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xm 于 2015-11-3 01:51 编辑
第一谱
渣渣报恩
“尿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吼叫声响彻了浪速大道。 这里是大阪。这座大楼外壁上有着“将棋会馆”四个大字，很是奇特。 大楼五楼的窗户处，有个人正探出身子，他解开了腰带，一眨眼短裤已经褪至膝下，条纹四角内裤展露无遗，同时，他还对外面大声吼叫着。 尿尿！尿尿！这么叫着。 “清泷老师！太危险了快回来！！” “你可是九段的大老师啊！？都五十岁了还在干些什么呀！？” “尿尿！！尿尿！！” 将棋联盟关西本部的职员和职业棋手同事都挤在他身边阻止他，但那个男人——清泷钢介九段（50）不但没消停，反而吵得更厉害了。 从楼下路过的西服男和OL停住了脚步，“天上掉东西了！？”“哈？内裤！？”，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师傅！！请不要再干这种蠢事了！！” 我——九头龙八一仅仅抱住了我的师傅清泷九段的腰，冒着掉下大楼的危险拉住了他。 “快放手八一————！！我……我要在这里尿尿啊啊啊！！” 师傅双手仅仅抓住窗沿，露出整条内裤而吼叫、咆哮着。 “尿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的师傅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呢？ 为什么活了五十年的男人会做出“从工作场所的窗户往外放尿”这种野蛮的行为呢？ 事件的缘由要回溯到几个小时之前——
那天，在这间关西将棋会馆里，我和师傅进行了值得纪念的一战。 即所谓的“师徒对决”。 成为职业棋手后，弟子向师傅发起的第一次挑战。 “让师傅看到徒弟成长后的姿态，我想以此作为‘报恩’。” 在对局之前，我对聚集过来的记者如此说道。 前年十月，十五岁的我当上了职业棋手，在作为史上第四位“初中生棋手”的同时，也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头衔保持者而被受将棋界注目。 而我的师傅清泷九段虽然没有获得过头衔，却也是两次成为名人挑战者的历战好手。 他是同时拥有厚重的棋风与热烈的胜负魂的关西棋界权威。 “虽说是弟子，但对手毕竟也是头衔保持者。我就当是向高手讨教了。你那尽显年轻自由的将棋，还望不吝赐教。” 师傅坐在下座上，微笑着对记者们说道。热烈的斗志正从他身上透过新衬衫迸发出来。（注：将棋座位分上座下座，地位、成绩高的一方坐上座，另一方坐下座） 应记者要求，对局之前我们在棋盘前握手让他们拍照摄像。在严肃而又温暖的氛围中，第一次师徒对决开始了——
而现在，师傅尽显了他的年轻与下半身，在这关西将棋界的圣地将棋会馆五楼的窗口处往外迸发了热烈的圣水。 “尿出来了——！！” ““尿你麻痹啊——！！”” 日本将棋联盟关西总部全力制止他的放尿。 啊对了，对局是我赢了。 将棋界将弟子战胜师傅称之为“报恩”。 “我已经变得这么强了。感谢您的栽培之恩。” 将这份谢意通过胜利而非话语传达给师傅。 但是，要是因为对手是可爱的弟子就掉以轻心的话，将棋可是会让你悔恨到想死的。 半年前让了棋还能取胜，像是自己的孩子般的弟子，现在就算不让子一不留神也会输掉了。 就像作为棋手的衰退摆在了自己眼前，比起一般的情况更让人悔恨数倍。 “所以说在这种地方放尿会让人很困扰的啊师傅！！” “尿尿啊啊！！尿出来了啊啊啊！！” 师傅（50）就像在玩具卖场缠着买玩具的小孩一样紧紧抓住窗沿。这也后悔过头了吧。 记者们明明期待着“变强了呢八一”“师、师傅”这种令人感动的名场面而聚集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成了小便摄影会。这种事可不能上新闻吧。 说实话，我也心冷了。 虽说没想过能被师傅表扬，但我也期待着能看到师傅有棋手风范，令人尊敬的一面。 但是现实完全不同。现实就是尿。 用把持有的棋子全部丢到棋盘上这种最没有礼貌的方式投降了，师傅因为太过悔恨而说不出话来。他低头颤抖着，很悔恨很悔恨地颤抖着。 我也不好开口说话。只是端坐着，有种“啊……我做到了”的感觉罢了。 一般来说，现在是分析刚才下过的棋的时间，但现在明显不是该做这些的时候。记者们也都跟守灵一样低着头。 师傅就那样颤抖着沉默了十五分钟后。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一边冲向窗口一边大喊大叫道。 “尿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了！我忍受到极限了！ 虽然不想对师傅这么做……但我也只能搬出自己的地位了。 “我以‘龙王’之名命令你！！请老老实实地去卫生间！！” “切……！！” 师傅身躯一震，停下了正准备拉下内裤的手。 将棋以礼为始以礼为终，是注重传统与礼节的脑力竞技。 今天的对局上，我坐了上座，从这也可以看出，就算对方是长者是师傅，也得对“地位高”的头衔持有者怀有尊敬。 而且还是将棋界七个头衔中跟“名人”并列为最高地位的“龙王”，就更该如此了。 “那么师傅。不清泷九段。请穿好你的裤子。” “…………渣渣龙王。” “哈？” “你个渣渣算什么龙王！你也就是个运气好才偶然拿到了头衔的渣渣龙王！” 这、这个老头……居然说出这种不能说的话……！ “不是渣渣龙王是九头龙龙王！你刚刚才输给了我吧！！” “这不就是个杂志要求举办的比赛而已嘛！又不是正式比赛不算！！” “这可是将棋杂志中刊行量在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将棋世界》策划的比赛啊！？重要程度跟正式比赛是一样的！！” “将棋杂志什么的不就只有《NHK将棋讲座》和《诘将棋天国》而已吗！” “那可是世界第一啊世界第一啊！别小看了二十万的刊行量！！” 不分职业业余尽揽将棋世界里一切的高格调将棋综合杂志，那就是《将棋世界》。 “你就老实说你输给弟子很悔恨就行了！别找借口！” “我好悔啊！输给胜率只有三成的渣渣龙王我好悔啊啊啊！！” “你有种就再说一遍啊你个渣渣老头！！” “多少遍我都说给你听渣渣渣渣渣渣渣渣渣——渣——！！” “断绝师徒关系！我要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再也不是师傅和弟子了！我要打趴这个老头！！然后把他拖到厕所去。 就在这时。 “八一。” “啊！师姐！！” 身着水手服，美如白银之雪的少女悄然无息地站在了我身后。 是空银子。 虽然年纪比我小却先于我拜师，所以我称她为“姐”。她是清泷门下的大弟子。 “师姐！有什么……有什么能遮一下的东西没有！快去找个能遮住师傅那啥的东西来！！” “这个。” “真不愧是师姐！已经准备好——” 看到师姐递给我的东西，我愣住了。 是棋盒的盖子。 “太小了！再怎么说这也太小了！！” “足够把金和玉藏起来了吧？” “黄段子啊！！” 好歹拿张坐垫来啊，这个女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还在装什么傻啊！ “师姐！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吧！？赶快做些什么吧！！” “干脆八一也站那儿一起尿吧？” “我也去？为啥！？” “这就能有一段令人微笑的师徒趣事了。” “才不会有！！” 就在我和师姐在演着漫才的时候，师傅脱下了他的四角内裤。 “呼咻————————！！” 伴随着奇特的叫声，尿出来了。 “哦哦哦！”“做到了！” 待在离了点距离的安全场所里的老棋手们，不知为何发出有些欣喜的声音。快停下！不要在那里高兴了快去阻止他！ “师傅！总之快把你那脏东西藏起来！师傅啊啊！！” “尿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危险！快跑！” “呀——！！沾到脸上了！沾到脸上了！” 我的惨叫，师傅疑似动物的吼叫，再加上大厦底下的围观群众的悲鸣，将刚过晌午的浪速大道引向了混沌……
短裤上的皱纹 之后，把师傅的女儿找来将棋会馆，好不容易才让师傅穿上了内裤，把他塞进出租车强制送他回家了。 “总算回去了。” “……嗯。” 我和师姐俩人目送着离去的出租车。 将棋联盟的工作人员一脸抱歉地向已经呆住的我出了声。 “九头龙老师，空老师，辛苦你们了。后面就由我们来……” “不。我们会做到最后的。” 师姐很干脆地说道。后面还有弄干净撒了一地的尿液这种辛苦的工作。 “但、但是……怎么可以让你们来做这种工作。” “师傅的耻辱得由弟子来洗刷。” “但是……” 虽然工作人员到最后都是一脸纠结，但好像又发生了其他问题，最后只好让我和师姐来处理后事，自己先回到将棋会馆里了。看来今天的将棋界很忙呢。 师姐从工作人员手里要来了水桶和抹布，然后直接丢给了师弟。 也就是我。 “为什么只有我！？” “分配任务。我得去给受扰的人们赔礼道歉。” “啊，这种外交行为就让头衔保持者——” “头衔这玩意儿我也有。” 师姐确实也有头衔。还是两个。唔……！ 师姐转过身背对着我，校服裙轻轻飞舞。 “各位路过的人们，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如果有遭受损失请联系日本将棋联盟关西总部——” 看着低头说着这些话的师姐，行人里出现了骚动。 “哎呀？你……难、难道是‘浪速的白雪公主’！？” “……”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请给我签名！！” 不一会儿师姐就被围住了。人气可真高。 “呀！太可爱了！”“白雪公主真的好白！”在女孩子们里也很受欢迎。喂——你们看这边。这里有龙王哦？虽然我摘下眼镜来展示自己，可谁都没有注意到。 “浪速的白雪公主”，那是师姐的别名。
最开始原本是将棋杂志还是别的什么在用，大概在一年前电视节目采访时才流传开来了。虽说我成了初中生棋手和史上最年轻龙王的事也引起了轰动，但师姐实在太有名了，把我的光芒完全给遮住了。唔……！ 顺带一提，师姐并不喜欢这个别名。 现在的大阪里，“浪速的白雪公主”的知名度比“浪速的洛基”“浪花的莫扎特”还要高，但这个别名却被身为现役初中女生的师姐一句“不要”果断拒绝了。看来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名称。（注：浪速、浪花，甚至还有浪华、难波，都是同一个地名的不同写法）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个奢侈的烦恼。 在将棋界里，拥有别名是人气与实力的证明。只有真正的明星棋手才会被起别名，那些别名诸如“一秒看穿一亿零三手的男人”“序盘的爱迪生”“终盘的魔术师”“防守的青春”“进攻的大和抚子”“吃棋的和尚”“棋谱传道师”“劈柴大五郎”都帅人一脸。也许有人要说“劈柴大五郎”跟将棋没关系，但又让人觉得有逼格，粉丝滚滚来。 “唉……好麻烦。” 终于结束了临时签名会的师姐，撑开阳伞叹了口气。 “拿到头衔之后，这种琐事多了也是烦……” “这可是奢侈的烦恼哦公主殿下。” “我杀了你哦。” 对了，师姐所持有的头衔是“女流棋战”这种限定女性的头衔。 一共有六个，师姐拥有其中的“女王”和“女流玉座”头衔。明明是公主却又是女王呢（笑）。 以师姐的实力，拿个大满贯也不是做梦，但从制度上来说是不可能的。理由稍后再说，敬请期待。 “八一，你在磨蹭什么呢？赶快干完吧。” “不不，只是师傅的尿撒的范围太广了……” “下将棋动口不如动手。” 好好好。我用力地挥舞着抹布。 “真是的，那个漏尿师傅……！那边撒得全都是尿！他到底憋了几十升尿啊！？” “没办法。比赛的时候喝了太多水了。” 经常有人说脑细胞全速运转会让人想吃甜食，而在下将棋时，身体确实会下意识地渴求某种东西。 那就是水。 有的棋手会带五瓶左右的两升装瓶装水进赛场，特别是到了终盘，每下一手棋都会喝光一杯水，上厕所也会很频繁。 对棋手来说，跟尿意战斗是很现实的问题，在上厕所的期间内时间到了而输掉的事并不只存在于笑话中。我怎么一直在说尿的事。 “围棋比赛似乎有厕所休息，我觉得将棋界也该引入这个制度啊！” “太蠢了……” “嗯？师姐太蠢了是？要是忍不住了该怎么办啊？” “尿出来就行了。” “……？” “不过是尿出来而已，跟输掉将棋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这个人是认真的吗？ “将棋可是在搏命啊？可是在厮杀啊？厮杀的时候还有空去注意尿不尿才比较奇怪吧？” “师姐跟师傅很像呢。” “我杀了你哦。” 不过我还是很尊敬她的。简直就是个战国大名。正因为如此她能在女流棋界里战无不胜吧。 等到师姐说出OK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到了傍晚。跟尿搅合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总算结束。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寂寞。 “八一。” 正准备把水桶和抹布换回去的我被师姐叫住——用手臂绞住我的头的方式。 “给你……奖励。” “啊！？师姐，奖、奖励是……什、什么——” “这个给你。” 师姐用某种发硬的东西蒙住了我的头。那是师傅的短裤。 “才不要这种东西！！我拿回去要干啥啊！？” “闻一闻？” “什么鬼！！把师傅的短裤带回家闻到底是有多变态啊！？” “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纪念。” “纪念什么呀！？看见它只会想起今天的噩梦！？” “膝盖。”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展开了师傅的短裤。 只有右脚的膝盖部位起皱了。而左边却完好如新。 “想到了很好的一手棋也得控制自己不能马上出手，就得紧紧地捏住自己短裤的膝盖部位来忍耐。所以棋手的裤子上，只有惯用手一边的膝盖上会有皱纹……对吧？” 师姐如此说道，我也看看自己的膝盖。 也是一样皱了一边。 棋手的直觉有七成的正确率。很多时候第一感觉想到的一手棋就是最好的一手棋。 但也有三成的几率是坏棋。 特别是自以为“绝妙一手！”而没有多加考虑结果下了一手大坏棋，因此而输掉比赛也是时常有的。 所以要忍耐。 忍住马上就想下的冲动，紧紧握住膝盖好好考虑棋局的走势。 刻在短裤上的这些皱纹，正是师傅在与我的比赛中每一手棋都从未掉以轻心的证据。这便是最能证明他无比认真地与弟子对战的证据。 “……我们也经常会有这种皱纹呢。” “……没错。” “以前想弄出跟师傅一样的皱纹，就算没在下将棋也一直握右边膝盖。” “结果短裤却很快就破掉了而被师傅骂了呢。” 想起小时候仅仅在形式上模仿师傅的事，我们互相苦笑了起来。 师姐边用阳伞遮住脸边说道。 “……我想师傅也会为跟八一下棋而高兴的。他大概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我想他一定做了跟正式比赛同等的准备，鼓足了劲，做好了心理准备，全力以赴与你一战。所以——” “……嗯嗯。我知道。” 我握着师傅的短裤点了点头。看着这皱纹就会明白。师傅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心情跟我下棋，以及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做出了那种。 今日洒落将棋圣地的一汪圣水。 说不定，那正是师傅的一腔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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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19 09:54
楼主
发表于 2015-9-19 10: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