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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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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色的咏使3 败者之王高唱阿玛迪斯之诗【细音启】【台/简】【錄入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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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4 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图源:拜金马甲
录入:拜金马甲
校对:
轻之国度  https://obsolete1.lightnovel.us/bbs/index.php
转贴请加上以上讯息
——————

「败者」的魔掌……
终于伸向库露耶露及奈特等人!?

名咏专修学校——多雷米亚学院里,
潜入了一名能够让人石化的灰色名咏使用者。
来意不明,自称「无名败者」的他,
将对库露耶露及奈特造成意想不到的威胁……
从这一集开始,系列作的背景故事即将开始明朗化!



「为什么你非是夜色名咏不可?你想过吧?」

灰色名咏的使用者……发出有如直上云霄的冷笑。



「我不过是个贪婪的人。

就连名咏士的资格都没有



是个无名的败者。

不过,这下我明白了,

不确定因素招来不确定因素。

带领「黎明的神鸟」的学生,

以及史上最年轻的祓戈极至者

聚集在这个夜晚牟谎埃?

真是钊擞淇欤 ?



「奈特,我有事要拜托你……我可以依赖你吗?」





序奏「————」
回奏「我在那里看到的是——」
序奏‧第二奏「A小调的音色」
一奏「未知之歌的鼓动」
败者的诗篇‧一「Deus,Arma(为何违背)?」
二奏「如果我没回来——」
三奏「妳不认为这是个很棒的夜晚吗——Kluele Sophi Net——」
间奏「小小的夜在夜晚歌唱——Neigth Yeblemihas——」
四奏「疼痛‧发烧‧抽痛——声音」
败者的诗篇‧二「我随灰烬及傲气一同流逝」
间奏‧第二幕「那一天那一刻,你见到了什么?」
败者的诗篇‧三「依然未知之歌的鼓动」
终奏「夜色之卵孵化时」
败者的诗篇‧四「Deus(为何)——Arma(违背) Riris(约定)」
赠奏「因为这里永远是歇息的地方」
追奏「异端之长们」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拜金马甲 于 2008-11-9 19: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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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 + 10 辛苦了 很喜欢的书
wangleiwyl + 10 加上录入信息- - 录入组和自录组都要加吧… ...
breaker + 1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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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序奏「————」

——真相在哪里?

不停浮现的疑问、谜团、神秘。在伸手想要碰触的瞬间,全都如海市蜃楼般消失,如水泡般破裂。
想要寻找某样东西,但我们是否彻底错认了它的本质?
就像出现在海上的冰山一角,我们是否忽略了隐藏在水面下的巨大部分?
就如被美丽的花朵夺去目光,但我们是对深埋地下的根视而不见?
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是不是也错认了名咏式的本质?
名咏式的本质为何?
是触媒?是歌?或是……真精?
还是其它……至今仍隐藏在不可碰触的领域当中的事物?
在找到这个答案之前……
或许我们仍将暂时在黑暗的回廊中无止境地徘徊。
——继续进行报告吧。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遇到了十分令人感兴趣的对象。
一个是使用未知名咏色的少年。
不存在于既存五色当中的异端色,它的歌和真精,至今仍全部隐藏在深沉的夜幕之中。
另一个是颠覆所有名咏式常识,不受规则限制的少女,特征是有着一头鲜艳的红发。
我真的、真的很感兴趣。
这两个个体全都聚集在同一所学校里。
而且,两者差不多在同一时期进入这所学校。
再加上这两个人,像是互补般地接近彼此。
这是偶然?又或者这种现象也是隐藏在水面下的某种必然性?关于这点……目前还不清楚。
正因如此——
夜色的少年和红色的少女……
我决定将他们两个人列为重点观察对象,加以「看顾」。

回奏「我在那里看到的是——」

那里是人烟罕至的土地。
灰色地带延伸到地平线彼方。不见草木、唯独干燥的小石子滚动着。四周传来的,就只有犹如死者啜泣般的强劲风声。
在这生命绝迹的地点……
「这真是……」
身穿黄沙色长袍的老人,挺直矮小的身躯仰望存在于眼前的物体。
漆黑的巨礼耸立在灰色荒野上,展开翅膀造成的阴影在荒野上无尽延伸。就连仅是身体一部分的尾巴,都无法全部进入人类的视野当中——如此庞大的身躯。
——那是夜色之龙。
「哎呀呀!」
在龙绝对无法称为友好的视线凝视下,老人发出声音。灰色〈孵石〉散落在他的脚边,那个触媒召唤出的名咏,已完全被夜色之龙击退。
「没想到实力竟如此坚强……」
不过就连在这个情况下,老人的表情似乎也感到满足,甚至带有可称之为微笑的闲适。
那道视线凝视的是——带领强大的龙,发色有如濡湿羽毛般的女性。
她还很年轻,大概才二十五岁左右,但表情当中却有着这个年纪的女性所没有的沉着冷静。带着幻想色调的冷色双眸,有如看透了世上的人情冷暖。
「已经够了吧?」
女性将与发色几乎同色的眼眸转向老人家了。
「是的。」
老人点头。同时,夜色之龙鼓动双翅自老人眼前飞离,降落在女性身后。望着这幅景象,老人状似愉快地瞇起双眸。
「夜色名咏……看来似乎隐藏着我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可能性。」
「……你像个孩子一样!」
女性看不惯似的轻轻摇头。
对于这句评论,老人发出低沉的笑声。
「唔呣,我多少有点安心了。」
「你是指什么?」
「不管动作也好,身上的气息也好——妳似乎还具有『人类的部分』。」
荒野的空气彷佛为之冻结,胆怯般地震动。

「——你是什么意思?」
原本毫无表情的女性双眸中,微微燃起敌意的火光。不过,老人丝毫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我并无意刺探。」
一瞬间的寂静。
「你想说什么?」
面对女性的再次询问,那名老人缓缓将视线移向脚边。
「这么说起来,我还没正式告诉妳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乔舒亚——我一直在找妳。」
「我记得你报上的名字是『拉斯提海特』吧。」
「……那是我使用的名咏当中,那名真精的名字。」
老人以脚尖踢开落在灰色地面上的〈孵石〉。
「这是我制造的东西。」
触媒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在地上滚动,滚向女性脚边。
「我开始精制这个试作品是在距今两年前。这个触媒的内容物,是在某个岛上拾获的奇妙石头……有着像是某种……巨大生物鳞片般的花纹,当中的一块碎片。」
「相当大费周章的玩具嘛。」
俯视灰色的蛋,女性淡淡地说出感想。
「没错!说到我,不过是个热衷制作玩具的孩子吧……不,不对,我无法成为孩子,因为……制作这个玩具,无法让我感受到一丝的喜悦。」
老人浮现出疲惫的神情,再次望向女性。
「关于放在这个玩具里的真正触媒……我尚未研究完成。因为——这个触媒为何存在的这点并不重要。没错,我应该要传达的事,还栖息在更深的深渊里。」
老人向前一步,走近并未反问?只是侧耳倾听的她身边。
「我在发现这个触媒的岛上,遇到了某种东西。」
老人的嘴唇微微颤抖,其中掺杂了畏惧的成分。
「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未知存在,太过美丽的残酷存在。我想把当时看到的景象全部托付给妳,妳是……伊芙玛丽,夜色名咏的歌手!就只有妳,对我来说,妳就是最后的希望!」
老人做了个呼吸,吐出肺里沉淀的空气。
领着背后的夜色之龙,夜色之女等待老人继续说下去。
「我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是——」

序奏‧第二幕「A小调的音色」

1

耸立在眼前的,是被灰色围墙围起的巨大建筑物。或许距离建造完成已历经数十年的缘故吧,墙壁表面多处剥落,照射不到太阳的部分长着深绿色青苔。
世上屈指可数的名咏式研究据点——凯尔贝尔克研究机构,以目前耸立在眼前的研究所本部为中心,是个在大陆各处拥有分部的首要研究组织。
……这里太严谨了,我实在无法喜欢。
望著作为机构中枢的本部设施,凯因兹内心感到一阵沮丧。
「前辈也真是的,把这么麻烦的事交给我……」
瞥了一眼用绷带固定的手臂后,叹了口气。
在棋局中落败的人,就要到这里来——接受这个赌注一开始就是项错误……那位前辈也真是的,只要一牵扯到关于赌注的事就变强,也太狡猾了!
「……那么,那名怪怪科学家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右手提着以特殊方法上锁的皮包,凯因兹步向研究所区内。

越过警卫站岗的正门,朝接待处前进。
「啊,呃啊……」
在自己说明来意前,接待处的女性已浮现待客专用笑容。
「您是凯因兹先生对吧?克劳斯先生已经向我们打个招呼,表示您会在今天来访。」
「咦,有这么一回事啊?」
不愧是前辈,原来都已经事先打点好了吗?
「是的,昨晚克劳斯先生与本所联络,表示:『应该会有一个左手缠着绷带,看似不中用的帅哥一边抱怨着,同时前来拜访才对。』」
不中用……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那个人真是天性恶劣。
「啊,不过我是透过枯草色的外套认出来的!」
女性连忙补了这一句。不知该作何回答,最后凯因兹轻轻对她耸了耸肩。
「请问您今天来访的目的,是要与副所长会面吗?」
——并未转告来意。呀,意思是要我自己说出来意,是吧?
真是的,的确像是前辈会做的恶意安排,在脑子里描绘出伟大祓名民首领的脸孔,凯因兹以令人难以察觉的程度叹了口气。
「不!与其说我是来见副所长,不如说我有事要找身为〈A小调〉一分子的她。」
凯因兹对接待处的女性报上自己极少提到的称号。
「请转告她,〈A小调〉的第十一号来见她。」

这里是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顶楼。
位在最角落的房间,是个与其它职员办公室或研究室大异径庭、风格回然不同的地方。
不过三公尺见方的小房间。采光用的窗户上挂着窗帘,房里并未开灯,摆设在阴暗房间中的家具,就只有配合房间大小的一张巨型办公桌。
既无花瓶也无地毯,就连书架都不存在。
这里就是——在大陆上声名远播的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副所长办公室。
「……真是,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么无聊的工作不可?」
数百张数据在办公室上堆栈成小山。
正在处理那些数据的是一名年轻女性。办公桌右方堆放着需要裁决的文件,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姓名后,可迭放到左方的小山上。
「无聊!真无聊!所以我才不想担任副所长这个职位!」
当事人愤愤不平地说出这句话,手边并未停下签名的作业。因为坐在椅子上所以看不出来,不过这个女性的个子相当高,就目测来看,至少也达到男性的平均身高。事实上,她身上穿的研究员专属白袍也是男性衣物。
细长锐利的眼睛加上尖锐的五官,浓绿色的头发在肩膀上方剪齐。整体来说,这位女性给人的印象有如打磨得锋利无比的刀刃。
她就是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副所长——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
「……不如把这些文件全都烧了,再以负起责任的名义辞掉副所长的工作——这也是个办法。」
虽然她以古怪的神情频频点头,不过,表情却十分认真。
「我记得抽屉里有火药。好,事不宜迟——」
「不行啦,副所长,这么做一点也不好。」
在翻找抽屉的女性面前,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站在那里的,是位穿着研究员白袍的娇小女性。
「呣……是秘书啊!」
「我算是秘书吗?业务上的职位是研究第一课主任。」
主任面带微笑地修正上司的用语,就如她所说的,娇小女性的胸前清楚注明了所属单位及职称。
「哈哈,别这么死板,反正也没太大的差异……对了,妳有什么事?我现在得迅速进行烧掉这些文件的作业才行。」
「有您的访客。」
「……啊——反正又是哪个无聊的研究员吧!告诉他我很忙。」
不过,那位主任面不改色地摇头。
「是〈A小调〉。」
莎莉娜露华的表情为之一变,从之前的装疯卖傻转变成冰冷甜美——饱含危险毒液的危险眼神。
「居然还特地到这么乏味的地方来。是〈A小调〉里的哪个闲人?首领吗?还是大特异点?歌后姬?」
「根据通报,来的是第十一号。」
在那一瞬间,是完全呆住了的表情——不过下一个瞬间,她眼里浮现喜悦的表情。
不会吧!是虹色吗?
「您似乎很开心。」
「嗯!在〈A小调〉里还能让人有些好感的,就只有那家伙了。」
有如跳跃般自椅子上起身的副所长,将手插在口袋里走出房间。
「这些文件怎么办?还剩下一半以上呢。」
「老样子,就由妳随便替我代签吧!」
「我们课里需要预算,可以批准第一课的申请,将其它部门的申请全部驳回吗?」
「无所谓,只要是妳认为有价值的研究就行了!」
「是!」
嘴角愉快地扬起后,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走向一楼会客室。走廊上传出高跟鞋坚硬清脆的回音。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虹色……
被小狗踢中导致左手骨折的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呢?

2

请稍等,我立刻去请她过来——
在娇小的女性研究员说完这句话后,已经等了多久的时间?
「因为是她,所以应该埋首于实验当中吧?」
茶水早已冷却,凯因兹并未伸手去拿,而是将身子靠向沙发。
叩——微微地,可以透过房门听到走廊传来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吗?」
那是她的喜好。身为研究员,难得会喜欢穿着高跟鞋那种不方便走动的鞋子。而她本人的说法是:行经走廊时,鞋跟响起的节奏令人心情愉快。
叩——叩,敲击着固定节奏的脚步声在房间前停下……
「太好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凯因兹!」
有着豪华外观的房门被缓缓踢开。
「我现在正需要新药的实验对象,你这个闲人——」
「我不要!」
对方还没说完,凯因兹便一口回绝。
「报酬优渥喔?」
「不用了。」
「……而且还附三餐以及看护。」
「在妳提到附带看护的同时,果然还是拒绝为上策,性命比较要紧。」
什么嘛,真无趣!
那名女性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一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好久不见,妳似乎很好。」
「嗯,我才只醒了十六个小时,还有三十个小时的时间。」
若要问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她无疑是认真的。
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是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的副所长,也是担任凯尔贝尔克研究机构理事的年轻科学家。
是个为了足以称为疯狂的研究欲感到自豪,甚至被同业研究员贴上「怪人」称号的女性。她因专注于自己的研究而忘了喝水,等察觉不对劲时已出现脱水症状是家常便饭。也曾不管午夜三点还是四点,只要想出新的实验手法就一一叫醒助手,如此给人添麻烦的一面。
我行我素,再加上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真心,因此原本就不适合在集团当中进行研究。不过在这样的背景下还被任命为研究所副所长,纯粹是由于她那份异于常人的优秀。
「做研究固然很好,不过也请留意身体。」
「用不着担心,我有留恴每天至少要进食一次。」
说话的同时,她从研究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营养剂,那大概就是她最象样的「一次进食」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没想到会是你过来。在〈A小调〉的会议上,出席率最差的你!」
莎莉娜露华以促狭的笑容,混杂着嘲弄的视线说出这句话。
「前辈教训了我一顿,要我偶尔也做点事!」

依然带着苦笑的凯因兹从沙发起身。
〈A小调〉……有时是〈A小调十一旋律〉。
仅仅由十一个人组成的聚会。因为聚会本身几乎不对外公开,因此知道这个聚会的人很少。不过这十一位成员当中的每个人,都是在特定范畴中极为罕见的专业人士。每一个人的发言,都具有与一个庞大机构同等,甚至更超越的影响力。
与可以称之为「没有存在感」的知名度形成对照的——在于它是个毫不例外受到业界名咏十及学者敬畏,甚至可以说是至高超越者的集会。
一开始,任谁都认为这种集团的形成不可能会实现。因为列名在那份名单上的人员几乎都太过于优秀,因此厌恶所谓「组织」的束缚。
实现这个梦想的,是担任祓名民首领的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
原本这个聚会没有名称,不过,得知这个聚会的人称它为异端者之长——之后转而称为音乐的调性之一〈A小调〉。因为这个俗称太过于出名,因此这群人也将它当作非正式称呼来使用。
「……其实我也不想来,不过有两个非来不可的理由。」
「哦?」
「先说名义上的理由,若由在聚会中出席率最差的我出面邀约,那么出席率最二差的妳,也不能不行动吧!」
〈A小调〉最九号——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
一再发表名咏式触媒的新理论和论文,加上每一篇都是独创且具备十足的理论支持。她的实力获得克劳斯赏识,而在一年半前成为〈A小调〉的一员。
「哈哈,没错,的确是克劳斯式的想法。」
在扬起一阵笑声后,她的笑容在瞬间消失。
「不过呢,那种事一点也不重要。快点进入正题吧!」
「——是这个。」
凯因兹将皮包放到位于自己和她之间的茶几上那是个由黑色兽皮加工的坚固容器,开口部分安装着金属制成的锁。
「还真是保护周全,里面是什么东西?」
「若我告诉妳,是凯尔贝尔克分部秘密制造的某种人工触媒呢。」
倏然间,她的眼神更显锐利。
「——事情我听说了。是名为〈孵石〉,无药可救的不良品对吧!」
在以眼神示意后,她打开皮包。
红、蓝、黄、绿、白,全部共五颗,有如发亮的宝石般、椭圆形的触媒。
「可以拿起来吗?」
「可以,而且也已经发动过了。」
她随意拿起在手边的〈孵石〉。
喀啦一声,会客室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里面好像还放了什么。」
「没错,那似乎才是真正的触媒,外壳不过是用来促进那种触媒产生反应。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我希望妳能分析它的细节。」
「是因为你也感兴趣吧?我知道了,关于这部分就交给我。等到调查结果出炉后,我会对各机构提出报告。」
仍然盯着〈孵石〉的她点了点头。
「就拜托妳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不如说,接下来要提的事才是我方真正的来意。
「是关于让人石化的谜样名咏吧?」
「原来妳知道?」
凯因兹不由得挑起单边的眉毛,就连自己也是在前几天才透过某个情报管道得到这项通知,并感到惊愕不已。
「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一整座分部遭到攻击啊。靠着多雷米亚学院老师以及多名学生的帮忙,总算成功镇压……真是的,居然这样接连不断地发生问题。」
「而且那种谜样名咏也使用灰色的〈孵石〉。」
「没错,听说那东西现在也是由多雷米亚学院负责管理。」
「——我们进入正题吧!」
两人得到共识,凯因兹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视线从桌上的触媒移到她身上。
「在那个分部解决事件的人当中,似乎也有前辈的独生女。」
「啊啊,我们见过。她是个酷似父亲、个性好强的女孩。」
埃达‧优恩。吉尔休费萨——
那名少女告知的事实,是足以令虹色名咏士凯因兹、祓名民首领克劳斯感到惊愕的内幕。
异常的灰色名咏生物在一瞬间将人石化,以及咏唤出那些生物的奇异〈赞来歌〉。还有,与截至目前为止曾接获报告的种类大不相同——挥舞银白刀刃的真精。
「包含仄陷一整座研究所的凶恶名咏、攻击性名咏生物、还有它的真精……那名犯人目前在逃,就连他的目前都是个谜——这起事件有太多的谜团,成立调查委员会之后便处处碰壁。因此,一名委员向前辈提出委托。」
要求他针对〈孵石〉制造者的去处、谜样名咏的真面目、以及它的歌手进行调查,并协助逮捕。
之后,克劳斯接受了这项委托。
「……若是平常我会随意处理,不过这次无法这么做吧?」
「集会日期订在十日后,集会地点是前辈家。」
「详情我知道了。在这段期间内,首先我也会善尽自己的责任。」
她缓缓朝反方向自椅子上起身。
「妳的意思是?」
「我要去多雷米亚学院。那里保管着在分部被目击到的灰色〈孵石〉对吧?首先,我得亲眼去看看实物才行。还有,五色的〈孵石〉也一样,多雷米亚学院应该已经完成了评估报告,我也得先过目那份报告。」
「难得妳会这么热心提供协助。」
「因为这是身为研究员会感兴趣的案例,你要一起来吗?」
「这个嘛……」
多雷米亚学院对他来说,是个关系深厚的地方。那一天、那一刻,在自己心中完成了项重要的约定。可是,事情还没有全部解决,而且他也想再度与那名夜色少年交谈。
不过——压抑内心纷乱的思绪,凯因兹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非常想去,不过我必须先去调查一些事。」
现在还不是与那名少年见面的时候。
总有一天,再度相见的日子自然会降临。
「而且以我目前这样的伤势,出远门对我来说有些吃力。」
他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臂,展示给对方看。
「啊啊,是怎么回事来着?我听说你是被小狗踢中所以骨折?」
小狗……
「你们到底将我当成多么不中用了?」
「不是吗?我是从歌后姬那里听来的呀!」
〈A小调〉第六号〈歌后姬〉——香缇‧伊‧索玛。
拥有最高贵「声音」的名咏士。
「……真是的,歌姬也真爱夸大其词。」
「嗯,对于那家伙喜欢八卦、夸大其词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嘻嘻……莎莉娜露华低笑出声。
「不过,你该觉得高兴,凯因兹。我有好消息!前几天,我终于成功精制出在一天内就能治好骨折的药!」
这名怪人掀动研究服,高声宣告。
「……那种听来分明就很诡异的秘药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而且,那不是外用药而是内服药水。」
药水怎么能治疗骨折?
「一旦到了这种地步,让我就连要指出哪方面有危险的念头都打消了。」
「……是吗?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勉强你。」
她看来丝毫不以为意,轻易地结束这个话题。
哎呀,难得她会这么直率——不过,这种想法不适用在这名研究员身上。
「对了,凯因兹。你不喝红茶吗?难得我替你准备了你喜欢的柠檬茶呢。」
她以视线催促凯因兹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
凯因兹郑重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用了。因为从前曾经有过某人在手制饼干里加了『一天之内就能超越克劳斯的肌肉增强剂』的经验,所以……」
「喔哦,难得你还记得!」
「因为后来我全身发冷、发抖地躺了三天。所以我想这次是不是也加了那种『一天之内治好骨折』的药呢?」
结果——
「了不起……了不起,凯因兹,你居然能识破这一点!」
在胸前交抱手臂,疯狂科学家不知为何满足地点着头。
……喔哦,果然!
「我可以回去了吗?我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
凯因兹感到有些难以应付地自椅子上起身。不过,彷佛制止这个动作一般——
「……生命危险……是吗?」
微微地,女性的嗓音又恢复冷硬。
「吶,凯因兹,虽然还在调查中,不过……」
「叩!」伴随着低沉的鞋跟声响,莎莉娜露华走向房间的窗户。背对凯因兹,她专注地凝视窗外广阔的天空。
就这样,在隔了数秒的沉默后。
依然背对自己——
「我收到报告,能够有效对付灰色名咏的是『Arzus(白)』的反唱。」
她迅速告知对方此事。
「我知道你的实力,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大意。」
女性研究员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凯因兹则朝她微微地行了个礼。
「多谢妳的关心,那么,我们十天后见。」
「啊啊,我们彼此都提高警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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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奏「未知之歌的鼓动」

1

多雷米亚学院——这所专门学校虽然位于大陆边缘,却是拥有一千五百名学生的大型学校。在它占据的广大校区一隅,女生宿舍的一个房间里——
「库露露,我这边好了!」
起居室那边揭起无比开朗的声音。
「咦,已经好了?」
停下刷洗厨房流理台的手,库露耶露‧索菲尼特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嘻嘿嘿,小事一桩!」
面带稚气的少女从起屋室探头望进厨房,那是有着波浪般卷曲金发,以及看较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的娃娃脸好友——蜜欧‧蓝提亚。
「好,我也过来这里帮忙。」
手上拿着沾湿的抹布,蜜欧兴冲冲地跑过来。
「啊,不行,不要挥舞抹布!」
「咦、啊!」
蜜欧急忙停下脚步,不过已经太迟了。
……啊——啊,在好不容易整理干净的房间里,洒满了抹布的水溅。
「库露露,对不起!」
「没关系,别在意、别在意!」
蜜头垂头丧气地垮下肩膀,看到她这个样子,库露耶露满脸笑容地对她摇了摇手。
暑假还剩一天。因为后天就是新学期,因此现在正为了要仰接新学期的到来而进行大扫除。库露耶露在校内遇见约好要跟班上同学互抄暑假作业的蜜欧,所以在约定时间前,她也过来帮忙大扫除。
「妳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妳一直在帮我打扫房间。」
进入玄关之后,马上就是厨房及洗脸台兼浴室,再往里面走是小小的起居室和小小的寝室。虽然是间只要有两个人同时在室内,就会觉得拥挤的狭小单人房,不过一个人打扫起来还是很花时间,若是蜜欧没来,或许要花上一整天。
「……嗯~那么……」
放下抹布后,蜜欧呆站了数秒,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库露露,我去学校福利社买些果汁和零食回来好不好?」
「啊,那就拜托妳了。」
从上午开始打扫,用过午饭后也一直没有停下,差不多是该休息的时间了。
「知道了。那么,我去去就回——」
单手拿着钱包,蜜欧以小跑步冲过玄关。目送她离开后——
呼!在蜜欧回来前,我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库露耶露在起居室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吹动窗帘,令满是汗水的身体感到舒适。
——暑假已经结束了呢。
「名咏式吗……」
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全是以学习所谓的「名咏式」技术为目标。那是在心中描绘自己期望的物品,并加以召唤的传送术。在这项术式的过程中,采取「赞美想要咏唱对象的名称」这样的形式,咏唤其名——换句话说,这就是名咏式名称的由来。
「感觉真不可思议。」
咏唤在自己心中想象、描绘的物品——名咏式乍看之下是项华丽的技术,不过校园生活并非都是如此美好。
在暑假前夕举行的竞技大会上发生了惨剧。当时受的伤才正要痊愈,却又在暑假集训时被卷进谜样名咏生物聚集的研究所骚动。
当事态总算获得解决时,也曾经想过趁着暑假回老家一趟,不过却放心不下独自住在男生宿舍的夜色少年,结果决定不回乡下。因为这样,今年夏天每天都跟他在一起练习名咏式,话是这样说,不过自己也只是在树荫下看着他练习罢了。
「……可是,我绝对不是觉得讨厌吧?」
像在询问自己般地说出这句话。
才不过一个月前,自己明明就连是否要选择名咏学校这个志愿,都还不确定——
成为自己中心重大决定关键的……是什么?
竞技大会?
暑假集训时发生的事件?
不对,在此之前……关键果然是与他的相遇吧?
容易害羞、难为情的夜色少年。不过,若在他本人面前这么说,他会涨红着脸否认吧?
「你这个人开不起玩笑的程度,还真让人觉得有趣。」
想起他表情腼腆地转开视线的模样,库露耶露低笑出声。
并非一切全都是美好的回忆,可是,包括这种意料之外的部分在内,自己与名咏式的关系逐渐加深。
——我……开始喜欢上名咏式了吗?
茫然凝视双手的手掌。
不对,不光是喜欢。最近,名咏的状况好得令人害怕。察觉到这一点,是在参加暑期集训的前一阵子。不管再怎么想睡、身体状况再怎么不好,一旦进入名咏的想象构筑,立刻就能将其它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有如脱离悠然的时光流逝,是种超脱创造性的感受。进行名咏时,感觉自己彷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然而,别人又是如何呢?
因为不好意思开口问这种事,所以直到目前为止都没问过别人,下次鼓起勇气试着问问奈特吧?
「……唔,那还算好,问题是这个。」
桌上是笔记堆成的小山。
那是老师在暑假时出的习题,而且有九成左右动也没动。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有努力……是有努力,不过没办法的事果然还是没办法。
「终究,我也只好借助蜜欧老师之力了吗?」

在昂贵的鲜红地毯上,摆着以天然皮革制成的豪华沙发,位于墙边的木制书桌上,满满地陈列着学生们目前为止获得的奖状。
这里是多雷米亚学院的校长室。
「时间差不多了。」
洁西卡教务主任瞥了一眼放在房间角落的立钟后开口。
「唔,真令人期待。」
哲亚‧洛得菲尔校长说话的同时在胸前交抱双手,扫视放在桌上的学生资料。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打扰了。」
随着这瞭亮的声音,戴眼镜、穿着制服的男学生走进校长室,衣领上有三条蓝线。换句话说,这代表了他是专攻「Ruguz(蓝)」的三年级学生。
「Keinze(红)」、「Ruguz(蓝)」、「Surisuz(黄)」、「Beorc(绿)」「Arzus(白)」。
名咏式的特征之一是「分色」,以作为可见光基础的七色当中的四色,再加上白色共五种颜色。学生们从这五色当中,任选一种作为自己的专攻色,以咏唤出与那种颜色相同的物品为目标。
「费尔纳多同学,对不起突然找你过来。」
「不,我无所谓。」
学生一脸正经地摇了摇头。与其说是正经,倒不如说是紧张更要来得贴切。
「因为是难得的暑假,所以就长话短说吧!」
有如展示般,将原本放在桌上的数据拿起来让他看了看。
——那是老师写的推荐信。
「你在竞技大会向大家展示了你的名咏,那个冰块雕成的骑士巨像,不论外观或是技术方面都是高难度的名咏。就三年级学生来说技术相当卓越,加上你在笔试的成绩,不用说是级任老师,连负责教导高年级学生『Ruguz(蓝)』的米拉老师也对你有相当的评价。」
费尔纳多‧雷巴——在级任老师提供的学生资料中,是以一贯冷静沉着见长的模范学生。在笔试方面,最近也数度与高年级学生并列在前二十名当中。
「是吗?谢谢老师们的称赞。」
是紧张感已经退去了吗?男学生露出和年纪相称的温和表情。
「所以,在后天的开学典礼上,希望由你担任三年级学生的代表,说出自己的抱负。对不起这么突然,不过这也是我在紧迫的时间压力下,必须选定一位学生所得出的结果。」
「……由我来吗?」
「你觉得如何?」
「不,难得有这个机会,请务必交给我来做。」
学生站直身体,目光显得炯炯有神。
「顺便问一下,你现在已经决定好什么抱负了吗?」
面对洁西卡教务主任的询问,在经过一阵似乎稍感犹豫的沉默后——
「目前,我希望能精通第二音阶名咏。」
具体来说,各色小型精命均属这个范围。在从名咏学校毕业前,若能习得这样的程度,在毕业后将能得到许多来自各方的招募吧!
「很好,那么就请你朝这个方向进行。」
「好的,那我告辞了。」
就在学生正要离开时——
「啊,对了对了,费尔纳多同学,你还有一点时间吧?」
在确认他停下脚步后,哲亚放下原本一直交抱着的双臂,指着挂在房间角落的某幅画。那是涂着一整片蓝色颜料,与艺术领域相距遥远的一幅画。
「我想看看你的名咏。触媒你可以使用这幅画无妨。对专攻『Ruguz(蓝)』的你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吧?咏唤的对象……我想想,小型的蓝花就行了。」
触媒是进行名咏时必须的道具。蓝花、绿叶等,人用肉眼捕捉到的「颜色」真面目是可见光的光波。名咏式是利用波长相同的可见光作为触媒,将内心描绘的物品召唤至身边的技术。
「咦……蓝花?请问,只要名咏出那种东西来就可以了吗?」
是感到意外吗?他明显露出失望的神情。就他来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是个在校长面前展露自身实力的大好机会吧。
「来,你先试试看。」
「……我知道了」他遵照吩咐触碰这幅画,闭上眼睛,进入构筑想象的阶段。
过了十秒钟左右,他低语道:
——「Ruguz(蓝之歌)」——
这是名咏结束的话语。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并未发生任何事。
「这是……」
「你发现了吗?」
转身面对问话的老人,学生苦笑着回答:
「是啊,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性,这幅画是『后罪』吧。」
在名咏式中必不可少的过程,是利用与咏唤物品同色的触媒来开启名咏门的这项作业。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存在着一个陷阱。
在一度开启的名咏门关闭后,将会比最初开启时更难打开。
比方说,在使用红色图画纸名咏出红花后,若想用同一张图画纸再次咏唤出花来,难度将一口气提升很多。就算是熟练者,在拉开名咏门时也需要〈赞来歌〉。即便如此,极限也只到第三音阶名咏。
因此,一再更换新触媒是最确实、也最快的做法。资深的名咏士平常总是随身携带大量自行调配的触媒,便是这个缘故。既然是自己调配的触媒,那么就不可能被他人先行使用过。
需要者的「后罪」——代表「自己是随他人之后才发现那个触媒」的意思。哲亚提供的那幅画曾经进行若干次名咏,是名咏门早已紧密闭合的物品。
「你要咏唱〈赞来歌〉,再挑战一次试试看吗?」
就算拒绝也无妨——虽然如此暗示,但将手放在蓝色画上的学生坚定地表示:
「……请让我再挑战一次。」
〈赞来歌〉在室内响起。
之后过了数分钟的时间——
「这就是……我的极限。」
表情疲累不堪的他递出的,是闪着蓝色光辉的一块冰。
小型、无生物,而且是不完全的状态。若只见咏唤出来的物品,或许会被中学生在私底下嘲笑也说不定。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名咏也值得十二万分的赞誉。
「费尔纳多同学,坦白说,你是个比我预期更优秀的学生。」
这句话并非谎言。因为就连哲亚本身也已经许久未曾看到以这幅画为触媒,成功进行名咏的学生了。
「……谢谢。」
是过度集中精神的缘故吗?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不,真的很了不起。我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谢谢您。那么,我告辞了。」
行过礼后,学生离开房间。等到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之后——
「……那么,你们觉得如何?」
哲亚朝自己的身后询问。
有个小书库与校长室相连,当书库的门打开后,数名老师从这里现身。
「身为担任高年级学生『Ruguz(蓝)』的老师,我认为那个学生的未来不可限量。在明年的竞技大会上,似乎真的可以期待他让我们看到第二音阶名咏。」
身穿蓝色研究服,一派正经的老师以熟练动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在他身边,身穿暖色系抢眼外套的高大教师神情轻松地抓了抓头。
「呃,他是费尔纳多同学吧?就如米拉所说的一样优秀,以三年级学生来说,那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对吧,安妮?」
「……泽塞尔,注意一下你自己的服装!米拉你也一样,最近老是穿那件衣服。」
女老师以看不惯的表情指责两人的服装。有着细致五官的她,穿着有如礼服般,连一丝皱折都没有的白色洋装。
『呣……』
双方一同望向对方的服装,过了许久后——
『我喜欢这件衣服。』
异口同声,有如约好了一般,两位男老师齐声开口。
「……就只在这个时候步调一致吗?」
在另一边,是摇头叹气的安妮。
「你们之间的互动总是让人看不腻。」
洁西卡教务主任发出拿他们没辄的轻笑。
「嗯!不论如何,那名三年级学生前途无量的这点,大家似乎意见一致,不过——」
哲亚缓缓将视线移开。在距离三人组教师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名身穿嫩叶色套装的女性。
「凯特,我可以相信妳的话吗?」
「……呃啊,那个……我自己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因为,我当时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位一年级的级任老师,吞吞吐吐地说出不可靠的回答。由于她垂着头,在阳光下发亮的金发也随着静静摇动。
——没错,这次被放在自己桌上的一共有两名学生的资料。
一位是三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名咏技术及笔试方面都属顶尖的优等生。
另外一位是一年级的某位女学生。根据记录,她在竞技大会上的名咏成绩平平,而在笔试方面,就算在一年级学生当中,也是由排名后面往前数会比较快的少女。
不过——
『校长,您在看了那孩子的名咏后一定会吓到。』
『那只名咏生物……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泽基尔及安妮两位老师同时这么表示。
那是暑假在临海学校里发生的事——只有一部分的人知道发生在某研究所当中的事件。那时,才刚进入高中半年的少女咏唤出的名咏是——
「虽然有些难以置,不过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
并未将话说完,哲亚盯着桌上的学生照片看。那是该位学生的入学照片,带着略微紧张的面容,坐在椅子上的红发少女。
——这名少女,是否凌驾了本校所有的学生呢?
「凯特,这位女学生是住学生宿舍吧?」
「是的。」
那么,她现在也在宿舍里吗?
暑假已接近尾声,正好是返校学生陆续回到宿舍的时间。因此,这名女学生很可能也在宿舍里。
「洁西卡,首先尽可能召集一年级的级任老师到这里集合。凯特,妳能不能去看看妳的学生是否在女生宿舍里呢?」

2

距离多雷米亚学院正门再往前走两百公尺的地方,是片绵延宽广的草地。当中放置了休息用的坐椅,以及虽然小、但与绿意相映成趣的白色喷水池。不分午休或是假日,是个极受学生喜爱的地点。
蜜欧正坐在那块绿色的绒毯上,金发在微风中飞扬。
库露耶露茫然地注视着蜜欧与包围着她的数名学生交谈的模样。
「拿去,这是《言语分析学》,习题范围内的瑟拉菲诺音语讲解是从二十页开始。然后,呃……这本是《触媒认识论》,习题范围的演绎分析在最后面喔~~」
蜜欧接二连三从包包掏出厚厚的笔记,放在草地上。
『喔喔——得救了!蜜欧,谢谢妳!』
有如飞扑般伸手去拿笔记的,是黑发、身材高挑的少女,以及有着小麦肤色、看似小男生的少女。
「哎呀,多亏了蜜欧。如果没有蜜欧,我们所有的学分都会被当……不过,就算看了妳的笔记,大概还是有一半不懂。」
一脸为难地瞪着笔记,小麦肤色的少女——埃达重新振作般地挺起胸膛。
「呀——真是危险。为了道谢,我请妳去餐厅吃东西!」
点头附和埃达的低语,黑发高挑的少女豪爽地拍了拍蜜欧的肩膀,她是桑吉丝。埃达专攻「Arzus(白)」,桑吉丝专攻「Surisuz(黄)」,两人和库露耶露是同一间教室里学习的同学。
「真的?我要吃圣代!」
当事人神色一亮地露出微笑。
「……啊,那个,蜜欧小姐……」
一直望着这幕景象的年幼少年,吞吞吐吐地开口。有着夜色发色及夜色双眸的少年——奈特‧耶雷米亚斯,以十三岁之龄转入十六岁以上学生就读的这所学校,是个学习异端名咏色「夜色名咏」的少年。
虽然给人的整体印象还带着稚气,不过他对名咏式的态度可称之为纯白般地直率,关于这点,有时甚至令库露耶露感到无比耀眼。
「能不能替我看看这个?」
紧抱自己的笔记,他以恳求般的眼神直盯着眼前的少女。

「对了,奈特要交历史学报告吧!可以啊,我帮你看看,笔记借我一下。」
「好、好的,谢谢妳,因为我是第一次写报告……」
「不客气、不客气。先不说这个,奈特你也吃零食啊~~我买太多了。」
蜜欧一边这么说,一边将放在广场上的零食朝自己嘴里塞。
……蜜欧,妳这个人真是的。
望着这群人的样子,库露耶露偷偷拭去惊愕的汗水。
蜜欧,妳还真是个可怕的人。
不只是自己选修的课,课余之际居然还完成了其它学科的习题。自己专攻色的「Beorc(绿)」就不用说了,就连「名咏式总论系统」这个项目都做得完美。蜜欧不愧能够大言不惭地说K书和阅读是自己的兴趣,她在理论方面的知识并非一知半解。
就奈特的报告来说也是如此。吃着零食的手并未停下,就只有眼睛以飞快的速度扫过一行行文字,而且,依然维持笑容可掬的表情。
「奈特,这里的表达方式或许再修改一下会比较好喔~~」
「咦……啊,真的耶!妳说得没错,我再重新写过。」
——该怎么说呢,已经是超越「了不起」程度的怪人。
就在自己以温暖的眼神注视着这样的交流之际……
「对了,库露耶露?」
埃达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嗯,怎么了?」
「呀,我有些纳闷,库露耶露在暑假大家回老家去之后,都在做些什么?」
……心头一惊。
与自己相同,眼前的奈特在一瞬间停止动作。
「我?我也回老家去了。」
在以眼角余光捕捉他动作的同时,库露耶露尽可能表现出平静的表情。
「不过,妳为什么问这个?」
话锋刚落,埃达就满不在乎地笑出声来。
「啊哈哈,这样啊?呀,因为就库露耶露的个性来看,我猜妳搞不好整个暑假都陪着小奈特也说不定,所以跟桑吉丝打了赌,我赌妳会留下。」
「咦……那、那个……」
就在夜色少年慌慌张张想要开口说话前……
「怎么可能!就算是我,暑假期间也有一、两件事要办啊!」
库露耶露对她摇了摇头,还加上苦笑及挥手。
察觉到奈特的眼神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于是悄悄对他眨了眨眼。
——其实,她还真的说中了。
在菲迪路利亚的暑假辅导结束后,埃达和其它朋友们回到老家之后——
独自留下的库露耶露和无法回到父母身边的奈特留在宿舍,一直在一起进行名咏式练习。
「啊,可见暑假的这件事要保密喔,就算蜜欧或埃达也不能说。」
「……好,好的。」
万一被班上的同学知道,一定又会传出无聊的流言。一旦被老师知道,或许会因风纪等问题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去。因为有着这层顾虑,因此两人说好,对外一致表示「库露耶露回乡下去了。」
「我才要说埃达妳呢,妳又晒得很黑,是不是到海边去了?」
「……才不是!一整天都跟我老爸在进行长枪特训,就连交男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表情沮丧的埃达用力握手。
「我家那个老爸,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拼命。什么持枪方法不对……真要说起来,就是我保养长枪的方式错误啦……每件事都要挑剔!」
像是打从内心感到疲累般,她无力地垂下头。
此时,校舍旁的扩音器传出熟悉的声音。

——以下是寻人广播,请叫到名字的同学尽快到校长室来——
……咦,明明是暑假期间还广播找学生?
库露耶露心里对突然响起的校内广播感到纳闷。
「这声音听起来,是我们的级任老师凯特老师吧?」
这么说的,是依然一脸茫然的蜜欧。

——一年级学生,专攻「Keinze(红)」的库露耶露‧索菲尼特——
——被叫到名字的同学,请尽快到校长室来。重复一次——

……咦?是我?
会不会是听错了?库露耶露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刚刚被叫到名字的人,是库露耶露小姐吗?」
奈特不解地仰望自己,换句话说,自己果然没有听错。
「一年级学生,专攻『Keinze(红)』,而且还是凯特老师所做的广播……唔——嗯,果然像是要找库露露。」
蜜欧毫不在意地歪着头。
「可是……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要被叫到校长室的事啊。」
「库露露,妳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蜜欧,别说得这么难听!
迟到次数全班第一?呀,怎么可能!从没听过因为那种程度的事而被叫到校长室去。
「……妳死心吧,库露耶露!」
「啪!」地一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
回头一看,桑吉丝正缓缓地从眼中刻意挤出泪水。
「虽然我不知道妳做了什么坏事,不过安心吧!不管妳步上了再怎么邪恶的道路,我们都还是妳的朋友,所以——」
「……所以?」
「所以,这种时候妳就下定决心,安心地退学吧!」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啊,好痛!」
库露耶露紧握拳头敲了一下她的头。
真是的,会有什么坏事……不过就是刚刚想到,迟到次数全班第一的那件事。还有就是,即使用客气的说法……期末考的成绩也不太理想。
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什么都没做!
「……啊——啊,虽然不怎么想去,不过我还是去一趟吧!」
「好的,我们会替妳捡骨。」
……奈特,虽然不知道那是谁、在什么时候教你的话,不过那种说法不太对喔!
突然发现,有两名在一旁微笑看他说出这句台词的问题儿童。
「桑吉丝、埃达,是妳们教奈特这种奇怪的话吧?」
『咦?我、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对吧?』
两人果真神情有异。一如所料,果然是这两人所为吗?
——为什么老师不找这两个人,而是我被叫去呢?
库露耶露一边叹气,一边朝校长室走去。

3

那么,她会不会听到校内广播呢?
凯特背靠着身后的墙壁,一边望着置身校长室里的老师们。
库露耶露并未外出,而是待在女生宿舍里,这一点已经经过宿舍里的学生住宿名册获得确认。若无其它意外,接着只要等她出现就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校长准备的课题也太强人所难了。
坐在老师们中间的老人凝视的,是铺在这个房间里的鲜红地毯。他该不会要求一年级学生,完成跟刚刚三年级学生相同的课题吧?
走廊上响起微微的脚步声。
在发出生锈的「叽」一声后,校长室的门打开,出现在那里的是红发飘动的高挑少女。与发色相同,制服的衣领上也绣着「Keinze(红)」的颜色。
「啊……」
看到排排站的老师们后,少女的表情显现不安。
「对不起!我似乎走错了地方——」
「不,妳没走错地方,库露耶露。」
凯特急忙叫住正想逃出房间的她。
「明明还是暑假期间,对不起还特地把妳找来。」
「……校内广播的内容果然没错吗?」
在众多老师的包围下,学生不知所措地缩着身子。在这么多道视线的凝视下,感到畏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坏事——」
「库露耶露。」
凯特在前,较其它老师更接近自己的学生一步。
「你该不会……」
——已经能够使用第一音阶名咏了吧?
少女惊跳了一下,有如畏怯般地僵住。由于凯特就站在她身边,因此轻易地发现了这个征兆。
「……您在说什么?实在太过突然了。」
少女顾左右而言他。
「啊,妳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要确认罢了。」
单手随意挥了挥,身穿轻便服装、一点也不像老师的泽塞尔露出苦笑。
「简单地说,是有关妳在名咏实技方面的急速成长,成了办公室里老师们的话题。」
「急速成长?」
「就在不久前,于菲迪路利亚的临海学校里——身为教导专攻「Keinze(红)」系学生的老师,认为包含妳在内的一年级学生中,就只有妳格外突出。」
目前在场的老师都已经从泽塞尔老师口中听了当时的记录。
「以手边的物品为触媒,在三十分钟内咏唤出红色的小动物』——这项课题让许多学生拼命吟唱〈赞来歌〉,但就只有这名少女沉默地独自紧握作为触媒的颜料。」
「在我觉得奇怪而接近的时候,她的两边肩膀上已经各站了一只有着红色翅膀的鸟。」
这表示她甚至没有吟唱〈赞来歌〉,却在泽塞尔老师移开视线的十多秒期间结束名咏。
「……可是,那点小事用不着这么……」
「是这样吗?」
话还没说完,那名老师已经接着往下说:
「在我的课堂结束后,应该就只有妳一个人留在中庭做名咏练习才对……不,不对,那不是练习,妳的表情不管再怎么说都是『确认』的眼神。」
重新认识自己的实力。
安妮老师也同样目击到巨大的火焰。
「在中庭燃起巨大的火焰。那样的火焰,不是学生心血来潮就能碰巧咏唤出的东西。」
「可是——」
少女踌躇着环顾身边的老师。
「就算这样,也用不着特地叫我到校长室来。不管是鸟还是火焰,两者的难度本身并不高啊!」
没错!若只是那样,的确只要用「任何一所名咏学校里都有极具潜力的学生」这个解释来说明,或许就能行得通。不过,决定性的关键是接下来的这件事——
「我问妳,库露耶露……」
凯特更接近自己班上的学生一步。
「我在研究所里昏倒的时候,听说是妳来救我的。」
「不,那是埃达——」
「那件事我当然也知道。不过,我希望妳能告诉我,妳咏唤的真精救了我们是事实吗?」
没错,当治疗结束,从泽塞尔老师口中听说事情始末时,因为太过惊人,所以就连自己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报告中,原以为是普通女学生的她,竟能够咏唤出真精——而且,带领的还是在真精当中极为罕见的黎明的神鸟。
「我不知道……」
库露耶露无力地摇头。
可是,那是太过拙劣的谎言。学生及老师们当中,早已有许多人在菲迪路利亚的集训地点,目击到少女咏唤出黎明的神鸟。
『库露耶露,我们离开这里。』
在逃离即将倒塌的研究所时,黎明的神鸟对库露耶露这么说——这件事实已获得泽塞尔及安妮两位老师的证实。
这名红发少女咏唤出真精的事实,已毋庸置疑。
「库露耶露,我们不是要责怪妳,正好相反,我们是——」
「一旦达到能够咏唤出真精的等级之后,别说是跳级了,也可以正式挑战名咏士的资格考试。」
接下去这么说的,是一年级学生「Keinze(红)」的专任老师。
「只要获得名咏士资格,就能正式地以活动资金的形式获得多项援助。就拿跳级来说好了,对于需要负担妳学费的父母来说,应该也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同样的,因为是跳级的学生,所以老师也会提供相对的协助。如果妳有那个意思,也有制度可以为妳介绍学校认可的知名名咏士,对妳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老师们接二连三纷纷起身。
没错,对学生来说,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机会,是种保障制度才对。
可是——为什么?
这名少女的表情明显带着忧愁。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么突然—
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了压下困惑造成的目眩,库露耶露咬紧嘴唇,这才好不容易撑住。
我进入名咏学校还不到半年时间不是吗?好不容易才交了朋友,也才开始习惯学习及学生活生活,可是却要我跳级?参加名咏士的资格考试?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毫无真实感。
……我才不要这样!
自己的好友,总是天真微笑的金发娃娃脸少女。
发誓要永远隌在他身边的夜色少年。
不光是他们,班上的其它同学也一样。现在,我想和大家一起共度。对我来说,那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事物。
「谢谢老师,可是我……」
库露耶露定睛注视眼前的老师,摇了摇头。
「我维持现在这样好了。」
老师们之间出现一阵骚动。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位在胸前交抱双臂,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师沉声问道。
「我想跟同学一起学习名咏。」
库露耶露对那位老师露出微笑。
「可是……」
「没关系,我真的维持现在这样就够了。」
那名老师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之前。
「我明白了,库露耶露,等到这次的暑假结束后,妳依然是我的学生。」
凯特老师就站在自己身边。
既然是妳做的决定,那么我也支持妳的决定——老师偷偷在自己耳边这么说。
「……是!」
太好了……凯特老师没生气。
「呣,就我来说,也以尊重学生的意见为重。更何况,妳还有一位这么优秀的凯特老师在身边。」
校长整理了一下桌面的资料后起身。
「对了,库露耶露同学,我想跟妳商量一件事——」
到刚刚为止的严肃面容倏然改变,眼前的老人露出出奇温和的表情。管理学校者的威严消失,转变成令人易于亲近的表情。
「其实我……不,这里的老师也包括在内,到目前为止见过许多红色的真精,不过,就是没见过黎明的神鸟。」
「……是这样吗?」
黎明的神鸟对库露耶露来说,只有非常亲近的感觉。
老师、校长,他们都是有着深厚资历的名咏专家。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看过黎明的神鸟,这一点是她难以想象的事。
「历史上曾记载了几则报告案例,不过在研究方面被视为幻想,是屈指可数的真精当中幻想指数最高的一只。至少,目前确认可以咏唤出牠的名咏士并不存在,妳的真精就是这么地稀有。」
身穿蓝色研究服,戴着眼镜的老师对自己耸了耸肩。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真精是那么的稀有。
「所以,这纯粹是兴趣的问题,如果可以,务必让我拜见一下。」
老人说的话并非谎言,他说话时的眼神,就像孩子般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心。其它老师们也一样,这一定是因为有志名咏者本身,就是这么充满好奇心的人也说不定。
「……那个,对不起。」
不过,就算明白这一点,库露耶露还是垂下眼帘。
「如果在名咏方面有我能做到的事,那么我很愿意为您做到,不过……」
库露耶露停顿了一下,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能够最坦白、最正确地表达出自己心情的话语。
「光凭着『单纯想来看看』的理由,我想,我的真精是不会来的。真正必须在最重要的时候、为了最重要的人召唤,我在心里是这样发誓的。」
使用名咏的人多半是活跃在救难、救援工作的人。
名咏出飞翔在空中的飞马来运送人类,或是——在无水的地方发生火灾时,为了灭火而进行水的咏唤,以及在冰封之地名咏出火来确保热能。
眼前的老师或成为研究员的人只是一小部分。在这之中,自己尚未决定要选择哪一条路。不,就连想不想成为名咏士都尚未决定。
可是——不希望名咏只用来供人参观。
因为那是对「如此努力练习夜色名咏的他」的一种侮辱。
「是吗?」
矮小的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别人,而是校长的要求——但自己却狠心地加以拒绝。
「不,的确就如妳所说的。原来如此,我有点明白了,或许要有像妳这样纯粹的心灵,才能停驻相符的真精也说不定。」
老人不以为意地笑了。
「哎,库露耶露同学妳也用不着那么过意不去。」
「那、那个……为了赔罪,我能不能做些什么?如果是名咏出花那种程度,我倒是可以做到……」
若要在校长室里召唤出鲜花,那点小事一定就连自己也办得到。
「我很感谢妳的心意,不过现在这里连个花瓶都没有。」
环顾四周——突然间,老人的视线停在众人脚下。
「不,等一下……那么,我还是请妳帮个忙吧。什么都可以,咏唤出妳喜欢的东西来,触媒就使用妳脚下的鲜红地毯无妨。」
「……咦,可以用这个吗?」
「当然可以。」
库露耶露按照吩咐,试着摸了摸地毯。
一瞬间,传来微弱的异常感——这是……
「不过,它或许很难当作触媒使用也说不定。」
「这是那个吧?在名咏上已经使用过六次了。」
那个名称叫什么?上次考试明明出过……
呃啊,我记得……是叫「后……」什么的。
「咦,怎么了吗?」
察觉到四周的骚动,库露耶露抬起头来。
放眼所见,老人吃惊地以不同于刚刚的眼神看着自己,其它老师们也嘀嘀咕咕地互相讨论着。
「怎么,妳发现到了?」
「……不,我就是知道。碰了之后,就有种『啊啊,原来如此』的感觉。」
「不过,妳说的次数是怎么一回事?」
「那也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不过,大概是觉得这样说得通吧。」
就像听到鸟叫声会知道是鸟叫声一样,只要一摸就知道,就只是这样。
在碰触到的当下,可以清楚地在脑子里想象出这个触媒的名咏门,是比平常更加顽固紧闭的一扇门。
——可是,为什么呢?不认为自己无法名咏。
即便是变得再固执的门、再别扭的门,现在的我都能温柔地加以劝解。不,是有着这样的确信,就像母亲劝解心爱的孩子——
就像活着的生物会在无意识间不停呼吸,就像理所当然的道理,秉持绝对的预感——甚至有种透析了名咏式所有法则那样的感觉。
意识出奇地澄澈,觉醒的思绪——
甚至不需要〈赞来歌〉。
只要秉持自己的想法,只要对它说一句就行了。

——Isa sia clue-l-sophie phena(好了,醒来吧,红色的孩子们)

脚下的地毯发出红光,闪耀的光点飞舞,伴随着有如细雪般的凉意照亮校长室。
「怎么可能,在毋须〈赞来歌〉的情况下使用后罪触媒?」
陆续传来老师们狼狈的声音。
……为什么?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我只是很平常地使用这个触媒,让名咏门开启罢了。
说到这个,要咏唤什么好呢?
就选自己最喜欢的花好了。
比任何一种宝石都还要美丽,我最喜欢的红色花朵。
——「Keinze(红)」——
接着,当少女说完之后——
「啊,那么我告辞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毫无任何感概或骄矜,女学生理所当然般慌忙跑进走廊。
在她离开后的校长室里,宛如要将整个房间都掩埋住一般,留下了数百朵红色花朵。红色——孤挺花。
过了不久之后——
「……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不能用名咏士那么简单的名词加以概括。」
教导一年级学生「Keinze(红)」的老师脸色铁青地擦汗。
在名咏毋须藉助〈赞来歌〉,却能重复使用后罪触媒——在目前的公开记录中,能做到这点的名咏士并不存在。假设能无限重复使用触媒,那么就算形容她早已超越人类能够行使的名咏领域,也并不为过。
况且那名少女尚未展现出她的潜力。
在一片寂静的校长室里——
「——异端的夜色名咏者,以及在他身边、有如怪物般的红色……不,有如怪物般的『名咏式能人』吗?本人对那份才能毫无自觉的这一点,令人害怕。」
泽塞尔盯着天花板,有如自言自语般地低语。
「〈孵石〉以及灰色名咏士也是如此,全都在同一个时期……不过,这真的是可以用偶然来解释的事吗?」

偶然?不,这你就错了。
发生在那孩子身边的事,以及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全都早已在预定的命运旋律上语出音色,
全都是为了那孩子而存在。
全都是为了我和那孩子而存在。
理解的时刻即将到来,理解——接着,明白此事,
绽放在彼方的红色孩子之名,实为Selahphenasia(约定之名 瑟拉菲诺斯亚)。
现在还无法传达,不过——
库露耶露,我总是守护着妳。
因为我是如此地深爱妳。

无人听闻的神秘低语。
幽幽响起的那个声音,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消失于某处。

[ 本帖最后由 拜金马甲 于 2008-11-5 01: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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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03:04 | 显示全部楼层
败者的诗篇‧一「Deus,Arma(为何违背)?」

在夹杂着砂尘的风中——
女性首次说出可称为话语的一句话:
「你是为了要对我说,『有某样东西』这段话才到这里来的?」
「是的。」
对于女性的提问,老人缓缓朝她点头。
「为什么是我?」
「年纪一大,有时候难得能够看穿事物的本质。」
望着脚下的土地,接着眺望头顶上的天空,老人珍惜般地瞇起眼睛。
「换句话说,这是与世界相连的趋势……不过,还真可悲,虽然人类老了之后有可能看见趋势,不过因为老了,也有可能跟着趋势随波逐流。」
命运,定数。
用这些借口来让自己接受,就算见到了自己曾经追求过的理想,却故意踏足其中。
「就连我这双昏花的老眼也能清楚分辨。不过就只有妳,不过在那样的趋势中迷失自己。没错,妳是个违背趋势的人……我真的很羡慕妳,为什么妳能违背趋势呢?」
「是这样吗?」
女性冷淡地加以回答,但老人依然维持笑容可掬的表情。
「哎,妳就当是听听老者的遗言吧!」
「把那么沉重的东西推给我,会让我很为难的。」
「哈哈,没错。」
老人以低沉的声音笑了一阵子。
他不断笑着——可是不知何时,他的笑声听来跟哭声没什么分别。
「……说得也是。回想起来,就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之所以会遭遇到『那个』,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那个声音既不是笑声,也不是哭声。
是感到害怕的嘶哑声。

二奏「如果我没回来——」

那是与平时无异的夜晚。
含有湿气的风残留着夏季暑气,天上可见到从云朵缝隙间透出的月影。宿舍里的草地上,虫呜声交织着夏季结束前的最后一场演出。
没错,与平常毫无两样。

除了虫呜声突然停止的这件事之外。

不论是校内的警卫,还是担任舍监在校内过夜的老师们,以及在宿舍内的许多学生,都在没有注意到这细微变化的情况下度过这一夜。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一个名咏士察觉到。
在这其中……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是……?
就只有虽然学习名咏,但却不该是名咏士的人——祓名民埃达‧优恩‧吉尔休费萨一个人,因这奇妙的夜晚而醒来。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什么——
「桑吉丝,妳醒醒!」
一阵粗鲁地猛摇,摇醒了住在同一间寝室的友人。
「……嗯,什么事?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叫醒我?」
「情况不对。」
迅速说完后,她拿起立在床边的祓戈。
透过窗户窥视情况,外面的风毫无可疑之处。
换句话说——现在我感觉到的气息,已经在宿舍里了?
「桑吉丝!」
她突然望向友人。
「如果我一个小时之后还没回来,妳就直接连络舍监,然后不要犹豫,赶紧按下宿舍里的警铃。」
「咦?」
「把房门锁上!不管是谁来了,都别让他进来!」
「等、等一下!」
不等她回答,埃达便迈向宿舍走廊。依前方、后方的顺序观察。
不见可疑的人影,也没有脚步声。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窒息的感觉?
在与灰色名的真精战斗时,皮肤曾因真精发出的杀气而感到疼痛。可是现在是与那次不同的寒颤,是种黏腻、裹住皮肤的浓浊寒颤。
握紧祓戈,朝走廊前进。祓戈的矛尖已完成修复,不过,自己还无法完全掌握修复后的祓戈长度及重量,内心残留着一丝不安。
近乎寒颤的气息不在背后,而是浓烈地飘散在前方。
——到底是什么?
一滴汗水自背部流下,埃达有自信在行经走廊时几乎完全没有发出脚步声,甚至没有扬起地板上的灰尘。
话虽如此,但埃达之所以冷汗直流,是因为她始终对「来路不明的对象,是否发现到我正在跟踪他?」这点感到不安的缘故。
与气息间的距离没有缩短。
自己接近多少,对方就离开自己多少。
……别傻了!这里是名咏学校的女生宿舍,谁会入侵这种地方!
朝走廊前进,步下楼梯。
来到一楼的玄关地方。在那里,走廊摇身一变成为较大的空间。
埃达在接连那个空间的转角处停下脚步。
因为黏腻的气息停在那里,没错,对方也在注意自己的动向。
……被引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是我吗?
埃达咬住下唇。怎么办?从这个转角处窥探情况根本毫无意义,目前对方无疑也在等自己现身。
犹豫的时间是不满一次呼吸的短暂片刻。
埃达缓缓自转角处现身。
「这种时候,你在这个地方做什……」
话还没说完就消失。
接下的话,埃达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眼前应该存留着奇妙气息的地方,空无一人。
——什么人都没有?怎么可能!
这惊人的景象令背部寒毛直竖。
之后,连呆立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已经展开了行动。
「呜!」
几乎是靠动物性的直觉,埃达握住祓戈扫过空无一物的空间。
锵——发出清脆的碰触声,金属制的长枪在那个空间被弹开来。
剎那间,某种东西伴随着风呜,朝自己砍下。就跟刚才一样,埃达依然朝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往上挥舞祓戈。
手一沉,矛尖这次的确刺中了某样东西。
在此同时,某种生物的低沉悲呜声在大厅中响起。
果然是这样吗!
往背后跳跃,拉开与那个气息之间的距离,自己终于掌握到眼前对象的真面目。
看不见的敌人,那是种看不见外型的奇妙生物。有如溶入周遭的夜里,因为角度的关系,可说是完全看不见的透明身体。
……这家伙是什么玩意儿?
试与用长枪与之过招,发现对方的臂力并不算太强,但是完全无法掌握到对方的攻击距离及确切位置。
不过才数十秒的时间,呼吸已经紊乱到平常难以想象的地步。气息、与皮肤接触的空气流动、风呜,没想到光凭这些来应战会如此消耗体力。
以长枪扫开,随即退后——一击脱离。采用若是错估时机,立刻会遭到对方反击的战法,细心地加以警戒。十次、二十次地重复进行。

在令人神智不清的对战中——
——咚——
确实听见一再后退的对方背部撞上墙壁的声音。
就此做个了结!
埃达朝对方踏出一步。
对自己而言,无疑是最快、最精准的一击,不可能闪开。带着近乎确信的自信,从斜上方往下刺出祓戈。
传来矛尖刺穿墙壁的声音。
没有……刺中的手感。
「——什么?」
不由得发出惊愕的喘息,在此同时,埃达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感觉。
在刚刚那一击之前,眼前确实存在某种生物。
不过,在逼得那名看不见的对方走投无路的那一瞬间——气息有如亡灵般突然消失。
……难不成我刚刚是在与雾气对打?
不,不对!
肩头、手肘等部位的衣服撕裂,多处裸露出自己褐色的皮肤。
自己无疑曾与某种生物对战,那并不是幻想。
然而,对方竟突然间消失?到底是根据原理?
在截自目前为止的祓名民训练、实战当中,曾经与为数众多的名咏生物对战。
可是,在透过这样的经历培育出的所有档案中,并没有那一类的生物。
不,真要说起来,就连那是不是名咏生物都不清楚。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起刚才的战斗以及追踪过程,埃达感到一阵颤栗。

2

开学典礼当天——
从位在校区一端的男生宿舍到一年级学生校舍,对奈特的脚程来说,大约是要走十分钟的距离。
石板路连接起了男生宿舍及学校,途中有多处分岐,同时也连接到女生宿舍、人行步道等公用道路。
「咦……?」
当耸立的校舍近在眼前,途经长着草皮的广场之时,奈特突然停下脚步。
定睛一看,在茂密青翠的草地上,有个像是人类倒在那里的黑影。
「请、请问……妳没事吧?」
他慌忙摇动侧躺在草地上的人。过了不久之后。
「嗯……」
对方低低地吐气。因为身穿男性用白袍所以无法分辨,不过从对方脚上的高跟鞋及长相来看,似乎是名女性。
「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如果是,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突然间,转摇对方身体的手被紧紧捉住。
啊、啊啊?
「——你是谁?」
女性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
「咦……我、我叫奈特……不对,相反地我才想问妳呢。妳突然昏倒在草地上,是怎么了吗?」
「昏倒在草地上?不,我只不过是在睡觉罢了。」
那名女性一边按压着眼头一边起身。是因为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吗?看来她的个子相当高。
在、在睡觉?
「我抵达的时间是昨天晚上,虽然想找旅馆,不过这一带是学校的所有地。又找不到任何显眼的建筑物,所以就决定在这里露宿。」
「可……可是,他用不着选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啊啊,妳看,妳的背上黏了这么多草!」
「呣,麻烦你了。」
奈特帮那位女性拍掉黏在衣服上的草屑。等清理得差不多之后,她转向奈特送上意味深远的视线。
「吶,少年,你那条线的颜色挺奇怪的。」
她是指什么?循着对方的视线,这才发现她指的是自己制服的衣领。
「就我的观察,这里的学生是用制服上绣线的颜色来分辨名咏的颜色,不过……唔呣,黑色的线还真是相当有意思。」
多雷米亚学院是用衣领及袖口的绣线来区别学生的学年及专攻色,原本并未准备夜色的绣线,因此奈特是以该种颜色的布料缝在衣领上。
「因为我正在学习其它颜色的名咏。」
「喔哦?换句话说,难不成你想说你正在学习黑色名咏?」
和白色名咏相对的黑色,的确是大部分的人首先会想到的对比颜色,若要尽早结束对话,点头赞同是最快的做法,不过奈特极力避免这么做。
「不,不是,是夜色,它叫夜色名咏式。」
「——夜色名咏……啊啊!」
说完后,眼前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击掌。
「我听虹色说过,虽然未经公认,不过是确实存在的名咏色。」
她说出的名字,与自己认识的传说名咏士是同样的名字。不论是不是名咏士,虹色名咏士之名广为全世界的人所知。
「妳认识凯因兹先生?」
「我们好歹算是吃同一锅饭的伙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奈特不解她意图而歪着头,不过对方毫不介意,她的视线就只紧盯着自己的衣领。
「对了,为什么是夜色?」
「咦?什么为什么?」
「这是非常单纯的疑问。若要依循名咏式的常规,与既存白色相对的黑色较为妥当。可是,为什么不是黑色,而要冠上『夜色』之名——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呃,啊啊……因为这是家母创造的名咏式,所以……」
虽然少有类似的疑问,不过,过去也曾经有人问过。但是这点对奈特本身来说,
也是一项禁忌的疑问。
——「因为我也不知道」。
过去曾经趁着母亲心情好的时候问过。当时,母亲只用一句话回答自己:
「去问阿玛。」
但是不管自己再怎么问,那只名咏生物就是绝对不肯告诉自己。
『为什么你母亲要你问在下,只要找到那个理由,你自然就会知道。』——牠是这么回答的。
之后,直到最后还是不知道那个答案。因为在抵达这个阶段之前,现在的自己就只是拼命学习母亲的名咏式,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去思考名称的由来。
正因如此,到目前为止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奈特总是用「因为是异端」、「因为是特立独行的人的颜色」来蒙混过去。而且,大部分的人会就此停止追问。
然而这位女性研究员不同。
「名咏式有着极为理论性的结构,你母亲之所以不命名为黑色而是夜色,我想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认为呢?正因如此,所以不能是黑色,有着非冠上夜色之名不可的理由。」
——单纯是母亲的喜好——这个理由不行吗?
「那……那个……对不起,我也……」
不知道。在说完这句话前,肩膀被敲了一记。
「唔,用不着介意,少年。立刻说出心中的疑问是我的习惯,或许不过是语感的问题也说不定。就算你母亲有什么想法,也不是现在在这种地方就能推论出的肤浅理由!」
唇边泛起小小的微笑,她状似愉快地在胸前交抱双臂。
「是、是的。」
在点头的同时,奈特想起了自己的立场。怎么办……开学典礼差不多要开始了,我得赶紧进教室才行。
「那、那个,我差不多……」
「呣,对了!」
重新拿好书包后准备道别,才正想这么做,她已经拉住了自己制服的衣襬。
「那……那个,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你顺便带我到校长室去吧!」
「呃啊,校长室在总务大楼的……」
「嗯啊。不对、不对,那种事我也知道。我只是认为在这大得可笑的校区内,像呆子一样到处徘徊很浪费时间罢了。如果身为学生的人能够带领我用最短距离、最快方式前往,对我来说会是很大的帮助。」
「……那个,我现在得立刻赶到教室里才行啊。」
试着婉转的抵抗,不过对方大刺刺地握着衣襬不肯放手。
「喔哦,那么更应该要快点才行。好了,我们朝校长室出发吧!」
——谁来救救我吧!
奈特当场无力地垂下头。

「啊啊,迟到了!」
奈特喘着气奔上楼梯,四周已不见其它学生的踪影,因为在这个时间里,所有人早已在自己的教室里就座。
一年级学生校舍的二楼,最角落的教室就是自己的班级。从门上的窗口偷偷看了一下,就如所料,所有人就已就座,奈特将视线转向凯特老师。
「……那、那个……」
紧张万分地打开门,不过,因为那扇门不好开的关系,所以响亮地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果不其然,班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对、对不起,我在过来的途中,被一个奇怪的人叫住——」
拼命地尝试为自己辩解,不过——
「奈特同学,我正在等你。好了,快点回座位坐好。」
别说生气了,凯特老师反倒像是松了口气般,用平静的声音对自己吩咐。
「……咦?」
「喂,奈特,快点坐好!若不是全班到齐,老师就无法宣布事情了。」
坐在教室前方的库露耶露朝自己招手。
「好、好的!」
可是,老师在等我?「若不是全班到齐,老师就无法宣布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今天是开学典礼,现在这个时候,分明得准备朝开学典礼的会场前进才对。
「……总算是全班到齐了。」
在扫视过所有的学生后,凯特老师站上讲台。
「今天原本预定要在一大早举行开学典礼,不过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很抱歉这么突然,不过开学典礼取消了。」
——取消?
班上同学为之骚动,老师一点都没有制止的意思,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来依序为大家解释。其实,现在在大陆很多地方,都陆续传来发生了可疑现象的情报。」
老师在加强了语气后,继续慢慢往下说:
「因为目前还处于调查阶段,所以我现在没有办法在这里清楚地告诉大家是怎么样的现象……不过,我想大家应该对本校发生的触媒事件记忆犹新。就目前的报告来看,那种可疑现象很有可能与触媒事件有关。」
本校发生的触媒事件——换句话说,是那起〈孵石〉失控事件。
接着是在暑假期间遭遇的那起研究所袭击事件,被某人袭击而石化的研究员们。总之,在调查人员的协助下,研究所总算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不过那名犯人尚未落网。
灰色名咏——
奈特自己曾经亲身体验到那种名咏的可怕。换句话说,所谓的「可疑现象」难不成……就像那间研究所一样,也有其它地方遭到攻击?
一瞬间与凯特老师四目相接,老师以想要传达某件事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她接着立刻将视线移开。
「最后的结论是,本校也得拟定对策。」
中断谈话,讲台上的老师站直身子。
「目前,已经针对这一连串可疑事件组成了调查委员会。根据所做的决议,各地名咏学校将成立调查据点并提供协助。包括调查小组的制度、以及迎接调查委员会干部等,为了做准备,所以多雷米亚学院以校长为首的主要干部,今天一整个中午都要出席临时会议。」

……这里不是个适合读书的地方。
在灿烂夺目的水晶吊灯过亮的灯光下,米拉瞇起眼睛。
多雷米亚学院总务大楼二楼的大会议室——是个铺着深紫色地毯的长方形大房间。在超过一百个以上的座位中,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一左右坐满了。就临时集会来说,这样的出席率还算不错。
「那么,虽然还有人没到,不过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开始吧。」
在发出「喀哒」一声后,哲亚‧洛得菲尔校长起身。
针对灰色名咏的高层联合会议——
与会者以本校的数名理事为首,包含多雷米亚学院的数名营运委员及各学年的老师,再加上隶属情报处理部门的自己在内。就米拉的情况来说,参与会议是教师的本分,不过情报处理部门也派出了专职人员在这场会议上露面。
「大致情形就如事先发给大家的资料上所写的一样。这是调查委员会的机密文件,所以还请大家视为内部情报。最近这一阵子,在大陆上的各个地方——出现了多起类似灰色名咏所为的可疑事件。受害对象是各处的研究机构及学校,每个地方都是触媒贮藏库遭人闯入,因此判断是同一个人所为。」
——灰色名咏吗?
米拉将资料置于手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灰色生物以及银色真精——其中的概要已经直接透过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亚分部,目击到此事的泽塞尔及安妮口中听说。
——而且,每个地方遭到闯入的地点都是触媒贮藏库。
是个高明的罪犯不是吗?虽然造成整个大陆上相关人士如此的骚动,却连长相都没有曝光。让人石化的无声名咏——的确,在侵入的这个目的中,再也没有比它更适合的名咏色了吧?不管是「Keinze(红)」的火焰还是「Ruguz(蓝)」的冰都会引来注意。反观若是只让对象无力化、沉默的灰色名咏,就用不着担心这些。原来如此,难怪调查委员会感到棘手。
「调查小组的结论是,虽然犯人乍见之下光靠蛮力便引发了如此的骚动,却有着擅长算计的个性。犯人唯一留下的线索是……」
说话到一半,老人举起装在透明烧瓶里的灰色残渣。
「就只有被视为犯人所使用的这个触媒。」
实际上等于没有线索。
「希望营运委员会的各位,能与一连串事件的调查委员会进行折冲,请各位老师牢记以上事项,指示学生万一在校内发现可疑人物时立刻通报。情报处理部门就跟以往一样,负责与各地研究机构及名咏学校连系……大概就照以上所说的进行,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在确认无人举手后,管理学校的老人收起手边的数据。
「我可以发言吗?」
在弥漫着散会的气氛中,米拉突然起身。
「以下是透过情报处理部门的关系得到的消息,那个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在今天早上传来联络——」
「喔哦?」
「那里的副所长兼理事,将代表他们前来。」
「副所长——是〈A小调〉的莎莉娜露华吗?」
平常总是一派冷静的老人,口气略显激昂。
此一组织对外没没无名,以祓名民的首领克劳斯及虹色名咏士凯因兹为首,是有一、两个毛病的异端者集团。不过知此一团体存在的人,毫无例外对其另眼相看。
「难得〈A小调〉会公开行动。一旦其中的一个人这么做之后,〈A小调〉当中的其它人或许也会行动。」
老人深思般地交迭双臂,仅仅相隔数秒钟,叩、叩——走廊上响起学校里不常听见的高跟鞋声。
「很正确的见解。」
突然间,连门都没敲,会议室的门就被踢开来。
「……喔哦,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还真恰当。」
站在在老人视线焦点处的是——在黑色衬衫上套着白色研究服的女性。胸前别着写有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名称的名牌。在整体显得朴素的服装中,就只有鲜红色的高跟鞋格外引人注目。
不请自来的访客,但是无人对她的造访发出怨言。
「我要订正一点,不是『行动』,而是『已经展开行动』。不过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知道展开行动的人就只有大特异点和歌后姬而已。」
她微笑着凝视自己。
「……真难得,你居然会离开研究所。」
哎呀呀,对方投来咂有深意的视线,米拉对她耸了耸肩。
「好久不见,米拉,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的研究交流会上吧?哈哈,你的脸色还是一样差,真是太好了,这表示你没有荒废学问。」
「很可惜,我的脸色之所以不好,是因为要准备这次的对策会议所以睡眠不足的关系。」
「那也很好,研究员就是要这样才行。」
真是,依然是个怪人。明知是在重要的会议途中,米拉还是忍不住露出苦笑。
「初次见面,哲亚‧洛得菲尔校长。这次因为本所的关系给贵族添了麻烦,我代表所方向您致歉。」
女性离开门边,走向管理学校的老人面前。虽然面对年纪较自己多出数倍的对象,但她毫无害怕的神色。
「不,事情没那么严重,可以说彼此彼此吧。」
另一方面,哲亚的话中蕴含着平常所没有的力量。他看来并不介意,虽然粗鲁但是爽快——老人仰面直视着给人这种形象的她。
「妳是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副所长吧?」
「没错。而且,虽然我对自己研究以外的事都不感兴趣,尚且还听过您的大名。哲亚‧洛得菲尔,昔日的竞斗宫霸者!」
那名疯狂科学家的嘴角微笑地扬起。
「不过,文绉绉的客套话就到底为止吧,我们彼此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干脆直说了,要不要来交换情报?」

……这么说来,那个人来到校长室去有什么事?
「奈特,怎么了?」
站在窗边茫然望向总务大楼方向时,站在自己身旁的红发少女直盯着自己。
「我遇见了一个有点不可思议的人。」
「是谁?」
「呃啊,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她,所以大概是校外的人……她问了我很多事,结果就某个意义上来说,我算是被她诱拐了。」
奈特无力地垂下肩膀。也因为这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迟到。
「呀呀,没关系啦,奈特。」
桑吉丝用力拍打自己背部,不知为何显得很开心地高声说道。
「人都是这样子变成大人的,用不着找借口。既然身为男人,就干脆回答『我睡过头了』这才是正道!」
「就、就跟妳说不是了……我说的是真的!」
「喔哦?那顺便问一下,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摆明了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我想妳应该不认识她……我记得她叫『莎莉娜露华』。」
才刚说完——
「噗哇!」
茫然注视着这个景象的埃达,将她正在喝的运动饮料喷了出来。
「呜哇,埃达妳好脏!」
库露耶露与桑吉丝急忙跳开。
「……啊,对不起、对不起!因为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名字……原来如此……那家伙来了啊!」
埃达的表情从茫然变为视线锐利,和暑假时在研究所里见过的,挥舞祓戈时的锐利表情相似。
「……咦,埃达妳认识吗?」
「是我老爸认识的人。」
埃达对库露耶露带着疑问的低语耸了耸肩。
接着,教室的门打开,级任老师喘着气走进教室。
「刚刚对不起,话说到一半就离开。临时会议终于结束了,麻烦大家回座位坐好。」
凯特老师被其它班级的老师找去,暂时回办公室一趟。距离老师说「我马上回来」到她再次现身为止,大约隔了一个小时。
「各位同学,对不起,虽然大家才刚到学校来,不过……」
老师低头的模样让整个教室为之沸腾,等到这阵骚动结束后,那位级任老师迅速宣布:
「我还得再立刻回去开会才行,这次虽然不到三十分钟内就会结束,不过……各位同学,在这段期间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大家先做好停课的准备。」
——咦?
老师宣布的事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老师,怎么回事?」
看着桑吉丝表情茫然地歪着头,凯特老师随即宣布:
「因为刚刚对大家宣布的那起可疑事件的影响,现在学校的营运委员正在进行表决,要采取哪项决议的意见各半,不过……将视情况从今天中午开始,全面关闭多雷米亚学院校区。所以,请大家现在立刻做好放学的准备。」

总务大楼校长室内,翘着脚坐在访客沙发上,〈A小调〉的女性蹙着眉头低语。
「Lastihyt……在名咏的研究上,是连我都没有听过的单字。由『凯因兹在寻找』的一点来看,我想很有可能会是人名。」
发现这个单字的地点是凯尔尔贝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亚分部,留在沉默的研究所当中的谜样血字。
「它被刻意留在灰色名咏生物侵占的研究所里,从你们说的内容来分析,在目前的状况下,可以认定是犯人所为应该不会错。」
「〈A小调〉是否掌握了什么线索?」
为校长以及那名女性送上茶后,安妮伫立在房间角落。
在房间里的只有三个人,原本应该在场的洁西卡教务主任前去处其它事务,因此紧急决定由自己参与这场会谈。
「很可惜,目前的现状还是每个人各行其事。」
女性研究所转向自己,单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并非行动不一致,而是因为构成〈A小调〉的有十一个人,每个人都各自采取自己的方式来行动。
「目前负责〈A小调〉之间情报传送的人是歌后姬,克劳斯也会将祓名民收集到的情报传送给我们。」
在目前这个阶段,最适合对付灰色名咏的不是五色名咏,而是反唱。大量动员专职反唱的祓名民是正确的判断。
「这么说起来……」
身为校长的老人不满地叨念,接着抬起头。
「凯因兹怎么了?我听说就算是在〈A小调〉里,他的个人色彩也格外强烈。」
在竞技大会时造访本校的虹色名咏士,关于他之后的情报,不只安妮、似乎就连校长也没收到。
「那家伙不单单喜欢流浪,而且还喜欢保密,他似乎偷偷构筑了自己的情报网。不过详情我也不清楚,唔,这次他似乎也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再过一个星期左右会再跟我们碰面。」
女性苦笑着挥手。
「唔呣,关于『大特异点』呢?」
「嗯?啊啊,那家伙……」
老人提出的名字让莎莉娜露华起身。
「他似乎在逐一清查犯人袭击过的地点。他的目的不是调查,而是假设犯人在现场遗留下重要线索。那家伙想趁犯人急忙退回现场时,给予迎头痛击——不过,给予仰头痛击之类的,是我个人的臆测。」
研究员发出忍俊不住的笑声,虽然女性带着半开玩笑的口气,但老人的视线依然锐利。
「不过……那个男人是有这份能耐的吧?他与祓名民的首领克劳斯并称为〈A小调〉中的双雄,也是现在的两强。」
老人的语气中带着激昂。
〈A小调〉的二号〈大特异点〉——涅西利斯。
尤其在决斗时,是其它名咏士远远不及,有着压倒性实力的超越者。
「话虽如此,不过老实说也无法有所期待。」
莎莉娜露华一边将装了茶的茶杯往嘴边送,一边说:
「虽然这次的犯人一再犯下可疑案件,不过关于他脑筋相当好的这番见解应该没错。只运用了一小部分灰色名咏的暴力行为,逃走路线及移动方式至今仍未掌握,应该不会特地回到现场去吧!」
「唔呣……」
「就现阶段来说,应该要提防的是三年前在菲迪路利亚分部担任助手的谜样老人。他精制出〈孵石〉这玩意儿后突然消失,这点太不自然了。」
正想要解释——不过话还没说完,她便将视线转向安妮。
「不过,那个老人不是犯人吧?」
迎向她的视线,安妮回以肯定的点头。
结束石化治疗后,菲迪路利亚研究所分部的研究员们早已做出证言,虽然有人目击到犯人,不过报告上写着『旅人打扮的高大人物,因为从头到脚都藏匿起来的关系,所以看不见长相』。在研究员的记忆中,成为问题关键的老人其个子相当矮小,因此无论如何都与犯人的外型不同。
「……稍微试着整理一下状况吧!」
以手指按压额头,研究员靠向沙发。
「首先是某人侵入各个研究机构及学校,触媒保管库遭强行闯入,现场留有受到灰色名咏攻击而遭石化的被害者。根据他们在解除石化之后提出的证词——『犯人做旅人打扮,从头到脚都藏匿起来』,凯尔贝尔克研究所的菲迪路利亚分部中除了这一点之外,还留下灰色的〈孵石〉。」
不过这颗灰色的〈孵石〉与其它五色不同,根据调查,凯尔贝尔克研究所中并没有精制的记录。换句话说,应该是犯人独自制造出来的。若真是如此,不只名咏,对方应该也相当擅长触媒调配技术。
「制造那个〈孵石〉原型的,是三年前在菲迪路尼亚部担任助手的老人,他在三年前突然消声匿迹。这名老人是否叫Lastihyt这个名字?目前仍不明,凯因兹在三年前寻找这个老人的理由也尚未明朗——关于这一点,日后我会再逼问他。」
老人不是犯人,但也不可能与犯人毫无关连。犯人的目的,以及助手精制〈孵石〉的理由……至少,若能知道助手在三年前失踪的理由,以及之后的动向……
……然而,知道这些答案的人,存在这个世上的某处吗?
「就结论来说,事情的真相目前还在我们无法触及的深渊当中……哲亚校长,这是我个人的推测,不过……」
以指尖碰触,在唇上薄薄地涂了紫色口红,莎莉娜露华将视线转回老人身上。
「或早或晚,犯人都会到这所学校来。」
率先受害的是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孵石〉从那里被送到多雷米亚学院来,当然是内部机密。不过,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应该也针对这点提出了内部报告才对。击垮那一整个分部的犯人,万一看到了那份报告书——
「……我知道有那个可能性,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协助调查委员会,并召开会议。」
是早已预料到老人的回答吗?她的表情并未改变。
「那么,不如做得彻底一点。相对于这样的学校规模、学生人数,根据犯人的犯案手法,我无法肯定地说不会发生比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更严重的事故。而且这所学校里似乎也有许多校外人士进出,这点令犯人更容易侵入。」
……难不成,她的意思是……
「目前应该要采取的措施是暂时关闭学校,藉此把犯人逼出来。」
她淡淡地宣告。
接下来,在随后召开的临时营运委员会上——
多雷米亚学校表决通过史无前例的全校关闭,以及所有学生回自宅避难的指示。

3

「学校暂时停课,老师还在开会。住在学校附近的人全部回家待命,住宿生不可以离开宿舍——也就是说,校舍全面关闭……是吗?还真是劳师动众!」
库露耶露苦着脸,茫然望着数分钟前在教室里拿到的注意事项。学校暂时关闭,这样简直就像「在这所学校里引发一连串事件的犯人就要来了」一样的警戒状态不是吗?
「教室似乎也会在中午之前关闭。」
在回宿舍的路上,双手环抱书包的奈特低声这么说。
「嗯~~不过呢,我无所谓,感觉就像暑假延长了一样。」
蜜欧一派轻松地以一贯平静的口吻说道。
「……是吗?」
「……是这样吗?」
库露耶露,接着是奈特都明显露出看不惯的表情,不过这名友人对此毫不以为意,用力甩动手提包。
「没错!临时停课真令人开心!」
不只如此,甚至还眼睛发亮地跳了起来,真是不象话。
——完全没有紧张感。
不知该如何回应,库露耶露只好让视线四处游移。
不过以这次的事件来说,蜜欧的反应相当理所当然。知道在那所菲迪路利亚分部发生的事件始末的学生,包含自己在内就只有三个人。除此之外,由于只告诉学生们是桩可疑案件,并未描绘出具体轮廓,因此也不至于产生恐惧心理。
……唔——嗯,怎么办?就算想把当时发生的事逐一告诉她,自己也没有自信能够妥善用言语加以表示,任意煽动还会产生反效果。而且一旦告诉蜜欧之后,喜欢八卦的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散布让全校都知道。这么一来,刻意说是可疑案件来隐瞒详情就没有意义了。
「吶、吶,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在库露露的房间里举行睡衣派对吧!」
那名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库露耶露内心的纠葛,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咦……」
「其它班的人似乎也有办喔。桑吉丝和埃达她们,似乎也找了班上同学过去。」
蜜欧露出满面的笑容。
——被摆了一道!在学生急着赶回家中的路上,为什么就只有这名友人跟随自己往宿舍方向走?自己应该多少抱持着疑问才对。
「嘻嘿嘿,我父母正好到外地去了,就算回家也闲得发慌。」
「我说啊……」
「好,学校福利社到中午之前应该都还开着吧?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去买零食和饮料!晚上大闹一场吧~~」
「等、等一下!蜜欧妳听我说!」
才一眨眼的功夫,友人已经跑开。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脚程会快得出奇。
喂,奈特,你别不说话,替我劝劝蜜欧啊。
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少年,不过,却没有任何反应。
……嗯,奈特?
他笔直盯着自己这群人前进的方向,茫然地张大嘴巴。循着他的视线,库露耶露也重新望向正面。
「呀啊,少年,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穿着研究服的女性轻轻举起一只手,身材修长的这名女性有着浓绿色头发及眼珠,在身旁白袍的身影中,鲜红色的高跟鞋格外引人注目。
「奈特,你们认识?」
「呃啊,是今天早上我替她带路的那个人。」
啊啊,刚刚奈特说的就是这个人?
「唔呣,当时多谢你帮忙。说到这个,因为当时太匆忙了,所以也没能好好向你打声招呼。让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目前担任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的副所长。」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
库露耶露对她口中说出的名称皱起眉头,那不是在菲迪路利亚的临海学校,被灰色名咏用来当作陷阱的研究所吗?
「那里的副所长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很可惜,是因为特殊状况,所以我不能多说。」
纵然库露耶露将内心的疑问说出口,不过那名研究员只是夸张地装傻。
……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会是什么事?
这个人是值得信赖的对象吗?库露耶露提防的是这一点。
在菲迪路尼亚设置灰色〈孵石〉作为陷阱,犯案的犯人至今不明。就连对方是单独或复数这点都尚未查明。因此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就算是犯人的同伙,也一点都不奇怪。
——那么……
「那件事难不成和蛋型触媒有关?」
「喔哦……」
缓缓地,在她望向自己的视线中带了刺。
「一介名咏学校的学生,其实拥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情报。我对妳很感兴趣,妳究竟知道多少?」
果然,似乎是跟〈孵石〉有关没错。
「连到这里来的原因都不能说的人,我也没有义务要回答她的问题。」
「哎,别紧咬这点不放!身为研究所的副所长,我不过是来调查那个蛋型触媒罢了……难不成,那边的少年也握有相同的情报?」
——奈特,不能说喔!库露耶露以视线制止身边的他。
「……哎呀呀,你们在提防我啊。」
女性研究员抓了抓后脑杓。
「 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在意。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这都要怪莎莉妳太可疑了。不过呢,库露耶露的话也不是骗人的,关于〈孵石〉,我们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声音是从库露耶露和奈特身后传来的。
「埃达?」
「安心吧,库露耶露,这个人好歹也是我认识的人。」
那是个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因为她比这伙人先行离开教室,所以库露耶露还以为她早已回到宿舍了。
「喔,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全自动暴走少女吗?妳的个子还是一样矮。」
「……订正,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们完全是陌生人。」
埃达一脸索然无味地这么说。
「哎,别这么说,暴走少女!不过妳来得正好,就我来看,这两个人是暴走少女的同班同学吧?」
「别暴走、暴走地说个没完!我之所以发飙,是因为某人说:『发现实验对象!』接着就跟她手下的研究员一起逼我喝下奇怪的药!」
「哈哈哈……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是否忍耐到极限了吗?埃达尖声大喊。
「——那个,埃达……」
在库露耶露冷静的眼神注视下,这名同班同学总算恢复了平静。
「……那个,这边这个小不点是奈特。然后,刚刚妳说感兴趣的人是库露耶露,他们两个都是知道你们研究所丑事的人。」
「喔哦,我的确听说除了暴走少女之外,还跟其它几个学生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
「埃达,凯尔贝尔克研究所的副所长为什么会认识妳爸爸?」
掌握不住状况的库露耶露偷偷询问在身边的埃达。
「那个,上次在临海学校里我也对小不点说过,我爸组织了一个集团,一般称之为〈A小调〉。虽然只有十一个人,不过凯因兹大人也有加入。然后,这个人也是其中之一。」
仅仅十一个人构成的组织,在那之中,与那个虹色名咏士一同活动的人?
库露耶露也紧盯着她,是因为身上俱备的气息格外豪放的缘故吗?对于她实在不太容易涌现出「伟大」的印象。
「和凯因兹先生认识就表示……是很了不起的人吧。」
与茫然开口的奈特形成对比——
「……唔,要说了不起的确是很了不起啦。」
搔着头这么说的埃达,露骨地苦了一张脸。
「我早就有预感〈A小调〉会到学校来了,因为发生跟〈孵石〉相关的事件,原本我希望来的人物会是凯因兹大人,不过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这个变态科学家……唔,是那样没错吧,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希望落空。」
「我听见了啦,暴走少女!」
对方看来不以为意,只是精准地挑起一边的眉毛,才刚这么认为,那名当事人已经对库露耶露一群人,开始慢慢朝校舍方向走去。
「嗯?妳要去哪里?莎莉娜?」
「散步!首先我得掌握这所学校的相关位置才行。昨晚我在正门附近的草地上布网,不过犯人若是从那里侵入也太显眼了,似乎有必要找出更有效率的地点。」
单手高举的她,朝总务大楼方向走去。
「……真受不了,依然是个怪人。」
埃达叹了一口气。看到她这个样子,库露耶露想起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对了,埃达,我听蜜欧说了,今晚妳找班上同学来开睡衣派对的事是真的吗?」
在菲迪路利亚的临海学校,自己还有奈特、以及这名少女在研究所里目击到灰色名咏,所以自己认为目前的事态不适合做那种轻浮的举动。
「……啊啊,那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且我这里也有特殊的状况。」
突然间,埃达毫无预兆地走近自己身边。
——今晚十二点,到女生宿舍一楼的后院来。
咦?
还来不及回问,埃达很快又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那么,就这样!下次见了,库露耶露,小不点你也早点回去。」
「等、等一下!埃达——」
虽然多次叫住她,但她却只是一再重复表示「下次再说」。

[ 本帖最后由 拜金马甲 于 2008-11-5 10: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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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03: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奏「妳不认为这是个很棒的夜晚吗——Kluele Sophi Net——」

1

夜晚时分,时间如往常般在老师办公室里流逝。
微风中夹杂了虫呜声,带着湿气的风吹动窗帘,微微掀动桌上的数据。没错,学校暂时关闭的异常状况有如谎言一般,是个宁静安祥的夜晚。
「来,请用。」
突然间,装着刚泡好的红茶茶杯被送到自己眼前。蒸气中带着柠檬香茅清爽的香气,除此之外,还飘散着另一种甜甜的味道——加的不是砂糖,而是蜂蜜吗?
距离开始作业四个小时后,米拉从正在处理的数据中抬起头来。
「……安妮?」
「你太拼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和自己是同事的女老师在茶杯里注入红茶,她的眼中带着一抹不同于苦笑的忧愁。
「……我只是好歹提醒妳一下,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因为状况不容我休息啊。」
米拉端起茶杯,淡淡地回应。
「这个柠檬香茅是妳自己种的?」
「是的,我认为很适合用来消除疲劳。还有,因为米拉能接受甜味,所以我也加了一点蜂蜜,会太甜吗?」
「对我来说正好。如果是泽塞尔,大概会因为太甜而昏倒吧。」
就连一小撮砂糖,也会引发那名儿时玩伴的排斥反应。这么说起来,难得没见到那家伙人影。
「附近名咏学校的相关人员都举行对策会议,泽塞尔陪校长和洁西卡教务主任一起出差,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吧?一定是连夜开会。」
「难怪这么安静,如果那家伙在,我根本没办法安静地调查资料。」
话才说完,像是感到好笑一般,安妮愉快地掩着嘴角。
「他吩咐我:『反正米拉那家伙应该会不停地调查资料,所以妳代替我在适合的时候去打断他』——他是这么说的。」
「……无聊!」
放下茶杯,米拉靠向椅背。木制的椅子发出「叽」一声悲呜。
「这就叫写成『儿时玩伴』,却唤作『孽缘』的东西吧!」

噗嗤一笑的安妮掩住嘴角。
「我不否认……对了,妳在做什么?」
安妮组合好放在房间角落的折迭椅后,在椅子上坐下。刚刚没发现,不过她的腋下还夹着插有书签的书本。
「看书,我有本看到一半的书。」
「没必要在这里看吧?」
「反正你要熬夜吧?我陪你。」
她微笑地以平静的表情这么说。并非因为同样身为老师,那个笑容是只在米拉和泽塞尔这两个儿时玩伴之间,才会展露的无邪笑容。
——哎呀呀!
无话可说。
「……你们两个都一样无聊!」
米拉有如自言自语般地吐出这句低语。

2

非木造建筑的三层楼房子里有五十个房间,其中单人房二十二间,双人房二十八间,中以住宿生的总数是七十八人。
在宿舍的分布情况,一年级学生住在最顶楼,二年级学生及三年级学生住在二楼,高年级学生则是分配到一楼的房间——这就是多雷米亚学院女生宿舍的基本概况。
在这栋宿舍三楼的某个房间里。
「好了,将军~~」
左手拿着零食,蜜欧以另外一只手移动棋盘上的棋子。对棋局的走向稍作确认后,在脑子里尽可能地思考几手之后的棋路。
「……呜,我投降。」
库露耶露轻易地决定举白旗投降。两人在班级棋盘游戏里各是排名第一名和第二十九名,其中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
「啊——不行不行,一点都没有赢的感觉。」
自己原本就不擅长动脑游戏,在留下混杂了心有不甘的抱怨后,库露耶露开始迅速收拾游戏道具。
「咦,已经要收了吗?」
「已经玩够了不是吗?」
「嗯!那接下来要玩什么?我在福利社还买了迷你游戏和魔术组合之类的游戏过来,夜晚现在才要开始呢~~!」
看来这名友人是真的打算玩上一整夜,在她身后,尚未开封的游戏如小山般堆积着。
「……呃,说得也是。」
瞄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在晚饭结束时以为还有时间,不过和埃达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就快到了。
——女生宿舍的后院。
就位置而言在女生宿舍后方,出了大厅之后,得像是绕行女生宿舍般朝后方走去。因为必须借道宿舍外的公共道路,所以再怎么说也不能穿着睡衣过去。
「蜜欧,我有一点事要办。」
「有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马上就回来,只是稍微出去一下而已。」
「咦~~去外面?可是学校不是吩咐我们不能到外面去吗?而且这栋宿舍原则上禁止夜间外出不是吗?」
蜜欧一脸不解地歪着头。
「我不会到处乱跑,所以没关系。我会偷偷地去、偷偷地回来。我马上就回来,所以妳能不能趁这段时间先去洗澡呢?」
虽然蜜欧洗澡的动作很快,不过在她洗完之前应该可以回得来吧?
「知道了~~妳要尽快回来喔。」
「嗯,那么,那就暂时拜托妳看家了。」
库露耶露再次轻轻地挥了挥手,接着就朝外面的走廊迈步。

漆黑的夜晚,望着幽暗的天花板翻身。
——睡不着。
在小小的床上,紧裹着毛毯。不过即便如此,视线依然仰望着天花板。
今天早上一句无心的话,那句话却离不开奈特的脑海。
『为什么是夜色?』
『若要依循名咏式的常规,与既存白色相对的黑色较为妥当。可是,为什么不是黑色,而要冠上『夜色』之名』
不用黑色,而取名为「夜色」名咏式的理由,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
在这个世上有着花草萌芽、动物生息,大陆的尽头有海洋,就像对这些存在抱持着疑问一样,彷佛追问这些事物本身的意义——是太过根本的问题。
想要遵守与母亲之间的约定,想要学习使用夜色名咏式,就只是一个劲地这么希望,因此现在像这样就读名咏学校。正因如此,反而从没烦恼过那个名称的由来,因为就连烦恼的时间都没有。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吗?」
独自一人的房间,能够响应这句低语的对象并不存在。
『你母亲之所以不命名为黑色而是夜色,我想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认为呢?正因如此,所以不能是黑色,有着非冠上夜色之名不可的理由。』
——或许那是不该踏入的领域也说不定。
愈是烦恼,就愈像落入迷惘的螺旋当中一般。愈是寻求,就愈朝向没有出口的回廊深处前进似的。过分执着这件事,甚至有可能潜藏着不知不觉间忘了往前走的可能性。
「可是……我想知道。」
这句话,比刚刚更响亮地在房间的黑暗中形成回音。
母在夜色名咏中的「名称」中寄托了什么希望?自己有一种感觉,只要不了解这个理由,就无法学会夜色名咏式。
可是,谁会知道呢?谁能陪我商量呢?

『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光靠别人转告是说不完的。』
『所以,为了让在下把话说出来,就再次咏唤在下吧!』

——在两人独处的屋顶上,自己从总是在一起的少女口中听到的那句留言。
「再一次……」
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总是在最近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夜色名咏生物。
「吶,阿玛……」
奈特慢慢地从床上半坐起身。
寂静的夜晚。
『为什么你母亲要你问在下,只要找到那个理由,你自然就会知道。』
窗户微微敞开,从那道隙缝里吹进来的风,轻轻拂动窗边的窗帘。
「……阿玛,你知道那个答案吗?」

3

脚下的杂草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户外刮着出乎意料的强风。
用手按住乱飞的头发,库露耶露步上通往女生宿舍后院的石板路。
格子状栅栏在晚上应该会关上。但在风的用力甩动下发出锈蚀声的那道栅栏,在自己前来造访时便已开启。
「埃达已经来了吗——」
要到后院,得从女生宿舍的正面玄关迂回绕行。说是后院,其实不过是宽敞、到处杂草蔓生的地方。听说,原本这个地方也是女生宿舍建筑用地,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所以平常鲜少有人造访后院,就自己来说,造访这处闲置场所的次数,到目前为止用一只手的手指就能算得出来。
就连户外的照明都照不到这个庭院,为了让眼睛习惯黑暗,库露耶露慢慢走向后院中央。
「喔,很守时!」
黑暗中,可见某人举起一只手挥动的剪影。虽然身形显得朦胧,但是声音属于自己极为熟识的同学所有。
——「Keinze(红)」——
库露耶露静静打开左手手掌。
慢慢飘上天空的,是用来代替照明的红灯。
「喂,很刺眼耶!要召唤出灯光来先说一声嘛!」
那道光线照亮了谜着眼睛的埃达。
「……啊,对不起,有那么刺眼吗?」
「因为我从刚刚开始,就已经习惯这片黑暗了。」
为了不直视光线而将脸转开的她,靠向最近的树干。
「埃达,在妳肩上的是……」
系在肩上的,是远超过埃达身高的长枪,记得是叫「祓戈」吧?可是,为什么会带那种东西?
「……啊啊,我正在警戒中。」
「警戒?」
「嗯!而且,这跟特地找妳出来的理由也有关系……不过在此之前——」
埃达自倚靠的树干上起身。接着,以晒黑的指指着自己咏唤出的灯光。
「那是什么?」
「……呃,是热妖精。我听说白色名咏中有名为『光妖精』的生物,心想不知道其它颜色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生物?所以就去问了老师。」
其实这也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想起来之后立刻前往老师办公室,教务主任洁西卡老师告诉了自己这件事。
「我记得在我的白色名咏中是第三音阶名咏,那种热妖精也一样吗?」
埃达十分感兴趣地看着浮游的名咏生物。
「嗯,我记得是这样没错。」
「喔!库露耶露,妳最近很厉害嘛!」
「哪里厉害了?」
「我在暑假期的竞技大会上看过妳表演,当时还很普通。不过——上次在临海学校里咏唤出来的,那是真精吧?」
就算将黎明的神鸟称为真精,但在自己心中,牠也与其它名咏生物毫无分别。因为对自己来说,牠是有着如此切身感受的对象。
「而且刚刚也在不吟唱〈赞来歌〉的情况下,名咏出第三音阶名咏。很少有学生能够这么做喔。」
……那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吗?
库露耶露歪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自己的手。因为,学校里的每个老师不是都办得到吗?她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呢。
「不过,现在我的状况似乎非常好。是因为那种感觉的关系吗?」
理由……那大概是——
「——现在,或许我有点喜欢名咏式了也说不定。」
「喜欢?」
嗯,喜欢。
像是背负的东西被拿开了一粒,现在内心非常澄澈。
「在临海学校时也是这样,蜜欧和奈特他们真的很拼命努力。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之后,我觉得自己也想做点什么。要是我的名咏能够帮得上别人的忙,那么,我想为对方做我所能做的事。」
「……唔,如果妳能接受那就好了,而且名咏式进步也不是一件坏事。」
埃达害羞般抓了抓头。
「更何况——这一点也对我很有帮助。」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开口询问之前,她没用语言、而是用双眸回答了这个问题。锐利——不,是称为「睥睨」更为适当的警觉视线。
「库露耶露,今天老师们强制学生们返家吧?」
「因为发生了可疑事件,对吧?」
没错,而且那件事似乎也与灰色名咏有关。
「可疑事件——的确是这样没错。老师们大概预料这所学校在不久之后,也会卷入和那起可疑事件相同的现象当中,可是——」
握住绑在背后的祓戈,埃达突然望向天空。
「……不过,他们错了,不是『不久之后』那种假设性的问题。」
在风吹拂的夜里,她凝视着流动的乌云,继续往下说:
「这所学校里,早有来历不明的某种生物侵入的现象。」

「库露露好慢喔。」
趴在桌上的蜜欧轻声低语。平常会慢慢花时间享受的入浴时间,因为友人在等着而提早结束。可是,距离友人离开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她明明说过马上回来的……」
随意翻阅正在看的推理小说,但偏偏这个时候,书的内容完全没进入脑子里。是想睡了吗?不对。
——库露露会不会是出事了?
感到有些不安,白天从级任老师口中听说充满谜团的可疑事件,以及学生回家等候通知的指示,这些事并未令蜜欧感到特别紧张,不过,一旦朋友晚归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办?」
自己的确答应过在她回来前留在房间里看家,可是……只是出去找一下,只找一下子应该无妨吧?
就在此时,玄关那一头响起敲门声。
库露露回来了?
抑制住欢呼的心情,蜜欧连忙奔向玄关。
「库露露?」
不过,听见的却是——
「……嗯?蜜欧?」
一个略带沙哑的少女声音,不是库露耶露,不过,是经常在室里听见的声音。
「桑吉丝?」
「答对了!那个,能不能替我开门?」
「啊,妳等一下!」
打开门后,眼前出现了黑发高挑的同学。在室内穿的家居服上,她又套出一件外出时穿的上衣。
「妳好。怎么,蜜欧也到库露耶露这里来过夜啊?」
「嗯。对了,妳怎么会来?」
学生宿舍原则上禁止学生夜间外出,即使住宿生到其它学生房间也不例外。
「啊——其实我们那里也有班上同学来过夜。」
「这件事我知道喔~~难不成是因为太吵了,所以惹火了其它房间的人,嫌妳们『吵死人了』吗?」
「这点我们倒是很小心。不过,我一直在玩游戏所以没发现到……是埃达她啦!」
「埃达怎么了?」
「她说要去上厕所而退出游戏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刚刚我终于发现而觉得奇怪……看来似乎是到外面去了,我找遍了整栋宿舍都找不到她,所以我想,难不成她是到其它人房间来了。」
离开房间后,一直没有回来。
——状况跟库露露很相似?
一开始的小小疑惑,有如打转般逐渐扩大。
「……她该不会到宿舍外面去了吧?」
桑吉丝手扠在腰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家居服上,套着外出时穿的上衣……
「桑吉丝,难不成妳要出去找她?」
「嗯?是啊,我要瞒着舍监老师出去找一下。」
——决定了。
「啊,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妳要一起去……可是蜜欧,妳穿着睡衣呢!」
「我再重新换上制服,妳稍微等我一下。」
外出的两人一直没回来,当然,这或许是自己多虑。不过,就算是杞人忧天也无所谓,总之,现在自己希望能够确定友人平安无事。

「来历不明……那是什么意思?」
窜过背上的一股寒意,让库露耶露抖了抖肩膀。
另一方面,埃达只是再次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对方有可能是比在研究所里对付的灰色名咏还要厉害的生物也说不定。」
那东西已经侵入了这所学校?
而且,加上埃达背上背着祓戈的这项事实,换句话说就是——
「埃达,难不成妳和那东西战斗过了?」
「是啊。而且还不是在学校校舍里,那家伙出现的地点是这里。」
埃达以下巴指向眼前的建筑物。
用眼睛追逐那个方向——
「这里……不就是女生宿舍吗?」
「所以啦,就是这样。这里就是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出现的地点。」
女生宿舍?既不是学校校舍,也不是资料馆,这里不过是平凡学生聚集的地点不是吗?有某种生物来袭击这种地方?可是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因为对方的目的不明,所以我也很烦恼,是偶然出现,还是有什么目的才出现在女生宿舍?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刚刚我大致巡视了一遍,或许是因为被我赶跑过一次的关系吧,目前没有可疑的气息。可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嗯,刚刚我虽然说了那么多,不过到这里为止都还只是前言。」
将祓戈插入地面,那名祓名民在胸前交抱双臂。
「现在除了老师之外,我也会去校内巡逻。可是在我外出期间,女生宿舍的戒备却不免得变得宽松。」
察觉到她眼神中告知的意义,库露耶露的身体变得僵硬。
——要由我来保护女生宿舍?
「没错。我开出的最低条件,是不用〈赞来歌〉就能进行某种程度名咏的学生。我在校内的朋友里,的确有几位符合这项条件,可是我想了又想,最值得托付这项任务的人还是库露耶露。」
「可是,我又没做过决斗练习。」
库露耶露说完之后,不由得这么想——有受到攻击时,我有办法用自己的名咏赶走对方吗?
在名咏士当中,存在着某种使用名咏式投身决斗的人。在众多观众面前,以实战方式来比试彼此的实力——不是竞技大会而是竞斗宫。虽然也有「脱离名咏式原意」的批评声浪,不过实际坐上竞斗宫王座是极为光荣的事。在大陆中央地区著名的名咏专修学校里,甚至还为此开设了实战形式的课程。若是修习过这种课程的学生,或许能够满足埃达所提出的要求也说不定。
可是,自己没受过用来进行战斗的名咏训练。一旦事到临头,自己能够做得到吗?
「库露耶露,妳的确不是使用名咏式来与某种对象交战的类型。」
松开原本交抱在胸前的手臂,埃达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表情,接着说下去:
「妳很善良,个性方面也不适合。比起那种供人观赏的竞斗宫,比方说帮助别人啦,我认为妳能做到更重要的事,不过……」
有如看着耀眼的景象一般,祓名民瞇眼望着眼前的女生宿舍。
「不过呢,其实我们学校的学生全都是如此。想去竞斗宫那种地方测试自己能耐的人,就会去念那种学校,相反的人则是到多雷米亚来。只要看着小不点、蜜欧,或班上其它同学就能了解。」
看着埃达的表情,库露耶露领悟到了她真正的用意——反过来说,正因如此,所以没有能够应付这种状况的学生——埃达言下之意是这么告诉库露耶露的。
「正因如此,所以撇开个人的意愿如何,有这份能力的人就得保护大家。不论是我,或是妳。」
——我有那份能力?
「妳有真精,而且,还是极为优秀的真精。」
黎明的神鸟——就连在历史上的目击记录也极为稀少,若不是被实际确认,原本属于幻想指数最高的一种真精。
「若要我以身为祓名民的经验来说,第一音阶名咏是有些兴众不同。虽然同样包括在名咏式的范围内,不过在难度、用途方面,第一音阶名咏和其它名咏有着无可比拟的重大落差。若以名咏生物的力量相比,可与第二音阶名咏咏唤出的十只小型精命匹敌。」
真精也能够理解语言、或在空中飞翔。在竞技大会上,能轻易地击退飞来攻击的奇美拉——的确,牠无疑是自己能够使用的名咏生物当中最可靠的。
「……嗯,虽然我话说得很强硬,不过……」
同班同学的眼眸中微微掺入了寂寞的神色。
「因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受到顽固老爸的训练,所以我被感染了『能够保护别人的人,就该奋不顾身去做』的这种想法……不过其实我不建议妳这么做,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拜托妳,最糟的情况,或许会被卷入像上次研究所那样的大骚动当中也说不定。所以,妳用不着现在立刻回答我,而且就算要拒绝也无所谓。」
就算是一个人,我也要做。
并非言语或眼神,而是她伫立的模样这么告诉库露耶露。
「那个,埃达……」
将双手贴在胸口上。
怦通、怦通——寂静中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边聆听心跳声——
「……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库露耶露回望在眼前的友人。
「妳没有勉强自己吧?」
「……嗯,我是在勉强自己。」
毫不隐瞒说出自己的内心话:
「其实,我有点害怕。」
在竞技大会上已经亲身体验过,愉快的日常生活与危险其实是紧紧相连的。肩膀被奇美拉撕裂的强烈疼痛,出血造成的昏昡及呕吐感,不想再次尝到那种滋味,这是毫不矫饰的真心话。
可是——
就算这样,我对自己当时的行动还是一点都不后悔。
「我是害怕,可是……如果我能替大家做些什么,那么我想去做。就算那是勉强乱来的事,我也会做到。」
我已经决定了,要和大家一起在这所学校里学习。
和蜜欧一起在房间里打闹吃饭、和班上同学聊天游玩——还有,我想在奈特身边,陪他练习名咏。
「嗯——那就再次拜托妳啰?」
她那有如测试般的视线,笔直望向自己。
「嗯,包在我身上!所以,就算要我一个人去巡视校园,埃达自己回房间去睡大头觉也无妨喔?」
在埃达测试般的视线下,库露耶露努力大声地回答。或许是逞强也说不定,不过,这并非虚假的心情。
「说得好!」
噗嗤一笑,友人恢复成了平常轻松的表情。
「总之,这么一来我也能安心巡视校舍。这里就拜托妳了,虽然我相信妳,不过妳还是要小心‧」
「埃达妳也一样。」
代替回答,埃达挥了挥手上的祓戈。库露耶露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看不见到止。
——不过,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库露耶露重新转向女生宿舍。埃达在女生宿舍里遇到谜样的对象,所以自己果然还是巡视一下女生宿舍里面比较好。可是在此之前,还是先回房间一趟吧,因为友人还在等着自己回去。
「……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蜜欧她会生气吧?」
——咦?
她揉了揉眼睛,自己位在宿舍三楼房间的灯光熄灭了。
「蜜欧已经睡了吗?」
因为,和埃达约好的时间是深夜十二点,是蜜欧向睡魔投降也不奇怪的房间。
既然这样,那我就慢慢巡视过女生宿舍后再回去好了。

「嗯——果然不在三楼。」
女生宿舍一楼大厅,蜜欧交叉双臂,朝在那里等待的桑吉丝比出X的记号。
「我这边也同样一无所获,二楼和一楼就连在走廊上走动的人都没有。唔,因为这么晚了,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桑吉丝同样发出叹息。
「埃达和库露耶露似乎都不在女生宿舍里。」
「没办法,稍微到外面去看看吧?」
——进行这段对话的时间,是在数分钟前。
在从宿舍通向校舍的半路上,蜜欧和桑吉丝在分成两条岔路的地方分手。桑吉丝块找一年级学生校舍和再往前一点的学生餐厅。另一方面,蜜欧则是负责校正门附近及种着草皮的空地。
「风好强喔……」
轰然作响的风声撼动鼓膜,因为风呜的关系,就连周围的其它声音都听不到。
若硬要举出一个好处,那就是因为风吹散了云,天上的星光显得相当明亮。就连朦胧发光的月影,现在似乎都能见到一道道光束。在明亮的夜空下,蜜欧一边压住被狂风掀动的制服,一边朝着步道前进。
「不过呢,风声这么大,就算库露露在说话,我也听不见吧。」
蜜欧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虽然她平常很少自言自语,不过反正不会被别人听见,所以也没关系吧?
平缓的下坡之后,可以看见利用立方体形状石材堆积在两个组成的正门。
从斜坡上方凝神注视附近一带——
「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蜜欧沮丧地垂下肩膀。
「不过,反正我也不认为马上就能找到人,无所谓。」
别说人影了,今天晚上甚至不见虫子飞过。
……嗯,等一下?
一个人都没有?奇怪了,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蜜欧急忙确认下方的情景。
正门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不见自己寻找的友人——这还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不过就连紧邻正门旁的警卫都不见人影,这是怎么回事?
警卫室的灯亮着,可是,就是不见应该在里面的警卫。
「这是怎么回事……?」
用手掩着冰冷的嘴唇沉思。
多雷米亚的安全防护系统应该是以轮班执勤、二十四小时警戒为卖点才对。平常最少也会有一个警卫,那间警卫室里不见人影也太奇怪了。
会不会正在巡视校园?呀,可就是放心不下,这会不会和库露耶露及埃达都没回来的事有关?
从下方吹过来的风,朝站立不动的自己猛吹。
在此同时,有某样东西被吹到自己脸上。
「咦,讨厌,这是什么?」
急忙用手拍下黏在脸上的东西,因为天色太暗看不清楚,不过像是……尘埃……或是某种东西的灰烬?
「……啊,硕发上也沾到了。我才刚洗过头呢!」
这么晚了,应该不是某个地方在烧东西,但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东西被风吹来?
「……这是灰烬吧?」
拍下后,灰烬有如分解般漫天飞舞,接着被一阵突然的强风卷起,那些灰烬再次被带往某处。
「果然不对劲、不对劲!」
蜜欧大声对自己说。
好,这么一来就能坚定意志了。
既然如此,那么今晚就彻底进行学校探险!

「……咦,蜜欧?」
在房间里找过一遍之后,库露耶露呼唤友人的名字。
照埃达的吩咐巡视了一遍女生宿舍,带着睡意回到房间时,那阵睡意瞬间被一股焦躁感所取代。
以为蜜欧先睡了而朝寝室里张望,却不见人影。接着找了厨房和起居室,洗手间和阳台当然也没放过。可是不管是房间里的哪个角落,都不见应该留下看家的友人。
「……妳到哪里去了,蜜欧?」
回到起居室,为了镇定心情而坐上沙发——在那一瞬间,库露耶露当场倒抽一口气。
睡衣被折好放在沙发上,相对地,原本迭好在那里的制服不见了。换句话说,蜜欧特地重新换上制服,为什么?
就在此时,房间响起敲门声。
「蜜欧?」
在一阵停顿后——
「……嗯,库露耶露妳回来啦?」
这声音是桑吉丝?
开门之后,出现了在家居服上面套着外出服的她。
「怎么了,桑吉丝,这么晚了还过来?」
「那是我要说的话,这么晚妳到哪里去蹓跶了?」
——桑吉丝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身体反射性地变得僵硬。看到库露耶露异于平常的反应后,桑吉丝持续用手指着库露耶露说:
「哈哈——妳该不会是和奈迪去夜游吧?」
发出刺耳笑声的笨蛋……她是没救了。
「……对不起,我累了,所以现在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呣,真无趣!亏我还好奇妳会出现怎么样的反应呢?」
眼前这位同班同学状似遗憾地摇头。真是的,她还期待有怎么样的反应。
「呀,这种时候啊,应该是脸涨得通红,直说:『不、不是的!我和奈特只是碰巧在那里遇见罢了!』类似这样……啊,库露耶露,妳干嘛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我?」
「才不冰冷呢,只是觉得受不了罢了。」
唉唉,听她继续说下去的自己才是笨蛋。
「不提那些了,桑吉丝,妳怎么会知道我外出的事?」
「其实啊,埃达也不在我们房里,所以我刚刚找遍了宿舍里所有认识的人的房间。结果到妳房间来的时候,应门的不是妳而是蜜欧,我们都觉得奇怪。」
和自己一样,埃达也是偷偷溜出自己的寝室吧!之所以找其它朋友到房间来,是为了方便乘机溜出房间。关于这一点,埃达有一天会向桑吉丝坦承,所以称不上是问题。不过现在自己在意的是——
「那么蜜欧呢?妳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
「她会不会还在外面找妳?因为妳一直都没回来,所以她很担心,她说要陪我一起到宿舍外面去找,所以就跟着我出去了。不过,我们后来决定在中途的岔路分开行动……难道蜜欧还没回来吗?」
为了找我而到外面去了?
库露耶露对自己的失策感到懊悔。我太大意了!就蜜欧的个性来看,那是非常有可能的事不是吗?不该用看家这种迂回的借口,我应该要直接告诉她才对。
……不,等一下。换句话说,蜜欧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这所学校里,早有来历不明的某种生物侵入的现象。』
她想起埃达的话,背上起了一阵寒颤。
——糟了!
留下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桑吉丝,库露耶露全速冲向宿舍走廊。
「等、等一下,库露耶露!」
「我去找蜜欧……桑吉丝,妳千万不要离开这里!」

4

随着时间愈晚,风逐渐平息下来,同时气候也变冷了。
就季节来说,是夏末秋初的时分,可是现在吹拂过皮肤表面的风,却伴随着有如严寒冬季般的痛楚与冰冷。
库露露,妳在哪里……
一边摩擦双臂以抵御寒意,一边在校内的步道上前进。经过一年级学生校舍,来到下一个岔路。那是通往餐厅的路、以及通向二年级学生校舍的路。
桑吉丝应该已经找过餐厅才对,所以,蜜欧选了后者。视野深处朦胧地映照出巨大的校舍黑影,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朝那个方向前进。
设置在路旁的巨大布告栏、种植在各处的树丛,就连阴影处也仔细加以确认,已经像这样走了多久的时间?
视野终于豁然开朗,抵达一年级学生校舍通往二年级学生校舍的最后直线通路,以水泥铺设的道路,既无树丛也无草地,就距离来说有五十公尺长。
蜜欧突然在此停下脚步。
……真是令人怀念的地方。
上次的竞技大会上,为了去拿制造夜色之焰的必须材料,一边担心在天空交错飞舞的奇美拉,一边冲过去——
经过暑假后,距离那起事件已经过了两个月。至今仍然庆幸当时没有酿成大祸,这个想法让蜜欧在不知不觉间遗忘了时间的流逝——
忽然间,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咦?」
侧耳倾听,似乎是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单方面加以怒斥,就声音听来应该属于男性,可是挨骂的人是谁?难不成是库露露?
抑制住大喊的冲动,小跑步跑过眼前的道路。不过才刚起跑,刚刚听见的男声不自然地忽然间消失。
消失了。不,就感觉来说,称作「中断」较为接近。
发生什么事了……
细看黑暗夜路的前方,并没有任何东西在移动,不过有某种细长的东西矗立在道路中央。因为一动也不动,所以是某种招牌——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蜜欧立刻摇头否定。因为招牌应该不会设置在道路中央才对。
提心吊胆地接近那个物体,在月光映照下逐渐鲜明的轮廓,有如灰色的雕刻。
……石像?在这种地方?
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咦?雕刻的手法真是细腻肧光是鞋子还有长裤,就连衣服上的皱折都十分逼真。
「好厉害,这是谁做的……」
石像背对着自己,绕到正面之后——蜜欧无法呼吸。
「……啊……呜……」
超越惊愕的范围,完全摸不着头绪,太过惊人的景象令喉咙冻结,甚至无法顺畅呼吸,反而是膝盖难以抑制地打起了哆嗦。
……啊……啊哈哈……
……这是在开玩笑吧!因为我见过这个人!
正面所见的石像,酷似自己认识的人。
没错,就是刚刚发现不见人影而四处找过的警卫。无法用相像这种简单的话来表示,发皱的警卫制服、有如指向某人般伸出的指尖上甚至还有指纹。
……这不是……童话故事吧……我不明白,这种事……是骗人的。这种事是骗人的……因为,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石化的人类。
想要后退,但是脚却动不了,发抖的膝盖不听使唤。
……因为发现到了某项事实。
人类石化?不对,是那个石像的姿势。警卫的动作指向前方,有如想要叫住眼前的某人。警卫面对的方向,换句话说,是自己的正后方。
……嘶……嘶……
就在这太过恰巧的时机,背后响起某人的脚步声。
有如磨擦地面般紧贴鼓膜的声音。
是库露露!蜜欧想要这么相信,不过若真是她,应该早就出声对自己说话了才对。
那么,这是谁的脚步声?不对,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刚刚的声音是这名警卫的声音,而声峕中断不过是刚刚的事。既然如此,那么犯人当然还在附近。
……嘶……嘶……
机械式、无机质的规律脚步声。
冷汗自脸颊流下脖子,背部像紧靠尖锐的冰柱般窜过一阵强烈的寒意,恐惧造成的不适悄悄爬上头顶。
有人正盯着自己看,而且还是在非常近的地方,非常接近——没错,非常接近——没错,比方说……比方说在我的……
突然间,脚步声停了。
——就在自己的正后方。
来人啊……我得呼叫救援才行……我得出声求救才行……
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声,因为喉咙冻结痉挛。
有水滴自脸颊滑落。可能是冷汗也或许是泪水,现在的蜜欧就连这点都无法分辨,脚无法移动、也无法出声。
可是,只能称为讽刺了——因为,就只有头能动。
要不要转动头部,确认背后的对象?不要,绝对不要!
不知何时,曾经那么喧嚣的狂风有如死寂般静止。
不过,相反地……

「很棒的夜晚。」

在近得吓人的正后方。蜜欧不是透过鼓膜,而是透过背部感受到那道声音。
低沉扭曲,有如压抑冷笑般的男声:
「天上有着如此美丽的月光,有如漆黑画布上散布着闪烁的宝石。就算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画家、再愚蠢的野心家,也无法得到这块画布……妳不认为这是个很棒的夜晚吗,吶?」
夹杂了冷笑,背后的男人继续往下说:
「这么美好、安静的夜晚,在这其中——」
某种东西碰到自己的脖子。
某种蠕动的东西,是生物?还是男人的手腕?
恶心的异物感令蜜欧感到昏昡,早知如此,还不如转过头去。
「在这其中,就只有妳显得有些碍眼。」
这个宣告令蜜欧的意识变得模糊。
……我……会怎么样呢……?

「的确是个很棒的夜晚——对恐吓女人的男人来,是个再好不过的夜晚。」

突然间——
「呜!」
应该在背后的男人,有如被弹开般往后退。
——咦?
「哎呀呀,心血来潮出来巡逻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是响亮、沙哑的女性声音。
接着在此同时,那名女性用力拍了一下蜜欧的肩膀。
「好、好痛!」
妳这是在做什么!蜜欧怒视女性,是因为穿着高跟鞋的关系吗,她比自己高出一个半的头。
「怎么,妳会说话不是吗!」
在黑色衬衫上套着研究服的女性,环抱双臂地苦笑。
「……啊、啊啊?」
经她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能跟平常一样说话,脚也能动了。
——有话待会儿再说,站到我身后来。
她嘴唇不动地这么说完后,不容分说地站到蜜欧身前。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亚分部、蓝兹名咏学校、夏克尔研究机构……接二连三侵入这些设施里的人——就是你吧!」
因为她的声音而抬高视线后,蜜欧终于见到了对方的真面目。
「——〈A小调十一旋律〉第九号,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哎呀呀,我可遇到了一个大人物。」
像是用一块布盖住全身般,满是皱折的旅人打扮。盖住头部的连帽斗蓬细心地用褪色的布固定住,使得他就连在强风中也能遮住脸孔。在这身打扮下,就只有隐约可见的嘴唇牵动着扭曲的笑容。
「你认识我?」
女性讶异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当然!我十分感兴趣地拜读过妳的论文:『名咏生物当中,存在着以特定触媒进行咏唤,就能发挥比平常更强大能力的种类。其根据及推论原因……』唔,是非常愉快的内容。」
只有左手伸出装束外,男人有如念诗般地朗诵。
「那还真是光荣。」
「不过,我没想到那位纯粹的研究员也擅长武术——那双鞋的鞋跟部分是铁制的吧。若不是因为妳是〈A小调〉的一员而提高戒心,我可能就要吐血了……幸好只是肋骨挨了一记的程度。」
将手贴在腹部上,男人扭曲的笑容又加深了一层。
「〈A小调〉第九号『舞鞋』——那双鲜红的高跟鞋,是为了不让别人溅上的血太过显眼而做的保护色?」
「你想歪了。别看我这样,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中意打扮啊。」
对此,身穿研究服的女性依旧保持轻松自在的笑容。
「话虽如此——不过你若以为我是弱女子而感到疏忽,那我就轻松多了。」
……原来是这样。
蜜欧终于明白刚刚男人从自己身边跳开的理由。眼前的女性以猛烈的攻势朝男人踢去,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不过,在〈A小调〉中遇到的人是妳,还真是侥幸。」
在发出小小的「喀嚓」声后,男人身穿的装束下爬出某种生物。
——灰色的石龙子?
跟既存的石龙子比起来体型出奇地大,就跟猫差不多大小,手脚出奇修长。
「若是首领或大特异点之辈还另当别论,在〈A小调〉中,妳终究是担任智囊的角色。尤其在这种场面,跟那边那个女孩也没有太大的差异。」
爬虫类站在男人脚边,暗夜中,就只有那对发出暗淡光泽的细长眼睛格外显眼。
在说话的同时,灰色石龙子已融入黑夜中消失。
「两座女人的石像,就画面来说并不差。」
这句话令心脏冻结……难不成那些石龙子是……
「哈,你的品味真差!」
掀动研究服,那位女性大吼。
仅与男人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将脚抬起。
在月光下——蜜欧见到了世上罕见的奇妙景象,灰色的石龙子朝女性的脸部扑去,而她以踵落(注:跆拳道中的「下压」技巧。一瞬间将单脚高攀至头部位置的同时,从上往敌方头部及肩颈攻击。除了具备一定柔软度,也需要相当的技术)的要领将牠们一一踢落。
「……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克劳斯会看上妳。」
男人的声音头一次加入了嘲笑以外的东西。
半与黑夜同化,名咏生物有如在地面上滑行般接近。牠们移动的速度、扑上去的时机、攻击的部位,在这样暗夜当中,若非将以上全部看到,要想抵御对方攻击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撇开其它研究员而挑选妳进入〈A小调〉的理由,也包含了特殊专长这项要素吧?不,是我小看了妳,我对妳重新改观了。了不起的体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以肉体击落我的名咏生物。」
「或许是误打误撞也说不定,为了一探究竟,接着换你来攻击吧?」
男人对挑衅充耳不闻。
「——的确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说得没错吧?」
男人以缓慢的动作指向女性的右脚。
……怎么会!
眼前,有如庇护自己般站着的女性脚部。只要看一眼,就算不愿意,蜜欧也能了解男人话中的含意,她的右脚已经出现了到膝盖为止的灰色石化。在踢落灰色石龙子时,她也受到了一次攻击。
「……原来如此,我还纳闷人类的石化现象是如何产生的……」
女性频频打量自己的脚,不为所动地低语。
『Isa(灰之歌)』
再次吹起的风,让应该存在右手部分的衣袖轻轻飘起。
男人只使用左手的理由——是因为男人没有右手。
原本应该看得见右手腕的右边袖子突然开始抖动,有着灰色表皮的细长生物,彷佛代替右手般从袖口探出头来。
「这次是蛇吗?灰色名咏生物咏唤出的对象还真没品味。」
睥睨着在男人脚下蠕动的生物,莎莉娜露华瞇起眼睛。
「妳已经没有方法可以挡下这家伙了吧?」
像是对自己的发言有着绝对自信一般,男人第一次主动靠近。这项推论大概是正确的,就连对体术方面完全外行的蜜欧,也明白她无法做出刚刚那样的动作。
……该怎么做才好?
现在,蜜欧手边没有能够用来进行名咏的触媒。不,就算有,也没有可以应付眼前这种状态的名咏……
——用制服衣领的绣线颜色来区别学生的专攻色?还真是相当管用的点子。
女性慢慢将左手伸向背后,递给蜜欧某种东西,是贴有绿色标签的颜料。对于像蜜欧这样的初学者来说,是最常使用的触媒……是要我用这个召唤出什么来吗?
——我会替妳争取吟唱〈赞来歌〉的时间。
可、可是,要召唤什么?我能做的名咏真的很有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那身服装还真是用心良苦。」
女性大声地,有如特地要吸引男人注意般,以夸张的姿势交迭手臂。
——无所谓,就用初步的名咏也无妨。
「原来如此,可以在宽松的服装内偷偷进行名咏,此时名咏斗发出的光会被隐藏在布料下,是很适合夜间入侵的计策。因为在这样的深夜里,名咏光果然还是会引人注目吧。」
……原来是这样!
蜜欧终于了解她的意图。重要的不是名咏的内容,而是名咏时发出的名咏光。
在此同时,所有的疑问碎片合而为一。
『有话待会儿再说,站到我身后来!』
她一开始的指示,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要庇护蜜欧,而是为了用自己的身体隐藏身后的名咏士。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名咏士使用触媒并吟唱〈赞来歌〉这一连串的举动。
就连会演变成这样的场面,都在她的预料范畴内。
「答对了,虽然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不过可惜的是,我是个奉行秘密主义的人。」
「不趁现在说出来,可是会后悔的喔?」
——快点!
女性稍稍加强了口气。
有如回应她的催促,蜜欧将颜料涂在手上。
……冷静下来,我的动作被隐藏在她身后,应该不会被对方发现。
闭上眼睛,咏唤的对象是非常初步的东西,只要冷静地进行,就绝对不会失败。

Ze fisa sm rastuel feo fari turia reg ueo(鲜活美妙的森林中木灵高歌)

以低沉的、低沉的压抑声音吟唱〈赞来歌〉。

YeR be orator Lom nebhe(赞美彼方的名讳)

Lor besti pede rass ende geti-l-memorie(眩目微小可亲)

「要我使出所有的本事来?要对付妳,用这一只就够了吧?」
「傲慢可是会人命的喔?」
像是要隐藏蜜欧的〈赞来歌〉,莎莉娜露华在同时出声。

Jes co O uefa Yem,O bloo-c-ecta(萌发的新芽覆盖我,与我一同绽放舞动)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来吧,呱呱堕地的孩子)

ife I she cooka Loo zo uia(若世界渴求你)

「来吧,时间是很宝贵的。」
随着丝毫感受不到感情,有如干燥土块般的声音响起后,灰蛇朝向自己扑过来。几乎同时,蜜欧的名咏也来到终诗。
拜托,要传达到……
咏唤的是最虚幻的东西,不过,我相信。
——在被烈焰包围的竞技大会上,自己曾经一度瞥见那鲜红的羽翼。
若那只真精是真的……

O euo Lears——Lor besti uia-c-bloo=emde wue(彼方化为你,诞生绽放,受仰慕者)
闪烁的碧色光粒自双手溢出。
「Beorc(绿)……光的名咏吗?」
在隐藏面孔的连帽斗蓬下,男人将视线从莎莉娜露华身上移向蜜欧。
溢出的光粒相连,结合成一道光线,光的奔流冲向漆黑的夜里,在留下虚幻的光辉后逐渐消失。
一瞬间,不过是数秒钟的闪光。
不过,那道光辉已确实前往咏唤者指定的对象身边——
「这样就结束了吗?」
男人失望地低语。
「还以为妳要做什么,原来不过是光的名咏。终究是个无用的废物吗?」
……不对!
「我……召唤的才不是光。」
在女性身后,蜜欧无意识的回应。
她一定、一定会来的。
「支援吗?就算是,这所学校里有能够跟我正面对抗的家伙吗?纵使有,也没有人有办法立刻赶到这个地方来——」
有!唯一的一个!
——她绝对会来。
就像在竞技大会上,赶往夜色少年身边的那个时候一样。
自己重要的友人,有着鲜红羽翼的少女——

刚刚的光是……
库露耶硐回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天空已经恢复成原本的黑暗,可是,我绝对不会看错。刚刚,绿色的光芒升上天空。
光的方向是二年级学生校舍。
有种似曾相识的怀念感……我曾经见过这道光。
以往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女孩,一起念书、游玩,一同度过许多时光的朋友。是她咏唤出名咏那一瞬间的光辉、虚幻的光,不过,也是寄托着坚定想法的光。
升上天空的闪光,与那道光辉极为相似。
「……蜜欧?」
说要来找我,至今未归的朋友。
——妳在叫我吗?
有如滋润的雨水浸透干燥的土壤一样。
她一定是在呼唤我。
不断地、不停地,这个想法充满了胸口的每个角落。
自己没有坚定的自信能够去「保护大家」。
自己也同样老是受到挫折而沮丧,总是低着头,受到大家的保护、帮助。因为如此,现在才能像这样站在这里。
——没错,正因如此,所以就像别人为我所做的,我也想成为别人的助手。若是有我能做得到的事——我——
「——我得赶去才行。」
我得赶到蜜欧身边去才行。

「我……我是这么相信的!」蜜欧说着。
「妳在开玩笑吧?」
男人以像是看到秽物般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信任是句方便的话。背叛、失望、期待落空,这几句话全是从『相信』这种单方面的依存当中产生出来的,为什么妳们都没有发现?还是其实早已发现,但却闭上眼睛不去看?」
不是的、不是的!
「我……光靠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老是感到迷惑。可是,我从来不曾对你说的失望,或期待落空那种事情感到迷惑。」
因为相信而感到失望、因为相信而遭到背叛,那些原本就称不上是真正的相信。所谓的信任,应该位于更高的另一个次元才对。
「……我相信库露耶露。可是如果她来不及赶过来,我也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库露露感到失望,或是说她令我期待落空。」
「——这是在浪费时间。」
灰色大蛇揭起头部,在一瞬间收缩身体,利用这股反作用力飞扑向前。在这种情况下,蜜欧和眼前的女性无法一同躲开。
利牙逼近到了眼前。
不由得反射性地闭上双眼。正想要闭上双眼之前——
突然间,那条大蛇头上飘下鲜红的羽毛。一碰触到蛇鳞,那根羽毛立刻化为火焰并焚烧大蛇。
发出灰烟的名咏生物,一边扭动一边遭到强制送还。
「……这根羽毛是?」
仰望天空的男人,动作随之冻结。
因为在以昏暗的夜色为画布的空中,有只悠然展翅的红色真精,发出红光的翅膀比星光更闪亮。
「红色的真精?这家伙难不成是……?」
「——不准动!」
传来一个凛然的声音这么警告男人!
「我不习惯这种场面,所以就算想要咏唤出小火焰来,也可以一不小心变成猛烈的大火。这么一来,可不是轻微的烫伤就能了事的。」
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不过,蜜欧没有回头。
——因为那是自己信任的朋友声音。
「……库露露?」
红色的长发飘扬,那位朋友无言地并肩站在自己身边。
「那就是被视为梦幻而闻名的『黎明的神鸟』吗?我第一次见到,真是美丽的真精。」
缓缓地,男人将视线移到库露耶露身上。
「在这样的夜里,出现散发眩目红光、华丽飞翅的神鸟……真的是很美丽的真精。老实说,实在令人羡慕。」
这声音令蜜欧全身生出一股惧意。
「是妳咏唤出来的吗?不过妳看起来似乎还是学生。」
「我说过要你不准动了吧?」
「哈哈,真是生涩的反应。说得也是——率先咏唤出真精的状况下,若真要用实力来抗衡,此时早已分出胜负。」
男人以夸张的动作摇着头。
「不过真可悲啊,对彼此来说,在这种状况下依然是我占优势。」
「那么,二对一的话怎么样?」
说这句话的,是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A小调〉:
「真是,我一直在期待妳出现呢!怎么这么慢?祓戈的极致者!」
「?祓戈的极致——」
在男人说完之前,锐利的枪刃已抵上他的背部。
「已经说过要你不准动了吧?我不像库露耶露一样好心,如果不想被送进医院,就乖乖不要动!」
站在男人身后的,是手持巨大长枪的少女。那个身影令蜜欧瞪大眼睛,因为那是平常在教室里一块起哄的同班同学……骗人,是埃达?
为什么埃达会在这里?而且,什么是祓戈的极致者?
「埃达‧优恩‧吉尔休费萨,克劳斯的独生女儿吗?光是这股凌厉的气势,犹如怪物的程度比起妳父亲也毫不逊色呢……」
埃达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扭曲。
因为这个男人还没看到位在身后的她,光凭声音就已识破她的真正身份。
「……你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个贪婪的人,就连名咏士的资格都没有,是个无名的败者。」
剎那间,男人直上云霄般的冷笑响彻四周: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就是乔舒亚说的『趋势』吗?带有那家伙妄念的思想似乎也不完全是谎话,学生带着被称为梦幻的黎明的神鸟、以及史上最年少的祓戈极致者。这些全都群集在同一所学校里,而且是群集在这个夜晚里,这样的异常真是令人愉快!」
突然间,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被染成灰色。这是灰烬?
视野全化为无,灰色的粉尘充满附近这一带,而且不只是普通的灰烬,灰烬在沾上眼皮的同时,也带给眼睛强烈的疼痛。
「你!」
某处传来埃达的怒吼声!
另一方面,只听见男人的笑声有如余音般传来:
「不确定因素有时会召来不确定因素,在这所学校里,就只有妳们两个人吗?还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存在着会召来不确定因素的真正异端因子……我会记住妳们的,听到没?」
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在有如雾气般的灰色粉尘散去后,男人的身影也不留痕迹地消失。
——得救了?
这个念头才一浮现,蜜欧的膝盖便失去力气。

……刚刚的家伙就是袭击那间研究所的犯人?
紧盯着男人刚刚站立的位置,库露耶露将沉淀在肺里的空气吐出来。因为太过紧张,所以直到刚刚都无法顺畅呼吸。
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那个男人的言行举止和带着疯狂的气氛,存在都表示了这一连串的事件是那个男人所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说我是「不确定因素」是什么意思?
而且,最后的那句话——
『这所学校里,还存在着会召来不确定因素的真正异端因子吗?』
不过,在这番思考尚未成形前——
站在身边的朋友体态不稳地倒下。
「——蜜欧?」
在即将倒地之前,库露耶露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她的身体。
「妳没事吧!?他对妳做了什么吗!?」
「……库……露露……」
蜜欧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用力抱住库露耶露。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喔。」
紧抱着自己不放的纤维身体在颤抖。
一直低垂着头的蜜欧,嘶哑的声音中混杂着呜咽。
——这也难怪……
因为面对那么诡异的男子,如果刚刚名咏出绿光来的人也是蜜欧,那么当时的紧张感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朋友紧握的手甚至令自己感到疼痛,指尖失去血气,变得铁青。在那只手上,库露耶露迭上自己的手。
「对不起,很可怕吧!」
——已经没事了。
因为我跟妳在一起,所以,我不会再让妳遇到那么可怕的遭遇了。
「……嗯!」
朋友点了点头。
「……吶,库露露……」
「什么事?」
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我相信……妳会来的……谢谢妳。」
——妳在说什么嘛,笨蛋!
「我当然会来不是吗?我们是朋友吧?」

之后——
对库露耶露她们来说,那一夜终于宣告结束。

间奏「小小的夜在夜晚歌唱——Neigth Yeblemihas——」

有如暴风雪般狂吹的风,也逐渐恢复到平时的安宁。
在头顶上流动的云被风吹动,天空满是闪烁的星光。
人及动物、花草昆虫均入睡的时刻。
因此夜晚显得寂静。
这里是多雷米亚学院的男生宿舍。走出玄关大厅,来到遍布干燥土壤及杂草丛生的广场。广场的角落,设有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坐下的老旧长椅。
木椅上爬满青苔,或许是多雷米亚学院的前身,艾尔法多名咏学校遗留下来的物品也说不定。虽然现在位在男生宿舍的范围内,不过数十年前是如何呢?
「……妈妈和凯因兹先生曾经坐在这里过吗?」
在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奈特悄悄地吐气。
不可能会得到回答。
但就算是这种时候,还是想将内心的话说出口。
没错,把内心的话说出口。
将歌咏唱出来。

Cart lef dimi-l-shadi denca-c-dowa(昏黎之帐‧翩然落下)

伴随着轻柔、神秘的旋律,这些话语静静朝四周扩展。

YeR be orator Lom nebhe(赞美彼方的名讳)

Lor besti bluci emde branousi-l-symphoeki(黑暗雄伟悲悯)

O she saira qersonie Laspha(主之单翼)

母亲教导自己的〈赞来歌〉,它的终诗极为简短。

——Arma(阿玛)

化为言语的姓名主人并未回来。
因为打从一开始,自己就连触媒都没用上。
『为什么是夜色?』
萦绕不去的疑问。
可是现在,在此眺望这一片夜空后,自己觉得有点懂得了那个理由。
「吶、妈……」
朝着夜空诉说:
「妈妈妳曾经教过我,阿玛的〈赞来歌〉吧?」
自己终于明白了。
「那首〈赞来歌〉一开始就不完全。」
一再、一再尝试,悉数失败的名咏。
完全没有成功的预感,却有着格格不入奇妙感的名咏。
『若要依循名咏式的常规,与既存白色相对的黑色较为妥当。可是,为什么不是黑色,而要冠上『夜色』之名』
在决定要亲自找出这个疑问的答案时,自己终于明白了。
母亲是在什么意图下,冠上夜色名咏式之名呢?若对这根本的要素抱持疑问,那么对那首〈赞来歌〉起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玛明明在眼前——换句话说已经处在名咏出阿玛的状态下,母亲依然教导自己阿玛的〈赞来歌〉,当中的理由为何?那是母亲暗中给予的提示吗?自己应该要更早一点察觉到这项事实的!
「……对不起,如果我更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并不觉得悲伤,但是,若不闭上眼睛,泪水似乎就要落下。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从来不曾自己作过〈赞来歌〉。」
只是毫不怀疑地吟唱母亲教导的歌。
不管经过再久,这样是无法得到阿玛认同的。母亲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刻意教导自己不完全的阿玛的〈赞来歌〉。
——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够自己找出自己的歌来。
微风拂动黑发,用指尖削下脚边的泥土,举高到自己肩膀的高度。
……这阵风,到底会吹向何处呢?
一小撮从指尖落下的泥土被风卷走,有如融入夜空的漆黑般流逝。
无尽地、无尽地吹拂到世界尽头的夜风。
无尽地、无尽地覆盖天顶的夜色天球。
我答应过和母亲许下约定的人,要让他看到夜色名咏——那就是开始。
无法实现的旧日约定。
既然如此,那么今后我该怎么办才好?
越过旧约,位在更前方的事物是?
「……阿玛,你看着吧!」
我一定——
不是从母亲那里学到的,而是自己编织的歌。虽然还很模糊,不过绝不困难。只要坦率地将浮现在内心的想法化为有形事物就行了。
「然而,现在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志向。」
自己的歌。可是,只有这样是不行的,这样只算是一半。
『放心,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吟唱吧。』
「因为我也想跟库露耶露小姐在一起。」
一起念书、谈话、游玩,然后总有一天——
有一天,希望能让她听到那首歌。
不,总有一天……

虽然现在的我什么都还做不到……
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跟我一起吟唱吗?

「风好冷喔。」
风吹得脖子好冷,奈特抖了抖身体。
……要是感冒,又要害库露耶露小姐担心了。
突然冒出这种感觉。
所以,我该去睡了。
「晚安,阿玛、妈妈。」
——晚安,库露耶露小姐。

之后,对奈特来说,那一夜也静静地宣告结束。

四奏「疼痛‧发烧‧抽痛——声音」

1

夜幕徐徐转淡,类似夕阳的橘红色晨曦在地平在线逐渐扩张开来。
黎明一视同仁地降临在万人的头顶上。而且,自己从未曾想过,会有如此渴望黎明到来的一天。
「……夜晚就要过去了。」
窗帘下透出的白光,那眩目的光芒令库露耶露瞇起眼睛。
……真是漫长。感到夜晚是如此地漫长、夜间的黑暗是如此具有压迫感,今天无疑是头一遭——那个男人会在何时、从何处再次前来攻击?这股紧张的感觉,让自己一再确认房间确实上了锁。
这里是位于多雷米亚学院总务大楼的老师办公室。
那个男人离去后,莎莉娜露华认为有被跟踪的危险,在她的提议下,库露耶露及蜜欧决定在这个场所度过一夜。
没有床铺等舒适的家具,只有坐在沙发上、或趴在桌上睡觉这两个选择。不过,实际上库露耶露能做的选择只剩后者,因为她得为自己的朋友空下沙发才行。
「蜜欧,我可以拉开房间的窗帘吗?」
「……嗯,拜托妳了。」
有如倚靠在沙发上,看似浑身无力的蜜欧点了点头。
在她膝盖上,放着原本装了热牛奶的茶杯。虽然茶杯已经空了,但蜜欧还是紧握住那个茶杯。
拉开窗帘后,炽烈的阳光立刻射入。
——呼!
在这几个小时里,第一次听到蜜欧传来可称为是呼吸的喘息。
「我明白妳们两个人的心情,不过还是再休息一下比较好。」
坐在椅子上的老师阖上正在看的书,对两个人这么说。
安妮老师是教导高年级学生「Arzus(白)」的老师。昨晚因为个人因素在情报处理室过夜,因此,她自告奋勇保护两人一晚。
「不用了,我没事。我……现在睡着的话,似乎会作非常可怕的梦。」
昨天才发生的事,要治愈昨晚的恐怖就时间上来说还太短暂。实际上,距离昨晚发生的事才经过数小时。
「说得……也是……」
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吗,安妮老师微微点头。
「那么,至少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我想应该有值夜老师留下的饼干,然后,还可以泡些红茶。」
「啊,我来帮忙。」
库露耶露反射性地从椅子上起身。
但是,老师露出微笑的表情摇了摇头。
「谢谢,不过我一个人做得来。而且,我似乎也只能为妳们做这点事。」
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库露耶露不情愿地退回原处。
……我也想不出其它能做的事啊!
叹着气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接着在这同时——
「叩!」走廊上传来某人走动的声音。
——是谁?
那阵脚步声,就停在老师办公室正前方。
蜜欧打了个寒颤,库露耶露从桌旁起身,迅速赶往她身边……难不成是昨天的男人?
有如瞪视般凝视着房门,一秒、两秒。
「库露耶露、蜜欧,妳们在吗?」
在敲门的同时,传来熟悉的女性声音。
「……凯特老师?」
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蜜欧无力地开口。
是有备份钥匙吧,开锁声伴随清脆的金属声一同响起。门开了之后,两人的级任老师气喘吁吁地走进房间。
「妳们两个都没事吧?我真的好担心。」
虽然喘着气,但老师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
「……对不起,原因是我在夜间外出。」
库露耶露露出自食恶果般的表情垂下头。
如果我再考虑得周延一点……如果我没外出……不,就算外出,但是事先坚定地告诫蜜欧留在房里,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不是的!是因为我私自外出,跟库露露没有关系——」
「不对,蜜欧,是因为我——」
「……妳们两个感情真的很好!」
级任老师以身体介入库露耶露和蜜欧之间。
「要反省就等之后再说,当然那是一定要的,不过不是现在该做的事吧?」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
背对两人,凯特老师走向另一位老师身边。
「安妮老师,对不起,我班上的学生——」
凯特老师朝身穿白色套装的安妮老师深深鞠躬。
「没什么。先不说这个,妳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刚我在家里接到米拉老师的紧急联络。」
应该相当急于赶过来吧?凯特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嫩叶色套装,那套服装更接近便服,大概是接到连络时,最靠近手边的服装。
「……凯特老师,我是第一次看到妳穿便服的样子。老师妳穿上淡红色衬衫的时候,感觉好可爱喔!」
或许是有同样的想法吧,蜜欧无言地望着那套服装。
「蜜欧,因为很丢脸,所以不准妳对其他同学说……唔,不过妳如果能够说出那种话,代表我就可以稍微安心了。」
为了隐藏苦笑而交抱双臂,凯特老师有些感到没辄似地摇摇头。
「那么凯特,米拉对妳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说有可能是一连串事件的犯人,攻击我的学生。」
「……换句话说,在经过一个晚上之后,他依然还是无法锁定嫌犯。」
安妮老师停下往杯子里注入红茶的手势,皱起眉头。
——锁定嫌犯。
『我不过是个贪婪的人,就连名咏士的资格都没有,是个无名的败者。』
男人在逃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从安妮老师手中接下茶杯,盯着摇晃的波纹,库露耶露在心中反刍那份疑惑。
败者……那个男人是败者?明明拥有那么凶恶的力量?
但是男人来说那句话时候的表情,充满了狂妄的笑意,像是感到欣喜般地接受自己是败者这项事实。
「库露耶露、蜜欧,等到八点时,我们要稍微移动一下地点喔。」
文互看着时钟,蜜欧及库露耶露,凯特老师在椅子上坐下。
「要去哪里?」
「总务大楼二楼的大会议室,莎莉娜露华小姐有事要告诉大家。」

「……不中用!」
突然冒出来,刻意要让对方听见的低语。
走在前方的对象,其步调依旧不见动摇。
「不中用!」
声音比第一次更响亮,埃达朝着对方的背部这么说。
「哈哈,哎,别那么说嘛!」
「真是的,别说捉到犯人了,还反过来让柔弱的女学生救妳,这样子〈A小调〉名声是会扫地的。」
「因为是事实,所以我也无法反驳。」
——无趣的反应。
「那么,实际状况如何?」
「嗯?」
掀动研究服,莎莉娜露华转身面向自己。
「我不知道我赶过去之前的状况,所以就更不明白了。你们都已经接近到数公尺之内的距离了吧?在对方名咏出什么之前,莎莉娜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加以应付才对。」
无法进行名咏、无法像祓名民一样习得反唱。不过就算如此,这名研究员也比差劲的名咏士要强上许多,至少埃达是这么相信的。因为自己曾经多次目击过向她挑衅的名咏士匍匐在地的模样。
「不要把我跟妳或克劳斯混为一谈。」
这么说的她,嗓音中带着苦笑。
「不过,嗯……若仅限于当时那个状况,或许并非不可能也说不定。」
在出手前加以击溃——在对方进行名咏前,不分青红皂巴地以铁制鞋跟踢倒对方。虽然是任谁都可能会怀疑起自己耳朵的战法,不过正因如此,对方也预料不到自己居然会做出那种事。就结果来说,初次见面的对象几乎都能确实用奇袭的方法加以解决。而且,自己拥有一记奇袭就能令对方倒地的体术。
绝对不让研究所的职员见到,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才知道她秘藏的这项技术。
「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做?」
「因为第一击落空了。」
毫无感概,她以有如阅读研究报告般的口吻继续往下说:
「对方交战的经验比我预期中要丰富许多。和嘲笑对手的口吻正好相反,他丝毫不掉以轻心……在第一击被闪开时若再追击,那么做或许能制服他也说不定,不过我一时之间感到迷惑——」
迷惑,是极不适合这名研究员的单字。
「比我早一步遇见男人的女学生,她是叫蜜欧吧?灰色名咏生物已经逼近她身边,如果当时我追击那个男人,那孩子或许会在那段时间内变成石像。」
……原来是这样。
「只要接受治疗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明白这一点,不过我还是……呃……该怎么说呢……嗯,对女孩子来说,那会是很大的惊吓吧?」
像是要让自己接受一般,她在胸前交抱双臂,拼命地猛点头。
「所以,妳选择牵制蜜欧身边的名咏生物。」
「呣!」
「唉,因为这样,所以事情才变得麻烦——」
谈话再度中断。
接着,埃达开心地微笑。
「不过,蜜欧听到妳这么说会很高兴。」
「是吗?」
「老实说,我也很高兴,妳保护了我的同学。」
「可别告诉她本人!」
研究员害羞般转过头去。平常虽然很豪放,不过这种时候的她格外纯真。原本是想再多逗弄她一下的,不过当视野捕捉到正面可见的建筑物时,埃达停下脚步。
男生宿舍玄关。
「怎么了,暴走少女?妳是不是不舒服?」
并肩站在身边的莎莉娜露华讶异地俯视自己。
「不……因为这里只有男生啊。会有满是汗臭味之类、那种臭气熏天的印象不是吗?」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放心,妳也差不了多少——喓,不要用祓戈的矛尖刺我。」
「……真是个失礼的伯母!」
「谁才失礼啊!我还不到那种岁数呢!听好了,如果把个位数四舍五入——」
话还没说完,埃达便以手肘戳了戳身边的研究员。
「喂,听说在进入男生宿舍时,女性要在登记簿上写下名字。伐表就写妳的名字吧。若是写我的名字,往后不知道会被我们班上的男生说成什么。」
「这么说来,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果然还是由我来写吧!那个名字的拼法还挺麻烦的。」
从莎莉娜露华的手中将笔抢过来,埃达用力写下那个名字。
——Neight Tehlemihas(奈特‧耶雷米亚斯)

在与平常无异的时间起床、如往常一般做早饭。
……可是,接着该做什么才好?
盯着放在房间角落的书包,奈特茫然站在原地。
真要说起来,现在应该是准备上学的时间。不过,问题是校区现在关闭,在此同时,宿舍内的学生被严格禁止外出。
无意识地从书包里拿出教科书,随意迅速翻页。回想起来,像这样静不下心来阅读名咏教科书,是在转到这所学校来之后。
在这之前,奈特从母亲那里学到的名咏式知识极为偏颇。不,或许称之为随兴较为恰当。虽然教了就连高年级学生都不知道的细微知识,不过放在教科书最前面的基本常识却跳过没教。
「——可是,一直待在房间念书也没什么意思。」
揉了揉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还残留着睡意的眼睛。
突然间,玄关的门上传来敲门声。
连续地一声、两声、三声,这种时候会是谁呢?
「喂——咿,小不点你在吗?」
开朗又男孩子气的声音,那是自己极为熟悉、同班女同学当中的一个。咦?可是这里明明是男生宿舍,而且,还是这么一大早?
「埃达小姐,有什么事吗?」
「喔,他在、他在。」
门开了。正如所料,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少女从门缝间探出头来。
「呀啊,少年,我们最近经常见面呢。」
在埃达身后,是身穿研究服的女性。
连莎莉娜露华小姐都来了?
「呀啊,我总算安心了,小不点乖乖在自己房间里。」
在胸前交迭只臂的埃达苦笑。
怎么回事?只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就受到称赞?
「这代表昨天晚上,你是个没有随便跑到外面去闲逛的好孩子。」
……昨天晚上,没跑到外面去闲逛的好孩子?
奈特心虚地朝后退一步。
「……妳、妳在说什么?我、我没有偷偷跑到男生宿舍旁边的广场去。那、那个!我根本就不知道昨天的风很强!」
「——小不点,你也一样吗?」
埃达难以置地垂下肩膀。
「两人果然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想到就连这个部分,都和扮演姊姊的那个人一样。」
……嗯,呃啊……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库露耶露小姐她怎么了吗?」
「这件事我们路上再说,总之你先准备外出。」
回答这个疑问的不是少女,而是她背后的研究员。
「准备外出,是吗?」
「是的。话虽这样说,不过目的地是总务大楼的大会议室,没有必要紧张。」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要我过去?
「少年,我就坦白说了!」
依然环抱双手,研究员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头顶。
「『异端因子』——听到这个名词,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2

走廊上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
……为什么呢?
环顾走廊两侧、前方,库露耶露默默低语。
现在走在走廊上的总计是四个人,前方后方分别是凯特、安妮老师,自己和蜜欧以包夹的形式位在两人中间。
四人份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发出回音,接着是四人份的人影。
不过,就只是如此。虽然是一大早,却很不自然地不见任何人影,居然就连老师和工友都不在。
「好歹也是全校关闭啊。」
有如看穿了她的想法,背后传来安妮老师的声音:
「现在,工友也和学生同样接获避难的指示。三分之一的老师分别到校外去执行各自的工作,剩下的三分之二轮班随时巡视校园……话虽如此,不过本校这么大,所以光是在各个重点区域配置人手就已经很吃力了。」
并非劫单力薄地遍布在广大的区域当中,而是集中在局部重要区域。
……原来如此,所以昨天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前来支持。
昨天撞见那个男人的地点,是连接一年级学生校舍和二年级学生校舍的步道。不过另一方面,当时老师们正在巡逻校舍各处的重要据点。
然后在局部地区布网。可是,犯人识破了这一点,因此——
『现在,除了老师之外,我也会巡视校内。』
埃达为什么会参与校园的警戒工作,自己现在终于了解了她的理由。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探取苦肉计、进行不完全的守备。在经验上,她已经预测到了这样的事态。
之后,只有另外一个人达成了同样的结论。
『散步!首先我得掌握这所学校的相关位置才行。昨晚我在正门附近的草地上布网,不过犯人若是从那里侵入也太显眼了,似乎有必要找出更有效率的地点。』
隶属名为〈A小调〉集团的那名女性研究员。
正因如此,她们两个人才会在蜜欧受到攻击时赶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当我为了想保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们而莽撞行事时,有人能够冷静确实地分析状况。
「库露露,妳怎么了?」
走在身边的蜜欧好奇地望向自己。
「……嗯,我有点发呆。」
「没事吧?妳好像不太舒服。」
其实,自己籨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头痛,还有些发冷,或许还发烧了也说不定。是睡眠不足和紧张造成的吧?
「我没事。不管再怎么说,也没办法休息啊。」
——有着极大的差距。
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是无法立刻拉近距离的经验之差。
用力握拳,直到觉得痛的地步。
所以我维持现在这样就好了,用不着勉强自己长大。我只能鲁莽、不中用、咬着牙努力罢了。
走在前方的凯特老师突然停下脚步。
一行人到达总务大楼的大会议室,凯特老师在停了一拍之后打开大会议室的大门,那是他们这些学生无缘进入的房间,里面是超越库露耶露想象的无机质空间。
在足以容纳百人的房间里,摆着相连的长椅及桌子,映入眼帘的就只有这些。
「时间正好,我们开始吧!」
在整齐的长桌当中,只有一张主席桌独立于外。做研究员打扮的女性交迭双臂,并非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那张桌子上。在她身后,倚靠房间墙壁、将祓戈夹在腋下闭着眼睛的是埃达。她会在场的确在库露耶露的预料之中,不过——
库露耶露对着罗列的长桌一角瞪大眼睛。
带着紧张面容乖乖就坐的少年,有着夜色发丝及夜色眼眸、依然残留稚气的五官,以及就男孩子来说太过纤廋的体格。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库露耶露小姐、蜜欧小姐!妳们没事吧!」
在呆住的瞬间,奈特已经迅速跑了过来。
「……咦?」
「听说妳们疑似被犯人攻击!有没有受伤!」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
「是我告诉他的。话是这么说,不过也才刚刚的事。」
依然交迭双臂的〈A小调〉淡淡地如此宣告。
「妳怎么可以……」
其实,跟所有人比起来,最不希望让他得知昨晚事件的对象——就是奈特。
没有必要让他接近危险,由我来背负他的部分就好。从昨晚开始,库露耶露就一直挂心着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特地将他牵扯进这么危险的事里来?
「为什么……要告诉他?」
自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不过没有用,话中自然而然带着刺。
「我明白妳生气的理由。」
自己会发怒也在她的预测当中吧?她的表情丝毫不见动摇。平常应该会毫不在意……但是现在,库露耶露却对她的沉着感到不甘。
「所以,这也包含在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里头——首先请大家先坐下。」

「那么首先,我以大家都知道昨天的骚动为前提开始进行。」
女性研究员如此说道。其它在这个房间里的还有凯特、安妮老师、埃达、蜜欧、奈特以及自己,仅仅七个人的会议。
在这份寂静中,库露耶露听着她单方面的报告内容。
「在目前这个阶段,这所学校里可以用来参与防卫的人数非常稀少。以判断犯人最可能出没的触媒数据馆为主,情报处理室、营运金库、各处校舍,光是集中监视校内的主要区域就已经相当吃力了。」
可轻易容纳百人的大会议室里,没有其它发言者。在这巨大的空间里,只听到莎莉娜露华一个人的声音。
「因应对手的威胁程度,各个地方组成了最少三人一组的队伍,因为一至两人的监视有可能轻易遭到突破。不过反过来说,这样的集中监视很容易产生监视上的死角……正因如此,所以我和埃达才会独自以这些死角部分为中心进行巡视。」
接着,犯人果然针对那个死角部分侵入。
「昨晚的那个男人,十之八九就是我们现在追查的、一连串可疑事件的犯人没错。我已将那个男人外表的特征——像是『独臂』这点非常重要,其它还有目测到的身高、话话语气等这方面情报,提供给相关的各个机构了。」
不过……这么低语的她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些情能派上什么用场?若具备名咏士资格,倒还有可能透过名咏进行检索。」
『我不过是个贪婪的人,就连名咏士的资格都没有,是个无名的败者。』
就算想追查我的事也没用,当时那句话也有这样的含意在内。
「不过我在意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关于那个男人所拥有的情报。」
她将视线指向背靠墙壁的埃达。
「男人光听到声音就说中了那边那位祓名民的名字,而且言下之意还暗示他曾经与埃达的父亲——克劳斯见过面。加上他也一眼就看穿了我是〈A小调〉的一分子,不露痕迹地表示他知道我方的情报——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情报已经事先泄漏出去了?
研究员对于不知是谁低语出来的这句话点头。
「没错,若以这个角度来考量,那个男人到目前为止,彻底摆脱调查追踪的行动也就可以轻易地加以解释了。」
「——请等一下。」
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凯特老师,自座位上站起。
「那表示有内奸?」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零。不过根据我的推测,内奸似乎不在这所学校当中。」
「这个论点……就学校老师来说的确值得欣喜,不过证据是?」
「昨晚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库露耶露,妳已经猜测到了吧?」
为什么要问我?虽然对此感到惊讶,不过察觉到莎莉娜露华视线的方向,库露耶露倒抽了一口气。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边的夜色少年身上。
『不确定因素有时会召来不确定因素,在这所学校里,就只有妳们两个人吗?还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存在着会召来不确定因素的真正异端因子?』
——昨晚,男人离去时留下的话。
「没错,虽然他知道〈A小调〉的我和祓名民的埃达,可是完全没有关于这所学校学生的情报。如果校内有内奸,学生咏唤出真精的事,当然会作为情报流入他的手中——再加上使用异端夜色名咏这种名咏式的学生,那就更不用说了。」
……奈特是异端因子?
不露痕迹地望向身边的少年。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含意吗?奈特只是以夜色的双眸眨也不眨地回望自己。
「重要的并非这是不是事实,而是那个男人是否如此认定。」
不确定因素、异端,那个男人很明显对这样的话语有异常的执着,当这样的人得到「使用异端夜色名咏的少年」这项情报时,会有什么结果——
冷汗倏地流淌过背部。
『……我会记住妳们的!』
不光是目击到他的我、蜜欧、还有埃达。那个男人扭曲的笑容,很有可能会对奈特产生冲击。
「要不要将昨晚的事告诉奈特?若要告诉他,要说到怎么样的程度?关于这点我也经过一番思考。」
她以手指抵着自己的额头,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坚定:
「那个男人还潜伏在这所学校里,还有打某种主意。在不知何时、何地会遇见那个男人的现在——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了。」

——外面已是阳光微露脸的时刻吧?

不论如何,在这种地方阳光是不是有露脸都没差,这是个阳光照射不到的狭小空间,是个寂静无人的空间。
败者依旧闭上双眼,就只是静心聆听自己的呼吸声。
——拉斯提海特,败者之王为何不在?
自己的咏唱在心中回响。
「乔舒亚,你将你自己和过去一同藏匿起来。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我这个灰色名咏的歌手呢?为什么无法咏唤拉斯提海特?」
灰色名咏当中有三只真精。
一是辅佐王的孩子们——服待王右方的王之剑。
一是王疼爱的孩子们——守护王左方的王之盾。
接着,是比这两只真精位在更深的深渊当中的王。
那是逆世的名咏、力量的具现、力量的使役,照亮这个世上的败者,对败者来说,将成为指标的最强大真精。
在瑟拉菲诺音语中,冠上Laspha(主)之名的真精。败者之王——Lastihyt(拉斯提海特)。
我知道触媒,也准备好了用以召唤的〈赞来歌〉。
可是,为何无法成功名咏?
「乔舒亚,你目击到的真相,如今在谁手中?」
灰色名咏的创造者丢下灰色名咏的歌手,将秘密托付给其它人。
「你瞒着我,托付给了谁?」
这句话已经说过不下几千次了吧?
没被选上的败者,以自己的左手揉捏疼痛的右肩。

大会议室里,七个人当中的五道身影已消失。
「……想事情吗?」
依然倚靠在墙上的埃达微微睁开眼睛,女性研究员则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就只是盯着空中。
「老实说,对于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至今我还是感到迷惑。」
「呼!」地一声吐出小小的叹息,她难得自嘲。
「实在不像我会做的事。来到这里之后,我老是感到迷惑。」
「自己保护自己的生命——的确,突然对普通的名咏学校学生这么说,是会让他们惊惶失措的。」
原本应该只是边境的一所名咏学校,现在突然进入紧急状态。能够掌握到其中的情况,而且还能对抗来自灰色名咏攻击的学生有多少呢?
「实际上,就妳来看如何?」
「……关于蜜欧,她完全没有能够用来与人交战的名咏生物。虽然有凯特老师陪着,不过一旦进入交战状况,就算沦为负担也是没办法的事。」
状况不明的是夜色少年及红发少女。
不确定因素。的确,那两个人与这个名词极为吻合。至今仍未掌握全貌的夜色名咏,以及最近名咏技术急速提升的库露耶露。
视未来的进步程度,或许能成为战力也说不定。不过,现阶段两者的状况都不够稳定,无法否定还是有低潮期。脆弱时,终究还是残留着会迅速崩溃的不安。
「——那两个人很有趣。在重要的事情上头,两个人的意见相左。」
「嗯?」
是无法明白话中的含意吗?女性研究员一脸认真地回问埃达。
库露耶露以及奈特。
「两个人都一样,或许彼此都想成为保护对方的骑士也说不定。库露耶露……妳看就知道了吧?她不想告诉小不点这次的事,一定是打算全部由自己来代替他背负。」
给人的印象有如保护弟弟的姊姊一般。
「小不点也一样,为了自己上次在那个研究所里,给库露耶露添麻烦而感到苦恼。所以这一次,他希望务必能做到自己保护自己。他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库露耶露小姐』的认可吧!」
凝视自己映照在窗户上的倒影,埃达以低微、压抑的声音说道。低到就算被人当成是在自言自语也不奇怪。
交织的想法。
相反的愿望。
……我有点羡慕,因为最终代表存在着那般重要的对象。
「妳在嫉妒吗?」
「就祓名民来说,我已经强到用不着男人来保护了。所以当女人受到男人保护的时候,会有怎么样的感觉?果然还是会感到高兴吗?」
「看来,这点对少女心带来很大的冲击哪。」
「别说出去!」
感到害羞的埃达有如咬住东西般地嘟起嘴。
还以为莎莉娜露华是在逗弄自己,不过她却只是开心地瞇起眼睛。
「我不会说的,从前我也很喜欢看这一类的绘本。不过跟男人比起来,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研究。」
「我也跟妳差不多。今年暑假也是,陪着那个白痴老爸从早到晚特训、特训……」
「啊啊,难怪妳晒得比从前更黑了。」
「不用妳管!」
将头转开——说到晒黑……
库露耶露的皮肤有那么白吗?
……不,虽然在会议室里大家都专注于谈话内容所以没发现到,不过当时的她与其说是苍白,倒不如说是脸色发青。

位在总务大楼的情报处理室,因堆积与各大楼直通的通讯器及通讯记录数据,而显得狭小。在角落的桌前,米拉默默地用力写下报告——一只有十张之多,是要提交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就在只剩最后两行的时候——
「米拉先生,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
情报处理方面的约聘人员拍打他的肩膀,明明就剩最后两行了……
「——有什么事?」
「虫来了。」
「……虫?」
将眼镜转向职员手指的方向——窗框上,数十只有翅昆虫组合排成一列,这异样的光景不由得令人倒抽一口气。
每一只都拥有轻薄透明的翅膀,因为贴在窗户上,所以翅膀占据了一大片的面积——彷佛正利用那对翅膀接收什么讯息似的。
……这是音响蝶吗?
相当于「Beorc(绿)」第四音阶的蝴蝶,特征是有成人手掌两倍大的巨大翅膀。借着翅膀的细微振动,制造出独特频率的音波。牠们具有借着音波,与在远距离的同类进行沟通的习性。
而且,人类也能利用这种习性进行远距离对话。
以数十只为单位名咏出音响蝶,让其中的一半飞往目的地。之后,对啫留在手边的昆虫说话,透过音响蝶将声音传送给对方。
情报通讯——在名咏士当中,以这类名咏为业的人并不少。多雷米亚学院这样的名咏学校就不用说了,各都市的主要组织、建筑物当中,也必定会雇用负责此种业务的名咏士。
不过……到底是谁派来的?
就实际情况来看,在情报通讯方面,日常使用的不是音响蝶而是音响鸟。作为情报通讯的手段,体型大的鸟较有可能进行长距离移动及长距离通讯。在这个世界的情报传达方式中,音响鸟可说是最普遍的一种方式。
另一方面,蝴蝶的优点是牠的外型,有如天然宝石般透明的翅膀,那小小身体蕴酿出的梦幻。不过就事务性质的情报通讯方式来说,应该不会加以使用。是因为极少见到音响蝶吧,所以情报处理室的职员也感到不知所措,才会前来征询自己的意见。
打开窗户后,蝶群发出沙沙的拍翅声,一同飞进房间。
「我是多雷米亚学院情报处理室的米拉‧凯‧安杜朗斯,请说出您所属的单位及姓名、来意。」
数秒后,音响蝶的翅膀开始微微震动。
是接收到对方声音的证明。

『你是名咏士?』

——哑口无言。
透过蝴蝶美丽的翅膀响起的声音,是比犹如宝石般的音响蝶翅膀,更澄澈的声音。若要形容,该说是一流专家制造出的顶级键盘乐器。没错,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一段旋律,由声音完成的艺术品。
「……没错,难不成妳是……」
是初次听到的声音,不过自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特地选用音响蝶的这个癖好,再加上这个声音。
『如果你是名咏士,那么只要说是——香缇,你就知道了吧?』
果然是〈A小调〉的「歌后姬」吗?
不分同性异性,据说会令所有人成为俘虏的这个音色。只是听到声音就已如此,那么一旦唱起歌来,到底会演奏出多么惊人的旋律来呢?
「我明白您的身分了。有什么事吗?」
『现在应该有个专给旁人添麻烦的研究员在贵族叨扰才对,可以立刻找她过来吗?』

专给旁人添麻烦的研究员,想得出来的可能人选只有一个。原来如此,是个出奇恰当的形容词。
「她现在人不在这里,应该是在别的楼层才对,给我一点时间。」
接下来的瞬间,通话的对象沉默下来,像是在思索该怎么说——
『虽然无礼,不过能不能请你尽快?因为是相当急迫的内容。』
那个声音,是在优美中带着焦急的音色。

3

……我是……怎么……了呢?
手贴着额头,库露耶露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苦闷的声音。
头痛得快裂开了。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真的只是轻微疼痛。能在笑着对话的期间,加以遗忘的轻微疼痛。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疼痛逐渐加强。头昏到一放松就有可能倒下的地步。
走起路来好痛苦,好想现在立刻躺下,好想现在立刻——倒下。
凯特老师、奈特、蜜欧、自己,不知不觉间,自己落到了集团当中的最后一个……拜托……走得……再慢一点。
走在自己眼前的奈特和蜜欧。
觉得他们两个人似乎是在谈自己的事。可是,就连那些话也传不进耳朵里。什么……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在脑子里轰然作响的剧痛令自己感到快要发疯。
——我是……怎么了……呢?
昨晚的疲劳、紧张?可,会变得这么严重吗?
在不明白原因的情况下,库露耶露拖着像铅一样重的脚步前进。

多雷米亚学院的图书管理大楼,是一手包办校内图书到研究书藉的大楼。
大楼外设置了许多简易的座椅及桌子,有人利用它作为休憩的场地,也用人用它当作老师和学生们一同参与讨论的场所。不分学年性别,总之是人们对话不绝于耳的地点。
在转入多雷米亚学院当天,奈特是这么听说的。
位在图书管理大楼、以及三年级校舍之间的这块区域。没错,昨天早上上学时,这里还挤满了学生。
而现在——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心里很清楚,不过奈特还是将自己的心境说出口。因为若不这么做,似乎就连自己也会被这片寂静所吞噬。
冷清、无声的风景,那里存在着与寂寞不同性质、无可形容的悲伤。
「因为其它老师也全都分散在各地进行巡逻。」
走在前方的凯特老师停下脚步。
前方是图书管理大楼,后方是三年级学生校舍,被两栋建筑物包围的大马路,那里就是莎莉娜露华指示的待命地点。
被视为最重要据地的地方主要有两处——四年级学生校舍前方的触媒资料馆,以及昨晚撞见犯人的二年级学生校舍一带,这些地方已布下严密的警戒网。另一方面,总务大楼由莎莉娜露华及米拉老师负责,一年级学生校舍周边则以埃达及安妮老师为中心。
结果留下来的,就是自己这群人负责的区域。连系四年级学生校舍及二年级学生校舍,换句话说是担任传令的工作。
「只要待在这里就行了吧?」
「是的,不过——」
老师转过头来,在她的表情中有着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万一遇见昨晚的犯人,我希望你们立刻呼叫支持。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有独自和他战斗的念头。」
……就跟研究员吩咐的一样。
奈特微微垂下眼帘。
在灰色名咏生物盘踞的研究所里,自己只是单方面获得救助的人。用不着做出什么大事,不过,至少希望不要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虽然这么希望,但是当时却连这个愿望都没能达成。
若是如此,从母亲那里学到的名咏为何存在呢?想要保护大家,就连如此希望而编织出的名咏都无法顺利咏唤出来,这点令自己感到懊悔。
……光只是保护自己是不够的,但是我却连那样都……
就像以前,母亲和虹色名咏士一样,就连库露耶露小姐对自己做的一样——我想要保护重要的人的重要回忆……有一天,我也能够保护得了重要的事物吗?
「奈特!」
身后突然传来蜜欧的声音。
「……奈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蜜欧小姐的错。莎莉娜露华小姐告诉我了,听说蜜欧小姐还用名咏咏唤出救援用的照明。她非常称赞蜜欧小姐呢!说妳是个有勇气和执行力,内心坚强的孩子。」
「……不对,我……只是一直在她的背后发抖罢了。」
垂下眼帘,蜜欧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不过呢,因此当库露露来救我们的时候,我好高兴。当时妳很酷喔,对吧,库露露?」
回头望向身后的她。不过,却没听见回答。
「……库露耶露小姐?」
亲眼见到后,奈特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状。
脸色苍白,有如在隐藏眼泪一样,单手遮住自己的脸孔。眼前的少女一边拖着脚步,一边努力向前迈进。
「库露露,妳怎么了!」
「……啊……对不起。」
——反应迟缓?
她的模样让凯特老师也靠了过来。
「库露耶露,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库露耶灵慢慢抬起头来。
是平常的笑容,与平常无异的口吻。
「只是头有点痛罢了,没什么问题。」
不过奈特在见到她这样的表情后,窜过了一阵类似寒意的颤栗。
——不太对劲。
生气的表情、带笑的表情、像是感到困惑般腼腆的表情,在暑假时见过的每个表情,都和她现在的表情大不相同。
「……库露耶露小姐,妳在说谎!」
奈特以有如吐血般的心境摇着头。
「奈特同学?」
老师发出吃惊的声音。
「……这不是库露耶露小姐平常的表情。我看得出来妳非常难受,整个暑假我们都在一起啊,这种事我看得出来!」
一开始就用手盖住脸,所以头痛的事大概是真的。说谎的部分,是说头痛「没问题」的程度——不可能没事,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模样,令人格外心痛地察觉到她的痛苦。
「拜托妳,库露耶露小姐……请妳说实话!」
「库露耶露?」
少女对老师的问话一直垂着头。她的脸被隐藏在红发之下,因此看不透她的表情。
「——伤脑筋。」
突然间,少女以不符合这种情景的优雅手势拨开浏海。
在发丝之下,是平常那温和的表情,总是陪在自己身边时的那个笑容。可是就只有现在,她的笑容显得可……因为那副表情实在太过安详。
「不行啦,奈特,我要你保密的。」
……库露耶露小姐?
之后,毫无任何预兆。
依然面露微笑——她就这样朝奈特的方向倒下。
「呜!妳没事吧?」
撑住她虚脱的身体。就算握着手,但对方已经耗尽力气,就连回握的力气都没有。
「妳果然……身体不舒服。」
到底、到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的,真拿你……没辄!」
依然倚靠着奈特的库露耶露淡淡地朝他微笑。
以无力而发抖的指尖,戳了戳奈特的额头。
「不行啦……我不是说过,我们暑假在一起的事要保密吗?」
『啊,可见暑假的这件事要保密喔,就连蜜欧或埃达也不能说。』
『……好、好的。』
「……库露耶露小姐?」
说完这句话后——
倚靠着奈特,嘴角带笑的她就此失去意识。

两步并作一步冲下校舍楼梯。
——香缇找我?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事?
打开情报处理室的门,美丽的蝶群依然停留在室内一隅。是熟人喜爱的名咏生物,原来如此,的确是她没错。
『难不成妳那里也是紧急状况?妳的脚步声比平常要响亮。』
在莎莉娜露华开口前,蝴蝶已经振动起绿色翅膀,对方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真要说起来,这样也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既然妳知道,那么请长话短说……所以,妳有什么事?」
「不是我有事找妳,是严厉的最强名咏士要给妳的留言。」
最强名咏士到底是谁——这一点足以成为争论的话题。不过若用在名咏士之间,这个对象暗指的是竞斗宫的现任霸者。
与祓名民的首领克劳斯并驾齐驱的现代两强——
「是大特异点吗?我听妳说过,那家伙到袭击地点去进行事后调查了。」
「是的。所以,我收到了他一份很有意思的报告。」
「报告大致上是——」
「先说结论,对吧?我就直说了,我们已经查出一连串事件犯人的目标,那个目标并不是触媒。」
「……妳说什么?」
有种已经累积了好几层高度的算式,正出现皲裂的自觉。
自己也曾经看到过受到袭击的研究所,触媒贮藏库有侵入迹象的报告。更重要的是,在相关的菲迪路利亚分部研究所里,〈孵石〉被带走是可以确定之事。
『是的。可是,就只有你们菲迪路利亚分部研究所是特例。名为〈孵石〉的特殊触媒的确是犯人的目的之一。可是,其它遭受犯人袭击的地点并没有收藏〈孵石〉啊?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放在触媒贮藏库,但是不是触媒的东西——
「是触媒的实验报告书吗?」
『是的。一开始任谁都以为目标是触媒本身,不过……在经过一番调查后终于水落石出。事实上,菲迪路利亚分部的〈孵石〉实验书被取走这点也已获得确认。』
犯人的目的是包含〈孵石〉在内的所有触媒实验报告书?
理由不明。不过由此判断,身在多雷米亚学院的犯人下手的目标不是触媒数据馆。在多雷米亚学院里,资料馆不过是触媒保管库,相关的报吉书集中收藏在——
……等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不起,香缇,我现在要立刻结束通话!」
『咦——怎么了,喂?』
就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莎莉娜露华转身离开音响蝶。
「米拉,立刻联络在一年级学生校舍的埃达……不,不行,那么太慢了,要她直接赶到图书管理大楼!」
「怎么了吗?」
「判断出现漏洞,状况正朝最糟糕的方向进行」
在多雷米亚学院,包含报告书之类的学术文献全部收藏在图书管理大楼。这点本身并无问题,问题是目前在那附近的人。
夜色名咏的少年,以及带领黎明的神鸟的少女。
——是那个男人垂涎的目标。
触媒数据馆是犯人的目标——秉持这样的想法,原本打算让他们远离直接的危险区域,没想到事与愿违。
是我的判断失误,不,不对,这已经不是可以称为判断失误的情况了。
在这个时机收到来自歌后姬的报告,而且犯人袭击是昨天的事,会遇见他这点,就有如被安排好了一般,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一切真的全都是偶然吗?
并不想用「命运」这类轻易的话语加以搪塞,不过就只有现在,只能视为在远离我们这些人意识的遥远天上,有着某种隐含必然的「偶然」正在冷笑了。有如事先受到某种安排的不自然均衡,人为的调音。
宥计划地诞生、已决定分化的图表,换句话说——
——是名为预定命运图的调音。
不过,这样的调音是由谁来主导的?
……来得及吗?
奔向连接校内各大楼的通讯器房间。
「这里是总务大楼的情报处理室,图书管理大楼的图书馆员在吗!」
……居然无法接通。
『————』
「喂,有没有人在?」
通话那一方似乎有人在走动,接着——
『……原来如此,是通讯器吗?虽然我是第一次用,不过还真是方便的玩具。尽管我平常只用音响鸟,但这还挺令人感兴趣的。』
低沉沙哑的声音——就算通过通讯器,这声音还是令背脊为之一凉,不是图书馆员,而是昨晚遇到的那个男人……
「是你!」
通讯器的另一端无声无息。虽然怒吼了好几次,但对方并未再次响应。那个男人能够若无其事地在通讯室进行通讯,换句话说……
——图书管理大楼已落入这个男人手中?

4

视野灰暗沉淀,有如置身海底深处,半梦半醒的心灵处于记忆及意识的夹缝间。哪里是记忆、哪里又是意识?它们难以区别地化为虚幻的梦境。
只有其中一项,比在黑暗中闪烁的光辉更明确,不知何人的声音清晰地告诉自己。
『——啊啊,妳终于听到我的声音了,我重要的人!』
……你……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响应。
『这是第三次。』
声音有如歌声般扬起。
……什么……第三次?
『非常单纯,就是妳行使名咏的次数。』
骗人……怎么可能是第三次,次数没有那么少。
『不!妳以为是一般名咏式的东西,和妳原本的名咏似是而非。妳真正的名咏,还要更加、更加出色。』
……我的……名咏?
『所以,妳的名咏全部就只做了三次。在此同时——也可以说已经做了三次。』
三次,那个次数是怎么算出来的?
『竞技大会上一次、研究所里一次、然后是昨天。』
竞技大会、研究所、昨天,照声音所说的加以反刍。
『愈接近〈黎明〉,〈花朵〉也会愈早绽放吧?』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
『不,用不着害怕,我最重要的妳!』
……我才不害怕。
『呵呵,这样就好了。依自己的意志,随心所欲地打开名咏门。妳想保护重要的人吧?』
……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就只有那个。
『没错,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明白自己的名字、明白自己的力量吧!接着,尽管抵达我所在的地方!』
「奈特,快点,过来这里!」
打开图书管理大楼的门,蜜欧大声招呼要他过来。
……库露耶露小姐,拜托,妳要振作起来!
少年依然紧闭双眼,呼吸轻浅。虽然她的个子比自己高,不过体重轻得吓人,这一点更加深了奈特心中的不安。
——拜托,希望妳平安无事。
奈特背着她走进图书管理大楼门口。
「奈特,送库露耶露过来这里!」
凯特老师已先到主室等待,在她身边,已准备好了用沙发并成的克难床铺。
「蜜欧,妳到医务室去找医疗人员过来!」
「啊,老师,既然如此,不如用这里的通讯器连络他们会比较快!我跟图书管理大楼的图书馆员很熟,我去请他们帮忙!」
大声这么说完后,蜜欧不等老师回答就走上通往二楼大厅的楼梯。
若能由医务室里的专门医生来诊疗,的确令人安心。
——不过,原因是什么?
「奈特同学,暑假时你和库露耶露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凯特老师笔直地俯视自己。
那是刚刚自己说漏嘴的事。
「——她一直在陪我做名咏练习。」
「这种时候我就不提异性同学间,有关风纪那方面的问题了。你和库露耶露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应该是没有。
自己真的不明白原因,尽管她一直陪着自己。反过来说,正因如此,可称之为原因的理由自己也只想得出一点——自始至终陪在自己身边,这点或许造成了库露耶露小姐的负担也说不定。
——我怎么这么笨!
她的健康状况恶化到昏倒的地步,为什么自己在她昏倒前,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不适?明明一直在一起,可是脑子里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但或许是因为我的关系。」
「——是吗?不过,你最好不要过分自责。」
说完后,身边的老师便闭口不语。
而奈特的视线也回到库露耶露身上。
库露耶露小姐……
微微泛红的脸颊、发红的眼睑,虽然轻微,但一定也发了烧没错。用手帕拭去她额上微微浮现的细小汗滴。
——拜托,请妳再稍微努力一下。
就只是重复呼吸动作的少女依然紧闭双眼,奈特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她的侧脸。

咦,露蒂小姐到哪里去了?
扫视过整个图书管理大楼二楼大厅,蜜欧眨了眨眼。呀,真要说起来,她不在一楼就已经很奇怪了。平常自己过来时,她不是在一楼大厅整理书本,就是在办理借书手续。
「——露蒂小姐也去避难了吗?」
——咦,等一下。
在这么严密的警戒状态下,图书馆员都去避难是可以理解的状况。不过就连警卫都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自己到这里来的时候,警卫也总是从玄关前待命不是吗?不对……跟这比起来,还有更发自根源的疑问。
因为太匆忙了所以没有察觉到,不过我们这群人不可能会有大门钥匙。不用钥匙也能进入——为什么这栋图书管理大楼的大门没有上锁?
在危险的犯人不知何时会来的这个状况下,难以想象竟然连门都不锁。不见人影的警卫、以及一开始就没上锁的门。
情况太凑巧了。
这不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是更加写实的记忆。
而且,还只是昨天的事不是吗?昨晚,应该在正门的警卫不在……在找他的同时,遇见那个可怕的男人。
——一模一样,和昨天完全一模一样。
全身迸发出一股冷汗。
而且……如果和当时完全一样……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会是——
嘶……有如擦过地板般的独特脚步声……这是幻听吧,是这样没错吧!
慢慢地、慢慢地回头,接着——
「啊……啊哈哈……」
明明一点都不好笑,可是僵住的口中却发出了笑声。果然、果然没错。为什么最近的我,老是会遇上这么美好的邂逅?
伫立在眼前,仅仅距离一步之遥的男人身影,早已烙印在视网膜上,想忘也忘不了。和昨晚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左手上拿着某种类似触媒的东西。可是,会是什么呢?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触媒,外型就像银色的蛋。
「没想到会在这么有趣的地方再次见到妳。」
是讽刺或是同情?这点从他不带感动的声音中无法分辨。有如响应男人的声音一样,男人拿在左手上的触媒发出光辉。
接着——蜜欧发出有如惨叫般的悲呜。

从降落在房间各处的音响鸟口中,发出尖锐的怒吼声。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米拉先生,你看这里!」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职员手指的方向出现有色的狼烟,那个方向是一年级学生校舍。
是名咏产生的烟,是仅限老师之间在紧急时使用的信号。
「……一年级学生校舍也一样吗?」
那是安妮负责的警戒区域。原本应该立刻从其它配置地点调派人员进行支持,不过目前的状况却不允许这么做。
这么一来,可以确认校舍方面全部传来狼烟。
『米拉,为什么不来支援!再这样下去,就连校舍内部都会遭到突破!』
音响鸟传达出校内的现状,这一点可以用非常简单的说明加以解释——换句话说,是受到灰色名咏的攻击。
「想办法撑住!万不得已的时候,以保护自己生命为优先!」
在回答的期间,又出现了新的音响鸟,那是受袭击的老师所名咏出来求援的,目前数量已经有将近十只之多。就算动员情报处理室的所有人,也来不及处理。
『这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支持不来!』
「……你就当作不会有支持吧!」
『什么?』
现在就连用言语来解释的时间都出奇地宝贵,随手提起手边其它的音响鸟,米拉凑近眼前的音响鸟。
——喂,米拉,支援还不来吗!
几乎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怒吼,声透过音响鸟传达出去。
在隔了一瞬间的空白后,对方不发一语。
『喂,米拉……该不会校内其它地方,也有灰色名咏生物闹事吧?』
无心响应,米拉转而处理其它音响鸟的通话者。
——才想着对方该不会撤退了吧,没想到竟进行全面性攻击!
名咏生物的数目如此之多,想必使用的触媒也相当强大,很有可能是〈孵石〉。若以凯尔贝尔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亚分部的触媒被夺走的事实来考虑,在一夜之间攻陷那边设施的人,果然就是昨夜的男人。
一旦行踪败露,立刻远离当地是一般的常识,脑筋好的犯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昨晚的男人不同,别说害怕了,反而更加欣喜地投入战力。
以调查委员会为始,自己这些人假定一连中的案件是由聪明人所为,这是最大的错误,犯人不过是纯粹的——疯狗。
「……会步上竞技大会的后尘吗?」
其实自己也想立刻冲去支持,可是自己离开此地后,这个情况要由谁来指挥?
——现在的我无法离开这里,就算传来再严重的报告。
对于自身无可言喻的愤怒,令米拉咬紧了牙根。

「——呜!」
灰色名咏生物接二连三自树荫中扑过来,好不容易躲开,如字面所述地将牠们踢开。
……怎么,跟铁比起来,石头反倒要轻松多了不是吗?
望着凝固成灰色的高跟鞋,莎莉娜露华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单脚的鞋尖多次化为石头,虽然不到整只脚也石化的程度,不过还能维持多久?对于没有习得「Arzus(白)」术式的自己来说,和这种灰色名咏之间有着最恶劣的相克关系。
大致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的方位,每个地方都升起了狼烟。校内各处受到灰色名咏袭击这一点,就算再不愿意,目击到这样的情景也能察觉。
——来得及赶到图书管理大楼吗?
越过二年级学生校舍,冲向连接三年级学生校舍的通路。
在晃动的视野中,灰色建筑物逐渐显现出轮廓。地上五层、地下两层,就算在多雷米亚学院内,图书管理大楼也能归入高层建筑的行列。
远远地也能辨识出管理大楼的玄关大门,压抑着急喘的呼吸,进一步加快脚步。
不,就在正要加速之前。
从奔跑的自己身旁,突然传出锐利的风呜声。
无法用眼睛确认。不过,凭借着长年的经验与自己的生存本能,莎莉娜露华选择了在原地趴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某种东西略过自己的头顶。她急忙抬起头来——
……这家伙是什么?
莎莉娜露华当场倒抽一口气。
有如守护图书管理大楼玄关大门般伫立着,银色的存在有着人类般的外型。
在它周围,有如保护着它般飘浮着十二把银刃,与到目前为止见到的任何一种灰色名咏种类全然不同……不,等一下,记忆中似乎曾在哪里听过有关这家伙的情报。
她回想起了记忆深处,来自克劳斯的报告。
——这家伙就是灰色名咏的真精吗!
果然如此就糟了。就连祓戈的极致者那种等级的高手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应付的真精,终究不是身为一介研究员的自己能够正面迎战的对象。
真精挥舞双手的巨型大剑——剎那间,有如滑过地面般冲来。好快!不过,其静谧的动作更令莎莉娜露华为之胆寒。地上的砂土没有一粒扬起,无声无息的超高速移动。
在眨眼的期间,敌我间十数公尺的距离在一瞬间化为零。
左右是来自飘浮在真精周围的守护剑,正面是真精挥下的大剑,就算朝后方跳跃,它也能一口气填补那段空白。
……对付真精果然没有胜算!
眼前的情况很明显是没办法全身而退了。既然如此,要付出相对的牺牲之后逃走,绕过这只真精、寻找进入图书管理大楼的路径吗?
真精已逼近眼前,自已做好受到一击的觉悟。
「——没时间慢慢做那种事了吧!」
逼近眼前的银色闪光,被更加闪亮的银色闪光弹开。
其中一把守护剑在发出一阵灰色烟雾后被送还。面对这样的发展,真精的动作稍有迟钝。
「喂,妳快去啊!」
与真精对峙的红铜色少女。
「埃达!一年级学生校舍呢?」
「总算是解决了大半,其它老师也从其它的配置地点前来支持!」
平安无事吗?无意识地发出安心的叹息。
……不过,要安心还太早,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决战了不是吗?
「对不起,就麻烦妳了。」
「其实我也不想和这种对象对打……不过,关于这家伙,除了我以外似乎是没有人可以对付得它了。」
埃达绝对不是自傲,根据最基本的相克问题,要由「名咏士」来击败这只真精具备相当的难度。
要对付这只灰色名咏的真精,使用第二音阶名咏无法与之对抗,是再明白不过的事。话虽这么说,但就算要咏唤真精,也会在还来不及吟唱〈赞来歌〉的期间就遭受攻击。换句话说——是专门用来对付名咏士的真精。所以那个男人不将牠安插在自己身旁,而是负责还击。将自己本身最强的一颗棋子配置在这里。
「妳先走,我随后一定赶到!」
绕过真精,莎莉娜露华奔向图书管理大楼。

目前她离开后,埃达发出小小的苦笑。
……真吃紧哪。
十二把守护剑,长在双手上的银色大剑。
真精的特征和在那所研究所见到的时候毫无差别,只不过,现在与自己对峙的真精,比当时的真精体格大了一倍以上。
配合体格,真精的臂力也增加了,在弹开大剑时埃达手臂感到一阵麻痹,这一时的麻痹至今仍未消除。因为体格不同,因此其它方面的攻击范围也不同,与其天真地认定是同一只真精,倒不如视为全然不同的个体较为恰当。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在各色当中能够咏唤的真精就只有一只,就算是库露耶露,也无法咏唤出除了黎明的神鸟以外的「Keinze(红)」真精。可是,现在虽然同样是真精,但出现在这里的很明显是不同个体。
换句话说,在研究所里因〈孵石〉而出现的真精,与目前在场的这只真精——咏唤出这两只真精来的名咏士,很有可能是不同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真精沉默不语。不过,有如呼应对方的想法——
银色的真精高高举起两把大剑。

少女的悲呜响彻图书管理大楼。
「刚刚那是蜜欧小姐的叫声?」
夜色少年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我听来也是这样。」
从椅子上站起,凯特重新套上原本脱下的——装有触媒的上衣。
「我、我也去!」
「——奈特!」
那名少年的动作倏然停止。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凯特送上细微的忏悔。
「对不起。我啊,在内心的某处,果然还是认定你『才十三岁,就算受到特殊待遇也无妨』也说不定。」
一开始,自己对这名少年并未加上「同学」的称呼。虽然一直以来想要改掉这个习惯,但屈服惰性之下还是继续这么称呼。
和直呼蜜欧以及库露耶露等其它学生不同,一直以来就只对这名少年加上「同学」称呼。那是因为自己把这名少年当作小孩来看待的关系。
「作为我信任的学生之一,拜托你,这时候就由我过去吧!」
「可是……」
「——奈特,如果你不在,那么要由谁来守护库露耶露?」
这句话让少年倒抽了一口气,夜色双眸中浮现出小小的决心色彩。
所以,凯特再次询问。
「我可以把库露耶露交给你吗?」
凯特不认为他是个绊脚石。就像自己赶往蜜欧身边一样,有人陪在库露耶露身边也是很重要的。
「……是!」
「很棒的回答。」
凯特对点头的少年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蜜欧在三楼的通讯室?
因为陪着库露耶露的关系,所以无法确信蜜欧最后去了哪里。巡视过一楼之后,还是不见她的人影。
图书管理大楼内部自二楼以上是大厅为中心,呈现挑高式的甜甜圈式设计。就算往上看,也无法确认楼上的情况。
「奈特,库露耶露就拜托你了。」
走上位在一楼边缘的楼梯,不过,才走到一半凯特就停下脚步。
楼梯微微在震动。有如呼应般,传来某种巨大的生物踏过地板的声音。就这么低沉的重音来判断,那东西应该有着相当的重量——至少不会是人类。
那声悲呜果然是出事的证据。
「蜜欧,妳在哪里!」
一口气爬上楼梯,接着正想一口气爬上三楼,而将手放在通往三楼的扶手上时。
「是老师吗?」
剎那间,脑子里响起的警钟让凯特反射性地停下脚步。
在相距仅仅十多阶的前方,有个身穿将头到脚全部也包覆起来的服装的男人。连帽斗蓬下,嘴角呈现扭曲笑容的形状,左手上拿着蛋型的灰色触媒。
——这家伙就是这次事件的首谋?
「……蜜欧在哪里?」
「妳是谁?当初我设定应该提防的人物当中,很可惜并没有妳这个人。」
自顾自说完后,男人从怀中掏出纸片。
「唔,算了,根据我的调查……啊啊,找到了——『凯特‧雷欧‧谢利老师,专攻是「Ruguz(蓝)」,担任多雷米亚学院一年级的级任老师。在通过教师考试前,曾经在明提亚天立研究所担任过十一个月的正式助手……』喔,妳拥有相当优秀的经历嘛?妳没想过继续留在研究所里吗?」
男人淡淡地、有如说故事般朗读纸上的资料。
——情报完全正确。
「……内奸是谁」
「内奸?哈哈,妳还真不相信身边的人。哎,安心吧,不是这所学校的人。如果我有那种便利的朋友不会一再被那个女孩给撞见了!」
那个女孩……
理解到这个单字代表的内容,凯特睁大眼睛。
「蜜欧在哪里!回答我!否则——」
「否则妳要怎么样?妳要试着把这家伙和那个女孩一起结成冰块吗?」
图书管理大楼在震动。
位于三楼大厅,站在楼梯一端的男人身边,有座巨大的石像贴近他。
不,甚至不能说是石像,是数颗灰色巨岩随意接合,好不容易才化为人类轮廓,就连能不能称为名咏「生物」都是个问题。约有两个男人头部加起来的大小,个子与其说是高,不如说是粗壮。手臂的宽度不知有无自己双臂环抱起来的大小。
而在牠右手上,灰名名咏生物捉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女学生。是眼熟的金发娃娃脸少女。
「蜜欧!」
「……凯特老师?」
蜜欧拼命朝楼下的老师伸出能够略微自由行动的左手。明明就只爬上十数阶楼梯的前方——为什么感觉有如置身遥远的彼方
就直线距离来说是不到十公尺,可是,那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踏出的距离,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蜜欧距离太过遥远。
「放下那个学生!」
不过,这句命令只得到了嘲笑。
「灰色名咏第二音阶名咏〈arsei lefis〉(辅佐王之子),我不满意它粗鲁的外表,所以平常很少使用。不过,对于要将可爱的人质控制在身边,这一点它倒是很有帮助。」
「……我改变说法,你以为用一名人质来作挡箭牌就可以逃脱了吗?这里很快也会有支援到的。」
男人发出淡淡的冷笑。
「……我真羡慕妳。」
……羡慕?是个跟现况格格不入的单字,正因如此,凯特感到背脊发凉。
他为什么这么满不在乎?为什么能这样若无其事?
「妳那颗真心相信支援会来的脑袋,还真是一种无比幸福的构造。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羡慕的事了——『因为妳不是败者』。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不是败者的妳要想打败我,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要我再解释得清楚一点?支持不会来的。就算来到这栋大楼面前,那里也有我的真精〈sterei efflectis Ezehyt〉(十二银盘之王剑者)在看守。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这么轻松自在。」
——该不会朝全校放出了灰色名咏生物?担任校内警戒的人员光是对付那些就忙不过来了,所以也没有余力派遣人员来这里。
「不,我修正一下。或许只有一个人能够通过也说不定。应该说,如果不是这样就伤脑筋了,因为昨晚我还有话来不及说。」
叩!楼下响起清脆的脚步声,这声音是……高跟鞋?
听到这声音,男人在连帽斗蓬下的嘴角进一步扬起。
「来吧,我在这里——快上来吧,〈A小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狡辩与否定,我还是要告诉你们颠覆所有名咏式历史及概念的事实……接着,我要尽情欣赏妳在听见这件事时的表情,吶?」
有如摇晃的波纹般,他的咆哮声在图书管理大楼扩散开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依然伫立于躺在沙发上的少女身边,奈特动也不动地望向头顶。
因为二楼以上的中央部分挑高的缘故,虽然声音不清楚,不过还是会传到楼下。楼上大厅陆续传出声音,是凯特老师在与其它人……对话?感觉不像是争执。
时间的流逝十分缓慢。或许对自己来说,第一次感到静静等待是如此难耐
……我能做的事是——
在夜色名咏的第一音阶名咏中,前提是需要长篇的〈赞来歌〉及特殊触媒。产生夜色之炎的「焰色反应」,其所需的药品就装在小瓶子里。不过在这栋大楼内火焰很快就会延烧到周围的书本,令整栋大楼陷入火海,因此不能使用。
——如果最起码还有其它能用在夜色名咏中的强力触媒就太好了。
叩!清脆的脚步声在大厅里产生小小的回音。

——大楼内部没有名咏生物吗?
一边提防周围的气息,同时踢入一楼大厅。进去后不久,莎莉娜露华就遇到夜色少年。
「少年,你平安无事吗?」
「……是、是的。」
点头的他让莎莉娜露华的心中放下一颗大石头——不过,见到躺在沙发上的少女那一瞬间,呼吸为之一紧。
「库露耶露!发生什么事了?」
「库露耶露小姐……刚刚突然昏倒,原因不明。还有,听到蜜欧小姐的悲呜声从楼上传来!凯特老师已经去察看情况了!」
悲呜……果然晚了一步吗?
连调整呼吸的时间都没有,便奔上位在大厅边缘的楼梯。
「高跟鞋是个好东西,脚步声非常响亮……还有,妳来得正好。」
突然间,有个声音如雷轰顶……这声音是——
「用不着那么提防我,快点上来如何?」
图书管理大楼是地上五层楼的建筑物,就声音传送的感觉来判断,应该不是在距离太遥远的楼层,大概是二楼或三楼吧?
……听他的说法,似乎是在等我来。
那么,就没有必要放轻脚步声了,莎莉娜露华全速冲上楼梯。
抵达二楼大厅,在确认不见男人身影,正想立刻赶往更高楼层时——在那里,出现了曾经见过的教师身影。
「凯特」
女老师回过头来。不过,响应这声呼唤的人并不是她。
「完全就如我的期待,莎莉娜露华,妳居然能突破我的真精!」
「因为有优秀的祓名民相助啊。真是的,我没脸见克劳斯了。」
只将苦笑留在心底,表面上努力保持平静。
「……你说在等我来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妳差不多已经察觉到我的目的了。」
「目标不是触媒,而是触媒实验报告书这件事吗?」
「十分出色的答案。」
以做戏般的动作,亮出左手的〈孵石〉。
「——米修达尔。」
「什么?」
「米修达尔,那是我的名字——米修达尔‧欧乌‧罗兹菲伦。」
——在这种场合自报姓名,他脑筋清楚吗?
那个男人在说出姓名后,口气并无动摇。
「有什么好惊讶的?真要说起来我不过是个败者,就算有名字,也跟没有没什么两样。正因如此……自从我成为灰色名咏的歌手以来,这是我第二次对别人报上名字。」
在挑高的空间中,回响着突然吹来的风声。

败者的诗篇‧二「我随灰烬及傲气一同流逝」

「我想问你一件事——」
用手压住在风中飞扬的濡湿羽毛颜色的秀发,女性开口说道:
「你的名咏是『Arzus(白)』?」
「就种类来说,毫无疑问是『Arzus(白)』。不过昔日与我一同创作这种名咏的男性自夸是『Isa(灰)』。」
灰色。她小声地,有如低声般地反刍这个单字。
「申请之后,这个名称是不是真的能够通过呢?目前机会各半。」
「会招人物议吧?」
老人可笑般地瞇起眼睛。由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丝毫无意申请。
「……我想稍微岔开一下话题,可以吗?」
女性没有回答。是将这样的反应解释成同意吗?老人继续往下说:
「——在既存的五色当中,其实有着各式各样的真精。所有的真精都有真名,所有的真精都有赞美他们的歌。」
老人以满是皱纹的手指,指向伫立在女性身后的龙。
「可以将夜色名咏的真精,解释为那边的龙吗?」
女性没有回答。
不过也没有否定。
「请容我无礼地问一句,夜色名咏还有其它真精吗?」
女性及漆黑的龙就只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反应。女性望向龙,龙回望女性,彼此的视线交迭、相互凝视。
数秒的沉默。除此之外,两者间既无言语也无动作。
「——就只有这孩子」
缓缓地,女性将视线转回老人身上。
「原来如此,只有一只。不过,的确很有真精的雄壮感。」
「你的名咏呢?」
「……有三只,灰色名咏当中一共有三只真精。灰色名咏之王拉斯提海特,以及顺从他的守护者——王剑与王盾。」
老人突然望向天空。
灰色的云,随风流动散去。
「我……想要找出一丝希望。借着投身研究来遗忘悲伤,以成功的喜悦来治愈悲伤——那个研究就是灰色名咏。对我来说,这种名咏是用来解救身为败者的我远离悲伤的东西。」
「——败者」
「无法拯救自己最心爱的人,这点若不称之为败北,还有其它能称为败北的事物吗?」
她闭口不语。
在女性及老人之间,吹过一阵冷风。
「为了那个人,我创造了灰色名咏。历经数十风霜,最后成功名咏出王者拉斯提海特……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抬头挺胸面对那个人了。不过……那是太过虚幻的梦想,拉斯提海特已经不存在于那个世间。自从三年前的那一天之后,灰色名咏的宝座上便空无一人,一直在等着不归的王者。」
委身那阵冷风当中,老人闭上眼睛。
「他是最伟大、最强的真精,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没错……直到在那个地方、遇到『那个』的当天为止。」

间奏‧第二幕「那一天那一刻,你见到了什么?」

「我最终的目的,是咏唤出灰色名咏当中的一只真精——王者拉斯提海特。」
抱着灰色的蛋,名叫米修达尔的男人高声宣告。
……一举一动简直就像在演戏。
「在我们菲迪路利亚的研究所里,留下那行血字的人是你吗?」
莎莉娜露华对站在楼梯上方的男性,送上锐利的目光。
「没错!真要说起来,那并不是留给你们的讯息,而是要留给灰色名咏的创造者——乔舒亚的讯息。身处本部的妳并不知道吧?不过直到三年前为止,他都在菲迪路利亚分部担任助手。」
助手——精制〈孵石〉,三年前突然消失无踪的谜样老人。
「没错,那个不修边幅的老人正是从头开始构筑灰色名咏,制造〈孵石〉这种可笑触媒的罪魁祸首。」
米修达尔有如嬉戏般夸张地歪着头。
「所以,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项疑问。为什么他要制造像〈孵石〉这种效果过剩的触媒?妳也知道,作为攻击色,灰色名咏是无可比拟的优秀,没有必要再加上无谓的东西。虽然如此,他却特地假扮员工制造触媒……妳认为这是为什么?」
难以处理,有着强大效果的触媒。
很明显不是为了名声或财富,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项。
「是为了要自己使用吧?」
「没错。那么,使用目的是什么?」
无法回答,提示的关键太少。
使用目的——关于这点就连莎莉娜露华都无法推断。灰色名咏与〈孵石〉,根据组合的方式与做法,甚至有可能引发世界性的危机。
「答案非常低俗——是为了复仇。套句他自己说的话:『是为了要阻止有一天会降临的灾难。』」
「……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是名咏式引发的灾难——吶,那边那位老师,既然妳是多雷米亚学院的老师,那么应该曾经亲眼目睹〈孵石〉失控的意外才对。没错,在你们称为竞技大会的那场活动上。」
突然的指名令凯特皱起眉头。
「身为学习名咏式的人,妳不感动好奇吗?这种一碰就会发动名咏的奇妙触媒,太过强大到不自然的地步。妳认为在这颗〈孵石〉里面,到底加入了什么?」
不可能会知道——将老师的沉默视为答案,米修达尔拿起左手的蛋。
「我给妳一个有趣的提示……五色〈孵石〉内部所装的触媒,里面全被同样的东西封印起来。反过来说种触媒其实不管用任何一种颜色的〈孵石〉,效果也是一样的。」
五色〈孵石〉的内部物全部相同
太过突兀的发言,令莎莉娜露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五色的〈孵石〉被带到这所学校来,不管是当中任何一种颜色的〈孵石〉,其实都有可能进行全部颜色的名咏。就算用绿色的〈孵石〉,也有可能发动我的灰色名咏,这一点不论是这个世上的任何颜色都不例外。」
「……你骗人!」
凯特毫不犹豫地摇头
「在名咏式中,不使用和选择的名咏色相同的触媒就无法发动。就连中学生,也不会被这样的戏言欺骗!」
「很像教导名咏的老师会说的话……不过这是真的,任何事物都存在着不符合基本原则的例外。那么,莎莉娜露华,我再问妳一次,妳认为这颗〈孵石〉里,到底装了什么?」
「只要把那颗蛋打破,自然就可以知道。」
「哈哈,真像妳会说的答案。」
有如玩弄左手上名为〈孵石〉的触媒,米修达尔试着把它抛上天空。
「距今六年前,乔舒亚前往一座无名的小岛,接着一脸茫然地回来,他对我这么说……」

我找到了能够应用在所有名咏色上的终极触媒,不过在此同时——
我遇上了就算集结这世上所有的真精也无法与之为敌,完全超越人类智慧的难解存在。
——听来不过是戏言。
这是莎莉娜露华的真心话。身边的凯特也以讶异的眼神仰望男人。
不过,楼梯上方男人的笑容不见动摇。
「……很棒的表情。没错,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不过,在实际试过他精制的〈孵石〉后,我不得不相信。因为这种〈孵石〉触媒真的能够适用于任何颜色。」
「那么,为什么要特地分别涂成五色?」
没有必要区分为五色,全都涂成灰色或白色不就好了?区分颜色并无任何好处。
「因为乔舒亚没向研究所方面通报这项事实。什么都不知道的职员照乔舒亚的指示,替〈孵石〉上色。附带一提,这颗灰色的〈孵石〉是他前往研究所之前制作的试作品。不如这么说吧,研究所只是将灰色的〈孵石〉分别涂成五色!」
灰色的〈孵石〉是原点,五色的〈孵石〉是衍生……不过真奇怪,这个男人现在拿的触媒和研究所精制的那些,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没错,在精制〈孵石〉时,只有一点超乎乔舒亚的预料之外。大部分的人都以为这颗〈孵石〉的外壳是用来促进里面的触媒产生反应,不过实际上正好相反,〈孵石〉的外壳是用来制内在触媒的效果。」
抑制内在触媒的效果之后,还会出现那般惊人的威力?
「……米修达尔,那种触媒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一点最好去问那个老糊涂。然而——在复制五色时,误解了这一点的作业负责人为了促进触媒的效果,所以私自将外壳变薄。乔舒亚在研究所里终究是助手,只能提出计划书,无法实际参与复制的过程,因此也无法阻止这件事。」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被送到学校来的〈孵石〉光是碰触就发动。不过米修达尔现在手上拿着的〈孵石〉并未发动——这项事实显示的情况与刚刚的独白几乎一致。
〈孵石〉的量产——会是多么危险的行为,那个老人不可能没发现。不过就算明白这一点,还是以自己的计划为优先——全都是为了复仇。
「你说那是完全超越人类智慧的难解存在吧。那就是你崇拜的拉斯提海特吗?」
「不,他说不是。不只如此,他还告诉我:『拉斯提海特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不存在了?他见到了什么?不管我再怎么追问,他就是不愿透露更进一步的消息。不过当时我察觉到了,他精制〈孵石〉的理由,就是为了对抗那难解的存在。」
米修达尔高举左手。
「灰色名咏创造者为何如此害怕?怎么样,任谁都会好奇吧?我想知道那一点!那个老糊涂的贤人,在六年前见到了什么?」

败者的诗篇‧三「依然未知之歌的鼓动」

1

——sheon lef ped-l-clue rien-c-soan(绯红之钟响起)

这首歌,是谁在何时唱起的呢?

YeR be orator Lom nebhe(赞美彼方的名讳)

Lor besti redi emde keofi-l-louier(鲜红、腼腆、娇羞)

Hir qusi 「clue」 lemenet feo fulleftia sm jes gluei I(在微风中浮游堆积的鲜红碎片)

是何时,由某人……为了某人而吟唱的吧?
是想着什么、渴望什么而吟唱的呢?

Melodia fo Hio,O ect ti hear Yem 「sophit」(编织前往彼方的歌曲 加上我的感情之后进行吧)

Ife I she cooka loo zo uia(若是世界渴求你)

Isa da boemda foton doremren(来吧,呱呱堕地的孩子)

YeR be orator Lom nehbe O euo Lears——M*******(赞美你的名讳 彼方化为你)

那是至美,依然不为人知的红色旋律。

2

干燥的砂粒被风吹起,啪啦啪啦地打在老人的衣服上。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站在他正前方的女性却没被任何一颗小石子打中。就像小石子对这点感到畏惧,而以自己的意志避开一般。
「我在那个时候见到的景象是——」
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一隅,这位老贤人慢慢开口:
「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老人的手及嘴唇均微微地不停颤抖。
声音当中混合着某种终究无法化为言语的感情。
「没错,是普通的人类少女,若是硬要举出特征……那就是超越名为血的血、超越名为火焰的火焰,有着一头纯粹红发的少女。」
红发少女,在这个世上到底有几百、几千人呢?
不过即使如此,那位老人还是没有做进一步说明。
「妳能相信吗?因为那名少女……我曾经相信是最伟大、最强的……不,我曾经信仰的败者之王……拉斯提海特在少女面前不留痕迹地消失!」
老贤者以满是皱纹的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孔。
「那真的是人吗?若是人,那会是怎么样的力量?是有着人类外型的真精吗?若是真精,那到底是从哪里诞生出来的呢」
从双手覆住的脸庞下,发出呻吟般的呜咽。
「太过未知、难解,『neckt』(否定)了既存的五色——人类完成的『sophit』(名咏),太过遥远、太过美好的『clue』(红色)存在。在遇到那个的时候……我……真正成了败者。」
超越既存的五色,更加未知的失落之子。
那是人类吗?还是至今未知的真精?
若是真精,那么应该有用瑟拉菲诺音语命名的真名才对。

没错,或许就是——「clue-l-sophie neckt」(红色的背约者)

「正因如此……伊芙玛丽,我想借用妳的力量。除了妳的夜色名咏以外,已经找不到其它可以用来对抗她的可能性了。」

[ 本帖最后由 拜金马甲 于 2008-11-7 12: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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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0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奏「夜色之卵孵化时」

0

作了不可思议的梦。
漆黑的世界,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无止境的无限回廊。
在那个地方,就只有声音鲜明地响起。
一开始是波浪的声音,记得自己最近才刚听过,对了,在暑假的临海学校里,我曾经和「那孩子」一起到海边去吧?
接着,是远处传来的钟声。这是学校的开学典礼吗?可是,是什么时候的开学典礼?是多雷米亚的开学典礼?
第三个声音是小宝宝的哭声。这是谁的哭声?是我认识的小宝宝吗?可是,不管再怎么听都想不起来‧
接着最后是——
最后听到的,是歌。
男孩子和女孩子,两个人一起唱歌。
那个女孩子……是我?
可是男孩子是谁呢?明明觉得他就在我附近,可是却想不起来。
在苦思不得其解的状况下,歌声逐渐变得飘渺。

……我不能睡着!
在无意识与梦境的夹缝间,库露耶露握紧自己的拳头。
我不是已经决定要保护重要的人们了吗?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因为一点头痛就病倒,妳还好意思说那种大话吗!
『那是不行的。』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行?
『最好不要勉强自己。妳用不着勉强自己行动,对那个男人来说,妳的朋友是一时的人质,最后她还是会得救,这一点早已命中注定……』
不过是对方无心的一句话,但是——
——那句话碰触到了自己绝对不能容忍的部分。
「吵死了!」
在对方说完前,库露耶露便否定了那句话。
『……吵死了?』
没有人问你的意见。最好不要勉强自己?用不着行动?我绝对不要这样,我想要救蜜欧!
『……库露耶露,我是为妳着想。』
——我又不认识你!
「稍微安静下来。」
声音沉静下来。没错,这样就好了。
我的朋友由我来救,就只有这点,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退让。我能做的事,就算真的是小事也无妨。我要去做我能做的事……接下来的事只要交给别人就行了。
——我相信妳。
因为这么托付我的人,一定就近在身边。

1

奈特身旁的沙发发出挤压的低沉声音。少女拨开满是汗水的头发,半坐起身。
「——库露耶露小姐?」
眨着无法锁定焦距的双眸,少女摇摇晃晃爬起。
千钧一发之际,奈特撑住了差点再次倒下的那副身体。
「不行。请妳躺着!我知道妳身体不舒服。」
「……嗯,头……非常痛,痛到快裂开了……头晕,还想吐。」
「那么,妳更应该——」
「不行,蜜欧被捉了!」
她虚弱地蠕动双唇。
——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头那么痛,是不可能睡着的。虽然到刚刚为止意识都不是很清楚,动弹不得,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听得到大家的声音。」
跟一开始比起来,症状的确可能有好转。
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再不情愿也能察觉到全身被寒意及剧痛所袭击。别说走路,其实就连站着都觉得痛苦。
「奈特——我有事要拜托你。」
她以颤抖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库露耶露小姐?
奈特没办法移动,甚至说话。因为她的脸近在眼前,至是鼻尖能碰触到的地方。
她带着热度的呼吸,能吹动自己浏海的距离。
泛红的嘴唇,只差一点就能贴上的距离。
「帮我……帮我……」

「如果那是事实,的确会让全世界的知识分子人仰马翻。」
对着米修达尔,莎莉娜露华以夸张的动作交迭双臂。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么重大的秘密来?自己终于明白了答案。
「吶,米修达尔,到目前为止,你到底在几间研究所和名咏学校里说过这段话?」
「妳发现了?」
咧着嘴,满溢着疯狂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这个男人说的话可能大部分都是真的,就算含有少许的伪装,也无法动摇相对所见的报告价值,是有着如此价值的内容
——不过,那就是那个男人的陷阱。
「真是可怕的计划,就算再少,也是需要花费数年的计划吧?」
「也不见得。乔舒亚失踪是在三年前,我为了掌握那个男人的消息,一个劲地演练计划,大概花了两年半……所以播种是在两年前左右吧。」
「……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老师低声询问莎莉娜露华。
「这次,这家伙之所以袭击研究所和名咏学校,全是因为这家伙已经事先把刚刚告诉我们的情报,先告诉了他们。」
这个男人的顺序如下:
首先把刚刚谈话内容的全貌,或是一部分传入著名的研究所及名咏学校。
因为是这般珍贵的情报,一旦被列入最高机密,那么研究所或名咏学校为了独占功绩,便不会泄露给其它相关机构。被功绩迷昏头的各个机构,拼命分析〈孵石〉、分析触媒。如此一来,乔舒亚所说的「超越人类智慧的难解存在」的调查,将由我方取得优势。
——到底为止是播种。
接着在两年后,各个机构大致已完成这份调查的报告书。两年前撒下的种子一起结成丰硕的果实。这次,男人将一口气收割成果。为此背书的是来自大特异点的情报。事实上,在受到袭击的机构中,被夺走的不是触媒,而是所有的实验报告书。
比一个人独自行动的效率要高出许多。为了量产〈孵石〉,纯书亚成为研究所里的助手,恶意应用这种行为。
「而现在,顺利的话……你也企图在我的研究所里做相同的事?」
若相信这个男人的说词,与其它研究所同样进行〈孵石〉的研究……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总有一天也会遭到这名男子入侵。
「……哈哈,妳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胆小鬼在一筹莫展时喋喋不休——我原本期待你们会这么认为。」
就算自己的目的遭到揭发,男人还是一派轻松。这种情况只代表了一种可能性,这个男人已经从以往收割到的情报中,掌握了什么
「——我希望无聊的剧本演出就到底为止。」
「要想办法对付我吗?在这之前,最好还是担心一下学生的安危比较好喔。」
灰色的小型精命有如展示般,举起抱在手臂上的少女。
挑高的设计——被小型精命举起的蜜欧正下方并没有地板,一旦牠放手,蜜欧将一口气跌落到一楼。
……万万没想到,内部空洞型的大楼其无心的设计,居然会在这种紧急时刻造成伤害。
咋舌扼腕。突然间,在咋舌声中加进了某人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有如即将中断的细微呼吸声。
「——库露耶露」
反射性地随凯特老师的声音回头。
……库露耶露?那孩子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莎莉娜露华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那里有个倚靠着楼梯扶手,如死人般扭动身体爬上来的少女。

『奈特,我有事要拜托你。』
『有事要拜托我?』
『没错。留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待在一楼的这个地方。』
奈特默默闭上眼睛。
他没低下头。
紧握双手,闭上眼眸仰望上方。
挑高楼层的最上方——甚至超越那里,仰望遥远天际的彼方。
『为、为什么呢?』
『我、我想去做我能做得到的事……可是这么一来,光是救出蜜欧就已经很吃力了。所以——』
『……所以?』
『我也可以依赖你吗?』
『依赖我?』

sheon lef dimi-l-shadi rien-c-soan(令黄昏之钟响起)

『吶,奈特,你还记得竞技大会的事吗?』
奈特在心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会忘记。阿玛、虹色名咏士,当时获得许多人帮助、受到许多思念的支持——还有眼前这个人跟在自己身边,蜜欧小姐也为自己取来了作为触媒的材料。
『当时办得到,所以这次也一定可以。我希望你相信自己办得到。』
我很开心。
……因为这是第一次。
『我去救蜜欧。接着,蜜欧一定会替你准备好触媒。』
『蜜欧小姐……会准备触媒?』
『没错。所以——所以你要相信我们,待在这里。我希望你在这里吟唱你的歌。』
——这是第一次。
第一人有人希望我吟唱我的歌。
『虽然暑假时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过你发现到了吗?我……有时会故意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喔?』
『……有这么一回事吗?』
『呵呵。不过呢,就连那个时候,我也相信你能够成功名咏。所以你放心,虽然现在我无法在一旁看着,不过我相信你。』
——这是第一次……
受到某人依赖。
相信自己或许能够为了某人,而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Elma les nexe riena peg tuispeli kei(所有的颜色,不愿与黄耆之钟一同响起)

O la sia,yupa elma dremre necki listasia U Sem pheno(虽然如此,为了不让所有的孩子们遗忘你的名字)

所以,我要咏唱。
在此时此地,编织出自己的歌。
现在——就算名咏诗不完全也无妨,它的旋律不优美也无妨。可是,即使如此——这并非从任何人那里学到的,而是我编织的歌。

名咏的对象早已决定。
被带来的触媒一定不是夜色之炎。那么,便无法咏唤出约定的真精吧?不如就咏唤除了那个之外,我最信赖的生物好了。
『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光靠别人转告是说不完的。』
『所以,为了让在下把话说出来,就再次咏唤在下吧!』
咏唱「那个」,虽然不知道那只名咏生物能做到什么。不过,牠一定会设法。自己不可议地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将夜色的旋律传送到你身边。

2

贯穿头部的剧痛令意识逐渐模糊。
身体感到十分寒冷,热度大概也相当高吧?因为发烧的关系,眼泪自然溢出。因为视野不清的关系,就连爬上楼梯的动作都无法顺利完成。不,就算视野清晰,情况也一样。
全身有如分解般不听使唤,剧情及颤抖,难以形容的倦怠及恐惧。咬牙忍住这些痛苦,库露耶露继续往前进。
『所以,妳的名咏全部就只做了三次。在此同时——也可以说已经做了三次。』
……可是,我不在乎。
我不后悔咏唤出「黎明的神鸟」,不管是什么状况,我都依自己的意志去咏唤,为了保护自己重要的一块碎片。
……所以,蜜欧妳等着。
我马上、马上就来了。

到目前为止,脑筋不好、或愚笨的人类,自己见过的数目多得不可胜数。有时甚至觉得看着这些人并加以嘲笑,就是自己的人生。不过——别说理解了,有人采取的行动甚至无法让自己明白当中有什么意义。
这点对米修达尔来说是头一遭。
……这女孩是怎么回事?
是个红色头发的女学生,应该是昨晚咏唤「黎明的神鸟」的女孩才对,可是她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面如土色,急促、不连贯的呼吸、带有热度的双眼发红肿起,身体有如冻僵般不停颤抖,视线一直朝下,或许甚至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也说不定。
是膝盖完全不能动吗?有如靠着扶手一样,但光是爬上一级阶梯的时间就要数十秒,让人真的产生一种「她的身体正在分解」的感觉。
完全丧失昨晚的气势,现在根本已经半死不活了,不是吗?
……喂,别用这么丢脸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莎莉娜露华,快阻止这个令人作呕的女孩——虽然想说出这些话,却发不出声。
喉咙被少女的异样气氛冻结,就连近距离目击这个景象的老师及〈A小调〉,都和自己同样呆若木鸡。
「……放……开……」
少女微弱地发出有如诅咒的声音。
——什么?刚刚那女孩说了什么?
「放开……蜜……欧……」
喂,难不成妳就只为了这个——
「妳叫库露耶露吧?难不成妳是想从手中夺回这个人质?」
「把蜜欧……还给……我……我已经……决定了……」
彷佛推挤正在分解的身体一般,以缓慢爬行的姿势上楼。
「我……决定……要去做……我能做的事。」
——她疯了。
一阵难以形容的寒意窜过,米修达尔朝后退了一步。
在这种状况下她能做什么?别说名咏了,就连要爬上楼梯、要对话都有困难,不——她会不会根本就连意识都不清醒?
只要用稍微推一下,这女孩将轻易自楼梯滚下吧?一旦如此,她将再也爬不起来,甚至让人觉得这么做,反而对这个女孩比较好。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是我很退?
对方——无疑不是重病之人、就是半死之人。不,就算她健康无碍,也不是自己会害怕的对象。
可是,为什么背上会这样渗出冷汗来?

……不要……住手……已经够了……
好可怕,光看着都觉得痛苦。
我不要看见库露露这个样子。她刚刚突然昏倒,不可能会没事。现在看来也还是非常难受不是吗?
「库露露,停下来!拜托妳,库露露的情况比我还要危险啊!」
在被灰色名咏生物束缚住的情况下,蜜欧尽可能大喊。
「——妳错了。」
回答的人是伫立在身边的败者。
「那女孩已经疯了,就连妳的声音也听不进去了吧?」
「……没那回事!库露露就是库露露!」
眼中出现雾气,泪水不停沿着脸颊流下。流过脸颊、流过下巴,一再沾湿制服衣领——库露露为了我,甚至做到了这种地步!
被批评得这么难听,可是我却没办法为库露露做些什么。
突然间,友人终于在楼梯一半的地方倒了下去。
……拜托,别再站起来了……不可以站起来啊,库露露!
「——我……没事。」
不只双脚,甚至使用双手进行爬行,友人以太过滑稽的姿势想要起身。
「……只要来到这里,就可以了,在这里就可以了。」
那个地方,是楼梯中央的平台。
在铺设的红色地毯上,库露露几乎是横躺般地跌坐。
「蜜欧……妳还记得竞技大会的事吧?现在跟那个时候非常像呢。」
蜜欧心想,自己当然记得竞技大会的事。不过,库露露指的是竞技大会当中的哪个部分?
「小丫头,妳在说什么?」
并未响应男人的这句问话,友人只是深切地告诉我。
「原子序27……对吧?」
就这么一句话。
然而,光靠这句话就已经传达了她想说什么、有什么意图。
「……库露露是笨蛋……不是27,是37啦!」
流下的泪珠渐渐变少了。
我明白了,她在那句话当中寄托了什么意思。若这样还不懂,就称不上是朋友了。放心,我明白了,所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一定会把触媒送过去的。
——所以,我已经不能再哭了。
蜜欧以稍微能够自由行动的右手,硬扯下制服衣领的一部分。

Zette sm cele U arma da lisya(正因如此 我梦想彼方)

Sem girist ghaon denca sm mihhya lef hid,ravience branous(你高傲的翅膀 飞上天空至高之处 最雄伟者)

『为了咏唤出在下,就连你母亲也花费了几年的时间,这点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在下不是现在的你适合咏唤出来的名咏生物。』
——打从一开始已经知道。
母亲与自己之间,有着难以比拟的差距。
正因如此,我才一直、一直不断地进行练习,以填补这深不可测的鸿沟。
『她是在下唯一认同的名咏者。至少就才能这点来说,她远超过你。』
阿玛……我希望在此时此地,能得到你的认同。
非这样做不可!因为库露耶露小姐和蜜欧小姐都如此相信。

「——我不认为妳理解现在的状况。」
男人有如自高处俯望般地宣言。他的名字……是叫什么?
「……你说的状况……是指什么?」
库露耶露努力从因为寒意而发抖的嘴唇当中挤出话来。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只想救蜜欧,只要有这个目的就够了。
静静地,用手触摸脚下的地毯。
和校长室里的东西相同,是鲜红的地毯。
「真受不了,难不成妳想把那块地毯当作触媒使用?再怎么说妳也是学习名咏的学生,就连『后罪』都不知道吗?」
——后罪。对了,那就称为「后罪」吧?
「名咏学校里的物品,通常都使用后罪之物。以防万一学生以此进行名咏而发生失控——不用说这张地毯也一样,吶?」
「你以为……我无法……进行名咏?」
「虽然我不知道妳是何方神圣,不过不可能。要拉开被后罪锁上的名咏门极为困难。历史上每一个名咏士的极限都是使用〈赞来歌〉进行第三音阶名咏。」
——果然是这样。
从刚刚开始听着这个男人说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现在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不管是这个男人、叫做「乔舒亚」的人,还是想要精制〈孵石〉的其它研究所。
他们全都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孵石〉?终极的触媒?
无聊!就为了这么无聊的事,造成大家如此的骚动?
握紧拳头,紧到指甲陷入手掌的地步,利用疼痛来让模糊的意识在一瞬间觉醒。同时咬住嘴唇,以便发出声音。
接着——库露耶露硬是压下全身的颤抖。
「你……不,『大人』们都忘了重要的事!」
挤出声音来,以便让更多人听见。
让这个男人、叫做「乔舒亚」的老人、在学校里的所有人。
所有使用名咏的人都能听见。
「名咏需要的不是强大的触媒。名咏式是藉由咏唤招来自己渴望之物的术式。只要怀抱愿望、只有有心——对名咏式来说就已经足够!」
「……够了,这是在浪费时间。」
领着小型精命,男人朝大厅的更深处走去。是打算从紧急逃生通路离开吗?
……你的事不重要,你想逃就逃吧!
可是、可是现在立刻——把蜜欧还给我!
库露耶露轻柔地触碰鲜红的地毯。
曾经受到咏唤,接着就归去的「孩子」们。
……拜托,把力量借给我,我想保护重要的人!
『不!妳以为是一般名咏式的东西,和妳原本的名咏似是而非。妳真正的名咏是——』

〈□□□□□的真言,大母旧约篇奏——「所有觉醒的孩子们」〉

Isa sia clue-l-sophie pheno(好了,醒来吧,红色的孩子们)

O la ecta ris,heckt shoul dowa(没事的,不要怕)

Se wi lu riria Lom ilis pheno(因为我会为你取个美好的名字)

不需要矫饰或是华美的修辞。
只要将涌上心头的感情化为语言。

O uia fel hypne, emde O la ele heren(安心,接着再次到这里来)

Bekwist jes xin lef hypne muas defea zayixuy-c-olfey(因为不论何时 不论何时 这里都是歇息之地)

从指尖碰触到的部分开始,鲜红的地毯产生红色的光辉。一开始是小小的地毯,接着每颗光粒迅速增大。
包围自己、包围身边的老师们,有如拥抱住整栋图书管理大楼。
「——怎么可能!」
米修达尔发出惊愕的喘息。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 Se tui lisya Sem memori(来吧 呱呱坠地的孩子们 聆听我的歌)

Se wi fisa-c-lisya Sem riris la Ser pheno——(聆听我的名字 以及我的约定)

「〈赞来歌〉……不,不对?小丫头,妳——」
光迅速增强,整栋图书管理大楼都被眩目的红光包围。
接着——

奈特、蜜欧,接下来……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在平台的地毯上坐下,用手撑住身体的库露耶露,有如断线的木偶,就此倒在地毯上。
「库露露!」
高声呼喊友人。这次她真的是昏倒了吗?那名友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过即使如此,蜜欧还是听到了她的回答。
传出野兽的咆哮。有如她的代言者,鲜红的狮子发出怒吼。
是有着燃烧的尾巴、琥珀色眼睛的红狮子。
接着是另外一种,有着鲜红鳞片、眼里燃烧着火焰的炎鳞的蜥蝪。
在倒下的库露耶露身边,两只生物同时被名咏出来。
「——同时咏唤出异种的名咏生物?」
「……不可能,居然以后罪进行第二音阶名咏?」
凯特老师、女性研究员高声惊呼,那是超越惊异、畏惧的表露。
的确,就同样是学生的蜜欧来看,的确是一种异常现象。
咏唤出复数的同种生物当然另当别论,同时名咏出异样生物,需要什么样的专注力、什么样的构筑想象呢?而且还是用被后罪锁上的触媒。
——可是,现在不能对那种事感到惊讶。我得做我该做的事才行。
「……还以为妳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没想到其实是个惊人的怪物!」
掀动身上穿的装束,米修达尔仰击朝自己扑来的红狮子。不过因为只注意到红狮子,所以这个男人没有发现。
炎鳞的蜥蝪灼烧灰色的小型精命,灰色名咏生物挣扎扭动。接着,迅速将攻击目标从米修达尔换成那只名咏生物的狮子扑上去咬住他。
束缚自己的腕力松脱,蜜欧被丢到三楼大厅。
「——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解放那女孩。哈,妳做了错误的选择。如果刚刚同时扑上来,或许还能对我造成威胁!」
笑意加深,米修达尔举起握在左手的〈孵石〉。有如呼应般,触媒发出银光。
——没错,那是必要的。
之后,蜜欧也在同时结束〈赞来歌〉的终诗。
做了错误选择的人,是你!
——「Beorc(绿之歌)」——
是碧光的奔流——既无热度也无威力,就只是眩目的光辉,是与昨晚的名咏完全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呼叫支持。
眩目的光线烧灼米修达尔的眼睛。惊人的光量,令那个男人在一瞬间失去视力。
「小丫头!」

摀着眼睛,手持〈孵石〉的男人发出怒吼。
没错,这次是攻击眼睛以阻止米修达尔进行名咏。在名咏当中需要的触媒是—
『用制服衣领的绣线颜色来区别学生的专攻色?还真是相当管用的点子。』
为了显示专攻识别色、缝有绿线的衣服—蜜欧便是以此作为触媒。
「拜托!」
响应自己的呼喊,红狮子朝米修达尔的左手踢去。
米修达尔发出苦闷的叫声。〈孵石〉从他的手上弹开,飞向空中。
比任何人都快接住它的,是蜜欧。
抑制住激动的心跳,蜜欧走向房间的中央区域,也就是挑高的中央区域,尽可能接近防止跌落的护栏。
「……太令人惊讶了,虽然是临时想出来的,不过还真是个妙计。没想到居然会被两个小丫头从我手上夺去〈孵石〉。不,这样就能让我松手实在值得称赞。」
反正这女孩也使不出什么象样的名咏。是察觉到这一点吗?就算在这种情况下,米修达尔还是重新恢复平静。
「——不过,也到这里为止了。」
与灰色小型精命同归于尽后,炎鳞的蜥蝪开始返回。红狮子早已消失,在踢中手臂夺取〈孵石〉时,红狮子也中了这个男人的反唱。
「妳的脚在发抖啊,还有声音也一样,从刚刚开始就硬挤出声音来不是吗?反正妳也没办法用,是白忙一场。」
男人有如施加压力般一步步接近。
「——你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我啊,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小时候,我不敢半夜一个人去厕所。」
在泪水仍未干涸的脸上,蜜欧露出笑容。
「我一直想改掉这个毛病。来到这所学校后,会加入『推理调查会』这个社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比方说在晚上到学校去探险之类的,我做了各式各样的尝试。不过,似乎还是没办法改掉。我只要一发起抖来就没完没了。」
「现在也是这样吧?」
蜜欧没有回答这句嘲笑。
「吶,不管哪种颜色的名咏都能使用这个,是真的吗?」
「没错,我可以赌上拉斯提海特之名起誓。不过妳无法使用『Beorc(绿)』以外的颜色,所以问了也没用。」
——只要知道这点就绰绰有余了。
「我刚刚告诉过你,我是个很胆小的人……嗯,昨天我非常害怕。其实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沙发上发抖。不过,真奇怪,我现在——」
举起〈孵石〉。
我——现在——
「我根本就不怕你!」
所以安心吧,库露露。
没错,我不怕、我不能害怕。
我得把库露露交给我的棒子传出去才行。
「小丫头,妳想拿这个做什么?」
吸了一口气,接着,蜜欧使尽全身力气大喊。
「像这样!」
〈孵石〉被丢下开放的空间。

Jes kless qusi shaz lef sophit, hyne lef zarabel(那阵旋律是 心灵的编织 泪水的曲调)

Hir sinka I peg ilmei rei tipps Hir qusi celena poe lef wevirne spil(那是濡湿世界,美妙的夜的一滴)

……没问题,我听得见。
『蜜欧……妳还记得竞技大会的事吧?现在跟那个时候非常像呢。』
当时,夜色少年在校园里吟唱〈赞来歌〉。
现在,他在一楼吟唱〈赞来歌〉。
当时,她在燃烧的火焰中赶到夜色少年身边。
现在,她救了他。
接着——
当时,我从校舍屋顶投下触媒需要的东西。
——库露露,妳看见了吗?我把东西传到他身边了。
从三楼落到正下方。
因为中央是挑高设计,所以从那里被丢下去的触媒,会不断朝下坠落。
朝下、朝下、朝下。
抵达在一楼,等待这一刻的奈特手卜

『我去救蜜欧。接着,蜜欧一定会替你准备好触媒。』
……蜜欧小姐、库露耶露小姐。
『没错。所以——所以你要相信我们,待在这里。我希望你在这里吟唱你的歌。』
双手抱住蛋型〈孵石〉,奈特抬头仰望。

抛下〈孵石〉?
少女难解的举动令米修达尔一时停止思考。
……为什么这个女孩能如此坦然?
简直就像对于将〈孵石〉往下丢,有着绝对的自信一样。
——接着,自己也在同时听到了歌。

Isa O la hea yu getie xeoi hyne(来吧 侧耳倾听小小的夜的低语)

Dis xeoi reiue, xshao lementi cele leya(片断的祈祷 来通往的真极的遥远残响)

O la laspha, Wer le yehle mihas lef ueiz jes arma jes qhaon(现在再次 缔结那个爪子、那个利牙、那对翅膀的牵绊)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来吧 呱呱堕地的孩子)

……这是什么歌?
与以往听过的任何颜色的旋律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音色。
音色无比寂寞悲伤,真要说起来,给人一整面黑暗的印象。可是不对,这阵旋律不只有寂寞、不只有悲伤。
在寂寥的音色中透露着凄美,在冻结的音色中甚至包含了怜爱。
有如在寒冷的夜幕中闪烁的星光,有如皎洁的月影。
那个暗色与完全被涂成黑色的画布有着一线之隔。这首歌,就犹如寒冬的夜晚不是吗?这旋律到底是?
「在楼下吗?」
女孩将〈孵石〉丢下的方向。可以从三楼窥见正下方遥远的一楼大厅。
夜色少年双手怀抱〈孵石〉。
灰色触媒发出名咏光,既非现存的五色光,也不是自己的灰色光芒。
——夜色之光,以及夜色的名咏门。
谜样的名咏色。不过,自己直觉地发现到一点——
那个名咏不妙。
在名咏完成前,无论如何得将之击溃才行。

「凯特!」
莎莉娜露华奔上阶梯。老师跟在身后,与站在蜜欧正前方的米修达尔一口气拉近距离。得在他失去〈孵石〉的现在,一口气击垮他。
不过,比她们的动作更快——
「很可惜,跟妳们比起来,我还有个要优先处理的对象。」
米修达尔从怀中取出装满灰烬的瓶子,朝地板摔下。随着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同时扬起了一整片的灰色浓雾。
——「Isa(灰之歌)」——
浓雾中,出现了两只灰色名咏生物。
模拟鸟人的石像长着翅膀,手持细长的长枪。
「呜!」
反射性地摆出备战姿势。可是,名咏生物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牠的目标是红发少女与夜色少年——不妙,奈特独自在一楼,另一方面,库露耶露则昏倒在平台上。
就在此时——
「……一定不会有事的。」
……蜜欧?
就只有金发的娃娃脸少女出奇镇定。昨晚以及今早的畏怯,就像假的一样。
「……因为,当时也进行得很顺利。」
从遥远的上方,那名少年聆听少年演奏的歌。

飘浮的灰色名咏生物,随着轰然作响的声音朝头顶飞来,前往的方向是依然昏倒在平台上的少女。牠手上握着像是压缩灰烬后,制造出来的灰色长枪。
另外一只朝着自己,以高速朝头上落下。
——不能着急。若是缺少意志,那么这次的名咏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放心,一定来得及。

O la laspha, ife I she cooka Loo zo uia(若世界再次渴求你)

Isa personie pheno, she euoia-ol-ele pah milloe laspha(片刻的孩子啊 在彼方成为另一个主)

触媒的外壳剥落,从内部闪现夜色光辉。
现在在手边的不是灰色的触媒。
小小的蛋发出夜色光辉,蛋即将孵化,令期望之人归来。
产生的光线聚合重迭,化为奔流,组成立体的灰色之圆——名咏门完全开放,在此同时,尖锐的风呜在正前方响起。
——阿玛……我可以……相信你吧?
终诗结束,最后剩下的——就是呼唤那个名字。或许,这是奈特呼唤最多次的名字也说不定。
灰色名咏生物的长枪瞄准自己,以及自己重要的人身上挥下。
——所以拜托你,保护大家!
宜到最后都未将视线自名咏门当中移开,奈特咏唤出那个名字——

Arma——elmei pheno sis univ lef orbie clar(你是 为了让歌所有的歌及约定)

名咏门化为淡淡的光粒,碎裂开来。
叽咿咿咿……
刺耳的金属声,响遍图书管理大楼的每个角落。
鸟人的石像逼近到令人感受到牠翅膀的风压。牠手上拿的灰色长枪被漆黑的长枪弹开。接着,就连灰色名咏生物本体也被打向建筑物的墙上。
这是——
名咏门消失。直到最后,名咏门当中还是没有诞生出什么来。因为那个生物不是从他处,而是从自己的影子当中浮现出来。
『——奈特,你那种一旦认定是这样,直到最后都不做通盘考量的坏习惯还是没改,在下明明一再提醒你。』
刺耳金属声的残响,被马匹的嘶叫声抵消。
『真要说起来,在这么狭窄的建筑物中咏唤出在下,不是要在下站在你的肩上,就是要在下破坏建筑物!名咏要因应状况分开使用。否则,你永远无法追上你母亲的境界。』
那是骑着暴戾的黑马,从头到脚都穿着漆黑甲冑的骑士。
出现的并非自己预料的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会得到回答。虽然内心如此认为,但骑士却缓缓地低头俯视自己。
『主人有话要我转告。』
隔了一拍之后——
『不过……唔,该怎么说……〈赞来歌〉还不错……就你的程度来说,多少加上了色彩,算是合格了。所以,给你代替在下的使者,你就随意运用吧——以上。』
来自阿玛的留言?
『我主人心情无比地好。』
骑士以朦胧低沉的声音,愉快地这么说。

另一只有翼石像攻击倒在地板上的少女。
「库露耶露!」
全力奔向少女身边。不过,莎莉娜露华也明白自己来不及赶上。
石像碰触少女,接下来的瞬间,发出悲呜的却是灰色名咏生物。
发出尖叫的石像被打飞。
那是——
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少女的影子突然拉长,打退了石像。
「那是什么……」
少女的正下方,从少女的影子当中浮现出来的东西,背着少女振翅飞起。
……这是什么声音?
库露耶露张开眼睛。
鸟的拍翅声?不对,还要更响亮,而且就在身旁。
『我为自己的失态向妳道歉,我并无意要吵醒妳。』
声音来自有着濡湿羽毛颜色的鹰狮,库露耶露终于发现自己坐在牠背上。
「……你是……夜色名咏?」
『不过,这样正好,这样一来我就能传话了。主人有事要我转告。』
主人?那是指谁?
在歪头沉思前,那只怪鸟开口说道:
『小丫头,妳欠我一次。』
…………
立刻就知道了传言的对象。
……什么主人,根本就是那只会飞的夜色蜥蝪。
可是——
「啊哈……啊哈哈……」
库露耶露打从心底深处笑了出来。头像是要裂开般的疼痛依然残留着,身上的热度也是,身体的颤抖也是。其实是很虚弱的笑容,可是,那无疑是自己平常的笑容。
真不可思议,区区一句话,居然能如此化解原本紧绷的空气。
小丫头!感觉好久没听到那只蜥蝪这么称呼自己了,有种怀念的感觉。
『……主人的传言,是值得欣喜的消息吗?』
鹰狮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库露耶露用力对牠摇头。
『不,一点也不!』

两只有翼石像在升起灰色烟雾后被送还。
无法还手,就在一瞬间。
……我的灰色名咏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
我方是第三音阶名咏,对方是第二音阶名咏或是以上。的确存在着如此的差距,不过就算排除这一点,那种谜样的名咏还是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那小子制服的衣领……那是黑色?不,就刚刚那首歌来判断——那是——
「……呼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如今,米修达尔明白了一切。
自己并没有输。尤其是这一次,是〈孵石〉选择了那名少年。
而同样地——
「原来如此,乔舒亚!换句话说,你选择的也是夜色名咏吗!」
「——戏言就到底为止。」
在自己后方,是〈A小调〉以及手持触媒的老师。
「……呀啊,两位!」
伴随着傲慢的动作一同转身。
「这所学校实在是太妙了,居然驯养着异端和怪物。要不要试着去找竞斗宫的学生决斗?真令人愉快不是吗?那个红发少女……那个怪物只身打倒名校里自称菁英份子的学生们的情景,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
「指着没多大年纪的少女,说她是怪物?你自己也根本是只疯狗吧?」
「……没错,我终究只是那种程度的资色,和那两个人是无法相比的。」
米修达尔夸张地以左手遮住头上,就如仰望天空一般。
「——不过,这样就够了。我原本就不曾胜利。不管倒进多少葡萄酒都会流干,就像满足破洞的容器。」
接着,米修达尔用力挥下左手。
发出斩开风的声音,银剑突然出现。
「——呜!」
「我的真精有十二把守护剑,不过是拿其中的三把来守护我这个主人罢了。虽然是骗小孩的把戏,不过似乎能替我争取到离开的时间……那么,下次再见!」
以飘浮的银色守护剑守护背后,米修达尔转身离开。
有如怪物般的红发少女,以及将成为夜色名咏歌手的少年——哈,原来如此。
……接下来令人期待,你说对吧,乔舒亚?

高举着剑的真精就此停下动作。
发出灰色烟雾,徐徐化为光粒消失。
「……差劲透了,在分出胜负前来这一招吗?」
同样是手持祓戈采取应战的姿势,埃达悻悻然地开口。
「啊——啊,我讨厌平手,心情会平静不下来。这么一来,我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放下祓戈,埃达大致确认身上的情况。全身各处有无数的擦伤,当中也有将衣服染红的伤口。
「……医疗费和服装费,还要再加上祓名民的雇用费,我的等级是祓戈的极致者,所以要再加三成,我绝对要请款!」
埃达在胸前交迭双臂,不高兴地一边嘀咕,一边朝图书管理大楼走去。
——不过,这该向哪个单位请款

3

图书管理大楼一楼
有如逐渐融化在阳光中一般,漆黑骑士的身影逐渐变得朦胧。
「那、那个!」
奈特带着恳求般的心境仰望夜色名咏生物。
「阿玛他……果然……不肯来吗?」
『我们代替主人前来,那就是答案。』
骑士淡淡说道。
〈赞来歌〉不差,阿玛是这么说的,但是,牠不愿意来……
『……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转告。』
骑士再次仰望自己。
『奈特,〈赞来歌〉不差。是不差……不过触媒不行。』
〈孵石〉吗?可是,根据那个叫米修达尔的男人的说法,那是顶极的触媒啊。
『奈特,你想从那颗小小的蛋中咏唤出在下还早了一万年,在下怎么可能会被那种逊到不行的触媒咏唤出来!准备更象样一点的东西——以上。』
那个,难不成……
阿玛不来的真正理由,并非因为在建筑物里,不过是不喜欢小小的蛋型触媒。
『……这一点你还是直接问主人吧,那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说的话。』
骑士彷佛难以启齿般地低语。仔细一看,站在一旁,有着濡湿弱毛颜色的鹰狮也同样将头转开。
「那个会飞的蜥蝪……居然好意思这么大言不惭!」
那是被安置在沙发上的少女说出的话:
「吶,请你替我传话给那个自称『主人』,有着夜色羽毛的会飞蜥蝪……就告诉那家伙是我说的。」
『是什么话?』
于是,她露出报了一箭之仇的表情说道:
「『蜥蝪就是蜥蝪,所以还是乖乖地像只爬虫类一样,从蛋里孵出来好了!』——就这样。」
骑士以及鹰狮吃惊地停止动作。
然而,过了不久之后——
『……我会代为转告的。』
那名骑士及鹰狮状似愉快地点了点头。

败者的诗篇‧四「Deus(为何)——Arma(违背) Riris(约定)」

「她终究不能存在于这个世上。如果她像人一样成长……不久之后,无疑将导致这个世界瓦解。」
说完后,老人将手伸入怀中。
「我现在告诉妳的事,全都记录在这本书上,希望它对你有帮助。」
不过,她并不打算收下那本书。
「把它交给凯因兹。」
「……凯因兹?凯因兹‧亚温凯尔,不会是那个男人吧!」
女性对着发出惊讶之声的老人点头。
「应该就如你所想的一样。」
「太荒谬了!那个男人可说是胜者中的胜者!接受名为阳光的光线照耀,受到光荣之风祝福的人,和我们是正好相反的存在不是吗!」
「你是说他不适任?」
「我承认他有才能。可是,他和我们的住处不同,信念也不同。」
「……说得也是,或许的确是这样也说不定,那家伙非常耀眼。」
在遇见老人之后第一次,那名女性放松了表情。
「真的很耀眼……当时甚至照亮了这么孤独的我。」
她的表情当中带着小小的、细微的微笑。眼前这位女性意想不到的反应,令老人犹豫而沉默不语。
「……那么,伊芙玛丽,未来妳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活不久了。你也一样吧?」
抚着自己的胸口,那名女性闭上眼睛。
「难不成妳生病了?」
「所以我——」
突然间,荒野中响起孩子的哭声。
在老人回望的那里,有着夜色发色的孩子脚步踉跄地跑过荒野。
「妈——妈!」
那名女性抱住哭泣的孩子。不知不觉间,巨龙消失身影,小小的夜色蜥蝪潜伏般地隐藏在脚边。
「怎么……」
才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居然会有一个将近十岁的孩子。有鉴于她一个人在这样的荒野当中生活,因此应该不存在丈夫这种人物,大概是收养的孤儿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的确不能让妳背负这件事。」
因为她早已背负着太过沉重的东西。
她决定要将剩下的生命用在这孩子身上。
「可以告诉我那孩子的名字吗?」
「——奈特。」
……真是讽刺。
Neight——是瑟拉菲诺音语的「黎明」。
没想到夜色名咏歌手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名字。
「其实我也有个像孙子一样的助手,很遗憾现在无法介绍给妳认识。」
「就算不是现在,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许有一天也会见面。」
「是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名老人看着母亲哄着孩子。
——时机正好。
浮现柔和的笑容,乔舒亚转身背对女性。
「你要走了?」
「是的,虽然不知道我这年老的双腿要花上多久的时间,不过我一定会送到。将这本书送去给虹色名咏士。」
「他还没成为虹色名咏士。」
尚未获得正式认定,目前官方承诺他学会的是四色。
最后一种颜色的认定测验,就在一个月后。
对于特地指出细微错误的她,乔舒亚在内心苦笑。
「哎呀,妳不相信他吗?」
女性以出奇孩子气的动作做了个表情。
这幼稚的反应,令侧脸对着她的乔舒亚再次微笑。
「他一定会达成的。那就是这个世界的趋势,我会见到妳的这件事也是。那么……今生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

之后——

在老人离去的地方。
伊芙玛丽就只是独自委身于吹过荒野的风中。
在她肩上,夜色蜥蝪蜷缩身子盘踞在那里。
在再次增强的砂尘被卷起时——
「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红花(孤挺花)是非常醒目的。」
伊芙玛丽以含着夜色清冷的声音迅速说道。
不是自言自语,而是明确意识到对方之后才说的话。
之后,伴随着这句话——
砂尘停了下来。
在自己的背后,环顾四周应该都是不见一根草,一朵花生长的死寂荒野才对——在干燥的灰色大地上,不知为何落下一朵花。
——那是有着红色花瓣的孤挺花。
「偷看吗?还是事到如今,才来向我挑衅?」
四下都不见回答的声音。
在隔了数秒、数分、数小时后的静寂后——
「……这个嘛,是什么呢?」
伊芙玛丽微微扬起嘴角,简直就像刚刚为止,都在与某人对话似的。
在此同时,那朵花已经不知被风吹向何处。
「吶,阿玛迪斯?」
『……那个名字「现在是属于妳的」吧?』
像在表示对飞去的花朵毫无兴趣一样,蜥蝪依然望向别处。
「我该怎么做才好?」

夜色蜥蝪沉默,没有回答。
「……〈已获得所有约定的孩子们〉,是吗?」
背着哭累睡着的儿子,伊芙玛丽不停地、不停地凝视自己在风中飞舞的黑发。
「……我该怎么做才好?」

赠奏「因为这里永远是歇息的地方」

学校关闭四天后——

……后天要开始上学了吗?
淡淡射入房间的阳光照着眼皮,库露耶露睁开眼睛。
在得到自称米修达尔的男人逃离校内的结论同时,多雷米亚学院也解除了关闭学校的紧急措施。
昨天之前,校内还有警戒及调查。在做出这项决定后,今天老师们将集中开会。后天,会有包含全校集会的开学典礼。
突然间,门上响起克制的敲门声。光凭这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那个……库露耶露小姐,妳醒了吗?」
「嗯,请进!」
夜色少年走进房间。
在医务室的床上,库露耶露半坐起身。
「啊,请妳躺着!我马上就回去了。」
「没关系,我现在感觉很好。」
摇了摇头,手臂向上伸展。
「身体……怎么样了?」
奈特在医务室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表情跟平常有些不同——现在的他,跟自己的视线正好位在同一个高度。跟平常对望他的时候见到的表情比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起来似乎比较像男孩子弓
「昨天我不是也说过了吗?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参加后天的开学典礼。」
从原因不明的身体不适而昏倒的那一天夜里开始,库露耶露认为自己与其在宿舍疗养,倒不如趁学校关闭的期间,借用医务室的病床。因为这里备有各种医疗药品,所以可以安心调养身体。
「对了,听说莎莉娜露华小姐刚刚回去了。那是叫〈A小调〉吧?她说要参加他们的会议。若是再有什么线索,她会再跟多雷米亚学院连络。」
「是吗……」
她在那个场合当中会做出怎么样的报告?灰色名咏、〈孵石〉、以及名叫米修达尔的男子不论如何,老实说自己真的很希望能早点逮捕那个男人。
……可是,其它相关的人怎么样了?
「奈特,蜜欧和埃达呢?」
那两个人频繁地前来探望在医务室里生活的自己。
不过,今天却不见人影。
「……呃啊,她们陷入了大麻烦。」
是什么大麻烦?在开口询问前——
是想到了什么吗?奈特朝医务室的窗户走去。
「我开一下窗户。」
窗帘晃动,不久之后——
「埃达、蜜欧!妳们给我站住!」
「不是的!老师您误会了!我们只是觉得那实在太可爱了!」
「用不着多说!因为这件事被知道——」
平常冷静的凯特老师难得发出怒吼。
接着听到的是蜜欧及埃达的悲呜。
「……这是怎么回事?」
「呃啊,她们两个人似乎对宿舍里的朋友宣传,说凯特老师穿粉红色衬衫很可爱。而我则是从桑吉丝小姐那里听来的。」
『……凯特老师,我是第一次看到妳穿便服的样子。老师妳穿上淡红色衬衫的时候,感觉好可爱喔!』
『蜜欧,因为很丢脸,所以不准妳对其他同学说……』
现在回想起来,是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她们现在正被追着跑?」
「与其说被追着跑,倒不如说被捉到的话,就别想活着回去了……两个人逃亡路线的各处都结冰了。」
——凯特老师真的觉得那身打扮很丢脸。
「呵呵呵,两个人都被追上了。」
『老、老师!是我们不对……呀啊啊啊……呜……!』
传来悲呜……之后突然安静下来。
「……奈特,你可以把窗户关上了。」
「……是。」
是见到了什么吗?奈特以略微发青的表情紧紧关上窗户。

突然间,对话就此暂时中断。

在思索着要跟对方说什么的期间,出现了一道短暂的寂静。
在沉默于房间里蔓延之前——
「——谢谢你。」
拨开浏海,库露耶露转为柔和的表情。
「咦?」
奈特呆若木鸡般地张开嘴巴。
「这么说起来,我还没有面对面向你道谢呢。」
「……呃啊,我做了什么吗?」
「嗯!这次你帮了我很多忙——不只是你的名咏。」
虽然意识朦胧,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记得。
我在图书管理大楼昏倒的时候,背着我的是这名少年。
自从扶我在沙发上躺下之后,就一直守护着我的人也是你。在我爬上管理大楼楼梯之前,扶着我走到楼梯那里去的人也是你。
正因如此,所以感到开心。
「——所以,谢谢你。」
「没……没什么!」
他扭捏不安地低下头。库露耶露偷偷在心中对这个动作摇头暗笑……哎呀呀,可惜的是容易害羞的这一点,似乎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改得过来。
「我、我,要回自己的宿舍一趟。」
是相当难为情吧,他匆忙起身。
「……嗯,我也要再稍微睡一下。」
——啊,对了。
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库露耶露将它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吶,奈特……」
「是的,有什么事吗?」
库露耶露对着他露齿微笑。
「——给我一个晚安吻。」
相隔了数十秒左右的时间吧?
「……是?」
有如时间暂停一般,他慢慢地重复眨眼。
「晚安吻!你不知道吗?」
这次,更长达大约一分钟没有回答。
「……呃、呃啊……那个……意思是……」
「嗯,没关系。那么我来教你吧?」
招手叫他过来。可是,这似乎已经是极限了,他有如丧失意识般突然倒地。
——啊,果然做得太过火了
「……喂——咿,奈特?」
「那、那……那个,请、请等一下!」
看着脸涨得通红的奈特,库露耶露以不被他发现的程度苦笑。
「那、那个!我、我是,呃啊,那个……这个……所以……」
「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稍微恶作剧一下。」
状似轻松地对他挥了挥手。
「……刚刚的玩笑太过分了!」
「呵呵,对不起。」
老实地道歉后,库露耶露在医务床的床上躺下。
「晚饭前我可以再过来一趟吗?」
奈特客气地问道。
呃啊……
将棉被拉高到嘴边,库露耶露仰望那名少年。
「——那个,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马上再过来。」
用不着让我等那么久,我希望你能马上再过来,因为在生病卧床时,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寂寞心情。

「我知道了。那么,三小时后我再过来。」
「嗯!」
……谢谢你。
「妳休息吧,库露耶露小姐,请妳快点好起来。」
「嗯,待会再见。」
接着她默默闭上眼睛。

——给我一个晚安吻。
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是……
如果当时他点头答应,我……会怎么做呢?
急忙说自己是骗人的?
还是笑着逗他?
还是——或许——
……不,我好像笨蛋一样。
居然会去想这种事,万一被别人知道怎么办?
得快点睡觉,把身体养好才行!
突然觉得害羞,库露耶露将棉被拉到头顶上。

……希望能做过作梦。

……晚安,奈特。

追奏「异端之长们」

在某个小房间里。
「——时间到了。」
眺望坐在圆桌旁的九个人,克劳斯也跟着就座。
〈A小调十一旋律〉,虽是仅仅十人左右的集团,却是全世界的名咏士、祓名民、学者们敬畏的卓越人士的集会。
「『以最快的速度前来集合』……不像是你会发出的号令呢,克劳斯。」
交抱双臂,貌似名咏士的男人开口说道。
「因为发生了需要这么做的趣事吧?」
接着,坐在他身边的女性有如歌唱般地开口。
「……不过,似乎不见那个虹色名咏士的人影。」
圆桌当中的一个人说出的话,令周围的人神情略微改变。
「香缇,虹色有对妳交代些什么吗?」
「……『有件事我非得去确认不可,所以会晚到。』他是这么说的。」
四周发出类似苦笑的叹息。
「——因为是他,所以不会只是迟到一下子吧?」
发出「喀哒」一声,穿着研究服的女性从椅子上站起。就算在昏暗的房间中,那双红色高跟鞋依旧引人侧目。
「事不宜迟,我们先开始吧。克劳斯,这次可以由我来主持会议吧?」
在确认他点头后,莎莉娜露华开始将数据交到每个人手上。
「可称之为灰色名咏的名咏已经获得确定,这点大家都知道了吧?关于在我们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出现的灰色名咏、以及前几天在多雷米亚学院当中出现的灰色名咏,目前能够断定的事实就只有这些。」
「……看来还真是个相当恶劣的颜色。」
将祓戈绑在背后的老人发出叹息。
「我也亲身体会到了,由『Arzus(白)』衍生出来是目前最有力的看法,不过就它的攻击性来说,还是当成异种会比较好。一旦出奇不意地遇上,目前在座的人都可能轻易被它击败。」
〈孵石〉,以及自称米修达尔的男人。
以莎莉娜露华为中心进行议事,大约经过一刻钟之后——
咚!低低地,门上传来一记敲门声。
……真难得。
自己明明吩咐过,若不是有相当的要事,在开会期间不得进入会议室、也不得敲门。
「有什么事?」
「那个……是小姐传来的连络,请克劳斯大人接听。」
雇用的秘书静静走入房间。
——埃达?
才浮现出这个念头,房间窗户上便出现数只音响鸟。为牠们打开窗户后,牠们接二连三降落在圆桌上,尽情伸绿色的翅膀。
「——她是拜托学校老师。」
……居然正巧在这种时候?
「我无所谓,反正这些人也认识你女儿。」
交抱双臂,会议主席一脸开心地说道。
「而且——似乎是有理由的。」
莎莉娜露华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音响鸟。牠们的翅膀微微振动,已经开始接收对方的发话了。
『……是老爸吗?』
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吧,就算用了数只音响鸟,声音还是很模糊。
「怎么了?我现在正在忙——」
『是关于灰色名咏的对策吗?』
微弱的声音从发话那一端传来,就平常的女儿来说,声音太过尖细。
「埃达,发生什么事了?」
『老爸,危险的不是灰色名咏。』
「——这话什么意思?」
『从莎莉娜露华那里听说名叫米修达尔那家伙的名咏后,我终于掌握到了灰色名咏的概要。不过因为这样,我更搞不懂那东西的真面目了——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现在在这个世上……还有更麻烦的东西。』
埃达告知的话,让围着圆桌的人们眼神为之一变。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种场合中,是绝对不会说谎或开玩笑的。
「麻烦是指?」
「我遇见的——是完全看不见形体的家伙。」
看不见形体?
『就是那个意思,是种看不见的生物,那东西甚至侵入我们女生宿舍。一开始我以为是灰色名咏的别种,所以也只对莎莉娜露华说了那点程度的内容……可是,那果然不是灰色名咏。』
「……我不懂妳的意思,就算真有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在妳们女生宿舍里?」
不,真要说起来,为什么是在多雷米亚学院?任谁都会对这点抱持疑问。
『我也还不清楚。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在被认定是灰色名咏的案件当中,有数起很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案件。』
判定受到灰色名咏攻击的研究所及学校高达复数以上,那些并非完全是名叫米修达尔的男人所为——还有其它的第三者?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去行动较为妥当。可是……那家伙或许会颠覆我们到目前为止所知的常识。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圆桌沉默下来,在这其中——
『老爸,这个世上还存在着我们未知的某种东西。』
就只有音响鸟振动翅膀发出的细微声音,不停在房间里留下无尽的噪音。

同一时刻——

哗啦啦啦啦……

浪花声不停传来,而混杂在浪花当中的,是淡淡的海潮味。
那是大陆边缘,就连地图上也未标示的小孤岛。
光是仰望就能令人迷失的蓝色天空上,是足以掩埋视野的巨大雪白积雨云。而另一方面——与蓝色及白色形成对比的天空正好相反,有如燃烧过后的灰烬以及黑炭般的石头混合,形成了奇妙地形。不见一棵树、一根草成长的沉淀之地。
不过,在那里不自然地开满了一整片红色花朵。

『我遇见她的地点……是泪之岛。』

「zarabel(札拉贝尔」——在瑟拉菲诺音语中,被称为「泪」的小岛。就连世界地图都遗忘了它的存在,是完全无人前来造访的孤岛。
「……似乎是赶不上开会时间了。又要挨前辈骂了吧?」
像是不顾被浪花溅湿一般,枯草色的外套缓缓摇动。
凯因兹‧亚温凯尔,虹色名咏士就在这里。
「三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心翼翼避免踩到脚下的花,凯因兹慢慢环顾四周
红色的花朵开遍整座岛屿,映入眼帘的景象就只有这个,完全见不到草、树木或鸟等等其它生物的影子。

「当心『clue-l-sophie neckt(红色的背约者)!』

从前,灰色老人曾经这么警告自己。
当时,自己根本不了解其中的意义,不过听听就算了。而到了现在,那句话突然自记忆处浮现。
这就是凯因兹拒绝同样是〈A小调〉一分子的莎莉娜露华的邀约,采取个别行动的真正理由。
「clue-l-sophie neckt(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是吗?」
老人告知的——有着红发、乍见之下是少女外型的某种生物。
那个名字、外貌。
就算不愿意,也会想起在那所学校中,站在夜色少年身边的少女。
她在竞技大会上咏唱的歌,自己也确实听过。
Hir qusi「clue」lement feo fulleftia sm jes glue I(在微风中浮游(飘荡)堆积的鲜(红)碎片)

Melodia fo Hio,O ect ti hear Yem「sophit」(编织前往彼方的歌曲,加上我的「思念」之后显现吧)

……可是,我不懂。
在学校里听过她的歌,但是——
「那孩子的歌里,应该没加入『neckt』(否定)才对。」
直盯着红色花朵,吐出叹息。
在少女的歌中,终究只到「clue-l-sophie(红色的约定)」为止。
缺少了「neckt(否定)」。老人说的那个在何处——意味着什么?
「neckt(否定)」她的咏唤到底是什么?
「……是我想太多了吗?」
凯因兹的表情倏然放松。
自己认识的少女名字,正巧与老人告知的那个发音一致,或许就只是这样。
「吶,伊芙玛丽,我们——」
霎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起。
红色的花瓣被风送到遥远的某处,就连未说完的话,也一并被带走。
风将浪花溅起的水珠、声音、以及味道全部送走。
「风诞生的地点,是吗?」
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得到回答才对,但是——
「没错,而且,也是创始的地点。」
突然传来声音。
凑巧就从自己正前方传来。
「妳是……」
是从何时始出现在那里的呢?
十三岁左右的少女,站在距离自己数十公尺远的地方。
与脚下怒放的花朵几乎是相同颜色,有着一头红发的少女。
「——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虹色的咏使。」
少女身上并未穿着任何事物。代替衣物,被风拂动的红色长发,有如外套般,飞舞覆盖在少女四周。
「凯因兹‧亚温凯尔,你——」
噗嗤一声,有如微笑般,少女怀念似地瞇起眼睛。
「我一直在等你……远较〈创始之女〉或任何人都更为期待。」

后记

首先,真的很感谢您买下这本书。
目前在写这篇后记的时期,还有着温暖春日的气候,不过等到本书正式出刊时,已经是盛夏时分了吧?我大概会融化。

言归正传,这本《黄昏色的咏使3 败者之王高唱阿玛迪斯之诗》大家认为如何
我想读者们已经知道了,从这一集开始,故事的背景将开始明朗化。(从后记开始看的读者,请务必就此前去结帐!)
成为故事整体关键的情节在自己陷入烦恼的期间,已经进展到了出书的地步,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尽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大努力。若能得到大家的喜爱,那么我会觉得很庆幸。
话是这么说,不过出书的间隔,从第一集到第二集是四个月,从第二集到第三集则是两个月——
编号K大人:「就决定隔月出刊吧!」
细音:「没问题。」(……呀,会怎么样呢?)
自己本身都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在半信半疑的心态下试着尝试,不过总算是赶上了。
可是老实说,比我更辛苦的是责任编辑大人以及插画家竹冈美穗老师,竹冈美穗老师要应付细音一贯的无理要求,责任编辑大人在上班日要陪我讨论到深夜,就连假日也得上班。在他们两位紧凑的行程表中,能够这样助我一臂之力,真的很感谢他们。让我真切地感受到,若没有他们两位,这篇故事就真的无法成立。

◆近况
我累坏了。不是变瘦,而是累坏了。
之前,和同期出道的作家们见面,他们看到我的第一句话都是:「细音老师,你变瘦了。」这句话还言犹在耳。
现在,托营养补充剂和欧乐●命C及胃肠药的福,我还活着……这么写可能会让大家更替我担心,不过请放心,没问题,我很好。
……呜哇,感觉好衰弱的近况报告。

◆        关于舞台——多雷米亚学院。
这么说起来,这次的主要舞台是图书管理大楼,不过其实我是用自己的母亲当作参考,为了作为画面数据还去拍摄了图书馆内部,不过当然不是任意拍摄。虽说是毕业生,但毕竟是校外人士,所以必须事前得到许可。
细音:「对不起,可以让我拍摄图书馆内部吗?」
图书馆员:「知道了。在确认过后,我们会在下星期内与您联络。」
细音:「不,我希望明天过去。」
图书馆员:「……明天是吗?(苦笑)」
细音:「还请您通融。我想大概会在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过去。」
图书馆员:「……我知道了。」
附带一提,这段对话发生在星期五晚上九点半过后。普通商务人士接到这种预约方式是会生气的。对于自己的乱来,我也做了反省。
拍摄当天是星期六,所以学生也很少,我的母亲是所充满绿意的学校,所以光是在里面走动就能令人度过快乐时光。总觉得好久没有这样重新充电过了。
图书馆员先生,当时真的很谢谢你(抵达图书馆时,根本就已经超过两点,这点还请大家保密)。
另外,多雷米亚学院的校舍设计及实验室、学生制服等都是竹冈美穗老师的点子。前阵子我拜见了参考数据……数据的收集方式、质与量都不可少觑。重新让人体认到,在那纤细画风的插画背后,果然有着相当的事前准备及辛劳。真的很感谢您。

◆ 关于短篇
在前一集里我也通知过大家,二○○七年七月现在,在月刊《dragon magazine》杂志上刊登了《黄昏色的咏使》的短期集中连载。
透过部落格或E-mail上收到「我看过了」的讯息时,真的觉得很开心。
五、六月份我都已经发表过了,最后七月份(《dragon magazine》九月号)也预定将在这个月底发表。希望最后的短篇也能得到大家的喜爱,现在正紧锣密鼓地在进行许许多多的作业。还请读者们多多指教(而且,请务必寄出声援的明信片~~)

◆ 关于世界的设定
这部分本来应该归入第一集的后记才对……
在某个程度上似乎也已经有读者发现到了,关于这本《黄昏色的咏使》,存在着许多没有出现在表面的隐藏要素。
随着故事的进行,最低限度的必需情报今后当然也会陆续浮现,不过如果有读者希望能够了解那些隐藏要素,在细音网站上的「novel」这个页面上设有解说栏,那里放了看过之后,或许会让您觉得「咦,原来是这样!」的情报也说不定。
当然,在阅读故事时那些并非必须要素,不过如果不嫌弃,还请大家过来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瑟拉菲诺音语的解说。有兴趣的读者也请务必试试看。
第三集当中的插曲,以及在途中的间奏里,暗示了这次的事件,是这个故事的小小谜团和疑问。而且答案几乎全都隐藏在瑟拉菲诺音语所写的〈赞来歌〉当中。
重要的不是文法,是瑟拉菲诺音语的单字。还有主要登场人物以及主要名咏生物的名字。在瑟拉菲诺音语中,不知为何会变成■■■的部分。
若能解读从第一集开始,到目前为止出现的〈赞来歌〉的瑟拉菲诺音语(包含短篇),或许会发现许多有趣的秘密?
有时间的读者如果也能尝试一下,我会觉得很荣幸。

◆ 来信‧E-mail‧鼓励等

距离第二集出版到第三集之间并未相隔太久,不过在这段期间中,我真的收到了许多来信及E-mail。每一个感想我都会珍惜。在烦恼或沮丧的时候,我真的亲身体会到大家的鼓励带给我的帮助。
身边的家人、平常在各方面照顾我的公司同事、陪我商量关于作品烦恼的朋友、对我的作品给与一针见血意见的朋友。
以及从日本全国各地寄来许多信件及鼓励的读者们,真的很谢谢大家。
为了响应许多的支持及期待,我会更加努力,所以今后也请大家多多指教。
那么,希望我们还能在第四集见面——
(我想大概会在今年之内出书。不过我不确定,所以还请大家务必先到书店去确认!细音的部落格等地方也会逐一进行报告。)

二○○七年 六月上旬 细音启

[ 本帖最后由 拜金马甲 于 2008-11-8 10: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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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4 0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呃。。占了六楼,应该占楼完成了吧?感谢楼主的录入,期待更新
发表于 2008-11-4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实话...对竹冈的插画比对小说有兴趣一些
辛苦楼主翻译录入了,期待下面的篇章
发表于 2008-11-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集出來了呢 期待期待
庫露耶露果然是正太控阿
喜歡名詠是真的 不過喜歡某人的可能性更高八 呵呵
发表于 2008-11-4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喜欢看第一卷啊,后面讲的全是库露耶露及奈特的事,怨念期待伊芙玛丽和凯因兹的再会
发表于 2008-11-4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到第三卷了

这小说我还是蛮喜欢的~~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8-11-4 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08-11-4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今明就等你这本的完结了,加油
发表于 2008-11-4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又更新了,刚看完,期待后续发展,楼主录入辛苦了

[ 本帖最后由 天堂草 于 2008-11-4 13:49 编辑 ]
发表于 2008-11-4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喜欢这部小说的气氛,期待第三卷
发表于 2008-11-4 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发现第3卷了……真的是好速度啊……期待之
发表于 2008-11-4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 -话说灰色地带里的伊夫玛琳是人还是真精= =她这种创造夜咏的方式总想起了魔法师人才派遣公司里的"魔法师自己化为魔法"
发表于 2008-11-4 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从这卷开始讲的是奈特及库露耶露的成长吧,期待啊,就是不知道还要几卷才能让伊芙玛丽和凯因兹再会,最期待这个
发表于 2008-11-4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期待的小说,LZ录入辛苦了,我在心里支持你…
发表于 2008-11-4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油!期待錄完
「好的,我们会替妳捡骨。」
這句真是狠阿...........
亂教小孩真是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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