際上也不容易呢。
  「對、對了,賽伊小弟!」
  「!等……」
  本來還事不關己地聳著肩的我,突然被主廚一把抱起。不!別這樣!不要拿我來轉換話題啊!
  「好啦好啦,賽伊小弟,冷靜點……咳嗯!雖然有點突然,不過我要把這個送給你。」
  「咦?還真突然呢,是、是什麼啊?」
  主廚把我放在流理台上,再從下方拉出一個謎樣的箱子。
  「沒什麼啦,只是個小禮物,打開來看看吧。」
  「?好吧……這、這是!……什麼啊?」
  ……無法理解。從箱子裡出現的還是箱子。這箱子是白色的,大小剛好能容納一隻我,蓋子中央鑲嵌著小石頭……嗯?奇怪,這石頭難道是……!
  「賽伊小弟,你發現了嗎?鑲嵌在那裡的石頭上,也刻有奧丁陛下親筆的『冰(伊薩)』之盧恩文字喔。」
  「果然是伊薩。不過刻這盧恩文字有什麼功用?」
  「可說是保鮮效果吧。簡單來說,這是可攜式的小型冷凍庫。舉個例子,如果你在日落之前……也就是一天中還早的時候就死了,只要把你的遺體放進箱子裡,到晚上前都能保持新鮮。這樣一來,就能拿那個身體做當天的晚餐,不用才剛日落重生就得成為食材了。」
  「咦!也就是說……我能從此擺脫『死亡的惡性循環』嘍?」
  「是啊,正是如此。」
  死亡的惡性循環──那對每天只能復活一次的我而言,是最大最可怕的惡夢。
  復活的時機是日落。在這條件下,我一天能復活一次,也才能像這樣成為大家的晚餐。然而換個角度來看,這也等於我每天必須「為了成為晚餐」死上一次。
  換句話說,萬一我因為「其他理由」,在「不是快日落的時間點」死去呢……?
  沒錯,在快日落時成為料理,在日落後立刻復活的這個規律生活,就會到此結束。只要沒人代替我成為晚餐,我就會陷入「一復活就被烹煮」的窘境──也就是死亡的惡性循環。
  雖是這麼說,但我的身體基本上都會留在原地。主廚是為了讓我不管在何時何地,都能輕鬆對遺體進行保存和再利用,才會送這道具給我吧。
  「謝謝你,主廚!這真是最棒的禮物了!」
  「你喜歡就好,不過也別以為這樣就能高枕無憂喔。我想你應該知道,要利用這道具就必須有人幫忙把死去的你放進箱子。另外比較罕見的情況是……如果你復活後馬上就『必須成為食物』,可真的派不上用場了。一旦你被吃掉,就沒東西好保存了……總之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真抱歉。」
  「不,請你別道歉,主廚!這已經幫我很大的忙了!」
  雖然一天能復活一次,但相對的,一天也要死上一次。對過著這種食材生活的我而言,這真是最棒的保險。我發自內心地感謝如此為我設想的主廚。
  「……對了,主廚。你也差不多該告訴我,挑這時機送禮有何打算了吧?」
  面對配合我彎下腰的主廚,我拉了他的領巾,在其耳邊低語。主廚點了點頭,小聲說出他的請求。
  「我希望你今晚幫忙阻止海茲小妹來『摸摸』我。可以吧?」
  「……你最好別太期待喔。」
  我和主廚在檯面下締結密約。
  哎呀……今晚視情況,或許就得出動「小型冷凍庫」了呢。

  ──到了第二天,當我平安迎接早晨的太陽時,真是打從心底感謝自己的好運氣。
  對手可是進入戀愛少女模式,拿出真本事的海茲,我居然還能擋下她三十秒,可說是刷新了個人記錄。原本的實力加上有冷凍庫做為保障,似乎讓我的捨身攻擊越來越厲害了。
  話說如此……我不懂爭取那區區三十秒有何意義就是。
  畢竟就算有小型冷凍庫,還是不能隨便死掉,所以我只撐到面臨生命危險為止,接下來就靠主廚自己的努力了。
  不過海茲說的「摸摸」到底是什麼……其實我也有點在意耶。關於這點,就順便期待主廚之後的報告吧。
  「好!今天也來磨練身體和精神吧!」
  我沐浴在太陽女神蘇爾大人運送的朝日光芒下,開始進行晨跑。這是我每天必做的功課,幾乎沒有間斷。
  以自己的步調繞完慢跑路線──「瓦爾哈拉」本館一圈後,我一如往常進行最後衝刺。
  就在此時,一股既視感突然襲上我。不,這樣說有點不對,因為我記得自己以前的確見過這幅景象。
  「本來還期待你受封為英靈戰士後,會變得比較像樣……結果你還是一樣不像話啊!賽弗利姆尼爾!」
  先以肉眼跟不上的超高速追過我,再緊急剎車。在自身捲起的沙塵中登場的,是一隻全身金閃閃的大山豬。這個讓我喜歡不起來,也討厭不起來的朋友……咳嗯!不,算是損友吧,不知為何總是單方面把我當成對手。
  「你又來啦,葛林布路斯堤。饒了我吧,你不是早知道我速度不快了嗎?」
  「哼,賽弗利姆尼爾,你口氣怎麼這麼冷淡?只不過是受封為英靈戰士,居然敢對吾態度這麼差。要知道吾可是名聲響亮的矮人族六大傑作之一,想跟世界速度最快的吾平起平坐,你還差得遠呢。」
  「唔……你的來頭的確是不小啦,不過……你既不能變成龍,也不能成為英雄,很臭屁又很愛現,腦袋還意外的不太好使。憑你這種人救得了世界嗎?」
  「等等,你竟然說我腦袋不好……」
  奇怪?我只是模仿葛林布路斯堤平常裝模作樣的語氣,沒想到給他的打擊比預期來得大。難不成他其實一直很在意自己笨笨的嗎……
  「抱歉,我有一半是開玩笑的啦。」
  「是、是嗎?你是在開玩笑啊?」
  「有一半是。」
  「喔,只是開玩笑就沒差。」
  這樣說就接受了喔!這意思不就是說有一半是認真的嗎!聽不懂嗎!唉,他還真是笨到連我都想哭了……
  「嗯,的確吾不像你能化成龍,也不能當英雄,更不用說去拯救世界了。就因為如此,所以吾才會認同你,還想說差不多可以讓你叫吾的暱稱了。」
  「喔,你今天特地跑來,就只為了說這些?」
  「才才才不是呢!吾來找你是為了這件事啦!」
  葛林布路斯堤連忙變成人類,調整一下太陽眼鏡,再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用它戳了戳我的鼻尖。
  「這啥?我不拿男人的粉絲信喔,情書就更別提了。」
  「給我閉嘴收下,把內容看清楚啦!」
  幹嘛這麼急啊。我只好用曼納茲的盧恩魔法變成人,接下信封。打開往裡面一瞧,原來是一張紙。來看看寫些什麼……
  「……『邀請函』?今天的午宴啊……邀請人是……托、托爾大人!」
  竟然是托爾大人!就是那位身為奧丁陛下之子,與洛基並列神界第二把交椅,以「巨人屠夫紅獅子」之名為世人所懼的雷神托爾大人嗎!
  「你驚訝到講不出話了嗎?也難怪啦,不過這可不是整人遊戲喔。現在你已經獲得托爾大人的認可。這可是戰士的最高榮譽,你應該要感到光榮才對。」
  不……不會吧……之前才受邀去過偶像女神芙蕾雅大人的午宴,現在又換成托爾大人的宴會啊。
  真是難以相信……繼洛基以後,我接連受到多位大人的認可,人生似乎越來越誇張了。
  「給你一個忠告,就是不能缺席。就某種意義而言,這算是為你而辦的歡迎會,所以你一定要出席。還有,你可以帶一名同行者。」
  「咦,是嗎?太好了,畢竟是那位托爾大人的宴會,要我單獨去實在有點怕呢。」
  既然能帶一個人……當然希望是女性了。不過「阿斯加德」可是美女如雲,真是讓人傷腦筋。
  「……我還是選布倫希爾德大人好了!」
  「哦,你是這麼想啊。如果換作是吾,絕對會選……咳嗯咳嗯!」
  「羅絲薇瑟大人對吧?」
  「咳嗯!你、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可是洛基的好友,別小看我的情報網啊。
  「吶吶,你到底是喜歡羅絲薇瑟大人的哪些地方啊?」
  「吾、吾沒有義務一定要回答你吧!」
  「那就不用回答,反正我也知道。就是她的天真無邪、溫柔率真,還有活潑可愛的地方之類的,對吧?」
  「才不只這樣呢!還有她內心其實很堅強,又有奉獻精神,還很顧家!」
  「結果你還不是全講了!」
  我明明沒打算誘導他,這隻山豬到底有多單純啊。
  「算了,不管了。葛林布路斯堤,謝謝你送邀請函來!快沒時間了,我得趕快去拜託布倫希爾德大人才行!」
  「等、等一下,賽弗利姆尼爾!吾還有事要問你啊!為什麼你會知道吾的想法!為什麼啊啊啊啊啊────!」
  早晨的「瓦爾哈拉」迴盪著葛林布路斯堤悲痛的吼叫。
  可惜我也不知道情報來源為何。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人脈和友情乃人生之寶。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

  為了邀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起參加午宴,我變回山豬,準備前往女武神大人們的宿舍。首先我如往常一樣來到「虹之虛」。只要跳進世界樹雷拉茲樹幹上的大洞,不管要到「阿斯加德」的哪個地方,都能一次搞定。沒有比這個更簡單便利的交通方式了。
  就在此時,奔跑中的我看到有人先一步把手放上虹之虛的邊緣。那背影……不就是洛基嗎!
  「洛基!你要去哪裡啊?」
  「喔,是賽伊啊。只是有點私事要辦。你也是嗎?」
  「嗯,其實我被邀請去托爾大人的宅邸了。」
  「托爾那傢伙請你去?哦~~那真是不得了~~我跟你說,這是很難得的喔。」
  「的確是。所以聽到能帶一個同行者時,我就想找布倫希爾德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洛基要不要也一起來?如果是你,應該能破例讓你臨時參加吧。」
  「唉~~是這樣沒錯啦,不過還是免了……托爾這傢伙除了頭腦之外什麼都好,只是我對他家有點心理障礙……」
  對托爾大人的宅邸有心理障礙……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禁感到在意,就問了洛基。他抬起頭,看似在回憶過去,然後邊抓頭髮邊回答:
  「也沒什麼啦。以前有次……我心情很差,就偷跑進他家。因為當時有點想惡作劇,就把希芙──也就是托爾他太太的頭髮全剃光了。」
  「呃,你這不是有點想,而是非常想吧。」
  「哎呀,所以我現在有反省了啦。不過就結果而論,也因為發生了這件事,大哥他們才能得到矮人族的六大傑作,所以他們反而該感謝我呢。」
  什麼?……咦?也就是說奧丁陛下之所以能得到那把永恆之槍,都是多虧了洛基嗎?
  「又來了又來了,洛基,你講話未免跳太快了吧。為什麼剃光希芙大人的頭,就能得到六大傑作啊?」
  「這聽起來雖然很假,不過是真的。你知道六大傑作是哪六個嗎?」
  「當然知道啊。首先是奧丁陛下的神槍『永恆之槍』,再來是魔法戒指『涓滴之戒』,托爾大人的戰槌『雷神之槌』,弗雷大人的魔法船『史基茲布拉茲尼爾』,世界最快的山豬『葛林布路斯堤』,以及世界最美的金髮『希芙之髮』──等一下,難、難道這就是……」
  「嘻嘻嘻!你見到希芙時要好好看仔細喔,那可是能讓整顆頭永保美麗的至寶呢。」
  天、天啊!我怎麼又聽到這麼誇張的情報啦!這樣啊……原來矮人族的六大傑作,就是從幫希芙大人做假髮開始的啊……
  「反正就因為這樣,我沒臉去見希芙。所以你也別顧慮我,去好好玩個痛快吧。」
  「嗯……我知道了。」
  洛基摸著我的背,力道大得讓我有點痛。雖然他對此事看似毫不在乎……不過洛基就算再怎麼過分,應該也不至於做出剪掉女神的頭髮這種事吧?
  當時他到底心情有多差啊?不然在午宴上找機會打聽一下好了……
  「喔,對了,賽伊。你是在找布倫希爾德吧,我看到那傢伙剛剛騎著格拉涅往畢夫雷司特去了喔。」
  「咦,這樣啊?謝謝你,洛基,我差點就跑錯地方了。那我現在該去的不是『溫戈爾芙』,而是畢夫雷司特吧。」
  「是啊。如果你要追上她,動作最好快一點。讓你先用吧。」
  「嗯,真是幫了大忙,太感謝你了,洛基。」
  「別跟我客氣啊,夥伴。拜!」
  洛基舉手向我道別,我也用力揮動前蹄,便跳進虹之虛裡。
  經過短暫的失重感後,我抵達目的地畢夫雷司特。
  這座連結神界「阿斯加德」和人界「米德加德」的彩虹橋,今天也一樣是七種顏色。
  不過在那七彩的前方,又多了兩道色彩佇足。那是身著青色盔甲的女武神和灰毛的駿馬。沒錯,那就是布倫希爾德大人與其愛馬格拉涅大哥。
  至於畢夫雷司特的守衛海爾達姆大人則是不見人影……大概又像之前那樣躲在某處進行監視吧。算了,不在也罷,反正今天也很和平。
  「布倫希爾德大人!格拉涅大哥!」
  「?啊,賽伊先生!你為什麼在這裡?」
  「沒有啦,其實是有件事……想拜託妳……」
  我說到後面就含糊帶過。在跑向這裡的途中,我就明顯感覺到布倫希爾德大人他們正處於工作模式。看到這樣的光景,我實在不好意思隨意邀請她去午宴。
  「怎麼啦?賽伊先生,你有什麼急事嗎?」
  「格拉涅大哥……說是急事也算急啦,不過沒什麼要緊的。其實是托爾大人舉行午宴,我就想請布倫希爾德大人跟我同行……只是這樣而已。與其說有事找妳,倒不如說是一時興起吧。哈哈……」
  看到我乾笑,格拉涅大哥和布倫希爾德大人面面相覷,表現出困擾的神情。糟啦~~就跟我想的一樣,真的給他們添麻煩了。如果我打馬虎眼的技巧能更高明就好了……
  我們陷入難以言喻的尷尬氣氛,任憑時間在沉默中無情消逝。就在我設法打破這個僵局的時候──
  「我~~回來了!咦……奇怪?希爾德姊姊,賽伊小弟,你們怎麼了?」
  畢夫雷司特瞬間大放光芒,接著女武神姊妹的老么羅絲薇瑟大人就出現了。她似乎正好完成在人界的任務,今天很早就回來了。
  「羅絲薇瑟!妳來得正好!」
  布倫希爾德大人見羅絲薇瑟大人一臉困惑,就對她說明事情來由。羅絲薇瑟大人得知我現在的處境,就毫不猶豫地舉手自薦。
  「好!既然這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可、可以嗎!可是妳才剛結束任務回來,不會很累嗎……」
  「完全沒問題,我還很有精神呢!而且宴會中午才開始,我等會兒能休息一下。還是說你不希望我代替希爾德姊姊去呢……?」
  「才才才沒這回事!太榮幸了!這是我無上的光榮!」
  「還、還真興奮呢,不過那就太好了~~那我們中午在『虹之虛』會合吧,賽伊小弟。姊姊,還有格拉涅,你們工作也請加油喔!」
  羅絲薇瑟用可愛的動作敬了個禮,接著直奔女神之館「溫戈爾芙」。嗯,她看起來真是充滿活力,年輕真好啊……等等,我在說什麼?我自己不也很年輕嗎?
  不過,所謂的年輕應該跟實際年齡無關,而是透過一舉一動自然流露的吧?再說神界的人都靠食用黃金蘋果來維持青春,所以外表跟實際年齡本來就兜不攏了。
  「賽伊先生,這次無法跟你同行,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會挪出時間。」
  「沒關係,請別在意,我也不想妨礙布倫希爾德大人工作。妳有這份心意我就很高興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
  「好的!那麼……我布倫希爾德,要出發了!」
  「路上小心喔!」
  「真是的,賽伊先生,這時你應該說『早點回來』吧?」
  「咦?啊……好、好的,那個……請……早點回來喔。」
  「呵呵,那我走嘍,賽伊先生。」
  我懷著飄飄然的心情,目送布倫希爾德大人帶著聖母般的笑容離去。啊……我好想守護那個笑容……讓它遠離我心中翻騰的卑劣欲望啊。
  我拖著跟被煮熟時一樣發燙的身體,踩著踉蹌的步伐,準備返回「瓦爾哈拉」。
  「咦,話說回來……從這裡徒步走回去,應該很累吧?」
  「虹之虛」的傳送功能雖然簡便,卻只有單程。如果沒事先做好準備,回程當然得用走的。這一點絕不能忘(我可沒說不會忘)。
  呃,繞「瓦爾哈拉」本殿一圈大概要兩小時……所以這次可能會花上四小時……而且還得不休息一直跑才行。
  我……能趕上午宴嗎?應該趕得上……吧?啊哈哈……

  經過一番波折,時間已到中午。在約好的會合地點虹之虛前,羅絲薇瑟大人準時現身。
  「你好啊,賽伊小弟!……咦?怎麼了?賽伊小弟,你好像很喘呢。」
  「呼啊,呼啊……沒什麼,我只是……想讓肚子更餓一點。」
  「對喔,還有這一招!早知道我也不要休息,多運動一下就好了。」
  不,這只是我在打腫臉充胖子。抱歉,羅絲薇瑟大人,其實我會這樣,單純是因為剛從畢夫雷司特跑回來而已……
  「呼……那我們走吧,羅絲薇瑟大人。我記得托爾大人的宅邸是『畢爾斯基爾尼爾』對吧?」
  「對啊,其實我也沒去過,所以很期待呢!」
  「我也是!好,我們進去吧!」
  我們吆喝一聲,跳進光中──在光的另一頭,是綿延的廣大山脈……
  「……不對!咦──這是『畢爾斯基爾尼爾』嗎!」
  好大,太大了!大到讓我真以為這是座山。看來這就是托爾大人的宅邸「畢爾斯基爾尼爾」。
  雖然比不上堪稱「阿斯加德」首都的黃金宮「格拉茲海姆」,卻仍比「格拉茲海姆」裡的宮殿要大上許多。我從沒想過還有宮殿會比主神奧丁陛下的「瓦拉斯凱爾弗」更大。
  「哎呀?煤灰色的山豬……難道你是賽弗利姆尼爾嗎?」
  「?是的,我就是賽弗利姆尼爾……啊!」
  我聽到聲音一回過頭,不禁倒抽一口氣。
  從宅邸中現身向我問話的,是一名貌美如花的婦人。她那頭披在背後,猶如金線的髮絲,實在美得超乎尋常,足以跟葛林布路斯堤的金毛媲美了。
  沒錯,那就是矮人族六大傑作之一的「希芙之髮」!沒想到才剛到這裡,第一個過來跟我們搭話的人,竟然就是托爾大人的夫人──希芙大人!
  「呃,那個……您的頭髮真漂亮呢!」
  「哇啊!賽、賽伊小弟,不能提那個話題啦……!」
  我因為太緊張,不自覺脫口而出。羅絲薇瑟大人一聽,連忙對我下封口令。
  慘、慘了!我幹嘛故意入虎穴啊?別說虎子了,根本什麼都得不到嘛!
  「哎呀,謝謝你。這頭髮可是我的驕傲喲。雖然本來就很美啦,不過從某一天開始,它就變得不用保養和修剪,而且不知為何也完全不會長長了呢。」
  「那、那是當然……呃,不,那真是太棒了!」
  奇怪,聽希芙大人的語氣……難不成她不知道自己的頭髮是假髮嗎?
  「我當時作了惡夢呀,夢見頭髮被剃光,不過反正也只是一場惡夢罷了。一覺醒來後,頭髮不但比以前更美,還被大家讚美說足以媲美矮人族的傑作呢。」
  喔……原來在希芙大人心中是這麼解釋啊……反正她能順利逃避現實就好。我和羅絲薇瑟大人看向彼此,鬆了口氣。
  「對了,賽弗利姆尼爾,你有帶邀請函嗎?」
  「啊,有的,在這裡。」
  我連忙變成人類,從口袋拿出邀請函並跪下。
  「呵呵,不用那麼多禮呀,你今天可是主角喲。」
  「抱歉,下意識就……不過一介草民如我能受邀前來,真是不勝感激。」
  「嗄?我不就說了不用那麼多禮嗎!」
  「「!」」
  雷鳴般的怒吼讓空氣顫動,但我跟羅絲薇瑟大人則是顫抖得比空氣更厲害。不,等等,我不是要吐槽,真的不是……但剛才是怎麼了?
  「……啊!真、真是抱歉呀,我真是的,一不小心就照平常那樣……我平常可是不會這樣的喲。」
  「呃,可是您剛剛有說『照平常那樣』……」
  「你說啥啊,臭小子?」
  「沒,沒有啦,人家本來是山豬喔,山豬不會說話啦,啊哈哈哈……」
  最……最近的女神……還真可怕啊……
  在看似優雅高貴,實則凶暴──呃,不是啦,是淘氣的希芙大人帶領下,我跟羅絲薇瑟大人走進宅邸。宅邸裡的門很多,來往的人也很多,整體氣氛跟「瓦爾哈拉」十分類似。
  據希芙大人表示,宮殿裡的人以前都是「米德加德」的農民。尤其是勤奮的農民會在死後來到這裡,得到幸福的回報。
  我本來覺得這些人跟托爾大人的宅邸不太相襯,不過希芙大人是這樣說的:
  「在戰爭中有所謂的『斷絕糧草』吧?那是阻斷士兵糧食供應的戰術。無論是多麼優秀的戰士,都戰勝不了飢餓。就這個層面而言,培育作物和家畜的農民,才是這世上最強的人……那位大人是如此告訴我的呢。」
  希芙大人說完淺淺一笑,側臉透出些許驕傲。希芙大人對托爾大人的愛,一定也包括他的這一面吧。
  這讓我感到莫名安心,繼續在走廊上前進,最後來到了大廳。
  在大廳中央,有一個渾身肌肉,紅髮如獅鬃的壯漢。這位「阿斯加德」的首席戰神,號稱巨人屠夫的托爾大人──正一手拿著酒杯,喝得醉醺醺。
  「哇哈哈哈!快,快啊,給我統統拿來!酒不夠喝啦!」
  「這、這個笨蛋丈夫!連幾分鐘都等不了,簡直比狗還不如啊!真是的……虧我剛剛還誇了你耶。」
  「息、息怒啊,希芙夫人,就某種層面來說,就是要這樣才像托爾大人啊。」
  哦!正拚命安撫暴怒的希芙大人的人,不就是芙蕾雅大人的兄長──弗雷大人嗎!原屬華納神族的他身為軍神,也難怪會受邀了。
  「嗯……不愧是弗雷大人,長得實在太帥了……」
  弗雷大人既然是超級偶像女神芙蕾雅大人的兄長,帥氣度自然非同小可。個子高,身材好,長相俊秀,一頭跟芙蕾雅大人一樣的淺褐色髮絲,有著不輸女性的柔亮光澤。
  他跟阿薩神族的光之神巴德爾大人分庭抗禮,兩人的女性支持度形成五五波之勢,可說是位超級花美男……這種武力高、情商高、顏值也高的三高男竟然存在,不覺得這世界很不公平嗎?
  「哈哈哈!希芙夫人,弗雷大人說得對!如果托爾大人沒有這般器量,就無法跟那些巨人相抗衡了!好,敝人也要來上一杯,向托爾大人看齊!」
  趁現場一片混亂開始惡搞的那位大人,則是阿薩族的軍神提爾大人。
  「哇……提爾大人真的只有一隻手呢……」
  提爾大人就跟我在老家的史書上讀到的一樣,右手掌整個不見了。
  聽說本人宣稱那是魔狼「芬里爾」造成的名譽之傷……讓我真是佩服。畢竟他當時是抱著要犧牲一隻手的覺悟,而採取那個行動的吧。
  可是提爾大人為何要那麼做呢?我們英靈戰士只要復活,手就會恢復原狀,但提爾大人無法這樣。就因為他如此亂來,結果讓支撐他那份強悍的慣用手永遠回不來了。
  ……嗯,不管真相如何,他會被稱為阿薩神族最勇敢的神,絕非浪得虛名。
  就在我環顧會場時,這場宴會的東道主托爾大人終於察覺到我這個主賓。他於是大步走向我,用力拍了我的背說:
  「原來是賽弗利姆尼艾爾啊!嘿,你今天不是山豬啊?」
  「啊,對喔,我來到這裡後就一直是人類的外表。還有,我是叫賽弗利姆尼爾。」
  「啊?不管哪個名字都無所謂吧?反正都一樣好吃嘛。」
  咦?沒想到會從這位大人的口中,聽到這種只把我當成食材看的發言。我真的有受到他的歡迎嗎?
  「對了,姆尼艾爾,聽說你有很厲害的特技,好像是能變成龍吧?」
  「啊,對,算吧。」
  經洛基提醒後,我就一直隱瞞這件事,不過我的特技「龍化」現在已在諸神之間廣為流傳。畢竟我跟尼茲黑格不但大戰一場,還引起世界性的異常現象「連續日落」。既然我們向奧丁陛下報告了全部的經過,這件事就不可能再隱瞞下去了。
  「這在我們之間也廣為流傳,好像是有一百個頭,五百對翅膀的超級怪龍,對吧?」
  「這未免傳得太誇張了吧!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啊!」
  「你問誰嗎?就是拉塔托斯克啊。」
  那傢伙嗎────!我就知道是那隻松鼠!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那時也是他幹的好事。那傢伙哪是什麼神界吉祥物,根本只是個專門製造麻煩的嘛。
  「哎呀,在這裡變龍給我們看啦。」
  「呃……好啦。不過我的龍很普通喔。」
  托爾大人的要求讓我很難拒絕。雖然累到有點提不起勁,不過趁這機會把問題解決也好。早點打破他們過度的期待,我之後就能輕鬆一點了。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軀體。吾於此請求允許,願得以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五顏六色,千變萬化,讓邂逅、別離、調和、孤獨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二十盧恩文字──曼納茲!』吾乃貪婪者,名為……『法夫納』!」
  我閉上眼睛,雙腳打開至與肩同寬,以莊嚴的語氣詠唱。在神祕咒語完成的瞬間,我變成大到足以塞滿整個大廳的巨龍。
  「哇啊!喔喔……真是帥斃了!」
  「等一下,托爾大人!您為什麼要拿起雷神之鎚啊!」
  「啊,抱歉,忍不住就熱血沸騰起來了。不然這樣吧,讓我來上一發如何?」
  「請您別一邊說,一邊不時掏出您那黑亮的寶貝好嗎!」
  「啊?這個嗎?光看就把你嚇到了?真沒用,跟一般尺寸比起來也沒大多少啊。」
  「跟大小沒關係啦!那可是雷神之鎚耶!六大傑作之一耶!只要吃上一發,電流就會瞬間貫穿我的全身啊!」
  「那就沒辦法了,不然我就不拿武器吧!」
  「啊──!不行不行不行!摔角也絕對不行!」
  「嘖,是嗎?那本大爺就等於不戰而勝嘍!」
  托爾大人高聲大笑,把丟在一旁的雷神之鎚又掛回腰上。哎呀,真是好險。我現在沒帶冷凍庫,可不能隨便死啊。
  當我還沉浸在奇蹟存活的喜悅時,弗雷大人和提爾大人就靠了過來。
  「不好意思,請讓我們也看個仔細吧。哦……原來如此,真是驚人。你就是靠這個跟尼茲黑格戰鬥吧,感覺比傳說中還強大呢。」
  「嗯……從透過皮膚傳來的這股鬥氣,顯示賽伊殿下的曼納茲完成度相當高呢。哎呀,敝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憑現在已失去右手的自己,或許還打不過你呢。」
  「哎、哎呀~~沒那回事啦……嘿嘿。」
  他們兩位是軍神,也就是諸神中特別擅長戰鬥的神。能得到他們的稱讚,讓我很高興。
  只不過比起高興,我更感到難為情……不,應該是惶恐才對。或許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吧……但我真的覺得坐立難安。
  畢竟我終究是食材,無論達成多少值得稱揚的偉大成就,本質還是不變。
  當然,對於自己被眾人視為英雄,我沒有任何不滿或抱怨,因為我也不喜歡被人看輕。不過,我還是不太能適應。如果是逐漸累積起來的名聲,或許我還能接受,可是像這樣一步登天,心情似乎有點跟不上……總覺得對不起大家,甚至產生了罪惡感。
  「賽伊小弟。」
  就在我差點要吐出嘆息時,始終陪在一旁的羅絲薇瑟大人突然開口:
  「你先休息一下,接下來由我應付就好。一直面對這些大人物,一定讓你很疲倦了吧。而且你之前在芙蕾雅大人的午宴上,不也說過變成龍要耗費大量魔力嗎?所以你這樣應該很累才對,還是別忍耐了,趕快休息吧。」
  羅絲薇瑟大人說完,就露出溫柔的笑容,還朝我眨了下眼睛。哇!這要我的心不小鹿亂撞都難啊!
  「羅……羅絲薇瑟大人……!」
  我從龍變回山豬,抬頭望向羅絲薇瑟大人,感動得全身顫抖。她是天使……立刻察覺我的心情,對我伸出援手的她,無疑就是天使。而且,她連我之前隨口講過的那句話,都還記得那麼清楚啊!
  啊,她人也未免太好了吧……我要在這裡發誓,如果是為了她,不管多痛苦我都願意忍受。哪怕要賭上千百條命,我也要把自己奉獻給她。
  我在心中立下誓言,對羅絲薇瑟大人道了好幾聲謝。然後,我就偷偷走到大廳角落。嗯,還是待在這裡最愜意。
  不過,我才享受角落的美好沒多久,就有人朝我走來。到底是誰這麼好事啊,還特地跑來找我這種人搭話……
  「賽弗利姆尼爾,你好啊。現在是你的山豬形態吧?」
  「什麼,是弗、弗雷大人……!為為為什麼您會走來這裡啊!」
  那個走近我的好事者,竟然是弗雷大人。本來只想敷衍兩句的我連忙正襟危坐──雖然看起來跟狗狗的「坐下」沒什麼不同就是了。
  「呵呵,你不用這麼客氣。其實啊,我是看我妹芙蕾雅似乎對你很著迷,所以一直想像這樣找個安靜的地方,跟你聊一聊。」
  「說著迷太誇張了啦!我只是受邀去參加午宴而已……承蒙芙蕾雅大人諸多照顧,讓我真是深感惶恐。」
  「嗯,原來如此,你就跟傳言一樣身段很低呢。」
  「我這樣冒犯到您了嗎?」
  「不,正好相反。我還希望我家那隻自大的葛林布路斯堤能多少向你學習呢……畢竟有力量或名氣的人大都自視甚高。你看那邊,不覺得自鳴得意的人看起來特別丟臉嗎?」
  弗雷大人說完就指向餐桌。在那裡提爾大人正一臉得意地高談闊論,羅絲薇瑟大人則微笑傾聽。原來如此,的確滿丟臉的……
  不過弗雷大人雖然嘴巴上挖苦提爾大人,注視他的眼神卻很柔和。嗯嗯,這讓我得以一窺這兩位軍神間的深厚情誼。
  「嗯~~?弗雷殿下,你在這裡做啥?敝人怎麼好像……嗝,有聽到自己的名字耶?」
  這時有人來湊熱鬧了。以順風耳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直接跑來的,是已有幾分醉意的提爾大人。
  「哇!一身酒臭味!別過來,提爾,我已經受夠你喝醉時的自吹自擂了。」
  「哈──哈哈!弗雷殿下,別這麼無情嘛。敝人的輝煌事蹟,可是說到世界末日都說不完啊。」
  「哦~~我倒有點好奇耶!像是您怎麼擊退『魔狼』芬里爾的經過!」
  「啊,等一下,賽弗利姆尼爾,不行啊!絕不能聽他說呀!」
  雖然弗雷大人連忙加以阻止,卻為時已晚。提爾大人的金色雙眼頓時發亮,以音速朝著目標(也就是我)的耳朵開始滔滔不絕。
  「什麼!擊退芬里爾?賽伊殿下竟然連這個也不知道?那不是擊退,而是訂下契約,因為這樣就不會傷到任何人了!嗯?你說敝人不是就受傷了?不不不,這對敝人而言連擦傷都算不上!一想到芬里爾受到的對待,要敝人給他幾隻右手都無妨!啊,你說右手只有一隻?那就換別隻!哎呀,但這樣左右手都沒啦!」
  「啊、啊哈哈,那真是不得了……」
  好煩啊~~~~!超乎想像的煩啊!
  弗雷大人,既然您要阻止,就該全力阻止嘛!再聽他說下去,我都想引發「諸神的黃昏」來終結世界了啦!
  「是說……『芬里爾受到的對待』?聽您這麼說……怎麼好像諸神才是壞人呢?」
  「啊……!不,那個,所謂芬里爾受到的對待……對……待……對,就是帶來血!如果讓那隻邪惡的魔狼流血,就會玷汙『阿斯加德』的土地。敝人是為了諸神的安寧及世界的純淨,才會交出自己的右手,讓對方掉以輕心!能不費一兵一卒成功制服他,都多虧了敝人的盡心盡力,這一點你可別忘記喔。好,敝人先告辭了!」
  提爾大人用格外誇張的語氣一口氣說完,就快步走回會場中央。奇怪……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唉……提爾那傢伙,還在為那件事在意啊。」
  「在意……這是怎麼回事呢,弗雷大人?啊,如果不方便回答就沒關係喔!」
  「不,這也沒什麼啦。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提爾從芬里爾小時候開始,就代替他的父母養育他,所以才多少產生了……移情作用。」
  「代替他的父母……」
  聽到這句話,我就感覺胸口一陣刺痛。
  既然提爾大人是代理他的父母,那他的親生父母又怎麼了?雖然有很多想像空間,但至少能確定的是……其中一定有什麼特殊的隱情。
  有一陣子沒見的父母容顏,在我腦海中依稀浮現。我不禁稍微對未曾謀面的魔狼芬里爾產生了親切感。
  「啊,聽到托爾大人的打呼聲了。」
  弗雷大人的喃喃自語,把我的意識突然拉回現實。經他這麼一說,我才察覺到有陣謎樣的地鳴正響遍會場……什麼!這是打呼聲?托爾大人,您也未免豪邁過頭了吧!
  「他今天醉倒得還真早呢,想必是很享受這次的宴會吧。好了……賽弗利姆尼爾,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我還是在此先告辭了。要是不趕快把托爾大人抬回房間,等一下希芙夫人的河東獅吼就會出來跟他二重唱了。」
  天啊,這種合唱我絕對不要聽。
  「弗雷大人,謝謝您今天陪我聊天!」
  「這沒什麼好道謝的。相信我們很快會再見面,下次再慢慢聊吧,我先走一步了。」
  弗雷大人回以柔和的笑容,隨即轉身離去。那背影簡直就是白馬王子……不,應該說是「白馬和王子」才對。那可是人馬一體才會有的美。
  「真、真美呀……啊!」
  糟了!好險好險!這男人的笑容竟然讓我差點看呆了。弗雷大人也太強,不愧是偶像女神芙蕾雅大人的兄長啊。
  好了,會場的氣氛也差不多炒熱了。虧我把胃給空出來,卻還沒吃到任何東西,就讓我趁這機會一口氣補回來吧!
  「羅絲薇瑟大人,謝謝妳!主人托爾大人也離席了,接下來我們就能一起放心地大快朵頤啦!」
  「呃~~我是不是該多少幫一下忙呢……?」
  「不用啦,應該沒問題吧。就算有問題,我說不用就是不用!畢竟我可是這場午宴的主賓呢!」
  「哈哈哈!嗯,說得也是!那我們一起開動吧,賽伊小弟!」
  我和羅絲薇瑟大人就這樣和樂融融地一起嚐遍所有美食。
  沒錯──人在吃東西時,都有不必受任何人打擾的自由。能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妳餵我我餵妳……真的……實在是……棒透了。
  不過……即使身在無比的幸福中,還是有一點讓我很在意──那就是同樣出席宴會的葛林布路斯堤。他是弗雷大人擁有的六大傑作之一,想必是以弗雷大人的同行者身分來到會場的吧。
  雖然我宣稱要帶布倫希爾德大人同行,實際上卻是和羅絲薇瑟大人一起現身。他一看到這個景象,就瞬間變得像岩石一樣僵硬,動也不動。
  我是能體會你的心情啦……呃…………真是抱歉。

  等托爾大人主辦的午宴順利結束後,我跟羅絲薇瑟大人走出「畢爾斯基爾尼爾」。蘇爾大人運送的太陽,此時已朝著西方天空做最後衝刺。
  「今天真的非常感謝妳,羅絲薇瑟大人!託妳的福,我才能度過這麼愉快的時光。」
  「不、不會啦,我才要謝謝你呢。能吃到這麼美味的料理,我真的很開心!看到賽伊小弟感到滿意,我實在深感欣喜!」
  「呃,喔……」
  嗯~~?怎麼了?為什麼羅絲薇瑟大人的樣子怪怪的?不但說話異常客氣,看起來也有點心神不寧。
  「羅絲薇瑟大人,妳是有話想對我說吧?」
  「咦?你、你怎麼知道啊!」
  果然沒錯。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感覺出她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
  「請儘管說吧,羅絲薇瑟大人。只要是妳的請求,我都願意接受!」
  為了多少拉近距離,我故作輕鬆地用親暱的語氣說話。羅絲薇瑟大人即使不太情願,最後還是敗在我的堅持下,坦白說出內心的想法。
  「其實……我有件事想拜託你。這次我會答應跟你同行……多多少少也是希望……你會因此願意聽我的請求……」
  「原來如此。羅絲薇瑟大人,我真是錯看妳了。」
  「咦!對不起對不起!請不要錯看我啊!」
  羅絲薇瑟大人立刻跪坐下來,在胸前緊扣雙手,拚命向我道歉。哇,糟糕,我好像讓她產生奇怪的誤解了。
  「不,妳誤會了啦,羅絲薇瑟大人!我所謂的錯看,是指妳對我客氣過頭了!只要妳不嫌棄,要差遣我可是易如反掌!請儘管對我下令吧!」
  「那、那麼……你願意聽我的請求嗎?」
  「那是當然!」
  下一瞬間,原本眼眶含淚的羅絲薇瑟大人表情頓時開朗,先是一臉欣喜地跳起來,接著配合我的視線高度彎下腰,把我緩緩抱起。
  「謝謝你,賽伊小弟!不過今晚的工作時間快到了,可以明天再告訴你嗎?」
  「說得也是,我知道了,那就明天再說吧。」
  「嗯,我們約好了喔!那就回去吧,回到我們的『瓦爾哈拉』!」
  在黃昏將至,一片火紅的阿斯加德天空中,我與白色的女武神一同飛翔。
  跟次女蓋兒希大人相比,她的飛行速度慢了許多。不過羅絲薇瑟大人保持這樣就好。畢竟她們姊妹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性格和作風,也各有其優缺點。
  如果蓋兒希大人是刺激的強風,羅絲薇瑟大人就是輕拂的微風。
  如果蓋兒希大人的胸部是恰到好處,羅絲薇瑟大人的胸部就是差強人意。就算隔著盔甲,我還是能透過緊貼背後的觸感,了解得一清二楚!
  「呃~~賽伊小弟,你是不是在想些什麼沒禮貌的事啊……?」
  「絕對沒有!」
  沒錯,絕對沒有。因為兩邊都喜歡的我一點也不會沒禮貌。
  嘿,妳知道嗎?山豬的食性,可是接近草食性的雜食性喔。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2 编辑

  第二章 ~鮮血色的柯爾穆梅~


  到了第二天,我跟平常一樣吃完早餐,跑完晨跑,再跟平常一樣回房睡回籠覺──
  ……很可惜的,並非如此。我今天可不會過得這麼自甘墮落,因為我有很重大的使命,就是要去傾聽那盔甲和身心都潔白無瑕的女武神──羅絲薇瑟大人的請求。
  「啊~~她到底要拜託我什麼呢?難道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一樣是『請讓我聞你的味道』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曾說我身上有水果般甘甜的味道。雖然我本身沒感覺,但既然問主廚和海茲也是這麼說,應該是錯不了。
  不過,昨天從「畢爾斯基爾尼爾」回來的路上,羅絲薇瑟大人應該有很多機會聞我的味道才對……所以她要拜託的是其他事嗎?
  「該、該不會……是『請跟我交往』吧?哈哈哈!哎呀呀好難為情喔!我很高興妳有這份心意,不過非常抱歉,我的心……不,我的靈魂,已經屬於一位女性了。那就是布倫希爾德大──」
  「……你看起來樂得很嘛,賽弗利姆尼爾。」
  「人啊────!」
  哇啊!太大意了!是人,還站在我面前!對喔,我現在不是在自己的房裡,而是為了去「溫戈爾芙」,正在前往「虹之虛」的途中啊!
  「沒關係啦,我又不在意。妄想很好啊,作自己想要的夢有什麼羞恥的?有欲望反而會讓人變強呢。像我就每天都在妄想立下戰功就會受歡迎啊,奶子摸起來會有多軟之類。」
  這、這個大叔太誇張了,不但很自然地附和我噁心的自言自語,還大方地說出如此丟臉的自白。這個肌肉長到腦袋瓜裡的變態猛男到底是……
  「誰啊?」
  「喂!不會吧!真不敢相信!本大爺是『貝爾傑』啊,貝爾傑!英靈戰士第六班班長『百人斬』貝爾傑大人啦!」
  「啊!……呃……?」
  「你還沒想起來啊!之前不是有個人跟『威茲卡』爺爺起衝突嗎?後來還在訓練場上辦了老爺爺的葬禮不是嗎!」
  「啊!我想起來了!」
  聽到威茲卡先生的名字,讓我的記憶終於回來了。我曾隨著女武神姊妹的次女蓋兒希大人,一起去「米德加德」選拔出最強的英靈戰士──「黑之劍聖」威茲卡。我的記憶力可還沒退化到把他給忘了。
  也多虧威茲卡先生和眼前這位貝爾傑先生在某日的對戰,才會發現英靈戰士原來跟我一樣具備「古爾維格」這個能力。
  只不過……我們也同時發現到,威茲卡先生其實很容易閃到腰,遠比想像中的還更派不上用場……
  「哎呀,你終~~於想起來啦。賭上自己的性命,證明英靈戰士是不死軍隊的人,正是我這個貝爾傑大人,你可不能再忘了喔。」
  「好~~啦。」
  啊哈哈……總覺得他說明的口氣一再加強呢。被我忘記一事,對他的打擊真有那麼大嗎?……不過,反過來說,這就代表他知道並認同我立下的功績吧。話說回來,沒想到他記得我的全名……嗯,坦白說,我還滿高興的。
  「對了,賽弗利姆尼爾,你平常早上都在幹嘛?」
  「基本上都無所事事,不過我今天要去見羅絲薇瑟大人。」
  「哦~~還真讓人羨慕。哪像我缺女人缺到求女若渴啊。」
  「呃,總覺得對你們很不好意思。在確認英靈戰士也能用『古爾維格』後,每天都得奉命死上一次的人,明明就不只有我了。」
  「那你就錯了,賽弗利姆尼爾。我們對死沒什麼怨言……只是有點不滿。」
  貝爾傑先生微微低頭,語尾有些含糊。到底怎麼了?平常大剌剌的貝爾傑先生竟然會露出這麼陰沉的表情……
  「你對現在的生活有所不滿嗎?」
  「……還好啦。但只是一味的死,沒立下任何戰功,讓我真的很想有所表現。如果能像你一樣立下戰功,我們就能揚眉吐氣了。」
  「戰功啊……如果是之前世界樹倒塌那時還有可能,不過現在的『阿斯加德』非常和平,要在這時候立下戰功,恐怕有點困難……」
  「是啊,正因如此,所以下一次機會來臨時就更要好好把握。我現在正拚命鍛鍊自己。在達到能屠龍的程度前,我也沒資格羨慕你啊。」
  說資格實在太言重了。我的確是打倒尼茲黑格拯救了世界,不過這成果也要歸功於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智慧與力量,我只是盡力做了我能做的事。
  「加油,貝爾傑先生!如果你能鍛鍊得更強……強到足以對諸神造成威脅,一定能得到奧丁陛下的認可!」
  「喔!沒想到目標竟然那麼高啊。拜威茲卡爺爺為師之後,我的武藝也進步很多了。我很快就會追過你的,等著瞧吧,賽弗利姆尼爾!」
  貝爾傑先生伸出拳頭,為未來的自己加油打氣。而不才如我,也想盡一己之力為他聲援。
  比起「特別的人」,「特別的人們」一定更能為這世界帶來幸福。我已經看厭了世間的不幸,只希望以後看到的都是幸福的一面。
  ……奇怪,我有不幸到會說出這種話嗎?如果每天都死算是不幸,那我的確是看厭了沒錯,不過……
  嗯~~總覺得怪怪的…………算了,不管它了!

  跟貝爾傑先生道別後,我立刻用「虹之虛」瞬間移動,來到女神之館「溫戈爾芙」的門口。
  我之前來的時候遇到格拉涅大哥,在他的帶路下才走到女武神的宿舍,不過今天格拉涅大哥不在……算了,反正之前他有帶我走過,應該不至於迷路。
  我靠著記憶中模糊的地圖,在「溫戈爾芙」裡繞來繞去。因為對遠方的宮殿有印象,我就朝著它前進,結果闖入了開滿百合花的庭院。
  「怪了,這裡是哪裡?怎麼跟女武神大人的宿舍不太一樣……」
  正當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時──突然有女生的尖叫聲從背後傳來。
  「呀啊──!有小山豬在走啊啊啊────!」
  ……哎呀?這個彷彿響徹世界的清脆尖叫……難道是芙蕾雅大人!
  「哇,請、請等一下,芙蕾雅大人!是我啊!賽弗利姆尼爾啊!」
  芙蕾雅大人沒聽到我阻止她的聲音,一溜煙逃走了。她該不會是去找衛兵吧……?
  這、這下慘了。我跟芙蕾雅大人有見過面,如果是她本人,就能證明我的身分……但在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衛兵面前,我就跟一般的山豬沒什麼兩樣。這樣一來,我就會成為卑賤的非法入侵者,在百口莫辯之下遭到五花大綁了!
  「呃……奇怪?」
  當我腦中浮現自己成為去骨火腿的未來,臉色不禁發青之際,原本逃掉的芙蕾雅大人卻沒叫來衛兵,而是自己隻身返回。
  在她的纖纖玉手中,正拿著巨大的捕蟲網。
  「嘿呀~~!抓到可愛的山豬寶寶啦!」
  我還來不及抵抗,就被她手到擒來。
  不過,我本來就不可能有所抵抗,畢竟對方可是芙蕾雅大人,那個以美貌迷倒九界眾生的超級偶像,人人憧憬的女神中的女神。沒想到這樣的她,竟然會拋開平時的優雅形象,親自演出官兵捉強盜的戲碼……
  「芙、芙蕾雅大人……那個……好久不見了。」
  「咦,竟然會說話!……啊,呃,難道……是小賽嗎!」
  「是的。那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剛才您好像『嘿呀~~!』一聲,發出十分雄壯的吼叫呢……不過聲音還是很可愛就是了。」
  「啊,那個啊,那個是那個……嘿嘿!」
  中招了!這、這就是傳說中唯有上天選出的偶像女神,才能使出的超級笑容──「女神的微笑」!
  雖然目擊到芙蕾雅大人那羞於見人的豪放女模式,但在吃了這記連同性都能秒殺的必殺奧義後,我也只好網開一面了。
  「……我會當作沒看見的。」
  「謝謝你,小賽!」
  芙蕾雅大人摸了我的頭,旋即優雅地起身,迅速整理好弄亂的裙襬。不愧是職業偶像,切換得真快。
  「既然芙蕾雅大人出現在這裡……就代表這裡是『佛爾克范格』嘍?」
  「是啊,就是我的宮殿。小賽是有事來找我嗎?還是迷路了?」
  「呃,雖然講出來很丟臉,不過很抱歉,是後者沒錯。」
  「原來是迷路啦?嗯,這也沒辦法!因為這裡就是這麼大。啊,我可不是在誇耀自己的家有多大喔,畢竟這裡可是『溫戈爾芙』嘛。」
  「我當然知道。對了,芙蕾雅大人,我想去女武神大人的宿舍,如果從這裡走,請問要往哪個方向才能到呢?」
  「方向……?呃……嘿嘿!」
  怎麼又來了啊!咦……難不成芙蕾雅大人是……
  「這也沒辦法!畢竟這裡這麼大嘛!是吧?」
  「是的是的,那是當然。」
  總覺得……就各種層面而言,芙蕾雅大人這個偶像跟粉絲間的距離還真近啊。
  「你等等喔,小賽,我叫小希爾蒂帶你去好了。小希爾蒂~~!」
  芙蕾雅大人發出從柔弱外表難以想像的宏亮嗓音,呼喚她的隨從──山豬希爾蒂史薇妮。喔喔,真驚人的音量。如果沒有這種程度的音量,她也無法在廣大的「依達菲爾德大神殿」舉行現場演唱會了。
  「我來了,芙蕾雅大人……啥!賽伊……先生。」
  竟敢用「啥」跟我打招呼啊,希爾蒂大姊。妳這隻披著羊皮的山豬,要不要我在妳主人面前剝下那層皮呢?
  面對我咄咄逼人的眼神,希爾蒂則是拚命搖頭。算了,我是個紳士,不會認真動手的,妳大可放一百個心。
  「小希爾蒂,不好意思,麻煩妳帶小賽去女武神的宿舍好嗎?」
  「我知道了。那我們走吧,賽伊先生。」
  「謝謝,拜託妳了。芙蕾雅大人,打擾妳了,真是抱歉。」
  我向芙蕾雅大人深深一鞠躬,就跟希爾蒂一起離開「佛爾克范格」。就在笑著揮手的芙蕾雅大人消失在視線之外時……希爾蒂突然用曼納茲的盧恩魔法變成人形。她先配合我的視線高度跪下,然後用力地對我壁咚……不,我後面不是牆壁而是樹幹,應該說樹咚才對。
  「喂喂喂!賽伊,為什麼你會在我們的宮殿裡啊!害人家嚇到差點原形畢露了!」
  「只、只是迷路啦。說到這個,我從以前就很在意了,為什麼妳要在芙蕾雅大人面前隱藏真正的自己呢?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妳本來戴著葛林布路斯堤的太陽眼鏡,結果芙蕾雅大人一來,妳就馬上拿掉了,沒錯吧?」
  「因為人家後來冷靜一想,就覺得那樣很蠢嘛。」
  「咦,不是本來就很蠢了嗎?」
  「人家才不蠢呢~~!」
  「嗚呀~~!抹速該巒教舵內霧擠那(我是開玩笑的對不起啦)!」
  痛死了……只是開個玩笑嘛,真過分。我的嘴巴都被拉長了啦。
  「人家可是芙蕾雅大人的隨從,至少在她身旁時一定要表現得像樣一點。而且當她從事偶像工作時,人家還身兼經紀人,不扮演幹練的女強人怎麼行啊!」
  「原來如此……不過我還是要說,芙蕾雅大人本身就不怎麼幹練了,不是嗎?總覺得她根本破綻百出嘛。」
  「唉,畢竟那位大人就是天性單純嘛。不過外表看起來很高貴對吧?那就是她的賣點之一,所以人家還要負責示範怎麼在不同的面貌間迅速切換。」
  「哦~~是這樣啊。可是妳不覺得累嗎?」
  「當然累啊!不過工作本來就會累吧?就是會累才叫工作!人家想做會讓自己累的工作,然後對工作本身及這樣的自己感到驕傲。」
  聽她意外地說得頭頭是道,讓我有點驚訝。
  原來如此,也有人是這麼想的啊……話說回來,我對自己的工作有感到驕傲嗎?嗯……等之後再好好想一想吧。
  希爾蒂以意想不到的形式,給了我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我在心裡偷偷對她道謝。

  「好啦,已經到了。這裡就是女武神大人的宿舍,你記得路了嗎?」
  我們走了一陣子後,就到達目的地。先前從「佛爾克范格」看到的宮殿,就是女武神大人的宿舍。早知道當初跟我說「在那裡」就好了嘛。
  「路不用記啦,反正就是直走嘛,不過房子的外觀我記住了。因為我之前是晚上來的,跟現在白天看到的印象不太一樣。」
  「呵呵,其實從『溫戈爾芙』的門口就能看到了。那以後你就會自己走了吧,可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喔。」
  「好的,真的很謝謝妳,希爾蒂,那我先走了!」
  「掰囉!」
  希爾蒂丟下一句簡潔的道別,就掉頭沿著原路回去。我一直揮著前腳直到她走遠,才走進女武神大人的宿舍。
  ……雖然是進來了……不過羅絲薇瑟大人的房間在哪裡?明明只有九個人住,宿舍卻大得不像話。我從走廊頭一路敲門到走廊尾,結果都是空房間,沒人回應,感覺就像在跟一堆屍體打交道。
  結果一樓全是空房間。就在我有點厭煩地走上二樓時──
  「啊,賽伊先生,早安!」
  「咦,布倫希爾德大人?早、早安!」
  我沿著樓梯來到二樓走廊上,就跟布倫希爾德大人撞個正著。哦,我今天的運氣也太好了,竟然能親眼拜見布倫希爾德大人穿睡衣的模樣!
  布倫希爾德大人似乎感應到我飢渴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身體,接著臉立刻紅到像火燒一般,連忙躲進附近的房間。
  「你你你誤會了啦,賽伊先生!我不是每天都睡到這時候的!因為今天我沒有值班,所以只有偶爾啦,偶爾!」
  「也就是說,這是珍貴的鏡頭嘍?真是太感謝了!我一定要把這一幕牢記在腦海裡,當成傳家之寶!」
  「唔~~好丟臉,請你趕快忘了吧……」
  「哈哈哈,我是開玩笑的啦,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管是若隱若現的輕薄布料,還是清晰浮現的曼妙曲線,我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請放心吧。」
  「總覺得你說得太具體了點……你真的有忘嗎……?」
  「那是當然了,我可是紳士呢。」
  才怪,我寧死也不會忘。就算深愛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求我,唯獨這一點我絕不退讓。
  「對了,賽伊先生,你今天為什麼一大早來這裡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從房門後探出頭,用委婉的語氣問道。
  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不同,沒什麼好隱瞞的,就直接說出來意。
  「其實是昨天羅絲薇瑟大人說有事要拜託我。反正遲早都要問,想說早一點問也好,就跑來了。」
  「有事要拜託?那個,可以順便告訴我……她拜託你什麼嗎?」
  「我也不知道耶,因為我接下來才要問她內容。不過既然是羅絲薇瑟大人,不管內容是什麼,我應該都會答應吧。」
  「咦……什麼都會答應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只從我的話中擷取這一段,還嚥了口水。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表情嚴肅得嚇人……
  「賽、賽伊先生,你會這麼說,果然是因為羅絲薇瑟昨天陪你去宴會吧?」
  「是啊,也順便當作回報。托爾大人的宴會很盛大,其實讓我有點怯場……不過多虧了羅絲薇瑟大人,我玩得很高興呢。」
  「噢……!所以說,要是當初我有陪你去,現在就……」
  布倫希爾德大人聽到我的回答,就立刻垂頭喪氣,喃喃自語。哎呀,她看起來很懊悔的樣子……這樣啊,原來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喜歡宴會嗎?我都不知道呢。
  「啊,不然這樣吧,如果可以的話,下次我們自己弄個宴會吧。」
  「咦!真的嗎?」
  我把突然想到的點子一說出口,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表情立刻開朗起來。喔,感覺好像不錯,本來還以為這樣太超過了,果然凡事都要先試了再說。
  「至於日期,就看情況再決定吧。我已經開始在期待了!」
  「我也很期待!你絕不能忘了這件事喔,賽伊先生!」
  嗯,我是絕不會忘的。不過布倫希爾德大人好像忘記自己該躲起來,又讓我看到她穿睡衣的樣子了。
  「對了,賽伊先生,你是在找羅絲薇瑟的房間吧?我來帶路好了,可以請你稍等一下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徵得我的同意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之前看過的洋裝風格的便服後再次出現。
  嗯嗯,雖然小露性感的睡衣美到讓人口水直流,不過要是一直那樣,我會無法移開視線。反正我也想好好看著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臉,所以這樣就好了……我沒有說謊喔。
  在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帶領下,我們走向羅絲薇瑟大人的房間。哎呀~~多虧剛才的好事連連,讓我的臉頰肌肉得到充分放鬆。如果現在把我做成料理,應該就能享用到軟硬適中的豬頰肉吧?
  我一邊在腦中描繪美味的菜色,一邊在宿舍二樓前進。在這層樓最裡面的房間,就是羅絲薇瑟大人的房間。
  「早安,羅絲薇瑟,妳起來了嗎?」
  「啊,是希爾德姊姊嗎?我已經起床了,請進~~」
  得到許可後,布倫希爾德大人就走進房間。當我跟著她進去時,羅絲薇瑟大人有些驚訝地看向我。
  「哇!賽伊小弟,你也來了?啊嗚,姊姊也真是的,怎麼不早說嘛,這樣我就能先換衣服了!不過也罷……反正是賽伊小弟嘛,應該沒關係吧!」
  什麼!今天的羅絲薇瑟大人竟然也穿睡衣!還似乎不打算換衣服。為什麼?是因為我是山豬嗎?嘿嘿,是嗎,這就是所謂的好康吧。啊,先聲明一下,我可不會讓出這個位子喔。
  「羅絲薇瑟大人,我是來問妳昨天想拜託的事……會不會來得太早了點?」
  「不,哪會!看到你一直掛在心上,我感謝都來不及呢。那就馬上進入正題吧……其實我是想跟你商量有關我的『神技』的事。」
  「咦,是關於神技的事?」
  神技──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指的是神之技,唯有神族才能使用的特別招式。但我不過是一隻山豬,在這方面似乎幫不上忙……
  「我的神技是變成名為『柯爾穆梅』的巨狼。但只要使出那一招,我就無法保持自我……會連心都變成野獸。」
  「連心都變成野獸……這是什麼意思?」
  我聽得一知半解,便要求更直白的說明,但羅絲薇瑟大人閉口不談,看似有難言之隱。布倫希爾德大人見狀,就把手放在羅絲薇瑟大人的肩上,代替她向我說明。
  「羅絲薇瑟變成柯爾穆梅後,會失去理性變成狂戰士,不分敵我亂打一通。這在我們姊妹之中算是特別強的神技,所以我們認為這應該是伴隨威力而來的代價……」
  「那只是姊姊妳們安慰我的說詞!我還是不覺得那是威力的代價,一定只是我還沒有充分掌握招式而已!」
  「羅絲薇瑟……」
  布倫希爾德大人對妹妹疾言厲色的態度難以招架,用充滿困擾的眼神看著我。我為了安撫羅絲薇瑟大人的情緒,就向她問道:
  「羅絲薇瑟大人,妳為什麼想找我商量呢?」
  「在不久前,賽伊小弟不是在芙蕾雅大人的午宴上變成巨龍嗎?還有昨天在托爾大人的宴會上也是,那時你明明變成那麼恐怖的龍,卻還能保持理性,完全沒變得凶暴。我就在猜你會不會有什麼祕訣,一直感到很在意。」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在芙蕾雅大人的宴會上,她之所以會問我一堆問題,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煩惱啊。
  不過……說到訣竅,我根本不知道,也無從答起。畢竟這一招是我不知不覺就會了,所以一開始就能控制自如。
  再說,柯爾穆梅是以神技的形態發動,而我的法夫納只是用曼納茲的盧恩魔法變的,兩者在本質上也完全不同……
  「呃,我想先問清楚以做參考……妳們女武神姊妹的神技系統有沒有個別差異呢……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
  「你是指姊妹間的個別差異嗎?這個嘛……果然還是『特性的差異』比較大吧。我們雖然是血脈相連的親姊妹,但特性都不同。比方說我是重視防禦的均衡型,本來是以單手劍『愛之裁罰』為武器,再配上複數的盾『罪之救贖』戰鬥,不過盾現在……已經全壞了。至於神技,我跟尼茲黑格戰鬥時有用過,賽伊先生應該看過吧。」
  啊,就是從劍裡射出光線的那一招啊。我記得洛基說過,那是廣範圍殲滅型的招式。
  「二妹蓋兒希爾德是速度強化型的長槍手,三妹奧爾特琳德則是擅長掩飾氣息的暗殺者……我們姊妹都像這樣各有擅長的領域。」
  「順便告訴你,我是擅長近身格鬥的戰士!武器是鉤爪『獸檻之鑰』。攻擊距離雖短,動作卻相對靈活,在戰法的多樣性上甚至不輸蓋兒希姊姊喔!」
  羅絲薇瑟大人在床上表演華麗的「型」。動作乍看天真可愛,精悍程度卻是專家等級。在清純的純白睡衣下,藏著強悍的身軀……這對比跟她外白內黑的盔甲頗有一致性,非常好!
  「謝謝兩位告訴我這些。不過……光用聽的還是不太能理解。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實際看看神技嗎?」
  「咦……」
面對我的要求,羅絲薇瑟大人頓時臉色凝重,布倫希爾德大人也神情緊繃,看似在煩惱該怎麼做才好。
  「請放心,我也會變成法夫納!如果羅絲薇瑟大人失控,我會負責壓制她的!」
  沒錯,管它什麼狼,儘量放馬過來吧。雖然只是變身魔法,我變的還是最上級架空種的龍。即使對上神技,靠那股力量應該多少能應付吧。
  「說得……也是。賽伊先生的法夫納的確力量很驚人,而且我也會幫忙。常言道百聞不如一見,或許值得一試呢。」
  「可、可是,太危險了……如果害你們受傷了……我……」
  「沒問題的,請相信妳自己……還有我和妳姊姊吧。」
  面對我的遊說,羅絲薇瑟大人閉上眼睛,在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沉默後,她用下定決心的眼神,交互看了看我和布倫希爾德大人。
  「我知道了。我……決定試試看!」

  於是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及羅絲薇瑟大人就轉移陣地,來到「瓦爾哈拉」引以為豪的大訓練場一角。
  她們兩人都為了施展神技穿上平時的盔甲,我也從我的房裡拿來小型冷凍庫。這是用來預防最壞情況發生的保險。
  「曼納茲──『墮欲龍』法夫納!」
  「輝耀吧!『愛之裁罰』!」
  我集中精神,化成全身散發不祥氣息的龍。一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也拿起劍,擺好戰鬥姿勢,一切準備就緒。
  「嗚……」
  羅絲薇瑟大人仰望變得巨大的我,一臉畏縮地往後退。這已經是她第二……不,第三次看到我這個樣子了。
  「妳不用害怕,羅絲薇瑟大人。這次的目的只是展現神技,不是實戰,我完全不會出手的。」
  她會害怕也是難免,不過她要是再裹足不前,我的魔力就會耗盡,所以也只能強迫她下定決心。
  羅絲薇瑟大人放鬆肩膀,做了深呼吸。也不知道這麼做有沒有讓她放鬆,只見她像死了心般以雙手碰觸地面,四肢著地。
  「好、好吧……兩位,我要上了!神技──『柯爾穆梅•裂風之爪』!」
  在宣告解放神技的同時,眼前忽然颳起旋風。風的奔流聲如獸吼,席捲大地,壓潰大氣,所有被吸進的雲逐漸形成巨大的輪廓──
  在眼前──「白之風狼」露出利齒。
  「嗷嗚──────!」
  六足魔狼柯爾穆梅嘶吼一聲,以強韌的前腳踩上大地。就在那血色雙眼瞪向我的瞬間,一陣劇痛旋即襲上我的右臂!
  「咦!」
  我的右臂……不見了!被切斷了!就在一轉眼間!難道羅絲薇瑟大人已經完全失控,無法溝通了嗎!
  「賽伊先生!」
  就在我被疼痛引開注意力時,柯爾穆梅對我發動第二波攻勢,幸好布倫希爾德大人擋下想取我首級的那記銳爪,讓我僥倖逃過一死。
  「羅絲薇瑟!保持清醒啊!別被自己的神技吞噬了!」
  「嚎嗚!」
  「哇啊!……我們果然還是太亂來嗎……?一定要設法壓制她啊!」
  柯爾穆梅完全聽不進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叫喚,凶暴度有增無減。再這樣下去,就會演變成遠超過姊妹吵架程度的大災難了。
  可惡……我太小看這件事,太掉以輕心。這就是女武神九姊妹中最強的神技啊。該怎麼辦?得使出全力應戰才行了。想贏過這樣的對手,就要有不惜殺了對方的覺悟。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我像鬥牛士揮舞紅布一樣揮動僅剩的左手,挑釁柯爾穆梅。原本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交手的柯爾穆梅,以一個鷂子翻身轉換目標,唾沫四濺地衝來咬住我的左臂。
  好!誘餌作戰成功!我趁柯爾穆梅緊咬不放之際,迅速用尾巴纏住他的身體,封鎖其動作,再把他直接壓倒在地。
  「!賽伊先生,那樣太亂來了!你會死的!」
  「別管我!這樣就好!」
  狂怒的柯爾穆梅以蠻力抓扯我的身體,硬度勝過地表萬物的龍麟不一會兒就應聲裂開,噴出大量鮮血,染紅柯爾穆梅的皮毛。
  我咬緊牙關,強忍劇痛,直到純白的狼毛完全染紅,神技發動時間結束,羅絲薇瑟大人才發出光芒,恢復原貌。
  「太……太好了……」
  在我跟著變回山豬的瞬間,全身的力氣與體溫便開始從體內流失。啊……這還是我第一次傷得這麼重,看來這條命撐不了多久了。
  「賽伊……小弟……?咦,賽伊小弟?咦,騙人,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顫抖的聲音傳進耳裡,顫抖的指尖觸碰傷口。目睹已經體無完膚的我,似乎讓她受到很大的打擊。
  「請不要……在意……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不對……不對!這不是賽伊小弟的錯!都怪我以為自己可以辦到!明明沒有任何證據,卻一廂情願認為這次就能控制得了!所以結果才會變得這麼……這麼慘啊……!」
  羅絲薇瑟大人哭倒在血泊中。可惡,為什麼會這樣……都怪我考慮不周,才會害羅絲薇瑟大人陷入無謂的悲傷中……但當時情況已經那樣,也只能這麼做了。如果面對不拚個你死我活就打不過的對象,就得抱著不惜一死的覺悟才阻止得了。幸好我就能辦到。
  不過……


  「賽伊小弟……?賽伊小弟!不要,不要……嗚啊啊啊────!」
  羅絲薇瑟大人聽不出是悲傷還是憤怒的哭聲,深深烙印在我的死前記憶裡。這真是最糟的壞結局。自從來到「瓦爾哈拉」的那一天,我還是一點也沒變。
  唉……果然這種做法……還是拯救不了任何人啊……
  ………………
  …………

  「接著『古爾維格』發動!……對了,這裡是哪裡?」
  當天太陽下山後,我跟往常一樣復活,首先是環顧四周,確認這次的復活地點。
  「嗯,這次是復活在爐灶旁。」
  也就是說,我早上的屍體已在這鍋裡成為美味的料理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古爾維格」發動時的復活地點,是在「距離屍體最近的安全地帶」。這是之前我跟洛基,以及女武神姊妹中的七女吉克魯涅大人一起調查出的結果。既然我會在爐灶旁復活,就代表我的屍體就在爐灶附近。
  而且現在正值烹調時間,只要循著這股香味,就能清楚得知我的所在地。
  「哦,果然是在那裡出現啊,賽伊小弟。很好,看來今天你也順利復活了。」
  「啊,是主廚啊!我當然會復活了!畢竟就是這樣的能力啊!」
  「哈哈,你今天特別有精神呢,快去讓布倫希爾德大人看看這樣的你吧,她似乎非常擔心你呢。」
  「咦,是這樣嗎?那就不能在這裡磨蹭了。我先走一步嘍!」
  得到主廚的許可後,我全速衝去配膳室……想是這麼想,卻沒這個力氣。為了掩飾自己的虛弱,我強打起精神,推開配膳室的門。
  「啊,賽伊先生!看到你復活後這麼有精神,實在太好了。我姑且把你的遺體放進冷凍庫,現在應該被做成料理了。那個……這次看你死得那麼痛苦……我本來還擔心你精神上會不會受到很大的傷害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很抱歉讓妳擔心了。不過請放心吧,我之前還有被主廚做成絞肉,所以那種程度只是小菜一碟啦!」
  「絞肉……噁……賽、賽伊先生……請別若無其事地說出那種話好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和其他女武神似乎想像出我變成絞肉的畫面,各個眼眶泛淚,塞住耳朵。哎呀,我的當年勇對女孩子來說有點太刺激了嗎?下次要更注意才行。
  「……對了,我有點在意,羅絲薇瑟大人現在人在哪裡?」
  她是我復活後第一個想說話的對象,卻到處找不到人。我對在場所有人發問後,了解整個經過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就率先回答:
  「關於這一點……賽伊先生,其實在那之後……羅絲薇瑟就把自己關在房裡。親手害死你的事情,讓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怎……怎麼這樣……我現在馬上就去向她道歉!」
  當初是我不顧她們的反對,堅持要她使出神技的,羅絲薇瑟大人根本沒必要感到內疚。我不禁坐立難安,立刻跑去找羅絲薇瑟大人。
  雖然體力因復活大量消耗,我仍勉強拖著身體,來到羅絲薇瑟大人的房門前。我連斟酌用詞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只想盡快把這份心情傳達給她!
  「羅絲薇瑟大人,我是賽伊!今天真的非常抱歉!都怪我說出那種輕率的話,才會帶給羅絲薇瑟大人痛苦的回憶……這全是我的錯!全是我的責任!拜託,請讓我見見妳吧!」
  我把內心的話全說了出來,她應該有聽到才對。死亡本來就是我的例行公事,只是今天剛好早上就死了,只是這樣而已,就跟平常一樣……所以……就請妳像平常一樣對我露出笑容吧,羅絲薇瑟大人。
  可是……不管我怎麼等,房門另一頭都沒有回應。就我的立場而言,我沒有催促的資格,只能繼續等待。不過,她會不會根本不在房裡呢?還是……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呢!
  「羅絲薇瑟大人!妳人在房內吧!妳沒事吧!快回答我啊!」
  我用蹄子不停敲著門,就聽到房裡傳出聲音。太好了,她人在房裡,而且似乎沒事。
  有腳步聲輕輕地往門邊靠近。門一定等一下就會開了,就能看到她的笑臉了。
  或許是哭累的笑臉,或許是賭氣的笑臉,不管哪個我都無所謂,只要羅絲薇瑟大人是如此希望,要我再被打到死也無妨。然而──
  「…………回去。」
  「咦……」
  我隔著門……清楚聽到那充滿拒絕的聲音。
  「為、為什麼,羅絲薇瑟大人!妳不原諒我沒關係,我只希望妳別再把我的死掛在心上!反正我死了還會復活!即使死亡痛苦又可怕,那就是我現在的工作。我只是完成了使命,所以羅絲薇瑟大人一點錯也沒──」
  「會復活不代表就能殺!」
  門板砰的一聲,傳來搥打的聲音。一股難忍的椎心刺痛,讓我把沒說完的話都吞了回去。
  「因為能死而復活,所以沒關係?那是什麼話?如果這樣就可以,未免也太奇怪了!我只是不想說而已,其實我從一開始就很反對!能不斷復活,不就代表要不停死去嗎!這樣太痛苦了!既然都復活了,就更不能死!」
  「羅、羅絲薇瑟大人……」
  她一邊哭,一邊吐露自己的心情。那股激昂的悲痛在我心中劃出傷口,靜靜滲透。這股直達內心最深處的痛苦……就是她現在所懷抱的傷痛。
  「這麼想的……一定不只我而已。你可別忘了…………你每死一次,就會有人因而受傷一次。我並不像你……並不像英靈戰士那般……強大啊。」
  她說到這裡就離開門邊,而我連叫住她的資格也沒有。
  「……我真是徹頭徹尾的蠢蛋……」
  我喃喃說完便靠在門上,不住嘆氣。
  我到底……在自大什麼啊?
  我原本只是食材,是為了讓人類吃才來到「瓦爾哈拉」,沒想到卻跟洛基成為朋友,跟芙蕾雅大人變得親近,還被迫跑去討伐龍,受奧丁陛下讚譽為「特別」的英靈戰士,甚至連托爾大人也認可我……結果我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得意忘形。
  雖然表面上看似謙遜,內心仍難免變得驕傲。我無所不做,無所不能,因為我拯救了世界,是個英雄,就算是羅絲薇瑟大人的問題,也一定能輕鬆搞定……是我想得太美了。
  「哪有可能……這麼容易啊……」
  為何我之前都沒發覺呢?羅絲薇瑟大人並非不肯原諒我的愚昧,也不是罪惡感作祟,只是純粹──感到受傷而已。
  就算我復活,仍無法抹滅我死亡的事實。我的遺體沒有消失,留下殘酷的畫面,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些之後不是丟棄,就是拿來烹煮的肉,也有可能化為利刃,傷害某個溫柔的人。直到今天……我才終於學到了這一點。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3 编辑

  第三章 ~隨興色的外海王~


  從羅絲薇瑟大人把自己關在房裡後,很快又過了幾天。
  在那之後,我去找了她好幾次,她卻都不願跟我說話。聽說她連跟姊姊們都不太交談。布倫希爾德大人還帶著悲傷的笑容告訴我,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至少她胃口還滿好的。
  「唉……我現在也只能嘆氣了。」
  如果這世上有「嘆氣王大賽」,我有自信能以遙遙領先亞軍的分數當上冠軍。快來人辦這個比賽吧……獎品就是羅絲薇瑟大人的笑容。
  「就只想坐享其成嗎……你也該做點什麼吧,賽弗利姆尼爾。」
  就在我責備自己時,又到了今天的工作時間。
  我抱著鬱悶的心情,勉強走向廚房。知道內情的主廚以苦笑向我打招呼,我則心不在焉地做出回應。為了拿廚師帽,我接著走到隔壁的更衣室。
  「喂,賽弗利姆尼爾。」
  對啦對啦,我是賽弗利姆尼爾,對一切無能為力,只想坐享其成的賽弗利姆尼爾啦。
  「喂!你有在聽嗎!賽弗利姆尼爾!」
  「到底要幹嘛啦,從剛才就一直……咦?是葛林布路斯堤!」
  原本對這叫喚充耳不聞的我一回頭,就發現變成人形的葛林布路斯堤正站在面前。奇怪了,主廚都沒跟我說……難道他是從後門偷溜進來嗎?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你還敢問吾?哼,摸摸自己的胸口好好想一想吧!」
  「咦~~摸自己的胸很沒意思耶。」
  「誰管你有沒有意思啊!給吾用力摸,用力想!想想你犯的罪有多重!」
  呿……我不用摸胸也知道,他一定是指羅絲薇瑟大人的事。
  「怎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就算你這麼問……」
  這種事……就算你不說我也明白。
  葛林布路斯堤喜歡羅絲薇瑟大人。自己喜歡的人被別人傷害,不可能悶不吭聲。如果我們立場調換,我也一樣會生氣。
  可是……我已經無計可施,所以我能說的,也只剩這一句。
  「……對不起……」
  「對不起?你說對不起……!」
  一聽到我的道歉,葛林布路斯堤的表情明顯透出怒意。
  我了解他的心情。畢竟「對不起」就等於承認自己放棄,是絕不能說出口的字眼。葛林布路斯堤原本就瀕臨失控的情緒不禁潰堤而出,單手把我從他腳邊抓到半空中,大吼起來。
  「別開玩笑了!都到這個地步,你要說的只有這些?你以為吾來是為了聽這種話嗎?」
  「我……我當然沒這麼想,但我也只能這麼說啊,因為羅絲薇瑟大人都不再理我了。」
  「那又怎樣!之前宴會時是你選了她!一整天獨占她的笑容還不夠,現在又奪走了那個笑容!這個爛人不是別人,就是你!」
  「我沒有獨占,更沒打算奪走。如果我真的這麼做,我一定會歸還。可是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辦到的……嗚!」
  我還沒反駁完,葛林布路斯堤抓住我腹部的力道就更加重,太陽眼鏡下的雙眼也染上憤怒之色。
  「別看吾這樣,吾可是一直都相信你的……所以吾才會一直觀望到現在……但救了世界的你,卻說救不了羅絲薇瑟大人!竟然還挑選拯救的對象,你以為你是神嗎!你也說句話回敬吾啊!煤灰色的山豬!」
  「既然這樣……!」
  我本該甘願承受這些指責,但等我一回神,自己卻已經用曼納茲的盧恩魔法變成人形,揪住葛林布路斯堤。
  「既然這樣,那我該怎麼說才好!怎麼做才對!聽到羅絲薇瑟大人拜託我,我真的很高興,想用盡全力回應她的期待!而我也真的賭上性命,該做的都做了,結果……卻做錯了。既然做錯了就要補救,所以我拚命想……但越想卻越陷入泥沼,無計可施。我現在唯一想到的……就是我已經沒有什麼能為她做了。」
  我這番乍聽像惱羞成怒的懺悔,葛林布路斯堤始終默默聆聽,臉上則依然怒意未消。
  如果讓他揍我揍到氣消,或許能化解我們內心的糾結……不過這也只會讓羅絲薇瑟大人更傷心。我們都明白這一點,只好戰戰兢兢地站在名為沉默的平行線上。
  「哇,人家聽說『瓦爾哈拉廚房』正在守靈,這裡就是靈堂嗎?」
  就在這時──有聲音從更衣室門口傳來。我和葛林布路斯堤同時看向聲源,發現站在那裡的不是別人,正是芙蕾雅大人的山豬希爾蒂,而且跟我們一樣變成了人形。
  「連希爾蒂也來啦。哈哈,怎麼,『阿斯加德』三大山豬又到齊了……這件事真有這麼嚴重嗎?」
  「哎呀,你現在才知道大家有多疼愛羅絲薇瑟大人嗎?」
  面對希爾蒂責難的語氣,我依舊保持沉默。沒辦法,我真的無話可說。
  「賽~~伊,還有路斯堤,人家來這裡不是要扮石像的。比起羅絲薇瑟大人,人家更希望你們要打起精神。」
  「我跟……」
  「吾……要打起精神?」
  聽到我們異口同聲的反問,希爾蒂回以一抹微笑,走近我們繼續說:
  「無精打采的山豬不管怎麼做,都無法讓別人打起精神,不是嗎?想要某個人打起精神,就得讓自己先有精神。要打起精神必須先付出成本,如果一個人已經沒精神到連打起精神都不行,就要有人分一些精神給他。順便問一下,你們的精神庫存現在有多少?」
  「現在啊……」
  「算是…………見底了吧。」
  我和葛林布路斯堤回答完就嘆了一口氣,希爾蒂聽到答案則咧嘴一笑。
  是嗎……原來如此。憑我這樣子,打從一開始……不……是從開始之前就注定什麼事都做不成。
  我終於領悟到,不是我無法為羅絲薇瑟大人做些什麼,而是我根本什麼都還沒為她做!
  「謝謝妳,希爾蒂!託妳的福,我變得有精神了。」
  「喔,人家剛才那些都是照劇本說的。不愧是芙蕾雅大人說的話,效果真好!」
  「原來只是現學現賣啊!虧我還對妳有些另眼相看呢!」
  「呵呵呵!就請你繼續另眼相看吧,不然太可惜了。」
  什、什麼嘛,真受不了她。不過她的確讓我打起精神,也有了幹勁,這一次就先默默感謝她吧。
  「希爾蒂,妳會在這時機出現,莫非是芙蕾雅大人早就預見到這種事會發生嗎?」
  「嗯,算是吧。畢竟賽伊一整個灰心喪志,路斯堤又很喜歡羅絲薇瑟大人,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路斯堤遲早都會跑來找賽伊興師問罪。既然都料想到會這樣了,當然要來阻止你們真的吵架啊。」
  「猜、猜到吾會找賽弗利姆尼爾算帳也罷,為何連吾的心意妳都一清二楚?難道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嗎!有這麼容易看出來嗎!」
  「這個嘛,人家就不知道了。不過放心吧,羅絲薇瑟大人本人好像還不知情。」
  「是、是嗎?這到底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呢……」
  葛林布路斯堤一臉複雜地碎碎唸。雖然他總是很高姿態,但在這種地方就很純真和誠實。我是對感情很認真的人,所以他的這一面倒令我頗有好感。
  不過關於這一點,即使撕破我的嘴也說不出口就是了。
  「不管怎樣,這次就先到此為止吧。路斯堤,人家知道你擔心羅絲薇瑟大人,但還是請你再給賽伊一些時間。他可是連世界都能救的山豬,一定能想出辦法的。更重要的是──同為山豬卻彼此衝突,實在太可悲了。難得身為同一個種族,大家還是和樂相處吧,好嗎?」
  希爾蒂介入我們之間,將手同時搭在我和路斯堤的肩上。她雖然總是看似滿不在乎,但我現在才發現在我們之中,她其實是最精明,也是心思最細膩的人。
  總覺得這兩個人讓我看到許多過去沒發現的一面,想必他們一定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或許我們以後應該走得更近一點。
  希爾蒂說得沒錯,同為山豬就該和平相處。我們之間一定有著一些無法跟其他種族相通……唯有對彼此才能傳達的想法。
  「……咦?等一下……同為山豬……和樂相處……」
  「?賽伊?怎麼了?」
  「等一下,希爾蒂,他好像想到什麼了。」
  希爾蒂對我的自言自語產生反應,卻遭到葛林布路斯堤的制止。在滿懷期待的注視下,我把腦中的拼圖拼成了解答。
  「就是這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謝謝妳,希爾蒂,也順便謝謝你,葛林布路斯堤!託你們的福,我想到好點子了!」
  「咦,什麼什麼?你想到什麼點子?」
  希爾蒂探出身子追問。葛林布路斯堤雖佯裝鎮定,心裡八成也很在意。我就不賣關子,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羅絲薇瑟大人對我每晚都要死的生活方式抱持疑問,感到受傷。不過,我終究不能改變必須為工作而死的現實。既然如此,至少要幫羅絲薇瑟大人擺脫可能傷害別人的恐懼。想讓她恢復精神,就只能靠這個方法了。」
  「你的意思是……要讓羅絲薇瑟大人的神技穩定下來嗎?可是,就是因為這麼做……」
  「嗯,就是因為這麼做,才會演變成現在的狀況,所以我要改變做法。為了讓這次保證成功,我要先去詢問專家的意見。」
  「專家?你是指神技專家嗎?連女武神大人們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要問誰才可靠呢?」
  「妳剛剛已經說出答案嘍,希爾蒂,就是那句『同一個種族要和樂相處』。神技發動中的羅絲薇瑟大人是狼,也就是說,只要同樣是狼,就會知道能不起衝突和樂相處的方法,對吧?話雖如此,我也不認為一般的狼知道怎麼安撫柯爾穆梅這麼凶暴的狼。如果要問,對方一定得是能超越柯爾穆梅的狼。」
  「超越柯爾穆梅的狼……?這種狼應該很難找……唔!賽、賽弗利姆尼爾,你難不成是要……!」
  葛林布路斯堤似乎也察覺到了。沒錯──就是他猜的那樣。
  我要去見的,是從前讓諸神們恐懼戰慄,將其隔離在世界盡頭的毀滅化身,也是留下咬斷軍神提爾之右手的傳說,可謂最強悍,最凶惡的魔狼。
  「我要去見──『芬里爾』。」

  在下了重大決心後,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衝出「瓦爾哈拉」,來到位於「格拉茲海姆」一角的古老圖書館。
  你問我為何化成人形來到這種地方?那當然是要進行調查了。
  由於隔離芬里爾的地點是諸神之間的最高機密,所以不但在老家的文獻上沒有記載,葛林布路斯堤他們也都不知情。
  雖然女武神大人們也許會知道,不過她們剛好都出去工作,加上洛基從那次之後也音訊全無,我只好來這裡腳踏實地進行調查。
  也罷,反正我本來就不討厭做這種事。雖然比較花時間,我還是相信在這裡的藏書上一定能找到有用的情報。
  「還以為行得通呢……我實在太天真了!」
  我把氣出在桌上高高堆起的書塔,將它推倒,然後趴在桌上。肉眼看不見的塵埃在書庫的空氣中上下飛舞,閃閃發亮,泛著橘色的日光穿過遮光窗簾的縫隙,為我今天一整天的努力做出證明。
  「唉……已經快黃昏了啊。花了這麼多時間還無功而返,真讓人失望。」
  我的沮喪化為喃喃自語。就在同一時間,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對我開了口:
  「嗯?什麼?有誰在呀?呼啊……在圖書館裡要保持安靜呀。」
  在不遠處的皮革長椅上,有個女孩坐起上半身,打了個大呵欠。我本來以為這裡沒人,沒想到自言自語卻有人回應,不禁大吃一驚。不過更讓我驚訝的是,對方竟然穿著女武神的盔甲。
  姊妹中最龐大的盔甲,褐色系的配色,類似海茲的嬌小身材,以及說話時濃濃的老人腔……錯不了的,那一位就是女武神九姊妹的六女──
  「荷姆薇潔大人!妳為什麼會睡在這裡啊!」
  我驚訝到從椅子上起身,跑到荷姆薇潔大人身旁。
  「你問為何呀,當然是因為我想睡吶……不過說實在的……睡覺真的很浪費生命啊,因為睡覺時什麼都不能做呀。所以我想了想,得到了答案。既然都要睡,就在安靜的地方好好睡個夠。這想法不錯吧?」
  荷姆薇潔大人看似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原來如此,圖書館很安靜,的確很適合睡覺。
  不過……我不懂耶,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的?從我早上來圖書館後,就沒人再進來了,也就是說……
  「荷姆薇潔大人,妳的工作呢?」
  「我是女武神的老六。」
  「又不是警方在盤查身分!我是問妳今天的工作做了沒!」
  「你這樣問很奇怪呀。剛才沒聽我說嗎?不管是人啊、神啊,還是巨人啊,在睡覺時都沒辦法做事吧。」
  「我懂了,就是什麼都沒做吧。」
  唉……難怪她有房間不睡,偏偏要睡這裡。明明是翹班補眠,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就在我感到傻眼,無言以對時,從圖書館入口傳來開門聲,接著跑進一個身穿盔甲的女子。喂喂,那不正是布倫希爾德大人嗎!
  「荷姆薇潔!妳在哪啊,荷姆薇潔!妳就在這裡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有些氣喘吁吁,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大叫,跟平常的樣子不太一樣,看起來相當生氣。
  「喏,聽我說。」
  荷姆薇潔大人馬上躲到我背後,壓低聲音向我搭話。她拚命伸直背脊對我耳語的模樣固然可愛,不過商量的內容果然還是令人心動不起來。


  「嗯,什麼事?」
  「噓!我想從這裡逃走呀,可以幫個忙嗎?」
  「是可以啦,不過我可能會不小心搞砸喔。」
  「啥啊~~?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想辦法。」
  荷姆薇潔大人瞬間察覺到我是站在布倫希爾德大人那一方,就立刻準備逃走。然而可悲的是,剛起床的她連走都走不穩,是不可能逃得過的。
  只見荷姆薇潔大人腳步踉蹌,一頭撞上我的書堆,結果反而暴露自己的行蹤。
  「啊~~找到了!果然躲在這裡!妳這翹班的毛病真是沒藥救了!」
  「噫!姊呀,別、別那麼生氣嘛。我翹班不是常有的事嗎?」
  「就是常有我才生氣啊!妳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會偷懶,真希望妳能多少向賽伊先生看齊……咦?賽伊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
  「咦?呃,我已經在這裡很久了。」
  「啊,是、是嗎……那、那個……非常抱歉,讓你見笑了。」
  「不會啦,我不在意!能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認真發怒的樣子,我覺得很滿足。」
  「可、可是我不想讓你看到……」
  布倫希爾德大人先前生氣漲紅的臉,現在則因羞恥而染上紅暈。哎呀,只要是喜歡的人,就算生氣的表情也好可愛。如果能換成害臊的表情,那就更棒了。
  「不過我真的嚇了一跳,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布倫希爾德大人。」
  「是、是啊,我也很驚訝呢。對了,賽伊先生為什麼會在這裡?」
  「嘿嘿……因為我想見芬里爾,所以來調查他在哪裡。」
  「哦,原來如此,要見芬里爾的話,正好……咦?你要見芬里爾嗎!」
  喔喔,竟然一臉驚訝地順勢吐槽。真是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管做什麼,都可愛到讓人受不了啊!……對了,布倫希爾德大人剛才講到一半的話是什麼?我很在意後面的內容,就把我的來意擱在一旁,先問這件事。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聽,邊抓著仍想逃跑的荷姆薇潔大人的後頸,邊回答我的問題。
  「其實今天我本來要跟五妹修維特萊德,以及六妹荷姆薇潔一起去執行餵食芬里爾的任務。不過負責搬運的荷姆薇潔一溜煙就不見了,我便在『格拉茲海姆』裡到處找她……」
  「原來如此。妳是搜索她可能去的地方,才找來這裡的吧。」
  我聽完事情原委後,瞄了荷姆薇潔大人一眼。
  「呼啊~~因為很累嘛……」
  荷姆薇潔大人沒有遮嘴,直接打了個大呵欠,看來毫無反省之意。她知道只要有我在,布倫希爾德大人就不會發脾氣,所以才這麼放心吧。剛才明明還那麼害怕,真是個現實的傢伙。
  不過……沒想到這次布倫希爾德大人剛好要出這個任務。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好機會。
  好,就趁現在硬著頭皮拜託看看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有事要拜託妳!妳們要去執行餵食芬里爾的任務時,請讓我一起同行吧!」
  「咦!抱……抱歉,賽伊先生,因為跟芬里爾有關的事都很敏感,所以嚴禁神族以外的人牽涉其中。」
  「我知道,但還是請妳想個辦法!我這是為了羅絲薇瑟大人啊!」
  「「咦!」」
  一句「為了羅絲薇瑟大人」,就使這兩個深愛妹妹的姊姊大為動搖。
  「吶,姊呀,這個叫賽弗、紐爾……呃……賽伊的,是食材沒錯吧?」
  「不,賽伊先生不是食材,而是勇敢的山豬先生喔。」
  「不是啦,姊呀………就分類上來說也許是這樣,不過我指的是他現在所擔任的角色啦。」
  「啊……對,沒錯!的確可以當食材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剛剛是出於誤會,才會回答得那麼正經。等發覺這一點後,她不禁面紅耳赤地低下頭。
  「不過……我真的很高興呢,布倫希爾德大人。反過來看,妳那麼說就代表妳有看到當食材以外的我呢。」
  「啊,沒有啦,那個……算是吧。畢竟賽伊先生不只在當食材上,在其他很多地方也都很努力。我希望能把賽伊先生的所有努力,全都看在眼裡。」
  「多、多麼溫柔的一番話啊……!那個,我、我其實一直對妳──」
  「好啦好啦,話題扯太遠啦,要演戀愛喜劇以後再說好嗎?」
  「啊,抱歉……」
  說得也是,現在旁邊還有荷姆薇潔大人在呢。
  「對了,妳剛才是講什麼?」
  「唉,居然對我擺出這種態度,真是的……我是說你可以當食材。你們看嘛,我們要拿去餵芬里爾的食物裡──就算多了隻山豬,也是很常有的事吧?」
  「原、原來如此……!如果當成這樣,名義上就說得過去了。妳這點子不錯嘛,荷姆薇潔,我們就這麼辦吧!這樣可以嗎,賽伊先生?」
  「可以!只要能一起去,我都無所謂!」
  太好了,看來她們已經答應讓我同行了。我終於能踏出幫助羅絲薇瑟大人的第一步了。
  「嗯……不過今天時間已晚,任務就順延到明天吧……賽伊先生,請你明天中午在廚房等候。我們跟『艾基爾』王買完芬里爾用的食材後,就會去接你。」
  「買食材?那我也要去!要我搬東西什麼的都可以,請儘量使喚我吧!」
  「喔喔!真是幫了大忙啊!那我明天就不用去了是吧?」
  「哪裡不用了!真是的!不、不好意思,賽伊先生,你也看到負責搬運的人都這副德行了……那就拜託你了,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妳可以藉這機會儘量拜託我!」
  「那、那就謝謝你了!賽伊先生人果然很好呢。明天早餐後我們就去你房間找你,到時再一起出發吧。」
  「收到!我會恭候大駕的!」
  就這樣,我不但有幸找到去見芬里爾的方法,還能跟包含布倫希爾德大人在內的三名女武神一起出任務,簡直是賺到了。
  不行……我不能掉以輕心。如果為此得意忘形,未免太對不起羅絲薇瑟大人。再說,我這次是被勉強安插進去的,可不能占著位子不做事啊。
  好!為了讓自己派上用場,明天一定要全力以赴!

  到了第二天,我充滿幹勁地迎接早晨。比平常更早吃完早餐後,我回到房裡等待她們的到來。不管如何用言語安撫自己,仍難以壓抑我滿腔的興奮。
  然後──我引頸期盼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早安!讓你久等了,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按照約定,到我位於員工宿舍頂樓的房間來接我。在笑咪咪的布倫希爾德大人身後,則跟著昨天也見過面,不停大打哈欠的荷姆薇潔大人,以及一身盔甲銀光閃耀的五女──修維特萊德大人。
  「呼啊……喔,賽伊,一天不見了。我很期待你搬東西的表現呀。」
  「哎呀,妳不是也要搬嗎?我們一起努力吧。」
  「不好意思,我只在努力這件事上努力,其他事都不會努力。」
  什麼歪理啊?真是的,這個人到底有多怕麻煩啊?
  「……賽弗利姆尼爾殿下,在下是『極光之劍姬』修維特萊德。據聞您將於本次任務隨行,負責搬運物品。平日於職場雖打過照面,卻直至今日才初次交談,還請不吝指教。」
  「啊,也請妳多多指教。經妳這麼一說,這還真的是我們第一次對話呢。不過妳也不用對我這麼客氣,可以更輕鬆一點,用平常的態度就好。還有,我名字太長了,請直接叫我賽伊吧。」
  「好的,我知道了,賽伊殿下。我今後將依你所言,以平常的態度來應對。」
  嗯……語氣還是硬梆梆的。不過她本來就一板一眼,這對她來說或許已經是最自然的表現了。
  「好了,既然都打完招呼,就快點出發去執行任務吧。」
  「是!」
  我精神十足地回應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號令後,正準備走出房間,卻突然被修維特萊德大人抱起。
  「等等,賽伊殿下,你打算去哪裡?」
  「咦,妳問去哪裡……我們不是要用『虹之虛』過去嗎?」
  「那無法去『阿斯加德』以外的地方。艾基爾王所在的世界,比人界『米德加德』更遙遠。所以這次要從別的途徑,不是透過『虹之虛』,而是使用長姊大人的『拉德』前往。」
  拉德……那應該是擁有傳送能力的盧恩文字吧。簡單來說,就是能讓人瞬間移動到遠地的便利魔法。
  不過我記得那盧恩文字有麻煩的限制。是什麼呢……好像是只會傳送到以前去過,並有刻上文字的地方。而且,能到的也僅限最後一次的刻字處。
  我看向聽說會使用拉德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對我用力點了頭,像是要我相信她。接著,她閉上眼睛,開始詠唱盧恩魔法。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身軀,吾於此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乃不變不易,為所當為之事。世間無常,莫忘敬畏,讓未知、移轉、循環與停滯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五盧恩文字──拉德!』」
  在完成詠唱的瞬間,房間地板頓時發出藍白色的光芒。
  一道光柱從地板升起,無數光點如流星般往上飛逝。當我的目光被這情景吸引時,我們轉眼間就來到了別的地方。
  明明剛才還是早上,這裡卻如夜晚般漆黑。放眼所及盡是廣闊荒涼的黑暗大地,唯一看到的只有岩石和洞窟。
  「總覺得……這地方好冷清喔。」
  「是啊……這裡就是九大世界之一的『尼札威利爾』,位於環繞『米德加德』國境的山脈西側,是矮人族居住的世界,跟巨人之國『約頓海姆』正好遙遙相對。這裡跟『約頓海姆』一樣是永夜的世界,無法得到蘇爾大人的光之恩惠。」
  布倫希爾德大人為我說明時,表情似乎透著些許哀傷。
  唯有夜晚常駐的……世界嗎?聽說芙蕾雅大人原屬的華納神族居住的「華納海姆」則剛好相反,終年光芒普照。總覺得世界還真極端。不過我會覺得這樣不太公平,或許是因為我知道有日與夜的存在吧。
  「好啦好啦,沒時間在這裡感傷了。我們的目的地不在這裡,而是海裡。」
  「海?啊,真的有耶!」
  我一直被修維特萊德大人抱著,所以沒看到我們背後其實有片黑暗的大海。在水平線彼端朦朧發亮的,則是巨大山脈的稜線。那應該就是形成「米德加德」邊界的山脈了。
  「那麼長姊大人,荷姆薇潔,我們走吧。」
  修維特萊德大人說完,女武神姊妹們就像事先說好一樣,一起用「凱納茲」的盧恩魔法在身上製造出空氣層,然後毫不猶豫地潛入海中。
  她們拍動著魔力形成的白色羽翼,猶如在天空一般穿過海水。在視野僅限前方數公尺的黑暗中游了一陣子後……終於看到了我們的目的地。
  那是位於黑暗海底卻依然光彩炫目,跟「格拉茲海姆」不遑多讓的金色大宮殿。
  這裡正是身為諸神之敵的巨人,卻跟諸神來往密切的外海之王──艾基爾陛下的宅邸。

  「喔喔喔!不遠千里而來的風之少女們!本王打從心底霹靂歡迎妳們的到來!」
  在兩個僕人的帶路下,我們來到覲見廳。在巨大的王座上,坐著一個身材壯碩的高大男人。他的長髮和鬍鬚如浪花般雪白蓬鬆,跟曬得黝黑的皮膚形成對比,十根手指都戴著黃金戒指。那就是艾基爾陛下嗎?
  光是一瞪就彷彿能殺人的銳利眼神,充滿魄力的深邃五官,跟我之前在老家文獻上查到的完全一致,非常符合一個掌管外海,殘酷無情的國王會給人的印象。
  (哇~~真是可怕得讓人無法直視呢。不過,總覺得……)
  他的言語一反可怕的外表,給人某種溫柔的感覺。雖然嗓門大,語氣也很粗魯,卻充滿了男子氣概……還意外的滿有人情味。
  不管跟阿薩神族再怎麼友好,艾基爾陛下終究是霜巨人──這個預備知識原本讓我在心中對他有所防備,不過看來可以放心了……就在我這麼想時,身旁的修維特萊德大人不知為何心神不寧,一直往四周東張西望。
  「嗯?我記得妳叫修維特萊德吧,劍姬小姐。如果妳是在找本王的女兒,就不必擔心了。因為有些私事,本王今天狠狠地把她們全趕出門了。」
  「哦,原來如此,還請原諒在下的無禮。」
  修維特萊德大人低頭致歉,側臉卻稍微露出放心的表情。為什麼艾基爾陛下提到女兒時,她會有這種反應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艾基爾陛下有女兒嗎?」
  我偷偷向跪在右邊的布倫希爾德大人詢問,她則保持跪姿,微微低頭輕聲回答:
  「艾基爾陛下的確有女兒,被稱作『波之少女』。其中排行第五的烏娜小姐把同為五女的修維特萊德當成對手,每次見面都找她決鬥,所以修維特萊德才會如此提防。」
  「哈哈哈,還有這種事喔……嗯?布倫希爾德大人,妳剛才有說『排行第五』,對吧?」
  「沒錯,『波之少女』跟我們女武神一樣,有九個姊妹。」
  「咦!」
  糟了!我竟然在外海王面前驚叫出來!天啊,有九個人耶!(疑似)跟女武神同等級的美少女竟然有九個,要讓人不驚訝都難吧……不過,我也的確該看時間跟場合才對。
  我還來不及反省,布倫希爾德大人就露出「完蛋了」的表情,對我猛搖頭。
  既然事已至此,再怎麼反省也無濟於事。這時就乾脆心一橫,展現我為了這天百般磨練的下跪技巧吧!
  「啊?喔,真是狠狠地嚇到本王了!還在想是什麼,竟然是山豬!既然會說話,看來你擅使一定程度的盧恩魔法吧……嗯?嗯嗯?那身煤灰色的毛,難道是……你叫什麼名字?」
  「咦?啊,是的,我名叫賽弗利姆尼爾!」
  奇怪,我好像引起了他的興趣?而且從他的語氣聽來,似乎還知道我的事。該不會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也傳來艾基爾王這裡了嗎……?
  「好樣的,本王就知道!你的名聲都傳到這海底了。那個打倒尼茲黑格拯救世界的英雄──原來就是你啊……比想像的小呢。」
  唔!雖然直了點,但您所言甚是。這落差的確讓大家都很驚訝。唉……我也想要有葛林布路斯堤那樣的體格啊。
  「嘿嘿~~本王從之前就很想看一眼本人,沒想到願望就這麼輕易達成了,好運還真是狠狠地來啊……對了,乘風的小姐們,妳們今天來的目的,應該就跟以前一樣吧?」
  「是的,我們是來採購糧食。這次是給芬里爾──」
  「好啦好啦,不用說這麼多,反正是以肉為主,對吧?等等啊,本王會超痛快地準備好的……對了,不客氣地問一句,關於等價的黃金……」
  「是的,就在這裡。」
  只見布倫希爾德大人使了個眼色,荷姆薇潔大人就把肩上的布袋小心地放下,打開袋口,裡面赫然出現滿滿的黃金。
  如果是一般人,有這些黃金就能一輩子不愁吃喝。然而艾基爾王看了,不知為何卻皺起眉頭。
  「怎、怎麼了嗎?啊,如果這樣還不夠,我們改天會再補送──」
  「啊,抱歉,本王不是這意思,就等價而言數量的確足夠,只不過今天比起黃金的光輝……本王更想要的是精彩的餘興節目。難得演員都到齊了不是嗎?」
  艾基爾王摸著鬍鬚說完,就從王座上起身,俯瞰著我。
  「咦……請問,所謂的演員難道是指我嗎?」
  「你這小混蛋反應很快嘛!救世的山豬,你的英勇本王已有耳聞,所以這次就反過來……讓本王瞧瞧你的智慧。你要狠狠地表現啊!」
  艾基爾陛下一舉起右手,一個僕人就跑出覲見廳,一會兒後又回來,雙手抱著約能容納一個大盤子的四方形木箱。
  那僕人沒有回到艾基爾王身邊,而是直接跑到我面前,打開箱子。箱裡放的竟然是一個大杯子,而且還金光閃閃,看起來非常昂貴。
  「你會用曼納茲嗎?」
  「會、會的!」
  我照艾基爾陛下所言,用曼納茲變成人類。他看到我變成人形,就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下令道:
  「好,拿起那杯子。那杯子叫『修米爾之杯』,被狠狠地施了厲害的魔法,就算不小心弄掉,也一定回到手裡,是個物超所值的寶具。就由你來弄破它吧。」
  「咦?這杯子這麼漂亮,真的要弄破嗎?」
  「沒錯!別客氣,狠狠地弄破吧!這就是本王出的題目。」
  呃……聽到他要我展現智慧,還以為會跑出什麼難如登天的題目,沒想到竟意外簡單。
  「我明白了。既然掉下去也不會破,那就……」
  「等一下,不能用打的喔。」
  「咦──!」
  當我掄起拳頭要揮下去時,遭到艾基爾陛下的阻止。我嚇了一跳,不慎把杯子弄掉,結果杯子在碰到地面前突然消失,又回到我手上。
  喔,原來如此,所謂「會回到手上」是這個意思啊。
  「聽好了,不能打,不能折,不能捏,不能踏,也不能以魔法和道具接觸杯子。你必須在這些條件下弄破它。只要你解開這個題目,這次的糧食本王就狠狠地免費大放送。不過,要是你辦不到……那等價的黃金就得變成兩倍,而且在你們湊齊之前,這次的交易就要先保留──」
  「咦,這樣我會很傷腦筋耶!我一定要早點拿到糧食去見芬里爾!再說,芬里爾如果餓了,或許會開始大鬧呢,難道就不能讓我們先──」
  「閉嘴啊,你這笨蛋──!」
  「「「「!」」」」
  艾基爾陛下用可怕的力道踱了下地板,怒吼的聲音足以響徹整座宮殿,用火冒三丈來形容他的模樣可一點也不誇張。在場每個人都被他嚇得不住發抖。
  「喂,小不點,你是瞧不起本王嗎?……適可而止啊!聽好了,像你這種小角色,別想跟本王討價還價,也別想哭著哀求本王!做好覺悟吧!你要是失敗了……本王以後就不再跟阿薩族進行交易!要是明白了,就快點行動,取悅本王吧!」
  哇,天啊!我收回之前的話。這個國王的本性一點都不溫柔啊!說他是冷血國王還太小看了,這種任性的程度根本是魔王等級啊!
  怎麼我一回過神,就肩負起阿薩神族的命運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賽、賽伊先生,總之你就想個辦法吧。我們也會幫忙的!」
  「好、好的,謝謝妳,布倫希爾德大人!」
  「唔……事情竟然變得如此棘手。你絕不能失敗啊,賽伊殿下。」
  「嗯,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修維特萊德大人!」
  「事情怎麼會這樣呀!我的座右銘可是吃飽睡飽玩到倒耶!要是食糧斷絕了,我不就只能睡和玩了嗎!」
  「妳給我閉嘴!」
  可惡,可惡!該怎麼做?要怎樣才能弄破這杯子?掉下去不會破,不能打不能踏,用魔法或道具弄破也不行……哇,限制未免太多了吧!要怎麼在如此亂來的條件下把它弄破啊!
  「賽伊殿下,讓杯子在手掌朝下的狀態下掉落如何?」
  「啊,有道理!」
  我照修維特萊德大人的話去做,卻還是不行。除了掌心外,杯子也會回到手背上。雖然試著讓雙手保持下垂,杯子也只會在掉落和返回間無限循環,依舊破不了。
  「吶,賽伊,不然你朝著我的頭丟好了。」
  「頭?可是這樣跟打破就沒什麼兩樣了。」
  我用疑問的眼神看向艾基爾王,他就默默點頭表示肯定。也就是說,朝著人體丟擲一樣不行。
  唔……不行了,我真的想不出來……他既然叫我做,就代表一定有正確答案。可是到底要用什麼方法呢……
  「……!對了,賽伊先生,要是地板不行,就往牆壁!請把杯子往牆壁丟看看!既然杯子上施的是不會碰到地板的魔法,換成牆壁應該就會碰到了!」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充滿自信的表情推論出答案。
  喔,真不愧是布倫希爾德大人!我對這完美的答案毫無異議,便拿起杯子,用力砸向牆壁!
  「騙……騙人……」
  在快碰到牆壁時,修米爾之杯跟掉落地板時一樣突然消失又回到手中,在我們面前囂張地炫耀它的平安歸來。怎麼這樣……我沒聽說還有這條牆壁視同地板的規則啊。依照同樣道理,天花板應該也不行吧……
  勝利在望之後緊接而來的絕望,真是充滿鮮度。可惡,根本是四面楚歌。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心情惡劣的狗一樣低吼。不管怎麼想破頭,我們依舊束手無策。
  「啊!不……還有辦法……!」
  束「手」「無」策。正因為陷入山窮水盡,我才得以看見那一絲希望。這方法大概只有我會想到,因為能輕易實行它的人……也只有我。
  這是只有我會想,只有我能想,也只有我可以辦到的方法。一旦實行的話,杯子肯定會破,然而──那代價絕對不小。
  「各位,我想到弄破杯子的方法了。」
  「哦,賽伊,終於想到了啊!快說快說,是什麼方法?」
  跟外表一樣孩子氣的荷姆薇潔大人興奮地率先發問,其他兩人也暫停思考側耳傾聽。看到大家的注意力已集中在自己身上,我就把能成功的方法告訴她們。結果……
  「那樣不行!我堅決反對那樣做!」
  布倫希爾德大人不出我所料,立刻猛烈反對。嗯……這也難怪,畢竟她個性這麼善良。如果硬要採取這種手段,心地越善良的人會越感到受傷,甚至還可能像羅絲薇瑟大人一樣心靈重創到無法重振精神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得說聲抱歉。因為憑現在的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修維特萊德大人,可以拜託妳幫忙嗎?」
  「……我知道了。如果要用那個方法,我的確最適任。」
  「修維特萊德!妳這話是認真的嗎!賽伊先生,請你打消這個念頭吧!」
  「好啦,別這樣,姊呀,雖然這風險很高,不過賽伊應該辦得到吧。他看起來也已經做好覺悟了,這時放手讓他去做也是一種體貼喔。」
  「如果是這樣,不體貼也沒關係!能做的事不等於可以做的事,不是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了跟羅絲薇瑟大人類似的話。我很清楚……要是不在這裡停手,就會重蹈之前的覆轍。對於總是學不乖的我,大家應該會感到很傻眼吧,我都能想像出他們的表情了。
  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在這裡罷手。
  「布倫希爾德大人,打從一開始,我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不是死,也不是受傷,而是『努力』。我只是能努力的限度比別人稍微高了點,就只是這樣而已。」
  「你的意思是……反正都會復活,就乾脆努力到死嗎?」
  「沒錯,不過我絕不是想死,只是想賭命守護的事物很多,也就是說,我比其他人更貪心。而且妳也不用擔心,不是我自誇,我比任何人都膽小,所以想做的事和能做的事,我分得很清楚!」
  對,不只是因為我能做,而是我每次都在能做的清單中挑出想做的事,這次也一樣。如果只為了阿薩神族和艾基爾王冒險,我大概不會這麼努力。我是為了羅絲薇瑟大人的笑容……以及想見到那笑容的自己,才會賭上性命奮鬥。
  「……我明白了。既然賽伊先生都這麼說,我就不會再阻止。」
  布倫希爾德大人感受到我堅定不移的信念,雖然還是不太情願,仍舊尊重我的想法。不過,她還是不忘補上一句:
  「我雖然不會阻止……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就請你以後要『更加』努力,直到找出能讓你自己也不受傷的最佳方式。如果無法做到那種程度,就只是淪為妥協了。我覺得要做到這種地步,才叫真正的『努力』。懂了嗎,你這個笨拙的努力家?」
  「懂、懂了!我會繼續精進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用彆扭的口吻說完,終於在我面前再次展露笑容。
  好,這樣就達成共識,接下來只要將我想到的方法付諸實行就好!
  「修維特萊德大人,妳準備好了嗎?」
  「當然。不過賽伊殿下,你倒是有個地方漏掉了,請保持這樣別動……『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身軀,吾於此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乃不變不易,為所當為之事。常懷遠慮,無懼近憂,讓勇氣、戰略、指引和勝利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十七盧恩文字──提瓦茲!』」
  修維特萊德大人用手指在我的額上畫下盧恩文字,發動提瓦茲。正當我為這唐突的舉動感到困惑時,額頭突然被彈了一下。
  「哇,為什麼突然這麼做啊?」
  「應該不痛吧?」
  修維特萊德大人不停彈著我額頭,一邊這麼說。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確不覺得痛。她看到我的反應後滿意地點點頭,再默默將掛在腰間的兩把劍自刀鞘中拔出。
  「在提瓦茲司掌的事象中,也有『無痛』的含意。這樣賽伊殿下在短時間內就不會感到疼痛。好,這樣就準備就緒了。接下來,就讓你見識一下這登峰造極之劍法──『零流』的精妙之處吧。」
  被歌頌為劍姬的白銀少女,讓雙手上的劍刃交錯,擦出火花,邊側身壓低腰部,鎖定我身上的某個部位。
  「那就開始了!預備──丟!」
  我配合她的聲音,把修米爾之杯用力往上拋,接著將雙手併攏,伸向修維特萊德大人。
  「──斬!」


  只見剎那間劍光一閃,黑劍自左,白劍自右,以對比色劃出弧線,轉眼將我的手腕……一劍斬斷。
  「什麼!」
  原本昂首端坐的艾基爾王一目擊這衝擊性的畫面,立刻從王座上猛然起身,還差點弄倒王座。接著杯子就通過拋物線頂端,直接墜落地板,摔個粉碎。
  沒錯,它不可能再回到手裡,因為我已經沒有手了。
  「好樣的……你們還真是狠狠地出了奇招……竟敢做到這種地步……」
  艾基爾王看似腿軟地癱坐回王座,勉強擠出帶著錯愕的聲音。我仗著有提瓦茲讓我免於疼痛,便一臉得意地走近艾基爾王,向他開口:
  「杯子破了喔,可以把糧食給我們了嗎?」
  「……嗯,本王很滿意。你們要多少儘量拿吧。」
  艾基爾王說完再次舉起右手,馬上就有個僕人跑去追加糧食,另一個僕人則趕來幫我的手做緊急處理。
  態度雖然嚴厲,卻也不忘溫柔待人。這個隨興的外海王,即使行為極端有如潮汐漲退,讓人難以招架……幸好事情順利結束了。

  「……好啦,你的手感覺怎樣?本王可是不惜重本,拿出也用在預言神密米爾首級上的最高級治癒藥,給你狠狠地塗上一堆,應該有把疼痛和出血量降到最低了。」
  「是、是的,好多了。感謝陛下您的厚愛。」
  嗯,真的很痛,提瓦茲帶來的無痛效果似乎失效了。本來應該會痛得要命的我……是多虧有這高級的藥,才能繼續忍耐,不至於痛死。
  至於出血量,可說是完全沒問題,因為在做緊急處理前就不怎麼嚴重了。我曾聽說被真正的劍術高手砍到不會有感覺,看來修維特萊德大人的劍術就是如此。
  雖說只要今晚「古爾維格」發動,被砍掉的手就會恢復原狀,但要是在這裡死於失血過多,就不能去見芬里爾了。真要感謝這位女武神之中最強劍士的絕技。
  「我們就在此告辭。今日承蒙陛下接見,不勝感激,還望今後能繼續關照我們阿薩一族。」
  布倫希爾德大人代表大家向艾基爾王道別後,我們就走出覲見廳。這趟採購食糧之行就結果而言非常成功,雖然犧牲我的手,不過得到的數量比預估的多很多,而且還免費,這犧牲也算值得了。
  只是……沒有手就無法搬東西,不能變回山豬也滿難受的。畢竟要是解除人形,就沒辦法靠自己走路了。
  「喂,你們等一下。」
  我們快要走出大廳時,艾基爾王突然叫住我們。
  「賽弗利姆尼爾,山豬中的豪傑,我霹靂欣賞你,你的智慧及勇氣真是值得讚賞。」
  「謝、謝謝您的讚美。」
  「好,不然這樣吧,要不要在這裡工作呢?本王保證你能狠狠地過著比現在更好的生活喔。本王也有耳聞,聽說你每晚都要當成英靈戰士的晚餐,對吧?」
  「!」
  艾基爾王唐突的提議,本來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只要我點頭,不必以死做代價就能過上好日子。
  「賽、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用不安的眼神看著我,修維特萊德大人沉默地背對著我,荷姆薇潔大人則輕輕嘆氣,一副已經看開的樣子。
  我感覺到她們有話想說,但三人始終不吭一聲。
  她們沒說「別走」挽留我,也沒說「隨你高興」拋下我,什麼也沒說。
  我也沒受什麼影響──反正我的回答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
  「非常抱歉,艾基爾陛下,我喜歡『瓦爾哈拉』,也喜歡『瓦爾哈拉』的每個人。我想繼續當他們的一員……所以請容我婉拒您的好意。」
  這是我最坦率的心情。
  原本圍繞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們的凝重氣氛頓時變輕鬆,紛紛對我露出開朗的表情。
  反觀艾基爾王則一臉凝重。不過這也只有維持片刻,下一刻他又揚起嘴角,笑著說道:
  「……這樣啊,真可惜。竟然狠狠地拒絕了我這個外海王的邀請,你這份骨氣讓本王更欣賞你了。賽弗利姆尼爾,本王狠狠地希望以後跟阿薩族交易時,你能擔任中間人在一旁見證。只要你來,本王的對價黃金就只收原本數量的一半。你們回去後,就這麼告訴奧丁那傢伙吧。」
  「半、半價……!」
  這真是天外飛來的大放送啊!剛才他出那種不是全贏,就是全輸的題目時,我就已經見識過他有多極端了。像他這樣心情好壞落差如此之大的人,還真少見呢。
  「太棒啦,賽伊,多出來的黃金就我們兩個平分吧,要跟大家保密喔。」
  「呃,那根本就是侵占嘛!」
  「妳、妳這孩子真是的……」
  「呵,不覺得這樣才像她嗎?妳聽聽就好,長姊大人。」
  無論如何,能有這麼破盤的加碼,還是值得高聲歡呼。話說世事變化還真難料,我已經不知這麼想過多少次了。
  總之,我現在只想好好品嘗這份喜悅。除了當「瓦爾哈拉」的晚飯之外,我又有一個能幫上大家的地方了──請祝福我的新價值吧。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3 编辑

  第四章 ~信任色的羈絆~


  順利買到芬里爾用的糧食後──其實也稱不上順利,還付出手痛作為代價──我們的任務就剩下一半。
  為了回程預先刻好的拉德,這次換荷姆薇潔大人發動。才一眨眼工夫,我們就回到了「瓦爾哈拉」。
  特地買回來的肉可不能讓它壞掉,所以我們一回來便直奔廚房。本來打算先找主廚幫忙把肉放進冷凍庫……結果他人剛好就在廚房。
  「哦?女武神大人們,還有賽伊小弟,歡迎回來……咦,賽伊小弟,你的手怎麼了?你們的任務不是只有買糧食嗎?」
  主廚看到化成人形的我雙手纏滿繃帶,一副慘兮兮的模樣,不禁提高嗓門追問。我和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們一起露出苦笑,說出事情的經過。
  「哦~~原來如此,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是啊,真是一場災難。」
  「的確呢……不過我想,那個考驗只要賽伊小弟解除曼納茲,不就行了嗎?」
  嗯?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看嘛,只是把發動中的盧恩魔法解除,跟禁止事項並不牴觸,對吧?而且賽伊小弟解除變身變回山豬後,就只有前腳沒有手,這樣杯子就能如你所望的摔破了,不是嗎?」
  「「「「…………」」」」
  聽到主廚若無其事地提出看法,我們同時陷入了沉默。啊……對喔,沒錯沒錯,這也是一種方法呢,嗯……
  「把我的努力還來啊!」
  看著雞婆地幫忙解答的主廚,我有種想抓住他領子的衝動。噢,不!我沒手能抓啊!我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啊!
  「啊,啊哈哈,我是不是太多嘴了?算了,沒關係,你的努力我們都明白啦。先不說這個了,快把食材放進這裡吧,你們不是還要去給芬里爾大人送餐嗎?」
  主廚主動轉移話題,讓我只好閉嘴配合。這個話術巧妙地平息了我的憤慨。
  可惡,就只有這種地方特別厲害……因為他總是想盡辦法逃離海茲的魔掌,自然就訓練出臨機應變的能力。
  主廚像以前丟我進去時一樣,用廚房後面的大型碾碎機把家畜肉連骨頭一起做成絞肉。如果加入麵包粉和蛋增加黏性,再煎一煎,就能做出美味的漢堡排……我還在想這個時,給芬里爾的料理就迅速完成了。
  「好,完成了!就叫做『給芬里爾的自然饗宴』吧。這是以粗黑胡椒帶出嗆辣風味的狂野料理喔!」
  「等等,要狂野也該有個限度吧!」
  這未免自然過頭了吧。黑胡椒就算了,連絞肉都是粗的,除了狂野還是狂野啊!
  「至少煎一下比較好吧?」
  「哦,竟然想挑剔我的料理?賽伊小弟,既然同樣身為廚師,在挑剔別人的料理前得先拿出自己的料理。我們來比個高下吧,賽伊小弟!」
  「怎麼突然就要比賽料理了!」
  不,等一下!我不是正式廚師,只是實習廚師啊!對上掌管「瓦爾哈拉廚房」的主廚,根本不用比就分出勝負了啊!
  「嘿,等一下!我們來做含有軟骨和白肉魚的無添加物肉乾好了!口味當然是原味!」
  「啥啊!」
  不對,肉乾不是馬上能做出來的東西吧!要醃漬要曬乾,得花不少工夫耶!
  「接著賽伊小弟就會說……『你也跳過太多步驟了吧』!」
  「你也跳過太多步驟了吧!……咦?」
  「呵呵……看來勝負已定了吧?」
  我、我輸了……完全慘敗,神人快拜。這個人,我大概永遠都贏不了吧……
  也罷,雖然有很多想吐槽的點,至少料理搞定了。接下來只要去見芬里爾就好……可是,我還是覺得有點……
  「真、真令人惋惜呢,賽伊先生,不過還是請你別放棄繼續加油喔!」
  「哈哈……謝謝妳的幫腔,布倫希爾德大人。」
  「不會不會。好了,我們打起精神吧。賽伊先生,請到我身旁來,我們要再飛去尼札威利爾了。啊,不然你變回山豬,由我抱著如何?」
  「呃,這個嘛,雖然這提議很誘人,不過我現在還是想維持人形。依照手目前的狀況,如果變回山豬,包好的繃帶就會散開,也無法自行行走了。」
  「啊,說得也對,抱歉,是我一時糊塗。不然在移動時靠著我的肩膀好了。總之到這裡來吧。」
  在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招呼下,我們來到廚房中央,圍成一個圓。
  在發動拉德的盧恩魔法後,我們再次抵達那永夜的大地。這時她才把芬里爾的所在地告訴我。
  「芬里爾被關在『尼札威利爾』以西的黑妖精之國『史瓦特阿爾海姆』的內陸。從位於天空之東的『阿斯加德』來看,是九大世界中最遙遠的地方。」
  「哇,從隔離的位置就知道諸神有多認真了……」
  阿薩神族的諸神到底有多怕芬里爾啊?
  「嗯,賽伊殿下會感到錯愕也是難免……不過我希望你要牢記我接下來的話。那隻魔狼芬里爾是被稱作『瓦納爾加德』──破壞之杖的恐怖怪物,就算他被綁得很牢,要是隨便靠近,還是會有生命危險喔。」
  「嗯嗯,我知道妳是要警告我,但既來之則安之。而且反過來說,只要不隨便靠近就很安全,也就代表我可以不用太緊張。」
  從她們那裡得到解答和忠告後,我們就朝著「史瓦特阿爾海姆」開始前進。
  「賽伊先生,我來扶你的肩膀。修維特萊德,左肩就麻煩妳了。荷姆薇潔,東西就麻煩妳拿了。可以吧?」
  「了解。」
  「算了,我就再努力一下吧。」
  我靠著以魔力之翼浮在空中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和修維特萊德大人的肩膀,做好飛行的準備。在起飛前,姊妹三人先以完美的和聲詠唱起盧恩魔法。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身軀,吾於此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乃不變不易,為所當為之事。共同立誓,絕不離棄,讓團結、進步、自由與不自由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十九盧恩文字──艾瓦茲!』」」」
  順帶一提,艾瓦茲是馬的盧恩文字,其效果具體上來說就是「加速」,而且越多人一起發動效果越好。這象徵了艾瓦茲所司掌的團結之意,為合作型的盧恩魔法。
  這次雖然只有三人一起發動,但光是這樣加速效果就很顯著。我們靠著可能超越葛林布路斯堤的高速飛行,在極短的時間內橫越「尼札威利爾」。
  接著──我們來到了鄰國「史瓦特阿爾海姆」的內陸。
  在這個被黑暗吞噬的世界裡,有一座發著藍光,彷彿要引人注意的廣大湖泊。
  「賽伊先生,你看,在那座湖的中央,就是關著芬里爾的孤島──『林格威』。」

  這座位在大地盡頭的「林格威」島,浮現於名為「阿姆斯瓦特尼爾」的光之湖中。
  從上空往下看,就能清楚看到這個島被挖成缽狀,看似巨大的火山口,形狀很特別,而且島上寸草不生,好像曾遭到嚴重的破壞。
  「這個島的形狀好奇怪喔。」
  我俯瞰底下這個形貌詭異的孤島,不禁脫口說出感想。扶著我右肩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聽,就立刻為我解答:
  「你是指它被挖成缽狀的樣子嗎?那的確很可怕呢……其實這就是芬里爾造成的。」
  「這、這個坑嗎?可是範圍是整個島呢……」
  「我有說過吧。即使是足以改變全島地貌的大破壞,憑他的魔狼之力也能輕鬆辦到。」
  扶住我左肩的修維特萊德大人又在恫嚇我。至於負責搬運的荷姆薇潔,則是露出苦笑搔搔臉頰接著說:
  「我們也沒想到結果會這麼嚴重呀。這個『林格威島』本來只是個平坦的島,島中央有條大裂縫。芬里爾就是被綁起來丟進那裡,結果……那傢伙暴跳如雷。身體無法動彈的他用盡魔力一吼,轟掉整個山谷,讓島變成現在這種形狀。」
  只、只是吼叫就會造成這種程度的破壞?如果只看他被綁住就隨便靠近,不是很危險嗎?嗚……都已經事到臨頭,我卻忍不住發抖了。
  「沒關係,賽伊先生,芬里爾在那時的破壞上用了太多力量,現在不但已經明顯變弱,也看不出有恢復的跡象,所以不用擔心他會做同樣的事。」
  「啊,是這樣嗎?那就好。」
  糟糕,好像被布倫希爾德大人發現我在發抖了。
  賽伊,你也太沒用了,振作一點。你不是決定要為羅絲薇瑟大人奮鬥,才會來到這裡的嗎?
  我不動聲色地偷偷在心中鼓舞自己,做好覺悟,然後望向地面。
  在荒涼的景色中──我看到了那個生物。
  「芬里爾,起來了,吃飯時間到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們一降落地面,就換上跟之前不同的精悍表情,跟眼前的生物對峙。
  這個生物有著銀色的毛皮,身軀巨大如山,令我聯想到在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中討伐過的黑蛇龍尼茲黑格。不過如此龐然身軀卻遭到一根細繩綁縛,無法自由活動。
  柔韌修長的前足上,是一抓就能撕裂世界的利爪。這頭抱著如山巨岩沉睡的銀狼一聽到女武神的呼喚,就發出遠雷般的低吼,悠悠醒轉。
  「……是膽小鬼們的跑腿啊。來得真慢,要是妳們再慢一點,我就要把整座島給吞了。」
  芬里爾完全沒動口,靠獨特的發聲法說話。面對他倨傲的語氣,布倫希爾德大人則以強硬的態度回應:
  「如果這樣能讓你果腹倒也無妨,不過要是吃壞了肚子,我們也管不著喔。」
  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忠告,讓芬里爾聽了齜牙咧嘴,金色雙眼裡燃起怒火。不過他的那張嘴,卻讓他連要懊惱地咬牙切齒都辦不到。
  這也難怪,因為芬里爾的嘴被硬是固定成打開的狀態。有把巨大的劍以劍尖撐起上顎,刀柄抵住下顎的形式,像根支撐桿一般卡在嘴裡。不……光是劍身就有一個人高了,真的能稱之為劍嗎……
  「長姊大人,對話就到此為止,趕快把任務完成吧。芬里爾,要乖乖吃喔。」
  「對啦對啦,妳們還是速戰速決比較好。這種可怕的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呢。」
  芬里爾說完後,修維特萊德大人和荷姆薇潔大人就把帶來的絞肉搓成丸子,從遠處丟進芬里爾口中,芬里爾再把肉丸一個個吞進去。
  喔,給芬里爾的料理為何是絞肉,原來是為他的情況著想,才會弄這種不用咀嚼就能吞嚥的食物。
  可是……這景象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他著想的結論就是這樣?這種……像在玩投接球的詭異景象,真能叫作進食嗎?
  這也太奇怪了吧。用這種方式對待他……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花了一些時間把肉丸丟完後,大家就開始做回程的準備。我便趁這機會硬著頭皮提出請求。
  「呃,各位,我想拜託妳們一件事。」
  「好啊,什麼事?啊,我記得賽伊先生有話想跟芬里爾說吧?我陪你去。」
  「不,可以讓我……跟芬里爾獨處嗎?」
  「喔……咦?什麼!」
  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們震驚到啞口無言,紛紛投以像在問「你瘋了嗎?」的眼神。我則以態度展現誠意,並使出最後的殺手鐧。
  「拜託妳們了!我這是為了羅絲薇瑟大人啊!」
  「唔……那個,賽伊先生,為什麼是芬里爾呢?你說要見他,跟他說話,這樣做對羅絲薇瑟真的有幫助嗎?」
  「當然有。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先跟芬里爾敞開心胸對話。我跟他是初次見面,加上不是神族,所以由我單獨跟他接觸是最好的。」
  「原來如此……我是懂你的意思,不過你單獨去還是太危險了。」
  「嗯~~喂,姊呀,這也沒什麼不好啊,反正那傢伙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凡事都要試了才知道嘛,就交給他吧。」
  「荷姆薇潔,妳也把事情說得太簡單了……不過,是我一開始就答應要幫賽伊先生跟芬里爾居中牽線的。好吧,就交給你無妨,只不過……修維特萊德──」
  「是的,我明白。如果有個萬一,我會出手。」
  修維特萊德大人意會到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意思,就把手放上腰間的劍。
  哇,修維特萊德大人,妳是認真的嗎?要是有個萬一,妳真的打算跟芬里爾槓上嗎?
  雖說是為了我的安危,還是不能讓她對一個不能動彈的對象拔劍。這下子如果不慎重進行對話,似乎就各種層面來說都很麻煩啊。
  「那、那麼……我就去嘍。」
  我對她們鞠了個躬,然後一步步走近芬里爾。他看到我隻身走近,就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這不是一般的味道。小子,你不是人類吧。」
  「哇,竟然一瞬間就看穿我,不愧是芬里爾大人,真是了不起的嗅覺。我名叫賽弗利姆尼爾,這外表是用曼納茲變的,原本是山豬。」
  「哼,就山豬而言,這味道似乎香甜了點……算了,沒差。你叫賽弗利姆尼爾吧?首先,說話別那麼諂媚,也不用那麼客氣,聽起來反而很可疑。如果以為我能分辨的只有氣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唔……觀察力比我想的還敏銳,看來表面話是行不通的。如果不坦白說出真心話,到時大概也只會激怒他。幸好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
  「我明白了,芬里爾。那我可以用平常的語氣跟你說話嗎?」
  「誰說可以的?我本來就不想跟你說話,快滾吧。」
  「怎麼這樣,別對我這麼凶嘛。我又不是神族,而且好歹算是你的夥伴喔。」
  「閉嘴,小子!你說夥伴?哈!那種空話等你把我從這繩之枷鎖──可恨的『格雷普尼爾』中釋放之後再來說吧!」
  這條號稱絕不會斷的魔法繩格雷普尼爾,把芬里爾牢牢綁住。雖然他要我幫他擺脫繩子的束縛,可惜我無法接受這個請求。
  「抱歉……不好意思,我沒辦法這麼做。」
  「……也是啦,說得也是。哈,竟然有這種夥伴,一下就背叛了,真令人不敢恭維。」
  「不,不是這樣的。以常理來說,連用芬里爾的力量都解不開的格雷普尼爾,我是不可能解開的。再說,如果我現在把格雷普尼爾解開,在那邊觀望的女武神們就會來攻擊你。所以就算我能解開,也不會選現在。」
  「!……是這樣啊。」
  「嗯,我是夥伴沒錯吧?」
  我用笑容徵求同意,芬里爾則尷尬地別過頭,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對了,芬里爾,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不過只有諸神的理由,還沒聽過你本人的說法。」
  「你還真是好事的傢伙啊……」
  他用傻眼的語氣說完就重新躺下,一臉不耐煩地說起往事。
  「──我啊,以前好歹算是神族的一員,這金色的雙眼就是證據。有一定以上的神格才會有這樣的顏色。可是……我是混血的。老媽是巨人,老爸是半神半巨人的混血兒。雖然我的神格高,卻深受巨人血統的影響……所以我誕生為醜陋的狼,弟弟是大蛇,妹妹是很美,可惜一半是死人……周圍的人看到我們,都表現出露骨的嫌惡。」
  同時繼承神與巨人血統而誕生的怪物嗎?話說回來,之前洛基也說過他是神和巨人的混血兒……應該不可能吧。
  「有一天,預言神密米爾做出那個可惡的預言……『醜陋的三柱神會帶來世界的毀滅』。阿薩神族本來就對力量日益增強的我們感到畏懼,當預言宣布後,就想趁這大好機會除掉我們。不過養育我的軍神提爾以『別讓邪惡之血玷汙阿斯加德』為由阻止他們,加上我老爸也居中斡旋,於是我們三兄妹正式踏上直達地獄之路,我也就淪落成現在這樣了。」
  芬里爾含恨說完,雙眼充血,那彷彿要詛咒全世界的眼神,讓我感到坐立難安。
  正因如此,我才更想把這句話送給他。
  「……『還是活的比較好,即使覺得沒意義也沒關係』。」
  「……?這句話是什麼?」
  「我的好友之前說過的話。覺得很符合現在的你,就不禁想說給你聽。」
  「…………呿,只會說空話,聽了真礙耳。」
  有夠不坦率的,虧他的尾巴還搖得這麼厲害呢。
  好啦……雖然相談甚歡,不過閒聊就到此為止,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嘿,芬里爾,其實我來是想借助你的智慧,可以幫個忙嗎?」
  「智慧?我可是一點學問也沒有喔。」
  「沒有學問也沒關係啦,我只是想請你以狼的角度給個意見。芬里爾……如果你知道怎麼安撫失去理性的狼,請告訴我方法吧。」
  「安撫狼的方法嗎……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如果這樣白白教你,就沒意思了。」
  「什麼嘛,那要怎麼做,才會讓你覺得有意思呢?」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能拿掉這玩意兒,盡情享受美食了。」
  芬里爾說完,就用爪尖指了指口中的劍。
  「絞肉就像流質食物一樣,我快吃膩了。如果你能拿掉這個,我就會認真考慮看看。」
  「嗯,可以啊,就這點小事的話。」
  「咦!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雖然由我來說有點奇怪,要是拿掉這把劍讓我的嘴能動,我或許會因為太高興……而把你吃掉喔。」
  「啊,這點子不錯!等你的嘴巴能動了,第一餐請務必吃我吧!很好吃喲~~」
  「什、什麼!你從剛才都在胡說些什麼!你腦袋有病啊!」
  真沒禮貌,我身為餐點當然會有這種意見啊。也罷,畢竟他不知道我的能力,難怪會這麼想。
  「算了,沒差啦。反正先試試看能不能拿出劍──啊!」
  就在此時,我察覺到自己沒有手。即使變成龍,也是名符其實地無法出手。真可惜,這樣一來根本連試都不能試了。
  我看著纏滿繃帶的手,嘆起氣來,芬里爾這才發現我沒有手掌。
  「你的手……是怎麼了?」
  「看也知道啊,就是砍掉了。」
  「你說得可簡單。為什麼?如果沒有一定的覺悟,是不會這麼做的。」
  「本來就有一定的覺悟啦,因為也只能這麼做了。」
  「……你這樣根本沒回答到我嘛。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會做到這個地步?」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為了重要的人』啊。」
  我用燦爛的笑容回答,並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驕傲。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這是我所希望,所選擇的結果。
  但不知為何,芬里爾瞪大眼睛看著我。不……雖然像是在看我……其實是在看某個更遙遠的地方。
  「哎……提爾那一天……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咦?提爾大人嗎?」
  芬里爾口中那個跟提爾大人有關的日子,八成就是那一天吧。就在那一天,芬里爾遭到格雷普尼爾綑綁,還咬爛提爾大人的手。
  「那一天……我知道自己無法掙脫格雷普尼爾,就氣憤難耐地把他的手咬爛了。這是他的報應,誰教他騙我說格雷普尼爾只是一條跟外表一樣普通的繩子。當時提爾為了證明他沒說謊,就把他的手放進我的嘴裡,所以當然會被我咬爛。不過……我有件事一直很在意,就是當時提爾臉上都掛著笑容。不是那種惹人厭的奸笑,而是跟你剛才臉上的表情一樣,是很溫柔……很溫暖的笑容。」
  ……這樣啊。既然對我表白這件事,就代表他多少有察覺到了。
  當時提爾大人的心情一定跟我一樣。他之所以會伸出手,也一定是──「為了重要的人」。
  「這只是我的猜測……我想提爾大人當時是想保護你。那天如果你拒絕測試格雷普尼爾,奧丁陛下很可能會當場殺了你。提爾大人應該是為了不讓他這麼做,才會伸出自己的右手。他是你唯一信任的人,如果由他來保證,你一定會上當就逮。就算失去手……就算被你恨一輩子,他也想保住你的命。」
  「……」
  芬里爾默默回顧過去。在那回憶裡沒有罪,沒有罰,有的只是……悲哀的認知差異。
  一片凝重的沉默,在被轟出大坑的孤島中央凝聚了鬱悶的氣氛。但就在此時,芬里爾以一句回答一口氣吹散了這股鬱悶。
  「賽弗利姆尼爾,我只說一次,好好聽著。跟狼相處的方法……就是絕對『不能背叛』。」
  「『不能背叛』……是嗎?芬里爾,謝謝你,我會牢記在心。」
  如果有另一個跟這裡不同的未來,不知「背叛」為何物的芬里爾,現在一定是跟提爾大人一起在金色原野上愉快奔跑吧。
  我發誓。
  我一定要把羅絲薇瑟大人,帶向之前未能實現的快樂結局──

  先後跟外海王艾基爾陛下及毀滅之魔狼芬里爾見面,度過宛如驚濤駭浪的一天後,我在自己的房裡迎接早晨。躺在床上的我正翻來覆去,不停顫抖。
  我可不是在忍耐尿意,也不是昨天被砍斷的手在痛。昨晚發動「古爾維格」後,我的手就復原了。
  我會翻來覆去,是因為我在想事情。芬里爾教我跟狼相處的方法是──「不要背叛」。我正在思考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唉~~仔細想想,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證明這一點啊……」
  我完全想不出具體方法,結果昨晚幾乎沒睡。明明已經得到最好的建議,卻還是無能為力,讓我不禁感到焦慮。
  「啊,不行了,我不行了!這時如果還獨自悶著頭想,一定不會有結果的。我得去找個人幫我出主意。」
  即使這樣感覺很懦弱,也是沒辦法的事。為了早點讓羅絲薇瑟大人振作,我只好拋開他人的眼光,向外尋求援助。
  決定好了方向,我就立刻展開行動。我要找的人,當然是布倫希爾德大人。你說我只是想見她?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我是真的有事要找她。
  我在心中提出辯解後,就利用「虹之虛」傳送到女神之館「溫戈爾芙」,全速衝向之前已記起外觀的女武神宿舍。
  「早安,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是賽伊,妳在嗎?」
  「咦!是賽伊先生嗎?請、請等一下!」
  抵達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房前,有一會兒我被下了「等等」的命令。
  從房裡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和物品的碰撞聲。嗯~~沒事先約好又這麼早來,我果然還是很沒常識吧?
  以前她沒讓我等,就穿著睡衣讓我進房,看來在那之後她對我的感覺也變了很多……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久、久等了,賽伊先生,請進。」
  「打擾了……奇怪?怎麼整理得這麼乾淨啊?」
  「那是因為我有在整理。」
  「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整理完,應該本來就沒有多亂吧?妳根本不用在意啊。」
  「是這樣沒錯啦……只是我還是想要更乾淨點。不過……這也要看來的人是誰……」
  布倫希爾德大人忸忸怩怩,喃喃自語,後面還含糊帶過。嗯?她到底在說什麼?我竟然連用山豬的聽力都聽不清楚。
  「比起這個,賽伊先生,你這麼早來做什麼?經過昨天一天,你今天不會累嗎?」
  「這個嘛,其實我不會有這種煩惱呢。當我被做成料理,再以『古爾維格』復活後,就是回到全新的狀態,魔力消耗的疲勞也是到早上就能消除,所以前一天的疲勞和傷口都不會殘留。」
  我說到這裡,就用完全復原的兩隻前足踏響地板給她看。
  「還真的復原了呢。好厲害,如果有這麼方便的能力,那我也可以……啊!抱歉,我竟然隨口說出這種話……」
  布倫希爾德大人對我的體質表示佩服到一半,便連忙為失言進行補救。唉,這方便的代價是要用命來支付,沒什麼好羨慕的。不過能馬上想到這一點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果然是很溫柔的人。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會讓心情沉重的話題,便趕緊說出來這裡的目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其實是有件事讓我很煩惱……所以今天來找妳商量。」
  「很煩惱?好啊,如果有我能給意見的事情,請儘管問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口就答應了。我就接受她的好意,問了某個問題。那問題針對的不是別人,正是羅絲薇瑟大人。
  「為了讓羅絲薇瑟大人恢復精神,我正在嘗試各種方法。不過仔細一想,我對她的了解並不多……希望妳能多說一點關於她的事。」
  「關於羅絲薇瑟的事嗎……這個嘛,那孩子雖然是我們女武神九姊妹的老么,由於我們姊妹出生時間沒差多少,幾乎等於同時出生,所以彼此之間沒什麼上下之差。不過……唯獨羅絲薇瑟有一個決定性的差別。」
  「決定性的差別……是指不穩定的神技嗎?」
  「現在看來,那也是其中之一,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對我們女武神而言最重要的風之力『甲冑之風』……在那孩子身上幾乎吹不起來。」
  甲冑之風──那是跟女武神大人們對話時,偶爾會出現的名詞。根據次女蓋兒希大人的說法,這跟女武神的整體能力有關。順帶一提,聽說在姊妹中風最強的,就是蓋兒希大人。
  那種風幾乎吹不起來……就代表羅絲薇瑟大人身為女武神的各項能力都很低。
  「對於那孩子風力微弱一事,我們姊妹都盡量不去觸及……可是那孩子本身從以前就非常在意這件事。她因為幾乎沒有風,能力相對地低,在實戰任務中常會扯姊姊們的後腿……像這樣的強迫觀念,令她頗為苦惱。這是四妹瓦爾特洛德告訴我的。」
  怎麼又是透過瓦爾特洛德大人得到的情報?之前好像也發生過這種事……可是她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並沒有感情不好啊,究竟是為什麼呢?
  「就一個戰士而言,那孩子的確還不成熟,個性也太溫柔,不過在那以外的其他方面,她比其他姊姊都來得優秀。個性開朗,心思細膩,不管是做料理、點心,還是縫紉、打掃,只要跟家事有關的都很拿手。然而,就因為優點和缺點太兩極化,使那孩子越來越討厭戰鬥,結果就造成她神技的失控。」
  這樣啊,原來是因為這樣神技才會失控……咦?等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抱歉,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有個問題。羅絲薇瑟大人的神技會不穩定,難道是後天造成的嗎?」
  「不,不穩定是從以前就有了,只是以前使用時不會失控。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變成每用就一定失控了……」
  以前能控制,現在卻不能控制?……等等,先來整理一下情報好了。
  羅絲薇瑟大人對本身的弱小抱著複雜情結,也很討厭戰爭。這應該是她溫柔的天性所致。她怕自己受傷,怕自己讓別人受傷,連看到別人受傷也怕。
  如此溫柔,跟戰爭無緣的她,之所以會陷入失控,是因為她開始真心討厭戰爭。
  那麼,為何她會如此討厭戰爭呢?應該就如布倫希爾德大人所說的,她基於本身在家事方面的長才,便理直氣壯地認定自己不擅戰鬥。
  她有這樣的想法固然令人同情,卻也不能怪她。畢竟每個女武神的能力都各有特色,特性也都不同。
  比如蓋兒希大人就是速度,吉克魯涅大人就是盧恩魔法。
  「嗯……?等一下,這裡可能就是線索。」
  把「羅絲薇瑟大人在戰鬥上沒有優點」的前提……先姑且丟在一邊。她好歹是女武神,在戰鬥方面一定有其擅長之處。
  當我往這方向思考時,她第一個讓我想到的特色,就是「弱小」。真要說的話,她在弱小方面的確是姊妹中的佼佼者。
  還有一點,就是羅絲薇瑟大人的神技比其他姊妹都強。
  姊妹中最弱的她,其實是姊妹中最強的人,這其中的矛盾……祕密應該就藏在她的神技裡。
  不管在力量或技巧上,羅絲薇瑟大人全是最弱的,卻唯獨在使用神技時變得最強,等於能力都翻轉了。
  換句話說……這是把她的弱小全面轉為強大的招式……
  「全面變強……是嗎……我懂了!這樣一來全都說得通了!」
  「你、你發現什麼了嗎,賽伊先生?」
  「嗯,我全都搞懂了!抱歉,布倫希爾德大人,我先告辭了!謝謝妳願意陪我談!」
  我一說完,就像彈飛一般衝出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房間。我滿心雀躍前往的地方,當然就是羅絲薇瑟大人的房間了。
  「羅絲薇瑟大人!羅絲薇瑟大人!妳在吧?我是賽伊啊!」
  我用蹄子猛敲房門,呼喚著房間的主人。呵呵,都吵成這樣了,她應該也無法再保持沉默。正如我所料,已經數天沒開口的羅絲薇瑟大人,終於肯對我說話了。
  「賽、賽伊小弟,你好吵喔……我已經起來了啦。」
  「我不是來確認妳有沒有起床!我叫妳是希望妳能出來!」
  「我……我才不要呢。」
  她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裡好幾天了。大概是自覺有些理虧,羅絲薇瑟大人的回答裡已經透出些許動搖。即使放著不管,或許改天她也會自己出來。
  不過,我連這樣也不想等,因為我已經把能圓滿解決這件事的條件都集齊了。雖然手段有點蠻橫,我還是得逼她出來才行。
  「我知道事情鬧得這麼大,一定讓妳很難面對我跟大家。可是,羅絲薇瑟大人……如果妳真心覺得對我很抱歉……就請答應我一次好嗎?」
  我知道這樣利用羅絲薇瑟大人的內疚很卑鄙,不過效果倒是非常好。
  「……好啦,我出來了。因為人家真的對你感到抱歉嘛。」
  羅絲薇瑟大人沒有立場拒絕,只好走出房門。縱使表情有些不甘願,這樣也好,既然會被激怒,就代表她的心還沒死。
  「謝謝妳願意出來。那我們就順便到宿舍外頭好了。」
  「咦?為什麼?」
  「當然是去運動啦。妳一直關在房裡,想必身體都變遲鈍了吧,首先就來伸展一下……用個神技好了。」
  「咦!」
  我用彷彿閒聊的語氣,丟出這個重大的提議。羅絲薇瑟大人受到過度衝擊,連要露出凝重的表情都忘了,大吃一驚的樣子有點滑稽。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姊姊!這樣不是又要重蹈之前的覆轍了嗎?)
  (呃,這個,可是,賽伊先生這次充滿自信……應該是有什麼想法才對……)
  兩人的竊竊私語傳進我耳裡。另外在走廊前方的轉角後面,其他女武神們似乎也在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召集下到齊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幹得好。請妳們相信我,大家一起在旁邊守著羅絲薇瑟大人吧。
  「竟然叫我使用神技……你為什麼還說這種話啊,賽伊小弟!我已經決定以後不再用神技了!」
  「不行,請妳一定要用,這就是我的請求。」
  「咦,等一下!賽伊小弟,你只有拜託我出房間,對吧?既然我已經走出房間,就不能再接受你進一步的請求了,抱歉。」
  咦!這、這就麻煩了。如果她肯乖乖照我的話去做,一定很順利的。這樣一來,我想好的計畫都泡湯啦。
  一定要想辦法讓她聽進我的話……好,就用這一招!
  「咦~~怎麼這樣,我會拜託妳出房間,是因為我要事要拜託妳在房間外做,那只是前一個步驟而已!哎~~呀,妳那樣強詞奪理,感覺就好像是說『在努力這件事上努力』的荷姆薇潔大人喔~~」
  「咦……我……像薇潔姊姊……那樣嗎?」
  「是啊,簡直一模一樣。這麼說是對她有點抱歉啦……不過她很那個吧。就是很沒用不是嗎?」
  「嗯,是啊。不但工作總是偷懶,常被姊姊們罵,有時還要我跟她一起偷懶呢。」
  「那、那比我想的還糟啊……」
  不過,現在這樣反而好。那位大人越沒用,這個話術對羅絲薇瑟大人就越有效。
  「羅絲薇瑟大人,你希望大家把妳跟那位大人一視同仁嗎?」
  「那……那個……」
  「奇怪,這需要煩惱嗎?應該不希望吧?畢竟羅絲薇瑟大人跟那位大人不一樣,不會想成為那樣的人,對吧?」
  「唔~~……我、我知道了啦,我用神技就是了啦……」
  哎呀,已經投降了?比我想的好說服呢。
  我本來就是希望達到這種效果才會這麼說,只是……原本堅決不用神技的她,竟然這麼簡單就答應了……看來荷姆薇潔大人這個廢柴神族範本,在妹妹的教育上似乎成了最佳的反面教材。那些在走廊上偷聽的姊姊們,都在拚命忍笑。
  其中只有教材本人,正看似沮喪地垂下肩膀呢。

  於是我們轉換場地,來到女武神宿舍外面。在宿舍後方的小廣場上,我跟羅絲薇瑟大人面對面站著。
  「真要在這裡嗎,賽伊小弟?不用像之前那樣去訓練場嗎?」
  「不用。如果我想得沒錯,應該沒這個必要。不管是完整的裝備,還是別人的協助,這次都不需要。」
  「是、是這樣嗎……」
  羅絲薇瑟大人似乎不太能接受我的回答,用依舊充滿不安的表情呼了口氣。為了放鬆,她不停吸氣和吐氣,很慎重地反覆深呼吸。
  跟之前那時不同,這次沒有必要催促。我耐心地等到她覺得可以為止。
  「……看起來妳已經做好覺悟了,羅絲薇瑟大人。」
  我因為每晚都在克服死前的緊張,所以看得出氣勢上的變化。羅絲薇瑟大人露出充滿決心的眼神,用力點頭對我說:
  「嗯,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也只好上了。賽伊小弟,你也快變成龍吧。」
  「不,我這次這樣就好。」
  「不、不行啦!快變成龍啦!不然我要回房間了!」
  「等、等一下啦,我知道了!唉~~可是變龍好累喔,不到最後我不想變身。我們就同時變吧。」
  「同時?……嗯,我知道了,一定要喔。啊,接下來也不能掉以輕心。之前那次就證明即使你變成龍也不安全,所以你絕不能放水,萬一遇到最壞的情況,一定要飛上天空逃跑或叫姊姊她們來幫忙,知道嗎?」
  「嗯,我知道。放心,這次妳什麼都不用擔心。」
  「嗯……還是不太放心呢……那我要上嘍?真的要上嘍?我們要一起變身喔,準備好了嗎?」
  「隨時都可以!」
  「那就……一~~二~~三!神技──『柯爾穆梅•裂風之爪』!」
  「曼納茲!」
  我跟羅絲薇瑟大人默契十足地同時變身。在颳起的狂風中現身的,是白之風狼。而另一方面,我則化成邪惡的魔龍──才怪。
  「!為、為什麼?賽伊小弟,為什麼你不是變成龍,而是人呢!」
  「咦?真奇怪。抱歉,我好像搞錯了,哈哈哈。」
  「你還笑!太危險了!快變成龍啦!」
  「唉,我是無所謂啦,不過……現在這種狀況哪裡危險了?」
  「咦……?」
  變成柯爾穆梅的羅絲薇瑟大人從高處俯瞰我,露出錯愕的表情。她的自我沒被獸性吞噬,依舊保持理性。
  「咦,奇怪……?為什麼這次沒失控呢?」
  柯爾穆梅一臉疑惑地歪頭思索,我卻一點也不意外。當然我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姑且賭賭看,不過至少還滿有勝算的。
  羅絲薇瑟大人發現自己能控制神技,高興地不停轉圈,看起來就像小狗追著自己的尾巴玩。這個令人不禁莞爾的景象,相信不管是誰都會喜歡吧。
  好啦……那些正在暗處窺伺的姊姊們也是一臉疑惑,差不多該來揭曉謎底了。
  「之前羅絲薇瑟大人說過自己的神技是『變成狼的招式』,對吧?」
  「咦?嗯,因為的確是這樣啊,瞧。」
  「如果只是變成狼,那我也會啊。神技若是這麼容易辦到,也未免太廉價了。所以羅絲薇瑟大人的神技並不是變成狼。」
  「是、是這樣嗎?那我的神技又是什麼呢?」
  「妳這副模樣,應該是為了反映出妳的特性才會有的結果。就我的看法,羅絲薇瑟大人的神技應該是……『全面強化』。每項能力都低的羅絲薇瑟大人用了神技後,就能翻轉能力,讓能力值全面竄升,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一切都強化到勝過所有姊姊的程度。這招式就是為了這樣而變身。只不過……」
  「?不過什麼?」
  「這個招式強化的恐怕不只是能力,包括知覺、感情在內的所有一切,都會增強數倍。那其中應該也包含了『恐懼』。」
  「恐懼……」
  經我這麼一點出,羅絲薇瑟大人就說了句「這麼說來……」,開始回顧過去的經歷。
  她一點也不強。因為對自己的力量沒有信心,她在戰場上時常感到恐懼。而且當她使用神技時,都是眼前出現了不用就贏不了的強敵。
  前些日子在訓練場上,在她面前的是進入備戰狀態的姊姊,以及巨大的龍。她是在一直都難以忍受的……恐懼中使用神技的。
  「柯爾穆梅的失控不是因為妳失去理性,而是極度的恐懼被神技增強,引發了『精神錯亂』。那才是失控的真相。」
  現在這個狀況沒什麼值得恐懼的。如果能隨時隨地以平靜的心使出神技,相信羅絲薇瑟大人一定也能在戰場上發光發熱。
  所以她需要自信。而能夠給她自信的人……很可惜並不是我。
  「羅絲薇瑟。」
  在出聲叫她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帶領下,她的姊姊們紛紛從宿舍的陰影處或樹叢後現身。
  我早就憑著山豬的聽力察覺到她們的存在,不過羅絲薇瑟大人卻是到現在才發現,原來她的姊姊們一直在旁邊守著她,為她擔心。
  「姊姊們!妳們怎麼都來了?」
  羅絲薇瑟大人面對姊姊們的無預警登場,便解除神技,歪著頭一臉不解。
  「因為賽伊先生說要豁出去幫妳就跑走了,我就集合大家一起在角落旁觀。比起這個,羅絲薇瑟,妳做得很好呢,恭喜妳終於能駕馭神技了!」
  祝福的話一出口,就立刻伴隨響亮的掌聲。不過羅絲薇瑟大人仍用有些鬱悶的表情制止她們。
  「這樣能算駕馭嗎……我現在雖然沒事,但到了實戰一定無法這樣。」
  「那只要慢慢習慣就好了。就連本小姐一開始也曾害怕到發抖呢。」
  「咦!連蓋兒希姊姊也會嗎?」
  「又、又不是只有本小姐會這樣……總之,就連姊妹中風最強的我都曾經這樣了,所以害怕戰鬥根本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啊。」
  「二姊大人說得沒錯。羅絲薇瑟,看看我吧。雖然我的風沒多強,不過我還有劍,而妳有柯爾穆梅。只要能馴服那股力量,妳應該會變得比我們更強吧。」
  「嘿嘿……聽到修維特姊姊這麼說,我更安心了。」
  每個人都輪流幫羅絲薇瑟大人打氣,給她自信。芙蕾雅大人說得對,要別人分出精神給自己,自己才會有精神。
  姊妹的羈絆真是美好……我沒有兄弟姊妹,所以看她們這樣,還真有點羨慕。
  「不過……我也稍微……接近一點了吧……?」
  那只是小小的自我滿足,以及小小的驕傲。
  心中不禁想著「這樣還不錯嘛」。畢竟我也提出了證明。
  「手無寸鐵地面對柯爾穆梅」──就是我絕對「不會背叛」的證明。我寧願相信是因為我付出毫無保留的信任,並正確傳達給對方,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謝謝你,芬里爾,我成功辦到了。」
  我將這句感謝悄悄送給那身在遠方,給了我快樂結局的朋友。
  等我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重獲自由。
  只要有願意相信的心,這份心意就一定能傳達到──
  畢竟這件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你告訴給我的。
  ……就在我稍微詩興大發時,羅絲薇瑟大人已經從所有姊姊那裡得到祝福和鼓勵了。哎呀~~畢竟姊姊多達七個,難怪這麼花時間……咦?七個?
  奇怪,等一下,怎麼少了一個?
  「呃,那個,各位,打擾一下好嗎?」
  「幹嘛啦,賽伊,難得我們姊妹這麼感動,你居然破壞氣氛,虧你還說自己是紳士。」
  「唉,我也不想插嘴啊,吉克魯涅大人!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妳們啊!」
  「好啦好啦,請你在一句話內說完。」
  「……荷姆薇潔大人不見了……」
  「「「「「「「「啊……」」」」」」」」
  所有人瞬間僵在原地。
  在凍結的空氣中,我們聽到……從宿舍房間裡傳出她的哀嘆。
  「哇──!什麼嘛什麼嘛!我是沒用姊姊,不代表就可以欺負耶!我就是不像英靈戰士那麼強啦!」

  ──從那一天開始,「初始之鐵籃」荷姆薇潔大人就躲在房內暗自神傷,開始真正翹班。在她心傷痊癒主動出來前,沒人忍心呵責她。
  那個,該怎麼說呢……很抱歉我利用了妳……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4 编辑

  第五章 ~祕密色的地下活動~


  經過比平時更吵鬧的一晚後,天色再度亮起。在這久違的清爽早晨中,半睡半醒的我正在床上翻來覆去。
  嗯……不吵鬧才奇怪吧。羅絲薇瑟大人把自己關在房裡,隔了好幾天才回去斟酒。最喜歡酒和可愛女孩的英靈戰士們看到她回來,當然會感到興奮了,就連我也有同樣的心情。
  所以……也難怪平常總是耍酷的葛林布路斯堤,會比其他人都亢奮了。希望大家用溫暖的眼光關愛他就好。
  「大家真的都很高興呢。」
  羅絲薇瑟大人有多受歡迎,從這個小地方就能窺見。
  身為讓她得以回歸的功臣,我神氣的程度大概是她人氣的千分之一……這樣的錯覺實在錯得離譜。這件事追根究柢,都要怪我隨便答應她的請求,所以我這一晚就以枕代頭,弄得低到不能再低才睡。
  「呼哈~~好,去慢跑吧!」
  最近不是沒幹勁就是很匆忙,結果就荒廢這個每天的例行功課。都已經努力到現在,如果再偷懶就要回到原點了。我抱著嶄新的決心奔出房間,跟平常一樣來到自訂的起跑點上。
  「嗯……?奇怪,我記得那個人……是貝爾傑先生吧?」
  當我就定位準備起跑時,就看到有個人走進「瓦爾哈拉」。
  那是百人斬貝爾傑先生。之前跟他有稍微聊過,是個頭腦構造讓人噴飯的人。
  「從外面回來嗎?早上才回來?到底是去哪裡做什麼,才會拖到這個時間回來呢?」
  而且,從他的背影看來,似乎很無精打采。那個人會如此沮喪……難道是因為偷偷潛入「溫戈爾芙」嗎?可惡,這種事就算老天爺允許,我也不會允許!絕對不會!
  「可是憑他那樣子,感覺應該進不去裡面。還是被追求的女生甩了呢?」
  我不知道真相為何,如果是這樣倒值得同情,不過在我看來其實都無關緊要。
  畢竟我今天有想做的事,就是在跑完慢跑,吃完早餐後,要去「溫戈爾芙」見布倫希爾德大人。順便一提,我可不是偷偷潛入,而是正大光明地登門造訪。
  「好了,那就開始吧!」
  氣勢十足、幹勁十足,精神也十足。我欣賞著萬里無雲的藍天和蘇爾大人的太陽,盡情享受慢跑的樂趣。

  我按照預定吃完早餐後,就稍事休息。為了避免打擾別人,我在房間稍微調整一下時間,然後就照平常一樣前往「虹之虛」。
  ……原本是這樣的行程,卻在出發前被整個改掉了。
  「啊,賽伊先生!早安!」
  「賽伊小弟,早啊!」
  「早……咦?是布倫希爾德大人!連羅絲薇瑟大人也來了?兩、兩位早安!」
  我剛從員工宿舍出來,就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從天上下來,身旁還跟著精神百倍的羅絲薇瑟大人。真不敢相信,今天的天氣也太好了吧!
  不過這兩個人身上都穿著盔甲,難道等下要去工作吧?既然這樣,又為何要特地來到……或該說飛到這個地方呢?
  我心中湧現的疑問,立刻得到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回答。
  「其實我們是想為昨天……不,應該說『一直到今天前』的事,來向賽伊先生道謝。我們全體姊妹都對你非常感謝。」
  「嗯,真的非常感謝你!賽伊小弟!」
  「不、不會啦,妳們這麼說太客氣了!這只是我自己想做的而已!」
  「呵呵,賽伊先生,你太謙虛了,你可以更大方承認啊。」
  「不,我沒有謙虛啦,這真的沒什麼……」
  「是嗎?……可是你連手都砍掉了耶。」
  「!布倫希爾德大人,那件事就……!」
  為了弄破修米爾之杯,我做出過度的自我犧牲。我一直不敢說出去,就是怕羅絲薇瑟大人聽了又要耿耿於懷……
  「不用隱瞞也沒關係,賽伊小弟。我已經全都聽說了。」
  「咦……是、是這樣嗎?」
  令人驚訝的是,羅絲薇瑟大人不但知情,還選擇接受。
  「我……察覺到一件事。大家都說我很溫柔……但其實不是。我啊,只是懦弱罷了。看到賽伊受傷,我就比你更受傷……然後怪罪別人。這才不是溫柔,而是任性。到昨天以前,我一直都很任性。」
  「羅絲薇瑟大人……」
  我本來想說「才沒這回事」,不過羅絲薇瑟大人正在轉變。她想變成一個不只溫柔,也很堅強的人。我感覺到這份變化,便刻意把話又吞回去。
  「賽伊小弟,我要變得更強。以後如果賽伊小弟被迫要做出重大決定……我不希望那時的我會減少你的選項。我要變強,強到能將賽伊先生背負的痛苦全部一肩扛起!」
  她這份毫不掩飾的心意,已經給了我力量。這股直達心靈深處的力量,將成為我以後的精神糧食。
  我現在知道了。所謂把正面能量分給別人,應該就是這樣吧。
  「還、還有件事,賽伊小弟。」
  「?什麼事,羅絲薇瑟大人?」
  「呃,那個……賽伊小弟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啥?…………咦──!」
  呃,什麼……咦?等等,怎麼突然這麼問……?還在想她怎麼突然變得忸忸怩怩,原來是這樣啊!哇,我該怎麼辦!
  「羅、羅羅羅羅絲薇瑟,妳在說什什什什麼啊!」
  哇,不知為何連布倫希爾德大人也非常動搖呢。
  這也難怪啦,畢竟她一直當成小孩子般疼愛的妹妹,突然往不得了的方向邁出一大步。
  「因、因為我……喜歡賽伊小弟嘛……你為我努力,為我擔心,也對我這麼好……一想到這點,我的胸口就悶悶的。我想這一定就是戀愛吧!特洛德姊姊也這麼說呢!」
  「不,那應該是感冒吧。瓦爾特洛德也真是的,講這種不負責任的話。額頭讓我摸看看,啊,果然熱熱的,我們去拿藥吧!」
  「呃,那個,布倫希爾德大人……?」
  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知為何全力阻撓我跟羅絲薇瑟大人的戀情。我是沒差啦,畢竟我對布倫希爾德大人一往情深,所以被羅絲薇瑟大人的告白也讓我很傷腦筋。
  不過,看到布倫希爾德大人做得這麼明顯,還是令人有些沮喪……難道我被她當成想靠近心愛妹妹的害蟲嗎……
  「希爾德姊姊,我是感冒,不是戀愛嗎?」


  「呃……那個……大概是吧。不管怎樣,再花時間仔細想想不是比較好嗎?……你說是吧,賽伊先生!」
  「呃,別把話題丟給我──」
  「你說是吧,賽伊先生!」
  「是!布倫希爾德大人!」
  雖然覺得羅絲薇瑟大人被唬得一愣一愣,但戀愛本來就很難解。
  如果像我或海茲一樣是一見鍾情,情況會比較單純,換作是慢慢醞釀出的感情,就有可能會在經過觀察後,才發現那其實是憧憬、尊敬或友情。
  才喜歡上不到兩天,的確需要時間來釐清一下。依羅絲薇瑟大人的情況,她很可能是把感謝之情跟戀愛搞混了。
  「什麼嘛,原來不是戀愛嗎?真失望。不過以後的事誰知道呢?說不定接下來就會發展成真正的戀情了。我們要一直做好朋友喔,賽伊小弟!」
  「好、好的!也請妳多多指教!」
  「啊,對了,還有那個,賽伊小弟,以後說話不用那麼客氣,用一般的語氣就好,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呃,咦?啊,嗯……我了解……好啊。」
  「還有,以後就叫我薇瑟吧!這是友情的象徵喔!」
  「咦!不,這就有點太……該怎麼說呢……?」
  「咦~~為什麼?你不是都叫蓋兒希姊姊蓋兒希嗎?那我也要你叫我薇瑟!拜託嘛!」
  「是、是的,啊,嗯,好啊,薇瑟大人。」
  「叫、我、薇、瑟!」
  「O、OK,薇瑟。」
  「好耶!OK,賽伊小弟!以後都要這樣叫我喔!」
  啊,啊哈哈……妳高興就好……不過這種發展,讓我想起之前跟蓋兒希大人交好後,有一陣子都跟布倫希爾德大人有些疏遠……
  我不禁感到在意,就偷瞄布倫希爾德大人一眼。
  「~~!」
  糟糕!布倫希爾德大人不但雙頰氣鼓鼓的,就像嘴裡塞滿核桃的拉塔托斯克一樣,口中還不斷唸唸有詞!拜託,這一次請別再跟我疏遠了啊!
  ……就在我求神,不,求女神的時候──
  「嘿,賽弗利姆尼爾,你很大牌耶,居然左擁右抱兩個女武神啊。」
  有幾個男人走近我們,還話中帶刺。在他們前面帶頭的,就是百人斬貝爾傑班長。
  「貝爾傑先生,早安。不好意思,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抱、抱歉,我沒有惡意……如果讓你有這種感覺,是我該道歉才對。我只是有點煩躁,才會對你牽怒。」
  「沒關係,我不會在意。你會煩躁,跟今早才回來有關係嗎?」
  「唔……什麼,你有看到喔。是這樣沒錯。」
  被我說中的貝爾傑先生咬緊下唇,看似又想起當時的懊惱。
  「昨天晚餐時,我聽說你又立下大功。這次是獲得海神艾基爾王的賞識,變成交易的半價券,對吧?」
  「呃,算吧,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不管原因是什麼,事實就是事實。總之,我們聽到那件事後,也無法再沉默下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瓦拉斯凱爾弗』覲見奧丁陛下,希望他也能給我們人類英靈戰士立功的機會。」
  「還、還真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呢……那結果如何?」
  其實我不用問也知道結果。從他早上的樣子來看,很明顯就是不歡而散。
  「……陛下要我們只管閉嘴獻出生命……連看也不看我們一眼。他始終神情緊繃,可能連我們的話都沒聽進去。對陛下來說,我們英靈戰士可能就跟地上的馬糞差不多吧。」
  「怎麼可能……」
  我也只跟奧丁陛下說過幾次話而已,但他感覺不像是這麼冷淡的人。會不會只是剛好昨晚心情不好呢?
  (不過……這樣的處理方式,實在有點不妥。)
  不管奧丁陛下心情如何,讓貝爾傑先生感到受傷還是事實。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很可能會種下禍根。
  「貝爾傑,你在做什麼,不趕快去訓練場的話,晨會就要……哎呀?這不是女武神大人們和賽伊殿下嗎?早安啊。」
  這時從「瓦爾哈拉」館中走出一位半矮人族的老人。他看到我們站著說話,就打了聲招呼。這位老人家不是別人,正是最會閃到腰的威茲卡先生。
  他的雙手拖著兩個睡眼惺忪,模樣看起來很遜的戰士。從這構圖來看,威茲卡先生八成是去叫這兩個睡過頭的人起床。
  真是的……這兩人竟然敢把黑之劍聖當成起床號,看來他們只有膽子是英雄等級的。
  「你們看起來聊得很起勁,是在聊些什麼啊?」
  「也沒聊什麼啦。好了,賽弗利姆尼爾,我知道你很行,不過還是請你留點功勞給我們吧。」
  貝爾傑先生為了不引起我的反感,就用開玩笑的口氣說完,然後率領跟班們離開。威茲卡先生看到我帶著苦笑目送他們,就睜開他的細眼睛。
  「……那些傢伙有哪裡冒犯到你了嗎?」
  「不,是沒有啦,只不過……」
  「嗯……他們看來積怨頗深呢。如他所說,我也覺得奧丁陛下最近似乎心情欠佳……」
  「在我看來,陛下與其說生氣,倒比較像焦慮呢。」
  我的視線一轉向布倫希爾德大人和羅絲薇瑟大人……不,薇瑟,她們就各自發表意見。
  奧丁陛下的不悅,以及焦慮。
  該不會……是「諸神的黃昏」快到了嗎?不,如果是這樣,那應該會引起更大的騷動才對。
  不過,我現在就算想破頭也沒用。如果能遇到最近好久不見的洛基,到時再跟他說好了,他應該會採取行動。
  比起這個,我有更優先要完成的事。
  「布倫希爾德大人,其實我有事想拜託妳。」
  「我嗎?好啊,什麼事?」
  「我想去向這次幫我忙的芬里爾道謝,可是這樣就一定要再去『林格威』……」
  「你是想找去的方法吧。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我們再用拉德的盧恩魔法一口氣傳送去吧。只不過……賽伊先生,很抱歉,我接下來要跟羅絲薇瑟一起執行選拔英靈的任務,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去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在胸前雙手合十,一臉歉意地說道。糟糕,我本來就覺得她們接下來可能要去工作,竟然還挑這個時間點拜託對方,我這個人真是的……!
  當我詛咒自己的思慮不周,正準備下跪道歉時,薇瑟好心的提議傳進我耳裡。
  「任務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希爾德姊姊就陪賽伊小弟去吧。」
  「可、可是……」
  「沒關係啦,我關在房裡時給大家添了麻煩,所以我想多幫忙大家!而且這樣就能夠回報賽伊小弟的恩情了……是吧?」
  「是、是的!……啊,不,應該說太夠了。」
  「嘻嘻!那就這麼決定嘍!希爾德姊姊,賽伊小弟就交給妳了!」
  薇瑟怕她姊姊繼續三心兩意,就不由分說地立刻離開。啊,真是個為姊姊著想的好孩子,貨真價實的天使啊。
  「呵呵!看來已經決定好了。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兩位年輕人吧,老夫先告辭了。」
  威茲卡先生在旁目睹完這一切,也露出放心的笑容離去。
  兩位年輕人啊……布倫希爾德大人身為歷史悠久的神族一員,其年齡應該要比你大上許多喔,威茲卡先生。
  「呃……事情就是這樣。賽伊先生,看來我現在就能陪你一起去了。」
  「嗯,好像是耶。那、那麼,今天就拜託妳了……」
  突然有機會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獨處,簡直就像在作夢一樣。
  奇怪,這好像是第一次吧?雖然我們有幾次單獨說話的經驗,卻從來沒有像這樣兩人一起出去過。
  (這這這這不就像在約約約約會嗎!)
  我想到這裡,就瞄了身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一眼,沒想到她的臉竟然整個發紅!
  這、這是因為……布倫希爾德大人也有這個意思嗎?還是薇瑟真的感冒並傳染給她了呢……?我很希望是前者,但實際上又是如何呢?
  我仔細觀察布倫希爾德大人的一舉一動,她則完全不看向我,直盯著前方說:
  「那、那個,賽伊先生,在去見芬里爾前,我們可以先去『瓦爾哈拉廚房』嗎?」
  「啊,去『瓦爾哈拉廚房』嗎?當然可以,因為我也正好要去那裡!」
  「是、是嗎?那我們走吧,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硬是不跟我眼神交會,不過她那不自在的樣子對我而言也很新鮮,而且還很可愛。
  我抱著或許能見到她不同面貌的預感,跟她一起走向廚房。

  到了廚房後,我從後院的角落將小型冷凍庫拖出來。你聽了也許會嚇一跳,其實這裡面放的……是我的Spare。
  啊,請別誤會,Spare不是指備份,而是肋排(Spareribs),並不是真的有一整隻我在裡面喔。
  其實從那次以後,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芬里爾吃到我的肉。
  我的肉不但在英靈戰士間頗受好評,也讓因職業關係嘴巴很挑的主廚,以及原為草食性的海茲都讚不絕口。既然芬里爾渴望吃到美食,我拿這個當謝禮應該能讓他高興。
  「啊,你要拿那個去嗎,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邊準備料理,一邊向我問道。
  「嘿嘿,這是昨天剩下的肋排,我想給芬里爾吃。」
  「原來如此,這點子不錯呢!賽伊先生的肉真的很美味,芬里爾也一定會喜歡。」
  「咦?布倫希爾德大人,妳有吃過我嗎?我剛來『瓦爾哈拉』時有問過妳,可是妳說妳不想吃……」
  「啊!」
  布倫伊爾德大人聽到我的話,不知為何露出「糟了」的表情。我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她就給了很像她會說出的答案。
  「賽伊先生雖然真的可愛到讓人想吃掉……可是一旦變成料理,又覺得有點殘忍。不過,因為成品看起來就像大家說的一樣美味……再加上喝醉的英靈戰士一直向我推銷,我就試著吃了一點,沒想到實在太好吃,讓我吃上了癮,從此就不時會偷吃一些……」
  喂喂,那個正直清廉的布倫希爾德大人,竟然會偷吃我……?看吧,這麼快就讓我發現她的另一面了!
  先往四周張望,再把肉迅速塞進嘴裡,露出陶醉的表情……我不用想像就知道,這樣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一定很可愛。啊,我這山豬是多麼罪孽深重呀。
  「賽、賽伊先生,我先聲明喔,不是只有我偷吃!大家都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就我所知,偷吃的情況已經非常猖獗!我所有的妹妹恐怕都偷吃過了!所、所以,那個……請不要認為只有我很貪吃……啊,討厭,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供出妹妹們的犯行,以減輕本身罪行的舉動很可愛,而她為了此舉而羞恥到滿臉通紅的反應,則更是可愛。


  唉,其實她本來就沒有錯,根本不必用這種藉口……就被吃的我來看,還反而希望她能正大光明地享用,好好品嚐味道。
  「別說這個了。布倫希爾德大人,妳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做便當。雖然靠我的拉德能一瞬間到達『尼札威利爾』,但接下來因為艾瓦茲只有我用,所以到『林格威』要花不少時間。抵達那裡時應該是中午了,可以在那時候吃。」
  「原來是這樣啊……對了,布倫希爾德大人,既然一人份的艾瓦茲很花時間,這次就請格拉涅大哥載我們──啊!」
  笨、笨蛋!為什麼我只有這種時候腦筋轉得特別快啊!難得可以跟布倫希爾德大人單獨出去的說!
  「啊……呃,這個,賽伊先生,其實格拉涅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這次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啊,哦~~是這樣嗎?既然這樣,就不要勉強他了!」
  太、太好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格拉涅大哥剛好選在這時身體不舒服。不愧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愛馬,就跟主人一樣機靈呢。
  「嘿,主人,原來妳在這裡啊。瞧,妳忘了帶喔。」
  就在這時,從窗外傳來很有精神的叫喚聲。那是一匹咬著手帕不停揮動的馬。
  咦……那是格拉涅大哥?真奇怪,依照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說法,他現在應該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啊……
  「……那個……?」
  我看向布倫希爾德大人,她就雙手遮臉,蹲在地上。格拉涅大哥見狀愣了一下,接著表情忽然痛苦起來。
  「咦!什麼,呃……妳沒有叫我來嗎?啊,感冒嗎?對啊,我想我大概是感冒了!咳嗯、咳嗯咳嗯……啊~~頭好燙,一定是太勉強了……主人,我把手帕放在這裡喔……」
  格拉涅大哥邊用力咳嗽,邊把手帕放上窗台,然後離開。
  好酷……跟流○酷報一樣酷啊……格拉涅大哥……
  「那、那個,賽伊先生,剛剛那是──」
  「了不起!格拉涅大哥果然了不起!竟然強撐著病體幫主人送手帕──那敬業的態度完全就是隨從的典範啊!」
  「啊……是、是啊!畢竟他是我最值得驕傲的愛馬嘛!……嗯~~真不知道賽伊先生到底是敏銳還是遲鈍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繼續做著便當。至於她後面在低聲咕噥些什麼,我就聽不清楚了。
  順便解說一下,布倫希爾德大人正在做的是義式烤麵包片。那是西方傳來的一種小吐司。
  把烤過的吐司斜切成薄片,放上和了橄欖油的番茄細丁、起司、鯷魚或生火腿等多種配料就能享用,做法非常簡單。
  不過可別小看這個。光想到這是布倫希爾德大人親手做的,對我而言就比吃任何大餐還要高興了。
  「完成了!來吧,我們出發了!」
  「好,拜託妳了!」
  裝著烤麵包片的籃子,用包袱巾包著的小型冷凍庫,還要加上我本身……行李意外的多。雖然對布倫希爾德大人感到抱歉,不過現在也只能仰賴她,畢竟以我的魔力量,要長時間維持曼納茲的變身有點困難。
  雖然如此,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路上倒顯得很滿足,因為戀味癖的她可以一直抱著我,聞我的味道。
  至於我,因為在這之間能透過背感受到她的呼吸,也覺得很幸福……所以我們一路上都理所當然地一語不發……

  經過這趟全程都沒交談的飛行後,我們抵達拘禁芬里爾的「林格威」島。
  包圍島的湖水發出神祕藍光,替這座島的中央染上色彩。當我們在那裡降落後,芬里爾抬起靠在巨岩上的頭,以確認來者的身分。
  「這個味道……是之前的那個小子嗎?原來這就是你的真面目啊。」
  他一瞬間就聞出這次以山豬外貌前來的我,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不過……在芬里爾面前,有個意外的訪客已捷足先登。
  「咦!我沒、沒看錯吧……賽伊,還有布倫希爾德,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哦,這不是洛基嗎?好久不見!」
  這個先到的訪客就是洛基。我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我受邀去參加托爾大人的午宴那天……哇,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在那之後他就音訊全無,沒想到竟會在這裡見到他。
  「洛基殿下,您在這裡做什麼?」
  「是我先問你們的喔,布倫希爾德。」
  「非、非常抱歉,我們是來,那個……」
  「等一下,洛基,你不要太欺負布倫希爾德大人喔。我們是之前受過芬里爾的幫忙,所以來跟他道謝。」
  我感覺那語氣似乎在責備布倫希爾德大人,就馬上出言相助。洛基見狀就輕輕嘆氣,摸著下巴,往背後的芬里爾問道:
  「……是這樣嗎?」
  芬里爾即使身體難以動彈,還是聳了聳肩,看似不耐煩地回答:
  「我只是跟他聊天打發時間,不記得有幫過什麼忙。」
  「聊天?……哦,怕生的你居然會跟人聊天啊……嘻嘻嘻!」
  洛基笑得意有所指,芬里爾則一臉不爽地嘆了氣。這是怎麼回事?從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來看,兩人的關係似乎滿親近的。
  「難道你們感情很好嗎?」
  「不好。」
  「喂喂,別說得這麼冷淡嘛,我的兒子,爸爸會很寂寞耶。」
  「爸爸……?咦?洛基,你是芬里爾的爸爸?」
  面對我的質問,洛基一本正經地點了頭。啊,他的話不能隨便相信。我於是看向布倫希爾德大人,發現她也一樣點了頭。
  「芬里爾原來是洛基的兒子嗎?對了,他說過他父親是半神半巨人的混血兒……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我還想說這樣的人應該沒幾個才對。」
  「嘖……原來你跟老爸認識啊,而且交情還好到能用對平輩的語氣說話。」
  「嘿嘿,是啊,我就是洛基的好友賽弗利姆尼爾,請多指教。」
  我不知為何感覺有些驕傲,就正式做了自我介紹。看到洛基也沒有否認,只是笑了笑,我真的很高興。
  「說到這個,洛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喂喂,賽伊,事到如今還問這個?當然是來見我心愛的兒子啦。」
  「哈,你還真敢講呢,光說不練的狡猾神,明明之前都很少露臉不是嗎?」
  聽芬里爾的語氣,似乎跟父親難得的相聚並沒有讓他感到多高興。
  這樣的落差並不是我樂見的……因為既然洛基是芬里爾的父親,就代表之前我送給芬里爾的話,一開始就是為了他而存在。
  「聽我說,芬里爾,之前我送給你的詩句,就是洛基說的喔。」
  「詩句……?你有送那種東西給我嗎?」
  「有啊,就是『還是活著比較好』那句啊。」
  「喔!……是、是這樣嗎……啊,原來是這樣啊……」
  芬里爾聽到我突然揭曉的謎底,又開始搖起尾巴。看來他有感覺到父親對他的愛了,很好很好。
  「喂,我的詩是什麼意思?我可不記得我有作過詩啊。」
  「正所謂金玉良言總藏於瓦礫之中啊,洛基。即使說的人忘了,還是會有人因此而受到感動。」
  我有些得意地回答後,洛基俯瞰著我,用依舊不解的表情聳了聳肩,布倫希爾德大人也笑笑地歪頭思索。算了,反正知道的人就會知道。
  「比起這個,賽弗利姆尼爾,雖然你說想道謝,很不巧的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因為自己不記得的事接受謝禮,只會覺得不舒服而已,如果你沒其他的事,就趕快回去吧。」
  「不要,就算你忘了,我還是記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一定要答謝到才甘心,就算來硬的我也要強迫你接受。」
  「嘻嘻嘻!死心吧,芬里爾,這傢伙就是這種個性啊。」
  「嘖……感覺就是老爸會欣賞的那種頑固傢伙……想必你的肉一定很硬。」
  「沒禮貌耶!我的肉可是柔嫩順口,吃過的都說讚呢!」
  「啥啊?是這樣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見芬里爾一臉呆愣啞口無言,我趁機把包著小型冷凍庫的布解開,從裡面拿出我的肋排。請洛基用凱納茲的盧恩魔法把肉解凍後,我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將裝著料理的盤子推向芬里爾。
  「鏘鏘~~!這就是我的謝禮,時下最流行的『瓦爾哈拉』三星料理!來,請用!」
  「哦……是烤肉嗎?順便問一下,這是什麼肉?」
  「嘿嘿,是我的肉喔。」
  「豬肉啊,還滿普通的。」
  「不,是『我』的肉!而且不是豬肉,是山豬肉!」
  「啥啊?你在胡說什麼?如果你被做成料理,那這裡的你又是誰?」
  「我就是我,這也是我。我就是每到日落就能復活的無限量食材──『瓦爾哈拉』的晚餐。」
  芬里爾得知我的祕密,果然也驚訝到張口結舌……不過他的口中因為塞了劍,本來就是張開的。
  「對喔,這把劍…………這樣還真礙事呢。」
  我都特地成了料理,這把劍卻讓他無法好好品嚐。該怎麼說呢……這簡直是對料理的褻瀆嘛。我們食材不只要成為料理,更要讓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才有存在的意義。我身為食材的代表,絕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那個,我……想讓芬里爾得到自由,不知道行不行?」
  「「「咦!」」」
  我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洛基、布倫希爾德大人,甚至芬里爾本人都驚訝得倒抽一口氣。
  我早就知道會引起這種反應,畢竟這句話……可是這世上最大的禁忌。
  「賽伊先生,我可不能默許這件事!雖然這麼說對身為生父的洛基殿下很抱歉……不過為了拘禁芬里爾,我們神族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不但把矮人族做的束具破壞殆盡,甚至把提爾大人的右手咬爛。如果釋放這隻魔狼,這世界會變得怎樣……賽伊先生你應該也清楚才對!」
  雖然布倫希爾德大人拚命解釋這麼做的危險性,不過……很抱歉,我還是完全不明白危險在哪裡。
  「神族在付出代價前……有試著跟他談過嗎?」
  「咦……?」
  「請妳換個角度想,一隻只因為密米爾大人的預言就遭到拘禁,本身其實『完全無辜』的狼,就算為了逃走而大鬧,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要……要這麼說……」
  沒錯……她一定回答不出來,因為這是再自然不過的自衛本能。每個人在面對不合理的事物時,心裡都會產生想反抗的念頭。
  「布倫希爾德大人,妳今天早上有向我道謝吧?其實妳該道謝的對象不是我,而是他才對,因為替羅絲薇瑟大人……薇瑟的失控之謎提供解決關鍵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芬里爾。」
  「!是芬里爾……?」
  多虧他的建議,薇瑟才得以駕馭自己的神技,打起了精神,也願意接受自身的軟弱,決心變強。
  如果這一切不光是我,也是託芬里爾的福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想問妳,在妳面前的芬里爾……真的是壞人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聽了我的話,低頭沉默不語。她皺起漂亮的眉毛,咬著柔軟的嘴唇。那一副苦惱的模樣,就代表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是……違背阿薩神族之長奧丁陛下想法的答案。
  「……我……不能贊成也不能幫忙,不過……可以當作沒聽到。」
  布倫希爾德大人選擇的答案,就是默認。這樣就夠了,因為這實質上就等於贊成。
  「謝謝妳願意聽……不,應該反過來說『謝謝妳不聽我的話』才對吧……?雖然有點複雜,反正意思就是可以讓芬里爾自由吧,洛基。咦,洛基?」
  布倫希爾德大人既然採取默認的形式,就不能請她幫忙。我正想請洛基幫忙時,洛基本人卻僵在原地不動,以呆滯的表情看著我。什、什麼,到底是怎麼了?
  「啊,不,抱歉,我只是沒想到竟然是由你來提議這件事。」
  「這件事?你是指讓芬里爾自由?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只要是為芬里爾著想的話,誰都會這麼做吧?」
  「才不會呢。而且,會不會有人替芬里爾著想還很難說呢。號稱命中率百分百的密米爾所說出的預言,以及對此深信不疑的奧丁所展現的意志,都絕對不容質疑。因為『阿斯加德』的這個不成文規定,而必須被封印到世界末日的怪物,你竟然想加以釋放……把如此驚人的想法視作理所當然的你,比我想的還超乎常軌啊……太可怕了,害我都發抖了。」
  「?聽你說了一大堆,我是不太懂啦……那算是稱讚嗎?」
  「當然嘍,本大爺洛基都這麼說了。」
  洛基答完便露出傲然的笑容,在芬里爾的面前盤腿坐下。他用銳利的目光筆直地凝視我,坦白說出內心的想法。
  「賽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老實告訴你吧,今天我來並不是為了看兒子……不,也不能說完全不是啦。總之,我其實是找到能釋放芬里爾的方法,就來這裡要告訴他。」
  「咦!是、是這樣嗎!」
  「我、我也是現在才頭一遭聽到。老爸,這種事你一開始就要講啊,幹嘛前面說那些廢話。」
  面對芬里爾的責備,洛基只是揮手說了聲抱歉,然後繼續說道:
  「我想布倫希爾德應該知道,我從以前就會不時溜出『阿斯加德』,巡迴世界各地。這可不是觀光旅行喔,我啊……是在尋找能把綁住芬里爾的格雷普尼爾斬斷的劍。不對,正確來說……應該是在尋找能打造這把劍的鐵匠。」
  「真、真有鐵匠能打出這麼厲害的劍嗎?」
  「既然做出格雷普尼爾的就是矮人,那在同為矮人的鐵匠中一定能找到。不過他們本來戒心就很強,又因為害怕神族而躲了起來,害我一直都找不到。」
  「您說的是沒錯,不過他們之所以變得會害怕神族,原因不就出在洛基殿下您身上嗎……?」
  「呃!哎呀,那個啊,在六大傑作誕生時,我的確幹過不少好事,但要是我不那麼做,腦袋就會飛了啊。而且安德瓦利那次是大哥叫我做,我才做的……」
  布倫希爾德大人突如其來的一句吐槽,深深戳進洛基心中的痛處,結果從變得通風的胸口中,跑出許多狗屁不通的藉口……可惜的是,就算他要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好感度仍稍嫌不足。
  「好啦好啦,別再提這個了,還是回到鐵匠的話題吧。因為我要的劍必須能斬斷格雷普尼爾,超乎一般的規格,所以也不是隨便一個矮人就能勝任。如果可以拜託打造弗雷那把勝利之劍的威倫多,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不過他可是大哥的御用工匠,一想到我要的委託內容,也不能輕易告訴他。後來我就想到那位有名的『伊瓦迪』。傳說他就隱居在『尼札威利爾』的某個角落,而我是不久前才找到他的。」
  矮人族鐵匠伊瓦迪──這響亮的名字我也聽過。矮人族六大傑作中的「希芙之髮」、「史基茲布拉茲尼爾」和「永恆之槍」這三樣,就是他的兒子們做的。不過他們做的這三樣寶具跟另一對兄弟的作品相比,在整體上是略為遜色……
  「伊瓦迪年事已高,很久以前就退休了,不過在我鼓勵他死前至少幫兒子們雪恥後,他就答應了,還表示願意馬上開始著手鍛刀。但可惜的是……現在還停留在原地踏步的階段。」
  「咦,為什麼?」
  「因為沒有材料。既然要打造不尋常的劍,當然要用不尋常的材料,對吧?可是要拿到那材料並不容易,所以沒什麼進展。至於讓人好奇的材料是什麼呢……不好意思就讓我賣個關子吧。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除了復活體質外,就是一隻普通的山豬,對魔法的抗性上比我們神族要低很多。萬一有人對你施了魅惑(英格茲)之類的魔法,計畫就會一下子全曝光,到時後果會不堪設想。」
  「這、這樣的確有點可怕呢。」
  姑且不論有沒有人會從我這種小人物身上挖掘情報……反正我之前就知道洛基的原則就是小心為上,所以也沒什麼意見。
  「不過洛基,你總有一天……會告訴我對吧?」
  「嗯,這是當然嘍。有必要時我會不客氣地來找你幫忙的,要做好心理準備喔,夥伴。」
  洛基將握拳的手伸到我面前,我則用蹄子去碰拳頭,重新確認彼此的信任和友誼。
  「對了,擇日不如撞日,就請你現在幫這傢伙口中的劍想個辦法吧。」
  「咦,也太突然了吧!」
  洛基隔著肩膀,用拇指朝後方的芬里爾比了比,立刻就要我幫忙出主意。喂喂,要我做好心理準備也得給點時間吧!
  真受不了他……算了,想就想嘛。反正芬里爾本人之前也拜託過我。
  「嗯~~如果我們一起小心拉,應該很容易拿掉吧?我也沒看到任何用來固定器具。」
  「如果只是拿掉當然沒問題,但麻煩的在後面。要是拿掉劍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呢?大哥一定會到處搜索犯人,芬里爾鐵定也會遭到拷問。所以如果要做,劍被拿掉及劍不在口中的事實絕不能曝光。如果能做到這樣,就很理想了。」
  「嗯~~聽起來的確很理想,不過那不是理想而是幻想吧。那種手法實際上要怎樣才能辦到啊?」
  「這個嘛,比方說……用偽裝之類的。」
  「偽裝?」
  我鸚鵡學語般喃喃重複一遍,只覺得一頭霧水。洛基便繼續解釋:
  「沒錯,要讓別人不發現口中的劍被拿掉,就一定要讓劍留在口中,可是我們又想把劍拿掉。要滿足這兩個條件,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劍換成別的東西,並進行偽裝。說得更具體一點……就是不要把劍從口中永遠拿掉,而是弄成必要時能輕鬆拿掉,也能立刻自行放回口中的劍……這就是我想要的。」
  「能輕鬆拿掉的劍啊……那是要軟趴趴的劍嗎?就像果凍那樣的。」
  「嗯~~聽起來是不錯,不過還是太軟了。這樣從口中取出時會變形吧?有沒有其他更硬,更有彈性的東西呢?不是劍也沒關係,只要形狀類似,我就能用迷幻(維恩)的盧恩魔法讓它看起來像劍。」
  「可是尺寸呢?大到能卡在芬里爾口中的劍應該很少吧。」
  「喔,這一點你也不用在意。只要用成長(貝爾迦娜)的盧恩魔法,就能輕鬆修正了。」
  「嗯~~就算你這麼說……」
  綜合洛基的需求,就是要某種外型細長如劍,兼具適當的柔軟度和彈性的東西──
  哇,怎麼淨是些不可能達成的條件啊。如果身邊有東西能完全符合,我反而還會感到驚訝呢……
  「啊……!啊,不,那個……」
  ?怎麼了?原本堅持默認立場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剛剛好像因為靈光一閃而叫了一聲……
  洛基見狀,果不其然地露出狡猾的笑容,逼問布倫希爾德大人。
  「嘿,布倫希爾德,要不要在這裡高歌一曲啊?我們會先塞住耳朵的。」
  「一曲嗎……如果只有一句,倒是可以……」
  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用迂迴的方式進行對話。簡單來說,意思應該就是「把妳剛才想到的說出來」和「我只能給提示……」。嘖,總覺得他們兩人似乎交情滿深的,真讓我有點嫉妒……
  「的確有東西符合洛基殿下所說的條件,要拿到應該也很簡單。這個嘛……如果去問安多主廚,他可能會知道,也可能不會……」
  雖然她故意說得含糊不清,但這提示算是很容易理解了。
  連在這種地方都流露出溫柔的一面,布倫希爾德大人還真是徹底的聖母體質呢。
  「我知道了!等回去我就找主廚問問看。洛基,芬里爾,今天就先到此吧。」
  「好啊!你要是知道了什麼就跟我說,我隨時候教。」
  「……也罷,我是沒有在期待啦。」
  雖然兩人的反應是南轅北轍,不過我是不是差不多該告訴芬里爾,他內心的想法其實都被尾巴的動作給洩漏光了……
  總之事情就這麼敲定了,接下來就等回去後活用布倫希爾德大人給的暗示……不過在那之前,籃子裡還留著一堆重要的事。
  「在回去前,我們先吃便當吧。」
  「啊,對喔,我們來吃吧。」
  終於到了我引頸期盼的午餐時間。因為引頸太久脖子都變長了,還餓到前胸貼後背,現在的我一定變得比芬里爾更像怪物了。為了恢復我平時的可愛模樣,我們和洛基一起享用了最頂級的便當。
  芬里爾也吃了我的肋排,還很難得地坦白說好吃……不過整盤吞下去是不可能嚐得到真正的美味。
  (再等一下吧,一定很快就行了。)
  沒錯──我一定要替你的餐桌增添色彩。

  到了當天晚上,我和平常一樣被烹煮後,便立刻去找主廚問關於劍的事……但原本要這麼做的我,卻遲遲無法付諸行動。
  「傷腦筋……仔細一想,這不是能隨便找人問的事吧……」
  畢竟這個問題跟芬里爾有關,必須視為最高機密。要是被問到「要拿來做什麼?」,我當然不能據實以告。
  唉,到底要怎麼講才能自然地蒙混過去呢?畢竟我腦袋不太靈光……不對!是不太靈活,很怕會露出馬腳。
  正當我在角落唸唸有詞時,山羊形態的海茲踩著小碎步向我走來。
  「小賽,怎麼了?廁所在那裡喔。」
  「不是啦,妳誤會了。」
  「要大便嗎?快拉出來了嗎?」
  「不要隨便把那種事掛在嘴上好嗎!幸好妳現在是山羊的樣子!」
  唉,我這樣回答也不好。為了表示歉意,我就稍微對海茲坦白一點。
  「其實……我是有重要的事想對主廚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行喔,求婚的話海茲要排前面。」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妳大可以放心去說!」
  「海茲會的。」
  海茲簡短答完,就走向正在水槽裡洗砧板的主廚。
  只見她一邊走一邊用曼納茲化成人型,看來似乎對色誘已經頗有心得……
  「親愛的,你喜歡砧板嗎?」
  「嘎!原來是海、海茲小妹啊。也沒有啦,我又不是因為喜歡砧板才洗它的。」
  「那麼,你是喜歡凸的勝過平的嘍?這樣海茲就有信心了。」
  「什麼,原來是那個意思嗎!我是不否認啦……不,等一下!我也不是只要大就好,反正海茲小妹對自己有信心就好。」
  不不,主廚,怎麼可以在這時候增加她的自信啊?
  「那麼,親愛的,今天海茲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說喔。」
  「啊,呃,可是我手邊正在忙呢。」
  「那海茲等你。」
  海茲說完,就在主廚身旁擺出好整以暇的姿態。唔,這樣變成我也要等了。
  沒辦法了,我可沒耐心等這麼久,看來只好像平常一樣採用「順其自然」作戰。早知道一開始這麼做就好了。
  「主廚,其實我也有重要的事想說……」
  「別這樣,賽伊小弟,我之前不是說過我沒那個意思嗎?」
  「不,我又不是要求婚!為什麼每個人都先想到這個啊!」
  「啊,抱歉抱歉,順口就說出來了。你要說什麼呢?」
  「就是……什麼東西像劍一樣筆直、細長、柔軟又有彈性呢?」
  「你、你在說什麼啊?謎語嗎?」
  沒錯,就是謎語。這是來自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挑戰,而且我跟洛基都解不開。根據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說法,如果是主廚應該就能解開……
  「嗯~~不知道呢,有沒有提示?」
  「提示嗎?提示,提示……嗯~~大概是……食物?料理?還是食材……之類的吧?」
  我只好亂槍打鳥。既然是主廚能解的問題,大概跟這些有關吧?咦,還是跟他的故鄉「米德加德」有關呢?
  「筆直柔軟……肉……骨……魚……蔬菜……啊,白蘿蔔嗎?可是它不軟啊。雖然燉煮過後大概都會變軟啦……吶,賽伊小弟,你說柔軟太籠統了,大概要軟到什麼程度呢?」
  「最好是放進嘴裡咬緊也不會痛。」
  「等、等一下!我知道了!我自己說著說著就想到了。」
  「咦!真、真的嗎?」
  好厲害喔,在剛才的對話中哪裡有提示啊?我還是搞不清楚呢。
  在我充滿期待的注視中,主廚用充滿自信的笑容回答道:
  「說到像劍一樣筆直、細長又柔軟,還帶點彈性的東西──應該就是『絲瓜』了!我說得沒錯吧?」
  「絲瓜?印象中它的確長得很直,不過那不就像是大一點的黃瓜嗎?哪裡柔軟了?」
  「什麼?賽伊小弟你不知道嗎?把它煮過剝皮再曬乾後,就會不可思議地變成軟綿綿的絲瓜絡了!如果你想要,我們下次一起做如何?」
  「當然好啊!拜託你明天就來做吧!」
  我整個人湊上前回答,令主廚有些退避三舍。哎呀,沒辦法嘛,這麼快就找到完全符合我期望的東西,怎麼可能不興奮嘛!
  「我記得雷拉茲後面的農園裡也有長絲瓜吧?採收就交給我,我們明天一早就來做!」
  「喔,好啊,我是無所謂啦……可是賽伊小弟,你為什麼會突然想要這種東西呢?」
  「嗚!」
  慘了~~這個問題果然出現了。
  「呃~~這個~~其實我是……啊,對了!就是最近睡不太好,所以想找個東西當抱枕啦!」
  「買外面賣的不就好了?」
  「親、親手做的會更有感情,更有療癒效果嘛!」
  「原來如此,還滿有道理的。哈哈,既然機會難得,要不要在枕套上也下點工夫呢?如果上面有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插圖,一定能讓你更一夜好眠啊!」
  「討、討厭啦,主廚,要是用那種枕套,我反而會興奮到睡不著啦。」
  這個點子我收下了!下次就請威茲卡先生來畫!他不但是英靈戰士,同時也是優秀的畫家呢!
  「嗯……?哇啊!」
  當我正為了幸福的未來而滿腔熱血時──卻在原本安靜聆聽的海茲身上,目睹到某種異變!
  (海茲總是半閉的眼睛突然整個睜開!這代表她有靈感出現了!好,要開始了,海茲那驚世駭俗的計畫就是──!)
  「與其在枕套上畫圖,倒不如把本人放進枕套……呵呵。」
  這遠比我預想的更驚世駭俗啊,海茲!但這樣也用不著枕套了吧?
  算了,這麼可怕的計畫,我就當作沒聽到吧……總之,我已經得到主廚的許可了。
  我立刻去向布倫希爾德大人報告謎已經解開的事,並請她在我做絲瓜絡時在一旁待命。不但大小事都仰賴她,還把她當成馬車,這一點雖然讓我過意不去,不過至少確定去「尼札威利爾」的交通方式了。
  接下來就是跟洛基聯絡……話說回來,洛基平常人都在哪裡呢?
  真是的,沒有固定工作和住所的神就是這樣……我正在嘆氣時,就看到視線範圍內似乎有東西在動。那是老鼠……?不,那是松鼠!一隻皮毛蓬鬆,模樣可愛的淺栗色松鼠。
  沒錯,就某種意義來說,那正是引發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的主謀──
  「拉塔托斯克!」
  他聽到我的叫喚,就豎起耳朵,歪著頭轉過身來。
  「誰叫咱?哦,是小少爺呀!不對,這稱呼已經配不上您了。衝著咱們的交情,以後請容咱稱您一聲賽伊老爺吧。對了老爺,您找咱有何吩咐?」
  「嗯,你來得剛好,我正要找洛基……不好意思,能麻煩你幫忙傳話嗎?」
  「好啊,小事一樁!內容是什麼呢?」
  「明天一早請來『瓦爾哈拉』一趟……大概就是這樣。」
  「嗯嗯,為保險起見,咱再複誦一遍。『明天一早在「瓦爾哈拉」決鬥吧!』這樣可以嗎?」
  「不對,不覺得後半句很怪嗎!不要擅自給我加油添醋啦!」
  「是這樣嗎?咱只是把您難以啟齒的真心話說出來……」
  「拜託,別自己做這種莫須有的揣測好嗎!」
  這隻松鼠竟然面不改色地給人煽風點火……就是因為用這傢伙當信差,尼茲黑格才會落到靠啃世界樹發洩的下場吧?
  「咱知道了,咱就照平常那樣傳話。」
  「請一定要那麼做啊。」
  拉塔托斯克很有精神地道了聲「再見!」並敬禮,接著就彈跳起來,隨著七彩光芒一起消失。能在每個世界之間自由移動……還真是厲害的能力呢,不過我也沒立場說別人就是。
  「好,再來只要趁現在去採絲瓜,然後等到早上就行了。做絲瓜絡啊……雖然說是為了芬里爾,不過我自己也很期待呢!」
  我在「瓦爾哈拉」的農園裡採了最大的絲瓜,當晚則抱著還沒變軟的它,在興奮的情緒中上床就寢。

  一晚很快就過了。到了第二天,我拉著整晚被手拿枕套的海茲追著跑的主廚,在員工宿舍前等待洛基他們的到來。
  「啊,早安啊,洛基!我在這裡!」
  太好了,洛基準時來了。看來拉塔托斯克確實達成了他的使命。
  「喂,賽伊,我聽拉塔托斯克說了,你想把我幹掉自己當老大,是嗎?嗄?」
  「怎麼傳得更誇張了────!」
  也罷,我早就預料會這樣了。於是我拿出睡前想好的說詞,冷靜地應付洛基。等我跟洛基重新和好時,布倫希爾德大人也剛好來了。
  我們直接走到廚房,在主廚的帶領下成功抽出絲瓜的纖維。因為我打算讓它在路上風乾,就跟主廚道了謝,然後跟著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去找芬里爾。當然便當是少不了的。
  「……從昨天到現在才過了一天,你們的手腳還真快啊。東西找到了嗎?」
  之前還那麼煩惱的問題,竟然一個晚上就解決了。面對我們的行動力,芬里爾不禁瞪大眼睛,感到驚訝。
  「呵呵呵,沒找到的話我們怎麼會來?這裡又不是近到能常來的地方。」
  我得意地用鼻子哼了哼,抬頭看向洛基。洛基接著走向前,單膝跪下,將地上的絲瓜絡高舉到頭頂。當那雙手一發出魔力的波動,他便開始詠唱祕法。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身軀,吾於此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乃不變不易,為所當為之事。傳頌世間,生生不息,夢幻泡影,如花散去,讓母性、成長、誕生與幸運之象徵,喜悅、充足、暗示與迷信之代表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十八暨第八盧恩文字──貝爾迦娜、維恩!』欺瞞吧!化為口枷的降罪之劍!」
  洛基詠唱一結束,兩個盧恩文字就同時浮現,留下殘光並溶入絲瓜絡。接著絲瓜絡就發出耀眼光芒,瞬間巨大化,最後變得跟塞在芬里爾口中的劍一模一樣。
  「這、這就是盧恩文字迷幻(維恩)的力量嗎……?」
  「你拿拿看,賽伊,它體積雖然大,卻還是很輕。畢竟這只是樣子像劍的絲瓜絡嘛。」
  我照他說的叼起劍柄,不但真的很輕,也很柔軟。
  就算掰彎它,依舊能立刻恢復原本的筆直。這樣一來芬里爾即使行動受限,也能自己輕鬆地把它拿出或放入嘴裡了。
  我們準備好用來替代的劍後,就小心翼翼地幫芬里爾拉出口中的劍。我先變成龍扶住劍身,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再把劍柄一點一點地挪開……最後劍就順利地從芬里爾的口中移除了。
  「呼~~拿掉了。對了洛基,這把劍要怎麼處理?」
  我指著這把之前被當成支撐桿的巨劍,向洛基問道。
  「島的周圍是湖,只要丟在水裡就不會被發現。你都變成龍了,就順便丟一下吧。」
  很少有人會交代這種需要蠻力的工作給我。我得意洋洋地拖著劍,再用尾巴把劍扔進湖水。好,這樣證據就消滅掉了。
  「各位辛苦了。為了慶祝任務達成,我們來乾一杯吧!芬里爾也一起吧!」
  「嗯!」
  我去扔劍的時候,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則是準備午餐。我解除龍化變成人類,拿著用我做成並已解凍好的料理,走到芬里爾身旁。
  「來,這是昨天用我做的烤肉,不過只有腳的部分……這次要好好咀嚼再吞下去喔。」
  芬里爾在長到我無法想像的歲月間,嘴巴一直都是張開的,難怪他看似不習慣地一直重複嘴巴開闔的動作。
  「那……那我就開動了……」
  相對於笑嘻嘻的洛基,布倫希爾德大人則是一臉擔心地注視著。芬里爾在他們和我之間交互看了看,接著從我拿著的盤子上將料理一舔而空。
  對身軀如此龐大的芬里爾而言,我的肉實在太小了。即使如此,芬里爾還是嚼了又嚼,才終於嚥下去。
  「……味道怎樣?」
  我問了他一個……或許有點壞心眼的問題。
  其實我根本不用問,畢竟事實勝於雄辯,只要看到從他眼中撲簌直落的淚水,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好吃……啊啊,太好吃了……!原來是這樣啊……就是要這樣啊……!」
  在經過無比漫長的歲月後,他終於得以好好品嚐了。
  他品嚐的並非什麼頂級美食……
  而是原本應該再普通也不過的──小小幸福。

  ──當天深夜。
  在晚餐的喧囂已平息,四周萬籟俱寂之時……我卻怎樣也睡不著,便靠在房間的窗邊眺望夜空。
  「你的笑容真不錯呢……芬里爾……」
  對方是狼,我是山豬,即使因為種族不同,看不太出對方的表情變化,我還是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情緒。
  我賭上性命成為料理,能讓人這麼高興,能讓人誇讚美味……嗯……成為食材的幸福莫過於此了。
  「明天也要繼續努力才行。」
  之前希爾蒂曾說過想對工作感到驕傲……她的心情我終於也能了解了。
  不過,像這種好青年發言,或許也只能趁現在說。畢竟不管說得再好聽,我還是很害怕也很討厭死亡。
  「算了,就先這樣吧……不過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呢……」
  我為何難以入眠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這股彷彿在體內深處悶燒的亢奮。
  我靜靜凝視自己的前蹄。雖然看似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我確實感覺到有股新力量,正在我體內萌芽。
  「這個感覺──對了,就跟我發覺自己能變成『法夫納』那時很像……」
  不過,為何是現在?這種感覺會選在今天出現,就代表……我可能……
  「……奇怪?」
  就在這時,我將視線從蹄子移到窗外。
  有個不知從哪裡回來的人影,正走向「瓦爾哈拉」本館……沒錯,那個人就是百人斬肌肉男貝爾傑先生。
  「又是這種時間才從外頭回來……?」
  上次他是早上才回來,這次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嗎?如果是,就代表他又跑去覲見奧丁陛下了。


  (他的表情很陰沉……難道又不被當成一回事了嗎……)
  我知道自己很多管閒事。
  不過我對結果還是很在意,所以自然就衝出房間了。

  「貝爾傑先生。」
  這裡是位於「瓦爾哈拉」本館內的英靈戰士宿舍。我追上垂著頭準備回房的貝爾傑先生,小聲叫住他。
  「……原來是賽弗利姆尼爾啊。你也真閒,竟然到現在還醒著。」
  貝爾傑先生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果然遇到了不好的事嗎……
  「請問……你是去見奧丁陛下嗎?」
  「見奧丁陛下?沒有啊。」
  「咦?啊,原來是這樣嗎?什麼嘛,我看你好像現在才回來,還以為是──」
  「因為陛下不肯見我。」
  「……咦?」
  他的聲音跟我重疊,打斷了我的話,我一聽不禁反問。貝爾傑先生用晦暗的眼神注視我,低聲說道:
  「聽不懂嗎?我是吃了閉門羹。像我這種人的話……不,像我這樣的存在,在陛下眼中比隨處可見的灰塵還不如,根本不值一顧。老實說,我真的很失望……沒想到他竟然無視我到這種地步……」
  「怎麼會……一定是有哪裡弄錯了……」
  「呵呵,那句話……你知道我在『瓦拉斯凱爾弗』門前說了幾次嗎?別在意,你是主神眼中的大紅人,我只是可有可無的小人物,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能跟你平起平坐。」
  他露出萬念俱灰,看破一切的笑容。當我對他的笑容抱著一絲憐憫時──渾身突然打起冷顫。
  「……如果不破除這個無聊的價值觀……」
  貝爾傑先生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殺氣,走進了房裡。
  這負面情緒究竟是一時的,還是……?
  「應、應該不、不要緊吧……?畢竟貝爾傑先生有很多可以商量事情的夥伴,其中一定有人會設身處地為他著想的……」
  我以祈禱般的語氣,將這份心意寄託於夜空的繁星。然而……
  卻又覺得這些我刻意說出的自言自語,彷彿成了不和諧音……被留在黑暗的世界裡。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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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罪惡色的狂戰士~


  「呼啊~~天氣真好。今天的『阿斯加德』也是一片祥和。」
  從房間的窗邊仰望天空,讓我不禁有所感觸。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個人喃喃自語。
  嗯嗯,果然還是和平最好。最近發生的一連串問題好不容易都解決了,我心裡卻依舊籠罩著陰霾,感覺真討厭。
  「真是的……都怪貝爾傑先生樣子怪怪的,才讓我產生無謂的戒心。」
  沒錯──自從那一天跟異常沮喪的貝爾傑先生講過話後,又過了約莫一個星期。
  從那次以後沒有再發生什麼值得擔心的事,「阿斯加德」今天也一如往常和平得令人想打呵欠。
  事實上,我昨天碰到久違的貝爾傑先生時,也稍微聊了一下,感覺上他已經恢復原本的積極樂觀了。
  我終於能結束這段杞人憂天的日子,不禁鬆了口氣。在午後的和煦陽光照耀下,我可說是閒得發慌。
  「與其說閒,還不如說是無……不,我可不能再這麼說了。」
  我把喃喃說到一半的話撿起來,丟進心中的垃圾桶。因為大概也只有現在能讓我如此悠閒了。
  十天前,我獲得外海王艾基爾陛下的賞識,以後都要定期參與購買糧食的任務,所以在未來等著我的生活,應該會跟以往略有不同。
  而且不只如此,為了讓芬里爾擺脫格雷普尼爾的束縛,洛基正積極為伊瓦迪的劍蒐集材料,因此接下來想必還會發生許多有趣的事。如果這樣還說無聊,到時一定會被老天爺懲罰。
  「……奇怪?下面好像突然騷動起來……」
  難道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奇、奇怪了,我無聊兩個字都還沒說完呢。
  我雖然祈禱不要惹上麻煩,卻還是抱著自私的心態跑出房間,因為人家真的很閒很無聊……等等!結果我還是說出口了啊!
  「哇,聚集了好多人喔。請問,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走出員工宿舍,來到「瓦爾哈拉」本館門口。當我對著黑壓壓的人群隨口一問,一個跟悠哉的我形成對比,顯得六神無主的男性聲音作出回答:
  「你很擋路耶小不點,滾開!老爺爺他……威茲卡爺爺他被人砍了!」
  「…………咦!」
  我到這時才發覺事態有多嚴重。
  透過眼前的人牆縫隙,我看到有個人被擔架運走。不會錯的,那個在一路上留下鮮紅血跡的人……就是「黑之劍聖」威茲卡先生。

  ──經過了數小時後。
  此時已過半夜,清晨緩緩走近的腳步聲彷彿依稀可聞──
  「哈啊!我累死啦~~!」
  在已打掃完畢,一片寂靜的「瓦爾哈拉大食堂」裡,女武神七女吉克魯涅大人疲倦的聲音響徹每個角落。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牆邊的沙發,整個人倒了上去。四女瓦爾特洛德大人隨後也跟著進來,一看到她這個樣子,就用委婉的口氣責備道:
  「不可以喔,魯涅,妳是女孩子,不能發出那麼粗魯的聲音喔,知道嗎?」
  「嗚~~可是特洛德姊姊,我一整晚都在用治癒(貝爾迦娜)的盧恩魔法,都快累死了……」
  「魯涅,我說妳啊,別忘了接下來才是今晚的重頭戲呢。」
  「那、那個,兩位辛苦了!吉克魯涅大人!瓦爾特洛德大人!」
  在大食堂待命的我一看到她們,就馬上出聲慰勞。
  吉克魯涅大人以揮手敷衍回應,瓦爾特洛德大人則面對我蹲下,微笑地摸摸我的頭。
  「謝謝你~~小朋友~~你是擔心威茲卡爺爺才沒睡吧?不用擔心~~老爺爺他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真、真的嗎!太好了……真的非常謝謝妳們!」
  「不會不會,別客氣啦……嘿咻。」
  瓦爾特洛德大人露出溫和的笑容,在吉克魯涅大人身旁坐下。聽到她發出老人家般的聲音,就知道她也有些累了。
  那也是當然的。因為她們應我的哭求,從白天一直治療威茲卡先生到現在。
  威茲卡先生當時情況緊急,刻不容緩,所以那間位於角落,平時供海茲擠乳用的房間,就搖身一變成了治療室。
  都已經出動女武神中最擅長治癒的兩人,沒想到還是得花這麼多時間才讓他情況好轉……不,光是能讓他好轉就已經是奇蹟了。
  然而,根據瓦爾特洛德大人表示,威茲卡先生因為傷口太深,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意識。
  如果想讓他早點康復,就應該在日落前給予致命一擊。對我們英靈戰士而言,只要這麼做一切就能解決。
  可是……這方法不行。就算能復活,也絕不能輕賤生命。
  「不能隨便去死,因為『還是活著比較好』。」
  我喃喃說出洛基那句讓我很中意的話,在心中反芻。
  只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
  這名劍聖身上的傷痕,其實是神界「阿斯加德」將面臨空前危機的前兆……

  「嗨,吉克魯涅,還有瓦爾特洛德,妳們都辛苦了。」
  當我用板車幫辛苦的兩人送飲料時,洛基也來到「瓦爾哈拉大食堂」。
  傍晚時他有來看一下,卻只說「我會再來」就離開了……
  「啊,是洛基殿下……和奧丁陛下!為、為什麼您會來這裡……連托爾大人也來了!」
  本來賴在沙發上的吉克魯涅大人一看到洛基帶來的人,就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也大吃一驚,畢竟在此時的大食堂裡,以奧丁陛下為首的神界要人們正齊聚一堂。除了巨人屠夫托爾大人、軍神弗雷大人與提爾大人,以及光之神巴德爾大人外,連芙蕾雅大人也率領全體女武神一起現身……
  怎麼回事,這跟之前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時的陣容,根本完全一樣嘛!
  「為了慎重起見,我乾脆把人全都帶來了。根據我的直覺……這件事的案情似乎不單純呢。」
  「……」
  就在這時──我發覺有人正以不悅的眼神狠狠瞪著我,而且對方竟然是奧丁陛下。
  「?呃,這個……」
  到、到底怎麼了?我不明白自己為何被瞪,只好先別開視線。當我感覺快被沉默壓垮時,率先打破僵局的果然還是洛基。
  「吉克魯涅,不好意思,我有話想問妳。老爺爺他的傷是利刃造成的……沒錯吧?」
  「是的,而且他是正面被砍。」
  「哦,是正面啊,那我再問妳……妳覺得他是被偷襲嗎?」
  「偷襲?嗯……這一次老爺爺他的腰沒出狀況,而且聽說他拔出的愛刀還掉落在一旁……所以我覺得被偷襲的可能性不高。」
  聽完吉克魯涅大人的回答,洛基難掩失望地嘆了口氣。
  「嘖……果然是這樣。這還真是不妙……」
  洛基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搔頭。不只是他,連在場的所有神族也都默默不語,氣氛凝重。
  沒錯──就連統帥阿薩神族的至高神奧丁陛下也是如此。
  「請……請問……有哪裡不對嗎?」
  我緊張得全身僵硬,舉起前足問身旁的洛基。
  由強調生命可貴的我這麼說雖然怪怪的,不過威茲卡先生是英靈戰士,每天死於訓練原本就是家常便飯……
  既然如此,又何必把威茲卡先生受重傷一事看得如此嚴重呢?
  「賽伊,你問哪裡不對?你錯了,不是哪裡不對,而是全部都不對。」
  洛基回答我的疑問,同時從懷中取出兩根小樹枝,然後邊用樹枝互打邊說:「賽伊,你應該也清楚老爺爺他的實力吧?」
  「嗯,知道啊。選拔威茲卡先生的任務我也有去,那時他跟蓋兒希大人的對打真的很精采呢。」
  「是啊,不過……當時他們其實沒有認真打。要是彼此都拿出真本事的話──」
  洛基在這時賣了個關子,並折斷右手上的小樹枝。當斷掉的樹枝散落地面時──他用極其冷淡的語氣把話接了下去。
  「十之八久是老爺爺會贏。」
  「咦!」
  我聽了大吃一驚,看向蓋兒希大人,她即使看似不甘心地咬住嘴唇,還是對洛基的話表達同意。
  「洛基殿下說得沒錯。論武藝我是比較強,但我們的武器性能差距太大。如果當時威茲卡願意拔出他的愛劍(密穆格)……那贏的人絕對是他。」
  「武器性能的差距……?」
  「是啊,本小姐的長槍『世界之枝』雖不是浪得虛名,但威茲卡的密穆格更遠勝過它。畢竟那把劍是他父親,也是傳說的鐵匠威倫多的最高傑作──『勝利之劍』的姊妹劍。」
  「!」
  密穆格……是勝利之劍的姊妹劍嗎……!
  騙……騙人的吧?之前葛林布路斯堤有說過,勝利之劍是能制止世界末日「諸神的黃昏」的關鍵。原來威茲卡先生的密穆格是那麼了不起的劍啊!
  「威茲卡雖然很容易閃到腰,不過即使到現在,只要他能充分發揮其本領,其實力依舊跟他的稱號一樣不容小覷。那可是能跟人類的屠龍英雄匹敵的力量。能不用偷襲而跟他正面對決,還讓他在拔出密穆格的情況下身受重傷……可見得對方毫無疑問是個高手,還足以對我們神族造成威脅。」
  「超越屠龍英雄的力量……」
  在選拔威茲卡那時,我也有聽過屠龍英雄的故事,而且龍這個最上級架空種有多可怕,實際與其對打過的我可說比誰都清楚。
  威茲卡先生如果處於最佳狀態,甚至能隻身討伐尼茲黑格。這個讓他在正面對決中落敗的高手,目前正潛伏在「阿斯加德」的某個角落。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我們現在面臨的處境有多危險了。
  「打敗威茲卡先生的人……會是誰呢?」
  就在我向大家發問時──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奧丁陛下放下在胸前交叉的手,緩緩開口說道:
  「我們本來應該有機會問出來的。這個叫威茲卡的是英靈戰士,死了就能在日落時以新的身體復活。如果當初在日落前給他致命一擊,現在他應該已經完好如初地復活了。眼睜睜放過這機會的人……又是誰呢,煤灰色的山豬?」
  「您說這是誰的錯……請、請您等一下,奧丁陛下,我只是……!」
  不知從哪冒出的永恆之槍,其槍尖對準了我的眉心。有一股殺氣正貫穿我的身體,強烈到讓我甚至為自己的誕生感到後悔。
  怎麼這樣……雖然懇求吉克魯涅大人她們救威茲卡先生的人,確實是我沒錯,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難道真的是足以觸怒主神的大罪嗎?
  就在一股大過恐懼的悲哀襲上心頭時,忽然有隻溫暖的手摸了我的頭。當我一抬起頭,洛基溫柔的笑臉就映入眼簾。
  「大哥,別翻舊帳嘛。的確,若照你說的去做,現在就能向復活的老爺爺問出犯人……不過這樣一來,你身為神的威嚴也就蕩然無存。讓頭腦稍微冷靜一下吧,『戰死者之父(瓦爾法茲爾)』。以恢弘氣度廣納已逝英雄(英靈戰士)的你,曾幾何時竟墮落成惡魔了?」
  「唔……這是人界給本王的別名吧。不過說得也是……本王實在有欠冷靜。真沒想到本王已經焦慮到這種程度了……」
  聽到洛基的指正,奧丁陛下扶額搖頭,看來他還能坦率聽進義弟的話。我不禁感到放心,畢竟他們兄弟如果這時再吵起來就糟了。
  不過沒想到會從奧丁陛下口中聽到「焦慮」一詞……之前羅絲薇瑟大人……薇瑟也有提過,看來奧丁陛下會心情差,就是焦慮造成的。
  「……本王一直以為……之前的世界樹倒塌未遂事件,就是『諸神的黃昏』,可是密米爾直接否定本王的想法,表示世界末日『諸神的黃昏』尚未發生。如果連那種規模的災難都不是,那『諸神的黃昏』究竟會到什麼程度呢。老實說……本王很害怕。」
  奧丁陛下拋開主神的矜持,坦白承認他內心脆弱的一面。他或許是想為剛才遷怒我的行為道歉,才會刻意說出這番話。
  不過我覺得害怕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不用擔心,奧丁陛下,您有很多孩子,他們比誰都都可靠,只要大家同心協力,不管「諸神的黃昏」是何種災難,應該都能克服才對。
  「可惡……原來本大爺還不能獨當一面嗎?竟然讓老爸說出這種喪氣話。喂,老爸,把頭抬起來啦!不管是龍還是屠龍的人,甚至巨人都一樣!只要誰敢跟我們阿薩神族作對,本大爺雷神托爾會把他們全都打垮!」
  托爾大人拍了下厚實的胸膛,率先做出宣言。不只是他,在場所有人想必都是同樣的心情。
  「……好!本王以主神奧丁之名命令你們,先找出這次事件的凶手!若是巨人……本王就認定這是『諸神的黃昏』!屆時本王將召集所有軍隊,吹響『加拉爾號角』!」
  拋開脆弱內心的奧丁陛下一下命令,所有阿薩族的神及我,無不展現出足以凌雲的高昂鬥志。
  如果威茲卡先生清醒過來,也許就能馬上鎖定犯人,然而我們也不能就這麼乾等,畢竟諸神之敵已經開始行動。
  我不知對方來意為何,但也不能任其為所欲為。我絕對要揪出這個人的真面目!

  「哇,好刺眼!……什麼,已經早上了嗎?」
  我幹勁十足地走出「瓦爾哈拉」,發現西方天空已用火紅晨曦揭開序幕,不禁瞇起眼睛。唉~~結果還是熬夜了。
  我是個很少熬夜的模範兒童,所以身體還真有些疲憊。雖然昨晚發動「古爾維格」時消耗的魔力多少有回復,我還是不想太勉強自己……如果能不用這樣是最好的。
  「嗨,賽伊,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洛基不知為何看似理所當然地跟著我,還對我發問。我努力克服全身的倦怠感,說出自己當下想做的事。
  「首先還是要找到拉塔托斯克吧。我覺得那松鼠一定握有不錯的情報,說不定還會跟之前一樣知道犯人是誰呢。」
  「不愧是賽伊,其實我想的也一樣……不過我從剛才就感覺不到那傢伙的氣息。他應該正躲在某個地方才對……喂,布倫希爾德!幫一下忙吧,只要妳跳個脫衣舞,他一定會立刻上鉤的。」
  他一逮到比我們稍晚走出「瓦爾哈拉」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就馬上做出不得了的提議。
  他……他竟然說出口了!不傀是洛基!居然把我不敢說的話說得那麼理直氣壯!他就是這一點讓人著迷,讓人憧憬啊!
  「洛……洛基大人……怎麼可能……竟然會……!」
  咦,奇怪?布倫希爾德大人竟然用彷彿目睹世界末日的表情看著洛基耶。哎~~呀,洛基,這下子你真的被討厭啦。還是收回前言好了,洛基的每個地方我都不會憧憬。
  「喂喂,布倫希爾德,等一下,我剛剛當然是開玩笑的啦,妳應該聽得出來吧?」
  「不是啦,洛基殿下,那不重要,請您看那邊!」
  布倫希爾德大人立刻否定洛基的辯解,用顫抖的手指向西方的天空。
  「……?不就是剛升起的太陽嗎?那又怎樣?」
  嗯,我的感覺跟洛基一樣。為何布倫希爾德大人表現得那麼慌亂呢?
  「如果是剛升起的話……又為何會在西方的天空中呢?」
  她為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們解答。一聽到這衝擊的事實,我跟洛基以勝過羽箭的飛速回頭望向太陽。
  「……騙人的吧?那裡的確是西方,就跟布倫希爾德大人說的一樣!可是太陽一般都是從東方升起的吧?那樣簡直成了夕陽啊!」
  「……真嚇人啊。雖然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不過這或許是我們不能輕忽的大事件啊。」
  從洛基的臉頰上滑下的冷汗,顯示出這件事有多重大。該不會已經有什麼足以撼動「阿斯加德」……不,甚至是全部「九個世界」的大事發生了?
  應該利用奧丁陛下那個能一眼看遍全世界的王座,先掌握一下狀況──就在我要向洛基如此提議時,就響起了那個聲音。
  「不好了!英靈戰士……英靈戰士們都不在宿舍裡啊!」
  在「瓦爾哈拉」本館門口前,正當眾人打算去找出犯人時,蓋兒希大人就臉色大變地衝進來,把大家叫住。
  英靈戰士不在宿舍?這是怎麼回事?我是為了要晨跑才會在這時起床,至於英靈戰士們應該還在宿舍睡覺才對。
  「一起去上廁所嗎……不可能吧。這樣一來……喂,蓋兒希,不好意思,妳幫我去演練場看一下好嗎?」
  「……不……洛基殿下……看來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蓋兒希大人用顫抖的聲音拒絕了。
  她話還沒說完,洛基的表情也變得難看。
  他銳利的視線投向我的背後。我明明不想回頭,卻忍不住回了頭。
  「哎呀,這不是阿薩的諸神嗎?早安。」
  我隨著傳來的聲音轉身,發現「瓦爾哈拉」本館入口前的廣場上,不知何時已經密密麻麻地擠滿英靈戰士。
  這支背對「晨間夕陽」的大軍,每個人無不全副武裝,毫不掩飾其渾身的戰意。他們在演練中總是這種感覺,就跟平常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那戰意的對象是我們。
  「喂,也許是我誤會了,所以還是先問一下,你們這是在幹嘛?」
  洛基對大軍的質問,打破這詭譎的氣氛。
  此時做出回答的,是某個明顯充滿傲慢的男人聲音。
  「你問我們幹嘛……?哎呀,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們接下來就跟平常一樣,要奉偉大的諸神之令進行操演啊。」
  在包圍「瓦爾哈拉」的大軍中央,有輛豪華的雙輪馬車。從車上傳來的這個聲音,應該就是這場騷動的煽動者。
  ……奇怪……咦,等一下,騙人的吧?這個聲音……難道是……!
  「怎麼可能……竟然是貝爾傑……先生……」
  看清楚煽動者的樣子後,我一時啞口無言。
  不……我也不是完全沒想過有這可能,只是不願去想它會成真。
  「對了,奧丁陛下還在休息嗎?我本來有事要在操演前找他商量的……結果人卻不在『瓦拉斯凱爾弗』。我想他人應該就在這裡吧。」
  「你要找本王的話,本王就在這裡。不過……如果只是要商量事情,這陣仗也未免太大了吧,人類。」
  奧丁陛下回應貝爾傑先生的叫喚,從「瓦爾哈拉」中現身。雙方還沒開始對話,氣氛就已經一觸即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大陣仗太誇張了,畢竟我們等下要進行的是實戰操演。不過……今天這一場會變成『操演』還是『實戰』,就全看您的一念之間。」
  「……本王不喜歡拐彎抹角,快說出你的要求吧。」
  「陛下這麼快就進入正題,還真幫了大忙。那我就開門見山說了……要求就是『改善我們英靈戰士的待遇』。」
  「改善待遇?這話還真奇怪。本王給你們英靈戰士的待遇,應該算是很優渥了。還是你們厭倦了每天都死的生活嗎?」
  「嘖……我們果然被你小看了。才不是那樣呢。我們對重複死這件事沒有不滿,可是反覆死去的我們看不到未來。山豬英靈戰士賽弗利姆尼爾不是討伐龍立下功勳嗎?請給我們……人類英靈戰士同樣的機會吧!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有能力屠龍了。」
  貝爾傑先生能屠龍……?這就代表他身上有跟那位屠龍英雄或威茲卡先生同等的力量嗎?
  「你說那種大話……有什麼根據?」
  「你還不明白嗎,奧丁?斬殺威茲卡爺爺的人……就是我啊。」
  怎、怎麼可能!襲擊威茲卡先生的犯人,竟然是貝爾傑先生!真不敢相信,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奧丁,你都完全沒聽我講話,所以可能不記得了。關於我們的要求,我已經不知道重複說了幾遍,卻每次都落得被趕出來的下場,到最後甚至直接吃了閉門羹!我們像畜牲一樣被豢養,連個立功的機會都得不到,這種生活我們受夠了!聚集在這裡的所有人,也都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貝爾傑先生在馬車上大大張開雙臂。
  我並不認為所有的英靈戰士都在場,不過那些簇擁貝爾傑先生的男人們,依舊形成彷彿無窮無盡的龐大軍隊。
  威茲卡先生遭砍殺時,英靈戰士們還一副慌亂的樣子,可見得貝爾傑先生剛發起時規模應該還沒這麼大。可是……沒想到只過了一晚,就有這麼多人認同了他的想法。
  之前我就有好幾次想過這樣下去不行……現在證實那問題的確是刻不容緩。原來英靈戰士們所懷抱的不滿,已經膨脹到必須馬上處理的地步了……!
  「好了,做出選擇吧,奧丁。你是要接受要求,賜給我們榮譽,還是拒絕要求,讓我們剝奪你的榮耀呢……兩條路選一條吧。」
  「……答案一開始就只有一個。你認為本王被狗咬了手後,還會去摸牠的頭嗎?」
  「果然還是這樣啊,我早就知道了,反正我們的主君就是這麼傲慢。不過……我們的傲慢程度也跟飼主不遑多讓。好了,既然談判破裂,你就快點滾下王座吧……接下來,我們就要開始殺神了。」
  貝爾傑拿起背上的大劍,用劍尖朝天空不停畫圈,就像在打信號。而同一瞬間……即將大禍臨頭的我們,則目睹了難以置信的光景。
  「怎、怎麼可能……洛基!那不就是……!」
  「唔……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雖然這之前是我想的點子,但我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親眼看見……這個打破常規的『連續日落』……!」
  太陽地平線上下間快速來回。那種移動方式只代表一件事,就是太陽女神蘇爾大人已經落入英靈戰士們的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這些隨日落復活的英靈戰士,實際上就等於不死之身了。
  「喔,有件事我忘了說,奧丁。雖然砍殺威茲卡爺爺的人是我……但別以為只有我有那種實力。每天奉你之命互相砍殺,磨練武藝的我們──全部加起來可是有二十萬人喔。呵呵呵……哈──哈哈哈!」
  貝爾傑先生高聲狂笑後便把馬車掉頭,率領隨侍的軍隊離開前線,留在現場的軍隊則同時散開,一眨眼就把我們所在的「瓦爾哈拉」團團包圍。
  「混帳!我要把你們全變成絞肉!」
  「等一下,托爾,那些傢伙的行動有些可疑!」
  奧丁陛下制止血氣方剛的托爾大人。他把現場交給弗雷大人和提爾大人兩位軍神後,不知為何就把眾人集合至館內大廳,看似要採取守勢。
  「喂,老爸,你是怎麼回事!幹掉他們不就好了嗎!」
  「用用你的頭腦啊,托爾。就算殺掉在場所有的人又怎樣?既然他們現在能無限次復活,敵人就不只你看到的數量了。」
  「是喔!那來幾次我就殺幾次!」
  「你也太小看敵人了,別忘了對手可是人人都能屠龍的大軍啊。如果你的魔力跟體力能跟他們一樣用不完,那倒另當別論。」
  「唔……這次或許有點難應付呢……」
  奧丁陛下冷靜的分析,不但讓一頭熱的托爾大人冷靜下來,也讓我因絕望而心灰意冷。我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對抗這麼可怕的一群人呢……
  「算了,別太擔心。他們會用人海戰術一次攻過來,就代表他們也怕我們。畢竟不管能復活幾次,死亡的痛苦都是免不了的。」
  奧丁陛下說到這裡,就用他的獨眼俯視我,像在徵求我的同意,我則輕輕點頭回應。
  「不過,他們能做到這一步,事前一定有沙盤推演過……他們應該有準備即使不發動攻勢,也能取得勝利的最後王牌。」
  英靈戰士們的最後王牌……也就是說,還會出現比現在更棘手的狀況嗎?
  二十萬個屠龍者,外加不死之身,戰力都已經這麼強大,竟然還有不出兵就能贏的方法……難道……
  「他們要我們……自取滅亡嗎?」
  「哦,你竟然能想到這一點。本王為之前的無禮向你道歉,賽弗利姆尼爾。你不愧是連洛基都會另眼相看的山豬啊。」
  哇,自從大戰尼茲黑格後,這是第一次受到奧丁陛下的誇獎,我覺得很高興,臉上止不住笑。可是,一想到正是這樣的特別待遇,造成英靈戰士之間的差別,心情又不禁有點複雜……
  「正如賽弗利姆尼爾所言,他們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讓諸神自取滅亡,畢竟他們力量再怎麼強,也終究是人類。無限次復活的能力到了我們諸神面前,不過是無限次死去的能力罷了。」
  的確,奧丁陛下說得對,那天我能戰勝尼茲黑格,是因為確定只要持續地邊死邊攻擊,勝利就會在前方。不過如果換成怎麼攻擊都不會贏的敵人,無限次的復活也只是無限次的折磨。
  「不過……我們也唯有在最佳狀態下才能壓制他們。要是發生讓我們無法發揮原有本領的情況,屠龍大軍就會成為連對諸神都能造成威脅的存在。能引發這種情況的,就只有我們的弱點──青春的果實『黃金蘋果』了。」
  「嘖……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他們靠無限次復活戰術進入持久戰,除了半不老的我以外,其他人總有一天會開始『老』,這樣就只能任他們宰割了。」
  「沒錯,洛基,外面那些人就是用來聲東擊西,好把我們困在這裡。既然如此,我們現在的首要之務,就是要確保蘋果沒事。不過……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看看外面吧。」
  奧丁陛下說到這裡就指著窗子,將視線投向窗外。我們跟著望去,眼前依舊是那片由連續日落造成的詭異景象。
  「先不論太陽女神蘇爾已經落入敵人手裡,從連續日落開始的時機如此剛好來看,他們八成已經占領本王的『至高王座』,可以充分掌握戰況。而且拉塔托斯克也不見蹤影,代表他很可能被當成傳令兵。這麼面面俱到的一群人,不可能會放過蘋果管理人『伊茲娜』,可以想見那裡一定經過了激烈的抵抗。」
  「哼……那我們該怎麼做啊,老爸?」
  在這種狀況下,我們只有挨打的份,要扭轉情勢也極為困難。就在眾人的屏息以待中,奧丁陛下以威嚴的氣勢斬釘截鐵地說:
  「當然要殺出重圍了。不過我們沒時間仔細沙盤演練,蘋果的不老效果大約一星期……從上一次配給到現在已過了幾天,比較早的人大概明天就會開始老化了。」
  咦,這麼快就會開始老化嗎!等一下,這樣一來,布倫希爾德大人就會變成老婆婆了?不,應該是會看到老婆婆版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吧?
  沒關係,儘管來吧,因為我已經發過誓,在這神聖的婚約中,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都將永遠深愛妳、尊敬妳,撫慰妳、幫助妳,全心全意,至死不渝!(預定)
  ……不行不行,我也真是的,一不小心就興奮起來了。
  也罷,雖然我完全能接受,不過布倫希爾德大人一定不希望自己老婆婆的樣子被別人看到。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會全力支援!
  我用力搖頭甩開邪念,將意識集中在奧丁陛下的指令上。
  「本王按照作戰的重要程度開始說……托爾,救出伊茲娜的事就交給你,不過對方大概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的計畫被看穿,到時外面那些人一定不會坐視不管,所以防守『瓦爾哈拉』的任務繼續由弗雷和提爾負責。另外,為了阻止他們的戰術重點連續日落,也必須救出蘇爾,這件事就交給巴爾德……不過我們不能讓敵人把戰力集中在巴爾德和托爾身上,也必須有人去敵陣誘敵才行……」
  奧丁陛下說到這裡就暫停,朝洛基瞥了一眼,洛基則假裝不經意地閃避他的視線。不行,洛基真的一點幹勁也沒有。
  「洛基……只能靠你了。」
  「沒這回事吧,大哥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本王是保護小芙蕾雅的最後堡壘,不能離開啊。」
  「喔,這樣啊,要不要我代替你啊?」
  「這樣就夠了,你不用替本王操心。」
  「誰會替你操心啊!反正你屁股就是不想動對吧,混帳大哥!」
  這場突然展開,聽起來感覺很幼稚的鬥嘴,卻讓處於緊張狀態的眾人被這一幕逗笑了。我不知這是否是奧丁陛下的算計,不過這種時候的確更需要像這樣緩和一下氣氛。
  「受不了……真拿你沒辦法,再這樣下去以後開心果就換成我了。知道啦,我做就是了。這次也要給我保鑣喔。」
  「沒問題,本王現在就幫女武神編組,讓她們分頭支援,你先稍等一下。」
  聽到支援一詞,我不禁緊張了一下,不過這次洛基倒沒有對我下達任何命令。
  前一次事件時他還不客氣地直接點名我……即使事出有因,還是不合我的個性。英雄故事的主角當一次就夠了。
  「但話說回來,我也不能光是袖手旁觀……洛基,沒有我能做的事嗎?」
  「哦,什麼,既然你這麼閒,要不要一起來啊?」
  「免了免了!請讓我用別的方式吧!」
  「呵呵呵,開玩笑的啦。這次的對手可是屠龍者,就算你變成龍硬幹,在他們看來別說是山豬了,根本就像砧板上的魚啊。」
  「我、我可是什麼都會變喔……」
  我再次對於自己變身的多樣性感到吃驚。不過其實只要用曼納茲的盧恩魔法,不論是魚或砧板都能變就是了。
  「總之,你就乖乖看家吧。如果怕沒事做閒得慌……看你要安撫你的同事們,還是要看護老爺爺都可以啊。」
  洛基說完拍拍我的頭,就去加入作戰會議了。
  是嗎……說得也是。仔細想想,就算我留在這裡,也有很多事情能做。
  適材適用可說正如我意。我決定照洛基的建議去看護威茲卡先生,就走到設於「瓦爾哈拉廚房」後棟裡的治療室。

  「打擾~~了……咦!威茲卡先生,你已經醒了嗎!」
  我以為他還在睡,剛躡手躡腳走進去,卻立刻發出驚呼。這也不能怪我,因為原本以為一定還在睡的他,竟然已經恢復意識了。
  不愧是傳說中的「黑之劍聖」,鍛鍊程度跟一般人就是不同。
  「啊……這不是賽伊殿下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夫……為何會躺在這裡呢?」
  即使清醒了,威茲卡先生還是傷得不輕。聽到意識模糊的他發出虛弱的聲音,我沒多想就變成人形,握住他的手。
  「威茲卡先生,最好別亂動。你受了重傷,已經睡整整一晚了。」
  「老夫受傷……?嗚,原來如此……傷成這樣竟然沒死,真是奇蹟,想必老夫是受到很好的治療吧。對了,賽伊殿下,這個傷究竟是誰造──咦?對了……這個傷,是那小子……!賽伊殿下,請告訴老夫!那小子他……貝爾傑他現在人在哪裡!」
  「這、這個……」
  面對他的追問,我有些猶豫,無法輕易回答,因為砍威茲卡先生的人,偏偏就是那個貝爾傑。
  自從閃到腰事件後,他們兩人的互動就像真正的親子一樣,我也在一旁目睹過好幾次。明明感情這麼好,現在卻變成這樣……就算親耳聽到這件事,我還是不敢相信。
  「拜託,你如果知道,請快告訴老夫!那小子……那小子他想做很可怕的事!老夫一定要阻止他!」
  「你是指……對諸神的叛亂嗎?」
  「唔!什麼……連賽伊殿下都知道了,那他已經……」
  聽到我的回答,威茲卡先生睜大眼睛,狀甚沮喪。他令人不忍卒睹的模樣,讓我終於認清楚,原來貝爾傑先生說的話……全是真的。
  「你說老夫睡了一個晚上,就代表那是昨天發生的事。昨天中午……貝爾傑邀請老夫參與某個陰謀。那就是反抗奧丁陛下。老夫知道大家有很多不滿……卻沒想到他們會不滿到決定那麼做。」
  「……我也一樣,明明知情卻一直輕忽。看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就知道他們應該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策劃了,我卻完全沒察覺到。」
  「呵呵,那些小子的優點就是忍耐力強,只是就結果而言,這一點反而變成缺點了……總之,既然老夫已聽聞此事,自然也不能再保持沉默。雖然老夫拚命想說服他,最後仍然徒勞無功,只好拔劍相向了。」
  至於這場對決的結果,就如你所見……威茲卡先生喃喃說完後,眼淚便潸潸落下。
  當然,這不是因為敗北而不甘心的眼淚。貝爾傑先生從很早以前就拜威茲卡先生為師,學習瓦爾森流劍術,是他的愛徒。看到貝爾傑先生的劍術超越自己,原本應該是最讓他欣慰的事才對。
  可是這登峰造極的劍術,現在卻成為威脅諸神的力量。他出於愛而傳授的技巧,竟是讓徒弟變得驕傲,自以為能反抗神的主因。這一定比什麼都還讓他深感懊悔。
  「如果只是砍老夫還不打緊……一旦舉旗造反對抗諸神,就等於踏上了不歸路。而且老夫能感覺到他們發出的劍氣,已經染上不祥的黑暗了。」
  這時威茲卡先生突然在床上跪坐,雙手各伸三指於膝前併攏,對我低下頭。
  「賽伊殿下,老夫深知這請求太無理,可是還是要拜託你,請在事情變得無法挽回前,幫老夫阻止他們!至少別讓他們的劍……再沾上更多的血了!」
  威茲卡先生強撐起應該還動不了的身體,喀著血一字一句地將心願寄托於我。
  「威茲卡先生……請你抬起頭來。」
  看到他的樣子,有哪個男人會不答應?如果有……那個人一定比畜牲還不如。
  「我認為貝爾傑先生應該還留著一絲善念,因為他……沒有給敗北的威茲卡先生致命一擊。」
  即使對神的憎恨扭曲貝爾傑先生的心,他還是保有酌情考量的餘地。在他心底沉睡的光芒被黑暗完全吞噬前,我一定會──
  「交給我吧,威茲卡先生。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

  收下威茲卡先生真摯心意的我,右手上正握著一把劍。我拿著隨著心意一起交給我的慈愛劍密穆格,回到了大廳,朝著正要離開的洛基他們喊道:
  「等一下,洛基,你們的直搗敵人大本營作戰……就是要跟敵方大將正面交鋒吧?」
  「嗯?是啊,你說得沒錯,那又怎樣?」
  「也就是說,能見到貝爾傑先生嘍?」
  「當然啦,他是反叛軍的主將嘛。」
  「是嗎,既然如此……請你也帶我去吧。」
  我唐突的請求,令洛基和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也難怪他們會驚訝,我平時非常懦弱又膽小,去討伐尼茲黑格時也一直推拖,現在竟然主動想參戰。而且我手中握的還是密穆格,不用多說什麼就足以表達我強大的覺悟。
  「……剛剛我也說過,這次的對手即使你變成龍,也不一定能打成平手,更不用說是以劍士的身分去了。」
  「不,你誤會了,洛基。我不是要跟貝爾傑先生戰鬥,而是要阻止這場戰鬥,所以我去是為了對煽動叛變的他進行遊說。」
  「什麼?喂喂,你是開玩笑的吧,賽伊。你沒看到那男人的眼神嗎?你覺得憑你那天真的想法,真能說得動他嗎?」
  洛基的反應與其說驚訝,倒更像傻眼。他看到我一臉嚴肅地點了頭,也一臉嚴肅地凝視我。
  「……是嗎?也罷,你想怎麼做就做吧,那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問你,如果他不接受遊說……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這樣……我就負起責任打倒他。」
  「說得倒輕鬆,你那份自信是來自於手上的劍嗎?」
  洛基說到這裡,指向我右手上的密穆格。
  「我之前可能也說過,老爺爺那把劍會挑主人。不管密穆格是多厲害的劍,不管它的主人是在什麼情形下交付給你……都不會因此帶來奇蹟,讓事情都如你的意。即使這樣你也要去嗎?」
  「嗯,我要去,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再說……即使有個萬一,我也有勝算。」
  「哦?總是怕到發抖的你竟能誇下如此海口,看來應該很有把握呢。嘿,大哥,把人員分配改一下吧,我想帶這個礙手礙腳的助手去,不好意思,能多一個人來支援嗎?」
  「……雖然很想說『太亂來了』……不過本王可能也老糊塗了吧,突然很想在他的骨氣上賭一把。托爾,你願意接受這個亂來的安排嗎?」
  「哼!本大爺可不會對一個燃燒鬥志的男人潑冷水。我不需要支援,把人全拿去吧!」
  托爾大人高舉雷神之鎚,以強勢的宣言展現其寬廣的胸襟。不過後來還是被奧丁大人訓了一下,說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他單獨行動。
  於是我們這支小隊就這麼敲定了。成員包含我,洛基,布倫希爾德大人,修維特萊德大人,以及後來加入的薇瑟,一共五人。
  特別是薇瑟,她因為想對我報恩,就自願調來我們這一隊。
  這位克服軟弱身心的純白女武神羅絲薇瑟,雖然很想再看一次她那雄偉的英姿,不過……我還是祈禱這次不要有那個機會。
  「好了,敵人是二十萬的屠龍者,外加實質上的不死之身,反觀我們神族,只要死一次就完蛋了。如果賽伊能遊說成功,事情就能落幕,萬一失敗,那我們就要久違地大幹一場了……就算對方是人類,也不能放水!」
  「「「「好──!」」」」
  我們一起應和洛基的精神喊話,然後衝出「瓦爾哈拉」。此舉彷彿代替了狼煙,負責防衛的弗雷大人們跟英靈戰士們的交戰,立刻在我面前上演。
  (啊……可惡,這麼快就開戰了?)
  我真的不希望任何人產生紛爭,因為我這次學到了一點,就是即使能復活,也不能輕易赴死。真想早點把這件事傳達給貝爾傑先生!
  根據先去偵查的蓋兒希大人傳來的情報,貝爾傑先生所率領的反叛軍本隊,就布陣在「阿斯加德」中央的「韋格利得」。那裡是一片沒有明顯地標的大平原,正好適合作為決戰的舞台。
  「那個,賽伊先生,雖然現在問有點遲……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在不成路上的天上,從剛才就一直欲言又止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對暫時變回山豬,被她抱在懷中的我發問。薇瑟看似也很在意,特地拉近距離,側耳傾聽。
  「呃……布倫希爾德大人會這麼說,果然還是反對我參戰吧?」
  「是沒到反對的地步……不,真要說的話,我是偏反對的一方。賽伊先生雖然很有勇氣,卻也很溫柔……我覺得你不適合上戰場。」
  先姑且不論我是否真的勇敢或溫柔,既然這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意見,我也不好否認,而且一旁的薇瑟也點頭如搗蒜。
  不過,我要是真有這麼溫柔,那這份溫柔就是我這次選擇戰鬥的理由,因為我背負了威茲卡先生對其他英靈戰士難以捨棄的強烈感情。
  「我的確討厭戰鬥,不過我更討厭紛爭。如果為了化解紛爭而必須戰鬥──我就不會逃避戰鬥。」
  「為了化解紛爭而戰啊……原來如此,這個想法真是不錯!」
  「嗯嗯!賽伊小弟果然好帥!希爾德姊姊,我的感冒要什麼時候才會好呢?」
  「感冒?羅絲薇瑟,抱歉插個嘴,妳那不是感冒,而是戀愛。」
  「哇啊啊啊────!修、修維特萊德,現在是任務中啊!」
  「唔,說得也是,我以後會專注於任務上的。」
  「哎呀……一陣子沒見到你,沒想到你身邊就各種層面而言,都變得很多彩多姿呢。」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對了洛基,在抵達『韋格利得』之前,我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嗎?」
  「?怎麼突然這麼說?」
  洛基露出嚴肅表情,疑惑地歪著頭。我請布倫希爾德大人把劍拿給洛基,提出請求。
  「請你在我幫威茲卡先生保管的這把密穆格上刻上……那個叫什麼?就是那個讓『絲瓜劍』變大的盧恩文字。」
  「哦,你是指成長的盧恩文字『貝爾迦娜』嗎?」
  「沒錯沒錯!請你把貝爾迦娜的文字刻在密穆格上,讓我只要一灌注魔力就能發動魔法。」
  「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你要拿來做什麼?」
  「嘻嘻,請容我先保密吧,我只能說這是符合我風格的戰術。再說,我是神界的魔術師洛基的好友,所展現的奇蹟背後都有著手法或機關。可別忘了這一點喔!」
  「這好像是哪裡聽過的台詞呢……真是的,我是不知道你在想啥啦,不過你還真是個不能大意的傢伙呢。」
  面對比平常更充滿挑釁的我,洛基聳了聳肩,露出半帶錯愕,半帶期待的複雜笑容。

  接著──我們抵達了。
  能為這重複日落的失序天空畫下句點的決戰之地──「韋格利得」。
  「我還以為是誰來了……沒想到你竟然也混在他們裡面啊……賽弗利姆尼爾。」
  身為叛變煽動者的貝爾傑先生,盤坐在兩輪戰馬車的駕駛座上,看似無精打彩地喃喃自語。
  被派來這裡的神是洛基,對他應該是一大榮譽,但沒想到他竟然先對我開口,倒令我有些意外。貝爾傑先生對英靈戰士之間的差別待遇,或許看得比我想的還重。
  「貝爾傑先生,請你停手吧。奧丁陛下已經承認他是因為個人的焦慮,才會遷怒給別人。如果你現在叫大家馬上投降,我想陛下他會既往不咎,而且今後也會好好傾聽大家的意見才是!」
  我拚命想說服他。叛亂已經發生,他們可能已失去對神的忠誠,不過要從頭再來也不無可能。
  畢竟奧丁陛下本來就想要這樣的人材。英靈戰士是對抗巨人的尖兵,沒有足以跟神族作對的力量反而沒有價值。既然培育出這樣的人材,應該要感到高興──就這層面而言,這次的叛亂可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然而……貝爾傑先生的想法就不是這樣了。
  「事到如今,奧丁反省又有何用?反正他一開始就不具備王者的器量,根本不值得我們追隨,就只是這麼回事罷了。能因為這次的事發現到這一點,反而是我們運氣好呢。」
  「喂喂!我不講話就在那裡大放厥詞……你意思是被神挑選的人類,現在要反過來挑選神嗎?」
  「挑選?哈!你是笨蛋嗎?我就趁現在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洛基,還有賽弗利姆尼爾!這已經不是那種半調子的叛亂……而是侵略!見寶物就搶!見男神就殺!見女神就上!因為──統治這世界的王,將會是我們!」
  貝爾傑先生高聲鼓吹的思想,危險到近乎殘忍。那些野蠻的男人們也跟著應和,一聲聲嘶吼化成音浪,不停打向我們。
  「喂,賽伊,你覺得這些傢伙還有說服的餘地嗎?」
  「等、等一下,洛基,貝爾傑先生不像會認真說這種話的人,讓我再試一下吧。」
  雖然我這麼說……不過或許是因為自恃有足以屠龍的力量,以及無限次復活能力,讓他現在氣燄極為高漲。老實說,要光靠言語說服他,已經不太可能了。
  ……既然這樣,果然還是必須──用拳頭說話吧?
  「貝爾傑先生,請聽我說。」
  「……哼,我會聽的,賽弗利姆尼爾,我跟奧丁不一樣。」
  「謝謝。我有一事相求……貝爾傑先生,你可以跟我一對一決勝負嗎?」
  「咦!賽、賽伊先生,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聽到我的提議,就率先發出驚訝的聲音。
  至於其他人也都一樣吃驚。我抓住眾人沉默的片刻,繼續說下去。
  「貝爾傑先生看到奧丁陛下只給我特別待遇,讓我頻頻立功,不停往上爬,應該覺得很不滿吧?」
  「……把握別人給你的機會是你的自由,你能往上爬也是你的能耐。不過我的確有所不滿。機會應該要平均分配才對,畢竟我們同是英靈戰士啊。」
  「就是這一點。」
  「……啊?」
  貝爾傑先生用發愣的聲音反問。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會觸動他最敏感的神經。不過……這時就是要明知故犯才行。
  「希望你別搞錯了,貝爾傑先生,我跟你並不同。我不但比你優秀,而且是遙遙領先。」
  我一反我的作風,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連布倫希爾德大人聽了也不禁皺眉。
  這當然不是我的真心話,可是為了讓戰爭的犧牲減到最低,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我說,貝爾傑先生。如果我贏的話……你可以乖乖撤退嗎?」
  我一說完,貝爾傑先生的動作就嘎然而止。我本以為他會憤怒到全身發抖,結果卻是相反。他一動也不動,看似連呼吸都忘了。
  「…………好,我們來一決勝負吧。」
  一股刻意壓抑的沉默怒意,自貝爾傑先生身上如狂風颳起。這份也曾在尼茲黑格身上感受過的巨大憎恨,正完全衝著我而來。
  「我要殺了你,臭山豬!我要把你剁成肉碎,送去『赫爾海姆』!那傢伙是我的第一個戰功,你們誰都不准跟我搶!」
  貝爾傑先生拿起背上的大劍往地上一插,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很好……他已經答應單挑,這樣就不用跟其他英靈戰士戰鬥,可以避免無意義的死亡和再生了。
  只是相對的,我也讓貝爾傑先生氣炸了……
  「那麼,布倫希爾德大人,把密穆格拿給我吧。還有,接下來請不要插手。煽動的主謀貝爾傑先生……就交給我來對付吧。」
  「賽、賽伊先生,這樣真的可以嗎?確定沒問題嗎?」
  「妳不用那麼擔心,布倫希爾德大人。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英靈戰士。而且我先前也說過我有勝算。這都是託薇瑟的福。」
  「咦?我?我有為賽伊小弟做了什麼嗎?」
  突然被我點名的薇瑟一臉不知所措。也難怪她會毫無頭緒,所謂託她的福,並不是指她有主動幫忙,只是就結果來看是這樣罷了。
  「好了,那就開始吧,貝爾傑先生!就算不吹加拉爾號角,這也很可能會成為──我們的『諸神的黃昏』!」
  我以高聲叫喊表示開戰,接著解放我的所有魔力,開始詠唱祕法。
  ──我要賭上我的一切,承受他被憎恨扭曲的心──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軀體。吾於此請求允許,願得以展露全知、展現神威』……」
  我閉上眼睛,全心詠唱,讓聲音滲透天地……把言語刻進世界。
  「『五顏六色,千變萬化,傳頌世間,生生不息,邂逅、別離、調和與孤獨之象徵,母性、成長、誕生與幸運之代表,均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二十暨第十八盧恩文字──曼納茲、貝爾迦娜!』」
  我的魔力跟洛基的文字互相混和,在此……讓兩個盧恩魔法合而為一。
  我只是稍微變成龍,就令諸神無不大驚失色,那要是看了我現在的模樣……整個世界一定會嚇得腿軟。
  「吾乃撼動者,名為──『魔狼』芬里爾!」
  我對著阿斯加德神聖的天與地──發出了象徵毀滅的嚎叫。

  「這……這是什麼……別鬧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貝爾傑先生完全嚇呆,一動也不敢動。這是當然的,如果他能動,我反而要佩服他了。他還能發出聲音,或許就代表他是個真正的勇者。
  「喂喂,賽伊……我怎麼沒聽你提過這個?你這樣子是怎麼回事?」
  在「韋格利得」的所有人注視下,洛基用顫抖的聲音發問。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自己是借用他兒子的外貌,難怪他會忍不住開口。
  「洛基,你知道曼納茲的盧恩魔法吧?就是那種能變成其他生物的魔法。」
  「嗯,我當然知道……」
  「這就是曼納茲啊。」
  「不,這根本不成理由吧!」
  洛基用尖叫般的吐槽狠狠否定了我的回答。唔,嗯……果然就是這種反應啊……
  「你這麼說我也很傷腦筋啊,因為這對我而言就跟變龍沒什麼兩樣。曼納茲不只是變化的魔法,更是協調的魔法。要協調就必須進行對話,跟誰對話就變成誰,這就是我心目中的曼納茲。」
  「你的說法是沒錯啦,不過你的做法卻完全犯規了!能用曼納茲變成的只有『不特定』的生物,像是只能變成普通的馬,不能變成史雷普尼爾和格拉涅;只能變成普通山豬,不能變成葛林布路斯堤。這就是曼納茲的規則,既不能變成架空種,更不能變成神族或巨人。可是,你竟然能靠曼納茲輕易變成芬里爾……這已經超過對魔法拿不拿手的程度了!」
  「我、我也不是什麼都能變啊。就如洛基所說的,我就不能變成格拉涅大哥或葛林布路斯堤。」
  「是喔,那太好了。不過你偏偏就能變成芬里爾,這又是哪一招?如果可以我願聞其詳。」
  洛基他……是不是身為「神界第一變化高手」的面子掛不住,所以有點生氣了?
  「呃,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我是在芬里爾的事結束後,才明確感受到自己『能變成芬里爾』。」
  「芬里爾的事?」
  「就、就是不久前把他口中的劍拿……不對!還記得我們一起吃飯吧?就是那一次啦。」
  好、好險……拿掉芬里爾口中的劍一事,對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外的人都要保密。我差一點就說溜嘴了。
  「咳嗯!總之就是這樣。這次因為薇瑟的事,剛好有機會認識芬里爾,所以才能像這樣變成他。」
  「啊,是這樣嗎!難怪你會說這是託我的福呢!」
  薇瑟終於明白我話裡的含意,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不過也只有薇瑟能接受,其他人依舊無法苟同。
  「喂,賽伊,照你的說法,難道你也認識法夫納嗎?」
  「啊……經你這麼一說,該不會真的是這樣……?」
  可是我的龍化「法夫納」,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就學會了。
  ……不……應該說是一開始就會了,卻到後來才察覺。
  「至少我確定沒見過尼茲黑格以外的龍。不過被現在的雙親撿到之前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我沒有那時的記憶。」
  「什麼!你不是那對山豬夫婦的孩子?而且還沒有過去的記憶?這些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真是的,竟然在這種時候製造一堆謎團……!」
  「啊……那個……總之對不起了。」
  算、算了,這也沒辦法,再講下去也沒有進展。在魔力耗盡恢復原狀前,我一定要結束這場戰鬥。
  「好……我要上了,屠龍的貝爾傑先生。我先聲明我無法控制力道,因為能用這樣子奉陪的時間,大概只有……短暫的一瞬間!」
  我大叫一聲,叼住插在一旁的巨劍劍柄,用力把劍拔起。
  這把劍就是在洛基刻上的成長(貝爾迦娜)的盧恩文字作用下,配合化成芬里爾的我變巨大的慈愛劍密穆格。我壓低身體,讓劍身保持水平,接著驅動四肢,在「韋格利得」的大地上開始奔馳!
  「嘖……只是虛有其表罷了!」
  明明是面對連神都會為之戰慄的芬里爾,貝爾傑先生卻拿起大劍,毫無懼色地正面迎擊。那不是勇敢,而是瘋狂。當他用豁出一切,但死無妨的意念武裝起內心時,說不定已成為超越昔日偉大英雄的戰士了。
  「看招──!」
  「可、可惡!」
  我甩過頭給上一劍,貝爾傑先生驚險閃過,並給予凌厲的反擊。
  我縮起身子往後一個翻身,及時避過反擊。在引起強震的著地後,我不服輸地再次揮劍。
  「還早得很呢!」
  狼的柔韌身軀彷彿快脫離我的控制,加速的幅度越來越大,強悍的四肢光是一踏,就讓我的起步輕易超過風速。我以全速衝刺,撲向貝爾傑先生。
  即使以用不慣的身體揮出的劍,都被對方巧妙避開,我依然再接再厲,因為每跟他交鋒一次,我就確實感到自己又進步一點。
  「我已經抓到戰鬥的絕竅了!」
  我行雲流水般地閃過攻擊,再以爪子抓地當支點迅速掉頭,並以長尾巴保持平衡。爪子是剎車,尾巴用來控制姿勢。我充分活用狼特有的靈活身體,以時快時慢的步調對貝爾傑先生連續發動攻擊。
  「別看不起人了!你這隻只長個子的……小狗────!」
  另一方面,貝爾傑先生的動作也不容小覷。追不上對手就不勉強去追,只憑經驗和直覺來見招拆招,這正是「黑之劍聖」直傳的劍法。透過犧牲性命累積經驗而習得的瓦爾森流劍術,簡直銳不可當,就連面對芬里爾也毫不遜色。
  戰況越演越烈,劍刃交錯的金屬聲響遍「韋格利得」的大地。這場戰鬥不僅是力量的展現,也是技術與戰術的極致發揮。透過劍感受到這一點的我,在對貝爾傑先生萌生敬意的同時,又將這份敬意捨去。
  「嚎嗚!」
  在那瞬間,我將深藏心底的野性釋放出來。這場戰鬥接下來要分出的不是贏家和輸家,而是狩獵者與被獵者。
  當我的軸心腳一踩下,地面就轟然作響,土石迸裂。這電光火石般的騰躍,將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化為烏有。
  「!好快──」
  貝爾傑先生迅速轉身,劍光一閃,千鈞一髮地擋下朝腹部橫砍的密穆格。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在手中大劍攔腰折斷的同時,他整個人像樹葉一般,被衝擊和風壓帶到半空去。
  「嘿呀啊啊啊────!」
  在體內湧現的力量化為一股衝動,驅使我往下補上一劍。這記猶如神罰降臨的強烈一擊,給「韋格利得」的大地帶來決定勝負的破壞。
  在如雷轟響與漫天煙塵中,我也魔力用罄,芬里爾化至此結束。
  我已使出渾身解數,累到無法再動彈。雖然在戰鬥前讓貝爾傑先生非常憤怒……不過像他那樣的高手,應該能在戰鬥中感受到我真正的用意。
  「呼……怎、怎樣,貝爾傑先生,這場戰鬥是我贏了吧?可以請你遵守約定撤退嗎?」
  我發現貝爾傑先生躺在破壞造成的地面坑洞中,就爬過去問道。
  如果我想得沒錯,貝爾傑先生應該會遵守約定結束這場紛爭,跟奧丁陛下重修舊好,迎向皆大歡喜的結局。
  「為……什麼………」
  「咦?」
  貝爾傑先生沒有起身,而是掏出腰間的短劍。當我還在想他要做什麼時──沒想到他竟然割斷自己的咽喉。
  「!」
  平常只會被當成是發瘋的行為,就某個意義而言卻是此時最合理的手段。因為他是英靈戰士,每到日落……就能以新的身體復活。
  我知道現在是戰鬥中,如果沒有意願投降,當然不希望身體一直動不了。
  可是……可是……這個人為了復活,竟然做出這種事……!
  「嘖……雖然因為魔力消耗有點疲倦,不過這都是小事。喂,賽弗利姆尼爾……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贏了吧?戰鬥才剛開始呢!」
  「嗚啊!」
  復活後恢復行動自由的貝爾傑先生,狠狠踩在累得不能動彈的我身上。
  「剛才我的確被你壓著打,是我輸了。不過……我們英靈戰士死後才是開始,所以才需要連續日落!你也死吧!死後重新再來吧!」
  他毫不留情的踐踏,讓我的全身筋骨盡斷。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可是我也不能再重來了。即使復活後有全新的身體,但復活會消耗新身體的魔力,這就是古爾維格的規則。而剛復活後經過消耗的魔力,不夠讓我再變成芬里爾。
  不管再復活幾次……我都不能再打倒貝爾傑先生了。
  「住手!你再這樣我饒不了你!」
  我順著悲痛的吶喊聲望去,就看到薇瑟已變成柯爾穆梅。她身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也解放鎧甲,準備發動神技。修維特萊德大人和洛基則瞪著貝爾傑先生,眼中充滿冰冷的殺意。
  「喔喔沒差,你們就快浪費魔力吧,我們可是能無限次復活,你們那麼做只會讓死期來得更快。」
  沒錯……即使很不甘心,但貝爾傑先生說得對。現在一定要冷靜,繼續控制魔力的消耗。在托爾大人收復黃金蘋果園……巴德爾大人救出蘇爾大人前,絕不能中了敵人的挑釁。
  每個人都咬牙忍耐,儘量壓抑魔力的高漲。貝爾傑先生見狀,露出誇耀勝利的笑容,高舉雙手朝天空大喊。
  「哈哈哈!就是要這樣!果然要有蹂躪才是戰爭!感到無力吧!感到絕望吧!神的時代要到此為止了!」
  「哎呀,那可難說喔。」
  「……啊?」
  就在這時──從紅黑交錯的詭異天空中,一名女武神翩然降落。從那翡翠色的鎧甲和優雅的舉止來看,是蓋兒希大人沒錯。
  「啥啊~~怎麼人又增加了?事到如今還來做什麼?」
  「別這麼冷淡嘛,你應該要更歡迎本小姐──畢竟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已經不用再玩『諸神的黃昏』的遊戲了。」
  「……妳這話什麼意思?」
  蓋兒希大人回以貝爾傑先生一抹輕蔑的笑,並對眼前眾人傳達這個訊息。
  「各位英靈戰士!你們如果還愛惜自己的命,就馬上投降吧。你們以為能無限使用的復活之力『古爾維格』……看來一天只能用一次。」
  所有人一聽到這個訊息,戰場上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在這寂靜之中,他們反芻話語,理解含意……接著戰場就陷入一片混亂。
  「你們這些笨蛋,冷靜一點!不要聽信對方的胡說八道!」
  「哎呀,真可惜,虧本小姐還好心告訴你們。你們要懷疑本小姐是無妨,不過萬一真的死了,也不要後悔喔。還是有哪一位要來試一下呢?」
  蓋兒希大人語帶挑釁,反叛軍們則仍保持戒心,面面相覷。
  他們的眼中明顯透出迷惘,戰場上完全呈現膠著狀態。然而很快地──有某個變化打破了僵局。
  「嗚啊!貝爾傑……你做了……什麼……」
  一個英靈戰士突然被短劍貫穿胸口,氣絕身亡。把他送上死路的,就是他死前所喊的那個人──貝爾傑先生。
  「……好,就跟平常一樣復活了。接下來……就是抱有疑問的第二次了。」
  「喂、喂,等一下!要是沒有第二次怎麼──嗚啊!」
  死過一次又復活的戰士,在狂漢的刀下迎接第二次死亡。
  他……他居然做得出這種事……如此誇張的行徑發生在眼前,我卻連出手阻止都做不到。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能這麼輕易殺死夥伴呢?
  「……沒有……沒有復活!喂,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蓋兒希大人的忠告以悲慘的方式得到證實。當這消息傳遍戰場,每個角落都不斷傳來放下武器的聲音。
  目睹一個英靈戰士因自己的傳話而犧牲,似乎讓蓋兒希大人感覺自己也有責任,只見她一臉悲戚地降落地面,靜靜開口道:
  「目前原因還不明……是因為跟弗雷大人和提爾大人作戰的『瓦爾哈拉』襲擊部隊在不知不覺間幾近全滅,才讓我們發現到這一點。雖然他們在這場戰鬥中戰死時的確有復活……不過只有一次,要是復活後又戰死,就不會復活了。換句話說,復活是不能重來的,哪怕一天有幾次日落都一樣……」
  「怎、怎麼可能……」
  貝爾傑先生臉色發青,頹喪地跪到地上。
  在失去無限次復活這張王牌後,英靈戰士們全都立刻投降,只剩下貝爾傑先生一人。至於不在這裡的奪取黃金蘋果部隊和脅迫蘇爾大人部隊,在得知這事實後應該也都投降了。
  到了這地步,貝爾傑先生已完全孤立無援。或許是出於絕望吧,只見他肩膀抖動,忍俊不禁。
  「不可能這樣,不可能這樣啊……我的確沒試過一天死兩次……可是我們每晚確實都有死啊,就這樣死了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不斷死去又不斷復活啊!還以為得到能多少跟神一較高下的力量,再加上這復活能力,就能天下無敵了……沒想到事到臨頭竟然會這樣!太好笑了,我快笑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貝、貝爾傑……先生……」
  他失心瘋般的笑聲,滲進了「韋格利得」這片荒涼的大地。我找不到能對他說的話,也不可能找得到。
  但沒過多久──他的笑聲就嘎然而止。
  「咦!……不對,等一下,這不是很奇怪嗎?賽弗利姆尼爾利用連續日落邊死邊跟尼茲黑格戰鬥,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如法炮製?這就代表……原以為是英靈戰士都會有的復活能力,其實是賽弗利姆尼爾獨有的嗎?如果我們只是在一天僅限一次的前提下,借用原本只屬於他的能力……」
  「喂,你從剛才就一直在說什麼?你到底要不要投降啊?」
  「一天只有一次的復活,一天只有一次的連繫。究竟是什麼把我們跟這傢伙連結在一起?跟這傢伙一天一次深深連結的機會,從他來『瓦爾哈拉』後每天不曾間斷的事,就是……!嘻嘻,哈哈哈哈!我懂了,我知道了!」
  「!貝、貝爾傑先生,你要幹什麼……!」
  貝爾傑先生突然鬼吼鬼叫,並向我伸手過來。
  絕不能在這時被抓,不然會成為大家的絆腳石。雖然我一心一意拚命扭動身體試圖抵抗,但遭到反覆踐踏的身體已殘破不堪,根本不聽我的使喚。
  貝爾傑先生把掙扎反抗的我一把抓起,跌跌撞撞地開始狂奔。他想前往的目的地,似乎就是一旁不遠處的遺跡。
  「喂,等一下!嘖……布倫希爾德跟我來!其他人負責看好投降的人!」
  我聽著洛基慌張的聲音,對自己被綁架一事束手無策。
  要詛咒自己的無能為力很簡單,因此在詛咒前我要先抱持信心,相信洛基他們一定會來救我。
  而且我不會放棄。雖然未來可能有重罰等著殘殺夥伴的貝爾傑先生……但我相信一定還有挽回的餘地。

  在這荒廢已久風化嚴重,地板、牆壁和天花板都坑坑疤疤的遺跡中,貝爾傑先生有如野獸般奔跑穿梭。
  他呼吸急促,不停低吼,雙眼充血,樣子比真正的野獸還像野獸。連身為山豬的我,都沒有這麼強烈的野性。
  「貝爾傑先生!請你快停下來,貝爾傑先生!你沒必要逃啊,戰爭已經結束了啊!」
  「閉嘴,山豬!你說沒必要逃?別笑死人了!其他人就算了,我可是這場叛變的主謀耶!奧丁不可能原諒我的……現在復活只能一次,自殺過的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們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啊!而且就算逃走也一樣!既然逃不過神的手掌心,倒不如賭一賭,多少表現一下忠誠,或許就能得到原諒了!」
  「閉嘴閉嘴閉嘴!可惡的傢伙,不要叫我去賭這種沒有勝算的事!一旦被抓到我就會被處刑了。既然……既然這樣,我就乾脆在這裡試試看,究竟我們人類英靈戰士是不是……『真的沒有第二次的復活』。」
  咦……這話是什麼意……
  「嗚!啊啊啊啊────!」
  在荒廢的的遺跡深處,迴盪起我的慘叫聲。一股劇痛從我背後傳來,讓我不禁擺動早已粉碎的四肢,強忍著疼痛。
  從大量滴落的血液,就知道傷口有多深。我的背……遭到貝爾傑先生的啃咬。
  「哈哈!生肉也意外好吃嘛。雖然很想再吃一口……」
  貝爾傑先生把正在咀嚼的肉吞下去,看向眼前被夕陽照射的牆壁。出現在那裡的,是臉色大變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和洛基。
  「賽伊先生,剛剛那聲慘叫是……嗚!太過分了……!你竟然做得出這種事!」
  「哈哈哈!過分?女武神啊,我哪裡過分了?我只是在吃肉不是嗎?最後一頓晚餐當然要吃得奢侈一點啊!」
  「賽伊先生他……變成料理前的他才不是食物!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良心?哈!我才沒有那種東西呢!」
  沒有良心……?不,不對,貝爾傑先生應該還殘留著一絲良知才對。
  「貝爾傑先生……不要自暴自棄。你應該還有……一絲善念才對。畢竟你……沒有給威茲卡先生致命一擊啊。」
  「……啥啊?」
  當我說出這番話時──貝爾傑先生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
  咦……怎麼了?那是什麼反應?等一下……為什麼要那麼認真地去回想呢?難道對貝爾傑先生而言,這件事是如此微不足道嗎?
  「?……啊,原來是那件事喔!哎呀……我當然不會下手了,因為──」
  貝爾傑先生在這裡暫停片刻,一邊轉脖子一邊俯視我。
  此時他臉上浮現的表情──
  「如果殺了他,他就會馬上復活,不是很礙事嗎?」
  已經……不是人類會有的表情了。
  「貝爾傑……你……你竟然……」
  我本來還相信……一切都能挽回……一切都能重來!
  沒想到這男人竟墮落到如此地步!在他心中已經不見任何人性的光輝了!
  「哦?什麼,生氣了嗎?抱歉抱歉,難道你比較喜歡我給他個痛快嗎?放心吧,等我把這些傢伙統統打倒後,就會讓那老頭再死一次!」
  他這個褻瀆了全世界的態度,讓我憤怒到忘了言語。
  這時,第一個對貝爾傑下流至極的發言提出譴責的人,就是聖潔的戰場少女布倫希爾德大人。
  「你這瘋子……!不要再用你的言語繼續玷汙『阿斯加德』了!」
  整肅瀆神者的劍,在夕陽映照下劃破黑暗。貝爾傑用短劍一擋,擦出火花,布倫希爾德大人見狀,便用蠻力壓制回去。
  「不錯嘛,女武神!我早就想跟妳打上一場了!」
  貝爾傑發出狂吼,揮舞短劍,布倫希爾德大人則冷靜以對,一次次看穿殺意的軌道,彈開攻來的劍尖,直到讓貝爾傑嚴重失去平衡。
  「看招!」
  布倫希爾德大人不放過這瞬間的空隙,劍光一閃,貝爾傑抱住我的左手臂就與身體分家,我趁機逃離他的魔掌,滾落到地面。
  緊接而來的第二劍,從貝爾傑胸口橫切而過,他邊吐血邊搖晃,整個人在原地緩緩倒下。
  「咳嗯!嘿,怎麼……回事……決定要殺……就殺啊……孬種……」
  「!喂……!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又來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劍只是要奪走他的戰意和行動自由,但貝爾傑卻又用短劍刎頸自盡了。
  這樣就等於死第二次……也就是說,他不會再復活了。
  「呼,還真是完全不能大意的人呢……對了,賽伊先生,你還好吧?抱歉,為了救你,用了比較粗暴的手段……」
  「啊,嗯,我還好……事實上,我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抬頭看著布倫希爾德大人把劍收回劍鞘,朝我這裡走來。
  (奇怪……?等一下,總覺得不太對勁。貝爾傑剛剛還為了奧丁陛下可能處決他那麼害怕,為何現在卻這麼輕易就選擇自殺呢……?)
  即使心裡仍有些難以釋懷,我的意識卻迅速模糊起來。唉,一看到事情解決了就突然這樣,我的意識還真缺乏毅力呢。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流了那麼多血,再撐也撐不久了。也罷,反正現在還有連續日落,就算死了也能馬上復活吧……呃,這是開玩笑的。
  就在我對死亡逼近的腳步聲一笑置之時──快失去意識的我耳中傳來了洛基的叫聲。
  「喂!布倫希爾德!後面!」

  這就是對我看輕生命的──懲罰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
  我拚命保持意識,睜大模糊雙眼。
  映入我眼簾的布倫希爾德大人──竟從左胸長出了短劍的劍尖。


  「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雙唇顫抖,口吐鮮血,呼喚我的名字。連眼淚都還來不及從那淡紫色雙眸流出,她就已經……緩緩倒在地上。
  「啊……咦……?等一下,別這樣……布倫希爾德大人……布倫希爾德大人!」
  我好想馬上衝去抱住她,卻只能躺在原地動彈不得。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動不了!不過是骨折嘛!布倫希爾德大人……布倫希爾德大人……!
  「……抱歉……請問……是我讓你……難過……了嗎?」
  「不!我、我沒有難過!因為布倫希爾德大人會得救的!妳看,傷口很淺呢!絕對沒問題!我現在就來救妳!」
  我拚命匍匐前進,想多少接近布倫希爾德大人一點。她一直朝我出聲的方向伸手,我必須快一點才行。
  好,還差一點。只差一點我的手就能……!
  眼看彼此的手快要碰到……她原本伸長的手卻無力地垂下。
  就彷彿要呼出體內的所有空氣般,布倫希爾德大人重重呼出一口氣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她斷了氣。跟我不同的是……

  她已經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騙……人……騙人……騙人……嗚嗚……啊啊啊啊啊────!」
  無法言語,無法思考。在我的心中,正有某種漆黑的,猶如渣滓的東西紛紛落下、堆積。
  我的視野逐漸被染黑,不知是渣滓造成的,還是因為蘇爾大人獲救,結束連續日落的關係……
  ……──你是笨蛋嗎?這些都無所謂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無聊透頂。現在有必要想這種事嗎?
  應該沒有吧。我只要希望……那傢伙死掉就好。
  嘿,賽弗利姆尼爾,我一直都有聽到喔。別再裝作不知道了,我啊,從一開始就有聽到。
  來吧,仔細聽吧,將從世界的黑暗中滲出的咀咒,徹底執行吧。

  『對所有貪婪的生物──降下永遠的不幸。』

  「好,先幹掉一個了。哈,這樣看來,神倒是意外地脆弱嘛。」
  貝爾傑舔了劍上的血,邊哼歌邊把玩短劍。洛基見狀便帶著沉默的怒意,往前走近一步向他質問:
  「你看起來……不像是變成鬼跑出來的。這應該是『古爾維格』吧。」
  「嘻嘻嘻,沒錯,看來是我賭贏了,對吧,賽弗利姆尼爾。」
  貝爾傑擺擺手回答完,就再撿起賽弗利姆尼爾。這次換咬左後腿。
  就算被咬掉整塊腿肉,那裡也不會產生痛覺。這是當然了,因為在這個賽弗利姆尼爾身上,本來就不具備這種機能。
  「嗯~~好吃!……好了,再次準備完畢。」
  「準備?我倒想問問看你在做什麼準備。」
  「哼!洛基,你認為本大爺會這麼好心嗎?要是你不介意,等我宰了你後,再讓你好好問個夠吧!」
  「哦,想跟我打啊。不過我現在非常火大……你會死個一千次喔。」
  「那我只要復活一千次就行!只要有這隻山豬,我就是不死之身!沒人能真正殺了我!這傢伙已經是我的了!」
  就在這一瞬間,貝爾傑高聲主張自己對賽弗利姆尼爾的所有權。
  恭喜你了,賽弗利姆尼爾。你所殷切期盼的……就是這句話,對吧?
  「你──是賽弗利姆尼爾的擁有者嗎?」
  「啥啊?如果是又怎樣?話說回來,你怎麼不用平常那種娘娘腔的語氣了?哦~~是因為女人被殺氣瘋了嗎?哈哈哈!」
  ……真是下流的嘲笑。這種戲言不必去聽。賽弗利姆尼爾發動曼納茲的盧恩魔法,變成了人類。
  貝爾傑被這突發狀況嚇了一跳,迅速拉開距離,接著露出邪惡笑容,重新拿好短劍。
  「喂,怎樣,要打嗎?哈,憑你那破爛的身體,根本連走都……走不……?」
  貝爾傑話還沒說完,表情就因驚恐而扭曲。
  有必要這麼害怕嗎?只要有最低限度的肌肉、骨頭和神經殘留,就能輕易操縱身體。生物的構造還真單純,真是幫了大忙。
  「喂,你是這個賽弗利姆尼爾的擁有者嗎?」
  「吵、吵死了!是又怎樣,你這個雜碎!」
  剎那之間,一記凌厲的突刺隨尖叫襲來。
  心臟被刺中了。反正也沒必要閃避,就讓他刺吧。
  「……喂……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傢伙……就是不停下來……!」
  「殺不了」的恐慌侵蝕了貝爾傑的心。他出於害怕和狂亂的劍越刺在賽弗利姆尼爾身上,他的精神就越崩潰。
  「就是不死……就是不死……!你這傢伙……為什麼……為什麼……!」
  貝爾傑最後丟下短劍,抱頭跪地。
  「既然你擁有『這個』,那就──」
  進入射程範圍。賽弗利姆尼爾伸出右手食指,按在貝爾傑的額頭上……
  這恰巧被稱作「生命(賽伊)」的存在,做出了宣告。

  「去死。」



  那不是命令,不是期望。從那口中說出的,是這世界所決定的命運。
  自賽弗利姆尼爾體內湧出的黑色渣滓,被轉移到新的擁有者身上。凡是活在這世上的生命,都無法逃離那些渣滓。
  因為那正是……世上一切「毀滅」和「惡運」的集合體。
  「哇啊!你……做了……什麼……?」
  貝爾傑按住胸口。他肌肉潰爛,頭髮掉光,眼球和牙齒脫落,身上所有孔穴都噴出鮮血,接著便倒地不起。
  「咳嗯!什麼……不要啊……救我……救救我……啊啊啊──!」
  骨骼溶解,全身腐敗,身體因痛苦而後仰,往超越關節可動範圍的方向折彎。
  最後,在反覆的激烈痙攣中──貝爾傑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
  「嗚……這是……哪門子的死狀啊……未免太可怕了吧……賽伊……你到底做了什麼……?」
  那是世上最淒慘、最純粹的死。目睹一切的洛基不禁摀住嘴巴,別過頭去。
  吶,洛基……你竟然移開視線,太卑鄙了。要睜大眼睛看啊,他那副悲慘、可憐又殘酷的模樣,就是這世界的真相。它一直都在,無所不在。
  是啊──沒錯,這世界是如此汙穢、蠻橫,腐敗至極。
  以後你將會發現,這世界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邁向終結了…………
  ………………
  …………

  等我再次恢復意識時,是躺在柔軟又溫暖的床上。
  我憑氣味就知道這裡是我的房間,也知道自己身上纏滿了繃帶。
  不管再怎麼遍體鱗傷,唯獨這房裡熟悉的氣味,我有自信閉著眼睛也能分辨。不過在這股氣味中,現在卻參雜了平常沒有的味道。
  「有誰在這裡嗎……?」
  我一邊問,一邊緩緩張開原本緊閉的眼睛。
  「嗯……?啊!賽伊小弟,你醒了嗎?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醒過來了。」
  露出放心的表情在我床邊趴下的,是九姊妹的么女薇瑟。
  看來是她一直在照顧我。
  「對不起,薇瑟,我好像給妳添麻煩了……」
  「不會啦!只要你能醒來,就一點都不麻煩!」
  「謝謝妳,不過我反正死了也會復活,妳其實不用那麼擔心……啊!」
  糟、糟了,這種話可不能在薇瑟面前說。當我察覺自己失言時,已經太遲了。薇瑟雙眼盈滿淚水,往我背上拍了一下。
  「……奇怪?」
  我本來以為被打了,卻不覺得痛。原來她只是將手輕柔地放上我的背。
  「我知道你會復活……但還是會擔心。我就是討厭有人死掉。」
  「不管是誰都會這樣想的,我也一樣啊。」
  雖然我點頭認同,薇瑟卻依舊低著頭。當我還在猜想原因時──突然有某種透明的物體落在床上。
  「……所以……一想到死後不會復生……就會更痛苦了。」
  顫抖的聲音在房裡溶解擴散,一陣劇痛瞬間襲上我的胸口。
  用山豬的身體無法摀住耳朵,可是接下來的話──我真的不想聽。
  「姊姊她……希爾德姊姊她……已經死了……!」
  我一直希望那個景象……只是在意識模糊中看到的幻覺。
  然而,不可能有那麼剛好的惡夢。那時我看到的一切,的確是現實。
  無法抹滅的悲傷,啜飲著我與薇瑟的淚水。我們一直哭個不停,都不知道體內哪來的那麼多水分。
  就在我們都哭到筋疲力竭,喉嚨乾渴時……我終於將注意力移到悲傷以外的事情。
  「對了,布倫希爾德大人的遺體呢……?有運回來吧?」
  「……嗯,大家把她帶回來後,目前是安置在『瓦爾哈拉』的太平間裡,葬禮則還沒舉行……對了,賽伊小弟,關於昨天的戰鬥,你還記得多少?」
  「我只記得布倫希爾德大人被貝爾傑刺殺……在那之後,我好像就因為打擊過大和體力耗盡而昏了過去……」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個首腦貝爾傑後來怎麼了。」
  「嗯……對了,最後那傢伙怎麼了?」
  「……你不知道也許比較好。洛基殿下說,他是充分受罰後才死的。」
  充分受罰?什麼意思?那傢伙殺了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管受什麼處罰都不足以贖罪。如果他還活著,無論大家說什麼,我都一定要親手解決他……不過既然他沒有復活,就代表沒有第三次復活……結果他的第二次復活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好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奧丁陛下吩咐我等你醒來後要去通知他。」
  薇瑟隨即起身,摸了我的頭後便走出房間。她臉上雖然強顏歡笑……但以往的開朗也許不會再回到她的笑容裡了。
  後來又過了幾小時。我不知道從晨曦變夕暮後時間是怎麼算的,不過當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時,就看到外頭景色從白晝漸漸轉為黃昏。
  這時薇瑟再度來到我房間,抱著我前往「瓦爾哈拉」大訓練場。除了負責監視外界的海爾達姆大人外,其他的阿薩諸神全員到齊,排成了黑色的隊列。
  現在要舉行的──是戰場少女女武神的長女,「神之戰甲」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葬禮。
  「你不醒來,我們也無法開始。」
  這是洛基的說法。
  我打心底感謝他們的用心。不管再怎麼難過,我還是想好好跟布倫希爾德大人做最後的告別。
  奧丁陛下致上悼詞,儀式順利進行。到了獻花儀式時,首先由芙蕾雅大人帶著女武神姊妹們輪流向遺體獻花。
  再來是洛基、托爾大人、巴德爾大人。在他們之後,終於輪到我了。
  原本在地平線原地踏步的太陽已經落下,讓葬禮現場更顯幽暗與悲傷。就在主廚抱著無法行走的我往前踏出一步時……突然有個聲音含蓄地問我們:
  「請節哀順變。話說這儀式還真盛大,請問是哪一位去世了?」
  「嗚……嗯……是一位走得令人十分不捨的人。你是現在才來嗎?應該還來得及獻花……」
  怪了……是我多心嗎?我怎麼記得之前也有過一模一樣的對話?
  就在我察覺有異的同時,大訓練場上忽然一陣譁然。那是驚訝之聲、疑惑之聲……更是喜悅之聲。
  這難道是……不,這是不可能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是阿薩神族,不是人類也不是山豬。她跟我和英靈戰士不同,死了就不會復活了!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啊,賽伊小弟。快張開眼睛看看前面啊。」
  主廚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
  既然抱著我的他已經轉身,只要我不別過頭,照理就能馬上看到聲音的主人。可是……
  「賽伊先生,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即使實際上只隔了數小時,但這聲音真讓人懷念。
  「……反正一定是幻聽吧。」
  「看樣子大家似乎都有聽到喔。」
  「反正一定是作夢吧。」
  「能出現在你夢中我很光榮,不過這是現實喔。」
  「那麼,反正一定是……幽靈之類的吧。」
  「那你就摸摸看吧,來。」
  全身纏滿繃帶的我,感覺前足被輕輕引導到某個溫暖又柔暖的地方。我很想知道那是什麼……就忍不住往前一看。
  「呵呵……我回來了,賽伊先生。」
  「歡……歡迎回來……布倫希爾德大人。」
  這是什麼……真令人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樣的奇蹟呢?
  站在我眼前的,是正用我的前腳碰她的臉頰,表情還略帶羞怯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而我倆的互動成了信號,如雷掌聲頓時響徹「瓦爾哈拉」的夜空。接著她的八個妹妹推開我和主廚,爭先恐後想鑽進她的懷中。
  「姊姊大人!瞧,果然還是本小姐最快達陣!請誇獎我吧!」
  「喂,蓋兒希姊姊,妳很擋路耶!不要占那麼大的位子好嗎!」
  「哎呀~~看大家興奮成這樣,都還是愛撒嬌的孩子呢。」
  「姊呀,妳這麼說自己還不是獨占了右手?那我要左手。」
  「那背後人家琳德就收下了。」
  「嗚嗚,果然沒有我的位置……」
  「葛琳姆蓋德,不然妳就去握頭髮吧。我只要有剩下來的地方就好了。」
  「姊姊們真是的!這樣擠成一團會給希爾德姊姊帶來困擾的!希爾德姊姊,妳有哪裡會痛嗎?有完全復活吧?可是為什麼呢?是因為日落嗎?」
  「那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確實死了一次,但現在覺得身體也沒什麼大礙。這樣感覺就像賽伊先生一樣呢,對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就看向我,大家的視線也跟著集中在我身上。但不管他們怎麼看,我都無可奉告。
  不過──如果真要我對現在這情形發表評論,我只有一句話好說。
  「呃……好孩子不要模仿喔。」
  這句話立刻在訓練場上引起哄堂大笑。不不不,這件事一點也不好笑啊。
  這次的教訓是「即使能復活,也不能輕易赴死」。
  就算讓個一百步,能這麼做的人也只有……身為「瓦爾哈拉的晚餐」的我。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6 编辑

  ~終章~


  「好,大家都到齊了吧?請容我僭越擔任這次『英靈戰士叛亂事件』檢討會的主持……雖然也沒那麼正式啦……不過就讓我稍微談談英靈戰士的復活能力『古爾維格』吧。」
  諸神們已從守靈模式完全轉為慶祝模式,並轉移陣地來到了「瓦爾哈拉食堂」。洛基把我挾在腋下,開始進行演說。
  「『古爾維格』原是這隻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的能力,不過後來我們發現英靈戰士也有相同的能力,再加上賽伊達成了英雄般的偉業,受封為英靈戰士,所以我們就這些事實產生共識,認定復活能力『古爾維格』是每個註定成為英靈戰士的英雄都會具備的特殊技能。」
  洛基說到這裡就暫停,觀察在場所有人是否理解。等確認眾人要求「繼續說」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後,洛基再次開口:
  「不過遺憾的是,我們的想法有誤。賽伊的『古爾維格』是只要有日落,一天要復活幾次都成,但相對地英靈戰士的『古爾維格』僅限一天一次。除了發動時機是日落之外,這兩個能力完全不同。我甚至認為,英靈戰士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具備復活能力。」
  「這也就是說……英靈戰士只是偶然『借用』了原屬於賽弗利姆尼爾的復活能力嗎?」
  「不愧是大哥,講白一點就是這樣。因為只是借來的,用一次效果就消失,所以他們才無法復活第二次。可是……唯獨叛亂首腦貝爾傑不同,我親眼看到他在我面前復活第二次。雖然他到最後還是沒說出怎麼辦到的,不過看他死前採取的行動就大致猜到了。英靈戰士之所以能借用賽伊的能力,就是──透過進食。」
  進食……一聽到這個詞,我和其他神族頭上的燈泡就瞬間點亮。
  英靈戰士每天有一次機會能在晚餐上吃到我。原來如此,他們就是靠吃我才會暫時得到我的復活能力嗎?
  發動叛變的人無法復活第二次,就是因為當天還沒吃到我。死過再重生的身體如果沒再吃我,就不會有復活能力。
  「呃,這也就是說……只要吃了賽伊先生,每個人都能復活一次嘍?」
  「妳抓到重點了喔,布倫希爾德,每天熱衷偷吃果然沒白費呢。」
  「為、為為什麼連洛基大人都知道這件事呢!啊,拉塔托斯克!情報來源是拉塔托斯克吧!那孩子太過分了~~再說我又沒有每天吃,更沒有到熱衷的程度!」
  「嘻嘻嘻!就算這樣,妳的死還是很有意義。這件事對我們諸神而言,可以說是得到了一張很大的王牌。不過話說回來……這些關於賽伊能力的說法完全是我的假設,也不能真的拿命來測試……反正無論如何,我認為還沒吃過賽伊的人最好要吃一次,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嘛。」
  「才怪,哪裡沒損失?我的精神損失可大了!不要給大家好像我已經很習慣的印象好嗎!」
  在我忍不住發出抗議時,那些還沒吃過我的神族們已經開始入座,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在那些神之中,還包括態度畏縮、滿臉歉意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依照洛基的假設,既然她已發動過「古爾維格」,為了保險起見再吃我的肉也是理所當然,根本不用表現得那麼畏縮啊。
  啊……嗯,我剛剛瞄了一眼,發現布倫希爾德大人以外的女武神們全在牆邊排成一列,每個人無不一臉羞怯。看來大家都有偷吃我的說法,的確所言不虛……
  咦,等一下,還有芙蕾雅大人?妳怎麼也排在那一列呢?到底是什麼時候偷吃的?請妳要更重視自己的形象啊!
  「安多主廚,不好意思,請你現在就開始烹調吧。」
  「好的!謹遵奧丁陛下之令!大家都聽到了吧,動作快點!」
  主廚下令開始進行烹調,並對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員做出指示。從我到「瓦爾哈拉廚房」以來,還沒見過這裡如此充滿活力。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次的客人不是那些默默無名的英靈戰士,而是有頭有臉的阿薩諸神。在這時使出渾身解數,端出極上料理,可說是每個廚師的本能。
  話說回來……等一下,竟然在這個時間點進行烹調?太陽才剛下山耶!我現在被做成料理的話,就要到明天日落才能復活了啊!
  「洛、洛基,再這樣下去,我就會陷入之前說過的『死亡惡性循環』了,該怎麼辦啊?」
  不久前主廚送小型冷凍庫給我時,就曾這麼說過。
  在復活(日落)之後,如果馬上面臨「必須成為食物」的狀況──就無法避開死亡的惡性循環。現在的狀況正是如此。
  唉,主廚,別那麼早就立了奇怪的旗子啊……
  「嗯?喔,惡性循環啊,沒問題的啦。嘿,大哥,給英靈戰士吃的東西,就照我早上說的那樣可以嗎?」
  「無所謂,雖然他們最後乖乖投降,但畢竟還是背叛過神,為了以示懲戒,就讓他們吃一陣子『蔬菜雜燴』吧。」
  奧丁陛下說完,臉上就浮現意味深長的笑容。
  「咦?為什麼這是懲罰?蔬菜雜燴很好吃啊。」
  「別被字面的意思騙了,蔬菜雜燴也有『臭飯』的意思。你身為見習廚師也要多學著點啊。」
  哦~~馬上就學到了一課。不過對全國的蔬菜雜燴而言,應該覺得很困擾吧。
  「好了,賽伊,差不多該你上場啦。」
  洛基把我遞給來大食堂拿食材的主廚,就好像當我是接力棒一樣,不過現在抱怨這個也沒用。
  「賽、賽伊先生……!」
  在我認命地被帶走時,聽到布倫希爾德大人充滿擔心的聲音。在實際死過一次後,她應該比在場所有人都了解我接下來要面臨的過程。
  「不用擔心,布倫希爾德大人,我也算得上是老手了。不過在死前,我還是有個心願。」
  「!是什麼?」
  布倫希爾德大人在胸前緊扣雙手,用濕潤的眼睛凝視我。
  我的心願只有一個……那是我們食材始終的追求。
  「希望各位能誠心誠意說出『我開動了』和『多謝款待』。」
  這兩句用餐前後說的話,正是獻給我們的安魂曲。
  不過老實說……唯獨對於「再來一碗」,我還是有點害怕。
  這是我的真心話。

  ○    ○    ○    ○    ○

  ──在諸神用完晚餐後的「韋格利得」遺跡中──
  使用「虹之虛」再次造訪此地的洛基,俯視著那裡的某個人,輕輕咂了下嘴。
  「嘖……看到布倫希爾德復活,就想說該不會你也復活了。看來我想的果然沒錯呢……貝爾傑。」
  在遺跡深處的腐朽台座與牆壁間,有一個人以蹲姿躲藏在那裡。他就是英靈戰士反叛軍的首腦貝爾傑。
  他在第三次死亡前吃了賽弗利姆尼爾的腿肉。如果吃他的肉就是復活的關鍵,貝爾傑即使復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話雖如此,他這樣能算是復活嗎?在這個對洛基的話充耳不聞,渾身不停發抖的男人身上,根本看不出他數小時前的模樣。
  「也罷……看你這樣子,應該再也無法為非做歹了吧……」
  從他眼神空洞,頭髮全白,牙齒打顫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成為只知道害怕的生物。不……那連生物都稱不上,因為他的心已經死透了。
  洛基回想起他的死狀。那景象就彷彿世上以死為名的死一口氣全湧過來一樣。
  而那個現象……是由賽弗利姆尼爾的一句話引起的。
  「就一句『去死吧』是嗎……?別開玩笑了,如果光說去死就能殺人,那世上的死神就甭做生意了。只是賽伊好像把這一切都忘光了……就各種層面而言,我以後都得跟那傢伙好好相處才行啊。」
  對充滿謎團的好友懷著幾分畏懼的洛基,把貝爾傑留在原地自行離去。
  「好了……雖然來看看是不錯,不過要怎麼回去呢……」
  洛基走出遺跡,思考著回「瓦爾哈拉」的方法。就在這時,有個意外的人物突然出現在他下面。
  「洛基老爺,好久不見了!」
  隨著七色光芒登場的,是一隻小小的棕色松鼠。看到可說是神出鬼沒之代表的他平安無事,洛基露出放心的笑容。
  「這不是拉塔托斯克嗎!你這傢伙還活著啊!」
  「那是當然啾!咱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幹掉的。雖然咱運氣不好被反叛軍逮到還受到威脅,不過咱還是乖乖聽他們的話,做對他們有利的事,貫徹一個好信差的角色。他們不會笨到傷害像咱這麼有能力的人啦。」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樣才有折磨你的價值啊。」
  「好痛好痛!洛基老爺您怎麼突然這樣啊!我背後的皮都被您拉長了啦!」
  能這樣恬不知恥地誇耀自己的背叛,真不知道是拉塔托斯克的優點還是缺點。
  就這一次來說,至少像背上的皮被拉長這種懲罰,他應該要忍受才對。
  「嗚……老、老爺……其實咱來是要替某位大人傳話給您的……」
  「啊?那你要先講啊。對方是誰,內容是什麼?」
  「是死者之國『赫爾海姆』的女王赫爾陛下,要您現在馬上去見她。」
  「拜託這個一定要先講啦~~!」
  洛基一聽到留言,臉上立刻綻放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不停撫摸拉塔托斯克全身。
  沒錯──「赫爾海姆」的女王赫爾,正是洛基的女兒。
  長子芬里爾,次子約姆加德,還有長女赫爾──因預言神密米爾的預言而被神界流放的三柱神,剛好都是洛基的孩子。
  「那孩子最能幹了,竟然一下子就成為環境惡劣的『赫爾海姆』的統治者。哎呀,真不愧是我的寶貝女兒呢!你說你說,她這到底是像誰啊?」
  「那、那當然是像洛基老爺啊……」
  洛基平時絕不示人的傻爸爸臉孔,讓拉塔托斯克不禁在心中退避三舍。
  「好了,咱已經確實把話傳到了,可是您要怎麼辦?雖然攀在咱身上就哪裡都能去,不過老爺您沒辦法這麼做吧?」
  「要是能跟你貼在一起就輕鬆了。」
  「是這樣沒錯啦,但您也知道,要跟咱一起傳送,必須是咱拿得動的東西才行。」
  正如拉塔托斯克所言,他的瞬間移動能力乍看很方便,其實還是有某種程度的限制。
  一個是重量。如果他接觸到他拿不動的物體,瞬間移動的能力就不會發動,所以他被人類抓住時無法靠瞬間移動逃走。而他在瞬間移動時一定會跳起來,也是為了消除他跟地面的接點。
  另一個是魔法感應。如果物體處於魔法發動的狀態,不管是什麼都無法搬運。所以就算洛基用魔法把自己變成豆子,他也不能拿著豆子進行瞬間移動。
  「算了,你不需要在意,拉塔托斯克。其實我有設想過這種情況,所以之前去『赫爾海姆』找尼茲黑格對決時,就偷偷在世界樹的樹根上先刻了『傳送(拉德)』的盧恩文字了。」
  「哦,不愧是洛基老爺!想得真周到!堪稱傻爸爸的模範啾!」
  「嘿嘿,別太捧我啦,我會害羞的。那我先走一步了,謝謝你幫她傳話,拉塔托斯克。下次你要是遇上麻煩,我應該會幫你個一次。」
  洛基把拉塔托斯克放在地上,喜不自勝地發動拉德的盧恩魔法,前往愛女所在的「赫爾海姆」。

  「嗨~~赫爾,我用最快速度趕來了!怎麼啦怎麼啦,見不到爸爸很寂寞嗎?」
  洛基傳送至「弗威爾蓋米爾之泉」後就加快腳步,來到「赫爾海姆」女王的宅邸「埃琉茲尼爾」。
  洛基跟負責守衛的僕人們打過照面就直接進來。看到父親興奮的樣子,人在女王之間的赫爾忍不住重重嘆氣。
  「唉……一來就這麼吵……妾身可沒閒到會因為想念就把您叫來。」
  「哦,這也就是說,妳想念我到只要有空就會叫我來嘍?」
  「妾、妾身才沒這麼說呢!真是夠了……妾身找父親大人來不是為了閒聊。妾身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當面跟您說。」
  赫爾說完就板起臉孔,擺出高貴威嚴的女王架勢。洛基感覺到接下來的話事關重大,便繃緊神經一臉嚴肅。
  「嗯,仔細聽好,其實……自某個時期以來,就開始有大量死者墜入『赫爾海姆』,而且是每天都有。」
  「是喔,這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在『米德加德』打仗根本稀鬆平常,橫死的人可是有一大堆呢。」
  「可是,就算把這一點列入考量,數量也還是太多了,現在已變成一大問題。之前不是發生世界樹差點倒下的事件嗎?就是在那件事的稍早之前開始爆炸性增加的。」
  「在那件事的稍早前?有發生過什麼事嗎……我一點頭緒也沒有。而且增加前後的分界線還很明顯,的確很奇怪。」
  死者竟暴增到連靠長年培養的經驗都難以應付的程度。雖然不知道這現象意味著什麼,不過還是讓人覺得很詭異。
  「好,我知道了,妳是希望我幫妳調查,對吧?」
  「不對。」
  沒想到自己的預想被斷然否絕,讓洛基不禁腳滑了一下。赫爾再次嘆氣,閉上眼睛向他輕輕招手。
  「來,靠近一點。」
  「怎麼了?想要爸爸抱抱還是親親?」
  「兩個都不要!接下來因為是最高機密,所以要您把耳朵靠過來一下!」
  赫爾把洛基的玩笑當真,頓時面紅耳赤,結果洛基臉上的巴掌印變得更紅了。看到女兒的反應,讓洛基也只好一本正經地把耳朵靠近。
  「關於這件事,死者的增加倒還其次,更重要的是幾小時前墜落的死者很不尋常。」
  「什麼?墜落的人是誰?」
  「是本來不會墜落……不,是不應墜落的人。聽好了,父親大人,那個落入冥界,目前仍身在黑暗深淵裡的人……名叫『布倫希爾德』。」
  「咦!……喂,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啊……」
  布倫希爾德。這名字無論在陽世或陰間,原本都只屬於一個美麗的女武神。但現在這名字卻同時存在於陰陽兩界──
  「喂,赫爾,這麼說來……是不是從更早之前就有人每晚墜入這裡?我指的是煤灰色的小山豬。」
  「父親大人的直覺還真準。的確每晚都有煤灰色的山豬會落下來,也差不多累積到一定的數量了。」
  「……騙人的吧……如果是這樣……現在在那裡的那傢伙……不,那些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當時傳達給洛基的那番話──
  帶來的是打開真相的鑰匙,但同時也是關起真相的鎖。
  「賽伊的能力不是復活?不,他的確有復活,而且也確實死了……?如果是,那能力就不是復活了。是複製嗎?不對,肉體就算了,連靈魂都能精準拷貝,那已經超過了複製的程度。這個能重新產生完全獨立之個體的力量──正是『造物』。別說我了,就連大哥都無法超越這個力量啊……!」
  這是洛基歸納出的「古爾維格」的真相。
  現在知道這些雖然不會產生什麼立即性的變化,洛基的臉上還是止不住笑意。
  「嘻嘻嘻……!有趣,太有趣了!我的視線越來越離不開他了!賽伊!有你在我就永遠不會無聊啊!」
  當初只因一時興起而結為夥伴,沒想到認識越深就越充滿謎團。
  洛基心想,這總是讓人充滿好奇的夥伴,就各種層面來說──都是無限量的食材。

  ~Fin~
 楼主| 发表于 2017-6-1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 00:46 编辑

  後記


  各位,初次見面或好久不見。我是三鏡一敏。
  感謝你們拿起本人的拙作閱讀,還看到作者後記這裡,真是萬分欣喜。
  好了,雖然有點唐突,請讓我從作者近況開始說起。我想稍微寫一下從值得紀念的第一集上市到寫這段後記之間所發生的事。
  去年二月十日,本系列第一集上市。(註:在此指日文版)第二天我就繞了一圈書店。即使沒親自遇到有人買書的夢幻場景,看到自己寫的書排在店裡還是讓我既驕傲,又有點難為情。
  到了當天晚上,我跟大賞得獎者松村涼哉老師,以及同為金賞得獎者的駱駝老師見面。我還記得當時吃了格子鬆餅和雞肉的融合體,心情就像在參加慶典一樣。
  之後,我在網路上看到許多讀者寫下感想,十分感動,也讀了其他得獎者的作品,並互相談論彼此的心得。其他還有很多有趣又有收穫的事,因此我每天都過得很有意義。
  在這樣的生活中,當然也同時進行著第二集的寫作。
  我一直以來都以「順其自然作戰法」來寫作,總是先想好開頭和結尾,其他部分則只有模糊的概念。結果這次就遇上了名為「擬定劇情大綱」的考驗。
  生出劇情很容易,讓它長大成熟的過程卻艱辛。第一次跟編輯討論完要回家時,就遇到沒有電車的窘境。不過去了睽違一年半的卡拉OK,整晚盡情唱喜歡的動漫歌曲,倒成了不錯的回憶。
  此外……家裡有人發生憾事,則令我深感悲慟。
  很偶然地,本作其中一個主題剛好就是生與死。在寫作過程中,我重新體會到生命的脆弱和尊貴,而這份心情或許也表現在作品裡了。
  在千頭萬緒中終於完成的第二集,各位覺得如何呢?
  為了配合我想營造出的高潮,劇情因此變得比第一集更難懂。不過難懂的地方增加,相對地看頭也變多了……大概吧。
  我會在寫作時意識到這一點,也是多虧了「読書メーター」的企畫。
  在「愛的鞭子」企劃中,承蒙大家的盛情,得到許多書評,心中真是充滿感謝。
  不過,為了兼顧故事進展與頁數,以及考量登場時機等問題,作品中仍有部分未反映讀者意見之處。請各位在拿起本書前,最好先有「這傢伙根本不想聽意見」的心理準備──我試著大膽的反向宣傳一下。
  本想把所有參與企畫者的大名統統塞進版面……不過很抱歉!由於這次的頁數已經用完,我必須忍痛割愛,還請見諒。
  所有來自大家的意見和感想,我都一字不漏地全看過了。我會把愛化成鼓勵,鞭子轉成動力,繼續加油下去,也期盼各位以後能繼續支持。
  接下來,我要對相關人士致上感謝。
  首先是我的責編平井,感謝您總是溫柔地照顧我身為作家最重要的部分(毫無猥褻成分)。每次您送來的資料都附有「LoveLive!」的便條紙,紓壓效果可說一級棒。再來是我的另一位責編土屋,感謝您在討論時犀利的吐槽。如果沒有您的指正,第二集的賽伊就會變成一臉臭屁的戰鬥狂了。
  接著是負責插畫的ファルまろ老師,感謝您總在百忙中幫忙宣傳本作。還記得那天看到您加畫的海茲美眉時,我真的是……請問,您是我的奧丁嗎?
  此外,對其他負責本作出版的相關人士,我也一律致上誠摯的感謝。至於總是為我聲援的親朋好友們,我當然會每天揮出一萬次感謝的正拳。
  最後,我要對拿起本人拙作的各位讀者表達無盡的感謝。非常謝謝你們!

  三鏡一敏
发表于 2017-6-2 02:32 | 显示全部楼层
這部作品超有趣,推推

期待有更多人能一同欣賞!
发表于 2017-6-3 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嗯,这个野猪主角很有意思的,感觉隔了好久啊~录入辛苦了,感谢LZ
发表于 2017-6-4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mojiebeiebi 于 2017-6-4 10:12 编辑

粗略看一遍似乎是给女武神们下药的日常,不会是喂X作品吧,插图质量可以。不
发表于 2017-6-6 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mojiebeiebi 发表于 2017-6-4 10:09
粗略看一遍似乎是给女武神们下药的日常,不会是喂X作品吧,插图质量可以。不 ...

放心,這是一部很有趣的作品,目前來看並不是喂X作品。
发表于 2017-6-6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mojiebeiebi 发表于 2017-6-4 10:09
粗略看一遍似乎是给女武神们下药的日常,不会是喂X作品吧,插图质量可以。不 ...

這是一部以北歐神話為背景的奇幻故事,故事創新,十分有張力。
基本上這部作品沒有賣肉,最大的賣點是他的世界觀和設定。

作者的敘事功力很不錯,歡樂時很歡樂,熱血時很熱血,少部分的謀略描寫也很有趣。
但讀著讀著卻讓人不知不覺地感到很黑暗。 (畢竟北歐神話的終點是諸神黃昏....)

總之,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发表于 2017-6-11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才剛看完1
想不到2就接著錄入了
主角蠻有趣的~
发表于 2017-6-11 15: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主角身世的谜团越来越大了……
这个作品不愧是电击的金赏啊,展开和人物形象塑造都还挺好的,也有不错的伏笔,看起来发展前途很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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