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学士之都》

幻想年华

01

李寻欢搬着他的口杯牙刷等私人用品在楼梯上步步前行，整栋宿舍楼里足足有三台电梯，但此时一定有不少的人排在电梯口前等待。在宿舍里安装电梯纯粹是为了让学生的行动效率更高一点，也更能节省时间：有了电梯，这样就不会为了赶车而多牺牲掉一点你早读的时间。而现在，升降电梯还在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平时它的效率确实挺高，但今天因为学生们要搬宿舍，每个人所消磨的时间都要长一点，所以这就是李寻欢会走在楼梯上的原因。

最后一步终于稳健地踏实在第三层楼。李寻欢侧着身子用肩膀顶开了连接着宿舍走廊与楼梯通道的门，走廊上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只见宽阔的过道上，左右两边房门相互错开，第一间宿舍的斜对面是第二间，而第二间的斜对面又是第三间。此时这些房间的门大多都开着，地上摆放着一些它们的宿主的个人物品。

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如同独立运作的机械。李寻欢抱着自己的东西继续往前走，对于视界中看到的东西自觉地分出轻重——找到门房号最重要，剩下的就自动过滤。他穿过那些学生，不被注意地，如同从脚边被风吹过的几根枯草；而别人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枯草。

310、311…320、322，由三个数字组成的门房号从他眼中扫过，在由‘3’‘2’‘4’这三个数字组成三位数的牌子前，他停下脚步。这就是他的新宿舍。他即将开始推门——

但出乎寻常的是，在门伴随着‘咔’的一声中被他推开的一刻，李寻欢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视线，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因为大家都不在乎别人。通常，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学生们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以外的方面上去的。

正当李寻欢呆立在那里的时候，一个身材瘦高的人走了过来，并对他开口道。

“嘿，你是李寻欢吗？”

“是，没错。你是？”李寻欢把眼睛转了过去。来者的面部棱骨分明，两道粗眉如重笔落下的墨水一般长在眼睛之上。

“我是吴自在，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们一起上过课的！”来者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对他说道。

吴自在…吴自在。李寻欢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在关于吴自在的记忆出来前却有一段与现在无关的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双肩因畏惧而缩在一起，还是小孩的李寻欢朝女孩伸出右手……那个回忆如掠影般出现，而又不惊起一点波澜地被李寻欢忽视掉。

“我想起来了。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吗？还有，可以的话能为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别人都看向我这边吗？”

“不…也没什么事。只是想不到住进这个房间的人是我认识的人。”

“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吗？”李寻欢问。

“你没听说过吗，那件事还算闹出过点乱子的。”

“没，反正与我无关，与学习无关。”

“好吧。”吴自在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我就给你说说吧。”

“以前，就是你背后这个房间，曾经出过一个疯子，这个疯子不去学习，还在房间的白墙上留下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那是抓到他后检查他的房间看到的了。被抓到之前，他还冲到学校大喊什么“你们所谓的学习是没有意义的”的疯话。”

“哦，这还果真是个疯子。”李寻欢淡淡地说，“姑且还是让我听一下他留下了什么话吧。”

“他说“我要被杀了！。””

“真是不可理喻。但是，最后他还是被教局的人给制服了吧？”
“对，没错。”

“行了。既然那个疯子都已经被抓住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可能直到现在，在这个房间的某处还残留着一些疯子写的疯话……”

“你这是无中生有！教局的工作人员早就把这个房间给审查了一遍，因此它才会继续开放给下一个人住宿。停止你无意义的猜想，你该用药了。我们在这扯了这么多时间，这浪费的不仅仅是我的学习时间，还有你的。好了，让我们都回去学习吧，再见。”

视线中，吴自在微微地招了招手，随后慢慢地转过身去，他的背影看起来似乎有点无奈与不情愿。只是，管他呢，从李寻欢打算中断他们之间的谈话开始后，吴自在的形象就自动地从他的脑海中驱逐出去。现在，他把门外的东西搬进房间，接着房门被关上。

随着房门的关闭，声音一下子被隔绝在室内。李寻欢找到灯的开关按下，白光一下子笼罩在室内，黑暗被顷刻间扫除。如同先前住的房间一样，单人单间，一道小小的门开着，厕所和洗澡装置在里头。布置也如同先前一般简单，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以及一台电视。电视里平时播的都是一些课程讲座，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教你如何提高学习效率与意志力的方法。收音机在电视的上方，它与电视连为一体，它有两种频道，你可以选择选择加深单词记忆而听英语频道，或者加深语文背诵而听语文频道。

教局不会不管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一样，李寻欢把目光转向了墙壁。白，洁白的如雪一样，墙上没有任何的字迹留下。教局是教育局的简称，正如它的名字所示一样，负责每一位学生的学习。教局不会让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干扰学生，它为学生们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就比如这间房间。以前的宿舍采用的是多人居住的形式，这种环境会导致学生们闲话太多而不专心用功学习，所以变成单人单间，除了问问题以外不给窜房的形式后，学习效率就可以大大地保证了。教局会把危害学生学习的不安的种子在它成功成长时就给扼杀掉，就如同抹除那个疯子在现在属于李寻欢的房间内留下的疯话一样。而现在，李寻欢打算在这堵白墙上留下点什么——当然不是什么坏的东西，他把励志学习的字画贴了上去。

把一切收拾好后，李寻欢那先前被汗所湿的衣服干了后又再次被弄湿。他决定冲个澡。他走进那道小门里面，进入洗澡装置的小仓关上仓门。他戴上呼吸用的口罩，随后按下开关。接着浅蓝色的、半透明的清洁液开始由脚下溢出，液面上涨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盖过了他的头。整个洗澡过程不足五分钟，快捷又讲求效率。出来后他又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然后坐到写字台前开始认真学习。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差不多也就半个小时，李寻欢竟然就坚持不下去了。一种空虚感与乏力感向他袭来，教科书就那样歪斜着被摊放在桌面上；眼睛就那样看着那本书摆在桌台，时间随着无意义的行为而流逝，身体也无动于衷，不想动……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李寻欢突然回过神来，急忙掏出一个袖珍的、装有浅绿色药液的玻璃瓶，玻璃瓶身上写着的名字是“思想好”，他把袖珍玻璃药瓶对着臂上手镯的槽孔一按，无声之中似乎响起‘嘀’的一声，也没有伴随有任何疼痛，浅绿色的药液的液面开始下降。刹那间，方才的那种多余的感觉就已消失不见，专注力一下子又回来了。接下来要好好补上那浪费了的时间，李寻欢想，他又一头扎进学习当中。

过了很久，李寻欢都一丝不苟地在学习，只是突然电视机发出了砰砰的类似敲门的声音，这才打断了他。是宿管的通知。这台电视机不但接受教局播放的频道，也连接到宿管那边。

“咳咳！！”收音机那里传出宿管在试音的声音。

“打扰到大家的学习我表示抱歉。但是明天就准备开学了，所以我希望大家今晚能早点睡，为了迎接你们明天的开学。当然了，真的很想继续学习的同学我也会尊从你们的选择。

“话说，怎么样呢，大家那过的漫长又轻松的十天的暑假，一定都制定好了完备的学习计划，过得十分充实吧！”

接着宿管又说了一些要注意的问题，随后就是结尾了。“最后要提醒大家的是，还没用药的同学要记得用药。”电视机又发出了‘砰’地一声，只是这次只响了一声，随后房间内又恢复了寂静。

李寻欢稍作思考，决定准备去睡觉。但睡觉之前，还有一件要纠结的事。

他看着他手中的那瓶“思想好”。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呢，刚才已经消耗了一瓶。“思想好”是教局开发给学生，专门用来保证学习效率的。有些时候，人总是会胡思乱想，而胡思乱想则无法保证有效地学习，因此“思想好”可以让你集中注意力，减少你的分心。每个学生都发了药，并连带着注射器，这些药教局经由老师的手交给学生，每星期一瓶，每天一粒。只是现在，还是那个问题，自己已经用了一瓶，而且感觉药效已经不再残留了，但是用量又是一瓶，怎么办好呢……

果然还是吃吧。李寻欢注射了第二瓶，接着关上灯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