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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文库] 汪汪地獄犬[蕪木統文][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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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9 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輕之國度自錄組錄入
圖源:yuyuko
錄入:觸風影逝        
校對:觸風影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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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汪汪地獄犬
作者:蕪木統文
簡介:
在周六深夜的一場交通意外中,深淵犬治的身體被撞得稀巴爛,看到的人都會認為他會當場死亡……原本應該是這樣。早上一醒來,在他床邊的是一頭金髮的少女「啾咪」。而他的右手,已經變成了一隻三頭地獄犬。犬治已經在昏迷的狀況下和汪汪地獄犬達成交易,當他瞭解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已經無可挽……當汪汪地獄犬完全變身時,可憐的犬治就會變成它的尾巴。好玩、好笑又可愛的學園風奇幻正式展開!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10-19 12:07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1: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危險星期六

※         
「哇……」
深淵犬治反射性地朝夜空飛來的塑膠袋伸出右手。
從描繪著漂亮的大弧線翩然落下的塑膠袋中,掉出了一卷DVD。
那是向出租店借的片子。還片日期是在下星期,但若在今天之內還片的話,就會在會員卡上蓋上提早還片的特別服務印章,因此腳踏車非得騎快一點才行。為了趕在凌晨十二點前還片,他騎著腳踏車在國道上急速奔馳。
一定要抓到不可。
彷彿看著高速攝影的畫面一般。
從東方的天空湧上大量鋸齒狀的白雲。DVD盒在厚雲的背景下不停滾動著,「星際大戰」的標題在眼前轉來轉去,他的指尖伸向那幾個大字。
這是租來的,絕對不能弄壞或搞丟。
狂風颳著臉頰,T裇拖曳著衣服磨擦的聲音。
指尖終於碰到了盒子。
球鞋鞋底空踢著空氣。
一定得要抓到才行。
他拚命伸長手臂,五指迅速勾起,順利將DVD收於掌中。
剎那間,視野從高速攝影畫面一轉。
颶風襲擊他的全身,重疊的衝擊聲壓迫耳朵,閃光及火炎燒的瞳孔。腳尖失去了感覺,輕飄飄的浮游感重重包圍著犬治。
「咦……?」
他乘坐的腳踏車竟飛得比自己還高。
「哎……咦……啊!」
正下方所見到的國道道路上,投射著一整片高壓氙氣燈的橙色燈光,接著便看到熊熊燃燒的金屬片以及四處散落的地毯。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燃燒的碎片之間,貨櫃型的大卡車與RV休旅車正緊貼著大跳街舞,邊激烈地舞動邊持續馳騁著。RV休旅車的門及輪胎一個個被撞飛,大卡車從車箱拋出大量的筒狀地毯。
腳踏車擦撞到的是RV休旅車的碎片,還是像飛彈般發射的毛毯呢?
雖然他已了解發生什麼事,但那一點意義也沒有。胃與喉嚨充斥著嘔吐感,彷彿已在虛空中飄浮了數個小時般的感覺。
救……命……
前面什麼都抓不到,犬治就這樣劇烈墜落地面。
下顎像是猛烈撞擊到什麼似的,雖然想要開口大叫卻被硬生生關了起來。活到現在的十六個年頭裡,牙齒被過去不曾有過的速度與力量緊緊咬住,口中啪嗞啪嗞不斷冒出火花。
我竟然……會為了特別……服務的……點數而……
右手彎曲成不成形的姿態,握在手上的DVD也掉落。正確來說,是因為筋肉變得僵硬,DVD才會掉落的。
我……不能……死……
燒灼著牙齦的火花穿透眼球內面,劃破頭蓋骨飛了出去。
不能……死啊!明天……明天還有……
犬治大大彈起並滾落在馬路上。
明天是收大型垃圾的日子……不拿出去倒就慘了……
視線裡的高速回轉仍停不下來。完全分不出哪邊是上面哪邊是下面。我到底在哪裡?這裡是水中嗎?要不然我的肺怎麼吸不到空氣。
血……大量湧出。
金屬的爆裂聲、摩擦聲、狂風呼嘯與悲鳴,充斥著整個世界的巨響中,也聽得見遠處的犬吠聲。
不能死……我還……不想死……
犬治的身體飛落至攤開在路面上的一張白色地毯,但卻仍停不下來,身體被地毯團團裹住,像隻結草蟲般,在地面上滾來滾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還不想死、我還不想死、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死神揮下巨大的鐮刀。
「汪汪!」
擦身而過的沉重聲響中,實際感受到死神在側。
「汪汪!汪汪!」
遠處犬吠聲不斷,與巨大鐮刀落下的聲音相互重疊,雙方在黑暗之中反覆猛烈撞擊。
撞擊立刻化為足以震動大氣的爆炸聲,黑煙與橘色的火炎猛烈竄向夜空。細碎的金屬碎片與火花的粉末傾盆而下,不知從哪一台車脫落的輪胎,以蝗蟲跳躍的動作,激烈衝向包裹著犬治的地毯。
不知是因為熊熊烈火抑或是天氣突然驟變,風勢益發強勁。
起了毛球的地毯捲成一團,犬治的臉從中透了出來。
犬治顴骨略圓,髮尖向上衝的髮型,眉毛被瀏海遮住了一大半,瀏海下方有著說起來還算大的大眼睛,在他那充滿血絲的眼珠子裡映照出鋸齒狀的雲朵,不知不覺已從東方的天空逼近了頭頂上方。


聽起來像是彭膜邊有許多螢火蟲在展翅飛翔的聲音。
飛舞在幽暗的草原上,發著小小亮光的粒子。
亮光在耳中繞成一陣陣漩渦。
走在硬地板上的足音,在嘩啦啦的雜音中漸漸去。
彷彿乘坐高速電梯般的感覺,耳朵被看不見的壓力層層覆蓋住。
無論是什麼聲音,都變得很奇怪。
耳朵……為什麼……
眼皮不規則地跳動。
問題不在於聽力,而是視力。
他什麼也看不見,黑鴉鴉一片。
眼睛明明是睜開的,視線卻被完全的黑暗所包覆。
這裡……到底是……哪裡……
犬治拚命將手伸長。


看著自己從床上高高舉起的右手,深淵犬治生硬地不斷眨著眼。
枕頭上的脖子慢慢地左右轉動。
像是作了一場惡夢般。是因為反射性的舉起手所以才醒來的嗎?
朝陽照射進來,整個窗戶閃亮刺眼。以如此耀眼的窗戶為背景所舉起來的手,宛如曝光過度的影像,形成了一層層白色模糊的光暈。
「咦?」
手到底舉了多久啊?
雖然想將手縮回毯子裡,但卻出現抗拒的反應。
「喂?」
他的手正被拉著。
「早安!」
手臂宏亮地開了口。
「啊,咦?」
「太好了!終於發現人家了,汪汪,精神真好。」
說話的並不是他的手。
「人家一直很擔心你呢,小可貝,因為接了那樣子的尾巴啊!」
緊緊抓住犬治的手並高高舉起的是——炫目可人的少女臉龐。
「阿猛覺得怎麼樣?小白白沒問題了,那大眼眼覺得如何呢?」
反射著陽光的金色長髮翩然搖曳。茂密蓬鬆的瀏海自然地蓋住額頭,頭頂上伸著不知是角還是觸手的兩條彎曲捲髮,身穿緊身背心與破得到處都是的緊身熱褲,難道她是搖滾樂團的團員嗎?尖眉與尖下巴令人感覺「很高傲」,但她那圓圓的臉蛋倒是巧妙地中和了輪廓。
「妳是誰?」犬治慌慌張張坐了起來。
身為上班族的父親犬悟因例行公事目前於國外出差中,已離婚的母親理所當然地沒一起住,所以在這個家裡,目前應該只有犬治一個人才對。
他下意識查看著四周。
床頭板上的指針式鬧鐘、前方放置的書桌、電腦桌與書架、收納AV視聽組合的架子、貼在牆壁上三人組偶像藝人的海報、掛在牆壁上的夏季制服。
並沒有弄錯,這裡的確是家中自己的房間。犬治的視線與坐在床邊兩手握住自己右手的少女對看。她身材雖不高,但也沒有像小學生那般嬌小。
是中學生嗎?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請問,妳是誰啊?」
「喬美。」少女爽快地回答。
「外國人?」
這麼說來,她眼睛的確帶點紅色。
不對,問題不在那裡,重點是,為什麼會有女孩子在這個房間?而且還那樣愛憐地握著只穿著汗衫及短褲睡覺的男人的手?這就好像共度了一整夜的情人,或是從昨晚便一直親密地待在被窩中一樣。昨晚,說到昨晚,他記得自己是為了要還「星際大戰」而離開家門的。
在床頭板上還有那捲盒子被劃破的DVD。
「車禍!」他不禁放聲大叫。
「四分五裂。」少女喬美說著。
「我,因為車禍……」
「粉身碎骨。」
「連腳踏車一起被撞飛。」
「汪汪,那二個旋轉機器已經不能用了,丟了它吧。」
「二個旋轉機……這個嘛,被撞飛了,那醫院呢?我應該要在醫院吧?」
「如果人家沒去救你的話會很危險唷,汪汪,雖然真正救了你的是小可貝,不過,是人家去幫忙的喔。」
「哎……什麼……」
完全不曉得她到底在說什麼,不過,最重要的是,關於醫院的記憶只是一場夢,似乎是這位少女把他從車禍現場運回家裡的。
「……是妳,救了我?」他手指向喬美。
「汪汪,當然囉,人家不可能見死不救的啦,因為你是人家的小可貝嘛。」
「可貝……不,我叫犬治。」這次手指向他自己。
「嗨,犬治。」喬美叫著他的名字。
「嗨,妳好。」
下意識回了招呼後,犬治甩了甩瀏海。不行,若真是她救了自己的話,就必須好好答謝她才行。
「非常謝謝妳。」
「汪汪,真是有禮貌的小尾巴呢。」
「尾巴……不,我叫犬治。」
「嗨,犬治。」喬美嬌笑著。
「嗨……不是啦,這個,妳是從那裡來的啊?」
「人家是從東王之國來的。」
「……嗯……難不成爸爸的……」
東歐(日文「東王」與「東歐」發音相同)是父親出差的地點。
「汪汪,條條大路通泥巴,去到何處,何處就是你的命運。」
「啊?」
「人家是說,泥巴說隨便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隨便什麼都……喔,妳說我爸!」犬治恍然大悟地用左手按住額頭。
犬治的父親犬悟,是一個今時今日仍會為工作忙到焦頭爛額的人,在高度成長期中似乎只有他還這樣。他時常至海外出差,即使回國也大都待在公司,鮮少露臉。或許是為了補償無法照顧家庭的愧疚,對在金錢物質上對犬治從不吝惜,但同時又會派給犬治像是將兩打CD播放器送到南美洲的某個飯店,又或者將羊羮禮盒送到聽都沒聽過的某國領事館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工作。
「……不過,竟然把這樣的女孩子推給我……」
因為之前爸爸也有叫犬治去成田機場的接留學生的飛機,所以這次的工作也與那個差不多吧。
「不過,還是多虧妳救了我……妳是我的救命恩人……」
「汪汪!」
喬美忽然大叫一聲,大大地將他的一隻手舉了起來。
「咦……」眼皮不聽話,啪嗒啪嗒眨個不停。
往後高舉的少女右手變得相當巨大。不,與其說巨大,倒不如說變成了鐵球。不不不,那又不只是單純的鐵球,而是凸起許多尖銳圓錐的刺鐵球。
那似乎跟在RPG角色扮演遊戲裡所看到的武器差不多,名字好像是鏈錘還是「晨曦之星」吧?如果去問同班同學東西的話,應該立刻就會有答案。那個傢伙啊,對於這些架空—是架空的吧……一定是架空的啦—的項目或武器或傳說什麼的,再清楚不過了。
犬治只是傻愣愣地看著,喬美劃過流線的纖纖玉手上,那顆巨大的鐵球。
他動彈不得。
喬美那如幼童般天真無邪的笑臉上,既嗅不到任何危險或邪惡的味道,也無法相信從她的手腕竟會變成刺鐵球。就算真有那種東西,也應該不會真的朝向人揮過來吧。若被刺鐵球命中,可不只是骨折那麼簡單,鐵球會深深鉗進肉裡,骨頭完全碎裂。沒錯,肯定會被砸得看不出原形的肉排!
刺鐵球朝著犬伸出來的右手急速落下。
那股強勁的風勢連肌肉都清楚感受到,盯著鐵球的眼皮高速眨動著。
「這是真的?」
非收回右手的才行,得快點躲開不可,雖然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若不趕緊避開的話,我的手、我的手就會……哇哇哇哇哇哇哇!!!!!!
右手迅速動了起來……朝向鐵球……
右手並不是避開,而是跳起來向上砍去。
「哇哈哈哈!」
喬美的笑聲與撞擊聲相互重疊,接著就聽見跌倒的聲音。
「啊?這是什麼啊?」
犬治右手呈現垂直往上舉的姿勢,不知何時從床上立了起來。而少女則是兩腳開開,四腳朝天地翻倒在眼前的地板上。
「什麼嘛,精神很好呀。」
喬美像是要往前滾似的站起來,又反覆打出鐵球。
「嗚哇……」
右手反射性地往下擋。
「……啊?」
右手緊緊咬住了鐵球。
「啊!」
咬住鐵球的並不是手。不對,那應該是手沒錯,確確實實是自己的右手。手的前端,不,正確來說從手腕,不不不,應該是從手肘到手腕的中間部分吧。犬治的右手從那部分開始完全變了一個樣。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右手變成了狗。
大小跟實際的狗差不多大。那確實是張狗臉沒錯。任何人看到都會認為那就是隻狗吧。那隻狗有黑白兩色的毛色,這樣就附在犬治的手上。那是牛頭犬嗎?但又有點不同,嗯,應該是波斯頓梗吧……是什麼種類根本不重要!
「這、這是?」
「汪汪,小白白。」
喬美愛撫著那隻狗的頭。
「這是什麼啊?」犬治又再問一遍。
「小白白。」
「不,我不是問這個啦。」
手一邊轉換一邊慢慢縮小,變回了人類的手,五根手指的形狀。
「咦……」難道是幻覺?
犬治盯著連在他手上的喬美的右手。她的手掌仍未恢復,依然是顆鐵球。
「這是什麼?」
「刺刺球。」
「……什麼啊?」
難不成是魔術?
「沒有啊,牠很喜歡被這個摸頭呀。」
喬美又將鐵球高高舉起。
「那、那才不叫摸頭!」
鐵球「咻」地擦身而過聲音著實驚人,刺刺球又再朝向犬治的手襲來。
「哇啊啊啊。」
鐵球往狗頭方向撞去。
手又大大地變形,鼻子吼吼吠叫著,對抱著牠的喬美高興地舔來舔去。很明顯地,那是一隻狗。應該是狗吧,的確只能說那是隻狗。
「啊……請問……」
這是什麼樣的魔術啊?
「大眼眼。」
「啊?」雖然跟他想問的重點有落差,但犬治還是問道:「剛、剛剛這隻狗,不是叫白白嗎?」
「是大眼眼。」喬美嘟著臉頰更正地道。
「……不一樣嗎?」
「你看清楚嘛,你看牠的眼睛是那麼大,很可愛吧。」
「大?」
聽她這麼一說,現在這隻狗的眼睛好像真有點不大一樣。
右手的狗頭一個轉身,歪斜地盯著犬治。
「……啊,你好啊。」
對自己的手打聲招呼後,犬治又開口向喬美問道:
「剛剛的那隻狗跟這隻為什麼不一樣啊?」
「哪有為什麼,犬治好笨喔!」
「呃,我的成績的確是不太好啦。」
「當然就是每隻都不一樣啦。」
「……每隻?」
「因為是可魯貝洛斯,當然都不一樣啊。」喬美爽快地回答。
「……可魯……貝洛斯……?」犬治甩了甩瀏海後,繼續說道:「妳說的是那個三顆頭的惡魔嗎?」
「哎呀,原來你很清楚嘛。」喬美很高興地笑著說:「那是地獄之門的看守犬,巨蛇與獅頭獸所生的兒子,美麗的毒花『鳥頭』,就是為了可魯貝洛斯而盛開的呀!小可貝,人家的小可貝。」
「小可貝……?」犬治的左手按著額頭。「啊,請問,那個小可貝跟白白和大眼又是不一樣的狗嗎?」
「才不是哩,你真的很笨耶!」
「……可不可以請妳說簡單一點……」
「人家是說,小可貝就是可魯貝洛斯呀。」
「……一點也沒有比較簡單。」
「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嗎?可魯貝洛斯就是三顆頭的惡魔。所以那是小可貝的頭,小白白還有大眼眼,真是的,很久沒碰到那麼笨的人了耶!」
「妳的意思是說……整體叫做小可貝,每顆頭還有每個不同的名字嗎?」
「這是當然的啊!」
「狗頭除了白白、大眼,還有另一個呢?」
手突然動了起來。」
「阿猛!」喬美高興地尖叫著。
犬治望著那隻狗,尖尖的耳朵、黑色反毛,嘴巴和臉頰周圍的部分則是白色的毛,老實說,無論是白白還是大眼,長得都跟這隻阿猛大同小異。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啊……?」
喬美像是責備這個問題似的回答說道:
「一點都不一樣嘛,小白白的頭上有白色的花紋,大眼眼有著可愛玲瓏的大眼,還有阿猛,你看牠的耳朵,好像鋸齒狀的吧,那是因為啊,阿猛個性比較熱情的關係啦。」
「可是熱情的話,耳朵又為什麼是鋸齒狀的呢?」
右手突然一個急角度跳起,準備告訴他這個原因。
「汪汪!」喬美翻了個筋斗,瞬間甩出刺刺球。
犬治的頭髮一起被他至後方,右手咆哮著,粗暴地齜牙咧嘴。他的右手就這樣被拖著,直向長髮少女襲擊而去。
「等、等一下,又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啊。」
鐵球撞擊狗的頭。
衝擊的力量從手指傳至全身,連犬治的頭蓋骨都震到麻痺。那是刺刺球毫不留情的攻擊。
那隻叫做阿猛的狗,發出混濁的狗叫聲,用力地甩著頭。同時,犬治的身體也跟著左右晃動。
「什、什麼,妳不是說牠很喜歡嗎?這哪有很喜歡啊?」
「這就是很喜歡嘛!」
鐵球碰碰地敲著阿猛的頭。
右手飛了出去。這不是比喻,的的確確是飛了出去。被狗頭拖著的犬治身體畫著拋物線,线,在室內飛來飛去。
犬治的前身與牆壁正面撞上。貼在牆上的海報捲了起來,旁邊的架子劇烈搖晃著。雖然他很想大叫,但肺部被壓迫無法叫出聲音。緊緊貼著牆壁的身體,並沒有掉下來,而是隨著右手的動作,不得已被迫改變方向或掛在半空中。
阿猛咆哮著並衝向喬美。
「……啊……」
這隻阿猛連前腳都伸了出來。
換句話說,這次巨大化到狗的上半身緊貼著手的狀態。喔,是這樣啊!犬治在心中點著頭想。因為只有頭是沒辦法改變方向的,所以若有前腳的話,就可隨心所欲跑來跑去。原來是這樣啊……
「啊!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喬美一臉笑咪咪甩著刺刺球走來。
「好痛,為什麼我的手會變成這樣啊?」
狗噴著口水吠叫著,眼神散發著如烈火般的光芒。
「汪汪,牠只是在玩呢!」
「才不是在玩,那是在打鬥啦!」
對著迅速落下的鐵球,右手張開可怕的獠牙。
「哈哈哈,牠才不是在打鬥呢!若是打鬥的話,就不只是這樣而已囉!」
「不是這個問題啊,哇啊啊啊啊!為、為什麼我的手會變成這副德性啊?」他指著挑釁喬美的右手說道。
「可是又沒辦法呀,你已經叮下契約了嘛。」
「……契約……什麼契約啊?啊啊啊,難不成來日本前,妳跟爸爸做了什麼約定不成?」
狗頭與鐵球互相撞擊,無法判斷是閃光還是傷口的殘渣飛得到處都是。
「你在說什麼啦?明明是犬治自己訂下的契約呀,人家還有證據呢!」
「我?什麼時候?在哪裡?什麼證據。」
張著大口往前衝的阿猛,從正面咬著鐵球不放。
「犬治,你一之問太多問題了。」
「我……我被搞糊塗了啦……」
兩個人的右手緊連著,有如短兵相接一定要拚個勝負般,兩個人均橫向移動。
「因為,這不是犬治希望的嗎?」
「我……希望什麼……?」
兩人的右腕咯咯咯地震動著,他們的聲音從緊咬的牙縫中吐出來。
「那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嗎?在那個時候。」
「哪個時候啊……」
手掌嗚叫著。狗頭咬著鐵球的身體往上跳了上去。雖說那是狗頭的身體,但牠的下半身其實是犬治。視線被狗的身體所覆蓋,下一瞬間犬治立刻被高高拋起,往天花板猛烈撞去。
灰塵飄了下來,天花板的螢光燈彷彿地震般吱吱嘎嘎作響。
犬治變成了單手倒立的狀態。不過,身體不自然地彎曲成「く」字型,伸至下方的右手並不是接著地板,而是接著喬美抬起的右手……緊緊咬著不放。
「汪汪汪汪!」喬美奔跑著。
「哇啊啊啊,停、停下來,快停下來呀!痛痛痛痛痛!」
彎曲的身體摩擦著天花板。
右手嘶吼咆哮後一個回轉,犬治的身體變得更彎,軟骨發出咯咯咯的聲響。視線變得模糊,所有的東西都重疊成兩層或三層。
閃進視線裡的書籍封面也看成好幾冊。
實際上的確是很多本書沒錯。成霰彈亂飛的書籍逼近眼前,封面敲過他的額頭、打到眼皮、擦過臉頰、撞到下巴。
「痛、好痛!痛死啦!」
書籍漫天散落,書架也朝著犬治倒了過來。
書架應該會倒下來吧,這裡又不是體育館,只是普通的住家而已,這樣在家中亂衝亂撞,書架當然會被撞倒啊!
他雖拚命地將身體扭轉,但立刻被書的暴風雪給捲進去。
地板發出巨響,整個家像是爆炸般似的巨烈震動。
在一片漆黑中,犬治突然想到,他早就想要買防止地震傾倒用的器具,但卻忘得一乾二淨。
下一次,一定要先寫在冰箱磁鐵板上。買東西的明細若不事先寫在那裡的話,就會因為太忙而不小心忘掉。一個人住比想像中還要忙,所有的事情都必需自己親自打理,掃地、洗衣服、吃完飯後還要整理碗盤,不只是家中的環境,連門前的馬路也需要清理打掃,還有傳閱板以及收社區會費等雜事,多到忙都忙不完。從學家到回家,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他做……從學校……學校……學校……
「遲、遲到了啦!」
犬治迅速用兩手揮掉蓋在臉上的書本。
他翻倒在地上。
旁邊有個倒塌的書架,而背上感覺到一張墊子。墊子?但他房裡並沒有這個東西。
「……喬美。」
在犬治的底下,長髮少女的眼睛咕溜咕溜地轉動。
雖然不曉得是怎麼倒下去的,但幸好沒被壓在書架底下。是幸好嗎?應該吧,應該是幸好吧。輕敲著喬美的臉。
少女的呼吸很規律,臉色也如之前紅潤,可能只是昏倒了吧。
他突然回神看向自己的右手,狗已經消失了。
倒在一旁的喬美,她的右手也已經不是鐵球,回復到五根纖纖玉指。
「是不是因為這女孩昏倒了……所以魔術才會……消失?」他用力地甩了下瀏海。「遲、遲到了!」
現在可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
犬治踢開散落在地板上的書本,將牆上掛著的服抓了就跑。沒有吃飯的時間了,只能火速直接跑到車站,放學回來後再整理房間。
那喬美該怎麼辦?嗯,就先暫時這樣吧。看來她原本就是要來這裡的,對了,說不定打到頭,既然如此的話,這時候不要亂動比較好。而且他也沒有移動她的時間了。
「冰箱裡的東西看妳想吃什麼就去吃吧。」
對著呈大字型倒在地板上的少女說完後,犬治立刻奪門而出。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世界被黑暗團團包圍。
……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哪裡啊?
他想將手抬起來,卻立刻被擋住。
—睡袋?
好像是睡袋吧。從腰上、胸部左右一直到臉的正上方都被厚塑膠還是尼龍似的布料給層層包裹住。為什麼他會被橫躺在這樣的地方呢?暫且先不思索那些理由,手開始慌張地摸索著拉鍊。
在鼻子尖頭有個滑動式的金屬零件觸感,那是上下延伸的鈕釦線。然而因為找不到拉鍊,所以拉不動。犬治密封於睡袋之中,他用指甲劃著布想要割破睡袋,但睡袋的素材比想像中還強韌,甚至連一點擦傷的感覺都沒有。
耳鳴越來越大聲。一吸到稀薄的空氣,肺就開始喘。這裡並沒有任何的通風孔,但汗與血的臭味,以及如狗屋般的噁臭卻衝入鼻腔。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聽見從耳鳴深處傳來遠處的狗叫聲。
到底是為什麼……?
那遠處的狗叫聲,應該只是睡袋裂開的聲音而已吧。犬治將右手抬起來,撕開睡袋,同時,就像是因快缺氧而浮出水面的潛水夫一樣,不停慌亂地大口呼吸著。
「什、什麼?」
深淵犬治終於能夠發出聲音。
睡袋是怎樣破掉的?而且,這是睡袋嗎?看起來他似乎是在高高的單人床上,為什麼沒熱子,而且還這麼硬梆梆?
犬治似乎已經睡了一段時間,關節與肌肉均感到陣陣麻痛。口中感到非常渴,舌頭彷彿已貼至上顎。犬治坐著,脖子咯啦咯啦地環看著四周圍。
整個室內既廣大又灰暗,他看到許多跟自己所睡的相同的床。
「這裡……是……?」
他的眼睛瞬間眨個不停。


深淵犬治眼前,節拍器的白色鐘擺快速地擺動著。
「深淵同學。」
眼睛眨個不停,才察覺到那看成好幾個的鐘擺,原來是張開五指的手指。
「深淵同學。」
「嗯?」
他的臉緊貼著桌面。
這裡是學校的教室。在桌子的旁邊,有個女生穿著高中夏季女子制服站在他面前,那是夏天的短衫配上Burberry花紋的迷你裙。她手在犬治臉上揮來揮去。頭頂上方悠悠傳來古典音樂的聲音。
「真是的,真的睡著啦。」
令人連想到桃子的輪廓湊了下來,滿臉疑惑似的盯著犬治直瞧。
「芳、芳岡同學?」
朝天的小鼻配上黑色瞳仁大眼,以及那貼著頭皮的短髮,原來是同班同學芳岡美帆。
「這個……」
臉從桌子上抬起後,犬治摸了摸臉頰。再一次環視教室四周。
「什麼這個那個嘛,深淵同學,我不是說午休要在學校餐廳跟你談一談的嗎?」
犬治聽著古典音樂,再度眨眨眼。桌子有一大半是空著的,教室洋溢著懶散的空氣,令人覺得懶洋洋的。現在是午休,啊,原來是午休啊!他看到有幾個人打開便當盒,頭上流洩悅耳的古典樂,也說明了現在的確是學校的午休時間。
「真是的,深淵同學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嗯。」
—我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嗎?怎麼會這樣?
他本來想接著說下去,但卻不由得打了個大大的哈久。
「深淵同學睡眠不足嗎?」
「不,大概,嗯,我想應該不是才對。」
「什麼大概啊,好像跟你無關似的。」
因美帆的催促,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嗯,那個,芳岡同學,妳想談的,是關於社團的事嗎?」
「對,我正在準備『猛烈!昭和探險俱樂部』的夏季研究會。」
每次聽到那個名字都不禁會想,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社團啊?
「研究會?芳岡同學,妳示是說過,妳是為了湊社團人數才拉我加入的,所以我當幽靈社員就好不是嗎?」
「因為,無論是不是幽靈社員,考試結束後要立刻在暑假之前,召集全部的社團成員,到顧問老師那裡報告到目前為止以及之後的活動內容。學校每個社團都必須這麼做,這是規定啊。」
二人並肩走路,從教室來到走廊。
「這也是沒辦法的呀,主要是顧問老師要過濾,因為我們學校社團有上百個,你看,也有像是東西同學的『新世紀神秘俱樂部』之類的,根本不知道在做什麼活動的社團,所以要過濾也是無可厚非啊。」
犬治想,昭和探險俱樂部竟然說別的社團「不知道在做什麼」,不會太可笑了嗎?但識相的他並沒有說出口。
「這個嘛,那我該做什麼啊?」
走廊又寬又長,穿過了教室的大面窗,便是一整片可以森林來形容的綠色地帶。
「總之,你先聽聽看我要發表的資料。」
私立六翼學園,位於從東京越過多摩川即可達到的神奈川縣。
「我表姊在小時候,在樹枝上發現了螳螂的卵。」
這座私立學園,具備了幼稚園、國小、國中、高中、大學以及研究所,一貫教育課程的大型校園,占地面積也大得驚人。如何形容到底有多廣大,那就是穿過警衛駐守的正門,一直走到高中部校區,徒步最快也要花上十五分鐘。從小學到大學部,均各自設立運動場,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在運動會時所使用的綜合運動場,甚至也設有社團活動專用的運動場。
「正確來說,發現的應該是『包著螳螂卵的卵囊』。」
專業的溫水游泳池,學園專用的天文館、非音樂教室的演奏廳、敷地上因為有高台所以也建了幾座橋,在那些橋墩下,實際上也有河川流動,另外也有私鐵通過的地方。各個學部以綠色地帶以校內道路來區分,綠色地帶的森林,如同翠鳥來訪般的自然生動。
「她將那個有卵囊的樹枝帶回家,還放進漂亮的餅乾盒裡喔。」
「為什麼?」犬治忍住哈久後問道。
這時應該要改成「妳到底在說什麼?」才對吧。
走在旁邊的美帆聳了聳肩。
「小孩不是常常做那種事嗎?」
「……有、有嗎?」
「有啊。昭和BOY就是會做那種事啊。」
「BOY?不過,那個妳表姊不是女孩子嗎?」
「是女孩啊。」
「……這個嘛……」犬治輕輕甩了下瀏海。
她的話依然很莫名其妙。犬治很想直接跳開這個話題,但又想到這樣也許很不禮貌。若對方是女性的話,或許會被認為自己的說話方式不對而被責怪,所以遇到這種事,裝作聽得懂繼續配合下去才是明智之舉吧。沒錯,要平平安安、風平浪靜,平淡地過生活,這是必須要有的智慧。
美帆再繼續說下去。
「所以啊,這就是昭和的少男少女都會做的事情啊。出門去玩,晚上回家時,一定會捉個獵物回家的。」
「是、是這樣嗎?」
「就是啊。拿回家的有時是一些粗製點心的贈品,有時是瓶蓋,要不然就是掉落在路旁的釘子或石頭什麼的。」
犬治出生那一年的年號是平成。雖然提到昭和,但他並沒有對昭和的記憶、回憶或該有的常識,腦海中也只有浮現出濃濃的茶色印象而已。
「不過在那之中,最受歡迎且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活的東西』,像是河川裡的魚啊,來歷不明的蛋或幼蟲、烏龜、青蛙或蛇什麼的。」
「……喂,我很怕蛇耶!妳放過我吧。」
「一定是古時候狩獵時所留下來的習慣吧。總而言之,將獵物帶回去的習慣,無論是原始時代的本能還是遺傳因子,在目前的昭和仍留有這股風氣。」
「真的嗎?」
「為了向人炫燿那是自己的獵物,會將青蛙之類的動物,用吸管插到屁股吹入空氣,或是放入爆竹什麼的,雖然方法有一些殘忍,但會用具有昭和風味的『星一徹』愛護方式來疼愛那些獵物。」
「……星……那是誰啊?」
「那是將運送晚餐的攤子翻倒的大叔。」
「……那是危險人物耶。」
「不過他也是個昭和BOY喔。他會用手指著夜空上明亮的星星,自己隨便取上『巨人之星』的名字,大刺刺地將這種荒謬的天文學教給小孩子們。」
「那不是捏造跟洗腦嗎?不過,既然是大叔,那他就不是『BOY』了……」
「這個內在本質就是昭和BOY,所以也包含了女孩子。」
既然也包含了女孩子的意思,那就不算是「BOY」了吧?
「所以啊,我表姊很興奮地將螳螂的卵帶回家。」
「……」
什麼所以不所以的,這話題到底是怎麼接的啊?
「她將螳螂卵放到家中漂亮的餅乾盒,呵呵,那個『漂亮的飯乾盒』也很有昭和的味道喔。」
「味……味道啊。」
犬治心想,若隨口敷衍她,或許就能提早將話題結束吧。
睡意濃厚。
一聽到播放的古典樂,不知為何眼皮就會感到重得睜不開。
「然後啊,她每天每天都打開盒子觀察,不過二個星期過後都沒有什麼變化,所以不知不覺就給忘記了。」
「……是喔。」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深淵同學?」
「有啦,我有在聽。」
他甩了甩瀏海,將恍惚的意識重新集中在少女身上。
「那就是昭和習慣中,做為獵物的螳螂卵吧。」
「對。然後差不多在兩個月後,她才猛然想起這件事,當表姊將盒蓋打開一看,整個箱子被小螳螂塞得滿滿的,唔哇哇哇哇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竟不由得尖叫得比美帆還要大聲。由於集中了意識,所以能夠想像出那個盒子裡頭噁心的模樣。無數的小螳螂在餅乾盒裡拚命地爬來鑽去,連打蓋的盒蓋上也黏著好幾隻。從盒邊有幾隻擠得掉了下來,下方的螳螂已經被壓得稀巴爛了吧。因為互相啃蝕所以也有些螳螂變成了碎塊,甚至現在也有為了吃掉同伴而高高舉起兩隻鐮足。數不清的複眼以及倒三角形的小臉,正擠來擠去地往上看。
「你覺得怎樣?」美帆笑著問犬治。
「……什麼怎樣……這是恐怖故事嗎?」
「你會想看一下吧?」
「……看什麼……滿盒亂爬亂鑽的小螳螂嗎?」
「啊啊啊啊啊!」
美帆應該是在想像吧,她的身體激烈地發抖著。
「……」
結果,這到底是什麼樣的話題啊?
「看你愣頭愣腦的,難道還想睡嗎?真是的,去那邊洗把臉清醒一下啦!」她指著走廊上最前方的洗手盤說道。
那是人工大理石製的橫長洗手槽。犬治聽話地點點頭並走了過去。總之,先把睡意給沖掉吧,另外也想趕快掃掉「滿盒亂爬亂鑽的小螳螂」的畫面。乾脆淋個冷水,改變一下心情也好。
美帆站在他背後,犬治兩手伸向水龍頭。
這是感應式的水龍頭。洗完手後若再去轉水龍頭的話,就會產生細菌與細菌的交叉感染以及再污染,這個原因占了引起食物中毒的百分之四十,所以幾乎學園內的水龍頭都屬於感應式。學校不惜投資這些高檔的設備,所以這裡也被人戲稱是「少爺學校」。
「啊,那個。」
觸碰到自朲水的那一剎那,犬治的右手往旁邊彈開。
「在做體操嗎?」從背後傳來美帆的疑問。
「不,不是的,這個嘛……」
他的右手水平地抬了起來,呈現「模仿飛機」的姿勢。
為什麼會這樣子啊?
他用左手握住右手腕,拉向自來水,這必須要用到全身的力量才行。右手像是被彈簧給舉起來似的,只要握住的力道稍一減弱,立刻又會往旁邊跳起來。
「深淵同學,你在做什麼啊?」
「做什麼?我也很想……」
左手一邊緊緊捉緊著右手腕,拉到正面,眼前的水龍頭的感應器立刻有了反應,瞬間流出水來。
那一剎那……
「吼吼!」
右手發出了像是強烈鼻息的叫聲,猛然變成了一頭狗。
「咦?」
他分不出這是白白、大眼還是阿猛。到底要從哪裡來區分啊?不不,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該怎麼辦!
狗頭哼叫著,雙眸發出耀眼的怒光,向犬治露出牠可怕的獠牙。
「深淵同學?」
「沒沒沒沒,什麼事也沒有。」
犬治死命地將狗臉押在他的白襯衫下。狗頭不停猛烈地撞著他的腹部,身體因此不禁變成「く」字型,隨著痛苦的呻吟,水流被伸出來的左手彈開,激烈的水花到處四濺。
「呀!」美帆驚訝得往後退。
為什麼會這樣啦?為什麼狗會跑出來啊?是魔術的效力還在嗎?而且被人家看到這種東西該怎麼辦啦?
「真是的,你在幹嘛啦!深淵同學?我又不是青蛙,幹嘛要潑人家水啦!」
美帆的聲音再度接近他身後。
被攪見了,沒辦法,只好激怒芳岡讓她自己離開。
「芳、芳岡同學,我突然覺得,妳某個地方長得好像青蛙耶!哈哈。」
犬治從牙齒間呼著氣,並往洗手間橫向移動。
「你說我哪裡像青蛙了啊?」
背後傳來的聲音也跟著犬治一起移動。
「你想逃到哪兒去?等一下啊,說清楚人家哪裡像青蛙了?」
不行,這樣反而造成反效果。她不但沒有被氣走,反而還跟上來了。
「呃,這個嘛……也不是說有哪個部分像,而是……啊……妳想想,青蛙很可愛啊。」
「可、可愛?」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做才好?右手一直放在襯衫下看起來很奇怪吧。嗯,一定會覺得奇怪的,但若拿出來發現他的手腕是隻狗頭,那才真的是怪得離譜吧。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深淵同學?」
她將手搭在他肩頭,犬治因嚇到背筋頓時打直。橫向移動的雙腳不小心纏在一起,就在他快要跌倒時,大大地揮著兩手才站穩了身子。
「深淵同學,這是……」
從襯衫伸出的右手僵硬地往上舉起,面向美帆。
「這、聽我解釋,芳岡同學,這個是……」
「Fever!」美帆的臉閃耀著光輝。
「咦……」
「那是約翰屈伏塔的姿勢吧。」
「……那是誰……又是跟翻倒攤子有關的人嗎?」
「兩腳張開的方式是對了,腰要更向旁邊扭出去,手舉起的角度是……」
美帆抬頭看著往上伸的自己的右手。
「像這樣,要伸出食指喔。」
手,已經不是狗頭了,難道是幻覺嗎?啊,一定是早上的魔術太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像是自我催眠還是暗示一般地出現,雖然肚子還有點痛,但那並不是真正的狗。對,一定是這樣子沒錯。
犬治彎著腰,舉起右手重新望向美帆。
「Fever!」他也回美帆一個燦爛笑容。
「……啊,這個……」
「『週末狂熱』是七0年代後半的電影,轟動了全世界,當時大家都用這個姿勢來打招呼喔。早安、開動了、歡迎光臨,每一個都改說成『Fever』唷!當然,拍照時也是Fever的姿勢,當時的首腦會議的照片中,也有各國首腦都整齊地擺出Fever的姿勢呢!雖然我沒看過那張照片。」
「是這樣啊……」
「這姿勢很棒唷,真不愧是昭和俱樂部的一員。」
「我又不打算成為一員。」
況且現在又不是七0年代,這個怪裡怪氣的姿勢,還是免了吧。
「拿去。」
她將手帕遞到犬治面前。
「深淵同學,你的臉濕濕的。」
「謝、謝謝妳。」
犬治收下手帕,好不容易才解除那個怪姿勢,但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手裡觸感柔軟的手帕上,印著一張張黃色的笑臉。那個圓臉是叫做「Smile mark」,簡單的名字,單純的圖案。犬治覺得他被那種傢伙咯咯咯地嘲笑著。
「關於昭和探險俱樂部的夏季研究課題,你的題目就定為Fever吧。」
迷你裙翩然翻起,美帆往走廊走去。
她是不是搞錯什麼了啊?什麼夏季的研究課題,我幹嘛要做那種東西啊?
「若研究王道的Fever,我的螳螂話題就顯得弱了一點,雖然我覺得那是相當具有『昭和味道』的話題。」
只讓人感覺那是恐怖故事的螳螂卵話題,真的很有昭和的味道嗎?犬治將想要問清楚的好奇心,以甩瀏海的動作來壓抑住。
既然跟自己沒關係,還是不要亂問比較好。我想要過再普通平凡不過的人生,所以不想介入像是Fever還是螳螂等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現在也沒那種美國時間。自己一個人住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忙得焦頭爛額,像今天放學回家後,還得整理房間跟打掃……打掃……
犬治的嘴不禁開口成「啊」的形狀。他突然想起,今天忘了打掃門前的馬路就這樣來上學了。
深淵家門前,是住宅區裡風最大的地方,常常會從四面八方吹來散落的樹葉、被掐在馬路上的紙屑、煙蒂等,這些東西都因風而集中在一起,之後就停在那兒不動了。家門前頓積了一堆垃圾的話,這可就跟「普通」以及「平風」扯不上邊了吧。回家後要先去把垃圾清理掉,唉,又多了一件工作。
「呀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正前方美帆,冷不防發出如青蛙叫聲般的嬌聲。
「怎麼了?」
他問了之後,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
手掌的部分消失了。正確來說應該是藏了起來。他的手被Burberry的花紋布料完全覆蓋住。
「咦?」
換言之,他的手正深深地放在美帆的迷你裙裡頭。
「哇啊啊,你在想什麼啦!」
「想、想、想什麼?我、我只是在想打掃的事啊。」
「打、打、打、打掃?是說要打掃我裙子裡頭嗎?」
他的掌心感到既舒服又柔軟。
「不、不是啦,芳岡同學。」
右手所埋入的是個既溫暖又陰暗,含有些許的濕氣,柔軟及豐腴彈性的地方,彷彿是在高級的床舖上頭一樣。他被一股慾望所驅使,不想將手抽出來,好想永遠被包裹在裡頭。
「手是自己伸過去的,但為什麼會這樣?」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你、你的手,深淵同學,我又不是青蛙!」
「青、青蛙?」
「對啊,就是這樣嘛,這樣亂來就像是昭和一樣,啊,你不要在那個地方『吼吼』叫啦,深淵同學,呀呀呀!」
「我什麼也沒做喔!」
「你有啦,有啦有啦有啦!」
他並不想做這種色狼偶然會做的事情,但右手卻怎麼也拔不出來。總之,得想辦法讓美帆安心下來。
一定要讓她覺得沒關係、不要緊……否則的話……
「芳岡同學,我雖然還沒洗澡……」
「討厭!」
「但剛剛我已經洗過手所以很乾淨。」
「討厭啦!」
「手已經洗得很乾淨了,所以妳不要擔心,啊!可是我右手好像還沒洗耶!」
「討厭啦!啊啊啊啊!」
美帆的嬌顏像是熟透了的杮子般紅通通。


太陽雖已西斜,但窗外仍相當明亮。嘆了口氣後,深淵犬治將散落在地上的書拾起最後一本。望著房間裡剛剛才整埋完畢的書架,他一邊甩著瀏海,一邊不停地嘆著氣。
下週開始就是考試週,為了讓同學能夠回家做預習,所以這一週比平日提早放學……話雖如此,但一回到家,仍有無止盡的掃除工作在等著他。果然不出他所料,家門前積了一大堆的落葉及紙屑,甚至還有空寶特瓶在地上滾來滾去,解決掉這些後,還有從週末就一直堆在廚房的碗盤要洗,緊接著還要整理不可燃的垃圾,洗澡擺最後吧,在此之前要先整理像是被颱風肆虐過的房間。
將最後的書放人書架原本的位置上後,側頭望著被打了開來的房門。
「喬美?」
他察覺到走廊下有聲音,但似乎只是房屋吱吱嘎嘎的聲響。
「唉,算了。」
金髮少女不知消失至何方。
可能是去拿行李了,又或許她有另外可住的地方,反正再怎麼想都沒用,也沒特別期望她會在這裡住下來。
總而言之,房間終於整理完畢。之後就是處理不可燃的垃圾以及洗澡,對了,還得先去買防止地震傾倒的器具才行!還有,放在床頭架上的DVD也得還給出租店,這時突然想到,還有大批的待洗衣物等著他。
雖然室內有空調徐徐的微風,但他額頭仍沁出一層薄汗。
犬治攤在床舖上。
「好累喔!」
他躺在床上,用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
犬治看著自己的手邊,啐了幾聲。那是Smile mark的手帕。
美帆借給他之後,就這樣被帶回家。因為她家是在隔壁的站,所以常常跟她坐同一班電車,但今天卻沒有一起回家。白天,他做了那麼丟臉的事……覺得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舉起右手仔細端詳。沒有任何變化以及異常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嘛!與其想那些沒有意義的事,但不如想想下一個該做的工作。
嗯,必須要將這手帕洗乾淨再用熨斗燙過後還給美帆才行,要先洗手帕嗎?也好想洗個熱水澡喔。他此時想到,身上還穿著學校制服。床舖的床墊相當舒服。
犬治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


在床邊的大桌子上,有個銀色的拖盤,上面有大大小小的手術刀以及並排的鋸子。
「咦?」室內一片廣闊的灰暗。
當他正要開始走時,桌上放置的照片吸引住他的視線。那是六吋的大小,不,應該還要再大一點,八乘十的大小。黑白印刷以及彩色的約有數十張。
栩栩如生,血肉模糊的相片。
「……呃。」
他原以為那是拍攝鮮血四濺的照片,仔細一看,類似珍珠色的背景裡留有多道血痕。那真是詭異的照片。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側著頭喃喃自語,並往斜後方的床上看去。
那裡放了一個睡袋。我是……從那裡……起來的嗎?為什麼床上還要特地擺睡袋?不,重要的是,這裡究竟是哪裡?
頸部全是冷汗。心臟像是被拳頭重重一擊般發出高鳴。它正伺機而動。背部彷彿有個帶有毒性的昆蟲正慢慢地一步一步爬上來。被完全不曾感受過的寒氣所侵襲,犬治頓時陷入恐慌。
它正伺機而動。
「那到底是什麼?」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什麼』,指的是什麼?」
「……咦?」
「那是您的問題嗎?」
聽見湊在耳邊的聲音,犬治甩了一下瀏海。現在似乎是在醫院的病房裡,不,這裡是自己的房間。此刻他正橫躺在自己的床舖上。集中焦點的視線中隱約出現了電腦桌,立刻知道那旁邊的窗戶景色已變黑。床單擦過了臉頰使他轉過頭,他的臉立刻與身旁的美腿對上。
緊身窄裙中伸出來又長又直的一雙美腿。
那富有如長筒襪般張力的彈性肉感,不會讓人覺得太粗或是有多餘的脂肪。可以說是腿形修長的美腿(錄:腿形的美腿…)。或許是反射了螢光燈的光,像是聞到充滿蜜糖的滋味一般。
從美腿上散發著的並不是香皂或香水之類的味道,而是香甜且固態的香氣。
「妳是誰?」犬治很快地起身。
「我是黑莎。」緊身窄裙加上全身套裝裝扮的優雅女性開口說道。
「啊……咦?」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當他睜開眼,房裡總會出現不認識的女性啊!(錄:…這你還不滿意啊)
「我是黑莎。」她又再重覆一遍。
「那是妳的……名字嗎?」
「因為您問我是誰。」
她有一副貴族臉孔,看似冰冷且難以接近。她戴著方形眼鏡,配上瀏海以及臉龐兩側外輪廊線的銳利層次短髮,一副辦事能力桌越的女強人類型。看起來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是個秘書。
沒有任何缺失的面貌,但只有額頭一角呈現不自然的紅暈。
「……請、請問……」犬治看著黑沙的臉歪了歪脖子說。
「這不是撞到的。」她用長而白皙的手指蓋住略為紅通的額頭回答。
「我不是要問這個……」
「那我開門見山的說吧,關於週末所交出來的契約書……」
「咦?你是?」
「黑莎。」
「……」
這名字他已經聽了三遍了。
「容許我繼續嗎?關於契約書,有一些不完整的地方。再這樣下去的話……」
「請問,妳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啊?」
「我是來為您做說明的。」身著套裝的女性,面如冰霜地說著。
「……為什麼?」
「因為我是惡魔契約檢察官。」
「什麼?」
「因為我是新上任的檢察官,或許有些尚待學習的地方,我會盡我所能去努力,請您多多指教。」
「這、這個嘛……」
「那麼,關於深淵犬治先生的惡魔契約書,目前有些不完整的地方……也有雙重契約的可能……不去管它的話,恐怕無法成為正式的契約。」
什麼跟什麼嘛,說什麼契約,她是推鎖員嗎?不,若是女性的話就是推鎖小姐了吧,不不,重點根本不在那裡嘛!
「看您的表情似乎很擔心。」
「這該怎麼說……」
「關於契約的基本條件我都會整理出來,請您放心。」
「……這個嘛……我是無所謂啦,這個……」
他指著黑莎的腳尖。
「您有問題嗎?」
「不好意思,房裡請不要穿高跟鞋好嗎?」
「做為一名人類,我認為這並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
說畢,黑莎冰山一般的頓時起了變化。
「我已經很努力在學習了!」
白色的額頭變得更為蒼白,變成了瘀青般的顏色,嘴角露出了牙齒。接著,所有的頭髮則倒立成一根根極細的針。
「我是哪裡有問題?請您說清楚。我得盡早上任,不容許失敗。」
「……嗯,這個嘛,在室內通常都會脫鞋的。」
她那頭髮是怎麼回事?是錯覺還是幻覺?趕快哪一個人來解釋一下!
「這個國家是從何時產生這樣的習慣的?」
「何時開始……?這我也不大清楚。」
呵呵,黑莎笑了起來。
「你自己不知道還來指責我,那是單純的找碴,還是想害我掉入陷阱?」
她那蒼白的臉又恢復成純粹的白,頭髮也平靜下來,變回短層次的髮型。
犬治壓抑住眉間的怒氣,慢慢接下去說道:
「……妳穿著鞋……也沒關係。」
說不定她是個危險人物,雖然不知道有多危險,不過總覺得,等知道她的來意後,自己的處境會更加險惡。總而言之,先別亂說話,設法讓她早點回去才好。
黑莎單手放在眼鏡上說道:
「那我可以繼續下去嗎?關於這次我前來的目的,惡魔契約書的事情。」
她語尾,與從門外傳進來的叫聲重疊。
「唔哇哇哇哇哇!」
跑進來的喬美用力撞倒在床上的犬治。
「真是的,你跑去哪裡了啦?人家好擔心喔!」
「什麼跑去哪裡?妳自己不也一樣。」倒在床墊上的犬治反駁道。
「人家一直在找你呀,一直一直地找,橋下、垃圾堆中跟烏鴉的鳥巢裡都沒有啊,你不可以離開人家唷!」
「你在說什麼啊?」
壓在上頭的喬美,緊緊抱著犬治的右手。
「要永遠在一起唷!不是約定好,即使是死亡或到了星星的那一方都要永永遠遠在一起嗎?」
「等等,我,我跟妳並不是那種關係啊。」
喬美的腳毫不客氣地踩著犬治的臉。
「最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好痛,所以我說啊,妳說的跟做的根本是兩回事嘛。」
他猛然發覺到,喬美並不是在跟他說話。她緊緊抱著自己舉起的右手,用她的小臉磨蹭,然後對著那隻手說話……
吼吼……
右手變成了狗。
又變形了。
散亂的黑白狗毛也磨蹭著喬美,伸著舌頭舔來舔去。
「這、這是?」
「根據契約書的內容,果然召喚了惡魔沒錯。」黑莎冷靜地說道。
「什、什麼啊……這不是魔術嗎?應該不是真的狗吧?」
「什麼不是真的狗,小可貝不是好端端地在你眼前嗎?」
嘟著嘴的喬美背後,黑莎繼續說道:
「那是地獄之門的看守犬,可魯貝洛斯吧。」
「等等、等一下啊……妳在說什麼啊?這是真的狗,為什麼?」
「汪汪,什麼為什麼?明明是尾巴還這麼囉嗦。」
「所以,她是根據前些日子作成的惡魔契約者,所召喚而來的。」
犬治的臉努力從喬美的腳下逃出來。
「……給我等一下啊……」
他在床上坐正,調整呼吸,輪流望著眼前兩位女性。
「要等什麼啊?」
「是叫我們不要動吧。」
犬治一邊聽著她們的話,輕輕地嘆了口氣。
「……嗯,這個……妳們兩個互相認識嗎?」
銳利層次的頭髮點點頭,但金髮則是左右搖頭。
到底是怎樣啦?
「明明用了干擾電波,汪汪,卻還是被這個惡魔契約檢察官找到了,好像是被跟蹤的,真討厭。」
「我們能掌握住契約者所在的位置,不會去特地跟蹤鬼新娘。途中會遇到是因為我們的目的地一樣,這的確很巧。」
到底是在說什麼?犬治被搞得一頭霧水。
「什麼都好啦,總之先脫離……也就是,讓我變回原來的手。」
喬美生氣似的嘟起了嘴。
「人家也很想解除契約,讓小可貝脫離你變回原來的樣子啊。」
「您是要撤銷契約嗎?這樣的話我可以來準備。」
「……等、等一下啦。」
他對著兩人用左手撥了撥瀏海。
喬美很寶貝似的用力抱著犬治的右手,黑莎則像是玩「一二三木頭人」時,在當鬼的人要回頭抓人時的瞬間立刻僵住。
「汪汪,等什麼啊?」
「應該是叫我們不要動吧。」
望著坐在正面的少女,以及站在他左側的秘書風女性犬治確認似的開口問道:
「從剛才就一直在講什麼契約的,我並沒有在那個契約書上面簽名啊。」
「你真是個大笨蛋!」
「在羊皮上,寫上血書的契約書是絕對有效的。」
「……什麼!」
對於她們兩人的話,犬治只能不解地歪著頭看。
這兩人,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又沒有簽名,就算有的話我也要解約。所以,趕快拿掉我手上的狗吧!」
「太好了,小可貝自由了!」
「您是要放棄您的願望嗎?這不要緊嗎?」
兩人同時說完後,犬治向著黑莎扭了扭脖子問道:
「……願望?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雖然我不曉得你們向我推銷了什麼,如果是呼叫幸運的水壼或是印鑑什麼的話,那種東西我就不需要了。」
「在二日月前。」
「二日月?」
那是什麼單位啊?
「也就是前天晚上,深淵犬治先生的身體陷入無法自行回復的狀態。」
「不會啊,我現在好得很呢!啊……」
他腦海裡閃了一下,變成了電影畫面。
犬治的身體飛落於路面上攤開的一張白色地毯,但卻仍停不下來。身體被地毯團團裹住,像隻結草蟲般,在地面上滾來滾去。
交通意外的記憶變成瞬間切換的電影畫面。


犬治在床上與喬美互相瞪來瞪去。
在他旁邊剛剛遻明完畢的惡魔契約書檢察官黑莎,則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什麼惡魔啊,喬美!妳說什麼從東歐來的,根本就在騙人嘛!」
「人家才沒有騙人呢!人家是從東王之國來的嘛!」
犬治想要將喬美緊緊抱住的右手給抽開,聽到手掌傳來的咆哮聲後,卻又反射性地減緩了力道。
真的有惡魔存在著……在眼前、在左邊,以及在自己的手掌上……
不管相不相信,在實際上攪到、感覺到,並與之談話後,他也不會愚蠢到堅決說這並不是事實。
犬治撥了撥瀏海後望著黑莎。
「妳說的無法自行回復,指的是嚴重受傷嗎?」
渾身鮮血地被羊毛地毯包裹著,最後,在羊皮紙上以血文字作成了古老的惡魔契約書……看來似乎是這樣子……
「被召喚的惡魔能夠實現深淵犬治先生的願望。」
依據契約書所招喚的可魯貝洛斯,附身於右手上……之所以會附身於右手上,是因為那是受傷最嚴重的部份……看來似乎是這樣子……
「我認為這跟您所希望的是一樣的。」
呼喚出來的可魯貝洛斯與犬治一體化,即可實現願望。當時他的確有個願望,那就是—不想死去。
「什麼意思啊?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你對小可貝有什麼不滿嗎?太過分了啦,不喜歡的話就還來呀,把人家的小可貝還回來啦。」坐在正對面的喬美口沫橫飛地喊道。
「不是啦,我也很想還啊,但要怎麼做才能還給妳啊?啊,對了,契約書。黑莎小姐,車禍時包裹我的地毯現在在哪裡啊?」
「啊,這不在我的監察範圍之內。」
「可是,黑莎小姐,妳不是因為契約有問題才過來的嗎?那如果沒有契約書的話,問題不就都解決了嗎?」犬治一口氣問道。
「跟我之前所報告的一樣,契約書上並沒有最後的簽名。」黑莎淡淡地回應。
「也就是說契約書正在某個地方,但妳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因為在羊皮紙上,用血所記述的契約書是絕對有效的。」
「是這樣喔。」
用惡魔的力量所訂下的契約,這個事實會傳到魔界嗎?那麼魔界到底是何方啊?不,管它是在何方,現在他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問題。
「嗯,請問,沒有簽名的話會怎麼辦?」
「新月變為滿月的那一半的期間,會形成假契約。」
「那是幾天啊?」
「果然是個大笨蛋。」喬美罵道:「月亮的周期是二十九點五天,新月與滿月大約以十四點七天的間隔做循環,這可是最普通的常識呀。」
犬治搔搔頭,重新望向黑莎。
「從新月變為滿月的那一半期間,大約是一個星期吧。」
「不到一星期……若到了這個日子,契約就會無效。」
「……從遭到意外的星期六開始算,不到一星期話,就是一直到下星期五的晚上都屬於假契約囉?」
「是的。」
「這個妳一開始要先說啊!」
「我已經說明過了。」
「……」
—才沒說呢!
但犬治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為了無聊的事而慌張混亂一點用也沒有,而且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要問出來。
「那……若要解除假契約呢?」
「這個嘛,就要視情況而定了,這也是我視察的一個項目。」
「若契約期間終止的話,那可魯貝洛斯就會離開我的右手囉?」
「所以我剛剛才說是要視情況而定。」
「妳就說個例子看看嘛。」
「既然有惡魔被召喚的情況,當然也會有單純脫離的情況,還曾有報告說會一直附身下去。」
雖然不太了解召喚與單純脫離的分別,但比起什麼參考資料都沒有,這樣至少有點頭緒。
「算了,惡魔脫離的話,我就會回復來的樣子了吧?」
黑莎並沒有回答。
因為願望會被還原,那麼,在可魯貝各斯脫離的情況下,說不定自己的身體又會變回到出車禍時的狀態。
天花板的螢光燈發出令人不舒服的沙沙聲。
重點就是,他會重回醫院裡……無法自行回復,那是多嚴重的重傷呢?不,等一等,最主要還是「自行回復」這件事吧?若用藥或是手術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如果就這樣解約,仍必須住院嗎?若要選擇惡魔附身的生活,與住院的生活……到底哪種才好啊……呀!
「即使如此,還有雙重契約的可能性。」
像是要蓋住黑莎的聲音般,喬美放聲大喊道:
「回去了啦!就算真有問題,也是訂定契約的人自己要去解決的啊。不解決就算了,你真的有夠囉嗦耶!」
調正姿勢後,黑莎像個機器人般轉過頭去。
「既然大致已經確認及轉達,那麼就此告辭。」
「等一下啊。」
準備往房門走去的黑莎因回應犬治的呼喊,又以「一二三木頭人」的反應僵住。
「了解。」以單手單腳往前走的姿勢,黑莎呢喃道。
她那老實的個性與那冷酷的外表大異其趣。
「那,這個呢?」犬治指著坐在他正前方的少女問道。
「什麼『這個』啊?真沒禮貌。」
「她跟深淵犬治先生並沒有契約的關係。」黑莎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也可以啦!沒有訂契約的惡魔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我也沒有與人類訂契約,但也在這個地方。」
「一起帶回去啦。」
「人家不要!」喬美又嘟起嘴了。
「只要不觸犯到魔界的『禁令』,無契約者被認定可以自由行動。」
「汪汪,小可貝!」
「……」
結果,這女孩子要在這裡嗎?她打算跟我一起住嗎?
「已經可以動了嗎?」黑莎問道。
犬治茫然地點點頭。
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啊?不,是該怎麼做才好啊?快想一想,冷靜地想一想對策。
從斜旁傳來的碰撞的聲音,令犬治猛然抬起頭。
穿著窄裙的套裝女人迎面撞上門板。
「什麼?」
「什麼也沒有。」
「可是,這麼大力地撞上去……」
「不小心的。」黑莎一邊摸著被撞得發紅的臉一邊回答。
這麼一想,剛見面時她的額頭也是紅紅一塊,可能是她那老實又迷糊的個性所致……果真跟她冷酷外形很不搭呢!
「不要緊吧……」
「告辭了。」
穿著套裝的她伸出膝蓋,大步消失在走廊上。
同時又聽到了巨大的摔倒聲音。
「沒關係的。」
黑莎的聲音比犬治開口問還快。
「聲音很大耶!似乎還滿嚴重的……」
「這點小傷,跟掉到菲亞龍的巢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
「汪,妳還掉到火龍的巢穴裡啊!竟然還能活下來。」
「……黑莎小姐?」犬治伸長脖子往走廊上探去。
「不要緊的,真的沒關係。」
伸直背筋的套裝女人,消失幽暗的前方。
「……那個……我家的樓梯滿陡的。」
犬治的聲音與從樓梯上跌落的聲音、慘叫聲重疊在一起。


「再一碗。」
從餐桌的對面,喬美精神抖擻地伸出手。
她手上握著的是空了的杯麵,單手拿著叉子,嘴唇邊沾著菜渣,微微地笑著。
犬治的面前也放了一碗杯麵,但他吃到一半筷子就已經停下來。因為沒有出門買食物,廚房裡原本就有的杯麵便是今天的晚餐。若能去個便利商店什麼的,至少買便當回來吃也好一點,但不曉得右手何時又會突然變成了狗,而且他還需要充分的思考時間。
……該怎麼做?與惡魔的契約……還有現實的問題,今後該怎麼辦……
「再一碗。」喬美再一次重覆。
「這樣就吃完兩碗囉?妳看來好像能吃很多碗的樣子。」
「因為很好吃嘛。」
……首先要先了解……狗頭會在何時以及什麼樣的情況下出現……
「再一碗。」
雖然希望冷靜好好想一想,但喬美卻一直來煩他。
犬治撥著瀏海,歪著頭往斜後方的廚房看去。
放在爐台上的水壼發出咕嚕咕嚕的低吟,並不斷冒出水蒸氣。
「水已經沒有在沸騰了啦。」
「還有啦!」
「還沒。要再沸騰十五分鐘以上才可以。若不長時間沸騰的話,無法消除自來水裡的氯氣,為了健康著想,這種事要注意點才行。」
幹嘛要關心惡魔的健康啊?不對,雖說她是惡魔,但也不能讓不好的物質進到體內吧。先不提這個,這女孩到底要待在這裡到什麼時候啊?難道要等到什麼假契約結束嗎?
「小氣鬼,這樣的話,那個給人家啦!」喬美指著犬治面前的容器說道。
「這個?可是又還沒吃完,而且麵糊了又不好吃。」
「給我!」
手迅速地從對面伸過來,瞬間奪走了犬治的杯麵。
「汪汪,這、這個,好好吃唷!」
「真的假的啊……可是麵不是糊掉了嗎?」
金髮少女的嘴忙得不亦樂乎,不一會兒泡麵便清空了。
「再一碗!」
「……還要吃啊……」
犬治邊嘆氣邊站了起來,往爐台走去。打開放在調理台上新的杯麵,伸手去拿已經沸騰足夠的水壼。
「燙!」
冒出來的水蒸氣掠過指尖,同時,右手轟然大叫。
狗頭以飛快的速度出現,給眼前的水壼一計上鉤拳並跳了起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達沸騰燃點的水壼拋向空中後翻倒,蓋子飛了出去。
如煙霧般的大量水蒸氣頓時包圍住犬治。
會燙傷!不,不只會燙傷,還會被燙死!他會死在這裡,眼看就要魂歸西天。
「別怕。」喬美大叫著,快速跑了過來。
「……唔,嗯……」
「不要緊嗎?」
「咦……那個……」大量的白煙中,犬治的眼睛眨個不停。
熱水並沒有灑下來,他並不覺得燙。不僅如此還恰恰相反。眼前出現了一道冰的瀑布。灑落在爐台以及地板上冰冷無比的瀑布源頭,是凍結在他頭頂上的那個水壼。
「……這是……什麼啊……」
「是凍牙!」
「……什麼?」
「就是牙齒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音後便釋放出來的東西啦!」
「……什麼?」
「也就是說,白白是凍牙、阿猛是灼眼、大眼眼是槌牙。」
「……最後的那個,是什麼啊?」
「槌牙。」
「……是那個嗎?」他指著冰瀑布道。
「我不是說了是小白白將熱水變冷凍的嗎?真是的!不要緊吧?」
換句話說,也就是將噴出的熱流瞬間結凍的意思吧。
「嗯,應該沒有什麼事。」
「真的沒關係嗎?小白白。」
「妳擔心的不是我喔?」
「我跟你說,小白白最討厭熱的東西啦!」
喬美心疼地愛撫著犬治右手上白色條紋的狗毛。
「真是的,要小心一點啦。」
「我、我只是要倒熱水而已啊,將水壼撞飛的是這隻狗……」
手上的狗頭張著大牙,惡狠狠地瞪著犬治。
「……是這隻白白。」
總之,先換成牠正確的名字。
喬美哼地一聲說道:
「但把手伸到熱的地方的是犬治吧。」
「因為,我是要倒熱水啊……」
「因為你的右手是小可貝,所以不要做奇怪的事啦。」
「我又不是故意要做什麼奇怪還是危險的事,那可是我自己的手耶。」
「你是右撇子嗎?」
「……嗯。不過我只是很普通、不粗魯且理所當然地使用而已,像剛剛若白白沒有突然跳出來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改成左撇子吧。」
喬美說得倒挺乾脆。
「……妳可真亂來啊。」
「一直找藉口根本不像男人嘛!總而言之,不準做出讓小可貝討厭的事。哎呀,小白白好可憐喔!我幫你呼呼!」
她摸著手指愛憐地說著。
「這隻狗……不,是可魯貝洛斯,討厭什麼啊?」
「你應該很清楚吧,因為你是真正的尾巴呀。」
「什麼……」
第一次遇到喬美時,她也是這樣稱呼他的。
「因為你是小可貝的尾巴啊。」
「……尾巴……我是尾巴?」
等一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真是的,犬治,你是不是忘記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又有什麼事……」
喬美氣嘟嘟地回到餐桌上。犬治還來不及問,她就兩腳張得開開,將空的杯麵遞到他眼前。
「再一碗。」
「……原來是指這個啊。」
旁邊耀眼的冰瀑布裂了開來,結凍的重水壼與大量的冰塊,一起砸向犬治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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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隻可魯貝洛斯,阿猛,怕水。
……所以……遇到學校的自來水時,反射性想逃走……
另一隻可魯貝洛斯,大眼,喜歡潮濕陰暗的地方。
……換言之,他手之所以會伸進芳岡同學的裙子中,為的就是這種原因……
最後一隻可魯貝洛斯,白白,討厭熱。
「必須要注意的,還有……」
氤氳的熱氣使得窗戶及上的霧面的門變得更加霧茫茫。(錄:這句是啥)
熱水只注入浴缸的一半,但這樣已經可以泡到腰的地方了。犬治抱著膝蓋坐進浴缸裡,慢慢地淹到頭頂部分。
被凍結的水壼猛烈砸到,腫了一個大包。
他邊打著噴嚏、吸著鼻子,邊將放的熱水調到四十度以上。浴缸大到可以將雙腳伸長,但需要再加些水量,若水溫不夠溫暖的話,就不會想要將身體拉長。
「為什麼室內要搞成像是雪崩一樣啊!」
他用兩手擦拭著臉。
目前可魯貝洛斯正隱藏著。牠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現呢?至少知道並不會隨他的意志而出現。最重要的一點是,牠是無法控制的,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將冷凍冰柱吐得到處都是。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啦!」犬治鬧彆扭地嘮叨著。
由於惡魔契約的幫助,犬治得以在嚴重的交通意外中獲救,不用住院即可生還。這樣很好……很好嗎?應該算很好吧……不過……
浴缸的熱氣拂過臉龐。
只要冷凍柱稍微解凍,被它砸到的話不只會凍傷,恐怕會被凍到連命都沒有了。可魯貝洛斯可怕的獠牙、淒厲吼聲與兇猛的眼光,根本無法想像會有跟牠心意相通的一天。這就有如沒被人類飼養,兇惡殘暴的猛犬緊跟在身旁一般,一個弄不好,性命的危險度以及危機率便會提高。
或許乖乖住院還比較好一點。
洗完臉的手緊緊咬著犬治的臉。
「我才正在想耶!怎怎怎怎怎怎麼會……」
他握著手腕,用力將右手的可魯貝洛斯從臉上拔開,噗一聲,像將輪胎放氣的聲音一樣,犬治臉上噴出大量鮮血。
「等、等一下啦,你有什麼不滿的,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逼近的獠牙及兇猛的氣息所震懾,犬治浴缸裡踉蹌摔倒。
「會淹、淹死的啦!等一下啦,等等啦!」
犬治在水花四濺的浴缸中大喊大叫。左手離不開右手,也就是,他沒辦法用兩手撐住。因為無法抑制住橫衝直撞的右手腕,身體就這樣沉入浴缸底。肯定會沉下去的,無論雙腳如何亂動亂踢,也無法從這不自然的姿勢將身體拉出來。
「不,不想死……」熱水大量灌入嘴裡。
從臉上流出來的鮮血映入眼廉,看起來宛如一副羅沙哈測驗一般的畫。
「我真的……真的……不想……死……」
鼓膜漸漸感到麻痺,所有的聲音,在他耳裡都變成了金屬片摩擦的刺耳音。


在八乘十的照片旁,他看到有個半透明的方盒。
那是DVD塑膠盒。
「星際大戰!」
他唸著並將盒子拿了起來。
犬治生硬地環顧昏暗的室內。有好幾張的單人床與桌子,還擺放著許多瓶罐罐類似藥品的東西。整室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液味,是隨便撒的吧,但仍掩蓋不住各式各樣的有機物所產生出來的惡臭。
它正伺機而動。
犬治慌張的視線到處搜尋。鼓動也粗暴地撞擊著肋骨。響徹鼓膜的混亂呼氣,彷彿是從超巨大的揚聲器所發出的咆哮聲一樣。每呼吸一次,就像火上加油般加劇死懼感。莫名的恐懼。
馬上就要逼近。
那是什麼?他聽見從齒縫間流露出來的聲音,察覺到自己正緊緊咬著臼齒。迴洫在鼓膜間慌亂急切的呼吸聲,其實是出自於自己。
必須要立刻逃走。
然而,身體卻無法自由行動。膨脹的恐懼與不安,有如沉重的大石般重重壓在他的肩膀及手腳上。如今連脖子也無法轉動,甚至連眨個眼都沒辦法。
「小可貝!」
聽到背後傳來的那響亮又爽朗的聲音,他的身體不禁一震。右手恣意跳了起來,為了配合那個動作,身體跟著半回轉。
從身後門口的送光處,喬美邊跳邊走了過來。
「汪汪!小可貝小可貝,小可貝!」
她來回輕撫著犬治的右手。
「走吧!」
「走去哪裡?」
「總之要先逃走才行。」
「逃走?」
喬美的兩手抓住犬治的右手後便緊緊抱著。


右手被拉著,在熱水的蒸氣中被緊緊握住。
犬治甩甩濕淋淋的瀏海,用浴室的毛巾擦著額頭。腹部壓在浴缸的邊緣,呈現一副不自然彎曲的姿勢。祼露的上半身被拉出來,下半身仍浸在浴缸中。
喬美吼吼唱唱的聲音,浴室內形成回音。
得、得救了……是她把我從浴缸底拉出來的嗎?
他一抬頭,突然咻地閃過一個記憶。
逃走……?
他被這麼強拉著手時,似乎感到喬美對他說過這句話。
—是什麼時候說的……說要逃走……從哪裡?
應該先問她這件事吧?不,還是得先道謝才行。
犬治在霧濛濛的熱氣中側頭思索。
頭上那個大包已經消失,臉頰上的傷也已痊癒。為什麼會好得那麼快?
「刷刷刷!洗澡去,洗得乾乾淨淨……」
配合著歌聲,接著的右手跟著旋律擺動。由於滿室的霧氣與熱氣,導致視線看不清楚,但曉得她正用毛巾擦拭著右手。
「喬美……」
「小可貝,乾乾淨淨……」
「喬美,我的傷為什麼……」
為了洗掉肥皂的滑潤感,右手用力被拉了回去。
從熱氣中,出現了小個子的少女與手掌貼在一起的身影。可魯貝洛斯已經完全消失。犬治像往前摔一樣朝向蹲在面前的金髮少女,想要開口說話……然而……全身卻僵硬無法動彈。
「為什麼?」
「什麼啦?」
喬美此時一絲不掛。
「為什麼?為什麼妳會沒穿衣服啊?」
「因為在洗澡嘛!」喬美笑咪咪地說著。
「可是,是我在洗澡。」
「就是啊。」
一副「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的表情,金髮少女的臉湊了過來。
「我說啊,既然要來有男人在洗澡的浴池,至少要穿下擺捲起來的牛子褲,或穿個短褲吧!當然,不只是要穿短褲,上半身還要再加個T恤啊。最少最少也要穿個泳衣吧!啊,妳可能沒帶永衣吧。不過,在家洗澡還穿永衣也很奇怪。所以啊,至少也是穿像是三助(於澡堂中,替客人燒水、擦背的男人)的打扮吧,不不不,這樣更不可能吧!」
「你劈里啪啦在說什麼,人家根本聽不懂啦!」
握著犬治的右手,全身祼體的少女磨蹭著身體靠了過來。
—難道是我自己太在意了嗎?(錄:是別人不在意你)
雖然他想移開視線,但由於兩人靠得太近,他無法阻止一絲不掛的同體進入眼底。
麻雀雖小五藏俱全的身體,該說是曲條、無脂肪或是瘦弱呢?不過,胸部卻沒那麼小。應該差不多是平胸以上、一般的水準未滿吧。原本就白皙無瑕的肌膚,因淋漓的香汗染上淺淺的櫻色。犬治甩了甩瀏海,雖然他試著想像是跟比自己小很多的表姐妹一起入浴洗澡,但沒辦法,怎麼看她都是差不多與自己同年,只小一點點的女孩子。
「我說啊,你很討厭被泡到水裡吧,好可憐唷,我幫你呼呼!」
喬美將犬治的右手拉至胸前,緊緊抱住。
「真是的,小可貝,尤其阿猛最討厭水了,一定要像這樣用毛巾擦得乾乾的才行啊。」
「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在浴室裡吧。」
手上感受到……胸部的……比所想像還豐滿的……彈力。犬治不知為何向前一率,為了支撐身體,只好用左手抓住喬美的屁股。可想而知,兩人此刻緊緊貼在一塊兒。
「哇啊啊啊!」
他連忙慌張地將身體往後。
這樣不好吧!如果只是一起洗澡的話,還算說得過去……一起洗澡真的沒關係嗎?不不不,目前這個情況跟洗澡無關,年紀相當的男女赤祼身體貼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個大問題嘛!
不對,從來沒問過喬美的年齡,所以不曉得是不是「年紀相當」,以外表來看,不是「年紀相當」嗎?根本就是一樣大啊!
「你幹嘛要這麼用力啊?聽好,若不是我的話,小可貝是不會好好洗澡的。」
犬治頻頻地往浴缸退去,但喬美卻愈貼愈近。
「啊,你又想進來浴缸嗎?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因為對方是惡魔,所以跟人類不同,但無論她的外表還是觸感都是個女孩子,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啊?這個嘛,若要說是惡魔的證據的話,是尾巴嗎?對了,電玩之類的惡魔,都有條尾巴的,所以她應該有尾巴吧?
「汪汪,討厭,你手要伸到哪裡去啦?犬治!」
喬美扭了個身,兩人的身體貼得更近。
「你的手……竟然……在我的屁股,呀呀呀呀!你在做什麼啦?還一直轉動著,等一下!呀呀呀呀呀!等等……你的手指……手指不要放進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緊繃的雙臂所產生的痙姅,立刻傳至少女全身。
水花猛烈四濺,犬治往後倒入浴缸中。
喬美像是癱軟昏睡地壓在他身上。兩人都沉入水中,而且犬治還是完全沉在水底。雖然想大叫,但口中卻又喝入大量的熱水。
—冷靜一點,若只是喬美的體重,應該輕易地就能抬起來。
他想站起來,右手卻又激動地跳出來。
可魯貝洛斯又再度發狂。
—不要鬧啊,被水淹到又不關我的事,這種情況也是無可奈何的啊!
他沒辦法動,甚至也沒辦法輕鬆地抬起喬美。昏迷的人類很重,沒想到連惡魔也一樣。犬治在浴缸中滑倒,姿勢狼狽。(錄:在水底還能滑倒啊)
—無論是右手的狗……還是惡魔少女……隨便少一個,他就能夠立刻站起來……
犬治用左手拍了拍水中喬美的臉。給我醒醒!喂!再不起來就要溺水了啦!一直待在水裡的話,就算是惡魔也沒辦法呼吸啊,不對喔,惡魔的話或許沒問題。
從自己的口鼻噴出來的水泡在眼前形成陣陣漩渦。
—對人、人類來說可就問題大了啊!
從頭頂上模糊搖晃的波紋中,傳來狗的犬吠聲。
死……我還不想……死……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為你鐘情


—在水中。
如閃光的尖端,又細又短的感應。
不過,確實如此。
—在哪裡?說不定被察覺到了……
昨晚也有一瞬間感覺是在水中,但今天早上的電波卻相當薄弱。
—已經從水中……出來了……
香汗淋漓,赤祼的女體,從床上站了起來。如兩顆巨大白桃般的乳房激烈跳動著,涔涔汗水流經高高隆起成高山深壑的臀部。
—是毛巾嗎?
一隻手碰到了纖纖細腰。
—不對,毛巾立刻就被抖落了……
窗簾緊閉的房間裡忽明忽暗,或許更能集中感應。
—甩落水滴……
「什麼啊,已經起來了呀?」
從背後床上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全祼的年輕男子坐了起來。
—又是毛巾……又被剛剛才抖掉的包巾給包起來……
從背後輕敲著的臀部。
—混帳……消失了。
「不過呀,妳這女人可真棒,這屁股著實令人受不了啊。」
—消失了……只差那麼一點點……
她轉向床上年輕男子。
—那感應並不遠……
「嘿嘿,不只是屁股,這個波霸奶子也很有看頭喔。」
在亭亭聳立的大乳房前,男人用手將茶色頭髮往上梳。
「不快點走的話……」
「要去公司嗎?啊啊,因為現在是早上了嘛。妳是哪家公司的OL啊?不,感覺不像OL,看起來倒像是什麼名流呢!為什麼妳晚上會在暗巷裡閒蕩啊?」
手一伸向如兩座高山的乳房,指尖立刻被吞了下去,男子問道:
「妳是做什麼的啊?」
「不趕快找的話……」
「嘿嘿,妳是要去職業介紹所吧?像妳這種肉彈什麼工作都沒問題吧!不然的話,要我介紹也可以啊。雖然晚上一個搭乩就輕輕鬆鬆搞在一起了,嘿嘿,但也挺捨不得就這樣跟妳分開耶!」
她蹲下去,兩眼直視揉著乳房的男子。
「妳真的很有一套耶!」
透明的眼角膜深處,虹膜圍繞的瞳孔中,照出了女人的臉。
「妳腰也搖得很激烈嘛。」
琥珀色短髮,圓臉配上尖銳的下巴,如名匠細心描繪的眉毛,高挺的鼻樑,明顯的雙眼皮—形狀嬌俏豐潤的薔薇色嘴唇,嫣然一笑。


蓋上陶瓷洗臉槽底部桐製的蓋子,轉開洗臉槽的水龍頭。
為了抑制呵久,深淵犬治不停地打嗝。
昨晚因為喝了大量的洗澡水,胃現在感到不舒服的飽脹感。
眺望著因陽光照射而閃閃發光的洗手台窗戶,再看向正前方的鏡子。由於犬治剛起床,所以身上還穿著T恤。是一同陪著睡嗎?抱著自己的右手睡在同個床舖上的喬美,像是夏天盛開的野花般,殘留的香味留在T恤上,刺激著鼻腔。
犬治為了逃開祼著身軀只穿著一件T恤睡覺的惡魔少女,從床上溜了出來。
「這樣一來,以後不都要跟她睡在同個床舖上嗎?」
昨晚好不容易從浴室返回房間,右手就這樣被抱著躺了下來,所以喬美要跟著一起睡也只好由她,無論怎麼說,就算是個惡魔,但外表仍是人類的女孩子,兩人相擁著睡在同一張床上,怎麼想都是個大問題吧!無論誰看到都會認為這是男女交往,或是不純潔的異性交往?不,雖然他沒有絲毫不純的念頭,若雙方有愛還另當別論,就是因為沒有,世間上一般都會認為不純吧。嗯,應該是這樣。
「還是各住各的比較好吧。」
又打了一個嗝,犬治望著鏡子甩動瀏海。
眼睛下方冒出了黑眼圈—是昨夜的疲勞抑或今早太早起來的關係。洗把臉的話應該會比較清醒吧。留在他身上的淡淡香氣也會跟著散去才對。
雙手浸泡在洗臉槽的漩渦中。
—那一瞬間……犬治像是吃了一記上勾拳般,身體大大往後仰。
「哎呀,慘了!」
原因很快就明白,但為時已冕。
高高舉起的右手,被泡到水裡的可魯貝洛斯,怒氣沖沖地齜牙咧嘴。
「哇,對不起啦,都是我不好!」
跟昨晚的失誤如出一轍。討厭水的是,啊,是阿猛吧。不對不對,什麼名字現在根本就不重要嘛!
可魯貝洛斯立刻緊緊咬住他的頭,同時犬治也將毛巾掛在右手上。
「我擦,我馬上把水擦掉。」
然而毛巾卻被揮掉。
右手的狗頭逼近他面前,如火炎般炙熱的雙眼緊緊盯著犬治不放。
「對不起啦,都是我不好,我剛剛就跟你道歉了嘛。」
雖然想過不停地對自己的手掌道歉不知有沒有用,毛巾也被揮掉,但想不出其他可逃走的方法。
眼前的狗頭左右搖動。
「就算我道歉也沒用嗎?」
牠搖得更大力。
一邊使勁兒地搖來搖去。就像是從河裡出來的狗為了將水滴抖落而全身搖晃一樣的動作。
宛如一陣大雨般四濺的水花打向犬治的臉龐,飛散至盥洗室的每一個角落。
阿猛低吟咆哮,將頭急鑽進掉在地上的毛巾。
「什麼,想撿起來嗎?」
狗頭低吟回應。
右手的狗頭興奮地磨蹭著將毛巾拾起的左手,又輕吠著。
「擦乾就好了嗎?」
犬治開始擦掉自己右手的水珠。
「結果,只要擦掉就可以了嘛,既然如此,那一開始幹嘛……」
狗又叫了起來,犬治識相地閉上了嘴。
毛巾下的狗頭,轉換成五根手指的模樣。
什麼嘛,這樣連臉都沒辦法洗啦!不對喔,用左手還是可以洗吧。不過,這樣真的很麻煩耶!從今以後都要一直這樣子嗎?搞不好往院還來得輕鬆又安全吧?
犬治想著要舏醒睡在二樓的喬美,問她可魯貝洛斯的飼養方法,但又立刻搖了搖頭。
他可不想一大早就吵吵鬧鬧。對了,可以問班上的東西。那傢伙是超自然現象的宅男,關於惡魔的事情肯定也瞭若指掌才對。看來先別吵醒喬美,趕緊離開這個家才是上策。
—快逃!
犬治頓時皺起眉頭。
—這麼說來……好像從喬美那聽到……快逃……這是怎麼回事?


男人五指搓揉乳房後,又爬上線條優美的大腿。
「交尾已經結束了唷。」
「不錯嘛,外表看起來像是上流分子,但說起來話那麼下賤啊,我真是愈來愈欣賞妳囉。」
男人的手指遊走在大腿內側中央。
「我也是啊,好久沒遇到那麼爽的了呢。」
「我倒是沒爽到。」(錄:…真強大)
「妳是睡糊塗了嗎?昈冕不也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嗎?」
男人的指尖像是要劃破桃子果實般的移動著。
「最強烈的就是從股間爽到整個腰啊,令人發瘋發狂,從腰骨到背骨一口氣竄昇至頭頂,嘿嘿,高潮的瞬間就會覺得很久囉。」
「高潮的話……當然是愈久愈好囉。」
她單手劃入男人股間。
「要嗎?」
「什麼?要用手嗎?嘿嘿,不賴喔!」
「從整個股間爽到整個腰?」
發瘋發狂,從腰骨到背骨一口氣竄昇至頭頂。
「哇,呀啊啊啊啊!」
取代鏡子映照出女人臉的男人眼球染死一片紅色。
「死(高潮與死亡同音),還早得很呢!」她對著穿透出茶色頭髮頭頂的鐮刀尖端,滿意地點頭。
男人像是回應似的,從口中噴出大量血泡。
鐮刀咻地迅速從股間抽出來。
尿液、血液、體以及五臟六腑如同大小便失禁般地流洩出來,連續痙攣之後,男人終於乖乖地坐到床上。
男人仍活著,不會立刻就讓他歸西。不能輕易死去,就算切斷脖子,在某些情況下會持續幾天仍保有意識。我的手,葛莉莉‧帕多拉‧葛蕾絲多‧波羅尼爾‧波羅傑荷姆‧柯達拉‧蔓提絲的這雙手,會像這樣一一切得粉碎。為您切得粉碎。對,高潮的時間愈長愈好,您一定感到很開心吧。
乳頭硬了起來。
她感受到朝向死亡世界描繪螺旋狀的,男人的「氣」。
大腿相互摩擦,臀丘的深處感到炙熱。連呼息都感到如痛苦般的興奮激昂。她深深感受到,愉悅的浪潮來襲。以皮膚來呼吸,用全身來吸吮—悲痛與沮喪、絕望與恐懼、詛咒與慘叫—這些調和的「氣」,真是有如甘露般美味無比!
「呼、呼……」她惆悵地喘息著。
只是單單感覺到而已,就令我如此顫抖不已,那個邁向死亡的茶色頭髮男人,應該被幾百倍這喜悅包圍吧。
—做了一件好事。
被暗黑至高無上之神所包圍,脫離污穢的身體,往闇黑的深底去,人類所應該聚集的原生場所墜落至原生的黑暗彼方。
—又……做了一件好事。
她雙眉緊蹙,像是苛責自己般地嘆了口氣。
「那,我自己呢?」
這男人得到了一生中最劇烈的歡愉。
「那我呢?」
交尾後立刻殺掉對方應是理所當然的,但單純這樣,自己卻得不到真正的快感。的確是感覺到了,但這並不是真正的愉悅。好比說只是嗅一嗅晚餐,就說能夠滿足飢餓的空腹一般。
實際上根本沒有吃到。
「唉。」
她立刻憎恨起一個人沉浸在快感裡的男人,鐮刀手倏地貫穿他的臉。
「啊!」
伴隨著腦漿迸裂而出的「氣」凌虐著全身,男人不禁痛苦得扭動身體。
男人的臉半邊爛掉,只剩下一半。剩餘的那顆眼球仍安好無事,用微血管爆破的瞳仁看著她。一邊感受,一邊痛苦掙扎著。沒錯,即使跟在肉店所販賣的便宜肉品一樣小塊,但在這手裡的肉塊仍有意識。
—只是單方面地取悅對方。
氣像是貫穿肉體並穿越、切斷般,在體內激烈奔竄。換言之,就是讓男人自己去感受。根本不需要這樣服務他。雖然心知肚明,卻無法停止重覆這樣的行為。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應該沒有像我一樣如此為男人竭盡心力的女人吧。
「呀啊啊啊!」
只是一味地取悅對方,一直都是這樣,從過去到現在,也都只是為了滿足這樣的男人罷了。
「唉,我也……」
好想要。
—只要去尋找的話,一定會遇到。
—約定的……那個人……與那個人……一起……
「啊啊……呀呀……」
長而密的睫毛輕輕晃動,薔薇色的嘴唇吐出熱氣後嘴角揚起。
茶色頭髮的男人已經支解得無法恢復原狀。
熱氣氤氳纏繞,沾著模糊血肉與內臟肉片的大鐮刀轉換為人類的手。
她從剖開的頭蓋骨中的裂縫摘下男人的眼珠,用舌頭舔去污血。盯了一陣子後,將掌中的眼球捏爆。男人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但卻仍持續享受著最極致的高潮……
「唉,我真是個……讓男人盡興的女人啊!」


午休時間照常播放著古典音樂,芳岡美帆通紅著臉,羞怯地望著深淵犬治的位置。
這個社團的男孩,此刻正以右手當枕在桌面上。
他今天似乎也睡眠不足的樣子。
美帆雙手放在後面壓住裙子蓋住臀部,慢慢靠近他。
說不定他又會突然把手向她的屁股—竟然做出那麼丟臉的事—他到底在想什麼啊!難道他真的……根據昭和的法則……也就他是說對我……
「這個嘛,身為社團的一員,能深深融入昭和BOY,應該算不錯吧。」
為了消去臉上的紅暈,她搖了搖頭。
「深淵同學。」
一聽到背後有人叫他,桌上的頭髮輕輕晃了一下。
「你醒著嗎?可以聽我說一下嗎?我想我還是做別的吧。」
似乎右手枕頭上有著千斤鼎拉著般,犬治的頭慢慢抬了起來。
「我不想做螳螂的研究了,想改成旋轉燈。」
犬治垂直的頭點了好幾次。
「我覺得挺不錯的,也對啦,說到昭和還是旋轉燈嘛!那麼,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找實物嗎?昨天我用家裡的電腦,就是部落格檢索嘛,發現一個日記上寫說月汲町裡似乎有旋轉燈,今天放學後就趕快去看看如何?要在電車途中下車,地點是在月汲三丁目的樣子。」
坐在椅子上的犬治頻頻大力地點著頭。
「謝謝你立刻就答應我。」
—太好了!把手放進屁股—依昭和的法則—難不成他對我真的……雖然覺得那實在有點不太禮貌……
美帆臉上浮現出安心的笑容。
—若這樣的話,應該要用更粗暴無禮的態度,或者用「幹嘛啊?」這種像主人一樣的口氣問話。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他卻既不驕傲也不耍個性,立刻答應頻頻點頭,讓我說的話反而有點像是命令下屬了。人際關係裡沒有上下之分雖然是「理所當歸人參雞」的,很有可能對方當自己是上方吧,但總算放下了一塊心中大石。既然願意跟我一起去做社團的研究調查,一切都沒有問題了才對……
「呵呵,那這樣的話就放學見。」
美帆從犬治的坐位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啊呀!」
突然,美帆又發出青娃的叫聲,她慌忙用兩手遮住嘴巴。
留在午休教室裡稀疏的人影往這邊看過來。
「深淵同學,那個!」
他的手又伸進裙子裡去了。
臉上尷尬通紅,美帆只有頭僵硬地轉過來。犬治又再度趴回桌上。但是,右手卻往斜後方伸去,手掌肆無忌憚地埋在美帆的裙子裡。雖然臉是轉向另一邊,但仍覺得他是抓住想要逃脫的獵物。
—昭和BOY出門時,一定會捉個獵物回來。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活的東西」!
「深淵同學,不要在屁股那個地方吼吼叫啦!」
—為了向人炫耀那是自己的獵物,會將青蛙之類的動物,用吸管插到屁股吹入空氣,用具有昭和風格的愛護方式來疼愛……
「深淵同學……」
美帆的聲音越來越小。


宣告放學的鐘聲在校內迴盪。從窗戶邊的座位望著如水流般的學生,令人連想到被某物所召喚一起前往綠色地帶的大批昆蟲。
「不是啦!東西,我想問的並不是什麼時間帶。」
犬治將空椅背轉向前面坐著,並按著腹部。
「深淵,你錯囉!關於召喚出惡魔這件事,時間也相當重要啊。」
坐在窗邊正對面,「新世紀神秘俱樂部」的東西聰輔,他那瘦長的臉頰與黑框眼鏡令人感覺還真是對味,他將長髮往上梳著說道:
「深淵,從古時候以來,午夜零時就是召喚惡魔最徍的時刻了。」
「叫出惡魔這件事就算了,我又不打算做第二次。」
午休時不知為何睏得不得了,結果連學校餐廳及福利社都沒去。混沌的空腹感使得胃感到一陣陣的刺激。
「我又不打算做第二次,這是什麼意思?」
對著他的黑框眼鏡鏡片,如鏡子般發著光。
「啊,這個嘛……」
該怎麼跟他解釋啊,又該從何說起才好?既然東西是超自然系的宅男,對他來說應該再詳細不過了,也可向他請教關於惡魔的事情—盡可能裝成沒什麼大不了—雖然是請教他問題,但也不可能把右手與可魯貝洛斯合體,以及家中住著一位惡魔少女的事,也一五一十跟他說吧……
「深淵?」
「嗯……這個嘛……」
說不定老老實實跟他說會比較好,若是東西的話,應該會毫不猶豫地相信自己才對。
「你指的是召喚惡魔嗎?深淵?剝下蛇皮,然後將蛇血……」
「不是,我怕蛇啦,所以不會……」
「咯咯咯。」
黑框眼鏡配合著笑震動起來。
「笑什麼啦?」
他笑得越發大聲。
「咯咯,你是想要召喚惡魔,但因為生剝蛇皮那關失敗了,才會說得吞吞吐吐的。」
「別再提蛇的話題了啦!」
「別在意嘛!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就連我這個專家,都失敗連連。」
「專家?」他指著眼前的同班同學問道。
「對啊,在我剛懂事的年幼時期,也就是上幼稚園之前,我就試過了惡魔召喚術。從那時開始我就常常去召喚UFO、UMA接觸、ESP實驗、古代遺跡挖掘等等。不用說,正因為我是專家,直接接觸或2把我直接帶過去對我來說更是家常便飯。對了,昨天我在校舍的屋頂上,還看見了戰鬥型的UFO呢!」
「在這裡的屋頂上?」
「UFO常在機體周圍加上一層叫做Force feed的來做為掩飾。外行人是不容易看到的。Bentora Bntora(呼叫UFO的咒語)。」
犬治小聲地吞嚥口水。
「這樣啊……這個……占用了你回家的時間,真不好意思。」
老實說,無論是惡魔附身還是什麼的,還是別跟東西扯上太深的關係才好。
「這可真叫人意外啊!我還以為深淵對什麼事都興趣缺缺呢!」東西對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的犬治笑了笑說道。
「興趣什麼的當然也有啊。」他下意識地反駁。
「咯咯,比如說?」
「每週末我都去出租錄影帶店借DVD來看,之後就整理整理院子,打掃一下家裡,或者是散散步、看看書。」
「讀書、看電影還有散步,就等於『沒有任何興趣』的意思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想過普通、平凡、淡泊的人生而已啊。」
犬治離開了窗邊的位置,背後又傳來輕笑聲。
「咯咯,外表就算裝得再怎麼平凡不過,骨子裡還是有個秘密『願望』吧。」
「……咦?」
「就是召喚惡魔便能實現的願望啊。了不起的夢想、願望、理想以及不能對任何人透露的野心,為了實現那個願望,所以才想跟惡魔訂契約吧?」
「……這個嘛……」
犬治轉了過去,與黑框眼鏡四目相對。
為了實現我的願望……那就是性命能得救……但因為這只是假契約,一到這個週末……契約就會終止……
「咯咯咯,別一副那麼緊張的樣子嘛,深淵。」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哎呀,我還有通信教育正式認定的ESP能力呢!狀況好的話,甚至能猜出蓋起來的撲克牌數字,準確率有32%呢!」坐在椅子上的東西,抬頭挺胸地說道。
「是喔……」
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嗎?
「咯咯,我懂你的心情,深淵也會感到丟臉跟不好意思吧。」
「什麼?」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藉由惡魔的力量來實現願望。我不會勉強刺探出你內心深處的黑暗面。相反的,也別來問我的『野心』。招來惡魔,契約漂亮地成功後,若我想要什麼願望,應該用念力吧?」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懂啦,咯咯,我都知道,既然說了那麼多次,我倒是可以將我的『野心』,透露出一點點讓你知道。」
「什麼那麼多次,我連一次也沒說耶。」
「我用看的就曉得啦!眼波!」東西兩手抵著眼鏡的鏡框繼續說道:「關於我的野心。好吧,就給你個提示吧。」
「比起你的什麼野心,我還比較想問關於惡魔的契約書耶。」
「千年王國……」
「與惡魔訂下的契約書若發生不完整的情況時,比如說,漏掉名字什麼的。」
「犍陀多(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所著的『蜘蛛之絲』中的主角)的蜘蛛絲!」
「惡魔實現願望後,若發現這件事,就會變成假契約吧?那麼當假契約終止之後,會變成怎麼樣呢?好像是視情況而定吧。聽說有惡魔離開的情況,也有就一直被附身下去的狀況什麼的……難不成實現的願望又會變成原來一樣嗎?」
「聽話頭巾(日本童話中,戴了就能聽懂動物語言的頭巾) ……」
「東西……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
「咯咯,雖然有計劃要召喚惡魔,但你挺外行的嘛,深淵。」
「算了,我就是菜鳥嘛。」犬治甩了甩瀏海說道。
「一般來說,被召喚出來的惡魔是隨著召喚者的意志行動的,若是忘記在契約書上寫下名字的話,惡魔就不會乖乖聽話吧。」
「……原來如此。」
所以才會出其不意地出現,也完全不聽他的話。
「還有,假契約是很少見的情況呢。連我這個專家都無法立刻了解。看來,還是回家後查查過去的文獻,或許能找出前例也說不定,若契約沒有成立的話,那人類的靈魂最後就不會被奪走了吧?」
「靈魂不會被奪走……也就是說並不會死囉?」
瘦長臉型的同學撥了撥長髮。
「咯咯,惡魔契約奪走靈魂也就代表死亡了。而且事實上,每個人都會死,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好煩惱的?害怕死亡之後的事嗎?笨蛋,你真是太蠢了。重點是,與其擔心死後的事,倒不如支配惡魔,想想如何能成就當下。理想也好、野心也好、新世界也罷,若不趁著活著的時候實現,就一點價值與意義都沒有了。非要在活著的時候成功才行。說起來,這才是惡魔召喚這件事存在的理由。」
東西滔滔不絕的聲音播放著,犬治放心地嘆了口氣。
若是假契約的話,靈魂便不會被盜走。
願望被還原……回到無法自行回復的狀態……就算重新回到醫院裡,也不會死吧。
「咯咯,讓你當巨蟹的第二副總統如何啊?深淵。」
「……什麼?」
「巨大的眾螃蟹在跳舞在聖火台燃燒的巨鳥匹阿莎面前。那是快樂與輓歌之舞。周圍有藍色碧海、白砂沙灘,也有穿著比基尼的美女。怎樣?試著想像這個美好的世界吧!」
「……」
根本懶得去想像,幹嘛講到這個啊?
「匹阿莎是美國印第安人伊利諾族傳說的巨鳥,被推測為有可能是殘存下來的翼龍,直到一九七0年時都曾好幾次實際被目擊。」
「真的假的?」
「而且,關於巨蟹與匹阿莎的『愛與復仇』的故事,之後流傳了五萬年。」
「……嗯……我突然想到有急事。」
他本來想順利問問可魯貝洛的事,不過,趕緊回家直接問喬美還比較快吧。
東西一步步往正要後退的犬治走去,黑框眼鏡投射出如鏡子般的亮光。
「是這樣嗎?你不是說了好幾次,想聽聽我野心世界的一小部分嗎?」
「我才沒說……」
該跑掉嗎?不行,主動找他談話的是自己,而且不會從此不相見,兩人每天都還會在班上碰面,若逃走的意圖太明顯,反而因失禮而鬧得太過尷尬。
「深淵,巨蟹與巨鳥匹阿莎的故事,若不聽到最後可是會有詛咒降臨的喔!」
「還有五萬年的份吧?」
犬治甩了甩瀏海。他與教室後方的正要走近黑板的人影視線相交。
「芳岡同學……」
穿著制服的女學生微微歪了歪頭回應他。
「東西,今天本來預定有社團活動,看,她在那裡等我了。關於五萬年的話題,下次再慢慢說給我聽吧。」
話說到一半,犬治已經離開一段距離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被母親接著手走著,穿著幼稚園水藍色制服的小女孩,往剛剛通過的道路頻頻回頭看。
「汪,嗚嗚,喵汪喵汪……」
站在路邊抬起頭的喬美,話一說完,便無力地聳肩。
「是嗎?沒看到啊,喵汪,謝謝。」
呼應往牆上說話的聲音,剛剛一直在說話的三色貓喵了幾聲作為答謝。
喬美往前走,生氣地瞪著女孩,而女孩則盯著她的水藍色制服看。
「幹嘛一直盯著人家看啦!」
小女孩即使走得老遠,卻仍一直轉頭固執地盯著喬美和牆上的貓咪不放。
「妳看不起我嗎?雖然人家個頭小,可別以為就贏得了我喔!妳試試看這個!」
她舉起了右手,立刻變成了刺球。
被母親接著手的女孩也高高地舉起了一隻手。
那隻手快速地左右揮來揮去。
喬美也不服輸地甩動刺球。小女孩臉上綻放著如繁花盛開般的甜美笑容。雖然小女孩越走越遠,但她露出雪白牙齒的嘴巴仍能看得一清二楚。
「Bye Bye。」
喬美也跟著做出同樣的嘴型。
住宅街上馬路的另一頭,像是回音般小女孩也回應同樣的聲音。
對面的聲音既然傳得過來,這裡若傳不過去可就糗大了。
「汪汪,Bye Bye, Bye Bye!」
眩目的陽光反射在左右揮舞的刺球上,在喬美的臉上一閃一閃地閃著。
「Bye Bye……這樣誰輸誰贏不都一樣嗎?贏了雖然不錯,但輸了的話也只不過有點可惜而已,像現在,真是太氣人了啦!人家只不過睡過頭睡到中午而已,那個臭尾巴小子就不知道把小可貝帶到哪裡去了,到現在還不回來。」
在她的後面,有隻沿著路肩的陰影線,隱藏軀體偷偷摸走著的黑貓。
「汪喵,等一下等一下啦!」
避開眾人耳目,警戒著腳踏車及汽車,無聲無息往前走的黑貓,對於蹦蹦跳跳、慌慌張張靠過來的金髮少女,也只不過把腰挺高了一些而已。
「喂,你有看到犬治嗎?」蹲在黑貓面前,兩手抱著膝蓋的喬美問道。
「咦?問我犬治是誰?你不曉得犬治嗎?不認識他嗎?那個笨蛋,還是條尾巴呢。」
喬美用刺球上的尖刺,在柏油路上刻著犬治的畫像。畫得不是很好,怪裡怪氣的臉。不過看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像。
黑貓看著地面後又望著鐵球,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動了動鬍鬚。
「……什麼?」
貓腳上的肉球壓著喬美的手背。
「另一個……你說你看到吚一個……不一樣惡魔嗎?長怎樣?」她撫摸著肉球問道。
貓輕輕喵喵地回應。因為被摸著肉球心情才鎮定下來吧。
「……那個惡魔……正在尋找訂下約定的人……什麼?不是叫黑莎的女人嗎?不是她喔,汪汪,這樣的話搞不好是……等一下,難道已在這附近了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啊……那時應該已經順利逃出來了啊。」
與喬美對峙的黑貓瞳孔中,充滿著像是投注在死人身上的同情以及憐憫之情。


腳下感受著從鐵軌與枕木傳來節拍似的振動,深淵犬治側著頭看著在他旁邊拉著吊環的芳岡美帆。
「得救了啊。」
烈日當頭,車窗外流動每家屋頂都被烈陽照得褪了色。
「如果就這樣聽東西說五萬年的故事,就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家了。真的很感謝妳說有社團的活動。」
「真的是社團活動啊。」美帆立刻說道:「所以我才在等你啊。」
「……嗯,有嗎?」
此時的犬治只能皺起眉頭。
「今天放學後要一起去找,是深淵同學說的。」
「找什麼?」他何時有這樣說過?
身旁的頭微微地動了動,既不是點頭肯定,也非左右搖頭否定,動作曖味不明。
隨著急速的剎車,車輛駛進大型月台。
「算了啦,真是的,反正我啊……」
手一離開吊環,美帆用溜冰的動作,迅速地穿過開啟的車門。
「咦?芳岡同學,為什麼要在這裡下車啊?」
她家在自己的隔壁站,所以離下車應該還早得很。
美帆挺著肩,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向月台。她是在生氣嗎?很明顯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為什麼啊?不過,從下車時所拋過來的台詞來看,似乎是我惹她生氣的。
犬治奔向就要關起來的車門,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芳、芳岡同學……」
本來想趕快回家,但因為惹惱了同班的女孩子,而被迫中途下車的自己,看來想要早點回家是不大可能了。
「芳岡同學,等一下……」
明明離晚間的尖峰時間帶還很早,但登上月台的乖客已愈來愈多。這是上學的沿途中數一數二的大站。為了看電影或買東西,會經過這裡很多次。
「妳走得太……」
他一邊小心地不要撞到迎面而來的人影,一邊追著美帆上樓梯,直接走到剪票口。
「啊,芳岡同學。」
犬治終於追到並叫住她。
「是這裡吧。」美帆自言自語說著。
大馬路上一排排如艦橋般的公寓大樓,同班的女孩子沒有停下來,逕自往巷內走去。
犬治跟在她的斜後方,以尋問的口氣繼續說道:
「這條街還真大耶,還有複合電影院。」
「這個月汲町,是在高度成長期時,以大都市周邊的住宅都市做開發的。」望著另一個方向,美帆冷淡地回應。
總之她並沒有無視於犬治的存在,至少願意跟他說話。犬治撥著瀏海,想起了在電車上所談的話,開口問道:
「這是……昭和俱樂部的調查吧……我也會幫妳的。」
琳瑯滿目的大樓櫛比鱗次,愈往巷子裡頭去,人影也變得更加稀少。零星散怖的店舖都又老又舊,百葉窗緊閉的比例也相當多。這一片老舊的光景中,便利商店以及錄影帶出租店,特殊明亮的大門和原色的旗幟看板,令人感受到與此地古老的氛圍大異其趣。
「呃,芳岡同……」
他想叫住前方人,但卻不禁回望剛剛路過的錄影帶店。
突然想到,家裡還有一卷要必須拿去還的片子,看到了出租店的看板令他猛然想起這件事。還片日期原本應該是這個週末,但早一點拿去還比較好吧。只要有還沒完成的事情或工作,就會覺得放不下心來。
犬治甩了甩瀏海,將視線移回眼前令他感到沉重的原因。
走在他前面的美帆就這樣頭也不回地在巷子間繞來繞去。她果然是在生氣吧,看她零亂的腳步就立刻曉得。一向右轉後又立刻往左轉,之後又再左轉,結果又回到原本往右轉之前的那一條路。
「芳岡同學,請問,妳要往哪裡去啊?」
「月汲町三丁目。」
「……剛剛,才剛走過耶!」
「幹嘛不早說啦!」
「原來有目的地喔。」
「午休時就說了啊!」
「……午休。」
—我睡覺的時候能說出什麼話啊?
美帆東張西望後,繞進旁邊的路。
「啊,可是一直在同條路上來來回回,亂走一通的樣子,所以我才懷疑起目的地到底在哪裡啊?」
「我不太會用地圖嘛!」
她兩手都沒有拿著地圖,那就是說她腦海中應該有地圖吧。目的地很清楚,但就是找不到心裡想走的那一條路。
「……難道是,迷路了嗎?」
美帆加快了腳步。
就算出聲叫她,她也不回應。
犬治想了又想,終於想到回復交流最快的方法,而且是對生氣的對方最有效的一句話……
「對不起。」
這種情況下只有道歉這條路可走。
「芳岡同學,對不起。」
為什麼他非得道歉不可,雖然稍微想到這一點,但因為只有一點點所以就不太在意了。不過,對於在眼前那個氣沖沖的傢伙倒是在意得不得了,因為他最討厭跟人家吵架了。
「對不起,妳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下到底畏去哪裡嗎?」
走在前頭的美帆左右看來看去。
「我就說了是旋轉燈啊!」
「……」
不太曉得她在說什麼?
「既然是高度成長期被建造出來的街道,說不定會有那種店。」
美帆接著說出來的話是能讓他老實點頭的內容,不禁令犬治大大鬆了口氣。
「說的也是呢!」
「說到昭和,果然還是旋轉燈最具代表性吧。」
「……啊……嗯,是啊。」
她接下來的話雖然也讓人摸不清頭緒,但裝作聽得懂才是上上之策吧。
「旋轉燈的透明外殼,現在則是以長方的圓柱型為主流。」
「……」
那到底是什麼啊?
犬治像是解開了解難的方程式般用拳頭輕敲自己的額頭。
「以前的外殼不是四角的,而是圓柱型的,轉來轉去的形狀,而且還是玻璃製的喔!這種型的因為太古老了,所以幾乎都已經看不到了。」
雖然仍是背對著犬治,但美帆的聲音終於回復了一點聲調。
「轉啊轉的透明外殼……然後,表面是波浪形的?」
到底是什麼啊?
「對、沒錯,整體算是冰淇淋形狀吧。」
雖然他亂猜一通,但似乎很接近答案了。不過,依然不曉得那是個什麼東西。好不容易美帆心情變好,就這樣盡量不出破綻地對答下去吧。
「顏色跟以前稍有不同呢!」
「一樣喔!」
犬治甩了甩瀏海。這回似乎猜錯了。接下來該是接什麼話才不會顯得不自然啊?
幸好美帆先開了口。
「因為塗料跟以前的也不一樣,又褪色、外殼也被弄髒,所以看起來顏色似乎不同,但以紅白藍三色做旋轉可是一直都沒變的喔!」
「……紅、白、藍……」
就是轉來轉去那個嗎?既是看板又是透明的外殼。
「啊……什麼啊,妳說的原來是理髮店的標誌啊!」
從前方瞥了他一眼銳利的目光。
「你到底以為我在說什麼啊?明明就一直在講這個話題啊!用網路檢索後發現有個叫做『高度成長期的理髮店』的日記,若是這樣的店,或許就能看到真正的『旋轉燈』啊!」
「當、當然,我也是在找這個呀。」
「騙人!」
「……對啦。」被她的聲勢給壓過去,犬治不小心就說出了實話。「……不過,現在要去找的話……」
「似乎是在月汲町三丁目。」美帆邊走邊說著。
「芳岡同學,往這邊的話,就會離三丁目愈來愈遠了。」
美帆很快地轉了個彎。
「芳岡同學,難不成妳又迷路了?」
「我終於懂了,深淵同學,你就是這樣玩弄你的獵物的。」
「玩弄?」
「到底想怎樣啊?把我當成獵物,是想做什麼啊?果然,你是故意在跟蹤我,然後在背後偷偷嘲笑我。」
「嘲笑什麼……還有什麼跟蹤……」雖然不太了解她說她懂了什麼,不過,我現在是在跟縱嗎?現在到底又在說什麼樣的話題啊?
「真是的,你去找別的獵物啦!」
美帆的語氣也變得大聲起來。
「……咦……」
什麼?
正前方的轉有個電玩店,店頭傳來電子音以及演奏吵鬧音樂的抓娃娃機。犬治撥了撥瀏海,從美帆身後指了指那台抓娃娃機。
「……啊,那個……妳說的是什麼獵物,是指那個嗎?」
走在前方的制服裙,明明沒有風在吹,卻不知為何緊張地被壓住。
「就是那個啦!」
對於回應他的聲音,犬治點了點頭。
所謂的女人,就是喜歡任意改變話題的物種吧。說不定她是想要抓娃娃機裡頭的娃娃。
「我懂了,若我設法抓到贈品,芳岡同學,妳心情就會變好吧?」
「什麼都抓得到,深淵同學你很行嗎?你都到處去抓的嗎?」
「到處……算了,就算是吧。」
並不是特別指遊戲機。
「你做了那麼多事……深淵同學,那你打算怎麼對待到手的獵物呢?不好好當作寶物去寶貝、去珍惜嗎?」
「寶物?因為那又不是什麼值得珍惜的好東西啊。」
「好過分。」美帆小聲罵道。
「若是我的話,即使帶回家也會被蒙上灰塵被當成是垃圾,所以會轉送朋友,或是給來電玩店的小朋友之類的,啊!對了,也曾經給狗狗當玩具呢。那種遊戲只有在抓到那一瞬間好玩而已啊。」
「好過分。」美帆抽噎地重覆著。「竟然說成是垃圾,對啦,反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隨隨便便就讓給朋友,或是當成小朋友跟狗狗的玩具,唔,可是人權呢?」
「啊,贈品是沒有什麼人權的啊。」
「你真的太過分了啦!」
「嗯……」犬治皺眉頭。
眼前的同班同學,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臉頰上的顏色,也變得一陣紅一陣青。
無論是她生氣或是哭了,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是。」不管再怎麼解釋似乎都沒有用。
若她會將在電動玩具店中所抓到的東西當作寶貝來珍惜,或是作為興趣來收集的話,自己一定會被她當成笨蛋吧。但犬治並不希望這樣。
「不是啦,芳岡同學。」
「不是嗎?」面對著他的表情頓時變得開朗。
「嗯,將抓到的東西好好珍惜或把它當成是寶物的心情我也了解,因為沒有什麼不可以做的。無論是不是什麼值得珍惜的獵物,或是當成垃圾處理,那些都是因為只有我的狀況不一樣。」
「深淵同學的狀況根本不是問題啊。」
「……什麼?」
「抓到獵物是不錯啦,不過若是昭和BOY的話,就會把獵物帶回家了。你至少,試著帶回去看看嘛。你不但不帶回去,竟然還給別人,到底在搞什麼啊?」
「……這個嘛……嗯……也就是說,我最好每次都把獵物帶回家嗎?」
站在他正前方的制服突然全身一陣顫抖。
「我……我會反抗不讓你帶回去。」
「……咦?」
「不是這樣嗎?連在池塘裡抓到的青蛙、烏龜還是釣到的魚,甚至連挖土的土撥鼠或螻蛄,都不會乖乖地跟著走吧。一定會為了逃脫而奮力抵抗的。我、我也一樣啊。而且,說不定在半途中把我給了小狗,就算運氣好帶了回去,也會被隨便當作垃圾看待吧!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嗎?我不要這樣啦!」美帆連珠砲似的說著。
「……這個……」犬治思索著,並問道:「意思是說……我要把芳岡同學……帶回家……嗎?」
太好了,是正確答案。
因為搞錯旋轉燈的事,若這次也弄錯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才好。犬治放心地喘了口氣後,時,將瀏海像狗的尾巴似的大大甩了一下。
「為什麼?」
為什麼我要把她帶回家啊?
與他對峙的少女一邊後退一邊嘀嘀咕咕說道:
「昭和BOY外出時一定會抓個什麼獵物,而在那之中最受歡迎的就是『活的東西』。」美帆愈說臉愈紅。「為了向人炫燿那是自己的獵物,會將青蛙之類的動物,用吸管插到屁股吹入空氣。」
「青蛙?」
「深淵同學你不是說過,說覺得我很像青蛙。」
彷彿要逃開犬治似的美帆一步步地往後退。
「這種事我連想都……」
雖然手想要伸向面對他的制服,但立刻被推開。
「你這麼想的吧,因為昨天跟今天,你把手伸進我的裙子裡……吼吼叫的……跟對青娃所做的事一樣。第二次也是……」美帆不住往後退去。「身為社員,能夠徹底融入昭和BOY是很不錯啦!」
「芳岡同學,我真的不懂妳意思耶!」
犬治的聲音被抵抗的話給蓋住了。
「我一直在想,你把我當成獵物,到底想做什麼?而且,你既然做了Fever姿劫,可見並不是那麼壞的人啊。」
「不,怎麼脦以那種姿勢來判斷一個人的個性呢?」
「果然,你真的很壞呢!」
往後退的美帆緊緊咬著嘴唇。
「我很壞嗎?」
「人當然不會說自己壞啊。而、而且,玩弄獵物,把獵物當垃圾還是送給朋友什麼的……」
「請問……芳岡同學,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你少裝蒜了,昨天跟今天不是都把手伸進我的裙子裡面嗎?你不是做了嗎?」
「等一下啊!」
伸出去的右手被從旁吹過的疾風給彈開。
犬治皺起眉頭沒多久,他眼裡便出現幾個人影。
他們是誰?總共有四人。其中二人穿著長度到膝蓋的寬大工作褲,另外二人穿著褪了色的牛仔褲,分別穿著T恤與夏威夷襯衫,每個人身高都很高。差不多是大學生的年齡,還有穿耳環與鼻環的男人。
「臭小子,那女孩不喜歡你吧!大白天的就調戲人家唷!」橙色頭髮、穿著寬大工作褲的男人說。
「不可以喔,趁還沒嚐到苦頭前趕快給我消失吧。」
紅色夏威夷衫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笑著,戴耳環的男人繼續說道:
「快走吧,這女孩我們會好好護送她回家的。」
「……唔,你們搞錯了……」
犬治瞇起眼睛。
這四人的眼神令人連想到噁心的蛇,聲音中令人感到「危險」的訊息再真實不過。
「呀!不要,放開我!」
被押在幾個男人背後的美帆害怕地尖叫。
「不要擔心,這世界非常危險,我們會保護妳到明天早上的喔!」
「對對,我們會好好保護妳的。」
「快走吧,我們帶妳到很安靜的地方,不管叫多大聲都不會有人聽見的。」
制服女孩想逃離穿夏威夷衫的男人,但被強行押住。
「不用了。放手,好痛,請你別抓得那麼用力。」
那些男人橫看豎看都不像是為了行善或正義感才出現的。
犬治打量著四周。
這裡是在巷子裡頭,除了他們以外,完全看不見別的人影。
「住手,呀!不要摸人家的胸部!」
「……這個……她不喜酄那樣啦!請放開她。」
「我聽不清耶,臭小子!你說什麼啊?」
橙色頭髮的男人一隻手放在耳朵上,誇張地將身體靠了過來。
「啊啊,這樣啊……頭蓋骨被揍得凹陷也沒關係嗎?哈哈哈哈!」
語尾交雜著那些男人們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犬治的右手咻地跳起,男人們的笑聲中只有橙色頭髮的變成了痛苦慘叫。
發出慘叫的那張臉上,出現了幾條直線。
那直線立刻變得又粗又紅,旋即變成了噴出血水的源頭。
往後倒的橙色頭髮男人壓著自己的臉,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
「汪」的咆哮聲震撼虛空。
化成可魯貝洛斯的犬右手,以不留任何殘影的速度揮過去。
「怎麼回事?你到底做了什麼?」
戴耳環的男人從腰間拔出藍波刀。
「……又不是我……」
犬治的右手發出咆哮同時瞬間攻擊,將朝向牠的厚刀片咬個粉碎。
狗頭的獠牙喀嚓喀嗦地咬著。
「什麼?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戴耳環男人的手竟燃燒了起來。
「……不是凍牙……是阿猛嗎?是用你的牙燃燒的嗎?」
可魯貝洛斯回應似的猛叫著。
「深淵同學。」
「到這裡。」
右手大力揮著,叫著美帆。
追著逃向犬治身後的少女,那個紅色夏威夷衫的男人也揮著手。他看見男人手上有個黑色圓塊在晃動著。仔細一看,那似乎是金屬棍棒,若被那個擊中,頭蓋骨真的會凹下去吧。
紅色夏威夷衫的男人咬牙切齒地逼近。那張殘暴的臉被犬治的手迅速地劃過,立刻變成了小孩子哭泣的模樣。
夏威夷襯衫被撕成碎片,但卻仍像穿著紅襯衫似的,男人上半身如火炎般熊熊燃燒著。
「……夠、了,阿猛,給我住手,這樣會殺死他的啊。」
「深淵同學?」
繞至身後的美帆,屏息望著在地面上痛苦地滾來滾去的男人們。
「……快逃。」
但是右手卻出現反抗。
阿猛一直線地撲向剩下來的那個寬大工作褲男人。
犬治跟那個寬大工作褲男人輪番叫道:
「等一下!」
站在他背後的美帆,看到情形應該是邊跑邊出拳攻擊的樣子。犬治暗自祈禱她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面。
寬大工作褲男人似乎也在祈禱。兩膝跪在地面上禱告著,就像是用正面對著祭壇般的姿勢頹然坐下。
離開男人腹部的阿猛哼地一聲。
「深、深淵同學?」
手掌打了個哈久後,便轉換成人類正常的五指。
「快逃吧,芳岡同學。」
「深淵同學……」
跑出去後,立刻聽到美帆躊躇的聲音。
「你騙人!」
「什麼啦?等一下再說。」
傳到耳際的聲音,比二人慌忙奔逃的足音以及倉皇的呼氣聲還大。
「你沒把獵物……給任何人啊……」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木元警官深深懊悔錯過了上個月的晉升考試。
的確就跟字面上所寫的一樣—「錯過了」。並不是不及格,而是因為資料的整堙及被這個警局繁複瑣碎的雜務絆住,導致無法參加考試。雖然說無論如何都需以公務為優先,但再怎麼忙碌也都必須接受考試。若自己能夠從警察晉升為組長的話,一定就會被認同了吧。
「警官」就是在警察的職位中最下等的職位,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雖說如此,但仍不想被看輕……
眼前就是錯過晉升考試的其中一個理由,將居民名冊放在旁邊,木元警官眼珠子往上偷望著坐在鐵桌對面那美豔的來訪者。
……不由得希望能以「木元組長」來介紹自己。
「組長」屬於初級幹部,相當於警察局裡的主任。同事的男女朋友或先生太太們也曉得這種事,這是一般常識。所以眼前坐著的來訪者,肯定也會感嘆「如此年輕便當上了組長」,肯定對自己抱持著尊敬,甚至是個人性的關心。
至少,踏入警局時那抹喜悅的微笑,不致於會突然消失吧。
聽見來訪者低聲呢喃,木元立刻抬起頭問道:
「請問有什麼事嗎?」
「還在動。」
即使來訪者輕蹙眉間,卻仍不損她一分一毫的美豔。
「阿猛呢?感應並不近唷。」
大衣領的無袖襯衫是流行的時尚款。琥珀白短髮,圓臉配上尖銳的下巴,如名匠細心描繪的眉毛,高挺的鼻樑,明顯的雙眼皮。高挺的鼻樑下那薔薇色的嘴唇輕輕地繼續說道:
「並沒有干擾電波……為什麼?」
銀鈴般的聲音如此誘人,木元不禁聽傻了。
「不是跟喬美在一起嗎?」
來訪者探尋似的瞳孔看向他。
「您要找的是一位叫喬美的外國人嗎?」木元開口問道。
一被她盯著不知為何臉竟感到一陣燥熱。同時心中興起一股強烈的衝動,覺得非得要為她做些什麼事不可。
來訪者嫣然一笑。
「我以為是在這附近……沒想到還是很遠……該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木元坐在她的正對面,連視線都捨不得動一下的表情,快速地翻閱起手邊的資料夾。
「最初您所尋問的是關於上週末的深夜交通意外,共發生五件,不過因為都不在本局所管轄的範圍,所以關於意外的詳細資料,還是必須去總局找。」
「去?」
「是?」回答快速到連自己都感到驚訝,木元吞嚥著口水。
對面美麗身影,沒有任何聲音地站了起來,將身體越過桌子靠近過來。
「我目前在追蹤感應。」
「請再說具體一點……」
兩手撐著桌面,從慢慢將上半身挨近木元的來訪者,襯衫勾勒出線條優美的胸型。
「就、就是說,雖說您是這起意外的關係者,但加害者還是被害者,以及想要調查什麼,或只曉得名字跟姓的話,嗯……總之,我要先查一下居民名冊。」
往上翹的薔薇色豐唇,來到了他的眼前。
「就交給你吧。」
「是、是的。」
甜美微熱的呼氣刺激著木元的鼻腔。
「請問尊姓大名。」
「葛莉莉‧帕多拉‧葛蕾絲多‧波羅尼爾‧波羅傑荷姆‧柯達拉‧蔓提絲。」
「啊?那稱呼您葛莉莉就可以了吧。」
「不行啦。」
雖然是嚴厲拒絕的口氣,但他對此卻沒有任何怨言。
薔薇色豐唇貼上了木元的嘴唇。
舌頭也探了進去,注入的甜美唾液如至高無上的甘露般。
「要跟我聯絡喔。」
四唇交疊喃喃低語著。
「是的,我該怎麼聯絡?」
「像這樣。」
木元感到口腔內充滿了注入的唾液與泡沫。
泡沫中無數的突起物敲打著喉嚨。若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將起泡的鹹鮭魚子猛烈且大量、並用幫浦不斷打入體內。
木元雖然想大叫,但雙唇叩緊閉著張也張不開。
「孵化之後……要立刻跟我聯絡喔!」
制服警官持續不斷痙攣。


關上家裡的門後,深淵犬治抬起了右手。
「還滿有幫助的嘛!」
本來以為附身在手上的可魯貝洛斯只會妨礙跟找麻煩,一堆討厭的麻煩事而已。今天真的靠牠得救了,雖然覺得有些防衛過度……只要問喬美那三隻狗各別的怪癖與嗜好的話,說不定就能和平共處……
「比起住處醫院,就這生活下去也許還不賴呢!」
將手搭在玄關的日上後,門立刻便打開,門並沒有上鎖。
然而,玄關一片灰暗,家裡頭沒有一盞燈是亮著的,而且也感覺不到有誰在家中的樣子。
「……惡魔出門難道都不會上鎖嗎?」
犬治望向鞋架上陶瓷小碟子。預備鑰匙也放在原地沒被使用。
「一定要她給我好好解釋解釋,真是的。」
他脫下皮鞋往走廊走去,犬治大大甩了甩瀏海。
在走廊上的舖木地板的前頭,有某個錬西蹲在那裡。或許是在爬行,而且不知道是豈石還是什麼的,與影子同化的輪廓模模糊糊,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
「咦?」
他想後退,右手卻擋住了他。
手上的狗頭一出現,就快速衝住走廊方向。犬治也不得已被迫前進。
「等一下啦……喂……那個。」
與影子同化的輪廓是一個趴著倒在地上的人影。
「……喬美?」
可魯貝洛斯急速衝下地板,使得犬治呈現跪坐的姿勢,並用舌頭不停舔著橫躺在地的女惡魔頸子。
犬治使用左手,將緊貼著走廊的嬌小身體翻正。右手低吼著,而右手的主人則大聲叫道:
「發生什麼事了?」
金色長髮全身髒兮兮,臉上劃過幾條細長的傷痕,以及還沒乾的血液看起來像是化了條紋模樣的粧。
「喬美,妳振作一點啊!」
竟然會擔心惡魔,這是怎麼回事啊?這麼做正確嗎?他的腦海一邊浮現出這個疑問,不過既然她負傷倒在家中,就不能放著不管。
「王八蛋!」倒在走廊地板上的喬美憤恨地喃喃自語。
「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偷襲了啦!我太大意了。」
「妳說被誰偷襲?」
「被利爪與銳牙,那傢伙真是混帳東西。」
雖然從客廳傳來了電話鈴聲,犬治沒理會,只是環視著自己的家。
「……妳是在哪裡被偷襲的?那傢伙,現在在這裡嗎?」
它正伺機而動。
「不是啦,我是在外頭被偷襲的啦。」
馬上就要逼近。
「喬美,妳已經回到家囉,逃得好……逃得……」
必須要立即逃走。
「……是從哪裡?」喬美慌張地跑了過來,強拉著犬治的手這麼對他說。
犬感到寒意並同時想起,他待在廣大灰暗的室內,床上只有睡袋,在他旁邊的桌上有個銀色托盤,鋸子以及八乘十大小的照片擺在上頭。
「喬美,妳說要從什麼逃開啊?」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甚至連地點都記不起來。
「之前妳不是說過嗎?說要趕快逃。」
說不定那只是夢中的景象。
「汪汪,不是那個啦。」
「……原來不是夢啊。」
他撥了撥瀏海,雙手抱起惡魔少女。
「什麼不是那個,妳不是被打成這樣嗎?」
一想到它正伺機而動,就會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往上竄昇,全身冷汗直流。心臟宛如被狠揍一般大聲鼓動。背部彷彿有個帶有毒性的昆蟲正慢慢地一步一步爬上來。
「到底是被什麼給偷襲的……」
想必那就是令人非逃不可,那股寒意的真面目吧。
「喬美,快告訴我。」
響徹走廊不斷的電話鈴聲終於斷了。
傳來粗魯的嘀咕聲。
「貓咪。」
「……貓……咪?」
「街上的貓咪呀,站在牆上的。」
惡魔少女的臉孔,像是惡作劇被視破的小孩子般在空中游移。
「妳指的……當然不會是普通的貓咪吧?」犬問道。
「就是嘛,感覺像是久經鍛鍊的貓咪。因為我們吵架了,我說牠很自大,對方也回說我也一樣。」
「跟牆上的貓咪……吵架?」
「不過啊,當我一拿出刺球時,對方就立刻伸出貓爪。」
「貓爪……就是貓腳上,普通的指甲……嗎?」
「貓咪的指甲很厲害的呀!」
「妳就是被普通的貓給偷襲的啊?」
「所以才說人家太大意嘛!」
喬美仍一副認真的口吻。
「可是,不對啊,假設真有會把惡魔打得倒地不起的貓,難道有什麼秘密……」
「汪汪,人家會倒在這裡,才不關那隻臭貓的事呢!」
「……什麼?」
「因為犬治是個大笨蛋啊!什麼都沒有準備,害人家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任何的東西,哎呀,人家好可憐喔,餓到一步都走不動了啦!」
「喬美,等、等一下啊。」
那麼,那股寒意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啊?要從什麼東西逃走啊?應該不會是街上的貓咪吧。感覺突然一下子離題了。
「人家等不及了啦,你趕快做昨天那好好吃的『滑溜溜』。」
「……滑溜溜……」
雖然知道那指的是杯麵,但他還有比那個更必須要了解的東西。
「喬美,妳在一片黑暗的房間裡,接著的手說『快逃』,你記得嗎?」
「滑溜溜……」
「到底是從什麼東西逃開啊?」
「滑溜溜……」
「我知道了啦!」
「太好了!」
惡魔少女開心地迅速舉起兩手。被她的上勾拳一揍,犬治頓時眼冒金星。
「去吃滑溜溜吧!」
「不過在那之前……我只想問一個問題,那個黑暗的房間,是哪家醫院啊?」
「才不是醫院呢!」
「可是,那裡又有床,而且我是從車禍後醒來的……」
「你不是說只問一個問題嗎?快點兒去做滑溜溜啦!」
喬美用跳的起來,強拉著犬治的手。
「不是站起來了嗎?這不就走了嗎?」
犬治的聲音無力地迴盪在走廊的後方。


「他們在哪裡?」
「不不不不不不知道啊,哇啊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哇啊啊!」
語尾模糊不清。而寬大工作褲的男人就像失去底座無法站立的人像般潰倒下來。
一陣塵埃飛起,穿著寬大工作褲的男人撞到排在漆黑地面上的三角錐路障。在他旁邊,橙色頭髮的男人也立刻以極其不自然的姿勢橫倒在地。
「妳、妳到底想做什麼啊?」
剩下來的兩個男人,踢著土跟沙拚命往後退。
「哎呀,還問我想做什麼?不是你們帶我到這種地方來的嗎?」
葛莉莉輕笑著,向約五十公尺前方的兩個男人拋著媚眼。
上方覆蓋著蓋到一半的鋼筋鐵骨,四面八方則放置著零星的建材以及重型機器,並用柵欄圍起來。天空以及四周均一片漆黑,唯一的照明只是內藏在三角錐路障部分裡的一閃一閃的LED燈罷了。
「我、我們什麼也沒做啊!反而是妳反過來攻擊我們。」
戴耳、鼻環的男人右手纏著繃帶,另一個外披掛著紅襯衫的男人,上半身則是用繃帶包得像個木乃伊一樣。
沒錯,肯定是被灼牙所傷。不過,從這些人身上所感受到的魔的氣非常低。他們跟可魯貝洛斯的打鬥,時間應該不長吧。而且已經離開了,到底上哪兒去了?
「可魯貝洛斯的身體去哪裡了?那個人現在在何處?」
「我不知道啊,我們怎麼可能會曉得那小子的事啊!」
「我要的可不是這種答案喔。」
葛莉莉伸出她的玉手。
即使是五公尺的距離,紅襯衫仍是立刻就被抓到。伸出去的手幻化成異形的巨型鐮刀。具有關節的手長度約二至三公尺,手上與月牙形的刀刃同等大小。
附在巨型鐮刀上的鋸齒狀刀刃勾住了紅襯衫的背,鞋底一邊摩擦著地面一邊被強拉近身邊。
「給我好好回答,你們不是看過那個人嗎?」
紅襯衫的男人根本沒辦法回應。
才被拉到一半,紅襯衫的身體便被巨型鐮刀硬生生給切成兩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莉莉慢慢走近嚇得跌個屁股著地,高聲慘叫的耳環男身邊。
「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到底想做什麼?」
「那是回答我的答案嗎?」
「哇啊啊,等、等一下,我說,我說就是了!」
「很高興最後一個人終於肯乖乖聽話了。」
「我是不曉得那個小子現在在哪裡,家在哪裡……」
巨大的鐮刀又高高舉起。
「等等等等等一下啊,雖然不曉得他家在哪裡,但我知道他每天會去的地方。」
「去哪?」
「看他所穿的制服,就是六翼學園。男生的衣服我不太清楚,但看那女生的裙子,肯定就是六翼高中部的學生沒有錯。」
「女生?」葛莉莉微微皺眉。
「嗯啊,她跟妳所找的那小子在一起。二人看起來是同年級的同學,應該都是同一個學校的吧。」
「那女的……是不是個子小小的,看起來很驕傲自大,金色的長髮。」
「不是,完全不一樣。」
耳環男與葛莉莉同時眨眨眼。
「那女的……跟那男生,看起來感情好嗎?」
「好啊。」
「那想必已經是交過尾的好伙伴了。」
「啊?」
「明明跟我約定好了……」
三角錐路障閃一閃的LED燈照在葛莉莉的臉上,刻劃出陰影。
「就、就是啊。」一副很想早點結束話題的男人說道:「若埋伏在正看得到正門的地方或電車學園前站的剪票口的話,一定可以發現他們的吧。不過,因為那個大到嚇死人的私立學校學生人數也多得不得了,要找到他們可能會花點兒時間吧。」
「這點子不錯,若進到那學校裡的話,說不定會比較容易吧。」
「那裡的守衛人員都是格鬥家跟前摔跤選手,除了學生之後,若不掛上通行證的話,是沒那麼簡單就能從正門進去的喔。」
「那又不是什麼高城要塞,呵呵,告訴那人長怎樣?」
「啊?」
「我只記得很模糊的輪廓而已喔。因為見到時立刻被可魯貝洛斯給奪走了啊。」
「妳在說什麼……我又不知道長怎樣,妳要怎麼找啊……學生人數又那麼多,我不是說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找得到啊?」
「用我這雙眼睛,立刻就能找到了。」
葛莉莉一眨眼,眼皮下方的兩顆眼球立刻變形為「複眼」。
沒有黑白眼球,而是格子紋路的彩色雙眸。反射出斑斕的七彩顏色,那一困顆眼球高高凸起,從眼皮下方膨脹得像顆大氣球一樣,甚至要覆蓋整個側面頭部。
逆三角形的龐大複眼緊黏在美女的半張臉上。
耳環男連叫都不敢叫,連滾帶爬地往外逃。
鐮刀有如在頭頂上釘樁子一般被插在頭上。就像是以線吊著人偶的動作,男人的身體正面對著複眼。
「告訴我那人長怎麼樣啊。」
「……啊……啊……呃……」
「放心,現在還不會死,應該有辦法說出來的唷。」
葛莉莉人類身體的一隻手伸向男人的臉上,將眼皮大大捲了起來。
男人慘叫聲連天。
細而白的長指尖,將捲起來的眼皮戳破,挖出裡頭的眼珠子。
「不要擔心啊,我只是將你所看到的東西,借來看一看而已啦。」
葛莉莉很怕捏破般地小心翼翼……將男人的眼球……挖出來,並輕輕嬌笑著。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隨隨便便就外出,妳到底想幹嘛啊?」
「因為,離開人家的話干擾電波就會失效呀。我今天可是找了你一整天唷,所以明天開始你必須一直待在家裡。」
喬美的臉頰漲得鼓鼓的,不知是因為嘴巴一直不停地吃著麵,還是那聲音裡隱含的明顯怒氣……或許兩個原因都有吧,犬治暗自想著。
「呃,妳剛剛說的干擾電波是什麼啊?」
咀嚼的聲音一點兒也沒停下來過,右手的前端也聽見這個聲音。
「就是可以妨礙魔的流氣嘛!」
大眼出現在手掌上,很專心地不停吃著裝在盤子裡的巧克力餅乾。
「這個嘛,我不是很懂耶。」他移開停在右手上的視線,看著喬美問道。
「真是的,明明就是尾巴,連這點基本知識也不懂嗎?」
「不要再叫我尾巴了啦。」
「可是你就是尾巴嘛。」
喬美發出聲音吸著吸管。大眼舔起從盤子上掉落的飯乾。犬治無力地甩著瀏海。
「……關於……不能外出這件事,因為明天還要去學校,而且也必須要去還DVD才行,不可能的啦。」
「有什麼關係,我們就在家中玩嘛!」
犬治盯著說話的喬美,思索半響後開口道:
「……那、那麼……是要逃離什麼啊?」
「不是逃走啦,是緊急避難啦!」
「到底是從什麼東西逃走啊!」
此時電話聲響起。
頭轉過去從椅子上站起來的犬治,卻被右手的可魯貝洛斯拉回餐桌。
「等一下,剛剛也有打來耶!我要去接一下。」
話雖如此,但右手卻無法移動。狗頭的鼻子伸向盤子裡的巧克力餅乾,固執地咔啦咔啦不停吃著。犬治雖然是站著的,但一隻手卻等於是貼著桌子的狀態。
「要吃餅乾,等下要吃多少都可以……」
犬治伸出左手拿起盤子。拿到一半時,大眼突然狂吠並咬住犬治的左肩。
「呃……」
彷彿將蕃茄捏爆般,鮮紅的血肉從犬治的肩頭迸出來。
「……啊,痛……」
會死!
流血量多到驚人,骨頭恐怕已經碎了,皮開肉綻的,這樣的咬法根本一點也不普通,這點他倒是很清楚。那可是地獄犬,可怕的可魯貝洛斯啊,對,沒錯,若被那東西認真的撲上來的話,肯定就會完蛋了。
由於大量出血,盤子從失去力氣的左手掉落至地面。
犬治自己無力地跪了下來。
大眼的鼻尖也垂下來。
掉到地面上的三樣東西中,唯一仍精力旺盛動來動去的只有那顆狗頭。
牠仍然繼續專心一意地吃著散落至地板上的巧克力。
……啊……朦朧的意識中,犬治忽然想起來……不可妨礙進食中的狗……這是很久以前就被警告過的。
無論訓練得多麼溫馴,當狗在進食時開口喊牠,或不經意撫摸的話,狗會立刻變得暴躁兇猛。右手現在可是隻地獄犬啊,理應考慮到牠的反應會比普通的狗還要大幾十倍、幾百倍。
「喬美,這個,幫我拿受傷的藥,繃帶或消毒劑、止血帶什麼的……」
「夠了吧,快站起來啦,犬治。」
「看不出來嗎?我因大量出血而……」
「那是什麼?」
「肩膀碎裂,血正咕嚕咕嚕地……流……」
「牛?」
「……我說啊……」
「什麼牛?」
「……不是什麼牛啦!」
犬治真是欲哭無淚。
「到底是什麼啦?你一個大男生幹嘛吞吞吐吐,把話說清楚啊!」
「我已經說啦!」
他眼睛向下看著自己的肩膀,突然,犬治僵硬住,甚至忘記眨眼。
血已完全止住。連傷也已經癒合,傷口像是末期狀態的瘡痂收縮著。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很嚴重的傷啊,皮開肉綻的……」
「是因為小可貝的再生能力呀。」喬美一邊喝著湯,雲淡風輕地說著。
「……」
為什麼連我都有那個再生能力?本想開口問,但又旋即想到她不會特地為自己說明解釋。
右手前頭的大眼拚命舐著地面。
既然已經一體化,又說我是牠的尾巴,換句話說,就是這麼一回事了。身體機能也成為可魯貝洛斯的一部分。
「對了,所以在浴室時那臉上的傷,以及那個腫包會立刻消下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囉?」
應該要心存感謝嗎?
將散落在地板上的巧克力餅乾吃完後的大眼,似乎還不滿足,轉過頭去。
無論什麼傷都能立刻治癒。太好了,不過這傷原本就是可魯貝洛斯所造成,也就是說,無論咬得多麼嚴重,反正都治得好,因此就不用去在意了,是這個意思嗎?不過受傷畢竟會帶來強烈的疼痛與痛苦,而且他也怕看到血。況且,激怒可魯貝洛斯也挺可怕的。
犬治無奈地嘆口氣,在椅子上坐好,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從袋子中拿出新的巧克力餅乾,裝到盤子裡。
右手歡歡喜喜地又將鼻頭埋進去。這種狀況,到底要怎麼跟牠相處啊?


葛莉莉高高舉起的眼球裡,照出窄短裙的人影。
—不,那並不是「人」影。
感應到清楚的流氣。當這個世界上出現惡魔時,又或者遭受魔力攻擊與進行防禦時,就會流散出特有的「氣」。
「處得不錯嘛。」
單手伸向旁邊,葛莉莉頭也不轉地,透過指尖抓著的眼球視線,窺視背後的身影。
「是來吃死肉的咕嚕(神話故事中食死人肉的妖怪。男的叫Ghul,女的叫Ghulah)嗎?」
在一片漆黑的工地現在,戴著四方形眼鏡穿著套裝的女人氣勢逼人地站著。
「想吃的話,請自便!我心情還不錯,不會妨礙你的。而且這些倒在地上的男人都還活著,可不是死屍喔。咕嚕可能覺得很可惜吧。」
穿套裝的女人發出高跟鞋的聲音慢慢靠近,以端座的姿勢倒在葛莉莉正面的耳環男微微痙攣。男人頭頂開了個大洞,眼窩成了二個窟窿,但葛莉莉可以用男人的眼球看透一切。
「我並不是咕嚕。」穿套裝的女人開口說道。
「是嗎?那這樣的妳就是找死囉!奪取獵物,隨便闖入其他惡魔所舉行的儀式,可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惡魔契約檢察官是不容許殺刃的。」
「檢察官?」
「我是黑莎。」
背對著正在自我介紹的穿套裝的女人,葛莉莉吊高細眉。
「檢察……是嗎?終於來啦!是因為發生了嚴重的違反契約了吧?妳就給我處理那個從我身邊奪走被契約者的可魯貝洛斯跟鬼新娘吧。」
「檢察官對於契約是旁觀的,因此不能協助契約的成立或履行。」
「先訂契約的人可是我唷!非常貴重的—超絕對的神魔聖—依據古代正統『羊皮血文字』的惡魔契約,那一晚呼叫出來的人可是我喔,妳面前的這個人啊!可魯貝洛斯是被搶過去的!牠突然從東方的天空冒出來,就這樣大刺刺地從我面前將那個人給搶走!」
「真是少見的案例,似乎是雙重契約的問題呢!按標準是這麼認為的。」
「少給我胡扯!自古以來,就沒有發生過雙重契約的情形,違反規定的是可魯貝洛斯啊!」
「可是,契約書上最後的簽名仍未經法槐確認,因此目前都屬於假契約,這個解釋是,契約的權利同時屬於可魯貝洛斯與葛莉莉‧帕多拉‧波羅尼爾雙方的。」
頓時空氣猛烈震動,大地劇烈搖晃。
「不要隨便省略我的名字。」
在黑莎腳尖數公分的地面上,巨大的鐮刀高高立起。
「我叫葛莉莉‧帕多拉‧葛蕾絲多‧波羅尼爾‧波羅傑荷姆‧柯達拉‧蔓提絲。就算妳是檢察官,也不允許省略我的名字,若再冈第二次的話……」
她轉向正前方、葛莉莉變形的一隻手高高舉向後方。
「我就要妳的命。」


電話已經斷了。若事先切換成語音答錄機就好了。犬治又嘆著氣,輕輕對著桌上的手掌如此說道。
「好、好吃嗎?」
「好好吃喔!」
坐在正對面的喬美聲音傳了過來,將空了的杯麵遞到他眼前。
「再一碗。」
「我現在動不了。」犬治甩了甩瀏海回道。
「為什麼啦?」
「因為大眼在吃東西啊。」
狗頭迅速地將盤子解決一空,又立刻將鼻頭湊進巧克力餅乾的袋子裡。
「……這個……到底為什麼要逃走啊?」
犬治又再問一次剛剛被打斷的問題。
「再一碗。」
「……」
是無視他的問題,還是根本不想回答?
這樣的話,他也不甘示弱。
「關於能不能出門這件事,是不可能的!明天還要去學校,而且我也想隨心所欲地到任何地方。」
喬美很明顯又嘟起了嘴,吊高眉毛。
頭頂部分伸著兩隻看起來像是角還是觸手的捲髮在蠕動,頭上釋放出短電波。明明是在室內,卻感到將降下雷雨。
「等、等一下……」
她在生氣了嗎?不,從眼前的表情來看,說不生氣才奇怪吧。犬立刻示好地笑著。
喬美的表情依然沒變,頭上那劈里啪啦的放電聲也還在。那根本不可能是好兆頭,再怎麼說對方都是惡魔,犬治並不知道放電後會發生什麼事,也壓根不想知道。一定要在發生什麼事前,先安撫她的情緒才行。
「嗯……」
他轉過頭,選了個最安全無慮的話題,視線停在右手的狗頭上。
「那個……可魯貝洛斯,很可愛呢!」
「很可愛呀。」
「我覺得真的非常可愛。」
「唔。」
放電收斂了一些。
「而且也很酷。」犬治繼續說著。
「唔。」
「除了酷呢,還有很帥,嗯,還有,漂亮、個性好、又乖、又棒。」
「唔!」
喬美看起來非常開心地說道:
「真不愧是小尾巴,真的很了解小可貝嘛!」
「哈、哈哈。」
「啊,哈哈。」
「但真沒想到呢!可魯貝洛斯竟那麼喜歡吃巧克力餅乾呢!」
「小可貝最喜歡甜的東西了唷!」
「喔!」
犬治將瀏海撥了上去。
放電終於停止。
「所以才讓伊尼亞斯巴(Aeneis,希臘神話中的人物)趁機跑出去的。」
「……誰?」
撥著瀏海的左手頓時停了下來。
「那傢伙很卑鄙唷,竟然拿出甜食,趁小可貝開開心心地吃著甜食時,通過地獄之門呢。什麼『特洛伊的英雄』嘛,根本就很奸詐,也不跟小可貝戰鬥就這樣偷偷摸摸耍詭計。」
「特洛伊的英雄……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這麼說的話,那可魯貝洛斯不是很笨嗎?
「連奧費斯(Orpheus,希臘神話中,彈豎琴的名字)也利用音樂將小可貝給……真是王八蛋!」
「那個人是誰啊?」
「伊尼亞斯是大笨蛋,奧費斯也是大笨蛋。」
「……喂……」
「犬治也一起罵他們笨蛋啦,你不是小可貝的一部分嗎?你可是真正的尾巴耶。」
「呃,冷靜的想一想,說我是『一部分』不是很奇怪嗎?再怎麼看都是可魯貝洛斯才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叫我尾巴根本是大錯特錯了嘛!」
「再一碗。」
喬美將杯麵跟叉子又推向前。
「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我有聽到奧費斯很奸詐啊。」
「……我又沒說那個……」


「小心。」
黑莎以冷靜的語氣回答,將視線落在本子上。
「無論哪一方,雙方都屬於假契約的狀態。而我想問的就是,您是否有放棄契約的音願。」
「放棄?妳在說什麼傻話啊!」
「因為對被契約者來說,別說是接觸了,其他任何事都沒辦法做。」
「那個鬼新娘以干擾電波遮住魔的流氣,將他藏起來了。」
「那似乎是她個人的能力呢。」
從黑莎的腳尖巨型鐮刀逐漸逼近。
「既然妳是檢察官……那已經跟可魯貝洛斯見過面了嗎?」
「已提出注意與警告,因為這是我份內的工作。」
巨型鐮刀高高舉起,幾乎貼到了黑莎的臉。
「也就是說,直接問妳地點就能立刻知道她們在哪裡了吧?」
「之前我已說明,所有的檢察官均不容許協助契約成立與履行。」
「如果會失去半邊臉,妳也還敢說這種話嗎?」
「或許連說都沒辦法說話了吧。」
「既然了解的話,何不快點老實給我報上來。」
鐮刀鋸齒利刃掠過黑莎髮梢,高高舉起。
「也就是您不放棄契約的意思?」檢察官仍不改口氣地問道。
「我不會放棄的。」
葛莉莉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點點頭。
「這可是古代傳統『羊皮血文字』的惡魔契約書喔。既然是檢察官,應該了解這個意思吧。」
「是超級一級品吧!可以無條件推薦給貴族院,也能授予聖誕老人的錫杖。」
看著頭上的鐮刀,檢察官繼續說道:
「葛莉莉‧帕多拉‧葛蕾絲多‧波羅尼爾‧波羅傑荷姆‧柯達拉‧蔓提絲,難道不曉得以自己的能力無法與被契約者接觸的事實嗎?」
夜空中黑雲密布,潮濕的塵土低空飛起。
「開什麼玩笑啊!」
巨型鐮刀慢慢收起、變形,重回葛莉莉人類的手上。
「黑莎,妳似乎還很年輕嘛,心臟很強喔!連我的鐮刀揮在頭上也能面不改色,真不愧是檢察官。」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已……」
聲音冷靜卻小聲。
「黑莎,我聽不清楚,講大聲一點。」
「是的。若您沒有放棄契約的意思的話,之後就是當事者之間的問題,我建議雙方面對面談一談如何?」
「是互相廝殺吧。」
「這也是自古以來正確的解決之道。」
「那人可是我的喔!」
「是淵犬治先生簽下契約的……」
「深淵……犬治……對,他就叫深淵犬治吧。」
似乎是在確認那個名字,又像是刻在心頭上一般,慢慢低聲私語。
黑莎感到奇怪地側著頭。
「難道說您不曉得簽下契約的人名叫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啊!他的臉,他的樣子和學校,我都一清二楚啊。」葛莉莉一邊撫摸著手中的眼球一邊反擊道:「我根本不需要特地問檢察官他在哪裡,既然是六翼學園,明天我就能揪出怹。」
「是嗎?」背後的檢察官看向本子後說道:「順帶一提,深淵犬治提出解約,但立刻又撤回了。我認為他還有履行惡魔契約的意思。契約時的願望是『生存』。並且,假契約的期間是從新月變為滿月的一半時間,目前大約已過了一半。」
「假契約期間還有大約三天吧。」
「就是這個意思。」黑莎說。
「時間一過,那人的願望就無法實現了—不可能實現的,可魯貝洛斯沒那種能耐呀!這件事非我不可啊!若是我的話,就能達成他永生不死的願望了。」
「那是契約當事者間的問題,請自行解決,那麼我先告辭了。假契約結束時會再來拜訪。」
穿套裝的女人挺直背,轉過頭去。同時,身影也跟著消失。
「不、不要緊的。」
從要灌入水泥所挖的洞裡傳來黑莎的聲音。
葛莉莉沒興趣地背對著,輕輕握緊手裡的眼球。
她目不轉睛地緊盯著眼球記憶顯示出的深淵犬治臉孔。
「馬上就能見面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舞舞舞


喬美兩手緊緊抱著犬治的右手。
「走吧。」
「去哪裡?」
從床的那一頭看見擺放著瓶瓶罐罐類似藥品東西的櫃子。廣大灰暗的室內,聞得到像是車站廁所的噁心臭味,那是刺鼻的消毒液味,應該是隨便噴灑的吧,但仍掩蓋不住各式各樣的有機物所產生出來的惡臭。
「汪汪,總之,快逃吧。」
「逃?」
他的手被拉著,快要跌倒所以單手撐著床舖,方才不知不覺睡著的床舖竟成了硬梆梆的床。他從放在床舖上頭的黑色睡袋站起來。
我……因為騎單車在國道上奔馳……車禍……因交通意外……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醫院、病房還是手術室?」
他望著踩在硬地板上的腳,莫名奇妙地歪著頭。
腳上仍舊穿著球鞋。竟然穿著鞋睡在床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摸摸床上的睡袋,眉頭深鎖。
「塑膠的?」
既沒有內裡也沒有舖棉,而且是不透氣的材質。
「你在做什麼啦,快點快點!」
右手被強拉著,腰撞到床邊的大桌子。桌子因碰撞而大大搖晃,上頭放置的銀盤與大把的姿料全都掉了下來。
犬治停下來。
好幾張紙飄下來,大大小小的手術刀、鋸子以及像是切肉丁般的小刀掉到地上。那些刀刃是手術的道具,也跟著掉下去……壓扁的金屬片、骯髒的泥土、玻璃的碎片、染上血漬的白襯衫……這些到底是什麼?他並不覺得這些東西一定要放在病房的床邊。
右手被拉著,催促聲不斷。
眼前飄著幾張照片,犬治依然站在原地。
那是血肉橫飛的照片。六吋的大小,不,應該還要再大一點,八乘十的大小。類似珍珠色的背景裡留有多道血痕,看起來像是拍攝四濺在空中的鮮血照片,但仔細一看……
「別再拖拖拉拉了,快走吧,趕快逃啊。」
……仔細一看……那裡頭的……手腳關節不成形狀地彎曲,照片拍攝的並不是泥娃娃,而是渾身血污的自己。
嘴巴不由得呈現慘叫的形狀。

犬治張得斗大的嘴僵直住。
現在是在床上,而且是自己的房間裡,陽光從電腦桌旁的窗戶灑落下來。不知不覺睡著了……昨天,跟喬美一起吃著杯麵……不,這不重要……剛剛的夢……那並不是夢……而是我的……記憶……
在他身邊一同睡在涼被裡的人,為了緊貼著犬治而扭動身體。
明明跟我說房間要一人一間了,不過喬美她……雖然以前也曾同睡一床,卻從沒黏得這麼緊過。犬治為了面向她而翻過身。
今天這樣沒關係,因為可以立刻問她關於那個夢、那個記憶。
「早啊,小犬。」
鼻尖的微笑,令犬治的機能瞬間完全停止。
「呵呵。」
並不是喬美,為什麼又來了?為什麼每次他一睜開眼,就會有個女人坐在他房裡—而這次的情況正確來說是「跟他一起睡」吧!這回好不容易終於不是陌生女性,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能說沒有問題,問題反而更大了。
「媽、媽媽?」
「你作惡夢啦!」
犬治母親門山麻香在涼被中緊緊靠了過來。
「小犬,你是不是夢到了很可怕很恐怖的蛇的惡夢呢?」
她回復成舊姓是因為已經與犬治的父親離婚。離開這個家之後,她就住在私鐵沿線約過五個站的公寓裡—原本應該是這個樣子。
「小犬從以前就很怕蛇呢!呵呵呵,沒關係喔,因為媽媽也很害怕。呀!」
母親緊緊抱住了他。
「等等!媽,為什麼妳會在我床上啊?」
「小犬,一起床就打招呼說『早安』是做人的基本禮貌。一定要有禮貌才可以喔!」
女中音的聲音與呼氣落在他臉上。
「早安……請問……」
「Good morning my weeet heart~」
母親爽朗地笑了起來。光看她的笑臉,會覺得她仍像孩童般青春無邪。小學時的教學觀摩,常被誤認為她是姊姊而不是媽媽。
「請問……媽,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我只是依照約定來到約定的地方啊,現在可是家庭交換時期喔。」
「咦?」
父母親離婚時,規定每到一定時間,就必須互相交換彼此所住的地方。
換句話說,當母親來這個家時,父親則換到母親的公寓去生活。孩子則住在同一個地方。這是考慮到,能夠讓已離婚孩子們也能好好跟雙親共同生活,但這其實是多餘的,因為即使父母交換了家庭,主要還是屬於單親的狀態,所以仍不算是「好好地與雙親共同生活」。
「等一下!媽,時間還沒到吧?媽媽不是這個月底才要來的嗎?」
「呵呵,我提早來啦。」
「雖然妳過來,但爸爸又還沒回國,沒辦法去你的公寓,留絹子一個人在那裡,不太好吧……」
絹子是犬治雙胞胎妹妹。
不太好的意思是,妹妹有一點小問題,簡單來說就是墮落。從小學起就是個惡名昭彰的逃學兒。她會一直睡到中午,不到晚上是不會出門。
「呵呵,竟然還會擔心姊姊,小犬好溫柔喔。」
「才不是姊姊,是妹妹……」
因為是雙胞胎,所以長年都在爭論著彼此到底是「兄妹」還是「姊弟」。
「話說回來,要遵守約定啦。」
棉被中的母親像蟲子般慢慢挨近。
「小犬,為什麼你一臉不高興的表情,你討厭媽媽嗎?啊啊,該怎麼辦?如果媽媽做錯了什麼會立刻改過的,所以你要說清楚喔!」
—說清楚?不是已經說了嗎?
旁邊伸出了手,拉住想從棉被裡爬出來的犬治。
他將手揮開,再次看向母親。
「那個,媽……為什麼妳穿著烹飪的圍裙?」
白色烹飪圍裙下的是窄袖和服,腰帶也繫好了。以常識來想,那並不是睡覺的打扮吧?至少不是應該要將烹飪圍裙脫掉嗎?不對,就連穿著彩色窄袖和服上床,本身就很不合理吧。
「不適合媽媽嗎?」
她表情轉為難過。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
「……果然不適合吧。」
女中音頓時變成了啜泣聲。
「很適合啊,媽媽,非常適合妳喔!」
「太好了。」
她表情立刻又回復了開朗笑容。
犬治深深地嘆了口氣後,無力地從床上起身並說道:
「直接穿著享飪圍裙就睡覺,不會很不舒服嗎?」
「當然會啊,可是要衣服在棉被裡不要亂掉也很辛苦,不過為了我親愛的兒子,當然要忍耐一點囉。」
「不用忍耐啦。」
「謝謝,小犬在替媽媽擔心呢!」
她從背後搭上他的肩膀。
「到底媽媽為什麼一定要睡在我床上啊?」
「反正犬悟到國外出差去了啊!」
「爸爸不在跟一大早就睡在我的床上,到底有什麼關係啊?」
「你搞錯囉!」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什麼?」
—等等。
犬治像是量量有沒有發燒似的,將手放在額頭上。
那喬美呢?
「為什麼?娟子也常常睡過頭啊,連犬悟也常出差因時差的關係睡到傍晚呢。」
「我不想要這樣,我想要過很普通、平凡的生活啊。」


靠在行道樹上交叉著雙手,葛莉莉輕啐了幾聲。
「……不在嗎?」
通過斜前方的學園站的剪票口,便看到上下的樓梯口。從左手邊如白蟻般湧入的大批制服群,也變得零零散散。從頭頂上繁茂枝葉的隙縫中照射進來的烈陽,如今也完全消失,天蓋如紫色斗蓬般的黃昏,也漸漸擴散開來。
「……深淵犬治……」
大量湧入車站的制服,與眼球所照出來的映像一模一樣。他肯定就是這個學園裡的學生。然而,卻沒發現犬治。葛莉莉使用複眼,將通過面前的男學生的臉仔細地、毫無遺漏地一一確認。
「不可能會漏掉的……」
走過來的一個學生,將書包放在站街道樹上葛莉莉的腳下。因為利用隱藏色使自己與樹幹同化,因此他看不見葛莉莉的身影。乾脆抓了這個學生,直接盤問他深淵犬治的事好了。
她將鐮刀手伸了出去,但葛莉莉卻歪了歪頭又收了回來。
正如耳環男所說,這學園裡的學生的確多如牛毛,她並不認為每個人都知道深淵犬治的事。若這學生不認識深淵犬治的話,被大卸八塊的屍體丟在一邊,這麼做可魯貝洛斯一定會有所警覺。到頭來,無論是在這個車站還是學校,都沒辦法找到他也說不定。這樣一來,之前尋找的努力就會半途而廢。
「……難不成是在別的出口?」
將腳下的書包拿到手上後,學生往車站的階段走去。
「應該監視車站另一邊的小昇降口,還是學園的後門呢?」
葛莉莉又盤著手腕。
那些保全人員是格鬥高手,但是殺掉他們並潛入學園裡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俯視整個周圍。學校的敷地比想像中還廣大,運動場就也有好幾個,建築物也多不勝數。可說如一般街道的規模一樣。到達他所在之處以前,很可能他已經逃之夭夭了。
「別慌,時間還綽綽有餘,只要明天從早上就來監視的話……」
因為有干擾電波而無法探查出流氣,但葛莉莉仍有她常用的老方法,那就是使用「眼睛」。
「真羨慕利用味道來找尋對方的下等動物啊!」
一名溜著狗散步的肥胖中年婦人走過她眼前。
站在前頭引導的毛絨絨小狗,對著葛莉莉靠著的街道樹纏人地吠叫著。
利用隱藏色與樹幹同化,應該是看不到她的……是靠嗅覺發現的嗎?
「哎呀呀,小強尼,怎麼啦?想在這樹方尿尿嗎?」肥胖的年中婦人對著不停汪汪叫的毛絨絨小狗,輕聲溫柔地問道。
葛莉莉單手一揮。
「哇!小強尼!小強尼!」
肥胖的中年婦人對著脖子噴出鮮紅血水的毛絨絨狗,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小強尼,頭……你的頭跑去哪裡啊?」
「馬上就會掉下來的……」隱身直接走了出來的葛莉莉喃喃道:「我最討厭利用味道來找尋對方的下等動物了!」


「昨天我也打了好幾次的電話喔。」
「啊,對不起。」
單手拿著無線電話,犬治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
「今天也沒來上學,真是的。」
從話筒傳來東西聰輔的聲音,與後方廚房裡喬美和絹子的嬉笑聲重疊,還聽得見熱油在加熱的平底鍋猛烈地手舞足蹈的聲音。
「不回答你的問題,有損我的自尊啊!」
東西很難得會打電話到家裡。只要不是繼續巨蟹與什麼什麼的五萬年間的故事就好了,犬治一邊想著,一邊擔心地望著站在爐台前的母親的裝扮。她現在身穿的並不是烹飪圍裙,而是換上了焊接作業用的耐熱服,甚至還戴上了全罩式遮光罩。也就是說,母親正在做菜囉!不會吧……
「聽好,我今天一查到資料後就打電話來了,我想徹底弄清楚。」
爐台噴著火,往上竄的火炎毫不留情地直撲換氣口。
「昨天我一回家就去調查了,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
「嗯,啊?」
犬治一邊思考著有沒有方法能夠讓母親停止,一邊敷衍著電話筒的那一端。
「大致上都跟你所說的一樣呢!」
「你的意思是……?」
「我指的是大致上……可不是巨乳(日文的「大致上」與「巨乳」同音)喔!」
「……東西……我現在,有點忙……」
他實在很想就這樣把電話給丟掉。
「就是當惡魔契約是假契約的情況……」
拿開的話筒又立刻貼近耳朵。
「若一直是假契約,惡魔大部分都會被召喚,所有的一切都會歸於原點。最重要的是,無論實現了什麼樣的願望,人類這一方都會重回惡魔召喚前的狀態。」
好幾張血肉橫飛的照片掠過眼前。
「回、回到召喚前的狀態?」
片斷夢境閃過腦海。
灰暗的室內。室內隨便噴灑著刺鼻的消毒液味,因此蓋不住各式各樣的有機物所產生出來的惡臭。直接穿著球鞋就被放入睡袋中,躺在硬梆梆的床上。明明被逼睡著卻還是穿著鞋子,這麼說……被送到醫院……是因為剛被送到醫院……
犬治大大甩動瀏海。
由於甩得太過用力,不小心將手上的話筒甩到地毯上。
—那個房間並不是病房,放在那裡頭的也不是睡袋……
他在地上爬著拿起話筒。
—那是驗屍室……他是在屍袋之中……
那就是所謂的「無法自行回復的狀態」吧。
「東西,應該不必將惡魔送回吧?」
犬治對著電話筒大喊著。
可魯貝洛斯離開的話,願望就會還原。如此一來,他就會重回醫院的床上。被惡魔附在手上的生活,以及住院的生活,該如何選擇……不,不對!若可魯貝洛斯被召喚的話,他就會返回屍袋之中。
「雖然也有聽過中止假契約,惡魔仍附在身上的例子,但在那樣的情況之下,願望也還是一樣吧。」
「嗯,好像也有這樣的案例呢。」
犬治放心地吸了口氣。
「那就是人類被惡魔駕馭的形式吧。」
「……咦?」
「從古至今,被惡魔附身的人,在日本被稱之為『入魔』,咯咯咯,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比較輕鬆,能夠照著自己的慾望來行動。」
「那麼,具體來說,人類會變成怎麼樣呢?」
「簡而言之,就是『僵屍化』。」
「這怎麼行啊!犬治緊緊握著話筒。「有沒有別的方法呢?東西,就是願望仍達成,但不會僵屍化的方法?」
「只要變成真契約就行了吧。」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看來似乎只有這項選擇了。
可魯貝洛斯一直附身在右手,至少比返回屍袋中或僵屍化,還好得多吧!
「假契約應該無法好好控制惡魔吧。若變成真契約的話,就能照著自己意思操控惡魔了。」
能夠隨心所欲地操縱惡麽,也就是說能夠去控制。若真是這樣,即使右手是狗頭也沒什麼大不了了。
「幹嘛不早點說啊!」
「好,那我們來繼續巨蟹與匹阿莎『愛與復仇』的故事吧。」
這次是犬治自己丟掉電話。
離假契約到期日還剩下二天吧?現在該怎麼做?首先該怎麼讓假契約變成真契約?
右手蠢蠢欲動,犬治甩著瀏海。無論做什麼,都必須要先按撫好可魯貝洛斯才行吧!看來得先問出這個方法。
犬治倒向地毯,抓著被他丟掉的話筒。
「……金色巨大的螃蟹從那龍捲風中翩炙然現身,牠的名字叫金蟹。」
太好了,電話沒斷線。
「東西,可魯貝洛斯的弱點是什麼?」
「深淵,現在巨蟹與匹阿莎正潛入楓林閣,這一段是最重要的地方喔,你閉嘴好好給我聽著!」
「我聽,之後你要說多久我都聽,你先跟我說可魯貝洛斯的弱點啦。」
只要摸清這一點,之後就算牠又突然出現亂衝亂撞,都有辦法阻止跟干預。
「……呵……可魯貝洛斯的弱點嘛,雖然沒有明確的文獻,聽說牠沒辦法抗拒甜的東西呢!特洛伊的英雄伊尼亞斯給了牠蜜菓子……」
「這個我知道。」
「第二個就是音樂了吧!聽說,聽了奧費斯曲子的地獄犬,就會沉沉地進入夢鄉。」
「音樂?什麼曲子都可以嗎?」
「該怎麼說呢?若是神話時代所沒有的搖滾或金屬樂,我想應該沒辦法吧。經演奏使得可魯貝洛斯沉睡的曲子,應該是首名曲吧。咯咯,對於發表新曲的音樂家而言,那是關乎性命的測驗,若隨便亂作的話,可就會被可魯貝洛斯一口給咬死呢!」
是要帶MP3或播放器走呢?如何將插入式耳機放入可魯貝洛斯耳裡也是個問題,況且,也不清楚何謂名曲的定義。
「東西,可魯貝洛斯的尾巴是什麼形狀啊?顏色或大小呢?」
他自己就是真正的尾巴—可魯貝洛斯的屁股上小型附屬物—然而,只要達成真契約後,他就會成為主人,而讓可魯貝洛斯變成附屬,彼此的立場就能夠逆轉。
「頻色及大小在文獻上各有不一,不過,據我所了解……」
爐台上發出可怕的爆炸聲,話筒的聲音頓時變成混亂的聲調。
「東西,我聽不太清楚!」
後方交雜著女性們騷動的聲音。
「蛇?你是指蛇嗎?細長滑溜、具有鱗片且無手無腳的那個生物嗎?」
「嗯,可魯貝洛斯的尾巴是隻有劇毒的蛇。」
「我不要啦!」
犬治無力的聲音,被背後急速接近的怒吼給完全蓋住。
「你這個大笨蛋!」
絹子飛踢直擊他側頭部。
「自己家就快要失火了,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講電話!」
「失火,呀!好痛、痛痛痛痛痛!」
妹妹的腳底板又朝著躺在地毯上的身體,襲擊過來。
她穿著緊身大條紋背心,下半身則是容易活動的七分褲。正因為他們兩人是雙胞胎,所以絹子的臉跟犬治長得非常像。雖然她是中長髮,但瀏海跟她哥一樣都很長。
「犬治,你別玩了,快想想辦法啊!」
轟隆一聲,蓋過了絹子的聲音,大量的黑煙往上竄昇,吞噬了天花板。
從黑煙裡頭被火糾纏的全罩式遮光罩,雙手伸向前走了過來。這樣子令人連想到從火焱地獄爬出來的亡者,犬治驚訝得舌頭緊貼上顎。
「哇呀呀呀呀!」
「媽!」
那是穿著耐熱服及遮光罩,以焊接工打扮作菜的母親。
帶著火移動的遮光罩,小聲尖叫著,逃向犬治的背後。
「小犬,燒起來了!燒起來了!」
「媽,我要燒起來了啦!」
從遮光罩傳來的火炎燒灼著犬治的衣服,燒焦了皮膚。
「媽、媽!離我遠一點!」
「小犬不喜歡媽媽嗎?啊啊,要保護媽媽呀!」
背肯燃燒的面罩緊抓著他不放。
「好燙!媽,好燙!」
「嗯,小犬、小犬再抱緊一點。」
「明明是媽在抱我呀!」
「不不,別說那種話。」
「好燙呀!媽,別碰那裡!」
咚地一聲,一記腳跟後踢落在犬治的頭頂上。
「我就說現在不是玩的時候啊!」
那是娟子的腳。
「……幹嘛揍我?不,幹嘛踹我?」
「媽媽也一樣,把討厭的面罩拿下來不就好了!」
絹子很快地將母親臉上冒著火的面罩拿掉,丟進黑煙裡頭。
「好了,犬治,快想點兒辦法!」
「……這……這情況,我……我也沒辦法啊!」
他被煙嗆得咳個不停想要站好。如大浪逼近的黑煙裡頭,隱約看見深橘色的火焰。看來,只有爐台周圍失火而已,從這煙量與臭味來看,很明顯應該是油引起的火災。
看來消滅火勢並不容易。
「快打給消防隊,一一九……」
「小犬,媽媽不會作菜,對不起喔。」身後的母親說道。
現在可不是會不會作菜的問題吧!犬治想著一邊在地毯上爬著,一邊拾起後方掉到上頭的話機。
「不通……」
電話既聽不見發信音,按鈕也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因為被丟了好幾次,所以壞掉了嗎?
「快逃吧!」
「你啊,從剛才就一直在旁邊待著,難道只能提出那麼爛的方法嗎?」
犬治剛想對大叫的絹子抗議,右手卻立刻被從旁抓住。
喬美從地將犬治的身體提了起來。
「汪汪,拜託,你進去一下把火熄滅。」
「什麼一下啊,不可能,若進去這麼黑的煙裡頭,立刻就一氧化碳中毒的。」
「笨蛋,女孩子拜託你耶!」
絹子的回旋踢正中犬治的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就這麼被狠狠踢了出去。
犬治被迫用跑的衝入黑煙之中,化學成分的焦臭味衝入鼻腔。大量的粉塵使他眼球充血。
「啊啊啊啊啊啊!」
凌駕自己的慘叫聲,右手大聲咆哮。
水蒸氣劃過黑煙。
火炎瞬間消失……凍結……
「白白,是凍牙嗎?」
右手的狗頭用「這樣就可以了吧」的表情轉頭看著喬美。
開了窗戶的絹子看得目瞪口呆。
「什麼,犬治,那個……」
「小犬……小狗……」
靜坐在地上的母親,此時打開溶接的遮光罩。
「嗯,這個,這個嘛……」該怎麼跟大家解釋右手的情況啊?
水蒸氣的白煙將黑煙從窗戶推出去。
「犬治,你,這個……」絹子大叫著。
「……好可愛喔!」母親同時也大叫著。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結果,晚餐又是吃杯麵。
犬治垂著肩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
喬美咻地出現在門口。
「惡魔契約書在哪裡?」盯著電腦螢幕啟動畫面的犬治問道。
惡魔少女往斜後方的床上坐了下來。
「不知道耶。」
雖然這答案跟他所想的一樣,但他不能不去反駁。
「這不是很奇怪嗎?是不見了還是被消毀了啊?這樣的話,那契約本身不就解除了嗎?」
「不會啦!」
「為什麼?契約書不是不見了就變成無效了嗎?」
犬治甩著瀏海。若無效或被解除的話就麻煩了。非得要成立不可。因此他才需要契約書這佪東西。但是,這東西目前到底在哪裡,連檢察官黑莎也不知道,看來喬美也是真的不曉得吧。
「那個惡魔契約書是怎樣的構造啊?」
總而言之,一定要有實物才行。
「……是地毯啦,出車禍那時候的。」
犬治開啟網路瀏覽器,敲著鍵盤。
「從發生毋禍的國道看來……就方向來說……應該是隔壁的新櫻町局的管轄吧……」
賓果!
警察局的網頁上有這樁車禍的報告。
接著他檢索新聞的過期報刊。
「……運送地毯的卡車……是關西的公司嗎?」
能夠在新聞記事的地域欄確認車禍的情形。在幾個新聞記事裡頭,只記錄一些的門牌號碼,但地毯公司的地址也寫在上頭。只要知道公司名稱及所在地就夠了。
他再敲打鍵盤,立刻發現地毯公司有參加網路購物的商店街。不用為了得知公司名稱與地址而特地翻電話薄,電話已顯示在螢幕上。
犬治將那個號碼記在便條紙上。
「好了,接著就要查出出車禍的地毯現在在哪裡?」
「汪汪,事情結束了嗎?」
「還沒,我要去打一下電話。」犬治的手穿過襯衫的袖子說道。
他將便條紙及零錢放進褲子的口袋中。
「你要出去嗎?」
「因為家裡的電話壞了,而且我又沒有手機。」
「你不可以去外面啦!」
「我有重要的事啊!」
「不行啦,人家不是叫你要一直待在家裡嗎?」
「……一直到假契約終止為止嗎?」
「嗯。」
「妳想把我變成僵屍嗎?」
「只想讓小可貝離開你而已。」
「這樣的話,我就會重回屍袋裡了……」
犬治的話被自己哈欠斷了。
坐在床上的喬美手裡拿著小小的裝飾盒,並打開蓋子。並不是什麼珍貴的盒子,記得那應該是絹子以前一直放在房間裡的音樂盒。
他對盒裡流洩出的古典樂有印象。
「……喬……喬美,那個音樂是……」
犬治口中不斷打哈欠。
跟學園午休時所放的音樂相同。
「那個……那是……奧費斯的……」
午休一直沉睡不已的原因是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聽了能夠讓可魯貝洛斯陷入睡眠的曲子。
「……難、難不成……昨晚也是……」
不記是何時睡著,又睡到今天傍晚才起來,就是因為聽了這首曲子。
「……給我等一下……」
「汪汪,晚安犬治,乖乖地睡到週末吧。」
「……不……不可以這樣。」
犬治此時已攤軟無力。
只要右手睡覺不就好了,為什麼連我也要一起睡?是因為我是可魯貝洛斯的尾巴嗎?王八蛋,討厭就這樣順從著尾巴,但更討厭回到屍袋中。
再不快點起來的話……再不起來的話……
「假契約一結束就會分離,這樣的話,下次一定要……逃到……更遠的……地方」
漸漸進入夢鄉的犬治再也聽不見喬美的聲音。


兩天後。
葛莉莉已經熟悉學園前車站的風景。
她以隱藏色與樹幹同化,一邊眺望著往來的大批制服,同時,用一隻複眼看著斜頭上的太陽。
沒有時間了。
這樣一直到晚上,然後毫無對策地等到子夜降臨,假契約期間就會結束了。
「深淵犬治」……為什麼始終認不出他來?
難道是漏看了嗎?不,不可能有這種事。即使是連續百單位的人類通過面前,也能一一確認每個人的臉,那是因為我用我的「眼睛」,所以不可能會看漏的。如此一來,結論只有一個。深淵犬治並沒有到學園站來。
「該怎麼做?」
一隻複眼所捕足到的制服身影,令葛莉莉的記憶有了反應。
迎面而來的制服,並不是深淵犬治。
—女孩……對象之外。
然而,所有的複眼勻一同聚焦在那個女學生臉上。
到目前為止……對於女孩……因為既沒必要又沒興趣,所以一直在探查之外,不過……
她一定曾見過這女孩。對,從工地現場所挖出來的那顆眼球中見過她。她跟深淵犬治在一起的女孩子。
葛莉莉走了出去。

芳岡美帆驚訝地看著叫喚自己的那個美麗女人的身影。她以為對方是從斜橫方的空間突然冒出來的。當然,她雖然不是一直盯著道路的街道樹方向,但這麼明亮的無袖襯衫站在一整排樹前,即使距離很遠,也當顯眼。
「咦?」
似乎也不是從街道樹後方,也不可能從停在車道上的轎車裡出現。因為這裡根本看不到任何一輛車。自從取締違規停車的民間委託制度開始實施後,學園站的周圍附近幾乎可說沒有任何的車停在那裡。
「妳想見深淵同學嗎?」美帆老實地歪著頭問道。
說不定,這名女性是站在深暗的樹蔭中,自己也恍恍惚惚的,以至於沒發現她來到身邊。不過更重要的是,如此美麗的大美人,跟自己的同學會有什麼交情,為什麼會想見他呢?芳岡倒比較在意這一點。
「妳……應該是……芳岡同學吧?」
「是的,妳認識我?」
「嗯,深淵犬治是這樣叫妳的……在那個眼球中……」女性低聲笑著說。
「什、什麼東西中?」由於語尾聽不太清楚,所以美帆立刻反問道。
女性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以真摯的口氣繼續問道:
「你們兩人,感情很好吧。」
「算、算是吧。」
「深淵犬治狠狠揍了那些愚蠢的人類,保護了妳,那是因為重視妳,不想把妳讓給那四個人。」
「嗯,那是在月汲町所發生的事……深淵同學跟妳說了,那件事,還有我的事嗎?」
美帆下意識地紅了臉頰。
「妳跟深淵犬治有特別的關係吧。」
像是看透她的表情似的,女性意味深長地笑了。
「特、特別,其實……也不算……」
「哎呀!」
傳來的聲音具有強烈的責備語氣。
「怎麼可能沒有什麼關係的啊。『兇猛』的人類進到這個世界了吧,他拚命跟那四個人類戰鬥,是因為不想把妳交給他們吧。若沒有特殊的肉體關係,是不會那麼拚命的呀!」
「……肉……肉體關係嗎?那個……是很特殊沒錯啦……」
美帆的臉頰愈發通紅。
「呵呵呵,看來像是個瘋狂的行為呢!」
「將……空氣吹、吹到……屁……屁股裡。」
「將空氣吹進屁股裡?呵呵呵,這興趣不賴嘛,我倒是很喜歡。」
美帆嘴唇半開呈「咦」的形狀,望著眼前的美女。
「妳、妳喜歡嗎?那、那樣的……」
「不用害羞呀,芳岡同學,那些瘋狂的關係,從以前就很多了呢!」
「以、以前就很多,果然知道吧……昭和BOY的……」
「什麼?」
面對她的琥珀色俏麗短髮,迎風搖曳。
「……就是說……外出時一定會抓個獵物回家,而『活的東西』是最受歡迎的。」
「一定要帶什麼東西回家,呵呵呵,這個好方法我很認同喔。不用說,拿到手上的一定要『活的東西』才行,把屍體帶回來有個屁用啊。」
「難道,妳也是,深淵同學的……獵物……」
被抓到了?所以才在找他。
「獵物,好一個響亮的名字啊!」女人一臉興奮地笑著說。
美帆輕輕地咬著嘴唇。
這個女人也是獵物,一定沒錯。深淵同學不是說過他自己「到處抓」嗎?
所以,他只是抓到而已。
「那麼,深淵犬治現在在哪裡,在做些什麼呢?」
即使帶回去,也不會好好珍惜,之後就無視於獵物的存在。
「深淵同學,最近向學校請假一陣子喔,好像是感冒了。」
將空氣吹入屁股裡,隨便就當自己是他的獵物,卻連一通電話也不打。
「妳知道他住哪裡嗎?」
犬治並不會去體諒被忽視的獵物這一方。
「深淵同學的家在我家的隔壁站喔。雖然我沒去過,但知道在哪裡。」
若不想當成寶物去珍惜……去愛護……這樣的話,倒希望不要被抓回去。
美帆又咬著嘴唇。
女性淺笑著問道:
「可以帶我去嗎?」
「因為深淵同學也是第一次連續休了那麼多天的假,我也剛好想到要不要去探望他。」
「太好了。」
獵物這一方反過來去尋找抓她們的那方,這種相反的行為雖然很少聽過,但不至於是「壞事」吧。總比抓到後就不去珍惜……不對……那是違反規則的。再怎麼說都不該是昭和BOY該有的行為。
兩人並肩走著,美帆側頭看著她那如花似玉的容顏。
「我想若是妳的話,一定會被好好珍惜的。」
「呵呵呵,就是啊。」
到了他的家,見到深淵同學後,就要請他取消抓到我的事。美帆一邊咬著唇一邊想。


「燒掉了……」
「啊,關東地區會說『可燃燒』,還是『可燃垃圾』吧。」
「這個嘛,在這邊我想用『可燃垃圾』會比較好吧。」
「不要隨便使用關東方言啦。」
「為什麼?」
「因為,在關東會說『燒蘿蔔』啦。」
「不是煮蘿蔔嗎?」
「是燒啦。聽好,『燒』原本是『焚火』的語源。所以,照意思來說『燃燒』會比較接近。簡單一點來說,『燙』跟『煮』是完全不一樣的啦。」
對方仍繼續說著,但深淵犬治慢慢地將耳朵離開手機。
那是粉紅色的手機。
這手機搭載能接收數位電視放送的迅號。犬治小時候的手機很大,而且沒有彩色液晶螢幕。原本應該只是單純移動式的電話,現在在裡頭加上時間、可以接收MAIL、照相機或播放音槳、廣播及GPS,甚至也附有信用卡的代用機能,到目前連電視都可看了。今後,手機裡會再追加什麼功能呢?說不定明天,又會有劃時代的新產品發表。
附有電動刮鬍刀功能的手機、氧氣筒手機、內藏白金線路的手機、小型雙眼望遠鏡手機、能彈出印泥、印章與三十六色原子筆的手機等等……不過,他已無法看到這些新的產品了。
犬治對著仍在喋喋不休的話筒鄭重道謝後,切掉通話鈕。
—今晚……就會死。
即使不是手機,今後仍會有層出不窮的新產品發售吧。無論是新曲、新刊還是新作電影,什麼都好,新人偶像歌手、新名牌襯衫、新型OS電腦等等,若說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留戀」的話,那就是無法親眼看到「未來」。
特別是工作以外的時間—接電話的關西地毯公司的中年員工,可能是想找個聊天的對象,還是單純只是因為無聊—對於犬治的問題,並沒有以這是對外機密而回拒,很爽快地就回答他。
犬治盤坐在他房內的床上,毫無目的地望著整個室內。
堆在卡車上的地毯已經全數燒毀……連從警察那裡送回來的事故檢證用的地毯當然也燒得一張不剩。既然已經無法使用,又很不吉利,決定燒了之後由公司全體員工來供養。仔細想一想,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對外機密吧。錯的是運送公司。地毯公司是受害者,並且損失極大。若沒買保險的話,事情可就嚴重了……不,事情算是很嚴重了。
他想起了從電話的話筒中所聽到的,如吉本新喜劇般的玩笑口氣,犬治輕輕笑了起來。
那個中年男性,以後也是將車禍的內容當作聊天的話題。
對,電話裡的那個人,還有「以後」,但他自己卻沒有。
惡魔契約書已經燃燒、消毀。
實物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找不到,連最後要記入的血局名,也已經是不可能了。就這樣,以假契約的形式,全部都會結束,還有大約六小時的時間,願望就會還了,他會重回屍袋中。
他原以為自己會因此而哭泣,但結果並沒有。
既沒有痛苦的大喊大叫,也沒有瘋狂地亂衝亂撞,更沒有想要哭著揍誰的想法。
因為沒有真實感吧。
「但是,我可不想變成僵屍……」
正當他喃喃低語時,後方的門啪地被打開。
「犬治,吃晚飯了,還在誰嗎?」
絹子現身,眉毛立刻不高興地往上吊。
「幹嘛隨隨便便用我的手機啊?」
「那是因為,家裡的電話壞了啊。」
「跟那個無關吧。還人家啦,真是的,一直在家裡睡覺都不出門,真沒禮貌耶!」
「妳不也是不上學,一直待在家裡嗎?」
「但我白天可是醒著的啊。」
……這可不是值得驕傲的事吧。
輕輕甩了甩瀏海後,將手機還給絹子並問她道:
「喬美現在在做什麼?」
「在樓下,看著媽媽焦黑的料理大流口水,說想趕快開飯。」
「……真愛吃怪東西耶。」
因為她是惡魔,所以才會喜歡難吃的東西吧。
他猛然想起。
喬美也是一整天待在家裡吧,但卻不會讓人感到很奇怪。
「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差別啊?」
絹子立刻回應這個問題。
「……差別?」
「留學生不去上學,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這樣留學,就沒什麼意義了吧。」
況且也不是真正來留學的。
絹子哼地一聲說道:
「沒意義難道不行嗎?意義到底是什麼啊?認真地上學,拚死拚活拿到好成績,受到大家的稱讚,難道這樣的人生就有什麼意義嗎?既然如此,那不去上班上學的爺爺奶奶不是也一樣沒有人生意義嗎?住院的病人也沒人生意義了啦!」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只要活著,人不就會留下『必要的東西』嗎?這樣,也許才叫做意義吧。」
……雖然不想聽不上學的人自我辯護……也罷……無論是怎麼樣的意義,人生若不繼續下去是不會曉得的……然而……這對我來說卻是很困難的。
「你幹嘛小聲地碎碎唸啊?快下去啦,大家都在下面等你耶!你可要全部吃光光喔,因為媽媽可是為了小犬才拚命做那些菜的呢。」
「絹子常常吃媽媽親手做的菜嗎?」
「她不是很常做啦,但做給我吃的話也是會吃的,就算焦黑的也一樣。」
「……真偉大。」
「是很偉大呀。」
「爸爸似就不吃了。」
「沒有骨氣吧。」
犬治跟著雙胞胎妹妹走下樓梯。
他對這樣普通的對話感到很溫馨。
明明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死去……不,正因如此才……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芳岡小姐,這條路剛剛就已經走過了。」
「咦?是嗎?」
美帆回頭望了望住宅街。
沿路是每家每戶的牆壁,路肩的一部分擺放著花盆,綁上不動產可丟式看板的電線桿,腳下的柏油路漆著白色大大的「停」字……同一個景象似乎在稍早之前就見過了……這些住宅街原本就大同小異,因此很難做區分。
「芳岡小姐,我們已經走很久了。」
「我想應該是在這裡吧。」
美帆彎進小巷。
「我不太會看地圖,說不定不小心繞了遠路。」
她盯著電線桿上的門牌號碼,很快地接著說道:
「可、可是,也不至於會迷路啦。」
「他家的門牌號碼呢?」女人交叉著雙手,嘆著氣問道。
「二丁目。」
「是嗎?應該是在這裡吧,這裡的大門和電線桿上都標示著『二』。」
「是的,因為是西櫻町二丁目,所以我想就在這附近了。」
「妳再打一次剛剛的電話號碼。」
「可是不通耶。深淵同學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她拿出手機,但美帆的視線並不在手機上的鍵盤,而是立刻轉向身旁那柱電線桿。
「……新櫻町。」
「怎麼了?芳岡小姐。」
「……這裡是新櫻町,不是西櫻町啊。」
街燈一個個開始亮起。


回到房裡,犬治脫掉一直穿著的T恤,換了件新的。
味道先不管,但這的確是個開心歡樂的晚餐。臨死前,竟還能見到母親跟妹妹,他由衷感到高興。那會是個溫馨的回憶……不過,那回憶也只剩下幾個小時了……
他走向書桌,打開抽屜。
拿出必要的東西。
還有幾個小時的話,已經相當足夠了吧。雖然不至於要去整理身邊的東西,但在返回屍袋之前,還有事情必須完成不可。晚餐時突然想到的,不,應該說是一直在想這些事。
他將好幾個黃色笑容圓臉的「Smilemark」手帕拿在手上。那是芳岡美帆借他的,就一直這樣被擺在一邊。還有,另一件事……
他面向床舖的床頭架,房門靜靜地打開。他與一聲不響溜進室內的喬美四眼相對。
「汪汪,覺得怎麼樣?」
「……什麼?」
「人家覺得媽媽做的菜,好吃得不得了唷!」
犬治望著床頭架上的時鐘。
「……在這種時間叫我起床,難不成是……?」
「是最後的晚餐吧。」
「妳有溫柔的時候嘛。」
「人家一直都很溫柔啊。」
喬美取出音樂盒。
「等等,反正還有幾個小時,要不要乾脆讓我醒到跟可魯貝洛斯分離的時刻。」
「睡覺的話會比較輕鬆吧。」
「會很痛嗎?」
「因為是死亡啊。」
「……死亡啊。」
犬治將床舖床架上的DVD放在手帕上,拿起來。
「還有件事非做不可。」
「每個人都會這麼說呢。」
「在我死之前,有些事一定要去做的……」
「汪汪?」
惡魔少女抬起下巴,一臉「快告訴我吧」的表情。
犬治繼續說道:
「我想把借來的東西一一還回去。這條手帕是我任意帶回來的,所以,我想芳岡同學一定會認為掉到哪裡去了……自己的東西不小心遺落了,有時會因為突然想起而介意得不得了,所以,一定要好好還回去才行……還有這個DVD,今天剛好到期,明天才還的話就要罰錢了。」
喬美一直盯著犬治,慢慢地將兩手撐在腰上。
「犬治?」
「所以應該沒關係吧,在我死前的這一點小要求。」
「你是笨蛋嗎?一般應該是想要酒池肉林啊、復仇殺人什麼的啊,反正都要死了!」
犬治朝著她甩了甩瀏海。
「犬治死前想做的,就是那些事情嗎?」
「就是那些事情。」
「晚安。」
喬美打開音樂盒的蓋子。
「等一下,妳聽見我的話了吧。」
「要去還東西的話不就會出去嗎?不可以喔。」
整個房間、犬治的耳朵以及整個世界,均洋溢著古典樂的旋律。
「……為什麼……不能出去……」
「會被發現的。」
「……什……什麼……」
「非常厲害的。」
喬美的聲音從遙遠的頭頂上傳進來。
「Bye Bye,犬治,雖然時間很短,但對於可魯貝洛斯的藏身之處與回復幫了個大忙。」
犬治疲累地趴在地板上。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因為等你下次醒來時,已經死了。」(錄:已死的能醒來啊)
腳步聲漸行漸遠,只有空調安靜的振動聲迴盪在房間。
確認門已經關上後,深淵犬治小心地從地板上起身,手指伸進耳朵裡,取出耳塞。
「反正,她又會逼我睡覺了。」
那是從書桌抽屜中拿出來的耳塞。
因為覺得有必要,所以從抽屜中拿了出來。立刻裝入耳朵。那是以前為了考試唸書,所買來的耳塞,效能比海綿的要強得多。人聲或電話聲等中程度的音域仍聽得見,但高音域、低音域的聲音等,主要是音樂及一般的噪音,就能完完全全地蓋住。似乎也使用於工場等情況。
「看來只能從窗戶出去了。」
他將手帕及DVD放進褲子的口袋裡。多虧這蛼子寬大的設計,CD盒之類的大小也能放得進去。
犬治彎下身,拉出床舖底下的鞋盒,並穿上因退流行而一直收起來的球鞋。將床上的涼被弄成一團,看起來像是有人睡在裡頭,多少能做為掩飾。
他重新回望室內。
已經無法再回到這裡了吧?
老實說,真不想死。
也很害怕死亡。
既沒有達觀的思想,也不能算是放棄。可以活下去當然是最好,但,他已經想不出任何的方法。
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地打開紗窗。四周圍已經漆黑一片。
若就這樣子什麼也無法去做,只是等待死亡的話,至少,希望能將最後想要做的事徹底完成。
雙腳踏上窗檻。
站在二樓窗戶往外看,無數的屋頂映入眼簾。遠眺萬家燈火,彷彿耶誕節的燈飾。那裡的每一盞光輝,都是每戶人家的生活,應該可成就一段人生。而自己所該成就的人生就是—把東西歸還,如此索然無味的一件事。然而,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不,自己更是厭惡連這種事都做不好便死去。
風勢強勁。長長的瀏海被風吹得揚起來,手不小心一滑,放置在書桌上一大把的印表紙啪地亂飛,打中窗戶外的犬治臉的朝向夜晚的街道散去。
「……呃!」
腦海裡的記憶一閃。
類似的畫面……黑暗空間……病房,不,那是驗屍室……撞到床邊的桌子,銀色拖盤與大把資料散落一地……好幾張紙片在眼前亂舞。
「那個是……」
栩栩如生、血肉模糊的照片。那是六吋的大小,不,應該還要再大一點,八乘十的大小。黑白印刷以及彩色的約有數十張。類似珍珠色的背景裡留有多道血痕。
「那是……」


那是車禍現場的照片。是警察拍攝的吧。背景的珍珠色,肯定就是地毯料子的顏色。那裡有一條條鮮明的血痕,也有犬治被捲入地毯裡的照片。這是做為證據,或是檢驗屍體所參考用,所以不是放在床舖而是解部台旁的桌子上。他陷入思索般地搔著頭。
犬治坐在街燈下方的長椅上。
他不停跑著,偶爾快步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鄰鎮的這座散步公園。玩遊樂器材的孩子們都已經回家,時間也尚未到情侶來訪的時段,在這樣的時間,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雖然……惡魔契約書已經銷毀了……」
只留下那些照片。
「……有效嗎?」
他抬頭看著鄰接著周圍樹木,幢幢黑影的大樓。
「照片……能夠被認定是契約書嗎?」
黑漆漆的大樓是櫻町警察局建築物。這一面是內側,窗戶大部分已呈現黑暗,空調的室外機與緊急樓梯攀爬著牆面。照片若做為惡魔契約書被承認的話,只要在那裡簽上血印即可。
犬治又再度搔搔頭。
考慮是否能認定為契約書之前,如何取得事發現場的照片才是個大問題。直接從警察局大門進去,請求看事發現場的照片,應該是很無理的要求吧。他既不認為警察會讓外人輕易查看照片,而且若稍有不慎,不免會被當做是可疑人物。
「另外一個方法……」
他也想過可以從巷子的緊急樓梯潛入局內。
不過,就算成功了,也不曉得要從哪一個房間找起。無論是房間還是櫥櫃均上了鎖,完全無法打開,若在走廊還是樓梯上被警察發現的話,就會以竊盜現行犯逮捕。
反正都會在午夜的時候死亡了,那輔導還是逮捕也不足畏懼,不過人生的最後一刻淪落到被警察逮捕也未免太……
可以的話希望會不走到那種地步……
「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犬治咯咯地抓著頭。
頭皮突然感到疼痛。
咯咯咯地,是右手的狗頭正在咬著他的頭。


感覺到了。
就在不遠處,近在咫尺。
「這個,我想是在那裡吧。」
「是在那裡!」
葛莉莉用力抓著美帆的手說道。
「痛、好痛喔!」
「給我過來。」
這個笨女孩,既然跟深淵犬治有特別的關係的話,就可使用那個道具。
複眼正蠢蠢欲動。
那時所強取下來的眼睛正在看著。
深淵犬治就在正前方。
「呵呵,真是鈞一髮,好運全靠向我這邊了嘛。」
「咦……為什麼……那個臉……咦?」
連續尖叫的美帆,頓時飛入有如透明水彩的塗料,毫無混濁的深紫色夜空中。
比人類身體還大五倍以上的巨型螳螂,在夜空中翩翩遨翔。
複眼閃耀著炫目的七彩光輝,捕食獵物的大顎是宛如劍齒虎的大牙,雙手是人類大小的鐮刀。從腹部到尾部的形狀,與其說是螳螂倒不如說接近蜘蛛,其重量及大小,令人連想到巨大的戰車。
振動著半透明的翅翼,征服夜空的葛莉莉,其腹部的四隻節足,緊緊抓著美帆。


他還沒想到被偵訊時該用什麼樣的理由。
總之,先去找找看吧。若是在一般狀況,是不會做出毫無可能性或具有危險性事情, 一定立刻就此罷手—但以反正橫豎都是一死的心情,衝動卻積極地去做。
「請、請問一下……」犬治歪著頭對著並肩走在一片灰黑暗中的制服警官問道:「您真的會讓我看照片嗎?」
警察局的櫃台看不到半點人影,正猶豫著該不該按下放在櫃台上呼叫鈴,或是叫喚從用隔板隔開的裡頭的某人時,冷不防一個年輕警官無聲無息地站在他旁邊。
犬治結結巴巴地說到一半,對方立刻爽快地答應要帶他去……
「這裡。」並肩而走的警官,用非常平坦的聲調指著樓梯說道。
或許是為了節省經費,天花板的燈只亮了一半。漂著潮濕空氣的通道上,來往的人影也是少之又少。警察局也算是「公司」,所以行政事務的人在下班時間也應該都己經回家了,夜晚出勤的人數比白天少也是理所當然。
他們走上樓梯,往更寬敞的通道走去。
旁邊的門開啟,一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現身,轉頭望著通過眼前的制服警官。
「木元?怎麼了,那個少年是誰?」
制服警官視而不見地繼續向前走。
「喂,木元,是保護管束嗎?少年課是在樓下喔。」
聲音在後方漸行漸遠。
「請問,這樣沒關係嗎?」犬治抬頭看著制服警官的臉。
「這裡。」
門被打開,犬治的背被推著,進入室內。
「這裡是?」
犬治原以為是像資料室一樣的地方,但並沒有看到任何架子或櫥櫃之類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什麼也沒有。只有極單調的桌子以及兩管的椅子。
那是警察片中經常出現的偵查室,才一想到,右手腕立刻傳來金屬音。
「……咦……」他被銬上手銬。
連發問的時間也沒有,另一個手銬則銬在桌腳上。
「什麼啊?這個……」
因為是被銬在桌腳底部的部分,所以除了將桌子抬起來之外別無他法。
「馬上就來了。」
用平坦的音調唸唸有詞後,那名叫做木元的制服警官便走出門外。
一邊聽著門鎖鎖上的聲音,犬治驚訝得嘴巴張得開開的。
什麼?搞什麼啊?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拜託他讓我看事發現場的照片,所以就被當成可疑人物嗎?就算如此,有必要突然就給我銬上手銬拘留我嗎?不,難道是因為最近未成年的犯罪者變多了,這也不對啊,即使如此,也不可能不經職務訊問,就將他關閉在一個室內。
所有一切的不可能,如今都呈現在犬治眼前。
「什麼!」
右手的吠聲與自己的聲音重疊。
可魯貝洛斯衝破手銬,狂叫著並咬碎桌子。
「等一下啊,你的臉是……是大眼嗎?你做得太過火了……」
破壞聲震撼整個室內。
以桌子粉碎的聲音來說,這聲音實在太誇張。
天搖、地動。
「……地震?」
房屋建材崩塌的聲音轟天巨響,從門的另一方聽到了某人的慘叫聲。
「得快逃才行。」
右手比犬治的動作還快。
上鎖的門被可魯貝洛斯輕鬆一擊而開。正確來說是被破壞了。碎片直接撞到犬治側頭,讓他眼冒金星。
視線變得模糊,頭痛欲裂,但他右手仍被強拉著跑。
「等一下……」
道路冒出白煙漩渦。難道是因為發生火災嗎?還是連那原本只點了一半的燈又滅了一大半?可魯貝洛斯往照明完全滅掉的通道深處衝去,似乎是朝著白煙的源頭。
「……等一下,喂!停下來啊。」
這是可魯貝洛斯第一次聽犬治的話。
牠緊急剎車,但被強拉著跑的犬治,雙腳並沒有跟著停止,腳在通道上喀嚓地彎折。下半身感到隱隱作痛,說不定骨折了,不過確定腳指已經扭傷了。
他痛苦呻吟並甩了下瀏海。
「這裡只有牆壁吧。」
黑漆一片的前方就是終點。纏繞著大量白煙,看似防火牆的巨大百葉窗完全遮斷了通道。由於白煙與黑暗覆蓋,所以分不清天花板的分界在何處,令人感到防火牆在頭頂上無限蔓延。
「回去吧……」
可魯貝洛斯不理會犬治,一味地朝著前方狂吠。與其說是咆哮,倒不如說是嗚嗚聲,但感覺卻像是撒嬌的聲音。
「是在做什麼啊……啊……哇啊!」
正對面的牆約一半的高度,隱約看見一個人影浮現。像是被掛上十字架般,兩手往旁邊延伸,不過當然並沒有看到那個十字架。
犬治對那個制服有印象。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是他每天都見到的學校制服。女學生的短上衣與短裙。那個髮型他也記得,對傾倒而下的臉龐更是熟悉。
「……芳岡同學?」
他完全被搞糊塗了。為什麼她會在這裡?而且還是浮在半空中。
「……妖、妖怪……」
難道她的真面目並不是人類嗎?不行,被可魯貝洛斯附身的自己,沒資格說她是「妖怪」,而且,這種情況下,當然是無法指責她。
「是妖怪嗎?」這只是純粹發出的疑問,不過,若這個差異不好好跟對方解釋的話,可是會被她誤解的。
「那個……芳岡……同學?」
右手強拉著犬治,慢慢挨近她。
右手被任意地舉了起來。
大眼低鳴,頭鑽入頭頂上美帆的裙子裡。
「你這傢伙,都什麼時候了……」
撒嬌的嗚嗚聲與吼吼的呼息聲,迴盪於白煙之中。
「這麼說來,之前在學校你也是……對芳岡同學……大眼……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所以就喜歡鑽進女孩子的裙子裡吧。」
雖然犬治想拉下右手,但卻無法抵抗惡魔的力量。
「我說……你啊,剛剛奔命地跑到走廊上,莫非就是為了這個理由?」
或許是狗的嗅覺聞到了美帆的味道,又或者知道自己離「陰暗潮濕的地方」很近,所以才會發出撒嬌聲並狂奔出來。
即使如此仍有個大問題。為什麼美帆會在這裡?而且還是以這種姿勢飄浮在半空中,這為了什麼原因?
是從上面吊下來的吧,他抬著下巴想著。
天花板相當高。
此處有個與警察相當不配的兩顆玻璃球,正俯視著他們。散發著斑斕的七彩光輝的巨大複眼盯著正下方。
「呵呵,雖然是個蠢丫頭,但還是個很有用的道具嘛。」
聲音從頭上落下。
「因為有特殊的關係,所以才離不開這小妞嗎?哈哈,這正合我意,如此一來,深淵犬治就會自己走進我的結界裡了。」
「……嗯……這個瘋狂的人,請問……妳是誰啊?」
應該是要朝上才能聽到回答吧。
「結界已經張開了,你無法逃脫這個空間。」
犬治的右手頓時發出吼聲。
這是初次的體驗。另一隻狗頭出現在手上,與大眼的頭並排一起。從那鋸齒狀的耳朵來看,知道那是阿猛。
那個阿猛高聲咆哮……朝著牠的同伴大眼……
看來似乎在抱怨什麼似的。
大眼發出撒嬌的聲音,似乎打算躲進美帆的裙子裡。阿猛咬著牠的臉,將牠拖出來。
「你們啊……」
要怎麼制止牠們啊?無論如何還是先讓牠們冷靜下來吧。
發出低鳴的大眼突然消失,這次換阿猛的上半身轉換在手上。
「牠們停止爭吵了吧……」
從通道的正後方傳來擠壓的聲音,犬治不禁回頭一下。
有什麼東西正朝這邊過來。
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花板聳立至地上。從遠方殘存的照明中模糊地反射出來。那是無數的刺,不、不對,只有刺的利刃—超級巨大的鐮刀。
兩個怪玩意兒,正一邊咔啦咔啦咬碎著通道,一邊逼近犬治。
犬治的右手立刻一個急轉彎。
前端狗頭的利牙喀嚓喀嚓地向對方示威。
同時噴出炙熱火炎。
那是阿猛的灼牙。
逐漸逼近的巨型鐮刀旋即往上攀昇。
熊熊大火燒灼整個空間,宛如舔食牆壁與地板般猛烈燃燒,火苗四處飄散。
「……什麼?」
火炎反射出站在美帆背後的東西。他原以為是道防火牆,原來真正面竟是巨型鐮刀的主人,用長長的節足將美帆抓至半空中。
「怪獸……」
他此刻只能想到這個東西。
龐大無比的螳螂。
不對,說「龐大」還太小看牠了,應該是超級巨大、特大號,大到無可比擬,牠的頭甚至大到穿過天花板。
「等等唷,既然比天花板還高,那為什麼頭會出現在走廊上啊,不是很奇怪嗎?」
「不是說我已經張開結界了嗎?呵呵,沒人能逃出這個大結界。為了你疼愛的小姑娘,滿不在乎地闖進來,真是太感謝你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妳……妳……」
對怪獸能稱呼「妳」嗎?犬治一瞬間感到猶豫。
趁著那一瞬間的空隙,阿猛跳了起來,往後方,巨型螳螂的反方向,以接近音速的速度跳躍。
逃走……
犬治一邊被擁有前腳的狗頭拖著,一邊想到了喬美的話。
—會被發現。
是這個嗎?
—非常厲害的。
她是指這個嗎?
甚至連地獄門的看守犬都落荒而逃,只管向前逃命。
犬治一邊被疾風與白煙嗆得頻頻咳嗽,一邊對著這隻看守犬大喊道:
「給我等一下,還有芳岡同學啊!」
根本不用去操這個心。
黑暗擦過他全身,最後,可魯貝洛斯在巨型螳螂的正面著陸。
「咦?」
他下意識往後看。
明明是飛躍通道的另一方,也沒感到回轉,但為什麼又回到了剛剛那個地方。
「呵呵,我不是說過別想逃出這個結界嗎?」
右手蠕動著,並變成擁有白色條紋的狗頭。
「這次是白白嗎?」
「深淵犬治可是我的唷!」
「……白白,你……」
「要遵守古代傳承的盟約。」
「白白……你有逃脫的方法嗎?」
「你訂下惡魔契約,實現了那個願望。」
「……什麼?」
犬治的視線由手移至頭頂上。
「妳說什麼?」
「我是葛莉莉‧帕多拉‧葛蕾絲多‧波羅尼爾‧波羅傑荷姆‧柯達拉‧蔓提絲。呵呵,都是因為與深淵犬治訂契約的惡魔,對,就是那個被召喚的惡魔,笨蛋鬼新娘的干擾電波,才讓我遲了點時間到達。」
「……契約……但我已經跟可魯貝洛斯訂契約了啊!」
「是我先訂的!」
白白吼出長吠,似乎是在抗議這個說法。
「……妳指的,難不成是……雙重契約的事嗎?」
咻!巨型的鐮刀從頭頂上揮落。

死神揮下巨型鐮刀。他實際上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磨擦聲。與巨鐮壁落的聲音重疊,狗頭也哄堂長吠,雙方在黑暗中你來我往地相互攻擊,立刻震動大氣,化為巨大的爆炸聲。

「……當初……出車禍那時候……」
白白跳到側方閃躲,同時喀嚓喀嗦地撕牙裂嘴著。
凍牙往斜上方頭頂的鐮刀發出閃光。
爆炸聲迴盪整個空間,冷凍被立即變成閃爍的粒子往四方飛散。
「沒用的!我鐮刀的刃面能將所有攻擊彈開,使之無效的。」
「等……給我等一下啊……啊呀……」
犬治一邊左右跳來跳去的白白甩動著,一邊問道:
「哇啊,若要跟妳訂契的話,該怎麼做……哇呀……」
「當然,也就是給予你所希望的『活下去』。」
那也不賴,反正這提議不也是自己的願望嗎?
巨型鐮刀一個急轉彎逼近過來,白白半旋轉往旁邊逃開。
「等等……鐮刀很危險耶……妳說的跟做的根本就是……兩回事……哇啊啊……」
「得先要將可魯貝洛斯切離才行啊。」
「要把我的……右手給……哇啊……」
「別擔心,只不過是砍斷一隻手而已。」
被跳躍的白白一甩,犬治身體狠狠拋向牆壁。
「……會痛吧……砍斷一隻手……一定痛死了……而且……」
若與可魯貝洛斯分離,就會立刻解除契約,他不就又會立刻回到屍袋裡嗎?
不過跟這個螳螂訂契約的話,說不定就能得救了?只要交換區區一條手臂,之後又能夠生存下去。雖然害怕被切斷手,但無論怎麼想,似乎都該接受這螳螂所提出的建議。」
「我……我知道了……就照妳說的去做吧。」
白白哼聲抗議著。
「真是個好孩子呢!為了答謝我將給予深淵犬治至高無上的快樂,永遠的時間,在充滿喜悅的世界,只需貪戀著高潮興奮生存下去。」
「什麼?不不不,我只想普普通通的過日子就足夠了。」
「呵呵,這男人終於卸任了。」
「這個……是哪個啊?」
突然傳來嚓嚓的摩擦音。
眼前巨大的惡魔驅體彎曲成「く」字型,軀體擠向前方,掛在尾部上大大膨脹的形體就是它的下腹部,與其說是螳螂,感覺倒比較接近蜘蛛。令人聯想到戰車的重量感與大小。
「與我訂下契約的榮譽者,能夠保證能生活在愉悅之中,永生不死。」
下腹部一節一節的紋路裂了開來。
發出濕潤的聲音,裂開的部分開得像是大片的花瓣一般。水蒸氣與黏濁的液體四濺,花瓣的中心,出現一株雌蕊……那是株人型花柱……
犬治驚訝地睜大著眼。
與其說是人類的形狀,倒不如說「它」其實就是人類。應該是人類吧?看那東西全身皺巴巴,被散發熱氣的黏液包覆著,身體是腐壞的葡萄色。四肢被如雄蕊的無數觸手纏繞著,看得出是以這個方式支撐的姿勢。
「那是,什麼?」
「呵呵,在西元一五二八年,召喚我而達成願望的人。」
「那是誰?」
「朱尼爾‧達‧布茲尼。」
「……那個是誰啊? 」
「他在北美大西洋探險中下落不明,雖然記錄上是寫死亡,但其實他還活著,呵呵,變成我的貯精囊了呢。」
「……貯精……什麼?」
渾身痙姅的布茲尼身體,被纏繞四肢的觸手給拋了出來。
「深淵犬治,根據惡魔契約,你可是新的貯精囊唷!高興吧!感到榮耀吧!若跟我真的交尾,能使我受精,只有訂下契約的那個人才行。我無數的輸卵管,能給予你最享受的休息時間,以及永永遠遠的生命。」
枯萎的肉體,拖曳著黏濁的液體,啪地掉落在犬治的腳邊。
「永遠的……生命……」
螳螂的尾部抬了起來,壓住地上的布滋尼身體。
「……那根本不是活著的啊。」犬治悄然看著爛得跟泥巴般的肉體。
所謂永遠的生命,就等於死亡吧。
不,在西元一五二八年訂下契約,若活到現在,以人類的平均壽命來說,也就等於「永遠」吧。不對不對,問題不是這個,跟那個螳螂所訂下的契約就是被放入牠體內,以觸手與黏液纏繞全身達到所謂的「永遠」,這個嘛,無論怎麼想,還是應該回絕才對……
犬治不由得頻頻後退。
「過來啊,深淵犬治。」
「……」
「來跟我一起充滿快樂的夢幻交尾吧。」
「……我還未成年,而且也沒有駕照,更沒有選舉權。」
「假契約若終止的話,死亡就會來拜訪你了,難道這樣也沒關係嗎?我的那裡可是非常舒服的喔,呵呵,若進到花唇裡,即使過了假契約的時間也不會死唷!怎麼了啊?應該沒什麼好猶豫的啊,『活下去』不是你的希望嗎?我會替你實現。可魯貝洛斯是辦不到的,只有我能給予永遠的生命。」
犬治像狗的尾巴一樣大大搖著瀏海。
「這樣的話,可魯貝洛斯可真是礙事呢!」
大鐮刀重重落下,振動大氣。
白白一邊往旁邊跳一邊釋放出凍牙。
不知是否太過急躁,抑或太慌亂導致沒擊中目標,反而是地面結成冰。
頭頂上的複眼閃閃發光。
白白一邊重覆高速跳躍,一邊繼續讓道路結凍。
「想做什麼?難道是想讓我在冰面上滑倒不成!」
葛莉莉的笑聲傳了過來。
滑倒的竟然是犬治。地上連著大大小小的冰塊。就像是凹凸不平的溜冰場,根本無法好好站立。
右手又狂吠起來。
撕牙裂嘴地,立刻噴出熊熊烈火。
「阿猛?」又交換了嗎?
連接的冰塊瞬間蒸發,隨著噴出的火炎變成白濛濛的水蒸氣,覆蓋整個世界。
「打算做煙幕嗎?」螳螂的大鐮刀快速地揮動著。
犬治手上的牙又再度鳴叫。
白白釋放出冷凍波,沿著那道射線,空中的水蒸氣凝結冰凍。
葛莉莉被冰塊團包圍。
雖然冰塊無法覆蓋住全身,但至少那最大的武器兩隻大鐮刀與頭部的觸手,以及腹部以上全都浸在冰塊之中,動彈不得,一旦想要甩動冰點下的固體,關節便咔啦咔啦作響。複眼散發出充滿憎惡與焦慮色彩的兇光。
「幹、幹得好!」
犬治看著手上的兩隻狗頭。
「然、然後呢?」
螳螂雖停了下來,但之後該怎麼辦?
鋸斷狀耳朵的阿猛,朝向葛莉莉未冰凍的胸部啃食著。
—既然說鐮刀的刃面能彈開所有攻擊—若非刃面的話,攻擊就有效了,應該是如此吧,即使是惡魔,若心臟是在胸部的話,以那個作為目標也就合情合理……
「等等、等一下啊!」犬治大叫著。
—螳螂的胸部上還有被節足抓住的芳岡同。
「不行,不准噴火,不要攻擊那裡。」
阿猛並不理會。
「嗚哇!」
火炎的射線不自然往旁邊傾斜。
狗的鳴叫交互重疊。
大眼從旁咬住了阿猛的臉,在千鈞一髮時改變了火炎發射的角度。
「好、好險!」
白白似乎很困擾地嘆著氣,阿猛則抗議地大叫大喊,大眼則完全不理會那兩方的聲音,執拗地向前進。
現在手上是三隻頭的狀庀。雖然手並不至於變重,但一隻就已經嫌大的狗頭,如今並列在一起,令人感到極大的壓迫感。
總而言之,總不能放著呈十字架狀態的同班同學不管吧。
犬治一邊拖著腳一邊前進。
她似乎失去了意識,不過目前這種可怕的狀況,失去意識或許對她反而比較好。為了要將固定制的節足扳開,所以想要確認左手伸出去的狀況,然而,大眼比這動作迅速一百倍以上,立刻將臉鑽進制服裙裡。
「……你……幫芳岡同學……只是為了這個嗎?」
裙子裡頭的大眼撒嬌地鳴叫著。
「現在可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啊!」
頭頂上下了細細的碎冰塊。
連續落下的透明碎片,從小石頭形狀,立刻變成了石塊的大小。
凍結的螳螂鐮刀大大抖動,就在犬治的正上方。應該是從冰中解放而直接掉了下來。
趁現在,非得想個辦法不可!
犬治左手抓住同學的腳,但卻動不了,無法抽離節足。
「白白,用凍牙把上方的鐮足凍結。」
牠只不屑地回了聲「哼」。
牠不聽人類的命令,因為目前只是假契約,所以不承認他是主人吧。
「現在可不由得你說不!」
相反地,阿猛卻抬高下巴,張開大口。
「你可別做什麼啊,現在一吐火的話冰可就會溶化掉的啊!」
大量冰塊落下。
強勁的風壓與刀刃閃亮光輝,接著下來。
—不行—來不及了。
從美帆的裙子中,聽到咔嚓咔嚓牙齒咬合的聲音。
—大眼!對了,還有大眼的獠牙。
無論怎麼做都枉然吧。
所有要素的攻擊都無效。
大鐮刀連到犬治的右手,拖曳著殘影穿過來,陷入地板中。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會被砍。
犬治緊緊閉上雙眼。
—右手會被砍斷。
會變成這個叫葛莉莉螳螂的貯精囊嗎?然後,就會被強迫自慰,被觸手及噁心黏稠的液體抓住全身無法動彈,每天每天都只是這樣生存著。幾天幾百幾萬年。無論能活多久,這種生存方式,無論多久都……
「不要!」
聽到自己以外的聲音,犬治不禁睜開眼。
他倒在舖木地板上,在身邊的芳岡美帆橫倒在地,漲紅著臉望著這一邊。
「深淵同學……」
他立即明白美帆尖叫的原因,自己的右手又鑽進了她的裙子中了。但是,手指上的感觸清楚地傳達過來。還沒被砍斷,不過三隻可魯貝洛斯似乎也消失了。
—得救了嗎?
「深淵同學,你無論如何都要把我當成獵物嗎?」
—這裡是哪裡?
他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起身。這是廣大的木地板間。木板牆上連接著類似魚板的外牌,牆上也裝飾獎狀與紀念碑。從獎狀上的文字可看出,這裡是警察局內的劍道道場。
—已經逃離了那個地方嗎?
不過,距離並不遠,不知道這裡是第幾樓,是上還是下,但確定仍在同個警察局裡。
「深淵同學……」
「芳岡同學?」
「你夠了沒,快把手從我裙子裡拿開啦!」房間一端的拉門很快被打開,美帆更大聲地說道:「那人?深淵同學,那個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宛如超級模特兒般美豔的女人,單手搭在開啟的門上,柳眉深鎖。
「……到底……是怎麼破壞結界的?」
響徹廣大木地板間的聲音,與巨型螳螂相同。
「……空間移送?怎麼可能,只有無法看見的迷迦勒,才有可能瞬間移動。即使看起來像那個樣子,也全都只是偽造的……是釋放濃霧逃脫呢?還是以音速做移動或液化流走呢……況且在那種地方,即使是惡魔,也不可能使用天地創造傳說的瞬間移動能力,這樣就更不可能從結界逃脫的。明明是這樣的,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我,我也不曉得。」
—大眼?
那時,牙齒咬合的聲音,那是特別鐘愛美帆裙子內的狗頭能力,並不是物理性攻擊,而是瞬間移動嗎?雖然不曉得槌牙是指什麼意思,但若有此力量的話,或許就能順利脫逃。
美女眨眨長而濃的睫毛,長長嘆了口氣。
「深淵犬治,你必須要代替我已丟掉的貯精囊,而你自己除了跟我交尾,也沒有別的路可選。我們彼此應該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什麼交尾啊?深淵同學。」美帆望著他問道。
「快來啊,深淵犬治,過來這一邊,約好要跟我交尾的唷!」
「深淵同學?」美帆更驚訝地看著他。
美女踏出腳步。
螳螂從額頭立即凸出觸角,像是拋投釣竿投擲去一般……長長地伸向正上方。
犬治無法判斷,美帆的慘叫是因為看到了這副光景,還是因為裙子被捲到腰上。
右手終於離開同學的屁股,高高跳起。
犬治與葛莉莉的手均變形—朝向數位畫面般急速接近的大鐮刀,狗頭旋轉咆哮。
炙熱熊火遊走於天花板與地板。
「阿猛!」
灼牙使地板爆炸並引起火災,天花板上大大小小的碎片被火舌吞噬,紛紛掉了下來。
火牆!
在熱風、黑煙及漩渦般的火勢前,大鐮刀驟然停止。
犬治推著美帆的背,火速逃離現場。
雖然他不認為能完全阻她,但至少能拖些許時間。


「深淵同學,那隻手是?」兩人在走廊上一邊跑著,美帆問道。
「這個……嗯……」
天花板的螢光燈不規則的閃爍。
「這個嘛,芳岡同學,事實上這是隻狗。」
「我就覺得是狗。」
「我也這麼想。」
腳下微微震動。
「為什麼?」美帆又開口問道。
「說來話長,不過,老實說這隻手,這個大眼喜歡芳岡同學。」
「……深淵同學?」
「牠非常喜歡芳岡同學。」
「……你怎麼在這時告白……」
「咦?」
「因為……」
飄蕩的白煙愈來愈濃。
「因為……深淵同學到處抓獵物,而且,又與那女人……約定……交尾……」
「我沒有呀,而且也不想!」
一副認真的聲音與表情。
美帆抓住犬治的右手。
「……不……不要再把手伸進……其他女人的……屁股裡。」
「我才不會這樣做呢!」
「……只……只有我的……屁股嗎?」
「是指把手伸進去嗎?啊,這是當然的呀,不過,那其實是……」
「……既然如此……你一開始……就說清楚嘛!」
白煙與黑暗使得視線變狹窄,兩人均停下腳步。
「……沒……沒關係唷!只不過手是狗而已……我不會……在乎的。」
「這是……我也拿牠沒辦法!」
「不!就算深淵同學有那種病,我也不會在意的。」
犬治看了看美帆,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狗頭。
不知不覺大眼又出現了。
「不是的,是這隻狗喜歡又陰暗又潮濕的地方,所以才會鑽進芳岡同學的裙子裡—也罷,喜歡潮濕的地方若說是一種病,也就算是吧。」
「我的裙子裡又不濕!」
美帆紅著臉叫道。
「啊,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一點濕潤的地方。」
「我的屁股又不濕潤!」
犬治拚命阻止又想鑽進裙裡的大眼。
「啊對了,芳岡同學,我想請芳岡同學要求這隻狗使用槌牙。」
搞不清楚方向,周圍看不到任何樓梯跟電梯,與其煩惱要不要往黑暗處前進,還不如靠可魯貝洛斯的能力還能省點時間。
「槌牙?深淵同學,你不要自顧自地轉移濕潤的話題啦!」
「我想既然是喜歡的芳岡同學的話,應該會聽吧,因為那些狗都無視於我的存在。」
美帆側著頭,摸著大眼。
「請使用槌牙喔。」
牙齒與撒嬌聲同時發出喀嚓喀嚓的咬合聲。
啪!美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束花。
「深淵同學?」
「啊!」
美帆拿著那束花,盈盈笑說道:
「謝謝你,深淵同學,我並沒有在生氣喔,不過你竟然送了那麼這束花來道歉。」
什麼,不是生氣了嗎?
不不,這束花是怎樣啊?
「芳岡同學,再試一次看看。」
美帆摸了摸大眼,牠又再度撕牙裂嘴起來。
喧囂的雷聲轟隆作響。
似乎隔壁突然颳起颱風。不對,應該是真的有颱風來吧。轟隆隆的雨聲與風聲,劇烈地敲打旁邊的門。
「太厲害了深淵同學,這狗狗的牙齒好像是真正的萬寶槌一樣。」
「咦?」
「原來槌牙,指的就是這個吧。」
「是這樣子嗎?」
所謂的槌牙,就是萬寶槌嗎?雖然知道一定會出現什麼,但並不曉得會是什麼東西。難道就是這個嗎?
「啊,是警察。」美帆說道。
從黑暗與白煙深處,一名警察官制服晃動著。
「深淵同學,是警察唷!太好了,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有警察。」
「我想,這裡原本就會有警察吧。」
美帆不曉得這裡是警察局嗎?
「我們去求救吧!說不定能問到離開這裡的方法。」
他跟在小跑步在通道上的同學身後。
「不好意思,警察先生。」
制服警官像彈簧般地回頭。
犬治記得他的臉。是將他銬上手銬,名叫木元的警察。
「芳岡同學,等一下!」
「請問,警察先生,我有事想請教您。」
制服警官臉上劃了縱線。
分了一半……皮膚左右捲起來……
不只是臉,連身體都裂成一直線,並且,在身體內側有無數的白色小螳螂在蜿蜒蠕動。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帆與犬治輪番尖叫。
多不勝數的複眼與倒三角形的小臉,推擠在警察官的內側鑽來鑽去。
回過頭的美帆向空無一物的空間頻頻道歉。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要看一看』的想法。餅乾盒裡的那個,小螳螂的發表已經終止,因為已經改成旋轉燈……」
「芳岡同學!」
他拉著同學的手,雙腳不聽使喚地往通道反方向跑。
兩下的腳下激起大量水花。
通道上為什麼會積水?
咚地一聲後方的門猛然彈開,是海嘯,正以能夠破壞水壩的強大水流衝擊而來。
雖然知道那是大眼所呼叫出來的颱風,但他們卻束手無策。
他們立即被湧入的大浪捲了進去,犬治就如同文字所形容的,就算是一根稻草,也想拚命抓住。在分不清上還是下的水中,他抓到了漂流的影印紙,但這一點意義也沒有。接著,他將搜集到的透明資料夾與報紙牢牢抓住。(錄:我終於笑了…)
不行,要抓個更有用,能夠支撐的東西才行!
架子與櫥櫃在水中載浮載沉,並吐出大量的資料。
如同被捲入洗衣機攪拌的感覺,犬治的意識愈來愈薄弱。


在想要集中焦點的視線頭,眼前模糊出現拉著美帆向前走的可魯貝洛斯。
牠是銜著美帆的衣領,但犬治的身體只是被拖著走。
因為他是尾巴的原故吧。
他曾對喬美說「把我叫做尾巴根本就大錯特錯」,看來是誤會她了。
那時,以為可魯貝洛斯是自己的「一部分」,不過,看到眼前的景象,知道可魯貝洛斯是以完整姿態走路,內心不得不承認,自己才是真正的「那一部分」。
三隻頭並列著,身體、前腳與後腳全都出現。連接在犬治手上的惡魔,其總長應超過三公尺吧。
他不停地眨著眼,看見頭上的雲以及幾顆小星星。
「是在外頭……屋頂上嗎?」
住下跑的話,只會沉沒於大量的水流中,看來只能往上逃,所以便來到這裡。
「很聰明嘛!」
犬治跟停下來的可魯貝洛斯說著,並設法站起來。
屋頂地面上有許多的管線交錯著,而一角堆積著交通標語看板的廢建材。鐵欄杆的那一頭,想必是新宿吧,從這裡看得到大批耀眼閃亮的霓虹燈。樓梯的昇降口在後方,前方聳立著如高山般的水塔。
「芳岡同學。」
正要叫醒躺在管線與管線狹窄空間裡的同學時,察覺到左手正握著被揉爛的一大堆紙。應該是在漂流的途中死命抓住吧。犬治甩動濕了的瀏海,並丟掉手中的那些紙。
狂風猛烈吹襲。
水塔上的兩顆七色的巨大玻璃球正閃閃發著光。
犬治視線倉地上下游移。
像山一樣的水塔之所以高高隆起,是因為巨型螳螂載著它吧!他看見了在丟掉的那些紙中的那張照片……
急砍而下的大鐮刀逼近,其強勁風勢吹散了地上的紙。
「契約書?」
他看到那張照片。
由於大量的水流,架子與姿料櫃裡的資料都紛紛散落……事故現場的照片也跟著流出來……
左手伸出去,但照片立刻離他老遠。
被跳躍的可魯貝洛斯所拉動,犬治的身體也凌空躍起。
狗頭同時釋放出冷凍波及火炎。
「各位的武器都沒有效唷。」
大鐮刀彈開射線並往正面迎去。
「呵呵,這樣一來就只能照順序切掉三個頭了。」
刀刃往狗頭劇烈撞擊。
發出低沉的共振聲。
鐮刀停下來。
刀刃是被狗頭撞到的狀態,臉沉沉埋進鐮刀裡。不對,是白白與阿猛用其利牙狠狠咬住鐮刀不放。
「然後呢?」
螳螂笑著,將尖銳的大顎推出來。
金屬的摩擦聲也顯得慌張起來,中央狗頭的大眼咬住大顎不放。
兩隻惡魔以前端相互連接的姿態,站在屋頂上。
對惡魔而言只是很普通的動作,但對犬治而言卻是跟從十公尺以上的高度跳下來一樣。兩腳已失去知覺,恐怕已經骨折了。
「原來如此。」螳螂低笑著。
即使大顎被控制住,也不會妨礙其說話。
「原來三隻頭打算一一封住我的三個武器—兩手上的鐮刀與大顎啊。」
咯地,可魯貝洛斯的身體被高高舉起。
「然後呢?」
無論可魯貝洛斯再怎麼龐大,都不及大牠數倍的葛莉莉巨體。
「然後要怎麼做呢?」
葛莉莉以鐮刀與大顎被銜住的狀態,將可魯貝洛斯狠狠往地上甩。
「三隻狗頭的牙所釋放出的化學攻擊,若咬著的話就無用武之地了吧,呵呵,想必沒辦法完全阻止我的刀刃呢!牙齒只要稍微一離開,我的鐮刀就會直接往前砍斷你的上顎。來吧,看你們還能怎麼做?」
可魯貝洛斯宛如壞掉的節拍器,來回不停激烈地往地上甩。
想當然爾,尾巴也毫不留情地撞擊地面。犬治的耳中空虛地響著皮開肉綻、關節碎裂、骨頭折斷的聲音。
雖與耳鳴重疊,但那應是自己的關節與骨頭碎裂的聲音吧。會死在這裡,應該會死吧?與其被置於螳螂體內,還不如死了算了。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可魯貝洛斯的身體被高高舉起,拖曳著流線線條拋至廢建材上。
木頭與杆子銳利的碎片,刺穿了狗的全身以及尾巴。
「嘔……」
犬治口中冒出大量血泡。
「還沒分離嗎?呵呵,明明就沒有其他方法還逞強。」
螳螂奔跑著。
將可魯貝洛斯舉至鐮刀與大顎前方推出去,朝向水塔的水泥台急速奔馳。
就像是做撞擊實驗的轎車一般往前衝。
「噗……呃……」
從尾巴部分往前衝撞。
犬治的四肢不成形地扭曲,視線裡掛起了血色的窗簾。
「哎呀呀,可能會粉身碎骨唷,深淵犬治,不過別擔心喔。因為我會在胎盤內讓你回復原狀的。」
「……呃。」
眼前的巨大的惡魔身體彎曲成「く」字,下腹部向前方擠出。
「聽說地獄犬即使死亡,也不會放開咬在嘴裡的獵物,真是的,到底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啊?明明動都不能動了。」
一節一節的下腹部線條,發出濕潤的聲音如花瓣般開啟。
「乾脆用這個花唇將尾巴切斷,可魯貝洛斯應該仍舊會緊黏著不放,那就讓孩子們吃掉算了!」
宛如雄蕊的無數觸手在犬治腳下頻頻蠕動。
「那麼快來吧,快來受精吧,在這輪卵管裡盡情地注入精子吧。」
這一大堆扭來扭去的觸手就是輸卵管嗎?難道沒有逃走的方法嗎?可魯貝洛斯真的已經死了嗎?
犬治抬頭往上看,肌肉發出咯嘎咯嘎聲。
看見一個毛絨絨的大屁股。
重新體認到,自己的確就是這隻狗的尾巴。

『因為是真正的尾巴呀。』

雖然說是三隻頭咬著大鐮刀,但也只是向下垂吊罷了。彷彿被細弦拉著移動,一進到花瓣之中,這條尾巴—犬治—就會被丟下去。
即使想做最後的抗抵,已朤折的手腳卻怎麼樣都無法動彈。
目前似乎唯一自由的,只有眼皮跟嘴巴這些而已吧。

『是真正的尾巴唷!』

喬美的話在心裡重現,犬治使盡全力身力氣甩動瀏海。
看似甩的動作,其實是咬住接近面前的觸手。雖然沒什麼氣勢,但的確是咬住了。觸手既然是輸卵管,不就等同於胎盤的重要器官嗎?攀爬蠕動的觸手覆蓋犬治身體。
「什麼?」
突然傳來葛莉莉驚訝的聲音,觸手竟慢慢離開身體。
「為、為什麼,深淵犬治,你送了什麼到輸卵管裡頭?」
「……口水……」
「不可能,如果是口水為什麼會那麼痛苦,哇!好痛苦啊……呀……好痛……那絕對不是口水!」
「……就只是口水啊!」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螳螂巨大的軀體如地裂般,劇烈震動著。

『對了,可魯貝洛斯的尾巴是劇毒的蛇。』

「深淵犬治、深淵犬治、深淵犬治、深淵犬治、深淵犬治、深淵犬治!」
全身急速往上跳躍。大鐮刀高高舉起。
剎那間,可魯貝洛斯的三隻頭離開了鐮刀,並在落下時被釋放的冷凍波凍結了複眼,炙熱火炎燃燒著開啟的花瓣。
「深淵犬治、深淵、犬治、深淵、深淵、深淵……!」
螳螂仍剽悍地動著。
然而,也許是因為複眼被凍結,揮舞的大鐮刀根本無法瞄準目標。
「深淵犬治、深淵、犬治……我明明在等你……等你……」
可魯貝洛斯跳起,三隻頭同時咬住葛莉莉的咽喉。
狗的身體與猙獰的呻吟聲同時迴旋而下,在半空來一個大旋轉。
接著著地……與螳螂的頭一起……
冷風吹拂。
失去腦袋的葛莉莉巨大軀體,以及滾落在地龐大的螳螂頭,被綠色的火炎包圍,如融化般地消失不見。
犬治無法站起來。
不過他卻拚命地伸著左手。
被揉爛的車禍照片被風吹得如雜草般落下,沾滿鮮血的水,好不容易才抓到。


「因為是在審查中。」床邊站得直挺挺的黑莎說道:「契約書仍可能有效嗎?」
被繃帶層層包裹的犬治,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
「正式的契約書被拍了下來,以及本人以血簽了名,這些我想應該沒有前例。」
犬治躺在自宅的床上。
繃帶包裹著犬治全身,到處都包上石膏。若是普通情況,肯定是幾近死亡的重傷,不過由於承接到可魯貝洛斯再生能力而得救,聽眼前的檢察官對他如此解釋。
之所以無法立即回復,是因為那不是單純的車禍,而是因惡魔所受的傷。
「請問,有效的可能性是……多少啊……」
「所以我說,還在審查中。」
黑莎推了推眼鏡後,在本子上寫了些東西。
「在結果出來之前,我與可魯貝洛斯的關係是?」
「維持現狀,也就是說仍是假契約的狀態。」
總而言之,就是能活下去囉!
「那麼,我先行告辭。」
「等一下,請問結田2差不多要多久才會出來啊?」
最重要的是,那關係自己的壽命。
「這個嘛,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兩百年後也說不定。」
「……什麼嘛……」
「那麼,後會有期。」
正要走出房間的黑莎,在門口摔了個狗吃屎。喬美火速地踏過穿著套裝的女人,跑了過來。
「人家最最最厲害的小可貝,被葛莉莉重傷成這個樣子呀!人家本想一開始就正面攻擊的唷!汪汪,汪汪,汪汪……」
「……那麼幹嘛一開始就又躲又藏的!」
「人家呼呼,呼呼。」
「不要忽視尾巴啊!」
護士打扮的母親,與臉上堆滿輕笑的絹子也來了。
「小犬,有個朋友叫東西的打電話來,說要來探望你。」
「東西嗎?」
「聽說是跟小犬約好要講什麼螃蟹的故事。」
「……」(錄:……)
那可是五萬年的故事啊。
犬治仰望著天花板。
明明是期中考卻無法上學,應該會要求補考吧。DVD沒拿去還,所以得要付逾期的罰款不可了。全身包裹著繃帶的身體,所以只能吃母親所準備的「特製醫院食物」焦黑料理。
絹子湊近床邊,輕笑著。
「嘿嘿,犬治啊,你怎麼一副苦瓜臉啊?」
怎麼可能會好啊!可魯貝洛斯還附在右手上……
正想叫她要將垃圾分類好時,絹子又繼續說道:
「對了,有個叫芳岡的女孩子也打電話來喔。」
—不穩定的假契約會不會哪天突然終止呢……
「啊,什麼?」
—又不曉得能活到什麼時候……
「說終於找到了,所以要來探望你唷。」
—完全違反意志的行動,又不能照著自己的意願。
「真有你的啊,犬治,那個叫芳岡的,是女朋友嗎?」
—明天不知會如何。
「不是的,嗯,這個嘛。」
—所有人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吧。
甩了甩瀏海脖子卻感到劇烈疼痛,目眩與頭痛緊接而來。
「芳岡同學,她說了什麼?」
「說若有這個旋轉燈的話,深淵同學應該能立刻回復精神才是。」
「她、她要過來嗎?」
「似乎已經在送來的途中了,在電話那頭呼呼呼地喘息著。」
吼吼!
右手興奮地叫著……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9 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希望各位能把這本書看到最後...吧
正在考慮要不要把插圖弄上去...
发表于 2008-10-19 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主角的手变地狱犬...让我想起美鸟日记来了
发表于 2008-10-19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10-19 12:10 发表
希望各位能把這本書看到最後...吧
正在考慮要不要把插圖弄上去...

哦,没有插图还能叫轻小说嘛  当然要看啊
发表于 2008-10-19 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趣的小说~
彩色插图也很萌的说~
发表于 2008-10-19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插图的话 希望LZ把插图也补上
有插图的轻小说才有意思~
发表于 2008-10-19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插图很萌謝謝頗主了啊~应该不错
发表于 2008-10-19 1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名字很那个。。。汪汪地狱犬吗?很好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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