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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星界の战旗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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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星界の战旗 II
要守护的人
原作:森冈浩之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罗布纳斯星系
第二章 流刑之星
第三章 配给
第四章 移民计划
第五章 狩人们
第六章 落难
第七章 亚布的地狱
第八章 亚布里艾尔之泪
第九章 一定要守护的人
第十章 狩人置弓时
第十一章 个人的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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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他正专心的埋头梳理自己身上的短毛,因为那是身为亚布猫的自己最大的特征。
  这里是环绕亚布里艾尔恒星的克琉布王宫“群猫餐厅”一角。王宫里的人类总是会准备最高级的肉和鱼,同时老猫荷利亚也为这座餐厅带来了完美的秩序。
  肚子吃的饱饱的,心情也懒的刚刚好,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再棒也不过了。就算这个时候有人类和其他猫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竖起自己的毛来。
  所以,虽然这个少年朝自己这里走过来,他的性情依旧是很安稳。
  即使自己的身体突然被对方从地面上抱了起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是迪亚荷吧?”少年清清伸手到他头上并抚摩起来。
  住在这座客琉布王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和猫相处的,当然这个少年也不例外。
  在这股庸懒的气氛下,迪亚荷不禁发出了撒娇的声音,以表达自己满足的心情。
  那个少年有一对从兰色发间露出来的尖耳朵,漆黑的眼眸正眺望远方某处,忧郁的影子则浮现在那张宛如美少女一般的容貌上。
  看来少年似乎不想让迪亚荷从他的怀中离开,这让迪亚荷不禁感到一阵闷热并开始扭动自己的身躯。“啊,抱歉,你不舒服吗?”虽然嘴里这么说,不过少年依旧没有放下迪亚荷的意思。只见他抚摸的动作更为轻柔,似乎在弥补自己不能将迪亚荷放在地上的遗憾。
  迪亚荷索性顺着对方的心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道海德伯爵阁下现在怎么样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少年向他开口说话了。
  在猫的世界里,他们只能凭运气才能猜中“海德伯爵”这个称号所代表的人物;不过迪亚荷还是凭自己的天生知觉,隐约猜到这个少年所指的应该就是那个以前的同居人。
  如果被人问起自己担不担心那个人的话,他他多少还是有点挂念的。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守卫好自己的领土呢?不过迪亚荷并没有挂念身处远方人类的习惯,而这对一只猫而言也不是一件好值得好大惊小怪的事。“原来你在这里向猫道别啊,杜希尔。”一阵与少年的声音完全不同的人声突然响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群猫餐厅”中就已经多出一个站着的人类男性了。而对方朝这里走来的步伐,似乎就是这个房间本来的使用者一样自然。
  只见这个名叫杜希尔的少年转过身去并微笑了起来,“为什么您会认为我在这里呢?”
  “事实你正是如此吗?我的儿子。”那个人类男性的脸颊也泛起了笑意。“你别太小看自己的父亲了。”“我才没有小看您呢。”“那就好。”那个男性很自然的伸手去抓住迪亚荷的后颈,并从杜希尔的怀中拎到他的面前去。
  根据迪亚荷的认知,这个男性应该就是克琉布王宫里最高贵的人类,几乎所有人都会用“王殿下”这个词来称呼他。“这只猫不就是拉斐尔送给海德伯爵的猫吗?”“是的,他就是迪亚荷。”这时迪亚荷开始在这个男性的身边磨蹭起来,而这位王殿下也立刻将迪亚荷放在地上,并轻轻拨弄着老猫的喉咙。“你可别太宠他了,王子。虽说迪亚荷是在我们家诞生,但他现在已经是海德伯爵寄放在这里的猫了,太过关心他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被人认为是一个偷猫贼。”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杜希尔似乎对父亲这番话感到意外。“我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和拉斐尔大姐在一起……”
  王殿下扬起了单边眉毛并浮现莞尔的表情。“那个人正好和拉斐尔在一起又怎么样?”
  “也就是说,这个……”杜希尔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看样子你似乎是无法清楚表示自己的意思了,小聪明。”王殿下站起身来并凝视着杜希喏的双眼。“我想,你大概是有什么烦恼吧?而且这个烦恼还严重到让你刻意避讳与人商量,而宁愿找一个不会言语的对象来倾诉,何况你倾诉的对象还是这只从拉斐尔身边待过的猫。”
  “才没有这会事呢。”少年的嘴唇僵硬了起来。
  “恩,”王殿下在凝视了杜希尔的嘴唇好一会之后,突然笑出了声音来。“你和拉斐尔在被说中心事时的反映还真是一模一样啊,钢铁之心。”
  “才不是!我只是想到拉斐尔大姐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所以才希望借由和迪亚荷说话的机会唤起心中的一些回忆而已。”
  “如果你是指拉斐尔,那么她现在应该是为了自己又被指派为某个邦国的代理领主感到不满而大发牢骚当中吧?”“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恩,毕竟她也捎一封信给你了。”王殿下的脸上仍旧充满笑意。“不过你刚才的反映还是没什么变化,看来你实在不擅长说谎。”
  “我才没有说谎。”
  “你还是乖乖的实话实说吧。”
  少年叹了一口气。“我……和大姐毕竟是不一样的人。”
  “我想的没错,果然这就是你苦恼的原因。说说看,你是因为自己和姐姐哪里不一样而感到烦恼?”
  “父亲大人!”虽然杜希尔差点想要大声抗议,但他还是将这个念头压抑了下来。
  “大姐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是翔士修技生了,可是我到现在才能够进入修技馆中学习。”
  “也就是说,你是因为自己已经在起跑点上落后那个人而烦恼了?”
  “是的。”杜希尔点了点头。“虽然我只不过比大姐晚生几年,可是我竟然连入学年龄都比她还要晚……”
  “没什么好在意的,那个孩子毕竟比较特别。我在进入修技馆时,年龄也跟现在的你一样大。”
  “可是……”
  “怎么了?难道你对自己像父亲这件事感到不服气吗?就算身为一名平凡的皇族,也是有许多耐人寻味的事情等着你去发掘的。”王殿下伸手到杜希尔的头上并弄乱了少年的头发。“你和拉斐尔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如果身为父亲的我对你们姐弟都用同样的教养方法,难道你不觉得这并不怎么有趣吗,我的爱子?”
  “可是,我毕竟比不上大姐。再说我和大姐不只是完全不同而已,我甚至在能力上差她好大一截。”
  “这你就错了,亚布里艾尔之希望。”王殿下摇了摇头。“看来我在那个孩子身上似乎是玩过了头了。虽然我在养育她的过程中体验到许多乐趣,但我的公主似乎也在被养育的过程中体验到同等程度的不愉快,所以那个人才会想要赶快独立起来。偶尔我也会对这件事有所反省,因此我在栽培你时就稍微认真了一些。”
  “我也想赶快成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啊。”
  “看来你已经承认自己还不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幼子。既然现在你还无法独当一面,那你也就无须在意他人对你的评价。毕竟往后我是否能以你为荣,可是你从现在开始才正要决定的事。”“但是……”“怎么了?”“不,没什么。”杜希尔摇了摇头。“从今天起,我会努力让父亲大人以我为荣的。
  “那就好。能像这样与你对谈是一件好事,毕竟今后我们之间可就没多少谈话的机会了。” “您言重了。”少年的嘴角再度浮现出一抹微笑。“虽然我进入修技馆之后是没办法时常回来探望您,但我和父亲大人不是都待在拉克法卡尔吗?”“难道你忘记自己的父亲已经被再度征召了吗?我马上就必须要踏上征途了。”“难道您也要上战场吗?”“怎么了?你那副意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认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只会让自己的一对儿女上战场,然后就独自留在王宫里暗中羡慕你们吧?”“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也罢,今晚你就尽情享受与猫道别的乐趣吧。毕竟明天光是为了进行入学准备以及参与宴会的事宜就会让你忙不完了。”正如他刚才的悄悄的来一样,在王殿下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男性也就一个人静静的离开了“群猫餐厅”。
  少年默默的目送着王殿下逐渐消失的背影。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少年又将迪亚荷从地上抱了起来。“父亲大人……我该不会只是拉斐尔大姐的影子而已吧……”他在抱着迪亚荷的手臂上使出了更强的力量。
  虽然迪亚荷知道现在的气氛实在不是普通的沉重,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年问题的他,也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蒙混过去。

  第一章 罗布纳斯星系

  一个人类历史上无与伦比的最强大帝国依然持续扩张它的势力范围。
  帝国历955年,“亚布人类帝国”发动了以切断“人类统合体”领域为作战目标的“幻炎作战”。
  同年,在幻炎作战中大获全胜的帝国星界军,随即将其作战目标转为对已断绝联系的敌国领域进行全面性的占领。
  这场作战的名称为“狩人”,不过对星界军而言,“狩人作战”只不过是一场收拾残余的任务而已。
  原本帝国领土依利修王国境内为敌军突破的两个缺口,也就是凯修193门与瑞芙882门,如今已经在幻炎作战后断绝了与敌国中枢的联系;相信原先一度占领帝国领土的“人类统合体”和平维持军也会在补给线被切断的状况下逐步迎向瓦解的命运。
  总之,因为新作战发动的关系,原先由帝国舰队总司令同时也是皇太子的亚布里艾尔·尼·拉姆萨尔·巴尔凯王·杜萨纽帝国元帅所指挥的幻炎舰队已经解散,并重新编组为“狩人舰队”。
  而狩人舰队的旗舰“桑卡伍号”目前则停驻于已成为帝国新领土的一个邦国,也就是达尔玛普侯国境内。
  虽然侯国的主行星直到最近为止一直被称为达尔玛普IV,不过亚布人却在未经过居民同意的情况下径自将其命名为“谢柏”行星。但即使如此,当地居民却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大地已经有了新的名字。由于帝国与地上世界的人们各自用他们喜欢的名字称呼同一颗天体是一种极为稀松平常的现象,因此星界军甚至连改名的事都没有向当地居民知会一声。
  谢柏行星拥有一颗大型的卫星,而后者的体积甚至大到可以和前者并称为双子行星,如今这颗行星也理所当然的多了一个亚布名字:“穆缇罗维”。
  以巡查舰“桑卡伍号”为首的星界军舰艇与机动设施群正集结于环绕穆缇罗维卫星的轨道上,而地上世界出身者专用的休憩设施也在纵横于穆缇罗维卫星地表下的熔岩隧道中大兴土木中。目前这处空间已经称为亚布人的大本营,而星界军高层也正考虑让这里在不久的将来称为帝国的永久军事据点。
  杜萨纽正端坐在“桑卡伍号”的司令坐上,并凝视着前方的战况图。
  目前这个局面并没有他能够登场的机会,而这位皇太子对这种状况也非常欢迎。毕竟最高指挥官无事可做正是一切作战都照预定进度顺利进行中的证据,而且就某种层面而言他也不是那种勤勉的人。
  为了配合作战的名称,战况图上的敌国领域又称为“狩人战域”而这块领域如今也已经成为一大半为代表星界军成功压制的青色所遍染。当一个星际国家进行恒星间战争时,首先就必须面对许多无法改善的困境,其中之一就是资讯传递时的延迟现象。虽说一切呈现在杜萨纽眼前的情报都是迅速处理过的即时姿讯,但前线的情报在传递至司令部时却需要花上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这是因为恒星间最快速的通讯方法仅能靠联络艇来达成的缘故。目前,最远的前线距司令部有317小时的时差,也就是说,由前者所发送的战报需要13天才能抵达司令部,而司令部所下达的指示也需要花上13天才能传到最前线指挥官的手中。当然,连司令部也不知道这个317小时的数字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是否依然有效。
  看来又有新的联络艇进入这个星域了,因为战况图又出现了新的变化。一块突出于青色部分的领域,又朝着以红色代表的敌国领域深处更延伸了一些。
  为了空控制整块狩人战域,司令部派遣了12支舰队。而其中的第四舰队甚至不顾其占领部分可能面临的危险,依然朝敌境中迅速推进。
  “我记得第四舰队应该就是你喜爱的毕波司提督所率领的舰队吧?”杜萨纽开口向参谋长甘乃希星界军元帅问道。
  “不是的,我所爱的毕波司提督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再说那时候他也还不是提督,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我喜爱的毕波司提督’……”说到这里,甘乃希才突然察觉到自己已经上当了。
  杜萨纽向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看来这个困饶我一年的谜终于完全解开了。”
  虽然甘乃希用力耸起肩膀并露出愤怒的表情,但她随即又无力的将双肩松垂下来:“殿下对我的过去如此深究,我不明白您到底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多少好处?”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参谋长?”这位司令扬起了他单边的眉毛。“如果我真想探究你的过去,我早已透过更为实际的手段并加以实行了。”
  “这点我很清楚。毕竟我的过去对殿下而言,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方式之一而已。”
  “你这句话还真是直截了当。”虽然杜萨纽脸上还挂着微笑,不过他依然凝视着第四舰队的那块突出领域。“不过你不觉得这样的前进速度未免也太块了点吗?”
  “您指的是那位我已经不爱的毕波司提督吗?”
  “是的,我指的就是他的舰队。”
  “第四舰队的阵地确实是很突出,”甘乃希同意杜萨纽的观点。“但我认为这并不需要去特别关心。即使在该舰队被敌军包围的状况下,我军依然保有可前往救援的预备兵力;假如敌军的残存舰队真有包围歼灭第四舰队的企图,这对我们而言反倒是一个彻底粉碎敌军的难得机会。”
  “你真是一位恐怖的人,莫非你宁愿让自己所爱的提督成为诱饵也在所不惜?”
  “请您不要恶意解释我所说的话,看来您好象是真的认为我是基于个人的怨恨才会拟出这样的作战计划的样子。”
  “当然不是,涅雷斯提督的阵地会如此突出也不是因为你的作战计划的关系。”杜萨纽出言安慰着。“这是涅雷斯提督自己选择的道路。不过,你难道不认为让他暂时停止进军会比较好吗?”
  “如果您想征询我的意见,那么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不认为目前的事态发展有任何值得担忧的必要。”
  “说的也是。”杜萨纽托着自己的下颌沉思起来。基于与司令部之间的联络会浪费过多时间的理由,打从一开始前线指挥官就已经被赋予了相当自由的指挥权限。司令部只仅在大致的进攻路线上下达指示,其他诸如进攻速度之类懂的层面则听任各指挥官视状况变化作出即时的判断。如果现在对毕波司提督下达停止进军的命令,或许对方有可能会因此而感到屈辱也说不定。
  当然,在考虑士兵生命的情况下,毕波司提督的想法比起前者就微不足道了。
  “总之,能否让我听听看他之所以会有如此迅速的进击速度的理由呢?就算它只不过是你的推测也无所谓。”杜萨纽交叠着手指并朝参谋长询问着。
  “其实这个理由也很单纯。”甘乃希作出一个挥手的动作之后,战况图的显示方式也出现了变化,原先代表“门”的圆点中通往有人星系的部分开始变大;不过这些变大之后的圆点大小并不完全一致,它们的大小差异非常明显。“圆点大小代表我军对各星系重要度所做的评价。正如您所见,第四舰队的前方几乎没有重要的星系。”
  “我想你也不需要刻意分配这样的航线给他才对。”虽然在星界军中着并不是件多了不起的事,不过杜萨纽也跟绝大部分的指挥官一样信任自己的参谋群。通常他只会下达大略的指示,至于细节部分他顶多听一下参谋长的简单说明就不再过问。因此,这还是这位皇太子第一次听到关于第四舰队进击路线的事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这样没错。
  “我们并没有对第四舰队特别优待。第八舰队与第十一舰队所负责的也是比较不会遭遇敌军抵抗的领域。”
  “不过第八舰队和第十一舰队的阵地就没那么突出。”杜萨纽这句话像是自己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虽然我以下的陈述只不过是一种假设……”甘乃希意味深长的瞥了皇太子一眼。
  “但如果第四舰队的总司令能够认真一点的话,我想他应该就拥有判断前线状况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涅雷斯先生并不够认真?”
  “我想您大概是忘了,但我从一开始就对您任命毕波司提督为总司令一事采取反对的态度。”
  “我当然不会忘记,但既然这位不够认真的总司令已经将阵地过度突出,你刚才却说这并不是件值得担心的问题,这我就无法理解了。”
  “这就是观点不同的问题了,毕竟我也是整个狩人舰队的参谋长。”
  “原来如此,那么你与参谋们应该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了吧?”
  “是的。”甘乃希的唇边泛起了微笑并点头说到。:“虽然以下的结论并未将最新的情报考虑进去,但根据我们在17个小时前所做的模拟战斗的结果,假如敌军以其残存兵力对第四舰队的突出阵地展开总攻击,狩人舰队整体受损害程度将会有减轻8成9的几率。”
  杜萨纽明白甘乃希这番话的意思。对整个狩人舰队而言,第四舰队的阵地过于突出反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现象。
  不过对随时有可能遭遇敌军袭击的第四舰队来说,他们当然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命运降临在自己身上。因此就算这对整个战略有利,参谋们也不可能会事先向总司令提出让一个分舰队突出其阵地的建言。
  杜萨纽开始托着两颊沉思起来。“也好,我就不对他下达停止命令吧。只是,我军也必须要在必要的状况下尽速执行救援作战,所以现在你就去着手进行预备兵力的编组作业,尽可能多多益善。”
  “我明白了。那您打算让谁来担任指挥官的工作呢?”
  “这个吗……”杜萨纽一度考虑着由自己亲自指挥的可能性。如果突出阵地真的发生战事,那么该处就相当于狩人作战的天王山,当然也就有能让帝国舰队总司令御驾亲征的价值。
  (译注:日本战国时期,织田信长死后,发动本能寺之变,杀害信长的明智光秀与回军替信长报仇的丰臣秀吉就是在天王山进行总决战,由于丰臣军成功占领并守住天王山头,明智军因此离退,光秀本人也在这场决战中战死。)
  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即使留在此处承受“人类统合体”中央的压力并维持战线完整的工作并不怎么华丽,但它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再说就算第四舰队尽遭歼灭,狩人作战依然可以继续进行,但如果毕斯凯斯门与威列门之间的连线被敌军切断,那么整个狩人舰队就会陷入全面崩溃的危机。
  “就让特莱夫大提督来担任指挥官吧。”杜萨纽做出了决定。
  “相信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向前挺进。”甘乃希也表示同意。
  “立刻选定特莱夫大提督预计进出的星系,并着手筹备集中兵力的作业。此外也传令给佩妮茱小姐,我要派她去增强第四舰队突出阵地周围的警戒工作。”
  由史博茹·亚隆·塞克帕特·雷特帕纽大公爵·佩妮茱所率领的狩人第一舰队正是脱胎自幻炎第一舰队,同时也保留了前幻炎第一舰队的规模。虽然以其先行侦察部队的特征并不适合在这场狩人作战中担任主力部队,不过在这场作战随可能会面临需要侦察部队的考量下,这支舰队也就没有被司令部解体重编。如今正是第一舰队出击的时候。
  “我明白了。”参谋长轻快的向杜萨纽致上军礼,随即转身准备执行这位总司令的命令。

  233这艘突击舰与第四舰队拉开了距离。
  这艘突击舰的名字叫“巴斯洛伊尔号”。
  三艘运输舰正随行于“巴斯洛伊尔号”的周围,但这个状况却是相当不寻常。虽然突击舰担任运输舰的护卫工作在星界军中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过由运输舰反过来跟随突击舰的行军方式却是相当罕见。
  然而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巴斯洛伊尔号”却有充分的理由要求运输舰随行。
  这支由突击舰所率领的小型舰队,如今正穿过一处孤立于平面宇宙中的“门”,也就是罗布纳斯门进入通常宇宙。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许多次经验,不过每当自己从平面宇宙进入通常宇宙时,心情都会跟着紧张不已。
  当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舰长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用空识知觉感知到一颗巨大的球体之后,她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不过,现在并不是安心的时候,因为这只不过是代表一项新任务的开始而已。
  她所知觉到的那颗巨大球体其实就是一个叫做罗布纳斯II的行星,这颗行星直到最近才纳入帝国领土之下。而这处暂时被称为罗布纳斯伯国的星系代理领主,则在长官的考量下又落到了拉斐尔的头上来。
  老实说,她真的是受够了。虽然拉斐尔在星界军中服役是为了尽一份对帝国的义务,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帝国的义务也包括执行这种到处担任新邦国代理领主的临时职务在内。
  虽然突击舰在星界军中的数量是还不至于到过剩的程度,但很不幸的是他们还是要比有资格担任代理领主的人多上一大截。但拉斐尔从未听说过军中何时多了一项代理领主必须要由皇族或贵族来担任的规定,她甚至怀疑那位毕博斯提督是基于某种奇妙的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可是命令毕竟还是命令。为了不让自己的脸浮现出对这种任务的真正想法,拉斐尔只好让她的表情尽可能的保持严肃。
  “看来你好象不是很满意的样子耶。”书记凌·苏努·洛克·海德伯爵·津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连他也多出了一项远比代理领主还要暧昧不明的头衔:“副代理领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拉斐尔没好气的说。
  “我对这件任务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拉斐尔花了一点时间寻找适当的用辞。
  “我只不过是提不起劲来而已。”
  “原来如此。”津特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他似乎在可以暗示拉斐尔,自己并没有很在意两人之间出现语言代沟这种小事。
  直到最近为止,罗布纳斯行星一直属于“人类统合体”。在星系内12颗主要行星当中,只有罗布纳斯II是有人行星。
  罗布纳斯II行星的自转周期是11.8标准小时。公转周期为417.8标准日,表面重力则是1.78标准重力,而人口则有120万。其实关于这颗行星的情报极少,就连拉斐尔也只了解到这种程度而已。
  事实上,帝国星界军眼中根本就没有罗布纳斯II行星的存在。毕竟它没有任何重要的军事设施,而且其人口数量也仅和一个乡下行星的首都人口相当;更何况根据帝国的贸易记录,罗布纳斯II行星上完全没有任何值得进行商业交易的产业,而且能够自给自足的资源也只有水与盐而已。然而,由于星界军在该处附近平面宇宙领域的战斗中取得胜利的关系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那本来就称不上是一场战斗,所以星界军根本就不可能会败北;因此罗布纳斯星系也就纳入帝国的统治下。
  既然已经纳入帝国的统治下,那么不论愿意与否,星界军都得要暂时对该星系进行管理。
  于是负责该领域周边方面的星界军指挥官毕波斯提督便任命拉斐尔为罗布纳斯星系的代理领主,自己则先走一步去执行他的工作去了。
  “你对这个任务又有什么看法?”拉斐尔发问了。
  “我吗?我从来都不觉得待在战场上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想也是。”
  “舰长。”次席翔士艾克琉雅后卫翔士回头过来。“来自地上世界的指向性电波正照射本舰。”
  “是攻击吗?”拉斐尔立刻将手伸进控制笼手中。
  “不,就攻击来说很微弱,疑似通讯。转换形式判定,确认可以收讯。”
  “那么,就将它显示出来吧。”感到失望的拉斐尔只好下达这样的指示。
  “是,啊!”正准备执行命令的艾克琉雅突然停止了动作。“还有通讯,这回是由卫星方向照射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拉斐尔的眉间挤出了皱纹。
  “又一道通讯。啊!还有。四个地方同时提出了通讯要求。”
  “以领民政府的通讯为最优先。”拉斐尔说。
  “这个,”艾克琉雅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每道通讯都宣称是领民政府的代表。”
  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无谓举动的拉斐尔,不禁和津特面面相觑起来。
  “要不要将它们全部都显示出来?”津特耸了耸肩“我可没办法同时听清楚四个人的话。”
  拉斐尔指出津特的语病。“到时候我会负责在旁边当司仪的。”杰特提出他的意见。“交给你了。”
  “艾克琉雅后卫翔士,”津特挺起胸膛说道。“麻烦你开启所有的通讯线路。”
  艾克琉雅开始盯着津特猛瞧。“你好像……很臭屁。”
  “不是啦,我只是……”津特马上开始替自己辩解起来。“以副代理领主的身份发言而已……”
  不过艾克琉雅已经不去听津特在说些什么了。只见她三两下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四个虚凝视窗很快就显示在拄斐尔与津特的面前。
  在最左边视窗上出现的是一名年事已高的男性,他的头发不知是因为秃光还是剃掉的缘故,总之就是顶上无毛;而在老年男性右边的视窗里则是一名个头看起来很瘦小的男性;在瘦小的男性的右方出现了四人中惟一的女性,她的年龄似乎即将步入中年的样子;最后一个视窗的影像则是一名目光锐利的男子,虽然光凭上半身并无法判断出他的身高,不过这名男子的头非常巨大,而且胸前的肌肉也壮硕到几乎要撑破衣服。
  “我是副代理领主海德伯爵。”津特报出自己的名字,并以手势介绍拉斐尔。“这位就是代理领主帕留纽子爵殿下。”
  “我是本行星的行政长官……”
  “我以罗布纳斯星系政府代表的身份向诸位问好……”
  “我们的要求其实非常简单……”
  “我才是真正的代表……”
  四个虚凝视窗里的人物在同一时间开始各说各话了起来。
  “请稍等一下,”津特举手制止了四人的发言。“希望诸位能够理解,其实你们的发言已经让我们相当困扰。毕竟我们也无法预料到一个地上世界会出现四个领民政府,再说……”
  虚凝视窗中的四人纷纷开口提出各自的主张。
  “所以还是请诸位稍等一下,”津特重复了相同的要求。“因为其他人的声音诸位也应该听得见,所以我认为各位大概已经知道彼此的身份,不过由于我们同时开启四个通讯线路的关系……”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最左边的老年男性开口问道。
  “因为我们认为,这么做比较能够对目前的状况整理出一些头绪。”
  “如果真能整理出来就好了。”拉斐尔喃喃自语着。
  虽然津特应该听见了她的抱怨,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模样。“总之先请诸位逐—表明各自的立场再说,就先从您开始吧。”
  被津特点名的那位最左边的男子向两人鞠躬之后,便说:“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就是罗布纳斯Ⅱ行星行政长官盖欧尔·梅汀。虽然很遗憾,但鉴于本星系已被帝国压制的现状,我也必须要负起代表所有居民利益的职责,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星系首相目前人在何处?”
  “本星系并不存在所谓的星系首相。基于一些特殊的理由,由中央政府所任命的行政长官就是我们星系的最高负责人,而目前的行政长官就是我本人。” ,
  “原来如此。”津特随口作出回应,并将视线移到老人男性右边的虚凝视窗。“接下采,请您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叫尤里·锋古夫,我才是罗布纳斯的正牌星系首相。”
  “什么?”津特皱起了他的眉头来。“总觉得您这番话似乎跟那位……梅汀先生的说法有所矛盾。”
  “这只不过是法律解释上的不同而已。我可是在光明正大的选举结果下脱颖而出的正宗首相,跟那个只不过在一年前才刚被中央政府派遣到这里来的狱卒可不一样。”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你这家伙自称星系首相也才不过是三小时以前的事情好不好!”梅汀突然大吼了起来。“再说你那又算是哪门子光明正大的选举啊?还不就是你们好坏帮人随便起哄把你拱出来当头而已!”
  “如果你想看选举人名册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给你看。”
  “你还敢说?我看登记在你那本所谓的名册上面的人,只有你的同伙而已吧?”梅汀斩钉截铁的说。
  “怎么可能,名册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登录了行政长官的大名。我还想请教你为什么要在这次选举中弃权呢!”
  “你有好好的将选举公告正式张贴出来吗?而且打从一开始,我就根本不承认你们的选举有任何效力!”
  总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这两位究竟在说些什么的拉斐尔偏头望着津特的侧脸,看来连他也是一脸迷惑;不过她还是打算让杰特继续处理眼前的争端。
  “呃,请下一位发言吧。”津特决定暂时撇开目前的问题。
  “我才是经由公正选举选出来的首相哦。”那名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的女性开口回应了。“我的名字叫拉拉·蓓·香格儿,不过我比较喜欢首相阁下这个称呼。”
  “是这样吗……”津特以无奈的表情催促最后一位人物发言。
  “那您也是这里的星系首相吗?”
  “我不需要那种虚名,更不是靠选举才拥有代表的资格。总之我们之所以能够支配这个星系全都是神的旨意,毕竟我们才是这里最强的人。”
  “呃,您怎么称呼?”
  “米凯·安格森。”
  “那么,既然您不是由选举所选出来的话,请问您又是靠何种方式拥有代表的资格呢?”
  “腕力、人望以及天命。”安格森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原来如此。”津特回头望向拉斐尔并露出虚弱的微笑。
  拉斐尔将头撇到一边去。
  “看来诸位之间似乎有一段相当复杂的内情,”津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如果方便的话,还请诸位稍候并给我们一点整理状况的时间。”
  这样也好——拉斐尔由衷赞同津特的说法。反正不久之后帝国应该就会派遣一位代官到这个星系来,而且他的身边也会跟着一群具有丰富经验的官僚。
  “你所谓稍候的意思是?”梅汀以一副纳闷的表情问道。
  “啊,我忘了说明了。我们的基本方针就是尽可能不干涉地上世界的内政,因此还希望诸位能够决定出一名正式的领民代表……”
  “正式的代表当然是我本人!”
  当梅汀说出这句话之后,香格儿与铎古夫也同时发出了抗议的叫喊,不过安格森却在一旁默不作声。
  “希望其他三位能够接受这样的方针。当然了,我上面所说的话只有在除了诸位之外无人宣称自己是领民代表的情况下才成立。”
  “我们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梅汀说。
  这回连香格儿与铎古夫都表示同意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津特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之请你立刻承认我是这个星系的代表,并尽快提供我们援助,”
  “您要我们提供援助?”
  “难不成帝国没有援助我们的能力?”
  “这得要看您要求援助的内容而定了,不过我们绝非没有援助的能力。目前我们已经准备了可让所有领民生活无虞的必要物资,而且随时都可以将它们送到这颗行星上去。”
    津特的保证并非无的放矢。
    将敌国彻底灭亡可说是帝国的传统作风。然而所谓“彻底灭亡”的意思,其实只不过是不容许星际国家的存续而已;就亚布人的观点来说,他们还是期盼构成敌国的诸星系能够成为帝国贵重领土的一部分;如果放任各星系在无意义的状态下荒废的话,对帝国而言也是一件困扰的事。只有在非常急迫的状况下,帝国才会派遣军队到地上世界去,一般而言,星界军只会封锁行星周边的空间,并等待该处居民主动提出对话的要求。接下来只要该星系愿意加入帝国的经济圈,占领工作也就在此大功告成。即使和其他星系之间的关系突然被帝国切断,绝大部分的行星也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平静,它们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突然陷入严重的紧急事态中。不过,帝国偶尔也会遇到因为攻势过于猛烈而使敌国星系开始面临饥荒的局面。此外,在这座银河中也存在着农业生产力极端低落的地上世界。对这些行星而言,它们并没有等待正常商业贸易重新复苏的余裕,因此帝国也就有必要对这些星球紧急提供食粮等物资。不过这些物资上的供应绝非免费,对颇具耐心的亚布人来说,不论花上多少世纪,他们—定会从接受援助的行星上取回等值的货物或金钱,当然还会加上这段时间的利息。虽然关于罗布纳斯星系的情报实在是少得可怜,但星界军多少还知道有必要对它进行紧急运输的作业。因为在这里几乎所有的物资都必须仰赖星系外的进口,而且这个星系也没有足以出口的资源。所以“巴斯洛伊尔号”才会带着运输舰来到此处。以三艘运输舰上所装载的食粮与医药品数量而言,要维持一百万人两个月的生活应该是绰绰有余。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立刻将援助物资交由行政厅来管理。”梅汀提出了要求。
  “也就是说,目前这个星系对食粮等物资有迫切的需求?”
  当津特提出这个同题之后,梅汀露出了“多此一问”的表情。
  “正是如此,如果你需要我先办妥诸如投降之类手续的话,我也会马上照办。反正现在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我就在这里跟两位明说吧,目前我们星系正开面临食粮不足的状态,虽然医药品部分还有相当程度的存量,不过有关食粮配给的作业一定要越快越好。此外,目前行星上还保持公平分配机能的机构也就只有我们行政厅而已。如果帝国将食粮交到那些自称星系首相阁下的人手上的话,他们一定会将援助物资占为已有,而且也只会把它们分送给自己的同伙而已。”
  “我们才不会这么做呢。”铎古夫开口了。“虽然你说我们只会分送给自己的同伙,可是所有行星上的居民都是我们的好伙伴,所以我们当然会公平分配给每一个人的。”
  “你只不过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扩张你们的势力范围而已吧。”梅汀愤愤不平的说着。
  “总之男人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再说我可是有义务要保护我们的女性同胞哦。”香格儿用力挺起她的肩膀说道。
  “哼!”安格森冷笑丁起来。“连自己的食物都守不住的人没资格接受配给。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软骨头的窝囊废,一群已经被狱卒宠坏的女人,全都没资格接受我们的食物!”
  “你们都听见了吧?如果将食粮交给这种人,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梅汀说。
  “这个行星已经发生内乱了吗?”拉斐尔终于有心情加入众人间的对话了。
  “目前是还没有发生,不过也就快了。”梅汀悻悻然的点头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拉斐尔问。
  “看来您好像还不明白的样子……其实这里绝大部分的居民都是监狱的受刑人。”
  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拉斐尔不禁咬住下唇思索着,看来情报部门似乎是疏忽了;或者长官早就知道这件事,但还是故意将自己丢到这个充满不幸的星系来任职。她实在不希望事情的真相是后者。毕竟拉斐尔是一名士兵,而且她也早就有了排除万难完成一项任务的觉悟;但如果连这种事她都未能事先知情的话,也难怪现在的她会感到非常意外。搞不好拉斐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长官,也就是毕博史提督的脸庞——他压根就忘了要告诉自己有这么一回事。其实她和这位担任第四舰队指挥官的提督几乎没什么交谈的机会。如果要论军事阶级的话,他对只不过是一介十翔长的拉斐尔而言是一位宛如云端的人物;但如果以宫中序列来说的话,和身为公主的拉斐尔相较起来,这位提督的出身虽然也是根源二十八氏族之一的毕博史家族,不过他却是这个家族中的旁系,而且也只是一名没有领地且徒具虚名的贵族而已。总而言之,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可言。然而,她还是听过许多关于这位提督的评价。一言以蔽之,他完全是典型的毕博史家族的人。而对于亚布帝国古老的诸氏族成员而言,“毕博史家族的典型”这句评语所代表的含义也相当的清楚明了。
  “您的意思是……”津特确认着。“整个罗布纳斯Ⅱ行星都是一座监狱?”
  “正是如此。”这回行政长官重重的点起头来了。“不过我们并不叫它监狱,而是称呼它为矫正设施。我不但是这里的行政长官,同时也是罗布纳斯矫正所的所长。事实上,如果将管理矫正设施的任务剔除的话,我们行政厅就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了。”
  “原来如此。”津特以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望着拉斐尔,看来他似乎正为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而感到安心。
  拉斐尔也跟着放心下来。难怪这里没有任何中以出口的资源,原来是因为罗布纳斯星系的主要产业是监狱管理的关系啊。
  “换句话说,其他三位先生女士的身份应该就是,这个……”津特吞吞吐吐的说着。“犯人吧?”
  “我们对您这样武断的判定并不认同。”铎古夫很快就插话进来了。“基本上,我们确实是在触犯‘人类统合体’刑法的状况下被强制移送到这个行星来定居;不过现在,罗布纳斯星系已经脱离统合体的支配,因此我认为,我们的受刑人身份也应该已经完全解除了才对。”
  “没错,现在已经没有所谓受刑人和狱卒的区别了。”安格森也开口了。
  虽然拉斐尔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有所变化,但她的心里还是充满困惑。毕竟她到目前为止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监狱挂上关系,再说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完全监狱化的行星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当然帝国境内也有所谓的监狱。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每个地上世界是如何处理当地的犯罪案件,但她知道就算是帝国国民或是亚布人,其中也是会有犯罪者的存在。然而这些罪犯在服刑时所移进的监狱,都是位于公转轨道上的独立设施,不但在规模上没有这颗行星那么大,而且在管理上也远比这里还要来得完善许多。至少她所听到的是这样没错。老实说,虽然相对于罗布纳斯恒星而言,罗布纳斯Ⅱ行星也算是一座“位于公转轨道上的独立设施”,但拉斐尔还是认为这座监狱的规模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虽然我们心里并没有这样的企图,而且以后也还会有通讯的机会,不过我想利用这次偶然的面对面机会,向各位提出一个意见。”铎古夫说。“我提议在这里举办一次民主的大选,并重新选出一位正牌的代表。不知道这么做各位觉得好不好?”
  “选举管理委员会又要由谁来当呀?”香格儿说。
  “就让帝国军的大人们来担任这个委员会的委员如何?”铎古夫以开朗的表情说道。
  “选举管理委员会是什么?”拉斐尔悄声向津特向道。她是知道有关“选举”的知识,而且也明白“管理”这个词汇的意思;但如果将这两个词凑在一起的话,她就只好举双手投降了。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选举这档事应该是一种不需要管理并放任人民自由投票的仪式才对。
  “这我等一下再跟你说明,不过我并不觉得那样的工作适合你耶。”
  “你当我是傻瓜吗?”拉斐尔对津特说这句话的语气并不是很满意。
  “怎么可能,这只不过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而已。”津特出言安抚,但他随后便摇摇头继续说这:“负责选举管理的公主大人啊,听起来倒也是蛮有趣的喔。”
  拉斐尔在看到津特表情的同一瞬间,便在心中发誓绝对不让自己与选举管理委员会这种莫名奇妙的东西扯上任何关系。然而令她感到困扰的是,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拒艳对方的请求。
  “开什么玩笑!”幸好梅汀随即以扭曲的脸大声反对起来。顺便也帮她解围了。“你们就尽管去办选举吧,保证当选人一定是受刑人,毕竟那帮人远比我们这些监狱管理员要多太多了。不论那些受刑人中谁当上星系首相。他们首先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我们凌虐至死!”
  “看来你对自己遭受怨恨这件事倒是蛮有自知之明的嘛,狱卒。”安格森说。
  “你不参选的话怎么会知道会不会当选呢?”铎古夫以安慰一只猫的语气如此说着。“毕竟我们这些前受刑人已经闹分裂了。再说,如果所有的前监狱管理员加上他们的家人都一致投票支持梅汀先生您的话,说不定……”
  “你们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受刑人,而我的部下们也永远都是你们的管理员!”梅汀气到连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我想还是暂时切断通讯吧,可以吗?”津特悄声说道。
  “嗯。”拉斐尔点了点头。
  “呃,诸位先生女士。”津特挺起了他的胸膛。“我想还是请诸位给我们一点商议的时间,稍后我们就会主动与各位联络,而所用频道就以诸位目前所使用的波长数值为准,我想应该是没问题吧?那么就请诸位稍候一下。”
  四个人纷纷大声抗议起来。
  “要切断吗?”艾克琉雅回头询问着。
  “就切吧。”津特说。
  通讯在同一时间被切断了。
  “看来这份工作远比想象中还要辛苦呢。”索巴修前卫翔士以同情的口吻说。虽然索巴修是因为自己是“巴斯洛伊尔号”上的前卫翔士所以才待在舰桥上,但他和代理领主的业务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是风凉话。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就想点主意帮帮我们吧。”津特说。
  “如果我真能帮得上忙就好了。”索巴修从座位上站起来,并向拉斐尔说:“根据我在刚才的会谈期间私下进行调查的结果,‘人类统合体’对犯罪者的态度与其说是施以实罚,还不如说是以行为矫正与重返社会为目的,至少在该国的官方文书上是这么记载的。然而,还是有一定数量的人不论再怎么矫正都没有重返社会的希望;面对这样的人,统合体只好作出将他们从社会完全抹杀的结论。但因为‘人类统合体’并没有死刑制度的关系,所以该国只好将这群绝对不能任其重返社会的罪犯分别送到数个行星上去囚禁。”
  “而这颗行星就是其中之一?”拉斐尔没好气的确认着。
  “除此之外,您还能想到其他的理由吗?”
  “是不能。”拉斐尔叹了一口气。“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比较好?”
  “商人的基本铁则之一就是要和正确的对象进行交易。即使顺利签订一份价格便宜的进货订单,如果对方手上没有任何货物的话也是白搭。”
  “那么,你认为现在谁手上有我们需要的货物?”
  “问题就在这里了。虽然我无法断定这个人手上一定会有货物,”索巴修将两只手在背后交叠了起来。“不过如果要论正确对象的话,我认为应该就是梅汀先生这个人了。因为他不但相当清楚行星上的人口与其分布状况,而且在这个星系中拥有完整官僚组织的人除了他以外也应该是别无他人了。”
  “什么嘛,原来重点还是在我们交涉的对象上啊。”以自言自语的角度来说,“巴斯洛伊尔号”监督山姆森军匠列翼翔士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声了。“真是无聊。”
  “我也有同感。”索巴修朝山姆森点了点头,并回头向舰长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这时拉斐尔才突然发现,原来连艾克琉雅与山姆森也朝自己这边凝视了过来。
  “我说你们,”拉斐尔明确的向众人宣告着。“我从来就没有刻意让事态的发展变得更加有趣好不好……艾克琉雅列翼翔士,立刻开启与行政长官之间的通讯线路。”
  “真的吗?”艾克琉雅用很遗憾的口气这么问着。
  “当然是真的。”
  虚凝视窗又再度开启了,梅汀的神色看起来相当慌张。“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我在此正式承认你的领民代表资格。”
  “对我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实际上梅汀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欣喜的样子。
  “因为时间紧迫,就任仪式先暂时延期。只要你承认我的领主身份,受降手续就完成了。”
  “我当然愿意承认。”
  “那么我就照你的要求,现在就将食粮交到你的手上。你只要指定一应可以卸载货物的港口即可。”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一定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以往我们都是一直依靠中央政府的武力背景来管理受刑人,但统合体的舰队如今已经从我们的星系被驱逐出去。虽然我们一直隐瞒这件事实,但目前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说实话,单靠行星上的警察的力量,我们是没有自信控制他们的。”
  “如果称需要军事力量的话,我们这边倒是多少带来了一点。”
  拉斐尔指出梅汀的语病。不管怎么说,将敌军舰队驱逐出去的势力正是帝国星界军。
  “不过,我不知道你们的兵力是否切合我们的需要。坦白说,一旦食粮空降到这个星球来,受刑人一定会掀起一阵暴动。尤其是安格森那一派的人,他们可都是凶恶的暴力犯。”
  “可是,”津特插话进来了。“您应该不可能会准许囚犯身上携带武器吧?”
  “当然,我们绝对禁止受刑人持有任何武器。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是那种会完全遵守规则的人……算了,我看我说话还是不要那么拐弯抹角比较好;其实对于他们已经持有武器的事实我早就心里有数,虽然顶多只是几支原始的火药式的枪支,不过他们如果用这些枪支掀起暴动的话,对我们而言就足以构成相当大的威胁了。”
  “不会吧……”
  “这是因为我们的管理相当宽松的缘故。虽然他们在行动上是有许多限制,不过受刑人的生活其实和一般社会没什么两样。”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没有惩罚囚犯的意义了吗?”
  “这就是帝国与统合体在想法上的差异了。我们并役有惩罚受刑人的意思,只不过是将他们与社会隔离开来而已。”
  “原来如此。不过我认为,囚犯之间的争执……”
  “我记得你应该是海德伯爵吧。”梅汀的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虽然很抱歉,但我们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抱歉。我只是想要获得更多的情报而已。”
  “总而言之,要是暴动真的发生的话,我想请教帝国军到时会怎么处理。”
  “如果领民政府提出正式要求的话,帝国一定会介入。”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你们是否拥有足够的地上战能力呢?”
  “我们星界军有。”拉斐尔率直的向对方说明真相。“不过,我们不可能抽调兵力到这个星系上来。毕竟我军目前仍然处于战争状态中,而且我们也很讨厌去执行空挺舰队的工作。”
  “也就是说,你们帮不上忙就是了。”梅汀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不过,如果行星上发生叛乱的话,我们立刻就会停止供给食粮;不然我们也可以稍微吹掉一点点行星上的大气层,只要这么做的话,还怕叛乱不能平息吗?”
  行政长官惊恐的瞪大了他的双眼。
  津特连忙轻咳了几声。“其实亚布人,不对,我们在处理地上世界的事务时或多或少都有点矫枉过正的倾向。当然我们偶尔也会觉得将真空中的豪迈作风沿用在纤细的地上世界上并不是很正确,所以刚才殿下的发言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在一段短暂的尴尬之后,
  津特又追加了这一句:“我们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喔。”
  “你这句话算是在安慰我们这些即将要失去大气层的行星居民吗?”
  “我们确实是不希望看到这种状况真的发生。再说,姑且不论停止供给食粮的问题,在您不主动提出要求的情况下,我们也不可能会主动进行对地表的攻击。”
  “有哪个白痴会主动要求去集体自杀啊?”
  “不过,如果您愿意将我军随时有可能对地上采取攻击行动的事实公告周知的话,我想对那些囚犯而言应该有绝佳的抑制效果才对。”
  “但是,我不认为这么做就对那些受刑人有抑制力……”梅汀一面喃喃自语,一面陷入沉思。
  “我不能答应你更进一步的要求。”拉斐尔明确的说。“毕竟我们从来就没想过要将空挺部队空降到这块土地上。”
  “如果雇用佣兵团的话不知可不可行?”索巴修突然提出他的意见。
  虽然“亚布人类帝国”对于独立空间战能力方面有极端神经质的倾向,不过一旦面临需要地上战的状况时,帝国对领民抵抗能力的认知就非常迟钝。因此在帝国境内其实存在着许多不属于星界军的军队组织。这些组织有的是领民政府为了处理连警察也无能为力的事务而设置的部队.有的则是诸侯基于保护自己在地上世界财产的理由而成立的警卫部队。在这些组织中当然有以营利为目的的军队,而这样的军队就叫作佣兵团。由于帝国的制式军队中不可能会包含佣兵团在内的关系,因此没有人知道其确切的数量有多少。然而,光是获得可在星系间自由移动的特许状的佣兵团数量就超过一千个,而且目前也已经有五百万人以上的领民是佣兵团的成员,甚至也有以派遣佣兵团为其重要产业的地上世界存在。虽然这些佣兵的雇主多半以诸侯及领民政府居多,不过有时候星界军也会利用他们执行某些任务。尤其在战争时期,佣兵团更是珍贵的人力资源。
  “我们才没有这个预算呢。”津特说道。
  包含紧急援助在内,在罗布纳斯星系成为一个经济独立的邦国以前所需要的一切经费,都必须要由罗布纳斯星系本身来承担。但因为突然要一个刚加入帝国经济圈的星系付清所有款项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所以这段期间内的所有经费都可向帝国财产院申请贷款并预先垫付。当然,这类贷款的金额—定有其上限。一旦进入战争状态,佣兵团的规模也一定会在同时作大幅度的扩张。而在供需平衡的法则下,虽然每位佣兵不至于会对自己的薪饷漫天喊价,但因为佣兵团在本质上就是一个大钱坑的关系,光靠贷款是不足以让罗布纳斯星系养得起这些佣兵们的。
  “你们刚才在谈论些什么呢?”看来梅汀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
  津特先向行政长官作了一番简单的说明。“当然,如果领民政府现在就可以支付费用的话,要雇请佣兵团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请问这个星系是否拥有任何可立即兑换为现金的资产?”
  “反物质燃料工厂不知道算不算?”
  “请给我相关资料。”
  环绕罗布纳斯恒星的反物质工厂资料很快就传送过来了。
  津特朝那份资料瞥了一眼,随即以充满同情的语气向梅汀说道:“实在是非常遗憾,但即使您将所有反物质燃料的存量加总起来,也不足以支付佣兵团单程的运输费用。”
  “既然如此,我愿意提供今后即将生产的反物质燃料作为担保品。”梅汀提出他的构想。
  “这个,”津特一度欲言又止。“我们已经事先将它列为食粮的担保品了。”
  “我完全不同意你们的作法!”梅汀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
  “对不起。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事前承诺的话题上继续打转吧,毕竟我们在援助物资的准备上也是需要花上一段时间的。”
  梅汀只好叹了一口气。“也罢,毕竟这就是战败者必需面对的事实。”
  “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没了,至少我现在还没想到。”梅汀认命了。
  “总之,虽然很遗憾,但我军并没有在武力上支援你们的打算。”拉斐尔说。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梅汀说。“为了慎重起见,请容我向两位追加说明。我并没有怀疑代理领主殿下的努力,而且我也很清楚这块土地在帝国眼中只不过是—个不足为道的小问题而已。很感谢你们的援助,还请你尽快供给我们食粮,我会将相关资讯传送过去。”
  “我明白了。”在拉斐尔点头之后,梅汀的影像也就消失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流刑之星

  对任何有常识的亚布人而言,“站在地表上”似乎是一种会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举动。
  在绝大部分帝国统治下的有人行星上空都会建造一座轨道塔,而津特对它也一直抱持着这样的疑问:虽然如果只建这些轨道塔的话就可以替帝国省下一笔为数可观的经费,不过亚布人会这么做的真正理由,该不会只是为了要尽量把本来非得在行星上处理不可的事务移到远离地面的空间中去解决吧?
  另外,津特也对亚布人以仅能冲入大气层一次为前提去设计船舰的现象感到不解。他觉得与其说这在设计上可能是一大优点,倒不如说是忠实反应亚布人对地上世界的心态。
  亚布人的星际宇宙船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冲入大气层,那就是如果不这么做乘员就会失去生命的状况。这时候他们会果断的将船体本身抛弃,并仅将乘员的生命送到行星地表。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期待被抛弃的船舰还能再度飞翔于群星狭缝间,因为这算是船舰死亡的另外一种形式。
  然而帝国星界军还是拥有在潜入大气层底下之后还能回归宇宙的船舰。虽然这些船舰是极端少数的例外,不过在各分舰队的旗舰内部一定会搭载可穿梭于地上与宇宙空间的往返艇,而且空挺部队专用的强袭运输舰也是这一类船舰。
  津特目前所搭乘的舰艇就是强袭运输舰“达克瑟斯号”,而“达克瑟斯号”现在正准备降落在罗布纳斯Ⅱ行星的地表上。至于来到罗布纳斯星系的另外两艘舰艇则在卫星轨道上待命,因为只有“达克瑟斯号‘才能平安穿越大气层,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过打从一开始,星界军就不认为有让三艘运输舰同时降落的必要。这回只不过是因为必须进行紧急运输任务的关系,所以才先将一部分食粮与津特送到地表上而已。
  一般而言,副代理领主根本就不会有降落到地上世界的机会,不过罗布纳斯Ⅱ行星的特殊情况还是构成了津特来到行星地表的充分理由。
  从舰外影像中,津特看到了罗布纳斯Ⅱ行量略呈弧形的地表。
  一半以上的地表都被大片白云所覆盖,而没有云层遮掩的部分则是一片绿柱石色的海洋。
  罗布纳斯Ⅱ行星是一颗几乎为海洋所覆盖的星球,行星上的阵地大部分都是岛屿,据说所有行星上的人都住在其中最大的岛上。
  “副代理领主,本舰再过十二分就会降落到地表上。”以“达克瑟斯号”为座乘舰的运输队司令葛博特向津特报告着。
  “我明白了。”津特点了点头。
  他和津特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和葛博特百翔长相比。杰特也不过才刚升到主计后卫翔士的军阶而已,换句话说,在阶级上杰特才是比较低阶的军人。但因为目前的他暂时与军务脱离关系的缘故,所以在身份上似乎又要比葛博特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老实说,津特直到现在还是没能习惯亚布人复杂的阶级制度,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端出贵族的架子。
  随着高度逐渐下降,云层也开始加速往两侧流动起来。
  “我们快要着陆了吧?”山姆森军匠列翼翔士也出现在舰桥上,并和津特攀谈起来。
  “是的,再过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可以着陆了。”这是津特的回答。“话又说回来,你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没什么好在意的啦,光靠我手下那群毛头小子就足以保护一艘停泊中的突击舰。而且我觉得目前反倒是你才比较需要人家保护,毕竞下面可是住了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力犯喔。”山姆森一脸自信的拍了拍腰上的凝集光枪。“再说我已经好久没到地表上来了,我可不希望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喔。”
  “这里应该没什么东西好看的吧。”
  “至少空气就不一样。”山姆森眨起一只眼睛并露出俏皮的表情。
  山姆森原本是“巴斯洛伊尔号”上保养机器装置的负责人,但在目前突击舰只能停留在卫星轨道上的情况下,他也就以津特的护卫身份来到了运输舰上。而且除了他以外,山姆森还从自己的部下当中挑了六个人一起跟过来。
  目前运输舰已经钻进了下方的广大云海中,而从舰外影像中所看到的景象尽是一团白雾。
  然而没过多久,整艘舰艇就在一瞬间陷入一片骤雨之中。
  前方已经可以看得见陆地,而在那块陆地的上空则笼罩着一片白云,一道光线正从云际庄严的射向地面,这不禁让津特联想到自己住在马汀行星时曾经因为大人要求的关系而被迫观赏过的某幅宗教绘画。
  “本舰已经降落到水面上了。”葛博特说。
  虽然“达克瑟斯号”的舰底只是轻触罗布纳斯Ⅱ行星的海洋,但已经足以让海面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浪。
  运输舰开始在海面上滑行起来,很快就离开了阴雨的区域。眼前出现了一片飘浮着朵朵白云的青主,罗布纳斯恒星也在天空中放射出强烈的光芒。
  “就是这个景象啦,这个景象。蓝色的海洋配上青色的天空,地上世界就是要像这样才对嘛。”山姆森兴奋的叫嚷了起来。
  “山姆森先生的故乡也是像这样吗?”津特问道。
  “才不呢,我的故乡根本就没有海,顶多就是几处大湖而已。不过那些湖都是打从行星可居住化之后就一直保留下来的遗迹,而且它们也都是绿色的。”
  “绿色的湖不是很漂亮吗?”
  “我们从来不觉得绿色是一种漂亮的颜色。更令人感到不爽的是,故乡的绿色还是最不好看的那一种。而那些湖呢,也就成了我们美丽的米德格拉特行星的少数几个缺点之一。不过这里的海就没话说,实在是太美了。”
  “是这样的啊。”
  在津特的故乡,海洋是赤褐色的,根据他以前所学到的知识,这是因为马汀行星的生态系比较特殊的关系。
  仔细回起来,虽然津特曾经有好几次从卫星轨道上俯瞰海洋的机会,但这还是他打从出生起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海。
  强袭运输舰依然逐渐朝陆地逼近。随着操舵动作的切换,舰体也在一阵大幅度的震动之后停了下来。
  一道栈桥从海港中延伸出来,并连上了运输舰。
  津特向舰长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走向气闸室准备下船。当然,由山姆森与六名部下所组成的“护卫队”也一起向行。
  很久很久以前,当自己结束第一次的宇宙旅行,并站在戴尔库图行星的地表上时,第一个感想就是“这里的气味和故乡不同”,那是一种与自己的故乡完全不一样的香味,而克拉斯维尔行星那里也飘散着另外—股独特的气味。
  看来连这个行星的大气也是一样,它的气味和过去自己曾经闻过的行星味道又不一样。
  “喔喔,原来这就是海潮的气味啊。这可是任何世界都比不上的好气味喔。”山姆森的感想似乎跟津特的感慨完全无关。
  “海潮的气味?”
  “正是,这就是海潮的气味。大部分的海都有这种气味,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是我第一次到海边来。”
  “原来如此。总之光靠这个气味就足以证明它是标准的海。不过我们故乡的湖水味就差多了,实在是糟到……”
  当两人还在栈桥前面聊天时,有某位从士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而津特也只好在背后这声咳嗽的提醒下走上了栈桥。
  在所有人都走上栈桥之后,脚下的步道开始静静移动起来,并将津特—行人运送到岸边。
  在栈桥上左顾右盼的津特,发现到几条似乎是用来卸货的巨大栈桥也朝运输舰的方向逐渐延伸。
  看来行政长官那边的准备工作也蛮周到的嘛——津特在心中暗自佩服着。
  有几名穿着白衣的人正站在栈桥的另一头,他们大概是罗布纳斯星系的高级官僚,而站在最前面的人应该就是梅汀了。
  “欢迎你们光临罗布纳斯Ⅱ行星。”虽然嘴里说的是欢迎的话语,但梅汀的表情却很阴沉。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行政长官阁下。”津特打了声招呼。
  “经你这么一提我才想到,我们之间确实是第一次直接碰面没错,海德伯爵阁下。那么就请跟我来。”
  津特一行人随着梅汀来到的地方,是一栋从海港就看得见的高大建筑——行政厅内的某个房间。而其他护卫队的成员则转往另外一个房间待命,只有山姆森还跟在杰特的身边。
  “就让我来说明现在的状况吧。”在津特刚踏进房间里的同时,梅汀就开口了。
  总觉得对方似乎连招呼自己坐下的时间都没有的样子。虽然津特一度想要直接坐在椅子上,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暂时维持站立的姿势。即使罗布纳斯Ⅱ行星的重力对早已习惯亚布标准重力的身体来说并不是很舒服,但自己还不至于因为这样就疲惫到非要椅子坐的程度。
  房间的某面墙上出现了一幅地图影像,它是罗布纳斯Ⅱ行星上最大的陆地,也是惟一有人居住的岛屿,拉杰岛的地图。
  地图上海洋的部分就跟真正的海一样是青色的,而岛上的很小部分,大约仅占十分之一左右面积的区域是白色的;至天其他区域则是一片赤红,其中还散布了几颗白色的光点。
  “红色的区域是矫正区,而白色的则是管理区。”梅汀说明着。
  “在管理区中设置了以这栋行政厅为首的各种设施、管理员与其家人的住宅以及商店等等。而矫正区不用说,就是受刑人所住的地方。”
  而在红色的矫正区中,又有三条黑线将其划分成三块不同的区域。
  “这条线是什么呢?”津特的指尖开始沿着黑线移动起来。
  “它是围墙。东边是男性的区域、西边是女性的区域、而正中间则是男女混住的区域,它们的正式名称依序是东部矫正区、西部矫正区、中央矫正区,很好记吧?”
  “确实很好记。”津特点头说。“不过大家应该都很希望住在中央矫正区里吧?”
  “要住在混住区域里是有条件的。”
  “他们要先成为模范受刑人吗?”
  “不是的,他们要先接受不孕手术。”
  “不孕手术……”
  “当然要这么做。虽然我们并不想知道受刑人之间享受鱼水之欢的情况,不过万一有小孩子出生的话我们可就很困扰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些被生下来的孩子们呢?如果让这些孩子突然离开父母的话不是很可怜吗?不论如何,我们绝对不能让无辜的孩子在矫正区内诞生,毕竟矫正区本来就不是能让他们健全发育的场所。”
  这时候津特突然灵光一闪,并作出了一个直觉性的结论:“也就是说,那三位首相阁下其实就是各区域的代表人物哕。”
  “是的。”梅汀肯定了津特的推论。“不过,我们绝对不可能会承认‘受刑人代表’这种乱七八糟的概念。”
  “我想这里应该就是香格儿女士吧。”津特指着西部矫正区说。
  “而中央的区域是铎古夫先生、至于东部区域的代表会不会就是那位安格森先生呢!”
  “你真了不起,阁下,正是如此。”看来行政长官的表情并没有像他嘴上说的那么佩服。
  “只是碰巧而已。”津特谦逊的说着。
  “为什么你们没有替所有人动手术呢?”山姆森插话进来了。
  “你要我们强制受刑人动手术?”梅汀的脸皱成一团并露出嫌恶的眼神。“我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非人道的行为,不过如果帝国要这么做的话我倒也不反对就是了。”
  “帝国才不会做这种事呢。”津特差点就要脱口替这句话再加上“麻烦”这个字。
  “是这样吗?算了,反正这件事也不重要。”
  “那么,您又是如何对受刑人的宿舍进行管理呢?”虽然津特对行政长官避重就轻的态度有点在意。但他坯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毕竟住在红色区域里的人在居民中是压倒性的多数,即使自己的职务不过是临时性质,他还是必须要尽到领主的本分。
  “我们在那里建造了住宅,而且数量还远超过收容人数。不过,我们的管理方针相当尊重受刑人的自主性。”
  “也就是说,你所采取的方式就是放任式的管理哕。”山姆森说。
  “虽然我不知道帝国打算怎么对待这个星球,不过自由可是我们原有体制的帝国基础。”
  “基本上,帝国并不会干涉地上世界的内政。”津特说。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我现在却希望你们一定要干涉到底。”
  “怎么说?”
  “就是关于先前提过的抑制力的事,看来我们的公告似乎是收不到任何效果。”梅汀轻触了墙壁一下,而东部矫正区的部分也开始闪烁起来。“从以前开始我就完全不明白那帮人到底在想什么。
  老实说动手术根本就不会性无能,但他们怎么样就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殖能力被剥夺。不过算了,我想对同性恋者而言,那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天堂吧。“
  “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想回到一般社会结婚才不愿意动手术啊?”
  山姆森说。
  “这里的受刑人都是无法重返社会的人,没有一个例外。”
  “可是,你不是说这里是矫正设施吗?如果他们无法重返社会,又为什么要叫作矫正……”山姆森偏着头说。
  “传统的名称多半与实际的状况有一段差距,难道帝国就不会有这种现象吗?”
  “这个嘛,倒也是蛮常见的啦。”山姆森苦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他们已经采取了某些不明行动。现在那帮人正手持武器,并逐渐集结起来。”
  “您的意思是,他们打算袭击这里?”津特问道。
  “虽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高,”梅汀摇了摇头。“不过那帮人也有可能是打算入侵中央矫正区。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的话,那么他们的最终目标当然就是西部矫正区了。”
  “这还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啊。”津特点头敷衍着。
  “你根本就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梅汀突然怒吼了起来,但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啊,抱歉,伯爵阁下。自从来到这个行星以后,我能谈话的对象除了部下以外就只有受刑人了。再说,阁下你看起来实在是很年轻……”
  “没什么,我一点也不在意。”津特说。“再说,我确实是很年轻没错。”
  “是这样吗?不过,亚布人不是不会老吗?”
  “您所指的是纯种的亚布人,其实我和阁下也是一样会老的。”
  “哦?”梅汀看起来相当惊讶。
  他该不会真的认为我有亚布人的血统吧?津特在心里暗自纳闷起来——不知道行政长官对自己的褐色头发又有何感想,再说我看起来有那么美形吗?也许是因为伯爵这个身份的关系,所以才会让对方对自己外表上的特征视而不见吧。
  “看来我是失言了。”梅汀向津特说了声道歉,随即又将视线移回墙上的地图那里。“总而言之,这件事确实是非同小可。”
  “您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并不是很明白那群宁可进去异性收容区域也不愿动不孕手术的人的心态,不过我对女性收容区城里的受刑人的心理倒是相当清楚。”梅汀开始说明。“她们似乎不希望看到男人的样子。”
  “这样啊……”津特回想起香格儿曾经说过的话。记得她好像提到自己有义务要保护她的女性同胞。
  “会来到这里的人当然都是犯罪者。不过,其中确实有人是在误入歧途的过程中成为受害者;而这类悲惨经验也几乎是她们步入犯罪之路的开端,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大抵而言,这些女性所犯下的罪行都与性有关,也因为这样,她们才希望住在一个没有男人的世界里。”
  “原来如此。”津特点了点头。
  “希望你们一定要保护她们。”
  “这样啊。”津特不停的眨着他的眼睛。“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很在意,不过总觉得行政长官阁下您拟乎不太想对这个地上世界往后的状况负起责任的样子。”
  “啊,对了。其实有件事我应该在一开始就要明说才对。”虽然梅汀是这么说,不过他似乎是直到刚才才想起这个要求的样子。
  “我们希望能流亡到其他星系。”
  “您说的‘我们’是指谁?”津特愣住了,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行政长官的脸。
  “除了受刑人以外的所有人。包括职员与他们的家人以及少数身为商店经营者的一般民众来。”
  “为什么?”
  “我想你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了。”
  “难道是因为……囚犯们可能掀起暴动吗?”
  “正是如此。”
  “可是,”山姆森开口了。“你们总该有武装吧。难道你们不能镇压他们吗?”
  “我们当然有镇压受刑人的能力。但只要武器有限的状况不解决,我们就无法永远将他们镇压下来。”
  “只要你们进口武器就好了啊。”山姆森毫不在乎的说。“其实帝国对地上战专用的武器交易并不怎么阻止,所以你要进口多少就有多少喔。”
  “难道你希望我们让受刑人的尸体堆积如山吗?”梅汀皱起了他的眉头。
  “但在那之前暴动应该就会自动结束了吧。”山姆森越讲越过火了。“也不对,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掀起暴动,毕竟你们到目前为止不是也将那群囚犯管理得很好吗?只要你建立了武器供给的管道,以后大可照以前的管理方式行事啊。”
  “事情可没有你说的那么筒单。请你替我们这群因为丧失转任机会而得要在这里度过一生的管理员的立场着想,虽然大部分干部都和家人一起住在这里,但是绝大多数的下级管理员都还是单身,而且还是以两年—任的方式被派遣到这个星系来。对后者而言,这个阴森森的监狱行星,啊,算了,因为校正设施这个名词听起来实在是太过伪善,所以我刚才就用比较白话的说法来称呼它。总之罗布纳斯Ⅱ行星只不过是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只要能够完成手边的工作,而且在任职期间没有被记大过的话,他们不但可以多一项经历,而且薪俸也会稍微提高一点。对这些管理员来说,这里应该算是一个通往荣华富贵生活的跳板吧。如果这个行星突然变成终点站的话,我就不认为自己还能继续维持部下们的士气了。”
  “也对,毕竟维持士气也算是一个负责人的份内工作啊。”山姆森喃喃自语着,不过津特还是听得见他的声音。
  其实津特自己也有同感,他能体谅对方工作的困难程度,而且他也不想单方面的指责梅汀。然而,杰特也不可能轻易同意对方的要求。
  “因为这个地上世界已经是帝国的领土,所以我认为您不能提出流亡的要求。”津特指出了梅汀的语病。
  “我想这只不过是用词上的问题吧?既然如此,移民也好,撤退也行,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怎么说都没所谓。既然我们都已经同意帝国以‘监狱’一词来称呼这个行星,那么这就只不过是非常枝微末节的小问题而已。”
  “那么,您究竟打算移民到哪里去呢?”
  “这点我完全没想过。总之,只要不是这里,要我们去哪里都可以。”
  “这样啊……”津特的心情开始严重忧郁起来了。“那么,移民的人数呢?”
  “详细的名册我稍后就会交给你,不过我记得应该有两万人左右。”
  “两万人……”津特心想,看来在正式的代官带领部属来到这个星系就任之前,自己可能是无法回“巴斯洛伊尔号”去睡觉了。
  首先他得决定两万人的移民地点,并安排运输的方式,最后才能让这批人离开这个地上世界。光是这样就已经够烦人的了,更何况像这样的麻烦事绝对不会因为完成上述的工作就完全结束。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能够接下如此繁杂作业的部属。虽然津特是可以请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和运输舰上的乘员帮忙,可是代理领主的业务原本就跟他们的任务无关,虽说自己是可以在停驻于卫星轨道上的“巴斯洛伊尔号“内部设置临时的代理领主城馆,不过城馆内的正式编制人员也就只有两个人——杰特与拉斐尔而已。
  “您的要求我已经知悉。”由于津特在还没有真正着手进行作业之前就已经身心俱疲的关系,他以一副过于正式的口吻打起官腔来了。“稍后我会与代理领主帕留纽子爵殿下商议,并由殿下来决定是否同意。”
  “我想现在应该不是说这种冗长话语的时候吧?”梅汀提出了抗议。“目前可是随时都会发生内乱,难道帝国真的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吗?”
  “不过。”津特也提出了反驳。“根据我对目前已知的资讯加以判断的结果,即使诸位能够顺利从此地出航,这里还是有发生内乱的可能性。”
  “连管理员都想要偷偷摸摸的逃走了,我想发生内乱的可能性也只会越来越高吧。”山姆森也赞同津特的看法。
  “你的想法不无道理,看来你还真是一位相当聪明的人物。”梅汀点头说着,看来他似乎对眼前这名年轻的亚布贵族竟然能洞察囚犯之间也有可能会彼此争夺势力范围的事实而感到相当惊讶的样子。
  “谢谢您的赞美。”就算对方赞美自己能够察觉这种程度的事实,津特还是高兴不起来。 “总之,我们不会让您等太久。不过,在我们作出结论之前,希望您能够稍微控制住行星上的状况。”
  “我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协助你们。”
  呃,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被协助的那一方啦?津特开始烦恼了起来。

  第三章 配给

  “这里的警备还真是非常森严啊。”津特环视机内并说。
  “就算警备再严,我们还是不能就此安心。”一位名叫拉娜·华珍的女子向津特如此说着。听说这名女子就是配给队的负责人。
  从强袭运输舰“达克瑟斯号”卸下来的食粮,在经过盘点分配之后,终于要对各区域的囚犯进行配给作业了。
  由于这是一个可以亲自体验这个地上世界状况的好机会,于是津特便向行政厅方面的官员要求同行,并获得对方的同意。
  这支配给队是由六台空中艇所组成。其中五台是货物艇。内部装载了大量的食粮;另外还有一台指挥艇。坐在上面的人除了津特和配给队的负责人华珍小姐以外,还有罗布纳斯行政厅的武装管理员三十名,当然以山姆森为首的临时护卫队也紧随在杰特的身旁。
  虽然津特不知道那群武装管理员携带的是什么样的枪支——大概是麻醉枪之类的武器吧——不过他还是希望自己不要遭遇枪战。
  尤其在那些囚犯以自己为首要狙击目标的情况下,包括津特在内的八名帝国军人绝对没有任何的胜算。
  我还真是个爱操心的人啊——津特用力甩头挥开这个不吉利的想法。毕竟罗布纳斯星系需要帝国的食粮供给,而且行政厅的职员也希望能移民到其他星系去,对方应该不至于会让帝国无端卷入囚犯们的争执中才对。
  “您怎么了吗?”华珍诧异的看着自己。为了能与津特他们沟通,她随身携带了机械翻译。
  其实津特并不认为她有携带机械翻译的必要。虽然对杰特而言,不论是亚布语或是人类统合体的官方语言“利克帕尔语”都不是他的母语;不过当杰特在主计修技馆学习利克帕尔语的时候,他却觉得这种语言远比亚布语还要来得好学,而且文法又跟马汀语很类似。对直到目前为止还是改不了以故乡语音思考习惯的杰特来说,他反倒觉得利克帕尔语才是自己比较擅长的语言。
  不过,既然华珍都已经特地携带机械翻译过来了,他也只好使用亚布语来回答她了:“不,没什么。”
  “是这样吗?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空中艇开始从地面逐渐上升,并开始打转。
  当津特再度从低空俯瞰地表时,他才发现行政厅周边的区域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要塞。这块区域的中央是一座公园,行政厅的厅舍则以耸立姿态环绕在公园的周围,至于团团包围行政厅舍的住宅区外侧又是一圈高耸的城墙,而且在城廓的内外墙之间还设置了许多像是武嚣的物体。
  这是一幅连占压倒性多数的囚犯都会感到畏惧的光景。
  既然这一带的防御措施这么森严。行政厅的职员也用不着非移民不可吧。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
  接下来津特又朝海的方向望过去。虽然自己还在强袭运输舰上时没去特别注意,不过现在他却看到了许多宛如尖塔一般的建筑围绕在这座岛的岸边。
  “那是什么?”津特问道。
  “那是监视岗哨,任何出现在海面上的物体我们都不会放过。”
  “就算那些办犯想要游泳逃走,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吧?”山姆森一面笑着一面说道。
  “他们会偷跑到其他区域去的。”华珍的双眼依然直视前方“这样一来,我们所走的区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壮观的城墙就没有用了对吧。”
  山姆森所说的“城墙”,其实就是将矫正区分割成三块的围墙。
  而这些围墙的警备森严程度也绝对不逊于环绕管理区的高墙。
  “干脆把行星直接分割成三块不是比较好吗?”山姆森喃喃自语着。
  “可以让人居住的行星是非常珍贵的。”看来华珍还是听见了山姆森的声音。
  “既然这样的话,当初你们只要像帝国一样将监狱设在轨道都市上不就好了?”
  “你要让受刑人一辈子都待在轨道都市上?”这是华珍第一次回头看着山姆森的脸。“亏你想得出这么非人道的事。”
  山姆森露出了促狭的微笑,并转头向津特说道:“难怪两国之间会发生战争了,毕竟他们和亚布人之间的想法实在是差太多了。”
  “可是,山姆森先生自己也应该不希望一辈子都得要在真空空间度过吧?”
  “当然哕,如果长官真的不准我回到地上世界去的话,我一定会当场造反给他看。”
  华珍虽然一度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但她还是没有参与两人之间的对话,反而换了另一个话题:“请看,那里就是东部矫正区了。”
  津特顺着配给队负责人的指尖方向朝地上俯瞰着。
  那道围墙正沿着低矮的丘陵边婉蜒而过,在那片绿油油的丘陵地上随处可见丛生的灌木林,不论从何种角度看来都是一副非常和平的景象,津特甚至觉得这片草原上没出现一只牛安祥的躺在那里才奇怪。
  “记得行政长官阁下跟我说过,这里好像随时有可能会揪起暴动的样子。”津特说。“不过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任何暴动的迹象耶。”
  “暴动早就已经发生了。”华珍回答道。
  “咦?”
  “我们遇上了一场有组织的掠夺行动,而且配给所也已经被他们完全摧毁了。”
  “配给所那边有任何人吗?”山姆森问道。
  “没有,那里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毕竟暴动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所以我们这边并没有任何人遇害,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你刚才说这是有组织有掠夺行为对吧。”津特注意到“有组织”这一点。“那么带头的人,应该就是那位安格森先生哕。”
  “我不知道。”配给队负责人没好气的回答着。
  “那么,既然那里已经没有配始所了,你们又该怎么做才能分配给那些囚犯呢?”
  “直接空投下去。”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没办法公平的分配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听到山姆森的这句话后,华珍突然愤怒的耸起肩膀来。“这是他们自作自受,我们才不会连这种责任都要帮他们负呢。”
  “啊,如果刚才那句话让你不高兴的话我愿意道歉。我只不过是打以前就有的强烈好厅心突然发作了一下而已。”
  “我并没有特别因为你这句话而感到不高兴。”
  从上空看下去,津特发现到丘陵地的半山腰上有一列看起来像是小箱子一样的物体紧密并排,并一路朝海岸边延伸过去。看来那应该就是囚犯们的宿舍了。“
  “其实那些住宅群的外墙本来应该是纯白的才对,可是那些受刑人却把墙壁弄成了那副模样。”华珍皱起眉头说道。
  那排宿舍原本看起来只是一团黑漆漆的模样,随着空中艇的逐渐靠近,津特才知道它们之所以看起来会黑漆漆的原固,是因为各种五花八门的颜色混合在一起的缘故。虽然其中还是可以看见几栋散布在各地的白色建筑物,但绝大部分的囚犯宿舍外墙都涂上了颜色。当空中艇再靠近一点后,杰特甚至注意到大部分宿舍外墙上所涂的还是那种非常鲜艳的色彩。老实说,他实在很难想象一群男性囚犯,尤其是一群暴力犯竟然会将自己的宿舍涂成颇具少女风格的模样。但因为这些颜色在分布上并没有一定规则且相当密集的关系,所以从远处看起来才是一片黑漆漆的样子。
  虽然华珍并不怎么喜欢囚犯乱涂墙壁,可是津特还是觉得眼前的景象自成一种美感。他甚至在无意间回想起小时候因为将所有的玩具从箱子里通通倒出来而把房间里弄得到处都是,也因此被养父痛骂一顿的往事了。
  “你怎么啦?怎么看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山姆森开口关心津特的状况。
  “不,没什么。”虽然最近有关小时候自己在故乡的生活点滴已经很少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但津特直到现在还是会因为那些往事而感到心痛。“总而言之,那些囚犯好像不缺油漆嘛。”
  “真是的。不过,如果他们真的缺油漆的话,我们是不是要连油漆都得纳入援助这个星系的货物名单里面啊?”
  “受刑人自己可以做。”华珍说。“通常他们是用碎石加上一些奇怪的东西,然接再将它们丢进接着剂里加以混合。”
  “他们还真厉害。”山姆森露出佩服的表情。
  “其实也还好,但如果他们只会自己制造油漆就好了。”
  “他们连武器也是自己做的吗?”
  “是的。不过他们顶多也只能制造出火药发射式的枪支就是了。”
  “那么,杀人事件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稀松平常的事吧。”
  “这种事情倒还不常见。因为这些受刑人有自己的自治组织,所以这个区域里的治安也都是靠那个组织在维持。不过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不是自然死亡的人,虽然我们怀疑他们是被自治组织处死的,但也一直找不到证据。”“我想那些囚犯代表应该不是临时推举出来的吧。”津特确认着。
  “是的。那些人原本就是各区域受刑人的代表,他们只不过是利用这个机会自称星系首相而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看来这一段话题终于转到自己可以安心的方向上来了——津特如此想着。既然这些囚犯本身就拥有相当高的自治能力,那么再已也就不用担心他们无法真的成立一个稳定的政府组织了。虽然先前杰特一直很但心监狱的看守撤退之后这个星系的状况,但现在他反倒认为这些囚犯应该能顺利的统治这个行星。
  只不过,津特实在不愿意去想象一个只有犯罪者的地上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就是了。
  “除了武器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会私下制造药物了。”虽然津特努力用刚才自己所听到的资讯来让自己放心,但华珍还是破坏了他的幻想。“我这里所说的‘药物’可不是指感冒药哦。”
  “我当然明白。”津特心想,她还真是一个爱扫兴的人啊。“你指的应该是毒品吧。”
  “是的,毒品制造可说是这个行星最大的产业,不过这个产业对行星的经济却一点帮助也没有。”
  “难道你们不去取缔吗?”
  “不取缔也是我们的管理方针之一,再说我们就算去取缔了也没用。”
  “怎么说?”
  “统合体并没有死刑制度,被送到这里来就已经算是极刑了。
  而且就算一个犯罪者犯下再多的罪行,我们还是不能判他们死刑。“
  “可是,”山姆森开口了。“你们在监狱里还是可以处罚他们啊,比方说把他们关禁闭之类的。在我的故乡上都是这么做的。”
  “另外一个理由,就是我们的人手不足。”华珍没好气的回应着。
  空中艇开始逐渐下降,而津特也可以用肉眼看清楚那些囚犯伫立于地面上的模样。在援助物资终于开始空投的那一瞬间,囚犯们也有了动作,大批人群开始从宿舍内部蜂涌而出。
  津特开始追踪那只货柜落下的轨迹。虽然他原本以为货柜上应该会自动开启某种减速用的装置才对,但货物的落下的速度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减缓的迹象。只见那只货柜在承受空气阻力的同时却也被更强大的重力吸引住。就这么压垮了一栋囚犯宿舍。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待在那里喔——津特在心中暗自纳闷着。
  “怎么说呢……总觉得这种送货方式有点残忍。”山姆森感慨了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华珍用充满怒气的口吻这么说着。
  “连我们自己也没预料到要用空投的方式丢给这些受刑人呀!”
  “可是,你们至少可以装上降落伞之类的……”
  “我们并没有在帝国的无偿供应项目上找到这项物品,再说这个行星连这种基本物品的制造能力也没有。不过,请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连冲击力都考虑进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食品还是可以食用的。就算是剩下来的百分之十好了,只要那些受刑人愿意多花点时间处理混进食物中的碎片的话,也还是能吃的。”
  津特原本打算强调“达克瑟斯号”上的货物并非无偿供应,而是会在稍后向星系方面的人请求货款的事实,但他最后还是决定不将这些话说出来。就算华珍对这件事有所误解,杰特也不打算解释。毕竟包括她在内的监狱看守马上就要离开罗布纳斯星系,偿还贷款的义务也就必须要由囚犯的新领民政府来承担。
  看来又有一件头痛的事要让自己伤脑筋了——不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不仅是亚布人,甚至连全宇宙的人类都会去遵守的崇高习惯,这些囚犯们会不会去尊重它呢?
  “华珍小姐,”空中艇的驾驶员突然转过头来说道。“我们遭到攻击了。”
  “你说什么?”
  “看来我们好像被人家误解了呢。”山姆森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
  “损害呢?”
  “目前还没有,只不过是艇外的涂装被打掉了几片而已。”
  津特也确实听见了由艇体所传出的钝重撞击声,虽然他很快就将目光转向地面并搜寻着,不过他还是无法从囚犯中分辨出攻击者的身影。
  当他把自己的脸更凑近窗边时,某个物体突然撞上隔离津特与外界的玻璃窗并发出一声巨响。
  津特不由得做出缩头退后的动作,而且还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因此而发出惨叫声。不过当他转过身之后,才发现山姆森正对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也只好回山姆森一个羞涩的微笑,然后再将视线移到窗外,并伸手来回抚摸玻璃窗。看来这块玻璃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撞击而产生任何裂痕的样子。
  换句话说,虽然自己是遭到攻击没错,不过状况并没有原先所想象的那么严重。然而,虽然他还不知道囚犯身上拥有什么样的武器,但自已也不能因为事态不严重就疏于防范。
  “空投作业还没有结束吗?”津特发问了。
  “还需要再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毕竟我们的空中艇并没有任何空投装置,一切作业都得要用最原始的方法执行。”华珍提出她的说明。
  “立刻中止一切作业,并从这个地方撤退吧。”津特也提出了他的意见。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想阁下您也看见了吧?他们的武器对空中艇几乎是一点用也没有。当然,如果用人的肉体去亲身承受的话又另当别论了。”虽然华珍说到这里就暂时打住,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还是说,您是在害怕呢?”
  “我当然很害怕。”津特很明确的说。
  目前正是这场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津特毕竟也是一名士兵,偶尔他也会让思绪在有关自己的死亡上打转。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的死期能够尽量延后,而且他从来就没有去想过自己还有这种被人在地上世界中用火药式武器夺去性命的死法。
  “我明白了。我们也不希望让帝国军人遇到危险,再说那些受刑人也是自作自受。”
  说完这句话之后,华珍就拿起通讯机,并下令中断空投作业。
  接下来,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冷笑。
  你自己刚才是不是吓到脸色发青——津特在心里偷偷的想着。
  “我自认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拉斐尔实在是受够了。
  “是这样的吗?”铎古夫说。“如果您已经明白的话,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公开承认我的领民代表身份呢?”
  “因为我没有这个心情。”
  “我无法接受您这样的说明方式!请您听好,我才是代表罗布纳斯Ⅱ行星绝对多数居民的人,换句话说,这里有半数以上的人支持我。因此,如果您拒绝让我就任领民代表的话……”
  “难道你还不明白?”拉斐尔对铎古夫的迟钝真的很惊讶。“我说拒绝就是拒绝,这可不是什么假设性的说法。”
  “呃,这个嘛,我当然很清楚您的意思。我认为您这句话只不过是用了点文学上的修辞……”
  “是吗?”
  “总而言之,就算您拒绝我的请求,我也希望您能够提出一个明确的理由。”
  “我不要。”
  铎古夫的脸上浮现出狼狈的表情。“就算您说不要……”
  如果现在津特能够留在这里的话就好了——拉斐尔突然在心中浮现这样的想法。虽然有时候她会从杰特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有揶揄拉斐尔自己和亚布人的意思而感到不愉快,不过当拉斐尔面对需要与地上人对话的场合时,她也是靠杰特才得以正大光明的避开目前自己所陷入的窘境。
  “总而言之,我并不想继续与您对话。”
  “这还真是遗憾。不过,我可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通讯终于结束了。
  拉斐尔站起身来向艾克琉雅下达了指示。“除了副代理领主以外,不必再接受任何通讯的要求。”
  “是。”艾克琉雅点了点头。
  自从拉斐尔决定承认行政长官为领民代表之后,另外两位自称星系首相的人就开始接连不断的向她提出通话的要求。刚开始她还能正襟危坐的加以应对,不过到后来对方却依然不死心的找理由来与自己对话。当自己终于以疲惫的口吻切断了与香格儿之间的对话之后,铎古夫那边也早已在另外一条通讯线路上等待她的回应。
  而且从第二次对话开始,他们就又提出了更多新的论点来,而这也让自己得花费更多工夫去从事无谓的口舌之辩。虽然铎古夫似乎有这方面的才能,不过香格儿用来用去就只会用那几句贫乏的词汇。
  那两位该不会是事先就串通好要这么做的吧——拉斐尔甚至在脑海中浮现这样的疑问。
  幸好另外—位领民代表的候选人,也就是安格森并没有发出任何通讯,对她而言多少也算是一种不幸中的大幸。既然那个人并不认为他有和其他两人争夺星系首相头衔的必要,那么拉斐尔也就能理解安格森不和身为领主的自己建立联络管道的原因,但也许那个人还有其他的理由也说不定。
  “副代理领主的通讯。”艾克琉雅传来了报告。
  “显示出来吧。”
  “来自充满混沌的地上世界的我,谨向殿下表达最诚恳的问候之意。”津特装模作样的说着。
  “就算我在轨道上也知道那里很混沌。状况如何?”
  “总之配给作业已经告一段落。虽然我们曾经遇到枪击事件,不过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枪击?谁发动的?”如果是领民政府所发动的叛乱,这位年轻的伯爵现在就不会那么镇静了。
  “谁知道?”津特耸了耸肩。“虽然我可以确定是男人发动的,不过再追问下去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你没去调查吗?”
  “我们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调查。正如我刚才所说,这里目前的状况非常混乱。”
  “也就是说,根据你的判断,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对吧?”拉斐尔开始托着她的双颊凝视着津特的影像。其实她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依赖杰特,既然他不认为状况很严重,那么所谓的枪击应该不过是不重要的小事而已。
  “是的,就像是突发的小意外一样,详细经过我会在稍后提出的报告书中说明。不过目前有一条更重要的事情向你报告。”
  “什么事?”
  “领民代表阁下希望能移民到其他星系上去。”
  “只有这样?”
  “当然不只,所有的监狱看守和他们的家人也希望移民。听说移民人数在两万人以上。”
  “是吗……”
  “什么‘是吗’……”津特露出惊愕的表情。“有两万人要移民耶,你的感想就只有这样而已吗?该不会你打算把所有的麻烦工作全都丢给我来处理吧?”
  “这也不是什么多麻烦的工作。反正这个邦国也没有任何可输出的东西,就让他们坐上回程的运输舰离开不就得了?”
  “可是,移民地点呢?我们也必须要帮他们决定才行。”
  “俘虏收容所有什么问题吗?”拉斐尔很干脆的说着。
  “俘虏收容所!”虽然津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很快就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可是,他们一定会误解的。”
  “误解就由你去解开。”
  “算了,反正这的确也花不了我多少时间。”
  当拉斐尔切断与津特的通讯,并抬起头来时,她看见艾克琉雅正朝着这边看。
  “怎么了?”
  “囚犯要当领民代表吗?”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拉斐尔回答道。
  “是吗……”艾克琉雅再度转头回去。
  拉斐尔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这位次席翔士该不会因为事态发展果其变得更为有趣而在心里暗自窃喜吧?
  “俘虏收容所!”果不其然,梅汀的反应相当的气愤。“我们可不是俘虏,难道您所谓给予我们帝国臣民待遇的说法都是谎言?”
  “请您冷静下来,行政长官阁下。”津特说。“虽然名称上是叫‘俘虏收容所’,不过那里其实跟待命场所没什么不同。”
  “你所谓的‘待命场所’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帝国境内实际上也不存在所谓的‘待命场所’……”津特开始向行政长官说明。
  对“亚布人类帝国”而言,他们对‘俘虏’这个词汇的概念跟其他人类社会有绝大的差异。
  就帝国的观点来说,战争的结局只有两种。也就是说,要不就是自己被敌国灭亡,不然就是对手放弃他们的星际国家地位。到目前为止,凡是亚雄人成为当事者之一的战争,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属于后者。
  一旦战争结束以后,在亚布人理所当然的战胜情况下,除了原来仅统治星系的政府可以领民政府的形式存续之外,其他星际国家的政府官员都会成为帝国的俘虏,同时连政府本身也会被强制解散。
  然而,帝国星界军也从来不将已经不具宇宙空间作战能力的敌人视为是一种威胁。既然这些敌军士兵都已经丧失了自己的舰艇,那么就算他们本人不愿意承认,亚布人还是会将这些人视为新的帝国臣民,同时也赋予他们迁徙至任何地方的自由。当然这里所谓的“任何地方”,是指在帝国领土内的所有星系。
  大部分的俘虏其实都希望能够回自己的故乡去。不过在某些不幸的状况下,这些人的故乡在他们成为俘虏时尚未被帝国成功并吞,而且这种状况也还蛮常见的。当然,就算是帝国也不可能让一群具有丰富经验的战斗技术者再度成为自己的战争对手,亚布人也不会去当这样的烂好人。
  这时候,帝国就需要俘虏收容所来解决这一类的问题。这些俘虏必须要在收容所中继续待命,直到他们希望迁徒的星系终于被帝国的柔性专制成功掌控为止。
  “……所以,假如您希望移民的场所正好是位于帝国境内的邦国,那么我们马上就会帮诸位安排出发的时间,而且我们也不会附加任何限制。”这是津特的结论。
  不过梅汀看起来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所谓的俘虏收容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该不会是轨道都市吧?”
  “不是的,它们都在地上世界。而且每个收容所的陆地面积大概都比这里还要大。”
  “换句话说,像这样的俘虏收容所应该有好几座了?”
  “是的。目前已经有十四个地上世界成为帝国的俘虏收容所。”
  “你该不会以前曾经被送到其中哪个收容所去当俘虏吧?”
  “当然没有。”津特用力的摇了摇头。“不过,我事先曾经预习过相关的知识。”
  “原来如此。”梅汀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那么,那里的生活情况又是如何?”
  “首先帝国会在诸位来到收容所的第一年发给各位生活费,之后诸位的生括方式就跟一般的地上世界没什么两样。各位不但可以借由工作获得收入,而且也可以在该处对自己的未来作更周详的考虑。我认为在那里的生活应该是非常舒服的。毕竟一切关于维持治安以及大规模建筑设施的经费都由帝国的国库来支付,所以诸位无需缴交任何税金,而且当地也有在其他地上世界中相当罕见,其经营费用也是来自于帝国预算的医院,因此收容所目前所面临的最大难题,反倒是俘虏们再怎么样也不愿意移民到其他邦国的问题。”
  “可是……”看来梅汀的猜疑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他的脑中消失。
  “那里的工作又多半是什么样的类型呢?”
  “主要是从事行星中心产业的开拓工作。因为当地与这里最大的差异就是在于前者没有环境上的生产限制,所以甚至有人索性在收容所中娶妻生子并定居了好几个世代。毕竟正如我刚才所言,那里的生活是非常舒服的。如果帝国认为某个收容所已经达到即使不靠外来援助也可以自立更生的境界的话,我们就会逐步从当地撤出,并将统治权交由领民政府来接管;当然,领民政府的组成形式也是由当地的居民来决定。”
  “换句话说,我们在收容所内所从事的工作,其实也就是帝国领土扩张工作的一环了?”
  “这个嘛,确实是有人抱持着和您一样的看法。不过,虽然您可能会觉得我很哕嗦,但如果诸位觉得当地的生活并不是很满意的,话,还是可以自由移民到别的星系去。当然,到时候诸位就必须要先取得移入邦国的领民政府同意才行。”
  “原来如此。”梅汀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那么,我现在可以向你索取有关那十四颗行星的预备知识吗?”
  “当然可以。”津特从长衣的内层口袋中取出一枚记忆片。这枚记忆片的形状和“人类统合体‘的标准记忆片一模一样,而且它的资料编码以及使用语言也都事先转换成可让接受资讯的梅汀他们直接读取的形式。
  “你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本星系至少还拥有解读帝国制记忆片的能力。”梅汀将那枚记忆片收下了。
  “在礼貌上我必需要这么做。”
  “那么,我们会先看过里面的内容并对它进行深入的讨论。而且我也会尽快给你回应。”
  “其实也用不着急于一时啦。”津特终于脱口说出了真心话。老实说,他真的不希望对方在正式的代官上任以前就向自己作出回应。“话说回来,我认为您在这之前需要先解决一件事。我希望您能够事先决定下任领民代表的人选。”
  梅汀突然以一副空虚的表情朝津特呆望着。“下任领民代表?我想你所指的应该是下任的行政长官吧。可是所有行政厅的职员和他们的家人都要从这个行星撤离喔。“
  “我们并不在意领民代表的名称是行政长官或是星系首相,只要您能够从诸位当中……这么说有点不安。只要您能够在诸位离开本星系之前,事先决定一位可以负起带领这个地上世界居民的责任的人即可。”
  对津特而言,只有这件事他绝对不让步。虽然杰特在贵族当中确实是相当奇特的存在。而且他对这一点也有相当程度的自觉;不过现在的杰特多少也认同了自己所拥有的爵位,而且他也选择以“群星的眷属”的身份来度过往后的人生;所以杰特认为自己对地上世界领民代表的选出方式过于执着的想法。其实就一名亚布人的观点而言是有点超过了;既然杰特自己的“地上世界出身的亚布贵族”身份已经不是普通复杂了,那么他也就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捞过界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虽然津特曾经开过类似的玩笑,但他还是无法想象拉斐尔担任选举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的模样,而且就连杰特自己也不愿意去接下这个职务。
  不管怎么说,如果海汀不打算负责办理领民政府交接工作的话,这个地上世界一定会陷入一场无法收拾的大混乱。虽然帝国的人似乎有—种自曝缺点的不良兴趣,而且他们对于地上世界人民封给亚布人的“没有慈悲心”的评价也并不怎么在乎,不过帝国还是不希望看到地上世界发生任何内乱。再说,在这个世界里可是聚集了虽然原则上他们已经暂时洗手不干了许多职业杀手,如果内乱真的发生的话,结局也—定会非常的惨烈。就算是以一个人类的立场,津特也不希望看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发生。
  “可是……能够对这个行星的未来负责的人并不是我。虽然‘领民代表’这个词听起来很令人感到屈辱,但为了方便起见,我还是使用这个名称吧。总而言之,我认为下任领民代表,应该由继续居住在这个行星上面的人决定才对。”
  “所以,我才希望您能够对这件事有所安排。”
  “你要我立刻进行选举吗?”
  “领民代表的选出方式由您来决定。不过如果您要我说出我的意见的话,我认为选举是最妥善的方式。”
  “原来如此。”梅汀再度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自己胸前,不过他的表情还是一副不是很积极的样子。
  然而,津特不积极的态度其实和行政长官一样,所以他并不想在这个场合去同情对方的处境,“如果您一直无法决定出下任领民代表的人选,我们也不可能会同意您的移民要求。”
  “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置。”梅汀苦着一张脸说道。“但是,我们这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行的话,我希望我们的移员行动能够秘密进行,同对不要让那些受刑人知道这件事,毕竟我们无法预料他们听到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如果我们要在这个行星上举办选举的话……”
  “您真的打算秘密进行移民吗?”津特拼命的眨着他的双眼。他完全没料到行政长官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苦衷。如果囚犯发现所有的看守都在一瞬间从监狱里消失了,他们很有可能会采取异常激烈的举动。
  “当然了。虽然我不可能让这么多人一声不响的同时偷溜,不过我打算直到出发时间到来为止都让这些人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搭上移民船。所以就算是我的部下,知道这项移民行动的人也可说是极少数。”
  “难道您连那些预定要移民的人也要隐瞒吗?”津特忍不住责备梅汀。
  “当然哕。在这些职员中也是有和受刑人关系良好的,而且我可不确定这当中会不会有人口风不紧。”
  “也就是说,您到现在还没有确定所有人的移民意愿哕?”
  “当然啦。”梅汀突然板起面孔。“不过,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希望移民到其他地方去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津特在心里这样想着。像梅汀这种人他看过很多,而这种人通常都会认为只有自己的想法对他人而言才是最好的,而且他们对这种看法还一直深信不疑。可是大部分,这种自信通常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除了那些有被保护需要的孩童以外,其实帝国从来不勉强任何人在非自愿的状况下搭乘帝国的船舰。不过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津特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保持沉默。
  反正这件事直到移民作业正式展开为止还有得吵,不如先暂时储存体力以面对以后的状况。
  “算了,如果您真的打算那么做的话,反正贵星系上还有三名领民代表的候选人,我认为您还是把他们找来开会并协议出一个结论来会比较好。”
  “你这句话该不会是命令吧?”
  “怎么会。正如我刚才所言,代表的选出方式已经交给您来决定了。”津特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会对你的提案加以讨论的。”梅汀挥了挥手,似乎在暗示津特如果没事的话就快点走人。
  津特以前曾经看过“人类统合体”的宣传节目,根据这些节目的内容,亚布人都是以高压的方式统治他们刚占领的地上世界。不过现在的他总觉得梅汀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些宣传节目的样子。
  也许自己应该要摆出一副更像侵略者的样子才对。津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移民计划

  对一向都是在人工空间里生活的亚布人而言,原本他们是没有所谓“早上”或“晚上”的概念的。不过,有鉴于可让所有人都能在一个共同的时间带中一齐工作的优点,亚布人还是习惯用“早上”与“晚上”来区分。具体而言,“早上”所代表的意思是工作开始前的时间,而“晚上”则是用来指称工作结束之后的时刻。
  然而对舰桥人员而言,这两个词汇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舰桥上随时都要有人轮值的关系,他们的生活也就因此而明确的区分成三种模式:轮值时间、休息时间以及全体总动员的时间,而在这里所说的“舰桥人员”,其实仅限于飞翔科的翔士。
  由于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上只有三名飞翔科翔士的关系,只要其中有一名翔士不在舰上,另外两个人在执行轮值任务时就会非常的辛苦。而这也是当初只有主计科的津特与军匠科的山姆森下去罗布纳斯Ⅱ行星,其他飞翔科翔士则都还留在舰上的理由之一。
  因此,翔士们只有在出入港口或是战斗时才有全员集合的机会,当他们执行日常勤务时就很少碰面,而且这种现象对他们而言也习以为常。毕竟亚布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在船舰上过日子,所以值勤以外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极为珍贵的。
  但即使是这样,拉斐尔还是尽可能的留在舰桥上,而且还不论当时是否为自己的轮值时间。这是因为目前临时领主城馆就设在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舰桥上的关系。
  “您是不是已经累了呢?”目前执行轮值勤务的先任翔士索巴修忍不往开口问道。
  “我一点也不累。”虽然拉斐尔自认已经用很平常的语气在回答了,不过索巴修似乎并不这么认为的样子。
  “如果有任何要事的话,我会立刻呼叫您,所以您是否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不论我是坐在自己的寝室里,或者是坐在舰长室内,我都会觉得不太对劲。再说我身体的负担也不会因此而有所减轻。”
  “这个嘛,或许您说的也是没错,不过……”
  “我坐在这里会妨碍你值勤吗?”拉斐尔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刻意讽刺,她是认真的。
  “当然不会。我只不过是回想起往事而已……”
  “往事?”
  “是的,那已经是我第一次从事商业贸易时候的事了。虽然当时我大可留在大型宇宙船上乖乖当一名二等航法士,不过我却异想天开的向父亲借钱去租了另外一艘船,当然,我也只能租一条小型船就是了。那时候,我不论如何就是不肯从舰桥上离开一步。”
  “连睡觉的时间也一样?”
  “是的。”索巴修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并点了点头。“我都是在船长席上打盹,虽然那些船员都向我提出忠告,可是当时的我就是听不进去。结果等到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并准备要面对交易的重头戏时,我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当然我们的生意也就因此亏了不少。”
  “我可是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熟睡的。”
  “那您比当时的我要好太多了。”索巴修微笑了起来。
  “而且我已经有五年的翔士经历,甚至连参与实战的经历也已经累积了一年以上。”
  “说的也是。既然这样的话,我觉得您应该是可以表现出一副更轻松的模样才对。”
  “你该不会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看待了吧?”拉斐尔的语气开始尖锐起来了。
  “我怎么敢。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年轻人为了这种事弄坏自己的身体而已。”
  “你不想看到我弄坏自己的身体?”这位公主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如果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需要让部下来担心的话,这确实是一件相当严重的问题。
  “正确说来,我不想看到的是一个‘过于精神紧绷’的年轻人才对。”
  “你说我过于精神紧绷?”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拉斐尔并不认为自己的精神有多紧绷,毕竟代理领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让自己打起精神的职务。虽然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力去执行领主的工作,可是她还不至于会对这份工作产生特别的热情。
  “你一个人独处时,都会做些什么?”拉斐尔发问了。
  老实说,就算在休息时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毕竟艾克琉雅现在应该已经睡了,而且就算对方还没睡,自己也不认为和这位次席翔士聊天是一件有趣的事。
  即使在翔士当中,还是有人和从士聊得很开心,至少在“巴斯洛伊尔号”上就有山姆森与津特两人拥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它却是拉斐尔一直模仿不来的技巧。不管她再怎么学,那群从士们就是会觉得自己的身段没有放下来。而且根据拉斐尔的观察,索巴修与艾克琉雅似乎也觉得和从士相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看来对拥有青发及空识知觉的人类而言,这种技巧要学好是非常不容易的。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那种把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埋头做些什么的兴趣。
  所以,拉斐尔才想问索巴修在一个人独处时会做些什么。
  “我觉得这好像是一个蛮私人的问题喔。”索巴修的脸上又泛起了微笑。
  “你认为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吗?如果是的话,原谅我。”
  “也不会,反正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先任翔士的笑容更明显了。“这么说吧,我一个人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写信。”
  “每天吗?”
  “是的,每天都会,而且我会寄信给每一位自己认识的人。另外,虽然我自己目前是在战场上,不过我还是有生意要做,所以我也必须要透过邮件处理一些事务上的问题。”
  “难道你不嫌烦吗?”
  “比起写信来,我更喜欢去看对方的回信。毕竟一个人之所以会写信,就是为了想看到回信。再说,这么做才不会让我的人际关系恶劣。”
  “你所谓的‘人际关系恶劣’是什么意思?”
  “就算两人的关系再怎么亲密,一旦往来减少,彼此之间的亲密关系也只有日渐淡化的份。即使不能直接见到面,只要能够互相通信的话,人际关系还是可以继续的维持。我常想,如果我有朝一日不在这个人世间了,那么我的葬礼大概会非常热闹吧。”说到这里,索巴修不禁发出笑声来,并追加了下面这一句话:“不过到时候,我可能就无法期待像舰长你们这些每天都会在这艘舰艇上和我碰面的人也能出席了。”
  “说的也是。”拉斐尔也微笑了起来。
  身为乘员的人都会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们的船舰上,尤其在突击舰这种小型舰上服勤的人更是如此。如果索巴修真的会遇上战死的命运的话,那就表示这艘“巴斯洛伊尔号”也会在同时被击沉,而其他的乘员当然也不可能会幸存下来。
  “话又说回来了,您真的不打算去休息吗?”
  “我觉得跟你聊天比较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现在也算是在值勤中喔。”虽然嘴里这么说,但索巴修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困扰。
  “只不过是‘也算是’而已,不是吗?”
  “这个嘛,应该‘也算是’吧。”在索巴修回答的同时,一阵代表收到通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有一道来自地上的通讯,是凌主计后卫翔士。”
  “显示出来吧。”
  津特一脸憔悴的浮现在拉斐尔的眼前。“代理领主,这里是地上世界的副代理领主。”
  虽然拉斐尔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她还是点了一下头。
  “怎么了?”
  “就是关于上回那件移民的事,对方终于作出结论来了。看样子他们还是决定要移民,而且也已经将预定表做好了。我现在就传送过去。”
  “我明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疲累。”
  “才不止是‘一点’而已呢。”
  “你要我也下去那边帮忙吗?”
  虽然津特愣了好一段时间,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这边没问题,你还是留在舰上会比较好。”
  “是吗?”其实拉斐尔还是有一些必须要留在“巴斯洛伊尔”上才能完成的工作,如果她就这么去地上世界的话,索巴修和艾克琉雅的负担一定会重到难以负荷。
  “总而言之,第一批的移民人数应该有一万二千人左右。所以‘达克瑟斯号’必须要在地上世界与卫星轨直间来回好几次才能完成运输作业。不知道轨道上的运输舰是否已经做好了接受移民的准备呢?”
  “据我所知,它们毕竟都是运输货物的舰艇,所以那位司令似乎不怎么欢迎人类的乘客。”拉斐尔将两臂交叉在自己胸前,并转达了运输队司令的意见。“再说,一万二千人太勉强了,八千人就已经是最大极限了。”
  津特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那么,我们可以要求长官调度新的船舰过来吗?”
  “也只能这么做了。我会立刻派出联络艇。不过,希望你能让第一批的八干人先上舰。”
  “可是,你不是说他不欢迎人类的乘客……”
  “那位司令的意思是,这些乘客不能奢望有一段舒适的旅程,所以他们得要在舰上忍耐十天左右的时间。”
  “呜呜——”津特发出了一阵呻吟。“我会尽量说服他们看看。
  算了,如果他们不能接受的话,也只会让自己的出发时间更加延后而已。对了,我能接收有关居住环境的资料吗?“
  “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叫运输队将资料直接传送过去。”
  “就拜托你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这边刚收到一份领民代表的继承顺位表,所以我现在也将它传送过去。当然,关于这份继承顺位表的存在和它的内容,我希望你能够对那些囚犯保密。”
  “也就是说,这份列表上面所记录的,就是现任领民政府离开以后会出现的下任领民代表名单了?”
  “不,不是这样的。梅汀先生是一位很慎重的人,如果他因故身亡的话,这份资料中已经列出了负责指挥移民作业的候补人选,但如果所有看守们都顺利移民的话,那么这份名单也就没有任何必要了。”
  “我明白了。”拉斐尔心想,慎重确实是一件好事。
  “那就先这样了,因为我可能很快就需要再跟你联络,所以我就先暂时中止通讯了。”
  在拉斐尔点头并在舰长席上坐下来之后,津特的影像也就消失了。
  津特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幸好拉斐尔愿意继续留在卫星轨道上,不然的话,这个地上世界绝对会乱成一团。
  于是津特便离开了通讯室。虽然说是通讯室,但其实那里只不过是他私底下叫好玩的一个小房间而已,毕竟自己只要有一只终端手环就足以对外界进行通讯。不过,有些事情总是不好让领民在一旁聆听,而这时候他就需要一间里面确定没有装上任何窃听器的房间。而这个房间对杰特来说还有另外一个优点,那就是它距离会议室可说是近在咫尺。
  当他的脚步踏进会议室时,聚集在那里的人也将目光一齐转到这里来。
  梅汀和另外两位自称星系首相的人正在会议室中等他,至于安格森则拒绝出席这次的会议。其实或许应该说是他刻意回避会议还比较恰当,因为安格森完全没有对梅汀的出席通知作出任何回应。
  由山姆森军匠列翼翔士所率领的从士们则在津特右手边的墙壁旁站成一排。总觉得他们和一般警卫该有的样子差太多了,如果这群从士也能在护卫自己的任务时这么起劲就好了。这是杰特内心的愿望。因为山姆森看起来似乎是非常的兴奋,自从他卸下了原本一直挂在腰上的凝集光枪之后,这位军匠列翼翔士就开始陷入一种怀念故乡的追忆情怀之中。不过杰特也没机会去问对方为什么他会将凝集光抢和故乡之间划上某种关系就是了。
  至于梅汀属下的那群武装管理员则是表情严肃的站在房间左侧,而囚犯们就在会议室里的最里面等着自己。看来铎古夫和香格儿身边似乎一直都有不少贴身保镳,而这场会议之所以会拖到现在才正式召开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两位自称星系首相的人坚持以这群贴身护卫也要同席作为出席条件的关系。不过这些保镖的身上并没有携带武装,看来行政厅与囚犯们对这两位“星系首相”不具有武装能力的共同见解是正确的。不过稍早之前,铎古夫曾经叫嚷着要行政厅方面能够出借武器给他们,当然梅汀也立刻强硬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就是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呃,副代理领主阁下?”梅汀开口了。
  “以目前在卫星轨道上的船舰负载量而言,要让一万二千人搭乘是不可能的,八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津特才刚弯身坐进自己的座位上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明起来,因为他已经觉悟到一件事:坏消息只要说一次就够了。“而且,居住环境也非常糟,虽然我认为轨道上的两艘舰艇应该会改装成客船,这么说也不太对,应该说是兵员用运输舰才对。不过就常识而言,我觉得您在一开始就不应该对我军会派遣以乘坐人员为前提的船只过来这件事有太大的期待。”
  “如果只能搭乘八千人的话,能不能请你一开始就明讲啊?”梅汀说。“这下子我不是又得要重新做出一份名册了吗?”
  原先这一万二千个预定成为第一批移民的人,其实就是所有的行政厅职员及其家人、以及身为商店经营者的一般民众等等。结果这位行政厅长官却得要因为津特这句话而被迫更改优先顺序,而且还必须要先留下四千人在这个行星上,也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如果您不怎么急的话,不知您是否可以等到我军重新派遣客船前来这个星系之后再出发呢?”津特劝慰着这位行政长官。“正如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反复重申,目前在卫星轨道上的两艘船其实都是运输物资用的舰艇。而且对星界军来说,派遣这类舰艇的费用确实也比较便宜。但因为……”
  “伯爵阁下还真是位诚实的人呢。”香格儿开口了。“我应该没说错吧?明明你可以瞒着大家并把我们直接塞进货船的仓库里,可是你竟然还愿意为了我们这些人特地再叫船过来呢!”
  “这是因为各位都已经成为我们帝国最珍惜的领民的关系。”
  “所以啦,既然行政厅都已经不要那八千人的名额了,那就干脆让我们去递补这些名额怎么样?”
  “我从来没说过不要这些名额!”梅汀勃然大怒。“再说,我也从没听说过你们也要移民的事!”
  “当然哕,谁叫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说嘛。所以我要在这里正式宣布,我们西部矫正区的所有居民都希望能离开罗布纳斯Ⅱ行星并撤离到这个星系外面去。”
  如果可以的话,津特真想抱头呻吟,因为他觉得令自己感到忧郁的问题又开始增多了。
  “我不准许你们这么做!”梅汀气到满脸通红。“你们这些人可都是犯罪者,而且也有赎罪的义务,怎么可以随便就撇下……还好意思去跟人家争什么自由?难道你们就不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那些被害人吗?”
  “会反省的人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关到这里来了,”香格儿辛辣的撂下一句讽刺的话。“而且还是被送到这种隔离行星来呢。”
  “你都听到了吧,伯爵?”梅汀转向津特说道。“难道你真想放走这些犯罪者吗?”
  “在我还没有就这个问题去请教法律专家以前,我并不能在此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过我军应该是无法拒绝她们的请求才对,毕竟这里的各位并不是被帝国的法律科以刑罚,所以我想只要将诸位都移送到俘虏收容所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只是关于各位能否移民到其他地上世界的问题,接受移民申请的领民政府仍然拥有最后的决定权。虽然下面这些话很难启齿……”
  “没关系,您就尽管说吧。”满面笑容的铎古夫催促津特继续说下去。
  津特先瞥了那副刻意将凶暴的真面目隐藏在笑容后面的做作表情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我并不认为一群有重案在身的人会在任何地上世界中受到欢迎。”
  “就算是俘虏收容所也可以!”香格儿挺胸说道。“跟这颗阴森森又没未来的行星相比,随便哪个地方对我们来说都算是天堂!”
  “你不是说过,俘虏收容所其实跟一般的行星社会差不多吗?”
  梅汀越说越激动了。“这帮人绝对会在那里犯法的,你确定真的要放他们走吗?难道帝国对这些犯罪者完全无能为力?或者是你们根本就不在乎地上世界的犯罪行为啊?”
  我想答案大概就是“根本就不在乎”吧。不过这每话津特只有在心里偷偷想着而已。“据我所知,俘虏收容所在本质上就是一个很容易出问题的场所,所以帝国在那里多少也采用了相当严格的刑法来规范当地居民的行为。”
  “你说的严格是严格到什么程度?”梅汀对津特的说法相当怀疑。
  津特先在终端手环上输入了梅汀的问题,并当场将自己所看到的内容朗读了起来。“呃,在一个标准的俘虏收容所内,一切犯罪的最高刑罚都是死刑。”
  “连为了纾解郁闷心情而当一下金光党也要死啊?”铎古夫惊讶的说。
  “连随手杀了一个纠缠不清的男人也要死呀?”香格儿也大吃了一惊。
  “我想是的。诈欺的最低刑责是十年的重劳动刑,而杀人的最低刑责则是二十五年的重劳动刑。而且那里并没有缓刑的概念。”
  “这下子你们总该会撤回移民的要求了吧?”梅汀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才不要呢!”香格儿狠狠盯了行政长官一眼。“不管怎么说,那里总比这里要好一点,反正在那边我们只要不做坏事就行了,可是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地狱了耶!”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香格儿小姐。”铎古夫说。“虽然你们似乎很想离开这里,不过我们可是希望留在这个行星上,并在这里创造出一个理想的社会来喔。”
  “你要和那个安格森一起留下来啊?”她冷冷的说。“也好,那就请你们好好加油吧。”
  “当然我也希望你们能留下来,香格儿小姐。”
  “为什么?只要我们一离开这里,你马上就会是星系首相了。 当然啦,我并不指望那个安格森会承认你就是了,但至少你就少了一个碍事的竞争对手啦!”
  “如果你们不留下来的话,这个行星就没有未来了。毕竟能够生育下一代的人也只有你们而已。”
  “你别开玩笑了!”香格儿突然用力拍了会议桌,并站直身体大喊。“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只有在生小孩时才需要我们吗?我们又不是畜牲!而且你们所提供的种马,还是安格森那伙人?我拒绝,我绝对拒绝!”
  “不是的,我们并不是只有在生小孩时才……”铎古夫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们当然也希望你们能够在其他方面出力,但我们更希望大家能够在这个行星上自由恋爱、自由结婚、并自由的生育下一代。如果你们对结婚这个过程这么反感的话,我们也接受用人工授精的方式来生小孩啦。”
  “我拒绝!”香格儿斩钉截铁的叫道,随后她便朝行政长官大声喊话:“这下子你总该知道吧,我们才不想留在这里呢!”
  “我明白自己的用词并不是很妥当,但你也用不着全盘否定吧。”铎古夫说。“如果所有能够受孕的女人都离开了,那么这个行星还有未来可言吗?再说目前我们也不能奢望会有人立刻移民到这里来啊。”
  “谁管你啊!反正打从一开始这个行星就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啦!”
  “这个嘛,”津特插话进去了。“如果诸位需要人工生育技术的话,我们可以用低廉的价格提供给各位。当然,这项技术相当的安全,而且帝国境内也有许多乐意提供精子与卵子的邦国存在。”
  虽然津特一度以为这将会成为海德伯爵家接到的第一笔生意,可是他却看到眼前这三个人都以一脸嫌恶的表情盯着自己。光从他们的表情看来,杰特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不值得进一步讨论下去的提案。
  “啊,这个嘛,我们会把它当成是最后的手段来考虑看看的。”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铎古夫才一脸阴沉的勉强开口说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梅汀说。“不过,我们确实拥有移民的优先权。所以一开始先让非职员走、然后再让职员离开、最后才轮得到你们。”
  “我们应该也算非职员吧?”香格儿说。
  “开什么玩笑!你们是囚犯,不是普通人。”这是梅汀的回应。
  “你要搞清楚,我们也不是自愿来的。”
  “你的话根本狗屁不通。明明是犯罪者,不要装出一副被害者的模样来骗取同情!”
  “我们可都是社会的被害者耶!”
  “现在说这种话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所以啦,如果你先让我们上船的话,大家也就没必要继续装模作样的讨论下去不是?”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看到眼前这几个人的争吵,津特不禁觉得这个新领民政府在还没有真正组成以前就已经失去了掌控全局的能力,但即使如此,他现阶段还是很难对领民政府的未来下断语。老实说,杰特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去处理这样的问题。
  津特开始自觉到他的想法已经越来越消极了。现在他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祈求某位有经验的代官能够尽早到任,并让另外两个——先前从来没有犯过大错,只不过是因为刚好是一名皇族和一名贵族的关系而已,虽然这个理由不够充足,但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被迫接下这份苦差事的星界军士兵能够早日卸下这个重担。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的想法再消极一点,这场完全讨论不出任何具体结论的冗长会议正好可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而就目前情况看来,津特已经在无意间引导会议往这个方向去了。可是不论杰特是否有心想处理眼前的问题,就现阶段而言,这还是他和拉斐尔的工作。
  “你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当场愣住的香格儿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将视线转到津特这里。“喂,有关乘船人数的事情,我们俩个能不能找个地方‘私下’谈一谈呀?”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谈的话……”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就说清楚呢?这句话,津特只敢把它放在心里暗自想着。“我先前曾经强调过,诸位如果要搭船移民的话,有两个条件是一定必要的。”
  “哪两个?”
  “本人的意思与领民政府的许可。”
  “就是这么一回事。”梅汀说。“我也必须要再度重申,领民政府的代表就是我,至少目前是这样没错。所以你休想用美人计,我是不会上当的。”
  “你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香格儿突然开始用她的双手重重拍会议桌。“谁说我一定要用美人计!”
  “我又没说是你用。不过,你的手下不是大多数都是女的吗?而且其中还有一大堆妓女,你大可叫她们来……”
  “你实在是太没品了,我要你为这种下三滥的想法向我道歉。再说,这位伯爵阁下搞不好是同性恋!”香格儿虽然激动的指着津特开骂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回头用不放心的表情看着他,“你应该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
  我到底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啊。津特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绝境了。
  “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回答的必要!”幸好梅汀代替津特回答了这个问题。“这跟我们的议题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只不过是为了让紧张的气氛能够稍微缓和一下,所以才想要找个有趣的话题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嘛!”香格儿再度用力拍了会议桌一下。
  “你这话题那里有趣啦!”梅汀也不甘示弱的拍打起会议桌。
  “谁不知道你打算私底下和伯爵谈交易!”
  “啊啊,我明白了,原来你从头到尾就是打着欺上瞒下的算盘。我就趁这个机会跟你明说吧,你这个人的评价真的很糟糕!“
  “废话,让受刑人满意本来就不是我的工作!”
  “难道你的工作也包括滥用职权吗?”
  “我什么时候滥用职权啦?我不原谅你这种中伤毁谤的行为!”
  “哦是吗……只是我乱说的吗?”
  当两个人进行激烈的辩论时其实不论从什么观点来看,他们争论的内容完全毫无建设性——而他们的手也不停的拍着会议桌。
  这时津特突然察觉到某件事情,他发现铎古夫带来的那些囚犯正一面不怀好意的笑着,一面扳起手指头开始计数。原来他们这种诡异的举动,是在打赌谁拍桌子的次数比较多。
  “你们有完没完!”津特也忍不住大喊。
  大吃一惊的香格儿和梅汀连忙将他们的头转过来。
  察觉到自己失态的津特,只好先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请两位稍微冷静一点。这个,该怎么说,虽然我不清楚行政长官阁下是否有滥用职权的行为……”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梅汀用力将头撇到一边,他似乎觉得津特的怀疑是一件令自己感到意外的事。
  然而津特刻意忽略了梅汀的举动,并继续把话说下去:“但还是请诸位在其他的场合提出相关的控诉。另外为了消除各位的疑惑,我必须在此提出一个没有警告意味的声明,就算诸位打算私底下找我进行交易,我这里也不可能会给予额外的好处,毕竟我们只会依照领民政府的要求而行动,而且这个原则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改变的必要。再说,我的身份也只不过是—名副代理领主而已。”
  “这下可好,我看你大概得去问那位在轨道上的殿下是不是同性恋哕!”梅汀用不屑的态度讥笑香格儿。
  “您这句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津特以戴尔库图人的心态出言指责。
  就算真的照梅汀说的话做,拉斐尔也不一定会认为它是一种侮辱,对她而言,这个问题本身也并没有任何意义。和戴尔库图行星上的领民不同,亚布人一向是一个恋爱观念相当自由的种族,一旦他(她)们坠人情网,性别之类的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戴尔库图行星的价值观还是深植于津特的心中,而且他也对与拉斐尔个人轻佻的言行感到很不愉快。
  津特无意间回想起那位目前应该还住在戴尔库图行星的朋友,库·杜林。有一次他曾经把自己刚从学校里学到的亚布人的恋爱观告诉这位朋友,结果杜林先是大喊:“这么一来,他们不就可以享受打破禁忌的快感吗?”然后面露出诡异的笑容说了这么一句:“看来当亚布人还真是爽翻天了呢!”
  “啊,抱歉,我刚才是失言了。”虽然梅汀神色有点慌张,但他很快就用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具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呀!”香格儿一手撑住会议桌并将身体往前倾,另一手则指着梅汀对津特喊道:“代理领主可是一位皇族,而你竟敢对殿下的性向说三道四,你真该当场拖出去枪毙才对!”虽然她当着杰特的面提出了弹劾,但香格儿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着杰特问道:“帝国那边,应该是有不敬罪的吧?”
  “呃,有是有啦。”津特含糊的回答。
  帝国法律中确实是有一条刑责相当严峻且帝国并不引以为耻的不敬罪。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条法律流传至今究竟是过了多少代,但据说这是由某位皇帝强行制定颁下来的。然而,如果帝国真的打算严格执行这条法律的话,到时候三分之二以上的士族和全体贵族,也就是绝大部分的亚布人都会因为犯下不敬罪而受到相当严厉的处罚;所以执法人员在察觉到这件事实之后,也只好在私底下达成刻意忽视这一类行为的默契。其实遇到有问题的法律就搁置在一旁不管的现象,在帝国史上相当常见,而且津特当然也知道这一类的知识;不过是为了保持亚布贵族的端正形象,他对要不要说明给这些人听很犹豫。
  “你都听到了吧!”香格儿当场向大家夸耀自己的胜利。“你完啦,梅汀!”
  行政长官的脸色一片苍白。
  “不过,这项罪状对领民并不适用。”津特最后还是决定隐藏事实的真相。
  “原来如此。”梅汀安心的露出笑容,随即怒气冲冲的向香格儿破口大骂。“再说,一开始就先乱扯同性恋话题的人不就是你吗?这位副代理领主可也是伯爵阁下,如果我真的犯了不敬罪的话,你也一样!”
  “伯爵只不过是贵族而已,贵族和皇族可是完全不一样!”骂完这句话以后,她又不放心的回头问道:“应该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津特已经受够了,他希望这两个人能够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了。“不过,我认为诸位应该可以言归正传了吧?”
  “啊,说的也是,当然当然。”梅汀说。“呃,我们刚才应该是讨论到优先权的问题吧?”
  “优先权的问题完全交由领民政府来决定。”津特相当肯定的说。“共同出席这次会议的我并没有影响领民政府决定的权限。”
  “好的,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居住环境的问题了。”
  “还有人数的问题。”津特补充说明着。
  “没错。我记得你们那边只能让八千人上船吧,那么我们上船以后,船舱里的状况又是如何呢?”
  幸好运输队司令部已经将资料传送送津特的终端手环上,看来刚才那一段没营养的话题果然替自己多争取了一点时间。
  “我刚才所说的八千人的名额,其实是以将运输舰上的上船舱切割成三个区域为前提。”津特用终端手环将舰内图投影在墙上“而这一部分的改造工作就由我军来进行。不过,床铺寝具之类的物件就可能要麻烦您从地上世界携带上来,因为舰上只准备了相当于乘员人数的数量而已。在去除通道这一类的公共空间之后,每个区域的面积都是两万平方达诸。”
  “我们应该可以将行李放在那里吧?”
  “我们会在每个区域划出一块约一百万立方达诸的空间供移民们放置行李。”
  “所以啦!”香格儿又开始起哄了。“你就把移民的优先权让给我们吧,反正我们身上本来就没什么行李,而且还可以让更多人上船呢!”
  “不可以,一定要让非职员优先上船!”梅汀开始操作在他手边的某台终端电脑。
  津特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对方操作完毕。
  “包括孩童及其监护人、老人及看护者在内,共计一千八百六十七人。他们一定要先走。”
  “那剩下来的六千一百四十三个名额怎么办?”香格儿也立刻大喊了起来。
  “是六千一百三十三个。”梅汀订正了香格儿的数字。“那些空间就用来装载我们的身家财产。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在随身物品最少的情况下度过一段舒适的旅程。”
  “你怎么可以这样……”香格儿又开始捶打会议桌了。
  “请您冷静一点,毕竟优先权的问题……”
  “你这样叫我怎么冷静的下来!”香格儿打断了津特的发言。
  “只要行政长官一离开这个行星,我就得要去拜托铎古夫或是那个安格森答应我们的移民要求了耶!你觉得他们会无条件的放我们走吗?”
  她说的话也是有道理。津特对香格儿这番话并不感到意外。一旦梅汀离开了这个星系,她们要移民就可说是难上加难。
  “你这番话就太见外了。”铎古夫交叠着手指说道。“当然,我并不清楚安格森先生会怎么做,不过如果我当上星系首相的话,我保证绝对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所以既然你们这么希望移民,你们就更应该投票支持我才对。”
  “我还不至于会蠢到去相信一个金光党的话!”香格儿冷冷的说。
  “我刚才也差点被你骗了。”梅汀也向铎古夫露出了一副不信任的表情。“我明白了。我会在最后一艘移民船来的时候才走,在这之前就让你们先移民吧。”
  “真不愧是行政长官,一点就通。”
  “至少对你们而言,我是比铎古夫或安格森要来得有信用一点,所以我还不至于会小心眼到这个程度。”说到这里,梅汀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等一下,我干嘛为了这种事情高兴啊?”
  “算啦,反正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会议室里的气氛在一瞬间缓和了下来,不过铎古夫的表情还是一脸阴沉。
  “伯爵阁下,看样子我得要重新修正预定表了。”梅汀对津特说。
  “是的,我想您的预定人数又要再增加了吧。”津特叹了一口气。
  “没问题啦,我们西部矫正区的人数是最少的!”香格儿似乎在替津特打气。
  “大概有多少人呢?”虽然津特并不怎么期待,不过他还是问了。
  “这个嘛,大概有十万人左右吧!”

  第五章 狩人们

  艾格蒙托星系:狩人第四舰队。旗舰“史卡尔卡伍号”——第四舰队总司令毕博史·亚隆·涅雷姆·公子·涅雷斯让自己的身体缓缓的坐到椅子上,并阖上了双眼。
  他正用自己的空识知觉感受某些东西。
  前方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球体,他感受到这颗球体的形状开始慢慢的扭曲,最后终于变成一个扁平的圆盘;突然,这个圆盘的两面又分别朝上下方急速拉长,马上又变成了一支圆锥,随着这支圆锥的高度持续伸展,它也变得越来越纤细,甚至细到变成一条长长的线。
  随后这个物体就在圆盘与圆锥之间变过来又变过去,它的变形时间似乎有某种周期性的规律。
  后来,它终于恢复成原来的球形并维持了一段时间的稳定状态。
  然而,整个球体的表面却开始到处颤动了起来,似乎正准备向涅雷斯倾诉些什么。
  接下来,有许多小圆球开始在颤动的过程中从球体上分裂出来。
  而且它们也来回重复着圆盘与圆锥之间的变形运动,并在涅雷斯的周围环绕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小圆球一个又一个的从球体表面冒出来,而那颗最大的球体在进行分裂的同时也逐渐变形,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只来回挥动的触手,而且触手的前端也开始胀成了一节节的球状物,并一截又一截的在空中断裂。
  现在,环绕在涅雷斯周围的物体数量正不断的增多。它们不停的在他四周反复变形、倾斜以及跃动。
  最后,原本一直不断分裂新物体的那颗球状本体,它的大小终于和其他于体完全相同,而且也跟着这一大群物体在涅雷斯的身边打转。
  这时候,这些物体的动作开始更复杂也更奇妙,仿佛在传达着某种深刻的涵义。
  正当他准备去理解这种涵义的具体内容时……
  “涅雷斯,你在打瞌睡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涅雷斯慢慢的睁开了他的双眼。虽然无数的物体还在他的空识知觉中漫天飞舞,不过呈现在视觉上的影像却是他那位兄弟同时也是参谋长的涅菲的身影。
  “谁在睡了?”涅雷斯回答。“现在是我的艺术鉴赏时间。”
  因为涅菲似乎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所以他只好先从播放机那里把自己头环上的接触缨拔下来、毕竟同时让视觉与空视知觉感知不同的事物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么正经的兴趣。”这回换涅菲将他自己的接触缨连上了播放机的端子,并闭目冥思了起来。“不过这种东西也能让你感动啊,我记得它应该还附有音乐资料才对。”
  “难道你没有欣赏纯粹艺术的心吗?对空识知觉艺术而言,音乐与视讯都是不必要的。”
  “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么平凡的意见,涅雷斯,就连我想反驳也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综合艺术。”
  “以你那支离破碎的精神状态而言,那种大杂烩的艺术最适合你了,涅菲。为什么明明每一种艺术独立起来就是那么的美,但那些创作者却毫不考虑地就将它们通通混在一起。”
  “才没有这种事,涅雷斯。素材的选择以及组合它们的方式才是综合艺术的精神所在。”
  “话说回来,你是为了专程找我谈论艺术才来打扰我愉快时光的吗,涅菲?”
  “很遗憾,我并不是为了这种事才来的。刚才有报告传过来了。”
  “是好消息吗?”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吧。不过,对以我为首的参谋们来说可就是坏消息了。”
  “哼,看来连参谋们也受到你的不良影响了。没想到他们的意见竟然会和你一样。”“我才是让参谋团不受到你不良影响的人呢。再说,难道你不想听听看报告的内容是什么吗?”
  “如果我说不想听的话,你就会真的不让我听吗?”
  “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就算报告给你听,你也不可能会想出多正经的意见。不然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如何?”
  “不可以,告诉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涅菲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敌军舰队已经通过琉列姆O13门了。”
  前方的空间出现了一幅平面宇宙图。只见第四舰队的占领区域已经大幅超越了由其他舰队的所在位置所连结而成的前线,但位于突出阵地后方的区域却闪烁着不祥的红色光芒。
  “这样啊。那么,他们打算要到哪里去?”
  “当然是‘天川门群’的中心领域,我想敌军应该是打算要撤退才对。”
  “什么嘛,原来敌军不是为了要围剿我们啊。”
  “敌军的指挥官可是比你来得有常识多了,毕竟对方也很清楚这么做是无谓的举动。”
  “真是遗憾。难得我从亚普提克星系那场战役以来就开始对防卫战上瘾,可是目前为止我却找不到再来防卫一次的机会。”
  “难道你就是因为这种理由不顾我们的阻止,并执意将前线阵地突出到这地步吗?”涅菲以略带责备的口气对他的兄弟说道,“你到底把自己对部下的义务当成什么了?”
  “当然,我还不至于会逞强到让部下去做无谓的牺牲。只要我们的舰队能够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到头来我们还是能将损害减到最轻。这一点我不是已经说明过了吗?”
  “你所指的应该是狩人舰队的整体损害吧,但你自己可是第四舰队的总司令。”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涅菲。难道你只要自己没事就行了吗?”
  “如果你心中的博爱主义已经觉醒的话,要不要干脆站在敌军的立场并替他们着想如何?”涅菲挪揄这位总司令。
  “谁说我没替他们着想了?就算敌军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只要他们将我们包围起来,我保证过程绝对是既精彩又刺激。我甚至还打算在回忆录里写下这么一句话:‘那时候,我们甚至已经有了全军覆没的觉悟’。”
  “你为什么要那么写?”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写?”涅雷斯大吃了一惊。“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不但没常识,而且个性也很差,但我还真不知道你的洞察力竟然缺乏到这种程度。当然是为了要……”
  “让那些读到这段文字的敌人流下感动的眼泪,同时也让对方借由认定自己的战斗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方式来保留一点自尊心,你该不会是想要这么说吧?”
  “什么嘛,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害我刚才还很认真的担心了一下。”
  “老实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你的心眼会坏到这种程度。”涅菲讽刺的说。
  “我到底是心眼坏在哪里了?”事实上,涅雷斯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兄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你只不过是以你自己的方式担心别人而已。”
  “那当然,不过我对‘以我自己的方式’这句话还是很有意见。”
  “别太在意,这不太像是你平常会说的话。不过,算我拜托你好了,请你以后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担心我吧。”
  “我以前曾经担心过你吗?”
  “没有,至少我并不这么觉得。”
  “看吧,所以你以后也当然用不着担心我会这么做。”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个嘛,如果让后人留下我们随随便便就让敌军逃走的印象的话,我可是会很受不了。所以我看干脆还是别在书中写下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记录好了。”
  “谁在跟你谈论那个根本不可能会有读者的回忆录内容啊!我可是在问你该如何对敌军舰队的行动作出回应。”
  “难道我就非得要对敌军的行动作出回应不可吗?”涅雷斯微笑着。“敌军舰队的航线上有我们的舰队吗?”
  “没有。补给线已经随着前线逐渐拉长,所以在分舰队之间的距离同时增大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先调度兵力填补其间的空隙。不过,你确定不追击没问题吗?”
  “你要我去追击敌人吗?”
  “作战参谋正对这个方案进行讨论,我想等结论出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叫他们停止讨论,反正我军的主力舰队会去迎击。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敌军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逃离这块区域,如果我们还要去追击的话,不就等于是在欺负弱小吗?”
  “敌军的规模可还不至于弱到被称为弱小的程度。”参谋长指出了涅雷斯的语病。
  “那我们就更不应该前去追击了,涅菲。”涅雷斯试着要说服他的兄弟。“在这种情况下,追击只是一种无谓的举动。如果在这场战斗中有任何人牺牲了又该怎么办?我们可是会给读者一种赶着让自己去失败的印象喔。”
  “拜托你,请你别再提有关自己回忆录的事情好吗?”虽然涅菲这么说,不过他并没有进一步提出反驳的意思。“那么,你打算不采取任何行动吗??”
  “我想还是先将这份消息向达尔玛普星系的司令部报告吧。虽然司令部那边可能早在报告真正抵达之前就已经知道敌军的动向,不过如果他们提出抱怨的话,我就头疼了。另外,命令还在后方的部队,一旦遭遇敌军舰队就尽速退避,不要勉强迎战。而我们则继续先走一步,既然知道前方已经没有主要的敌军部队,我们就更应该尽快前进。毕竟其他舰队也会很快知道这个情报,所以我们所面临的竞争可是会更加激烈的。”
  “你该不会是打算要成为第一个完成作战目标的人吧?”
  “当然,这可是这场战役中最大的荣誉。”没雷斯看着这位双胞胎兄弟的侧脸,此时他的心中正洋溢着相当充实的满足感。“我说涅菲啊,我好歹也是有在替我们第四舰队着想的。”
  亚特利亚星系:狩人第一舰队。旗舰“拉尔舒卡伍号”
  ——在结束了一连串琐碎事项的讨论之后,参谋长克浩迪斯千翔长回到了司令座舰桥上。他看见那位总司令正一面用她的单手手背撑住自己下颌,一面漫不经心的眺望着前方的平面宇宙图。
  克法迪斯也跟着将视线移到了那幅平面宇宙图上。平面宇宙图上显示着代表敌军舰队移动路线的虚线,而这条虚线的资讯来源则是来自于驻留在各方面的舰队巡察舰报告,再由司令部将其汇整统合之后才描绘在平面宇宙图上的,由于需要侦察的领域辽阔到在联络上会产生时间差的关系,这条虚线并不能说百分之百的正确,不过它已经是目前手边的资料中最正确的情报了。
  目前星界军的部署正集中于两条前线阵地上。其中一处阵地朝向“天川门群”的中心领域并与“三国联合”军的主力对峙中,另一处阵地则朝向“天川门群”的外围并以蚕食的方式为帝国开疆拓土,然而在这两处前线阵地之间却几乎是可让敌军畅行无阻的领域,只有少数警卫部队在位于补给线上重要据点附近的“门”防守而已。
  如今敌军已经成功越过了位于“天川门群”外侧的前线阵地,并采取一面朝门群中央行军,一面在行进间进入通常宇宙中补给的方式逐步推进。不过敌军的速度却相当的缓慢,慢到实在不能以“逃逸”两个字来形容,可能是因为随行的补给部队已经绊住敌军舰队脚步的关系吧。
  直到目前为止,对于敌军没有来袭这件事,星界军相当重视,同时也有调度兵力加以防卫反物质燃料工厂的企图;但相对的,他们却在进军的过程中一路夺取地上世界人民专用的反物质燃料。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些燃料原本就是在“人类统合体”所设置的工厂中生产的,所以就敌军的观点而言,他们只不过是想将属于自己的物资拿回来而已。
  “敌军舰队可能是要和他们的主力部队会合吧。”史波茹喃喃自语着。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妥善的战略。”克法迪斯也随口作出了回应。
  “真的是这样吗?”坐在长椅上的她,转过头来望着克法迪斯说道:“我可是认为敌军的主力已经准备要放弃自己的舰队了。”
  “放弃自己舰队的敌军又能做什么呢?”
  “随便空降到哪个地上世界都好,只要能够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就行了。毕竟那些人可跟我们不同,他们根本就没有停留在宇宙空间的理由。”
  “我想他们还是有理由的吧。”
  如果敌军的士兵能够以自己的生命为第一优先考量的重点,那么对他们来说,放弃舰艇并随便找个地上世界开展自己的人生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再说帝国也从来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此外,这个方法也是星界军最希望的结局。即使某个地上世界会因为大量前敌军加入的关系而产生反帝国的异端心态,但一般而言亚布人并不会去在意这种事,再说他们原本就几乎不会去注意地上世界的民心向背。
  然而,毕竟敌军也有他们一定要守护的事物,所以只要这些事物还存在于银河中一天,他们还是会持续不断的与星界军战斗。因为克法迪斯也是一名士兵,所以他很能够理解敌军的心态。
  “我们的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呀?”
  “根据您先前下达的命令,我们目前仍然持续监视敌军舰队的逃逸路线,同时也对整个前线展开侦察任务。”
  “我早就知道啦。”史波茹挥了挥手阻止参谋长继续说下去。
  “不过,到头来我们还是什么收获也没有,毕竟狩人战域里的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
  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克浩迪斯也在心里暗自同意史波茹的看法。据推测,逃逸中的敌军兵力相当于四十支行舰队;同时依照来自各方面的状况证据看来,这些兵力应该就是原本在狩人作战中会正面遭遇到的敌军总数。换句话说,在这种情况下,直到星界军完全压制狩人战域,并夺回依利修王国原先沦陷于敌军之手的领域为止,帝国已经不太可能会遭遇到稍微像样点的战争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安心了下来。虽然克法迪斯一直对这位拥有苍白色秀发的总司令老是想要参加战斗的心态有种深刻的危机感,不过这回她终于打算要乖乖的在司令座上当一位沉静的贵夫人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嘛,参谋长。”那对红色的眼瞳一下子就看穿了克法迪斯的表情。
  “这是因为任务已经告一段落的关系。”他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对我来说是这样没错啦,而且我马上又得要开始无聊起来了,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们呢。”说到这里,史波茹优雅的打了一声呵欠。“今后的侦察重点就是监视敌军舰队的逃逸路线,你什么时候可以提出调度计划来呢?”
  史波茹说的没错,接下来舰上的参谋们就有得忙了。
  第一舰队麾下的巡察舰目前正准备要交替航行至敌军舰队附近的区域,并进行情报搜集的任务。因此司令部必需要先拟出一份舰艇调度的计划,并将计划内容传到各分舰队的手上。虽然乍听之下似乎是很简单,但其实它却是一项极为繁杂的任务。
  在平面宇宙中传递资讯最快的方式就是利用联络艇,然而这件事实却是让一切变得复杂的主要原因。因为状况的发展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新的变化,所以等到情报真正传到各分舰队的手上时,它也早就已经是过时且不新鲜的资讯了。
  因此,司令部有必要让散置于某个广大范围中的巡察舰事先来到敌军的预定移动路线附近并就地待命,而且也要规划各分舰队的负责区域,同时还要设定补给与联络的路线。当然,敌军的预定移动路线绝对不止有一条,所以他们也必需要事先预测出数条可能的路线,而且也要让我方的舰艇能够在敌方采取何种行动的状况下都可以驻留于距离敌舰艇最近的位置上。另外,这些执行监视任务的巡察舰也有可能会因为敌军的攻击而被击沉,但只要该舰爆炸沉没的报告尚未传到旗舰上,司令部还是会认定那艘已经丧失的舰艇依然在既定位置上执行任务,所以参谋们也必须对这种状况有所对策。
  这一切的资讯可说是非常错综复杂,其复杂的程度甚至宛如一座无尽的迷宫。
  所以这项调度计划几乎不可能只凭人类的头脑就能构想出来,绝大部分的作业都必需要交由思考结晶来进行处理。可是,最完美的调度计划也最不可能在现实的状况中完全执行,因为任何一项完美计划的执行前提就是无限的兵力,所以人类也只能容忍计划中出现些微影响整体战果的疏漏之处。然而决定计划中疏漏之处的并不是思考结晶,正是人类本身。因此如何在有限兵力与完美计划中求取一个平衡,就是最令这些参谋烦心的地方了。
  “请问您是否同意让旗舰沿着敌军舰队的行军方向进行移动呢?”克法迪斯问道。
  为了克服平面宇宙本身对船舰航行速度的限制,让舰队的情报中枢在这里当然是指第一舰队的旗舰“拉尔舒卡伍号”——航行至敌军正面可说是星界军执行侦察战时的基本布置。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敌军找到了调度计划的漏洞,旗舰也能够对这种突发状况作立即的反应。当然,这种基本布置有一个绝对性的条件,那就是不能让旗舰航行到会直接交战的距离之内。
  “当然哕,参谋长。”史波茹点头答道。
  “那么,我会在六小时内提出计划草案。”克法迪斯接下了这项任务。“另外,尽量调派舰艇与旗舰共同行动,越多越好。”史波茹又追加了一个条件。
  果然她还是想要参加战斗啊——克法迪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在尾随敌军的情况下,这次监视行动到最后应该就会遇见特莱夫大提督的部队。虽然身为侦查部队的第一舰队理沦上而言是可以直接与友军交错并回到后方的大本营里,但如果能与特莱夫大提督的本队会合并集中战力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主动挑起战斗并将敌军舰队一举歼灭。
  克法迪斯是帝国星界军的士兵,他当然也希望能与敌人一战,不过,毕竟他等一下就要将巡察舰散开以执行监视任务,如果稍后他还得要将分散出去的兵力重新集中起来的话,这可就是一件既令自己头痛又毫无意义的难题了。
  “没问题吧?”史波茹又再度确认了一次。
  “我明白了。”克法迪斯只好无奈的回答着。
  梅露米552门冲:狩人第二十一舰队。旗舰“苏尔维希号”
  ——“你说直接放他们通过是什么意思?”特莱夫大吼了起来。
  先前毕博史提督的第四舰队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就让敌军的残存舰队通行了,当这项消息终于传到特莱夫的耳中之后,他的反应就是这副模样。
  “我想是因为第四舰队来不及作出反应的缘故。”参谋长卡休尔准提督说。
  “是吗?那就算了。”虽然特莱夫暂时接受了卡休尔的意见,但他还是觉得胸中那股怒气无处发泄。
  “可是,第四舰队不是连追击的动作都没有吗?毕博史提督到底在想什么!”
  “我认为那位阁下应该是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即使追击也只有百害而无一利,而这确实是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
  “也许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但我还是不能接受。”
  特莱夫的任务其实就是要替整个狞人作战划上完美的句点。只要歼灭敌军的残存舰队,狩人作战在实质上就算是大功告成,因为之后就只剩下追捕敌军余党之类的事后处理工作而已。
  然而,即使特莱夫即将要率领星界军进行这项光荣的战斗任务,但他手下的全部兵力却仅仅相当于四十三支分舰队。
  当然长官也向特莱夫作了一番说明——在这场狩人作战中,最坏的状况就是“三国联合”军的主力部队为了呼应残存舰队的成功逃逸而发动新一波的攻势。即使敌军目前的总兵力已经远逊于星界军,但毕竟遭到两面夹击并不是件有趣的事。
  因此,星界军绝对不能让敌国中央知道还有残存舰队成功逃逸的事实。进一步来说,一旦将大规模的兵力从正和“天川门群”中央的敌军势力对峙中的前线上抽调出来,也就等于告诉敌军我方正准备对残存舰队进行大规模的作战行动——这种道理特莱夫当然能够理解,但他还是一直无法释怀。
  “敌军有四十支分舰队啊。这么一来,我军不就占不了压倒性的优势吗?”特莱夫在嘴里嘟囔着。
  “然而,”卡休尔说。“敌军很可能有许多补给部队随行,或许对方舰艇上还搭乘了一般民众,因此我认为实际兵力可能比我军所预期的还要少。”
  “我们这边也是有补给部队啊。”
  “两者在性质上有所不同。我军的补给部队仅从事短距离的运输任务,但敌军方面却是无所不运,我想对方可能连反物质燃料工厂都带过来了吧。”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但就算我知道,这毕竟也只是一种很容易被质疑的可能性。”
  “您说的没错,看来我们应该要先等待史波茹提督方面的进一步情报再作决定。”
  “到底是进一步的情报来的时间比较快,还是我们与敌军正面对决的时间比较快,我想大概连你也不清楚吧。”
  “我军已将敌军兵力列为最优先的侦察对象,不论如何,我们应该用不着担心与敌军战斗时面临情报不足的状况。”
  “不,这很难说。毕竟缺乏协调能力可是星界军中指挥官的传统啊。”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传统。”
  “可恶!说不定敌军的本国部队已经掌握列这项情报了,如果我能够指挥压倒性的兵力彻底摧毁对手就好了!当初如果长官可以给我至少是现在兵力两倍以上数量的话……”
  “原来如此。”
  “嗯?”特莱夫用力转头望着参谋长问道。“刚才那句‘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刚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缺乏协调能力是我军指挥官的传统了。”
  “是吗?你终于明白啦。”特莱夫总觉得这位参谋长似乎正用他惯用的平静语气提出某种反驳,不过他还是没把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是的。而且我相信,再也没有比刚才的某件事还要让我体认到这一点了。”
  “那真是太好了。”目前盘踞在特莱夫大提督内心的,是如何以如此少数的兵力去迎战敌军的难题。“总之,以敌军皆为精锐部队为前提拟出作战草案,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轻率战斗。”
  这位平常总是没有表情的参谋突然微皱着眉头开口了:“请问您的身体是否不太舒服呢?”
  “没有,我的精神非常好。你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因为我没料到阁下竟然会开口提出这样的消极策略……”
  “那么,难道你要我积极去偷袭我方部队,并把她的舰艇抢过来凑战力吗?”
  有件事情一直让特莱夫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即使自己早就知道对方只不过是在开玩笑,但他总是无法接受这种戏谑的说法,相反的,他反倒会认为对方那些话是认真的。现在的他就有这种心态。
  “我认为您还是别这么做会比较好,毕竟我也很害怕自己会被长官冠上一个反抗的罪名。”卡休尔以四平八稳却又略带俏皮的语气说道。
  “我想你至少总该有随时会被人冠上罪名的心理准备吧?”
  “有什么理由吗?”
  “没什么,算了。”特莱夫用力挥了挥手。“总之,随时保持机动防御状态,在打击敌军战力的同时也进行后退动作,就用这个方式拟定作战计划吧。”
  “我明白了。”卡休尔向总司令致上了军礼。

  罗布纳斯伯国:罗布纳斯Ⅱ行星行政厅会议室
  ——“你的意思是,你们要暂时撤退?”梅汀的眉毛竖立起来了。
  香格儿瞪大眼睛看着津特,而铎古夫则是满面笑容。而安格森今天还是没有出席这次的会议。
  “是的。”津特点头说着。“敌军的残存兵力有可能会通过这个星系附近,虽然我们还不清楚敌人会不会来到这个邦国,但我军认为没必要去冒这种无谓的风险。”
  “在你们撤退之前,我们这些希望移民的人应该来得及上船吧?”
  津特不停的眨着他的双眼。“可能不行,我想移民作业可能也要暂时中断了……”
  “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梅汀用力拍打着会议桌。“你们高兴时就跑来占领这里,不高兴时就放弃这里逃走,实在是不负责任到极点了!”
  “没错!”香格儿也赞同行政长官的意见。“我本来还以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星球了!”
  “不是,这个……”
  “你听好,现在大部分职员的家人都已经移民去了,如果你还要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们可就变成抛弃家庭的罪人了,也许亚布人真的不是那么顾家,不过我们可不是这种人,有的人可是觉得妻离子散是一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只是暂时而已,暂时。”津特试图解释误会。“我们马上就会回到这里来了。根据我们的预定时间表,我军将在十七标准日后撤退,并暂定于六十标准日后回到这里来。不过,因为决定再驻军的因素相当多的关系,所以我目前还无法给诸位一个具体的答案。”
  “谁管你那么多,反正关于宇宙情势的资讯我们都只能单方面的听你们胡扯,你们当然有可能隐瞒对自己不利的情报。我猜现在的状况很简单,你们应该是假装暂时撤退,其实已经打算永远放弃这里,也就是说‘人类统合体’已经重新夺回这个星系对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职员和他们的家人可就会被你们拆散到敌对的星际国家去了,难道这种悲剧你们不能理解吗?”
  “我当然可以理解。”津特如此回答,因为这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马汀以及戴尔库图这两个行星度过的岁月。
  “早知道会变成这种状况,也许我们当初应该先移民才对。”铎古夫微笑了起来。“毕竟‘人类统合体’回到这个星系之后,我们又得要被当成犯罪者来对待了。”
  “被当成犯罪者来对待?真不要脸,你的罪行本来就是罪证确凿,不容狡辩。”梅汀肯定的说。
  “从法院记录看来,好像是这样没错啦。”铎古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可是看过你的法院记录,你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当场犯下一桩杀人案,这种案子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吗?”
  “说不定是集体幻觉喔。毕竟我也是一个有自尊的诈欺专家,像杀人这样简单的犯罪我是不可能会去干的。”
  “就算你有自尊又怎么样?功力还是有待加强吧!”香格儿说。
  “我听说你是因为想要唬人结果反而被骗了,结果才发现,把对方杀的吧!”
  “这还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谣言啊。”
  “我所看到的法院记录内容也是这么记载的。”梅汀说。
  为了提醒他们还有自己的存在,津特轻轻的咳了一声。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打住。”梅汀这才回想起大家为何要聚集在这里的理由。“总而言之,既然你们执意要撤退的话,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但我要求移民计划必须要加速进行,你们得在撤退之前将我们所有人移民出去才行。”
  “你们可不能把我们给忘了。”香格儿说。
  “您的意思是,只要星界军能跟您订下再度占领这个星系的约定就行了吗?”津特问道。
  “我根本就不需要那种靠不住的约定!”梅汀怒吼起来了。
  如果我在星界军撤退之后还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也许行政长官就会信任我们了吧?津特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不过下一个瞬间,他马上就知道这是一个愚不可及的想法。虽然杰特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但他也不需要低声下气到这个程度。
  “我明白了。”津特说。“我们会尽量努力的。”
  “努力?只有这样而已吗?”
  “是只有这样。”津特很明确的说。“因为我不知道目前运输舰的状况,所以我也不知道在撤退前是否能让所希望移民的人都能上舰。”
  “请你一定要让我们都移民出去!”梅汀强烈的要求着。
  津特不禁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领民代表阁下您在担心什么。虽然目前确实已经有一部分的职员离开这个星系,但这也是因为我军必须要让重要度较低的人优先离去的关系。就现在还留在这个行星上的居民数量而言,我相信这个地上世界应该还可以维持两个月的安定,再说我军也已经进口了相当充足的消费物资,难道阁下认为这个行星上还缺乏什么物资吗?”
  “问题是,你根本不能保证这些物资是否能维持两个月。”
  “我们已经进口一年份的物资了。”
  “难不成你要我们和家人分离整整一年?这可不是普通严重的状况。虽然我的家人也已经搭上了移民船,但我还是很担心俘虏收容所的情况有没有像阁下您说的那么好,而且我还要等上一年……”
  “没这回事,我们绝对不会让您等上一年的。”
  “两个月也好,一年也罢,你根本就没办法提出任何保证嘛!”
  “我的保证还不足以让您放心吗?”津特在说话的同时也在心里想着,看来自己说的话的确是无法让人放心。
  “我当然不放心。”梅汀残酷的证实了他的猜想。“再说,阁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无法正面回答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到这里来的问题,不是吗?”
  “呃,是没错。”看来对这些人说话还是不能太过坦率。“不过,我认为并不需要一年的时间。”
  老实说,为什么自己非得要尊重地上世界居民的要求不可呢?
  难道自己真的就没办法将残酷的事实说出口吗?虽然梅汀说的也很有道理,这种暂时撤退的方针也许真的很不负责任,可是打从一开始,帝国对地上世界的责任感最多也就只有到这种程度而已。
  “要不要让我来告诉您,行政长官他在担心些什么呢?”铎古夫开口了。
  “是什么?”津特问道。
  “我不准你乱说话!”梅汀的语气突然尖锐了起来。“我已经指定你为下任的领民代表了,你多少也该替这个行星的名声着想吧!”
  “这个行星还有名声?”香格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是这样的吗?”铎古夫开始来回打量着梅汀与津特。“如果我告诉您的话,不知副代理领主阁下会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呢?”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看来铎古夫也没有特别想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只见他将已经丧失兴趣的视线从津特的身上移开,并向梅汀问道:“话又说回来了,行政长官,我记得你好像很不喜欢被人称呼为领民代表的样子?”
  “反正我连拥有权力的行政长官职位都能让给你了,那我当然就有身为领民代表的自觉了。算了,反正我也不可能会在领民代表的职位上永远干下去。”
  “您终于愿意相信我们了吗?”听到梅汀终于愿意相信星界军会马上回来的说法,津特不禁松了一口气。
  “才不是这样。如果亚布人真的不回来的话,我也可以不用再被你们叫什么领民代表,只不过到时候我就得要面对妻离子散的命运就是了。”
  “原来如此。”津特耸了耸肩。“总之我们会尽量努力的,目前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算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毕竟你们已经是我们的统治者了。”
  原来我们在这些人的眼中是这样的人啊?这句话让津特有种新鲜的惊奇感受。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落难

  看来这座巢终于盖好了。正在空间中飘浮的拉斐尔在心里思索着。她的视线如今正朝向那颗苍白的球体,也就是罗布纳斯Ⅱ行星。
  突击舰的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对身为空间种族的亚布人而言更是闷得难受。但本来它就不是基于长时间航行为前提所设计出来的舰艇,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当舰内乘员因为某种理由必须要在突击舰里长期服勤时,亚布人就会临时架设某座轨道馆并与舰艇相互连结,而“巢终于盖好”这句话其实就是指“舰艇终于能和轨道馆相互连结”的意思。
  轨道馆其实就是一艘没有推进力的船。具备自动压缩功能的它,在压缩之后甚至可以装在一艘小型船的船舱里面。
  这座与“巴斯洛伊尔号”进行连结的轨道馆其实仅具备了最低限度的运作功能,所以它连重力控制装置也没有。又由于馆内每个房间都是无重力的关系,所以对那些地上世界出身的从士来说,住在这里的感觉绝对不可能会太好。不过因为他们需要轮流前往地上世界中去执行自己的任务,所以目前倒也没有人为此而表示过不满。
  当舰队司令部送来的并非正式的代官而是轨道馆的时候,拉斐尔就已经有了觉悟:看来自己可能要在这个星系度过一段相当漫长的时光了。
  事实上,目前她已经在罗布纳斯Ⅱ行星的卫星轨道上停留快两个月了。
  然后,她就从司令部那边收到了一份暂时撤退的命令。
  对拉斐尔而言,她当然希望能立刻中止这个麻烦的移民作业。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将接下来的工作全部丢给某个即将会到这个星系上任的人来处理。
  可是,据说领民政府却用非常强硬的态度要求她能够在撤退之前让所有希望移民的人全数上船。之所以是用“据说”是因为实际上接受要求的人,就是那个目前还留在地上世界中的副代理领主津特。
  自己和那个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拉斐尔一面眺望着罗布纳斯Ⅱ行星一面想着。虽然两人每天都会透过通讯线路进行交谈,不过这种方式毕竟和直接面对面是不一样的。而且,他在通讯中也很少直接用“拉斐尔”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
  舰队司令部的工作能力实在是高得惊人,他们以意料之外的超高效率派遣了一艘又一艘的兵员用运输舰,因此整个移民工作也进行的非常顺利。如今还留在这颗行星上的人,就只剩下监狱的武装管理员以及那些希望移民的囚犯而已了。
  她让自己的身体在空间中缓缓游了一段距离,并凝视着那个同样也位于罗布纳斯Ⅱ行星卫星轨道上的罗布纳斯门。目前已经有数艘船舰刚从那个“门”进入了通常宇宙。这些船舰包括了五艘与战列舰同等大小的“库帖尔级”运输舰,以及三艘具有穿越大气层能力,现在刚从地上世界那里将移民送到宇宙上来的强袭运输舰。到目前为止,这些运输舰的数量是她看过最多的一次。这么一来,预定在三天之后它们就能将所有希望移民的人送到其他的地上世界去了。
  “舰长,”艾克琉雅的立体影像突然在空间中浮现出来。“运输队司令部的通讯。”
  “我会到舰桥上去接。”说完这句话之后,拉斐尔便转身朝轨道馆出口的方向游了过去。
  津特还是继续留在行星的地表上。
  在拉杰岛的岸边,有一处和罗布纳斯Ⅱ这个地上世界的风格完全不搭调的美丽沙滩,而津特也很喜欢在这片沙滩上散步。尤其当他在夜晚来到这里看着眼前反复拍打沙岸的海浪,漫不经心的听着低沉的海浪声,并踏着脚下的沙粒前进时,他就能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虽然每个白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但绝大部分都是围绕在梅汀那焦虑不安的大吼以及铎古夫的请求上。虽然杰特现在已经习惯了梅汀的怒吼,但他对铎古夫那种总是在自己身上纠缠不放的视线相当厌恶。
  头上的罗布纳斯门正放射出它的磷光,并在海面上照出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昏暗色彩。
  山姆森和他的从士时常在这片大海中兴高采烈的游泳,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他们还不至于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们总是邀请津特一起下海,但自己每一次都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对从来没有在海上游过泳的杰特来说,他总是会觉得海浪下方潜伏着某种随时会将自己拖下水的可怕生物,简单的说,他就是怕海。
  然而,津特却很喜欢眼前这股海潮的气味以及耳边这阵波浪的声音;当然,他也很欣赏这片海洋在白天与夜晚所呈现出来的不同景色。
  真希望能让拉斐尔也欣赏到这样的风景。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他总是对亚布人的某种作风感到纳闷,为什么这些人会宁愿抛弃眼前这片美景而离开地上世界呢?
  他无意间抬头眺望着夜空,并看到了许多光点从“门”上逐渐远离。因为津特已经知道运输舰的预定抵达时间表,所以他马上就明白那些光点就是运输队。
  他的感慨远比拉斐尔还要来得深。虽然津特也和她一样无法立刻卸下这个副代理领主的职务,不过相信自己留在地上世界上的时间应该是不会太久了才对。
  根据目前的预定时间表,当最后一批移民抵达卫星轨道上时,新领民代表的就任仪式就会立刻进行。如果中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话,距离仪式进行的时间就只剩下四天了。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不论发生什么事,这项仪式都非得举办不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敌人就会到这里来了。也许敌军只是经过这个星系而已,但他还是希望能让自己避免不必要的紧张。
  当然,津特一定会出席就任仪式,然后,就算自己再度被任命为罗布纳斯星系的副代理领主,他也不需要再用自己的双脚踏上这块土地了。
  正如津特所料,继承梅汀位置的人就是那个铎古夫。虽然新领民代表到头来并不是用选举,而是以现任领民代表指名的方式选出来的,但他并没有干涉地上世界代表选出方式的立场,而且他也不想去干涉。
  他将视线移到了终端手环上的时间显示那里,现在该是自己睡觉的时间了,不过明天他一定又会遇到许多让自己厌烦的事情就是了。
  津特向后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宿舍去。行政厅安排的宿舍,是整个罗布纳斯Ⅱ行星上最高级的房间,因为这栋宿舍当初是为了要让前来视察的重要人物住的关系,所以它的空间远比“巴斯洛伊尔号”上的寝室还要来得宽敞。然而,杰特还是很怀念那间大小只有两张床铺那么大的伯爵城馆。
  虽然罗布纳斯Ⅱ行星上不至于连地上车之类的交通工具都没有,但津特还是宁愿选择步行。正当他在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终端手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收讯声。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而这股不祥的预感在梅汀的影像出现于终端手环上的同时,就变成了确定的事实。
  “伯爵阁下吗?”梅汀的眼神看来非常的焦虑。“发生叛乱了,请你马上过来。”
  当津特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之后就关掉了通讯,并在嘴里喃喃自语着:“该来的事总是会来的。”
  行政长官的个人办公室里到处都是虚凝视窗。冒出浓浓黑烟的建筑物、崩塌的墙壁、被摧毁的炮塔、一群用原始的火药式枪支乱射一通的男子、不断发生的爆炸——每一个视窗上所显示的都是令人为之震撼的光景。
  “东部矫正区已经对中央矫正区展开攻击了。”梅汀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指着最大的虚凝视窗说道。在那个视窗中显示着一幅地图,一大群红色光点正穿过了分隔东部矫正区与中央矫正区的黑线。
  “武装管理员在做什么呢?”
  “他们当然开始应战了。”梅汀的指尖指向另外一个虚凝视窗,十来名武装管理员正手持类似凝集光枪的武器朝四周扫射起来。
  “既然如此,您就不需要太过担心了。就算他们的武力再怎么强大,毕竟也只是一些私自打造的武器,我想应该不会是正规……”
  “其实他们手上是有正规的武器。”梅汀又指着第三个视窗说。
  在一群持有手工打造的火药枪的囚犯当中,竟然也有几个人拿着凝集光枪开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内部出现了背叛者!”梅汀不屑的说。“在那些希望留下来的职员里,有一些人已经将他们的武器交给了安格森那一派的人,而且甚至已经有人倒向他们并将枪口转到昔日的同僚身上。”
  “大概有多少人?”
  “不知道。就我所知,最少也有五百人。”
  “这还真是……糟糕啊。”
  “你未免也太镇静了点吧?”梅汀开始焦躁不安了起来。“可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啊!”
  “这我当然明白。不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起来造反呢?”虽然津特知道就算问出答案自己也无能为力,不过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梅汀支支吾吾的说。“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想对‘人类统合体’尽忠的关系吧。”
  “这不是很奇怪吗?”津特偏着头说。“如果真想要尽忠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和囚犯站在同一阵线,而且还非得要将武器指向同僚不可呢?”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梅汀将头用力撇到了一边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两人身后的门突然开启,香格儿则从门外飞奔进来。
  “我也不知道。”梅汀说。“再说你到底是怎么……”
  “你现在还是这里的负责人,这么说会不会太不负责任了?”
  “不管我是不是负责人,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梅汀瞪着香格儿大骂起来。“真是的,安格森那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们这些受刑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把我们跟安格森那一派的人混为一谈好吗?”
  津特轻轻咳了一声后,便说:“我知道目前的状况非同小可,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协助解决的地方,我会很乐意帮亡。”
  “别讲得一副不关你们的事一样!”说完这句话之后,香格儿突然呆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应该是不关你们的事吧!”
  “这个嘛,基本上是这样没错。”津特回答道。“因为这是领民政府的问题。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言,如果领民政府提出要求的话,我们会加以讨论的。”
  “我现在就提出要求!”梅汀说。
  “呃,请问您的要求内容是什么呢?”津特事务性的问着。
  “立刻派兵镇压这些人的叛乱行为。”
  “这是不可能的,我之前也多次重申过,领主城馆并没有地上战的能力。”
  “真是没用的政府!”梅汀破口大骂了起来。
  津特装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对了,您刚才已经向卫星轨道方面进行联络了吗?”
  “不,还没有。”
  “我明白了,就由我来代您联络吧。”津特在终端手环上输入了呼叫“巴斯洛伊尔号”的通讯代码。
  “这里是‘巴斯洛伊尔号’。”他听见了艾克琉雅的声音。
  “这里是副代理领主,罗布纳斯Ⅱ行星发生叛乱,请代理领主回答。”在简短的通讯后,津特便回头朝向梅汀问道:“我可以将原本传送到这里的影像直接转到轨道上去吗?”
  “你就快点做吧。”梅汀不耐烦的说。
  “那么资讯连结的工作就麻烦您了。”津特转过头来朝终端手环轻声说着。“连结代码是……”
  “行政长官,这里是第八十二号门警卫室的肯尼主任。”一名男性的立体影像出现在虚凝视窗之中。“锋古夫先生要求您批准他进入管理区。”
  “有什么好批准的啊,他不是早就可以随时到管理区来了吗?”
  “这个,要求进入管理区的人似乎不止是铎古夫先生而已。他要求中央矫正区的全体受刑人都能迁移到管理区里来……”
  “开什么玩笑!”香格儿大喊了起来。“你就尽管放他们进来吧,这样子东边和西边之间就没人了,然后安格森那伙人马上就会占领那里了呀!”
  “我的阁下目前正努力不让这件事情发生啊!”当梅汀对那位西部矫正区的代表大吼过之后,便转身向那尊立体影像说道:“光从管理区的面积来看,他就应该知道这是件办不到的事。你就跟他说我们会守住围墙,叫他们安心。不对,我看还是我自己亲口跟他说吧。”
  行政厅的职员还来不及回答,下一任领民代表的立体影像就已经出现了,“我很清楚管理区的面积有多大,可是目前事态紧急,我希望你能够保护我们。”
  “没这个必要吧,目前我们与东部矫正区的战斗正逐渐朝对我方有利的方向进行中。”
  “可是,”铎古夫哀求了起来。“现在已经有流弹飞进居住区了,而且也有很多人被打死了。”
  “那好,你就叫他们尽快撤离流弹范围并进行避难吧。”
  “请问这个范围的面积大概有多少呢?”
  梅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并不想长住在那里,我只希望你能够暂时收容我们这些人而已。”
  “还是不行。再说中央矫正区的面积那么大,你们总该可以找个地方躲流弹吧。”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铎古夫向梅汀鞠躬之后就消失了。
  津特朝梅汀和香格儿各瞥了一眼,他觉得像铎古夫那样的人竟然会爽快接受行政长官的说法,这其中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这里是第二十八号门警卫室!”一位管理员也传来了报告,不过他并不是肯尼主任。
  “这次又发生什么事了?肯尼怎么啦?”
  “铎古夫先生和跟随他的人正准备强行突破闸门!”
  梅汀的脸色突然阴沉了起来。“你们能阻止他们吗?”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把影像显示出来!”
  虚凝视窗又多了好几个出来。第一个向行政长官报告的那名男性管理员已经倒在血泊中,而那道金属制的闸门如今也已经完全敞开,一群囚犯正陆续蜂涌而人。
  “铎古夫先生的护卫偷袭了主任,然后就擅自开启闸门。目前我们能够控制的地方只有这间管理室而已,而且我不知道我们能撑多久……”当这名管理员报告到这里时,他突然泣不成声。
  “行政长官,我是托马索夫。”第三位管理员的影像也出来了。
  如果津特没记错的话,这位托马索夫应该就是所有武装管理员的最高长官了。
  “怎么啦?反正一定又是坏消息。”梅汀说。
  “您说对了,我的部下正遭到来自中央矫正区的攻击。”
  “原来连铎古夫也加入叛乱行动了啊。”令人意外的是,梅汀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轻松。
  “到底该怎么办?”香格儿慌张的叫着。
  “香格儿小姐,立刻回西部矫正区,并通知你的支持者准备上船。”梅汀开始迅速下达一连串指示。“托马索夫,暴徒已经侵入管理区,防卫第二围墙已无任何意义。立刻从那里撤退,并回到管理区来驱逐暴徒,同时全力防守第三围墙。至于伯爵阁下——”
  “是的。”津特朝梅汀那边走近了一步。
  “西部矫正区的受刑人应该可以直接在原地搭船吧?”
  “只要有海港或联络船就行,因为强袭运输舰可以在海上的任何地方降落。”
  “我知道了,虽然该区没有栈桥,但我会调度海上警备艇过去,虽然坐不了多少人,不过船毕竟还是船。请你们那边的运输舰队尽可能在海岸附近降落。”
  “我明白了。”老实说,津特已经对这位行政长官刮目相看起来了。“不过,既然目前您还拥有海港的控制权,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另外派一艘运输舰到海港那里去呢?”
  “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
  “等一下,你真的要让我们先上船离开吗?”
  “那些家伙的目标是你们这些有生育能力的女性,不然他们根本没理由在这种时候掀起暴动。因此你们有必要优先搭船。”
  “可是,你们这边也有女职员啊。”
  “她们还有工作要完成。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让她们尽快避难。”
  “行政长官,”香格儿看起来似乎是深受感动。“你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好人呢。”
  “只要我还在围墙的这一头,那么我当然就是个好人。”
  “可是,我们可没有移民许可证。”
  “说的也是。”梅汀回头对津特说:“我已经没有发行许可证的时间了,不过我这里有全部受刑人的配给编号,所以我想将西部矫正区居民的配给编号证直接转换成行政厅发行的移民许可证,这样做没问题吧?”
  “完全没问题。”津特早已将移民许可证的形式全权委托给领民政府处理了。
  “谢啦!”香格儿露出了开心的表情,随即冲出了房间。
  这时,津特的终端手环也响了起来,是拉斐尔的通讯。“我这边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山姆森军匠列翼翔士马上就会到你那里去。”
  “太感谢你了。”老实说,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身边没有半个护卫的事了。“那么,你已经向强袭运输舰下达指示了吗?”
  “已经指示过了。‘达克瑟斯号’会降落在原来的场所,而另外两艘则降落在西部矫正区的海岸附近,这样做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真不愧是代理领主殿下,您的判断相当正确。”
  “别把我当傻瓜,这种判断连小孩子都办得到。不过因为水深的关系,舰艇是无法太靠近岸边的。”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全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
  在津特与轨道上的拉斐尔进行通讯的同时,梅汀也向各地不断下达着指示。
  “妈的!”行政长官突然开始骂起脏话来了。
  “怎么了?”
  “海上警备艇已经被击沉了。”
  “他们连海上艇也攻击了吗?”
  “先前我要那些还留在第二围墙的武装管理员直接撤退到海上去,因为那道围墙的中间已经有一小段被受刑人占领了。不过当他们来到海岸时警备艇就已经沉了,看来那些受刑人事先就在船底装上炸药的样子。”
  “原来如此。那么,就算想要让居民搭乘强袭运输舰,您也已经没办法派出海上艇了吗?”
  “这倒不至于,我们这里还有两艘。”
  说到这里,津特才突然注意到某个重大的事情。如果有海上警备艇的话,行星上的居民确实可以乘舰离去,不过如果要让所有人都上舰的话又得要花多少时间呢?
  “您的海上警备艇能够乘坐多少人?它的速度有多快?”
  “等一下,我现在就要呼叫艇队长,所以我会顺便问他这个问题。”
  梅汀很快就联络上了艇队长,结果他们很快就从对方的口中知道,无论如何至少也要花上十天的时间才能将所有人送到卫星轨道上,而且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不论如何,请您一定要守住管理区的海港。不然的话,我们就无法在撤退期限前完成移民作业了。”
  “我已经在努力了!”
  “另外,西部矫正区有码头或者是栈桥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设施,有海港的地方只有管理区而已。”
  “那么,您能着手进行建设工程吗?”
  “你要我在十天以内完成吗?”
  “我希望能更快一点。”
  “不可能的,伯爵阁下。与建设工程有关的职员已经移民出去了,不过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就姑且试试看吧。”
  “请您一定要试,不然那些留在这里的人就没办法出……”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请您一定要明白一件事,行政长官阁下。”津特试图说服梅汀。
  “关于地上世界的事情请您一定要亲自处理,只要您能将居民送到强袭运输舰旁,我军就会负责让他们平安无事的抵达后方的俘虏收容所。不过,如果您不靠自己的力量在这座岛以及强袭运输舰之间开辟出一条路来的话,我们可是会很为难的。”
  “原来如比。比起数万光年的真空来,仅仅数威斯达诸的海水对你们来说反倒比较危险。”
  “您真有文学素养。”津特相当佩服行政长官的这句话。
  “总而言之,我只要能够守住管理区的海港就行了,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津特无言的点了点头,但连他都觉得守住海港的难度非常高。因为在地图上被代表交战中的红色光点包围起来的领域,其实也就等于是已经被暴动军取得控制权的地方,而由暴动军所控制的领域目前正逐渐侵蚀着管理区的海岸线,甚至就快要逼近海港了。
  “运输舰还没到吗?”梅汀的声调又开始焦躁了起来。
  “目前它们正在大气圈内航行中。”因为终端手环一直保持在连结状态的关系,津特随时能掌握强袭运输舰的位置。
  “老实说,伯爵阁下你该不会真心希望这场叛乱能够成功吧?”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这句话让津特大感意外。
  “我知道你们其实很不希望进行大量移民的作业,但你们还是努力做到了今天。虽然我对你们这些侵略者还是很反感,但其实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你们的感谢。”
  “您这句话我很感谢。”不过我还是看不出来。虽然津特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将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可是如果我在这里下台一鞠躬,然后让铎古夫或是安格森之类的人担任领民代表的话,他们一定会下达中止移民的命令,而你们也就可以从麻烦的业务中获得解放了。”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就轻松了。”津特微笑着说。“不过,就算领民代表有所更换,领民政府发给西部矫正区全体囚犯的移民许可仍然有效。只要她们希望搭船离去,我们也没有拒绝的立场。”
  “即使新领民代表取消移民许可也一样吗?”
  “如果他们不知道真相的话,要取消也无从取消起啊。”
  “这么说也没错,只要我不告诉他们就行了。”梅汀第一次展露出误会冰释的笑容。
  在两人进行对话的这段时间里,红色光点也逐渐逼近行政厅当中。目前暴动军甚至已经侵入位于行政厅舍北方的中央公园了。
  “看来我们非得放弃这里不可了。”梅汀说。
  “我们要到港口那里吗?”
  “虽然那里在指挥上很不方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请让我跟你一起去海港吧,毕竟我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津特便用终端手环联络某个人,“山姆森先生,现在你在哪里?”
  “真丢脸。”看起来似乎是喝了点酒的山姆森口齿不清的回答着。
  “我还在宿舍,因为那些部下好像已经把这次着陆当成休假了,所以集合的时间就晚了一点点。”
  “那就请你们直接过去港口那里,我会马上和你们会合。”
  “知道啦。”
  拉杰海港的港务部是一栋外观看起来非常萧洒的三层楼建筑。
  虽然这块地上世界是由一栋栋即使受到强烈恒星照射也只会增添其阴郁形象的建筑物,其实私底下津特时常用“罗布纳斯式建筑”来称呼它们,但这里还是有几栋注重建筑外观的房舍,那就是长官视察时专用的宿舍以及港务部的厅舍。杰特只要一想到那些刚从降落于海面的护送船上下来的囚犯最先看到的就是这栋建筑物,就会觉得眼前这副景象实在是既讽刺又虚伪。
  现在津特已经来到港务部的最上层,而梅汀和山姆森也跟在他的身边。至于香格儿则是忙着指挥西部矫正区的避难工作,另外“巴斯洛伊尔号”的小型陆战队则在港务部厅舍的周围巡逻当中。
  自从暴动发生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晚上,看来这里还能守住实在是奇迹。
  从窗户望去,一大群西部矫正区的囚犯已经将码头前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了。
  当强袭运输舰“琉姆瑟斯号”正一面滴下舰壳上的海水一面从海面上浮起时,待命中的“鲁伊瑟斯号”舰影也已经出现在山的背后了。
  “最先升空的移民船回来了没?”梅汀问道。
  虽然在最近这一小时里,津特已经不知道听到同样的问题多少遍了,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着:“目前换乘作业已经结束,预定在三十分钟内就会再度通过大气层并降落在海面上。”“是吗……”
  虽然津特到目前为止只睡了两小时,不过梅汀看起来似乎是彻夜未眠的样子,他的神情非常焦躁不安。不只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已,这里的资讯接受功能比行政长官办公室要来得简略也可能是他焦虑的另外一个原因。
  “您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虽然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多此一举,但津特还是开口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请你不用太担心。”
  “是的。”津特转头朝后方瞥了一眼。
  山姆森正坐在已经反过来的椅子上并趴在椅背上面打起瞌睡来。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光从山姆森刚与津特会合时的身体状况看来,这位军匠列冀翔士就算随时倒地不醒也不让人惊讶。如果昨晚没发生暴动,而且山姆森也不用因此强迫自己酒醒的话,那现在这位“巴斯洛伊尔号”的监督应该是在为宿醉时的头痛烦恼吧。
  “鲁伊瑟斯号”终于降落在掀起一阵巨大波浪的海面上,而原本已经缩回岸边的栈桥又迅速的朝运输舰那边延伸过去。
  当栈桥才刚开始延伸时,广场的人海也跟着蠢蠢欲动,甚至有几个人因此掉进了海中。
  “行政长官,这里是托马索夫。”立体影像出现在梅汀面前。“我们已经撑不住了,东第十二路也快不行了。”
  津特转头往视着拉杰岛的地图。如果东第十二路真的被暴动军占领的话,西部矫正区与海港之间的联络就会被切断。当然,这两个区域是可以借由空中艇与海上艇来维持联络管道,可是这两种交通工具不但体积小而且数量也不足,它们的运输人数更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尤其空中艇目前就只剩下两艘,它们也都投入前线参与作战了。
  “请批准我们从第三围墙方面抽出一部份战力。”托马索夫请求道。
  有好一段时间梅汀一直都默不作声,他只是朝某个不是立体影像的方向凝视着。后来行政长官才开始播了摇头:“我不能批准这个要求,第三围墙就是我们的最终防卫线。”
  虽然托马索夫似乎想再说什么,但行政长官已经主动切断了通讯,并转身望着津特说道:“伯爵阁下,希望你也能将职员的识别号码证视为移民许可证。”
  “当然,我会遵照办理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接下来,梅汀主动与托马索夫进行通汛。
  “一小时就好,不,也许不需要一小时,在我进入西部矫正区之前,一定要守住东第十二路。之后你就将部队分为两组人马,一组去防卫第三围墙与第一围墙的西部,另外一组则死守这个海港。在所有西部矫正区受刑人都上船之后,海港防卫部队也就立刻上船吧,就算直接移民我也照准。至于两支部队的人数分配与指挥官的任命就都交给你了,明白了吗?”
  “可是,行政长官……”
  “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托马索夫致上敬礼。“不过,我认为您搭乘空中艇离开港务部会比较好。我可以暂时解除空中艇的任务,并派它们到您那边去。”
  梅汀还是摇了摇头。“不可以。如果让那些等着上船的受刑人看到空中艇从这里飞上去,他们的情绪一定会有所动摇,那么我们就得要多应付一个失控的状况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么在这一小时以内,我会尽可能的守住战线。通话完毕。”托马索夫再度致上敬礼,随后他的立体影像就消失了。
  “好了,你刚才也听见了。我现在就要去和香格儿小姐会合,而伯爵阁下就直接回到那艘船里面去吧。”梅汀用下颌指了指“鲁伊瑟斯号”并向津特说。
  “领民代表并没有指挥副代理领主的权限。”津特纠正他。
  “说的也是。不对,如果我这句话让你心情不好的话,我愿意向你道歉。”
  “不会,我完全不在意,所以请您放心。”
  “那真是太好了。也罢,你就当它是一种忠告就行了。当然,我想阁下应该早就清楚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才对。”
  津特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他走到那张椅子前面把山姆森用力摇醒了:“山姆森先生,请你带着其他乘员回‘巴斯洛伊尔号’吧。”
  “你留在这里要干吗啊?”山姆森将下颌靠在椅背上并昏昏沉沉的说着。
  “我要与领民代表阁下一起前往西部矫正区,并尽可能的将现在的任务执行完毕。”
  “既然这样,我这个当护卫的就更不能回去了。”
  “可是,‘巴斯洛伊尔号’马上就要进入平面宇宙了,我想到时候舰上一定需要监督与机械从士的。”
  “你这么快就说中我的痛处了。”山姆森提了援自己的头。“算了,虽然我认为自己的部下一定能尽到他们的本分,不过他们该做的事情也的确多到可以。如果负责人不在,而且人数又只剩原来一半的话,那些留在舰上的部下一定会怨恨我的。但就算这样,到时候舰上也是需要你这位书记,不是吗?”
  “我的三名部下现在都留在舰上,而且他们的工作其实跟负责人差不了多少,所以只要我能在最后关头赶回去就行了。再说,需要书记裁定的事项等到离开这个邦国以后再慢慢处理都来得及。”
  “伯爵阁下!”梅汀看起来非常生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事会很艰苦,如果你还在这里逞强的话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我可没有逞英雄喔。”津特说。“简单来说,我只想留下来看到最后一刻而已。”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很希望能在亲眼目睹最后一位希望移民的人上船之后才回舰。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这个希望的可能性有多高了,或许就目前的状况看来,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反而已经趋近于零也说不定。因此我军恐怕会被迫中断移民作业,既然这样,与其回到卫星轨道上冷眼旁观,留在这里看到最后一刻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
  “你打算多让一些人移民出去吗?”梅汀扬起了一边的眉毛问道。
  在津特点头之后,这位行政长官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年轻的伯爵阁下啊,如果你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告诉你,你这样就是在逞英雄喔。”
  “是这样的吗?”津特有点恼怒。
  “算了,也好。就算你想逞英雄,至少这也不是无谓的举动,而且也符合我们的利益。那就请你与我同行吧,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这点我很明白。”
  “可是……”山姆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来他还是不能接受津特的说法。“如果我把你留在这里的话,舰长不晓得会怎样怪罪我。你大可嘲笑我是胆小鬼,不过亚布里艾尔之怒我可是只想听听传说就够了喔。”
  津特开始在脑中想象着拉斐尔一面哭喊着为什么要将杰特留在地上世界里,一面把山姆森大卸八块的场景——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没问题的。”津特自信满满的说着。“我自己当然会和舰长保持联络。至少我相信舰长一定不会为了这件事就迁怒山姆森先生的。”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在说,有关舰长的事你最清楚的样子。”
  山姆森的嘴角泛起了促狭的微笑。
  “不,我才没有……”
  “算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的话。那就请多小心,别太勉强啊。”
  “山姆森先生也是一样喔。”
  津特和梅汀两人正坐在沿着东第十二路北上的浮扬车里,两名担任护卫的监狱管理员则坐在前座上,并随时警戒左右的情况。
  坐在后座右方的津特着实一览了战场的景象。令他惊讶的是,路旁的“罗布纳斯式建筑”数量竟然异常的少;不过,在建筑物的后方却冒着熊熊的火焰,看来延烧到刚才那群在车窗上一闪即逝的建筑物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车内没有任何人开口,弥漫着一股非常沉重的气氛。
  这时候,浮扬车突然右转到另外一条路上去。
  “走错路了,你们是不是输入错误啦,立刻输入正确的前进资讯。”梅汀朝那两位管理员说道。
  “喂……”坐在左边的监狱管理员也很惊讶的凝视着他的同僚。
  “你在干什么?”梅汀随即在后座的控制桌上飞快的输入资讯,但在下一瞬间他就发出了一阵呻吟:“妈的!”
  “发生什么事了?”津特问道。
  “我的输入被拒绝了!”
  “您的意思是……”因为津特到现在对“人类统合体”的浮扬车几乎是完全不了解的关系,因此他觉得有确认某件事的必要。“您没办法控制前进的方向吗?”
  “至少从后座这里是控制不了。”梅汀怒气冲冲的瞪着那两位应该还是自己部下的管理员。“有人动了手脚,让前座控制桌的指令有执行上的优先权。”
  “原来如此。”察觉到事情真相的津特不禁愣住了。“另外一场叛乱已经开始发生了吗……”
  “看来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津特伸手拉了拉车门内的把手打算要跳车,但那只把手却完全纹风不动。
  “没用的,车门已经被控制桌锁住了。”梅汀说。
  “可是,为什么连看守都要加入囚犯的阵营呢?”津特停止了无意义的努力,并如此问着。
  “一切都是为了‘要快克’啊。”右边的监狱管理员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
  “那是……”因为对方所说的话听起来很像是某种奇怪宗教用语的关系,津特的语气也不由得俏皮了起来。“某位神的名字吗?”
  然而那名管理员却没有任何回应。
  “对某些人而言,它确实就像神。”梅汀代替管理员说明着。“它是一种毒品,也是这个罗布纳斯行星的特产。”
  “虽然我知道囚犯会自己做毒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帝国的情况如何,但我们,‘人类统合体’确实是禁止吸食毒品的。不过,在这里我们却无力去禁止就是了。虽然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但这些囚犯却懂得用从植物中抽取原料的原始方法来制造毒品。当然,我们是不可能出口毒品,但还是会有人吸毒。”
  “也就是说,阁下您的意思是,连看守里面也有人会吸食毒品了……”
  “没错!”
  津特再度看着前面的监狱管理员。如今这两位管理员已经不再警戒左右的情况了,他们正互相瞪视着对方。
  “枪,交出来。”右边那位管理员对他的同僚这么说。
  ‘我不要!“左边的管理员正试图在狭小的空间里摆出射击姿势。
  不过背叛者的动作却比对方更敏捷,而且在位置上也占了上风。
  当那位忠实的管理员刚拔起枪正准备转身射击时,背叛者已经很轻松的扣下了扳机。
  一束凝集光立时贯穿了左边那名管理员的眉心。
  “你怎么可以做出那么惨忍的事……”当津特猛力将头撇到后面去时,他听到梅汀的说话声。“你们两个不是好朋友吗?”
  “有些东西是比友情还重要的。”那名已经背叛的管理员如此说着。
  “当初我在担心些什么,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梅汀回头对津特说。“只要再二个月,这些毒虫就会占领整个行星,而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地狱了。”
  “其实您当初大可坦白跟我说啊。”
  “这种向侵略者示弱的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我说,行政长官啊。”那名监狱管理员回过头来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在干什么,或者是问我接下来要你们怎么做呢?”
  “关于你这个胆小鬼到底在干什么的问题嘛,反正绝对不会是想戒掉‘要快克’,至于你接下来要我们怎么做的问题呢,还不就是要带我们到铎古夫和安格森那里去。”
  监狱管理员突然吹出了一声口哨。“真不愧是行政长官。”
  “废话,不优秀的人是当不了‘人类统合体’的高级官僚的。”
  “呃,”津特开口了。“其实帝国境内也是有许多将毒品合法化的地上世界,就算不留在这里你也……”
  “没错,现在就把车子开回去,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梅汀也在一旁敲边鼓。
  “没那么简单。”那名管理员严肃的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要快克’是什么,这是一种特殊的药,我不觉得帝国会有这种药物。”
  “只要有一点原料当标本,我认为合成这种药物应该是很简单。”
  津特试图说服对方。“虽然我对化学不熟,但绝大部分的药品在帝国都是可以人工合成出来的。”
  “你说合成?”那名管理员生气了。“那种乱七八糟的合成玩意,怎么可能和天然的药物相比!”
  “真的是这样吗——”津特试着从各种不同的角度拼命说服。
  “你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你还是可以再移民到这里来。再说虽然我们是暂时撤退了,但我军马上就会再回到这个星系上来的。”
  “没用的。”
  “为什么?”
  虽然管理员并没有任何回应,不过梅汀却用讥刺的语气代替他发言了:“那是因为这家伙害怕成瘾症状的关系啊。”
  “成瘾症状?为什么他们会做出这么危险的毒品……”
  “我们可不能苛求那种在监狱里自己做的毒品有什么安全性。”
  “还不止是这样而已呢。”管理员苦着一张脸说。“就算帝国会再度统治这里好了,你就尽管到这里来看我的下场吧。到时那些家伙早已统治这里有好一段时间了,他们绝对不会原谅背叛者,我一定会被那帮人给凌迟处死的。”
  “你这种行为难道就不叫做背叛吗?”梅汀立刻纠正对方的话。
  “我指的可是背叛‘自己人’的人,而祝福我们这些背叛敌人的人,可是那帮人一向的作风。”
  津特开始由衷希望能有没吸毒的武装管理员冒出来拦住这辆车的去路,可是现在马路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在前方的某个角落,已经可以看到凝集光或是子弹或是其他武器激烈交战的场面,而且还可以看到几团不明来源的黑烟正大量蹿起。看来他们已经来到暴动的最前线了。
  “你真的打算冲进去吗?”梅汀胆怯的问着。
  “现在我更不可能开回去了。”管理员也紧张的回应着。
  “我觉得你还是停下来会比较好。”津特提出了忠告。
  “我叫你现在就把车子开回去!”梅汀开始大声吼叫了起来。
  然而,那名管理员却已经不再开口说话了。
  津特马上压低了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在目前自己能够做的行动当中,这个动作应该是最为妥当的。
  一发子弹贯穿了车体,同时在车内某处弹跳了起来。
  “这辆车不是防弹的吗?”他转头对摆出相同屈身姿势的梅汀问道。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加装防弹装甲啊!”
  前座突然传来了一阵惨叫声,看来那名背叛的管理员已经被子弹击中了。
  “活该。”津特听见了梅汀的自言自语。
  然而,他也不可能因为对方先被枪打中就断定自己的身体不会遇到相同的灾难。因此津特完全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想法,反而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对了阁下,你该不会没携带任何武器过来吧?”梅汀悄声说着。
  “我完全没想到要这么做啊。”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津特如此回答道。
  亚布人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对亚布人而言,他们的武器就是巨大的军舰,像那种毫无力量的个人用枪支就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再说,不论在津特出生的故乡或者是第二故乡都禁止一般民众拥有武装,因此,除了在那个克拉斯维尔行星上的那几天以外,他和携带武器这种事可说是无缘的。
  然而,如果当时津特能够考虑到现在这种状况的话,也许他就该偷偷带着可用来护身的小型枪之类的武器才对。
  梅汀咋了一下舌头之后说:“既然这样,我们也只能希望那家伙已经死了……”
  虽然津特身上并没有武器,但他还是有通讯的手段。觉得现在至少有必要和拉斐尔取得联络的他,悄悄的将终端手环靠到了自己的嘴边。
  “喂,你们打算要在后面睡到什么时候啊?”然而一阵来自头上的声音,却将津特与梅汀两人的共同希望给彻底粉碎了。
  那名监狱管理员的脸上已经是血流如注,可是他的精神却非常亢奋,津特很难想象这个人已经身受重伤。可能是因为过于兴奋的关系吧,他的态度更加凶狠了。
  两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上半身挺起来,不过枪击声确实已经停止了,只看到猛烈的火焰正在他们的后方大量泄出。
  看来自己终于离开了战场。想到这里,津特不禁又打了一阵冷颤。
  他看到马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不过这个人影却迅速躲进了某栋建筑物的背后。
  “喂,别开枪!”那名管理员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大叫了起来。
  “我已经抓到了行政长官,虽然不知道你是那一边的人,不过请带我到你的领导者那里去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难道我只是附带的赠品而已吗?津特觉得自己已经像是一颗泄了气的皮球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亚布的地狱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为什么还要带这个多余的赠品过来!”铎古夫大喊了起来。
  “你别这么说嘛,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背叛的监狱管理员拼命辩解。
  我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跟过来的啊——津特虽然很想当场提出他的主张,但他觉得在这里还是静观其变会比较好。
  虽然津特与梅汀两人并没有被捆绑起来,不过看到四周这群男子的表情之后,他们认为不要轻举妄动才是上上之策。
  这里是行政厅的会议室,而等待津特与梅汀——正确说来应该是只有等待行政长官一个人而已——被带到这里来的人就是铎古夫和安格森以及大约二十名左右的男子。
  才没过多久,这间会议室就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原本看起来相当高级的乳白色墙壁现在已经被抹上了东一块西一块的原色油漆,地板上则到处滚着一只又一只的酒瓶,而且室内还散落着一些津特完全不知道用途的不明物体。虽然那些不明物体看起来好像是赌博用的器具,但杰特对这个推测完全没有自信。
  在他们刚踏进这间房间里的同时,终端手环很快就被那帮人硬扯下来,而且也被迫坐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虽然两人并没有获得坐在椅子上的待遇,不过津特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感到不满。毕竟光是看到每张椅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不明污渍,杰特就觉得地板上还有干净的区域这点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们的人质也增加了。”安格森说。
  “你别开玩笑了啦,难道你们真的打算要跟帝国干起来吗?如果只是抓行政长官的话,我们还可以拿行星内政当借口要帝国不能插手。可是,现在竟然连帝国贵族都被卷进来了,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们就该马上释放这位阁下。”梅汀镇静的说。“如果你们能够连我都释放的话就更好了,可惜这一点似乎是办不到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我们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会释放行政长官阁下。”铎古夫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不过,如果你能够取消移民许可的命令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这种要求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呢。”看来梅汀早就料想到铎古夫的要求,因为他当场就加以回绝了。
  “你喜欢小孩吗?”安格森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怎么啦,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梅汀虽然皱起眉头,不过他还是回答了。“是啊,我当然喜欢。但那又如何?”
  “我也很喜欢。我曾经在不同地方生下了五个小孩,可是现在我已经见不到这五个孩子了,所以我很想要再有新的小孩,如果那些女人都走光的话,我不就没办法再生小孩了吗?”
  “你竟然为了这种事情……”行政长官发出了一阵呻吟。
  “为了这种事情又怎样!”安格森差点想要挥拳揍行政长官了。
  “算啦算啦,别那么生气嘛。”铎古夫连忙制止了安格森的动作。
  “我想长官你也体谅一下他期待家人团圆的心情如何?”
  “如果当初你就有那种跟家人好好过生活的心的话,任何人都无法切断你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梅汀说。“再说,你所杀的每一个人也都有他们的家庭……”
  “我们已经不想再谈论那些过去的往事了。”铎古夫开口了。“现在的我们只对未来有兴趣,我们想看到这个罗布纳斯Ⅱ行星的地表上出现一大群孩子到处活蹦乱跳的场景,所以希望你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既然这样,你们就应该直接去跟香格儿小姐交涉才对。如果她们乐意协助你们达成那个有一大群小孩子到处活蹦乱跳的美丽未来,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强迫她们移民到别的星系上去。但问题是,要求我让她们移民的人正是她们自己。”
  “总之,你不能把那些女人带走就是了。”安格森简洁有力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津特插嘴了。“以前我就说过了,如果是人工生育技术的话……”
  “小孩子是需要母亲的!”安格森指着津特的鼻子开骂了。“难道你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吗?就算父亲给孩子再多的爱,小孩子顶多也只能感受到一点点而已。父亲与孩子之间可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墙,但是母亲的爱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倾注在小孩子身上了。”
  “可是,有一半的亚布人都是没有母亲的……”
  “所以我才说你们的价值观已经严重扭曲了!”安格森斩钉截铁的说。
  “别这样,虽然安格森先生的理论是有点极端,”铎古夫说。“不过我的想法确实是跟他很接近。我所希望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因为我自己就是在完全不知道父母是谁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如果有人说我的价值观很扭曲的话我当然会很生气,可是我的童年时代确实非常寂寞的,因此我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下一代又走跟我一样的路了。”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好了,西部矫正区的受刑人中有一大半拼死反对和你们组成家庭,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梅汀提出了反驳。
  “再说,既然你认为家人之间的爱情对小孩子是有必要的,那么我就搞不懂拘泥于自然生产对你们来说到底是必要在哪里。中央矫正区里不是也有很多女性受刑人吗?你们大可以和她们成立新的家庭,然后再把夫妻之间的爱情倾注于那些藉由人工生育技术诞生出来的小孩身上,尤其铎古夫你根本就用不着担心看不到自己下一代的问题,毕竟自然分娩的孩子和借由人工生育技术诞生出来的小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啊!”
  “你还真是个残酷的人。”铎古夫坚决的说。“难道你要我用教育自己孩子的方式去养那些工厂量产出来的小孩吗?”
  “要我去爱那些身上没有流着自己的血的小孩,我办不到。”安格森说。
  “呃,我想你们应该是有所误解吧。”津特说明着。“我们是不可能会在工厂用量产的方式生育小孩的,而且你们也绝对可以拥有继承自己遗传基因的下一代,至少目前绝大部分的亚布人都是这么诞生出来的。”
  “但是,那些孩子的母亲可都是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啊!”安格森挥动着他的手臂说。
  “伯爵阁下,”铎古夫也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如此说道。“我们是不可能接受人工生育技术的,这么说你应该就会明白了吧。”
  津特只好默默的点头。看样子自己已经没有能够挽回他们心意的余地了,接下来他也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人工生育技术的话,那就放弃有关下一代的梦想吧。现在你们已经没有在人工生育或是自然分娩当中选择的余地了,你们只能在人工生育以及没有下一代的未来中选择一条路而已。”梅汀说。“也许之后你们可以重新招募女性移民,但到时候我就不知道会有多少烂好人会愿意到这个星球来报到了。”
  “不论如何,你就是不愿意撤消移民许可的命令吗?”铎古夫拔出了他的枪来。
  “少哕嗦!”梅汀没好气的回应着。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撒消移民许可的命令的话……”铎古夫慢慢地把枪举了起来,似乎是故意让梅汀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的样子。
  “我也是‘人类统合体’的高级官僚,你以为我会屈服于这种威胁……”“我就杀了他!”铎古夫的枪口不偏不倚的抵住了津特的额头。
  “噢!我吗?”虽然以后每当津特回想起这个场景时总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是迟钝到极点,可是当时他的感想却真的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
  “你杀了这位阁下又能如何?”梅汀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困惑。“刚才说不希望要和帝国干起来的人可是你自己,你难道以为亚布人会默许你们杀了一个帝国贵族的行为吗?”
  “我当然用不着大肆宣扬说是我自己杀的,我只要向帝国报告这位阁下突然在罗布纳斯Ⅱ行星的地表上失踪就行了。当然啦,到时候行政长官阁下您也会跟他一起失踪就是了。”
  “你以为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梅汀皱起了他的眉头来,“你们的立场只会更糟而已。”
  “然后,所有已经离开这里的罗布纳斯Ⅱ行星前居民也会被我们拖下水。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可是期待得很。我想移民作业一定会被帝国强迫中止的。”
  当津特在近距离凝视着铎古夫那双几近疯狂的眼睛时,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以及恐惧心理也在同时从他的体内深处蹿上脑中。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头开始不断发热,一道道不愉快的湿气也从脸上不停的滑落下来。而且杰特还发现自己的牙关始终就是咬不紧,甚至连停止下颌震动的动作自己也办不到了。
  “怎么可能!虽然我们的立场确实会变差,但你们的立场绝对会变得更……”梅汀试图提出反驳。
  “你大可不用担心我们。为了能看到一大群小孩子活蹦乱跳的未来,我们宁愿放手一搏。”
  津特察觉到铎古夫的脸上也开始冒出冷汗,原本几近疯狂的眼神也迅速转变成略带畏惧的目光了。
  “快下命令!”铎古夫的喊叫带有一丝呻吟。
  “我拒绝!”梅汀也立刻大吼了起来。
  津特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因为自己的牙关还是咬不紧的关系,他只好保持沉默。
  “看来是我输了。”铎古夫突然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并收起了自已的枪。
  津特也跟着大大的喘气起来。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身上传来一股冷气,不禁抱住自己的两肩直打哆嗦。
  “像他这种窝囊废,”安格森向津特投以轻蔑的眼神。“你为什么下不了手?”
  “就算他是窝囊废,好歹也是一个贵族啊。杀一个帝国贵族对我们还是没什么好处,而且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这回铎古夫改将枪口瞄准行政长官的额头。“不过,如果是杀你的话我们可就不会有任何顾虑了。”
  “你尽管杀吧。”梅汀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就算杀了我,你们又能如何?谁会来帮你们下达取消移民的命令呢?”
  “我会以新领民代表的身份下达命令。”
  “没用的。先前我已经向代理领主殿下提出非常时期的领民代表继承人一览表,虽然全体职员都在移民乘客的名单上,但只要这些职员中还有人双脚踏在这个行星上,他们就会照着既定顺序继承领民代表的地位。”
  “这样啊,我猜第一个记在这份名册上的人名应该就是托马索夫先生了吧?”
  梅汀怒视铎古夫的眼光突然变得畏缩了起来。
  “你还真是一个很容易用表情透露自己心思的人呢,我猜对了吗?”
  “不管这个人是谁,都跟你们没关系。”梅汀生硬的说出了这句话。
  “关系可大得很呢,你以为站在我们这边的管理员就只有他而已吗?”铎古夫指着那名几乎快被大家忘掉其存在的监狱管理员说道。
  “这,这点我倒是没想到……”梅汀的表情很明显的动摇了起来。
  “但我相信托马索夫绝对不可能会去碰‘要快克’那种东西。”
  “哎呀,你真的招出来了耶,果然是托马索夫对吧。”
  “随便你怎么想。”
  “那我就这么想哕。所以,到头来你还是不愿意下达取消移民的命令是吗?”
  “废话。”
  “那么,你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铎古夫用力将枪口抵上了梅汀的眉间。
  “住手……”梅汀开始冒着冷汗。
  “只要你下达取消移民的命令,我就会住手。”
  “这,这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梅汀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情。
  “看来托马索夫应该不会是你们那边的人,如果他会愿意撤消移民许可的话,你早就毫不犹豫的把我给杀了。”
  “虽然你也许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我可是很讨厌杀人的,我想说的就只有这样而已。托马索夫先生当然会很乐意照我的命令行事,我之所以要你亲自撤消移民许可,只不过是因为这是能让事情解决的最稳当的方法而已。”
  “你才不可能会这么想……”梅汀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下面这几句话。“托马索夫是你们的同伙!这根本是一派胡言。你这个三流的骗子!”
  “我就特别多给你五秒钟的考虑时间吧。五、四、三、……”
  梅汀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津特很希望铎古夫也能够像在威胁自己的时候一样,到了紧要关头就收起他的枪,可是他只能这么期待而已,而且除了期待以外,杰特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身体动弹不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目光从梅汀的身上移开而已。
  “……二、一。时间到了。”沙哑的枪声终于响起了。
  然而在那一瞬间,津特的心中却浮现出完全不适合在那种场面中出现的感想——原来火药枪的声音是这样的啊。
  他战战兢兢的朝梅汀的方向望去。当津特终于理解自己眼中的景象所代表的意义时,一股液体突然从他的喉咙深处翻涌了出来。
  梅汀已经死了。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头盖骨的上半部被打烂的人还能活命,这个曾经是行政长官的“物体”已经以仰卧的姿态倒在地上,大量的血液正从“它”的背面不断向外扩散,而这摊血泊中甚至还散落着几团脑浆碎块。
  津特终于呕吐了。
  “这家伙真的是军人吗?”安格森嗤之以鼻的说。
  “虽然这家伙是军人,但他也是一个贵族啊。我想他大概从来没有亲眼目睹尸体的经验吧。”
  其实铎古夫推测是错误的,只不过津特亲眼目睹过的尸体都比眼前这一具要来得稍微干净一点而已。
  “我虽然……”好不容易停止呕吐的津特总于开口了。“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他确实是一位有责任感的好人……”说到这甲,他瞥了梅汀的遗骸一眼。就一名纯正亚布人的观点而言,梅汀一定会被认为是“一位有自尊的人”。“可是,你为什么非杀了他不可?”
  “这可是一场战争,帝国的贵族大人。就算是再好的人,我们也早就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了。你说的话实在是让人意外。”
  虽然铎古夫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会让津特不自觉的感到气愤。
  “好啦,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铎古夫将他的两臂交叉在胸前。
  “快去联络托马索夫那家伙就行了。”安格森说。
  “哎呀呀,怎么连你也相信这种谎话呢。那个顽固的人根本就不会去碰毒品,他反而是一位值得我们尊敬的敌人。”
  “你连我也敢骗?”安格森的脸涨红了起来,看来他非常生气。
  “被我骗到的人才不是你呢,是行政长官。既然他都已经有心将自己的后事交托给他的部下了,又何必在这里死得那么干脆爽快呢,真是无聊。”
  “你真是个卑鄙的小人,铎古夫。”安格森说。
  津特也有同感。“你们这些人,过来向死者表达自己的敬意。”安格森回过头去对他的部下说。“虽然这家伙是个讨厌的人,但他绝对不卑鄙。”
  当那群男子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津特突然从地板上站起来,同时向梅汀的遗体致上了敬礼。
  安格森很惊讶的看着津特,不过他也跟着笨拙的模仿起亚布的敬礼手势。而安格森的部下也开始依样画葫芦了起来。
  “别做那种事了,赶快过来想想以后该怎么办。”铎古夫这句话坏了现场的严肃气氛。
  “我们手上还有一个人质。”安格森指出了重点。“只不过他是窝囊废,也不对,人质本来就是要够窝囊废才行。”
  “所以,我早就说过不要跟帝国闹翻。反正这个贵族大人也只望能够回去而已,再说,虽然他的心情一定会很糟,可是在这种小隆咚的行星上发生的芝麻小事,等他回去以后一定就会马上忘光的。”
  “我想是不太可能吧。”津特在嘴里喃喃自语着,同时他也觉得对方在说话时似乎早就刻意将自己当成是一个已经不在场的人了。
  “是吗??如果被枪顶住头的人是我,我才不会忘记。不过,那因为我不是窝囊废的关系。”安格森说。
  “所以啦,我才不希望事情的发展越变越糟糕。”说完这句话后,铎古夫就交叉着手臂而且也不再说话了。
  “你来想办法。”安格森以非常高压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说到这里,铎古夫将他的视线转津特。“呃,虽然我真的很不希望把帝国拖下水,但如果我们威胁的话,你应该就会停止移民的乘船作业吧。”
  “因为我只是副代理领主,所以并没有这种权限。”津特以平板声音回答着。
  “那么,你总该可以承认我为领民代表了吧。”
  “因为我只是副代理领主,所以并没有这种权限。”津特面无表的复述了一遍。
  可恶!真拿你没办法!“铎古夫抱住他的头呻吟起来。虽然很害怕与帝国产生对立,但他似乎更害怕安格森变成自己的敌人。
  不过光是看到安格森那副充满厚实肌肉的肉体,津特就非常能够体谅铎古夫的心情。
  “那谁有这种权限?”安格森终于焦躁的发问了。
  “当然是代理领主殿下。”津特告诉他答案。“现在她正在卫星轨道上。”
  “用这家伙去威胁她。”安格森指着津特对铎古夫说。
  “所以啦,我说这是……”铎古夫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你办不到,你就是胆小鬼。如果我和你这种人联手,我就没脸去见我死去的妈妈,所以我现在就要先杀了你。”
  会议室里一半以上的男子突然瞪着安格森并举起手上的武器,而另外一半的囚犯也在慢了一拍之后纷纷把自己的火药枪上膛。如今在这间并不是很宽敞的房间里,已经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大家住手,大家都给我住手!在这么狭窄的房间里互相开枪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我们不都是好伙伴吗?”铎古夫拼命挥动双手,试图将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
  “那就快去做!证明你不是胆小鬼给我看!”
  “我知道了啦。”铎古夫颓丧的垂下了他的肩膀,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开始大喊了起来:“开启与领主城馆之间的通讯线路!”
  津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位中央矫正区的领导者——虽然铎古夫比安格森要聪明一点,可是他对关于亚布人的知识却相当缺乏。
  因为这位领导者竟然没有当场杀了自己,而宁愿去选择威胁亚布人的道路。
  拉斐尔凝视着主显示屏幕上的拉杰岛地图。津特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早就抵达西部矫正区才对,可是他目前却依然没有任何联络进来。
  “舰长,下任领民代表的通讯。”艾克琉雅传来了报告。
  “我不接。”拉斐尔下达了指示。虽然她有义务回应来自领民代表的通讯要求,但铎古夫目前还只是个一般领民,而且他还得要等到现任领民代表离开罗布纳斯Ⅱ行星以后才能继任为领民代表,但“巴斯洛伊尔号”那时也早就离开这个邦国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拉斐尔应该不会再回到这个星系上来,那么她也就不需要再看到,当然也包括透过通讯线路的形式在内——铎古夫的脸了。
  “舰长,这次是凌后卫翔士的通讯。”
  “显示出来吧。”
  “是来自终端手环的通讯。”
  看来新的指挥所运通讯设备也没有的样子——没想到状况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拉斐尔不禁皱起了她的眉头来。
  “你是领主殿下吗?”
  拉斐尔挑高眉毛,因为在舰桥上响起来不但不是津特的声音,甚至也不是亚布语。“你是谁?”
  “我是刚刚才就任的星系首相,铎古夫。算我求你好了,请你开启通讯线路吧。虽然我手上拿的这东西小的刚刚好,可是实在是太难操作了,我不太会用。”
  “开启通讯线路。”
  铎古夫的影像取代了屏幕上的拉杰岛地图。
  “我想听你的解释。”
  “你所谓的解释,应该是问我为什么会有副领主阁下的通讯机吧?这个嘛,就是说,对了,简单的说,我们已经将他绑架了。”
  “那个人还活着吗?”
  “是的,当然,他确实还活着。”
  这时候影像移到了坐在地板上的津特身上。虽然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的样子,不遇到后来他还是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并开口说了一声“嗨”。
  真像你会有的反应,津特——拉斐尔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铎古夫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津特的旁边。“我现在要提出我们的要求。”
  “我不听!”拉斐尔当场回绝了。
  “你多少也该听一下吧。”铎古夫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力。“我们这边可是控制了副领主阁下的人身自由喔。”
  “让那个人回来,现在就放了他。”
  “这个嘛,如果能这么做的话当然是最好啦……”铎古夫朝上空张望了起来。
  “不行。”某个不在屏幕上的人物说话了。“快交涉,铎古夫。”
  “难道你不是领导者?”拉斐尔责问着。“那你就立刻把领导者叫过来。”
  “这个嘛,我多少还算是他们的领导者啦,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舰长,”索巴修来到拉斐尔的身旁并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着。“声纹已对照完毕,另外一个男性声音就是那位曾经以东部矫正区代表的身份与您通讯过一次的安格森。”
  拉斐尔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因为她很早就知道掀起暴动的人就是东部矫正区的囚犯,所以索巴修这句话并不让自己感到特别意外。
  “我可不想让你骑到我的头上来,铎古夫。”她听见了安格森的声音。“如果那些亚布人一定要带女人走的话,我绝对不会让这个窝囊废回去。”
  “津特不是窝囊废!”拉斐尔终于大声怒吼了。
  “他就是窝囊废,这家伙刚才可是吓到当场吐了。”
  “对了,”津特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我差点忘了要向你报告一件重要的事。梅汀先生已经被杀了,请你马上根据继承顺序,尽快承认正统的领民代表……”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一条粗壮的人腿突然从屏幕旁边冒出来,并用力朝津特的头上踹了下去。
  “你这家伙……”拉斐尔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拉斐尔希望现在就马上空降到这个地上世界,而且她还要用自己的双手告诉那些名字卑劣到连想都觉得恶心的不法之徒,群星的眷属究竟是如何对他人施展报复的。
  “我根本就不怕死,亚布人。”安格森的身影终于在屏幕上出现了。“如果我不能生小孩的话,那其实也就跟死没两样了。我不准你带女人走,不然的话,我就会杀了这家伙。虽然你也许能杀了我,但我想你能对没办法让这家伙死而复活。”
  “杀了你?”拉斐尔对安格森这句话非常的惊讶。“怎么可能,我们对你们不可能会那么仁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格森的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安格森先生、铎古夫先生。”虽然索巴修用相当开朗的语气插话进来,可是他的开朗语气也只在上一句话说完时就结束了。接着索巴修的表情就在转瞬间从明朗的笑容变成全文明圈都普遍公认为最恶名昭彰的“亚布的微笑”。“对我们而言,有仇必报可说是我们的原则;而且我们也会让任何以不当的手段杀害亚布同胞的人,借由体会这个银河中比死还要令人惧怕的经验而学到深刻的教训。安格森先生,你刚才说你根本就不怕死,但你是否想过这种死的形式是什么?如果你以为我们只会用一束凝集光贯穿你的身体,相信你绝对会大失所望,我保证绝对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领悟自己想法的错误之处。到时如果你对亚布的复仇已经有深刻体验的话,相信你一定会哀求我们让你尽早死亡,就算死前会先经历各式各样的痛苦也无所谓;可是那时候我们已经不可能会准许你的请求了。
  虽然我们并不信仰任何宗教,但我们确实相信地狱的存在,因为这个地狱就存在于这座银河之中,而且正是由我们亚布人所掌管。昔日的皇帝杜格纳以及黑暗的科学技术曾经诞生出何等为后人唾弃的事物,到时我们绝对会有时间让你去尽情的体验。“
  “请你等一下,”铎古夫慌忙叫了起来。“复仇除了制造憎恶之外并没有任何建设性,而憎恶也只会制造憎恶,这样下去我们就会陷入永远报仇个完的恶性循环……”
  “也许复仇并没有任何建设性,但有仇必报不但是人类对我们的评价,而且也是我们必须要去遵守的规则。我自己在年轻时也曾经到过各个不同的异乡,而且也经历过许多危险的场面,然而到今天为止我却依然能平安无事。我认为这是因为这种比任何装甲都还要厚实的昭彰恶名一直在身边保护着我的关系,”索巴修说明着。“而且我很希望这次它也能发挥应有的力量。铎古夫先生,就让我们祝彼此好运吧。”
  铎古夫转过头去紧盯着安格森。不过安格森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完全不把索巴修的话当一回事。
  “不行,”安格森的语调依旧不带任何感情。“我跟你们这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相信神的教诲,而且我也相信地狱的存在,但我更相信它其实并不真的存在于银河的任何地方。早在我十三岁时,我就已经有了下地狱的觉悟。在我被打人真正的地狱之前,就先来体验由你们这些人捏造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假地狱吧,这也算是个很好的训练。如果你们带女人走,我就杀了这家伙。”
  “是吗?”拉斐尔冷冷的说。“既然如此,在我们抵达那颗行星上以前,你们最好不要随便就给我死去。”
  “我可是反对的啊!”铎古夫突然大叫了起来。
  “你也是个窝囊废,铎古夫。”安格森毒辣的说着。
  “真遗憾。”索巴修说。“如果你们改变心意的话,再跟我们联络吧。”
  “请你等一下……”铎古夫似乎还想延长通讯时间的样子。
  “津特……”然而拉斐尔却已经听不见铎古夫的声音,那两名领导者的影像甚至也从她的眼前消失了。“我是亚布里艾尔,亚布里艾尔家的人是不会哭泣的。如果我不是亚布里艾尔的话……”这位公主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见她悄悄切断了通讯,并垂下了自己的头。
  “舰长,”艾克琉雅很快就唤起了拉斐尔的注意。“刚才‘鲁伊瑟斯号’一直等待与您通讯,是山姆森军匠列翼翔士。”
  “开启通讯线路。”拉斐尔维持低头的姿势下达了指示。
  “真是非常抱歉,舰长。”山姆森说。“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跟过去了。”
  “这并不是你的责任,这是那个人自己所下的决定。”
  “可是……”
  “够了。遭人挟持是那个人的责任,而见死不救则是我的责任。”
  “您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吗?其实我是为了能从您口中听到派我回地上世界去救援凌后卫翔士的命令,所以才与您进行通讯的。”
  这对拉斐尔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她差点就要脱口下达这样的命令了。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想亲自去。
  然而,山姆森和他的部下毕竟不是陆战专家,而且人数也太少了。她不认为光靠他们就足以完成这项非常困难的救援作战。
  “回到舰上来。”拉斐尔低声的说。
  “可是,舰长!对方根本就没有正面与帝国星界军冲突的意思啊!我不认为他们会胆敢朝这身军服开火。”
  依照刚才自己与那两名领导者的通讯内容来看,山姆森的看法实在是太过乐观了。毕竟暴徒内部并没有什么统制力可言,而且东部矫正区的领导者也不可能会禁止部下的战斗行为。再说,他门可是宣称要杀害身为帝国贵族的津特,所以也不会在意多杀几名翔士或从士。换句话说,她已经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失去大量重要部下的结局了。
  “回到你原来的业务上。”拉斐尔再度重申了一次。
  “舰长,拜托您,请让我负起我的责任吧。我不会带任何部下过去的,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我赌那些家伙绝对会避免战斗,他们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可以低头的机会而已。那些家伙已经失败了,而且他们自己应该也心里有数,但是,就算自己已经失败了,也很少有人会干脆的承认这一点,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啊,舰长。只要我到他们那里去,那些家伙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承认失败,并把津特放出来。请让我赌一下这个机会吧!”“你给我闭嘴!”一股炽热的怒气开始从拉斐尔的脑中大量蹿出,这是她对自己受限于必须要在这里完成的义务的关系而不得不无能为力的愤怒。只见她以低头的姿势重重敲击自己的控制桌之后,便继续怒吼起来:“不准你再说这种把我这个舰长丢一边,自己却跑下去救援的鬼话!我已经说过,这并不是你的责任!你给我闭嘴,山姆森·波尔治·提尔萨尔·提尔斯!”
  山姆森当场愣住了。
  “舰长,”艾克琉雅说。“‘梅尔库帖尔号’的通讯,是葛博特司令。”
  当她还来不及下令开启通讯线路时,通讯线路就已经先开启了。
  “殿下,”葛博特一面保持敬礼的姿势一面说。“我已经明白目前的状况了。现阶段我能编组出来的陆战队人数最多可以有五十名,而且我可以派他们搭乘我运输队上的往返艇,在强行着陆于副代理领主阁下这人挟持的场所之后便立即展开攻坚任务,我认为这应该是最妥善的方法。”
  拉斐尔抬起了头来,她发现索巴修与艾克琉雅正一直凝视着自己。
  “那么,这种方法的胜算有多少?”拉斐尔问道,她觉得自己的心中开始涌现出一丝的希望。
  “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的关系,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成功机率大概在O.O8到O.21之间。”
  “万一失败的话,陆战队会怎么样?”
  “全体队员不可能生还。我所说的成功机率,其实就等同于地上世界的作战结束后往返艇尚能保持完好的机率。因为我们尚未考虑到陆战队员制伏暴徒之后平安回到强袭运输舰之机率的关系,所以成功机率也许还会有提高的可能性。请您下达指示。”
  拉斐尔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她终于静静的作出了决断:“尽全力让所有的移民都能顺利上舰。”
  “这就是您的指示吗?”
  “是的。”
  “我明白了。”通讯结束了。
  艾克琉雅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下任领民代表是谁?当然,绝对不可能会是那些刚才与我通讯的人。”拉斐尔问道。
  “啊,是一位叫作托马索夫的人。”索巴修调出了相关资料。
  “立刻对他进行呼叫,并以简略形式承认他的领民代表身份。”拉斐尔用力挺直了她的背背。“现在……一定要把那个人的事给忘掉!”
  “办得到吗?殿下。”艾克琉雅低声说。
  拉斐尔用力瞪着那位后卫翔士。不过她的心里却想着,这还是艾克琉雅第一次用“殿下”来称呼自己。
  原来她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杀啊——津特突然觉得内心轻松了不少,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然他还不至于会乐观到去除心中那份对死亡的恐惧感。可是当津特看到拉斐尔开口说出:“如果我不是亚布里艾尔的话”时,她的睫毛不住颤动的样子,他的心中就油然生出一股近乎满足的感受。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会明白?”铎古夫开始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我才不想去碰这个世界的活地狱呢。再说,你不是从来没碰过‘要快克’吗?”
  “碰那种东西可是会违反神的教诲,再说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安格森闭着双眼说。
  “既然这样,你就没必要对这个行星那么执着啊。虽然这回你大概没办法假装是移民混到船上去了,可是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可以移民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去,然后在那边继续生一大堆小孩,生到连你都无法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为止啊。”
  “啊……”安格森终于微微张开了自己的眼皮。“我没注意到这点。”
  “拜托你饶了我好不好?”铎古夫软弱无力的跌坐在原地。“我可是因为已经戒不掉‘要快克’的关系,所以才只能留在这个萧条的行星上啊。不然这样吧,等到我成为正式的星系首相之后,一定会第一个发给你移民许可证。所以,你就不要再继续作这种无谓的坚持了,赶快让这个年轻的贵族大人回去啦。”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这时安格森突然露出了凄凉的表情,连津特看了都忍不住大吃一惊。“这个银河已经没有能够接受我的星球,我只能留在这里了,铎古夫。”
  “就算你这么说好了,再这样下去事情也只会变得越来越糟啊。”
  铎古夫用责备的语气说着。“你听好,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去跟那些亚布人要女人了。就算我们杀了这个年轻的贵族大人又怎样?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啊。喂,我看你还是放弃吧,我要去跟他们联络,并告诉他们我已经改变心意了。没问题吧?”
  其他在这个房间里的男子纷纷用不安的眼神互相对望了起来,尤其那名背叛的监狱管理员的眼神更是所有人当中最不安的,这让津特不禁在心里暗自叫好了起来。
  看来事态已经开始朝好的方向去发展了。毕竟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坚持要杀死津特,而且现在连那个人都开始迷惑起来了。
  津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他连忙将这个表情收敛起来。毕竟这个地上世界可是聚集了一大群脾气暴躁的人,如果让那群男子觉得他们被自己嘲笑的话,也许想杀杰特的人就会因此而变多也说不定。
  “不行。”安格森强硬的说。
  “为什么?”铎古夫差点要发出一声惨叫来了。“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好不好!我说你啊,该不会真的想要事先预习那个世界的地狱滋味吧?我可不想!老实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创造的地狱,可是,说不定这个银河中真的有亚布人的地狱,至少那些人是绝对会自己创造出一座来的。”
  “不行。”安格森重复着同样的回答。
  “啊啊,我不管啦!”铎古夫再也藏不住他那焦躁不安的表情了。
  “总之我们的战斗到此为止,继续闹下去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我最讨厌做这种没有建设性的事了。”
  “我不准你这么做。”安格森说。“即然这样,我们只好以力量取胜。我们这边的人会帮你阻止那些亚布人带女人走。”
  “我才不干。”铎古夫明确的说。“要做你们自己去做。不过,到时可得请你们小心自己的背后。”
  “我终于找到抓这个窝囊废当人质的意义了,铎古夫。”安格森突然从后方单手勒住了津特的脖子。“如果你要我们的战斗到此为止,我就杀了这家伙,然后我会跟亚布人说人是你杀的。就让你去体验假地狱的滋味吧,铎古夫。”
  由于呼吸困难的关系,津特开始在安格森的怀中拼命挣扎起来。
  虽然他已经试着要扳开他那只粗如圆木的手臂,可是那只手却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我可不想帮你背黑锅。”铎古夫的眼睛眯了起来。“再说能够证明我清白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要路过那座假地狱去真地狱报到的人就只有你而已。当然,这还得要看你说的那个真地狱是否真的存在。”
  津特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混浊起来,于是他试着睁开眼睛看着已经逐渐模糊的室内景象,结果他发现那些囚犯都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在一旁欣赏两名领导者之间的斗争。
  “我会直接先去真地狱那里等你过来,不知道亚布人到时候会不会愿意听你的解释。”
  “你太卑鄙了……”
  “只要不怕死,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铎古夫。”
  “看来你也是一个窝囊废,安格森。”在费尽力气之后,津特终于挤出了这几个字来。虽然他知道这么说只会让自己的立场更加不利,但他还是很想将下面这句话说出来:“如果你真的那么有勇气的话,你就应该一人做事一人当。”
  “喔喔,我对你刮目相看了,窝囊废;没想到你竟然敢对我这个安格森大人顶嘴。”这名壮汉在他那扣住津特脖子的手臂上施加了更强的力量。“不过,比起窝囊废,我更讨厌你这种臭屁的样子。”
  “别开玩笑。”铎古夫拼命摇着他的头。“我才不想为了你那种无聊的坚持而陪你自杀。喂,赶快放开那个年轻的贵族大人啊。还有你们这些人,到底要听这个男人的话到什么时候啊?”这句话的后半段是专程对安格森的部下们说的。
  “反正你也不过是个没用的软骨头。”其中一名囚犯对铎古夫恶狠狠的说。
  这时候,津特突然听见了数声枪响。
  到底是谁开的枪,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津特还来不及掌握具体状况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亚布里艾尔之泪

  巡察舰“拉尔舒卡伍号”终于进入了罗布纳斯伯国,同时狩人第一舰队中有二十一艘舰艇也在它的率领下停泊在这个邦国境内。
  据推测,目前第一舰队与敌军舰队的距离大约有二千一百天里;虽然对方确定会直接朝这个邦国而来,但距离他们真正抵达罗布纳斯伯国为止,第一舰队还是有二十四小时弱的余裕,而这段时间应该足以让后续的十一艘舰艇前来会合了。
  狩人第一舰队预定将其司令部暂时停留于此处,直到敌军即将逼近这个邦国为止。当然这对第一舰队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前它就已经不断重演抢在敌军的预定航线之前以逸待劳的场面了。由于这回的敌军舰队速度相当缓慢的关系,因此以单纯由巡察舰群所构成的第一舰队很轻易的就从后方超越过去了。
  简单而言,第一舰队的任务就是在近距离内仔细观察敌军的动向,并在濒临战斗状态之前迅速逃离现场。当然敌军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支以巡察舰与突击舰为主体的舰队曾经一度派出部分舰艇袭击第一舰队,但第一舰队却单凭机雷攻击就轻松化解了敌军的攻势。因此直到目前为止,第一舰队并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损害。
  就克法迪斯参谋长的观点而言,史波茹总司令似乎是非常喜欢这件工作的样子。
  既然总司令的心情非常好,那就表示大致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克法迪斯千翔长稳稳坐在参谋长席上,心情可说是非常的愉快。
  “发现舰队!”通讯参谋传来了报告。
  司令座舰长很快就弥漫着一股紧张感,克法迪斯里忙从参谋长席上站起身来,并转身观察着总司令的表情。
  表面上,她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这位总司令还是照常坐在那张特别设计的长椅上,同时她脸上依旧是泛着一丝微笑。
  “我认为应该是我方舰队。”通讯参谋继续报告着。“舰型对照完毕,‘库帖尔级’两艘、‘瑟斯级’一艘、‘洛伊尔级’一艘。”
  “他们在那里干什么呀?”史波茹提督那对苍炎色的蛾眉突然竖了起来。“撤退命令应该早就已经下达了,指挥官是哪一位?”
  “因为该舰队是以运输舰为主体,所以我认为负责人应该是代理领主或是代官才对。”克法迪斯说道。
  “所以啦,负责人到底是哪一位呀?”
  当克法迪斯从终端手环中调出相关资料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头脑传来一阵轻微的晕眩感。“是代理领主帕留纽子爵殿下。”
  “我记得,我跟那位公主大人应该见过十次面吧。”史波茹用她的食指与中指抵住额头开始沉思了起来。“不过其中有一次却是在不该见面的时候见到面的。也就是说,这应该算是我第二次在不该见面的时候见到她了吧。”
  “也许两位可能有某种缘分吧。”克法迪斯一面尽可能不让自己晕倒一面说道。
  “别闹了,立刻与代理领主殿下进行通讯。”
  虽然这项命令很快就被执行了,不过必须要大约五分钟以后才能收到对方的回应。
  当帕留纽子爵终于出现在屏幕上时,只见她无言的摆出了敬礼的姿势,不过这个姿势却是军礼,这让史波茹的双唇不由得漾起一丝微笑。
  “亚布里艾尔十翔长,”史波茹以星界军的阶级称呼拉斐尔。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敌军舰队都已经朝这个邦国过来了。而且他们也确定会来到这里,所以你还是马上去避难吧。”
  “还不行,大公爵。”然而,拉斐尔的语气却完全不像对长官应有的态度。
  “还不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稍微说明一下?”史波茹虽然还不至于会对拉斐尔的语气有所责备,不过她也没有因此改变身为长官的应有态度。
  屏幕上的公主开始说明了起来。虽然史波茹从头到尾都是默默的听着,不过她的脸上已经逐渐出现了抽搐的迹象。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亚布里艾尔十翔长。”史波茹听完对方的说明之后就开口了。“这个地上世界有许多罪人,你必须要帮这些罪人移民,而且还非得在撤退之前完成不可。然后呢,亲切的你就这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不只是囚犯而已,连看守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不管要求的人是谁,反正都是地上世界的那些人嘛。你不觉得自己对地上世界的事情太过执着了吗,十翔长?”
  “也许吧。不过,我已经和他们立下约定了。”
  “原来如此,遵守约定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史波茹用她的指挥杖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不过,我刚才也跟你说过了,敌军确定会在移民还在乘船的途中就到这里来。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在所有移民乘船完毕之前,希望你能维持这个邦国的控制权。”
  她该不会是真的希望我们去维持这个邦国的控制权吧?克法迪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呻吟,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不合情理的要求。
  这位公主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啊,这支舰队在数量上根本就无法正面与敌军抗衡,我们很有可能面临战败的命运啊!
  虽然拉斐尔并没有命令第一舰队司令部的立场,而且她的话最多心只不过是要求而已,可是克法迪斯却有一种被命令的感觉。当然这位公主并没有使用非常压迫的语气,而且就请愿者的立场而言她的举动也相当合宜,可是从这位生来即拥有“殿下”称号的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却还是让克法迪斯感到不知名的畏惧。
  当然克法迪斯并没有那种会向皇族卑躬屈膝的倾向,但他相信大部分的人遇到这种场面都应该会有相同的感想才对。不过,他的长官毕竟是史波茹家族的族长,当然她也就不可能会是“大部分的人”里头的其中一分子。
  克法迪斯观察了一下史波茹的表情之后,便安心了下来。看来她并没有因为听到这样的要求而闹别扭,相反的,这位总司令似乎是用轻松的态度去面对她和这位公主的对话、不过另外一种不安的感受马上就在克法迪斯的心里扩散开,他很担心这位总司令会不会当真接受这样的要求。
  “你别说笑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的话,我那些可爱的舰艇不是会受伤吗?”史波茹很保守的对眼前的状况作出了回答。
  “但是,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的领民就会死亡,大公爵。”
  “我可不这么认为。毕竟他们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而且直到目前为止这个邦国还一直是‘人类统合体’的领土,而到这里来的舰艇,也跟这些统合体的人是同一国的。再说,就算有人在地上世界的内乱中丧生了,那也不干帝国的事呀。”史波茹慢慢的离开长椅并站起身来。“另外,有件事你可别忘了,如果你要我守护这个邦国的话,我的部下们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要守护你的领民,而且还是因为要守护一群需要赎罪的人,而牺牲部下们的性命,我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言。”
  拉斐尔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过她的神情却充满了自信,似乎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任何问题。
  “我说……”史波茹试图向拉斐尔提出劝告,“虽然这句话我实在难以启齿,但我还是老实说吧,一旦交战我们一定会输。光是从战力的差距上来看,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我们一定会输得很彻底,甚至可能全军覆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分一点奇迹给我们呢,十翔长?”
  “这点没办法。”虽然拉斐尔摇了摇头,不过她并没有撤回自己意见的意思。“我并不要求你一定要胜利,我只希望你能帮我争取时间。”
  “没想到你讲话那么残忍。难道你打算要我的舰艇和我的部下只为了争取你的时间就得要进行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吗?很不幸的是,这种命令我实在说不出口。虽然这只不过是一种劝告,但请你即刻离开这个邦国,没问题吧?”
  “我不离开。”拉斐尔斩钉截铁的说。“那些领民可能会因此担心自己被抛弃了,大公爵。”
  “虽然这句话我也实在难以启齿,不过我也很担心呀。一想到我这位史波茹·亚隆·塞克帕特·雷特帕纽大公爵·佩妮莱竟然要在一场无谓的战斗中葬送部下的性命,我就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屈辱。”
  “这绝对不是一场无谓的战斗。”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是为了你的约定,所以绝对不是一场无谓的战斗?我当然知道遵守约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这句话我刚才也说过了。再说我也很清楚,你们家族的人总是会投注非比寻常的热情以遵守自己的约定。可是呢,事情总是有分轻重缓急的。
  你自己当然可以用个人的生命去为你们家族的传统殉道,不过,虽然这句话还轮不到我来提醒,但如果你要我或是你的部下为了这种事而牺牲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这件事并不只关系到我的约定而已。”
  “那么,它又跟什么有关系呢!”
  “帝国的威信。”那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漆黑眼眸此刻正与史波茹的红瞳对峙着。“我以代理领主的身份提出请愿,直到乘船作业完中为止,希望你能守护这个罗布纳斯伯国!”
  史波茹不再说话了,不过她的表情却非常凝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对颤抖的双唇才低声吐出了这样的话来: “你、你这个、顽固的小女孩!”
  希望这句话不要被其他人听见才好。克法迪斯替他的长官祈祷了起来。看来这位公主确实伤到了史波茹的矜持,不然这位总司令就不会口出这种毫无修饰的坦率感想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不过史波茹的语气很快就恢复了表面上的镇静。“如果我们没有来到这个邦国的话,你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你们的速度比敌军舰队还要快,如果大公爵不来这里的话,敌军舰队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这倒也是。”史波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如果我拒绝你的要求的话,你又会有什么样的打算?”
  “我们只好隐藏在地上世界里了。”
  “隐藏在地上世界里?怎么做?”
  “我会先让不具备着陆能力的运输舰与突击舰与你们同行,而强袭运输舰则空降到地上世界去,并隐藏在海中。此外我会尽可能让最多的移民搭乘强袭运输舰,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内。”
  “这还真是个危险的赌注呢,十翔长。根据我目前所看到的情报,他们在一个星系赖着不走的时间少则五天,长则十天以上。而且更糟的是,他们停留的时间还有越来越久的倾向。难道你认为他们在这一段停留的时间里不会顺便搜查一下地上世界吗?如果你们遭到攻击的话,光凭‘瑟斯级’的战力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哦。”
  “一旦面临战斗,我也只能听凭运气决定自己的生死了。”
  “你说的对极了,而且我也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坏到了极点。”说到这里,史波茹竟然叹了一口气,而且她的语气也变了。
  “我明白了,代理领主殿下。我就接受你的要求吧。”
  “请您等一下,总司令!”克法迪斯惊愕的叫出声来。“我想您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像这种无谋的……”
  “可是,”史波茹刻意忽视克法迪斯的呐喊。“我也还不至于会夸下海口说一定能守住,再说我也没有那种防卫这个邦国到全军覆没为止的打算。我会随时找机会撤退,能替殿下争取到的时间也极为有限,这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就够了,大公爵。我向你致上一百万分的谢意,同时也希望你能将我的突击舰纳入你的指挥之下。”
  “这一点就恕难从命了,殿下。毕竟多那一艘突击舰也只会让我绑手绑脚而已,你还是专心在移民作业上并尽快完成它吧。”
  拉斐尔羞愧的低下了她的头。“我知道了,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通讯结束了。
  “为什么您要答应那种无理的要求呢?”虽然克法迪斯很清楚自己的语气中充满了责难,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史波茹仍然直视着屏幕。“我可是领主中的领主,雷特帕纽大公爵,我怎么可能会去轻忽领主的请托呢,就算那个人只不过是个代理的也是一样。”
  “可是,如果您不站在第一舰队总司令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我们可是会很困扰的。”克法迪斯明确的提出了他的抗议。
  “我当然考虑过了呀。”史波茹很意外参谋长会说出这句话来。
  “守护帝国的威信对星界军而言,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
  “但这总得要有一个限度。我认为您不需要为了安抚少数领民的被害妄想而让舰队陷于险境。”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领民是否有被害妄想,但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史波茹轻轻咬着小指上的关节。“她真的说动我去做一件连我自己都会感到不愉快的事了。”
  “您认为殿下是为了要让您不愉快才会提出那种要求来吗?”克法迪斯不停的眨眼说道。
  “我想她根本就没有刻意让我不愉快的意思。”
  “是这样吗?”
  “这是亚布里艾尔家族的本能。他们光凭本能就可以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史波茹家族的人陷入最窘迫的状况,所以我才会被她逼到进退不得的立场呀。”
  “这样啊。”看来被害妄想症并不是领民的专属特权呢。虽然克法迪斯心里是这么想,但他还不至于有那种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的勇气。
  “总而言之,将搭载于第一舰队麾下各舰的往返艇纳入代理领主殿下的指挥之下,而那些往返艇最后就算抛弃掉也不要紧,就这么传达下去吧。对了,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留一艘往返艇在舰队里吧。”
  “您打算要我们去协助移民的乘船作业吗?”
  “不要问我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对了,既然这样,我们干脆连运输舰都交给那位殿下来处理吧,能派出去吗?”
  克法迪斯呼叫了补给参谋,并从对方那边确认过运输舰的搭载状况之后,便向史波茹报告着:“如果只派遣一艘的话,应该没问题。”
  “是吗?那就着手去办吧,参谋长。”
  克法迪斯回到了参谋长席,并着手进行总司令所指示的事项。
  他开始组织临时性质的往返艇队,并任命被派遣的那艘运输舰舰长为队司令。
  在这一段时间里,来自突击舰“巴断洛伊尔号”的情报正滔滔不绝的涌人司令部的思考结晶中。当这位参谋长完成总司令的指示,并浏览这些情报之后,他的目光突然被其中某个项目给吸引住了。
  “总司令,”克法迪斯报告着。“副代理领主已经被地上世界的暴徒挟持了。”
  “副代理领主是哪一位?”
  “应该是海德伯爵阁下。”说到这里克法迪斯才想起来,自己曾隆见过这位出身自地上世界的贵族一次。
  “我真同情他。”
  “为什么刚才代理领主殿下没提到这件事呢?”
  “我想她应该是认为没必要让我们知道吧。”
  “但是,我们的舰队可以组织一支具有相当规模的陆战队,我认为这样一来应该能协助代理殿下的救援任务才对。”
  “那么,我们原本就少的战力可就会被削弱了哦?”史波茹平静的说。“才不要,我可不想派我的部下们去参加他们不习惯的地上战。”
  为了防止战死乘员出现时所产生的战力缺口,军舰上的固定乘员一般都会计得稍为多一点。然而,一旦舰上乘员有所减少,战斗力多少也会受到相当程度的影响。再说军舰上的居住空间本来就不可能会宽敞到还可以多搭乘几位预备乘员的程度。
  就算不派遣陆战队,光是往返艇的操舵作业就会让第一舰队麾下的巡察舰分出少数的人力,更何况在先前那场小战斗中,也已经有舰艇因为部分乘员受伤的关系而面临无法维持固定乘员数的状态。如果这时还要再派遣士兵前往地上世界的话,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舰艇无法在空间中飞翔自如。
  “说的也是。如果考虑到往后如何收容这群队员的问题,我们确实是不能轻易就派遣陆战队前往支援。”克法迪斯也同意总司令的看法。毕竟第一舰队目前确实是不能在这个邦国留太久的。
  “再说,海德伯爵也算是一位亚布贵族。”史波茹突然朝远方眺望了起来。
  虽然克法迪斯很想询问这句话的意义,但因为她在语气上并没有要人回应的意思,所以他也很难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真的是很遗憾。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好希望阁下能平安无事。”
  “我也很遗憾,虽然我和那位阁下只见过一次面,不过我真的很欣赏他,毕竟那位阁下可是将亚布里艾尔家的公主打扮到连我都觉得很愉快的人呢。不过呢,他倒是不会像殿下那样动不动就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就是了。”
  “哭哭啼啼的样子?”克法迪斯完全不明白史彼茹这句话的意思。
  “亚布里艾尔家的人是不会哭泣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当皇帝的人一定要公平无私,至少也一定要让臣下有这样的感觉。如果皇帝会为了某人而哭泣的话,那么这位陛下也就得为每一名臣下流泪不可。可是,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会这么做,毕竟没有人会为了某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而流泪嘛。所以,那些很有可能会登上帝位的亚布里艾尔是绝对不可能会为了某人而哭泣的。”
  “原来如此。”克法迪斯随口回应着。“毕竟皇帝陛下只需动一根手指就能派我们出生入死,如果我们发现陛下竟然会对某人产生依赖的心理的话,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
  “不过呢,我们史波茹家族早就看穿这一点了。亚布里艾尔家的人偶尔还是会哭泣的,至少那位殿下就时常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我从来没看过。”克法迪斯还是很难相信司令说的话会是真的。
  “这没什么好失望的,参谋长。”史波茹在温柔的说出这句话之后,随即以自傲的口气追加了下面这句话:“只是,如果我连亚布里艾尔家的人年轻时的泪水都没见识过的话,我怎么继承雷特帕纽大公爵的位子。”
  “不会吧,长官?”克法迪斯忍不住脱口问道。“您该不会只是基于同情因素,就让士兵的生命陷于险境吧?”
  “同情?我?我会对亚布里艾尔家的人同情?”史波茹挑高了眉毛。“如果下次你再让我的耳朵听到这类戏言的话,我可是会将你的舌头拔下来去喂我那些可爱的小鸟!”
  在罗布纳斯Ⅱ行星的海面上,一大群小船正聚集在强袭运输舰“波尔瑟斯号”的周围。但与其说它们是小船还不如说是一片片的“筏”,而且这些“筏”看起来还相当的简陋。具体而言,它们就像是由几个连设计图都不会画的造船生手随便找到一些材料就随手拼凑起来,最后也只求能浮在海面上就好的物体。
  警备艇正忙碌的拖曳着这些“筏”,因为它们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会因为乘客的重量而陷入海中。当然,警备艇上也挤满了想要上舰的乘客。
  而“波尔瑟斯号”的同型舰“达克瑟斯号”也正在海面上航行,并缓缓来到前者旁边。
  “状况看起来实在是蛮糟糕的。”拉斐尔在“达克瑟斯号”的舰桥上喃喃自语着。
  “确实如此。”葛博特也表示同意。“没想到领民只能透过那些仅能勉强浮在水面上的筏前来搭乘可在群星狭缝间自由驱驰的船舰,不过乘船时间也因此而节省了不少,说不定我们可以赶得上在敌军到来之前先行撤退。”
  如今还停泊在这个邦国空间中的“库帕尔级”运输舰只有“纳特库帕尔号”一艘,其他已经满载乘客的同型运输舰也早已进入平面宇宙并展开移民之旅了,而最后这一艘“库帖尔级”的舰艇也很快就要出发了。不过就算“波尔瑟斯号”升空到卫星轨道上,它也已经不再需要进行移乘作业;因为它即将直接疾行至位于大后方的俘虏收容所那里去。
  当然,目前还在卫星轨道上将移民换乘至最后一艘“库帖尔纽”运输舰上的“托雷克瑟斯号”以及拉斐尔所在的“达克瑟斯号”也会在稍后从这个星系中撤出。
  “波尔瑟斯号”大概会和“纳特库帖尔号”一起先行离去,而“托雷克瑟斯号”、“达克瑟斯号”以及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则将会组成一支小舰队,而它们也将是最后离开这个邦国的运输队舰艇。
  看来拉斐尔可能连回到自己舰上的时间也没有了,不过她对这件事却并不怎么担心。虽然在阶级上是低了一点,但索巴修曾经是一名老练的船员,相信他一定能充分尽到代理舰长的责任。
  “本舰搭乘人数已满,”“波尔瑟斯号”的扩音器突然响起。“请各位离开本舰,不然我们是无法升空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军使用舰外扩音器。”葛博特对“达克瑟斯号”的舰长说。“喂,本舰应该也装了那种装置吧?总觉得我们也会有必要使用的样子。”
  “没问题的。”舰长回答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记得舰外扩音器的存在啊。”
  这里所说的“那家伙”,应该就是指“波尔瑟斯号”的舰长了。
  “说到这里,我还真想称赞这艘舰艇的设计者。不晓得他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想到舰外扩音器这种装置的。”葛博特说。
  “我想应该不会是这种状况吧。”舰长说。
  由于乘船时间比预料中还要大幅缩短的关系,司令与舰长看起来都是一副满怀希望的样子。
  然而,拉斐尔并没有因此就放心分享他们两人的喜悦,因为津特别现在还是没有回来。
  “可以对领民代表进行呼叫吗?”拉斐尔朝通讯长开口了。
  “可以,清稍等一下。”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托马索夫的虚凝视窗影像就出现在拉斐尔的眼前。
  “这里是代理领主,目前地上世界的状况如何?”她问道。
  “战斗依旧持续进行当中。”托马索夫回答道,看来他已经无法掩饰脸上的憔悴神色。“虽然暂时是平静下来了,不过还是有零星的战斗。虽然这项情报还未确认,不过受刑人彼此间也开始内哄了。”
  “要不要让我来告诉你理由呢?其实那是因为行星上已经只剩下男人的关系。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你尽快到港口来上舰吧。”
  “这的确是非常不错的想法。老实说,虽然我不知道能否达成这样的目标,但我还是会照您的吩咐试试看。”
  “另外,你那边是否已经掌握到副代理领主的消息了?”
  “真是非常遗憾,不过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一定会尽快向您报告。”
  “拜托你了。”也许我刚才真的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拉斐尔觉得很后悔。如果对方已经知道津特的生死或是所在地点的话,就算自己不主动发问,他也会立刻向自己报告才对。
  “请问……”托马索夫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要是副代理领主阁下有个万一的话……我们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处罚呢?”
  “没这回事,毕竟这也不是你们的责任。”
  “真是非常谢谢您。”托马索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并不是接受对方道谢的时候,不过如果自己针对这一点加以指责的话也只会拖延通讯时间。别说是拉斐尔了,就连托马索夫也是很忙的。
  当通讯用的虚凝视窗消失以后,拉斐尔便再度将视线移到了显示舰外情况的屏幕上。
  那群小船已经开始远离“波尔瑟斯号”了,但因为它们的动作实在是太迟缓的关系,看来强袭运输舰要离开水面得要再等一段时间了。
  现在的拉斐尔无事可做,她只好就近弯身坐在某张椅子上。结果她的脑中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津特的脸庞。
  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凝视着舰桥上的闸门。
  “您该不会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念头吧,殿下?”葛博特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奇怪的念头?”
  “如果殿下打算要离开本舰的话,就算用上稍微粗暴一点的手段,我也一定会阻止殿下这么做。”
  拉斐尔很清楚葛博特在担心什么,于是她回过头来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不刚担心,找还不至于会那么愚蠢。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位司令点了点头。
  当拉斐尔将视线从舰桥闸门上移开之后,便朝正前方直视起来。可是她的心却已经不在那片混乱的海洋上停留,甚至连朝此处逼近中的敌军舰队她也已经不在意。如今盘踞在她内心里的只有这么一个问题——津特,你是不是还活着?
  津特确实是还活着。不过,他的状况也不能算是平安无事。
  明明自己活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岁出头,可是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丢到充满敌意的环境里,而且这次还要比前两次糟多了。至少第一次有菲布达胥前任男爵、第二次还有拉斐尔在自己身边陪伴臂,但这回津特的身旁却连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他还是试着在脑海中寻找能让自己心安的好事。如果有的话,那大概就是这回他可以不用去担心拉斐尔的处境了。
  可是,她那边应该还是会很担心我的吧。
  津特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拉斐尔,但他马上又察觉到现在不是应该感到抱歉的时候,于是他只好苦笑了起来。
  在这个房间,也就是行政厅会议室里惟一的活人就只有津特,自从他恢复意识之后,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只不过他还是看见了许多到处飞溅的血迹以及散落一地的肉片,勉强算得上是尸体的只有五具,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梅汀的遗体在内。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津特完全不知道先前所发生的事。他惟一知道的是,自己似乎是被那些敌人抛弃在这里了。
  津特开始考虑杀出一条血路并与我方会合的可能性,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想法实在是不切实际,因为他并不知道星界军是否还有人留在这个地上世界。不过,因为从杰特丧失意识到现在应该还不算太久,所以这点应该是不需要太过担心。
  然而,他还是没有自信能在缺乏武器的状况下在这块充满敌意的土地上走来走去,再说就算他手上有了武器,情况也不见得就好到哪儿去。
  津特用手贴着墙壁,并从地板上站起来。虽然刚才被安格森勒住的脖子还是很痛,不过倒是没受到太大的伤害,顶多就是几处轻微的淤伤而已。
  他从窗户窥伺着外面的情况。由于天空中弥漫着大量黑烟的关系,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至少行政厅的周围是蛮平静的。
  难道暴动已经结束了?津特在心中找到了一丝希望。
  除了地板以外,连桌子和椅子上都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物体。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毫无价值的垃圾,但津特还是在垃圾堆中物色了起来,因为他想要从里头找出几个可能有用的东西。
  另外一方面,津特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对死状甚惨的尸体这么无动于衷。然而,在他看到某具尸体之后,原本还在搜寻当中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铎古夫死了,不过倒在地上的他死得却是那么的安详。
  津特完全不想悼念这个没资格担任领民代表的男子。虽然会议室里还有其他尸体,不过别说是名字了,他甚至连这些尸体生前是属于哪个阵营的人都不晓得。
  想到这里,津特突然发现有一件事更需要自己去在意。
  那就是安格森还活着的事——他的心情马上又阴暗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自己应该是能料想得到才对。如果铎古夫那一派胜利的话,他们一定会急着要送这位不小心被绑架的亚布贵族回到拉斐尔那里去的。
  但是,既然安格森那一派已经获胜了,津特又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呢?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不就是那帮人误以为津特已经死了,不然就是他们当时已经没时间夺去杰特的生命。但不论是那一种状况,如果那帮人又回到这里来,相信他们绝对不会乐于看到杰特还活着。
  津特突然打了一阵冷颤,并开始在垃圾堆里拼命搜寻起来。现在的他最需要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终端手环,虽然它老早就被人给抢走了,但杰特并没有看到有人将终端手环带到室外去,所以就算它还留在这里也不会太令人惊讶。
  虽然津特的努力到后来等于是做了一场白工,不过他也不至于完全没收获就是了。
  首先他找到了一些食物,接下来津特就将它们依照不同的等级分成三类:不确定是否为食物的物质、不到饿死之前绝对不会对它们产生食欲的物质以及如果将它们视为菜肴的话,在礼貌上会用津津有味的表情吃进肚子里的物质,然后他就开始进行搜集第二与第三等级食物的工作。
  再来他又看到了几支武器,它们都是尸体握在手上的东西,但不幸的是这些武器都是火药式的枪支。
  虽然津特是主计科的人,但他毕竟也是一名翔士,所以他当然有受过射击训练。
  射击教官曾经给津特这样的评价——凌主计翔士修技生,如果你真的遇到万不得已非得射击不可的情况时,麻烦你先确认一下附近没有我方的人。就算他们都在你的正后方,你还是会有击中伙伴的危险。
  当时他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如果我的身旁有我方的人又该怎么办?”结果教官是这么回答的:“你就将自己的武器交给伙伴去射击吧,而你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就好了。”
  算了,毕竟我完全没受过火药式枪支的射击训练,所以我的射击成绩应该跟会不会用这种枪毫无关系吧——杰待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虽然他之前完全不知这火药式枪支的使用方法,可是因为它和凝集光枪一样有类似扳机的构造,相信只要扣下它就一定会发生某些事情才对。
  然而,津特还是不敢轻易去尝试。光是从枪的构造看来,他就觉得扣下扳机之后虽然的确会发生某件事,但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让射击手的指头被当场弄断。
  只有在最后的最后关头,自己才能使用这支枪——津特坚定的下了这样的决心,并把枪收进了衣服的内层口袋里。
  他走到门边并用耳朵贴着门,试图听出室外的动静,可是津特马上就回想起梅汀曾用非常自豪的语气说过这个房间是完全隔音的事情。他还说,就算现在门口有一个乐团在演奏,这里还是不可能听得到任何的声音。
  有一段时间,津特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去开启这扇门。
  他无意间回过头来,突然在窗外看到了一道贯穿黑烟的闪光。
  看来那应该就是星界军的强袭运输舰了。
  说不定拉斐尔现在就坐在那艘舰艇上呢。
  津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拉斐尔的背影。那是一位明知自己是赤手空拳,而且对方还是一名持枪的“人类统合体”军官,但在那样的状况下依然敢对敌人怒目而视的公主背影。
  那时候,少女已经不再为任务所束缚,而少年也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起当时两人之间的关系,津特不禁兴起一股怀念的心情。
  虽然两人如今都已经不可能再重回少年与少女的年纪了,但当时的关系却还是有可能重新发展的。即使这异常的困难,但那样的关系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不过,如果津特真想要化困难为可能,那么他现在就得先将活下去当成最大的前提。
  津特鼓起勇气开启了这一扇门。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一定要守护的人

  原先一直在乎面宇宙中罗布纳斯门附近巡弋中的巡察舰突然将一艘联络艇释放出来。
  这艘联络艇高速冲进了罗布纳斯门,并将报告送到了停驻于通常宇宙中的旗舰“拉尔舒卡伍号”上。
  “敌军舰队已到达距罗布纳斯门三百天里之处。据推测,他们将会在约三小时之后开始进入本邦国。”在“拉尔舒卡伍号”的司令座舰桥上,通讯参谋正淡淡的向总司令报告这项情报。
  “地上世界的状况如何?”史波茹问道。
  “根据葛博特司令的报告,他需要五小时才能撤退至平面字宙。”克法迪斯回答着。
  “是吗?”史波茹点了点头。“看来我的舰艇们真的免不了要受到损伤了。”
  不论是本质上为往返艇超大版本的强袭运输舰,或者是由第一舰队所派遣的运输舰,它们与一般的运输舰相比不但质量轻而且也较为小型,所以这些舰艇即使随同第一舰队在平面宇宙中航行也不至于会在速度上落后,而这点也是在这次的战斗中第一舰队惟一可安慰之处。
  “全舰,拔锚哕。”史波茹下令了。
  后续的十一艘巡察舰已经照预定时间表与旗舰会合了。由于随同“拉尔舒卡伍号”进入罗布纳斯门的第一批舰艇有二十一艘的关系,因此连同旗舰在内的第一舰队战力总共有三十三艘,但这样的战力甚至连一支侦察分舰队都比不上。
  由于这些舰艇原本的所属单位相当分散的关系,因此史波茹便将其中三十艘巡察舰编组成五支临时战队,另外两艘则由旗舰来直接指挥。
  “没想到我竟然要为了这么无聊的邦国打一场类似近卫舰队任务的战争。”史波茹叹了一口气。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克法迪斯以猛力点头的方式谨慎的表达他内心的责难。
  “拉尔舒卡伍号”率先通过了罗布纳斯门并在平面宇宙中翱翔前进“继续发出集合讯号。”当第一舰队全数通过罗布纳斯门并朝敌军前进了十天里的距离之后,史波茹就再度下达了命令。
  第一舰队麾下的巡察舰逐一在“拉尔舒卡伍号”的左右聚拢了。
  基于节省燃料的理由,每颗时空泡都是由三艘舰艇共同产生,同时各舰也下了阵势。
  当第一舰队终于部署完毕时,与敌军舰队的距离也拉近到仅有二百天里了。
  只有在战斗前夕时才会出现的易碎紧张感开始弥漫在司令座舰桥上,相信其他已经各就各位的各舰艇也应该会有相同的感受才对。
  “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史波茹喃喃自语着。
  “那是因为对手已经居于优势的关系。”克法迪斯说。
  “实在是太屈辱了,没想到我竟然要在明知不利的状况下打一场非打不可的战争。”
  这支临时的罗布纳斯防卫舰队将旗舰与直属舰艇配置于前列中央,并在左右分别布置了一支战队,而其他三个战队则置于旗舰的后列。
  “敌人看起来还蛮镇定的样子嘛。”史波茹一面眺望着平面宇宙图一面说,不过她的语气听起来却是相当不满的样子。
  敌军也组成严谨的阵列并朝这里逐渐逼近,它们仿佛就像是要过来进行一场蹂躏战的侦察舰队。
  “我认为他们也许只是很迷惑而已。”克法迪斯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能体谅他们的心情了。”
  对敌军而言,他们当然对罗布纳斯星系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相当清楚的预备知识。如果这里是重要据点的话就另当别论,但星界军竟然会在这么没有价值的“门”附近下这么劣势的战力来把守,也难怪敌军会无法理解了。
  “我决定了。”史波茹用指挥杖在她的手心上拍打了一下。“参谋长,向敌军舰队要求进行泡间通讯。”
  “难道您打算要与敌军赌赌看吗?”
  “这场战斗对双方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嘛。先不管我们这边的理由,就算是统合体那边的人好——他们也没理由只为了能提早几个小时进入通常宇宙而受到严重的损害。更重要的是,因为敌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他们一定会以为这位星界军的指挥官是个大傻瓜,可是这位指挥官不就是我吗?谁受得了这种事。”
  “我知道了。”克法迪斯随即挺直胸膛并摆出端正的姿势,但这是因为他没听见总司令话语中特别强调的后半段的关系。“的确,如果敌军舰队能够在原处待命一段时间的话,我们也没有非交战不可的意义。”
  “内文该怎么写呢,‘我是狩人第一舰队。总司令史波茹提督。
  我们的目的是暂时维持罗布纳斯门的控制权。我要你们立刻放弃无意义的抵抗,并在原地乖乖停好,直到我方撤离此处为止。’,这样写不知道好不好!”
  “我认为内文多少要稍微修饰一下会比较好。”克法迪斯战战兢兢的陈述自己的意见。
  “是吗?”史波茹看起来似乎是有点不满。“也好,修饰的工作就交给参谋长你来处理。没时间了,快点做。”
  “我明白了。”克法迪斯向总司令致上军礼,并转身走到通讯参谋那里去,在三步的时间里他就已经拟好了内文的内容。“你刚才都听到了吧。进行泡间通讯,内文是:”我们是帝国星界军狩人第一舰队。我们并不希望掀起战火,因此我军保证会在六小时内离开这处领域,并希望你们能即刻停止前进’,听清楚了吧。”
  “我知道了,”
  泡间通讯很快就传送出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敌舰队已经停止前进了,”虽然通讯参谋的语气一度高扬起来,但很快又低沉了下去。“但我们也收到来自敌军舰队的泡间通讯。内容是:”我等为统合体和平维持军之萨莱方面舰队,兹给予汝辈一小时的时间考虑,并即刻从此处撤退‘。“
  “如果我们能马上撤退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在这里布下阵势了。难道我的对手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史波茹轻轻咬着小指上的关节,“跟他们说一小时不够,并要求给我们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考虑。”
  “二十四小时吗?”克法迪斯惊讶的回过头来望着这位总司令。
  “我刚才可是只向他们要求六小时的考虑时间而已啊。”
  “就算殿下那边再怎么顺利,也是需要花上五小时的吧。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我希望能拖到十二小时。”
  “可是,刚刚您说要向敌军要求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
  “参谋长,难道你以前从来没做过生意吗?”
  “是的,自从我成年以来,一直都在星界军中服勤。”
  “难怪你会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只以一种定价就可以谈成的交易。想不到你竟然要剥夺我杀价的乐趣,像这么没礼貌的事,我才不做。”
  “这样啊。”克法迪斯只好勉强拟了一份通讯文,并指示通讯参谋将它传送出去。
  泡间通讯有许多缺点,其中之一就是很耗费通讯时间。为了等待对方作出回应,克法迪斯又熬过了一段坐立不安的时间。
  “回应已经收到了。”通讯参谋说。“呃,‘先前汝辈请求考虑六小时,如今却改而要求考虑二十四小时,我等完全哑口无言’,报告完毕。”
  “刚才我们不小心发错了通讯,所以我重新要求你们在原地停留二十四小时。”史波茹很快就作出了回应。而且说到这里,她还露出了一抹妖艳的笑容来。“虽然敌军的指挥官是很无礼,但他真是个菜鸟耶。他这么做只会帮我们延长交涉时间。”
  “可是光从这点看来,对方就很有可能不会照商业贸易的规范行事了。”克法迪斯提出了警告。“当然他们也就不可能会去遵守我们的规范。”
  “到时候我们也只好和他们一战了。”史波茹毅然决然的说。
  “回应已经收到了,内容是:‘吾要求汝对延长考虑时间达四倍一事提出说明’。”
  “等到交涉成功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回应收到。内容是:‘吾要求汝对刻意将理由秘而不宣一事提出说明’。”
  “我可以将这句话视为你拒绝交涉的声明吗?就这么问他看看。”看来史波茹已经完全乐在其中了。就算在蹂躏战的最高潮,这位总司令也从来没那么生龙活虎过。
  “这么说会不会太逞强了点呢?”克法迪斯很担心。“如果敌方作出肯定回应的话,我们马上就会开始战斗了啊。”
  “敌舰队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这表示他们根本就不想进行战斗嘛。”
  “可是,万一……”
  “在进行商业交易时,如果一直达不到共识的话会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可是一个人就是要克服这样的悲哀,才能成为一位成功的商人。我觉得对你来说,这也应该算是一个蛮不错的经验。”
  “我可是已经打算奉献自己的一生在星界军中了啊!”
  “那还真是太可惜了呢,参谋长,你这么做就等于自动舍弃了一半的人生乐趣。也好,反正这毕竟是你的人生,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些什么。总而言之,现在进行交易的人是我,你就赶快将我刚才的问题传送过去吧。”
  “我知道了。”
  这回等待的时间就特别久了。
  “回应收到。‘吾以为此时即作出结论尚早,同时亦已认知汝要求二十四小时考虑时间之事实,然我等依然要求汝辈于一小时内撤退’。”
  “敌军的指挥官还真是一个好人呀。”史波茹冷笑了起来。“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的姓氏与出身地,不过以我的游戏对手而言,他已经勉强及格哕。”
  从第一通的泡间通讯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有三十分钟。
  “该怎么回信才好呢?”克法迪斯问道。
  “跟他们说明我们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的理由吧。慢慢的说,慎重的说,多花点时间就是了。就算稍微夸张一点也不要紧。”
  “我明白了。”为了将史波茹的指示草拟成一份通讯文,克法迪斯开始偏头苦思起来。
  “怎么啦?”史波茹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烦恼该从何处开始说明起而已。”
  “从宇宙开辟那一段开始如何?”史波茹提出了她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这么做也只会让敌军看穿我们拖延时间的意图而已。”
  “你还真是一个认真的人耶,参谋长。”史波茹用手覆额并做出了快要昏倒的表情。“也好,你就从我们抵达罗布纳斯伯国之后开始说明起吧。”
  “是。”其实光是从这一段开始慢慢且慎重的说明就足以花上不少时间了。于是克法迪斯便向通讯参谋下达了指示:“总之,先传送这段通讯文吧:‘要我军在一小时内撤离是不可能的,兹将其理由说明如下——’。”
  泡间通讯之所以会耗费相当多的通讯时间,最大的理由就是它在每单位时间里所能传递的资讯量实在是少到会令人感到烦躁的程度。正因为电磁波与时空粒子在本质上完全不同,所以进行泡间通讯其实就跟拍发一份科学技术文明黎明时期的电报是完全相同的,换句话说,双方仅能仰赖长短符号的排列组合来传递彼此的信息。
  而且由于符号与符号之间的间隔如果太短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对方以连在一起的方式加以解读,因此一个字母打完之后一定要再经过五秒以上才能再输入下一个字母。也就是说,就算使用古代的旗语可能都还要比泡间通讯来得有效率多了。
  克法迪斯很庆幸能够使用这么慢的通讯方式与敌军对话。相信等到说明结束之后,第一舰队也一定能轻易争取到两小时的时间。
  于是他将这份通讯文的草拟工作交给了通讯参谋,并指示对方将它传送出去。
  然而,当通讯参谋才开始传送说明不到三十分钟时,敌军舰队就已经抢先发出信息了:“吾不需汝之任何说明,即使我方亦有难言之隐,然我等并无让汝辈挂怀之意。自即刻起两小时后,倘若汝辈仍留于此处,我等将大胆进击,并决意排除阻碍我等航路之辈。”
  “原来如此,对方的回答还真有诚意。那边的指挥官真的是一位标准的士兵,就跟你一模一样,参谋长。”说到这里,史波茹的语气开始充满了遗憾。“看来继续交涉下去也没任何意义了。”
  “我想对方可能是因为补给的问题才会这么说吧。”
  “也许吧。如果敌军的停留时间超过他们给我们的期限的话,那此人可是会在还来不及战斗之前就会变成四处飞散的时空粒子。”
  一颗时空泡的维持其实是需要非常庞大的能量。就算时空泡是呈停止状态,平面宇宙也会从船舰中吸取与完全移动状态相同的能量。一旦时空泡的能源供给断绝,位于时空泡内部的船舰与人类也会在异质物理法则的作用下彻底分解成无数的时空粒子。
  “可是,就算排除我们这个障碍之后,敌军那边仍然还保有相当的战力,而且我认为他们的力量甚至足以迎接下一场战斗。或许我们应该借这次交涉的机会来削弱他们的战力才对。”克法迪斯具体表明了他的意见、“请你适可而止,你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干脆了。”史波茹以充满嫌恶的语气如此说着。“在交易的时候呢,掌握收手的时机可是一大重点。”
  “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回应呢?”通讯参谋说。
  “这个嘛,‘吾已明白汝之意志。然即便我等于两小时内努力转进,吾依然为此任务之艰困而感遗憾,故如今已非互长锐气之时’,这样说应该是没问题吧。”
  听到这句完全不像是会从史波茹口中倾吐出来的稳健言语,克法迪斯不禁大感惊讶,但他还是转身向通讯参谋点头示意着。
  “现在我们可是有作出觉悟的必要,参谋长。”坐在司令座上的史波茹优雅的交叉着她的双腿并把玩着手上的指挥杖。“那些人等一下就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冲过来了。就算他们没有那样的决心,我们这边的劣势也已经够让我头痛了,讨厌。”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希望能够避开这样的状况。”
  “我也有同感。立刻派出联络艇,并向代理领主殿下报告到目前为止的对话内容。”接下来就是史波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了:“其实就算不这么做,那位殿下应该也已经在拼命进行移民的收容作业了吧。”
  的确,罗布纳斯Ⅱ行星地表上的乘船作业依旧是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当海上艇来到强袭运输舰“达克瑟斯号”的所在位置之后,立刻就将它们原本与“筏”之间连结的绳索切断。因为现在这些海上艇已经没必要再将“筏”拖回岸上了。
  结果“克克瑟斯号”就被一大群聚拢在它附近的筏团团围住,看起来这艘舰艇就像是停驻在一块漂浮不定的陆地上,而一群等待上舰的移民则在这块陆地上排成了好几列。不过在这些排列的队伍中已经看不到囚犯的影子,因为那些女性囚犯早已进入了平面宇宙之中,目前还留在这个地上世界的人士都是满脸疲惫神色的武装监狱管理员,其中当然也有不少负伤的人,而这些人也都先在这片不安定的大地上接受临时性的急救处置。
  至于狩人第一舰队所提供的往返艇则直接空降到岛上的陆地,并就地开放让附近的人员前来搭乘。由于舰载往返艇的最大固定乘虽仅有三十人的关系,所以在减轻运输艇的人数负担上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但因为那些移民者可以在不用来到海岸的状况下就能直接升空至卫星轨道上,所以托马索夫的工作应该也会因此而轻松不少才对。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海上艇终于可以不用再拖曳那些“筏”来到运输舰的附近了。当艇上的人员全都上舰之后,他们就随手让已经无人的海上艇漂流到海岸上,并静静的看着它自我沉没;然而那些目送海上艇下沉的乘员的眼神并不忧伤,反而因为能从这份沉重的工作中获得解放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艘往返艇已经离地升空了。”“达克瑟斯号”的通讯长传来了报告。
  “是吗?”拉斐尔点了点头,不过她并没有进一步去追问津特是否搭上其中一艘往返艇的问题。因为她觉得这是无意义的举动。
  “距敌舰队开始攻击还有十五分。”运输队的先任参谋报告着。
  “十五分啊……”葛博特司令发出了一阵呻吟。“接下来就得要看史波茹提督能够为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了,是吧。”
  拉斐尔又点了一下头,不过她这回就保持沉默了。因为再谈论下去只会让自己不愉快。
  “有一架空中艇要求降落在舰上。”通讯长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来。
  “空中艇?难道是领民政府的吗?”司令对舰长说道。“技术上是否可行呢?”
  “是的,应该是不要紧。假如是补给或是整备的话就没办法了,但如果只是降落在舰上的话当然是没关系。”
  “那么,你的意思是没问题哕。”
  当那台空中艇降落到舰上的起降甲板之后,马上就有十几名武装管理员从艇内走出来,而带头的人就是那位即将结束自己短暂任期的领民代表,托马索夫。
  接下来那台空中艇也只好面临被丢弃的命运,而丢弃的作业则由舰上的乘员来执行。
  “这是我初次与您直接碰面,请多指教,代理领主殿下。”托马索夫向拉斐尔致上敬礼。
  拉斐尔也答礼了。
  “这个……请您收下这样东西。”托马索夫将某件物品呈到了拉斐尔的面前。
  当拉斐尔看到那件物品之后,她那原本就大的双眼不禁张得更大了。因为现在托马索夫手上的那件东西正是津特的终端手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无意间以责备的语气质问。
  “其实,因为原先掀起暴动的组织到后来就逐渐解体,而且这些组织的内部也开始内哄。因此我们认为,只要能得知副代理领主阁下的位置,我们也许可以前去救援。当我们与城馆方面进行联络之后,对方很快就对整个行星的表面进行搜查,并将副代理领主阁下的所在地资讯传送给我们。”
  “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因为身为舰长的拉斐尔不在的关系,托马索夫所谓的“对方”应该就是还留在“巴斯洛伊尔号”上的索巴修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不至于会完全没有任何联络过来才对。也许这是因为艾克琉雅刻意将这件事压下来的关系,但现在就算去追究也是于事无补。
  “可是到头来,我们还是只能找到副代理领主阁下的,这个,到底该怎么称呼它呢,总之,就是这个携带型终端电脑的位置……”
  “那么,”拉斐尔打断了对方的说明,她有预感自己即将会听见噩耗,而且她的身体也随之僵硬了起来。“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们惟一发现到的就只有这只携带型终端电脑而已,而且当时它还是在其中一名受刑人的手上。至于那名受刑人则是一直以为它不过是一只手表而已,而且我们也不认为他知道这件物品的真正价值。至于副代理领主阁下本人的下落,这个……”
  那双眼眸正从深沉的黑暗中放出强烈的光芒,并催促托马索夫尽快说下去。
  “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我们还是无法确认阁下的所在地点。”
  “是吗……”拉斐尔的心情已经被失望完全控制了。 “辛苦你了,我向你致上感谢之意。”
  “您这么说实在让我惶恐。”深受感动的托马索夫再度向拉斐尔敬礼起来。“很遗憾我未能向您报告喜信,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
  在目送托马索夫离开舰桥的背影同时,拉斐尔的双手也将那只终端手环紧紧抱在胸前。
  “所有移民都已经上舰,乘船作业也已经结束。”葛博特司令静静的开口了。
  “立刻离开海面。”拉斐尔下达了指示。
  强袭运输舰“达克瑟斯号”开始缓缓的从海面上升起,并掀翻了原本还围绕于其四周的“筏”;随后那巨大的舰体立刻进行瞬间加速,并一面抖落舰壳上的水滴,一面朝顶上那片苍穹疾升而去。
  “时间到了,”克法迪斯向总司令悄声说着。
  “敌军舰队已经开始前进了,”通讯参谋也随即传来报告。
  “我最喜欢守时的人了。”史波茹将指挥杖挥向通讯参谋。“指示麾下全舰,准备机雷战,并发出挑战讯号!”
  “真的要战斗吗?”克法迪斯确认着。
  “当然哕。”史波茹还是用这句话打发了参谋长的问题。“毕竟罗布纳斯伯国境内还是有我军的舰艇嘛。”
  “可是,我们已经在交涉的过程中替殿下争取到不少时间,我想我们应该已经充分完成了这项任务才对。”
  “虽然你的解释是还算说得过去啦,”史波茹偏着头并用指挥杖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不过,这项建言已经被驳回了,参谋长。”
  “我知道了。”既然指挥官已决心战斗,那么参谋长也就没有任何进言的余地,而且克活迪斯也已经作好了觉悟。
  敌军舰队正逐渐分成两支不同的编队,同时在行军速度上也各自出现差异:其中一支部队正持续朝第一舰队逼近,而另一支部队则被前方的部队给远远抛在后面。
  “我们将后方部队直接视为补给部队会不会比较好呀?”史波茹喃喃自语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就很容易去理解敌军的队形了。”
  克法迪斯回应着。
  只见史波茹突然沉默下来,并凝视着眼前的平面宇宙图。看来藏在她那头颇具艺术感的秀发底下的头脑,确实在思索着某些事情。
  克法迪斯也跟着专注的盯着平面宇宙图起来。
  总而言之,只要让一艘敌舰成功进入了“门”,这场战斗就是我方输了。为了阻止这种状况的发生,展开阵形的左右两翼并加以迎击可说是最基本的战术。
  可是这样一来,原本是为了要保存我方战斗力的防御阵形就会过于薄弱,而且很容易就会为敌军所突破。
  如果第一舰队可以在仅打击敌方补给部队的状况下确实达到攻击的效果,那么我方就完全不用去顾虑敌军侵入罗布纳斯门的可能性,因为对方绝对会将所有的战斗力转到第一舰队这里来。
  所以,史波茹应该是希望尽可能的在远离罗布纳斯门的领域中展开一场混战——这才是最理想的状况。这么一来,我军的损害不但可以减到最小,而且也可以达成这场作战的目的。
  “敌军先锋部队已进入机动时空爆雷的射程了!”
  虽然参谋传来了这样的报告,但史波茹依然是默不作声。
  她该不会是想要进行迂回作战吧——克法迪斯如此想着。也许这位总司令打算将右翼或者是左翼绕到敌军先锋部队背后,并对后方的部队展开攻击。
  这么做大概行不通吧。他很快就作出了结论 因为敌军的前锋部队一定会趁隙切断我方两翼之间的联系,现在的第一舰队并没有能够避免这种状况的机动性,而且在我方的行军路线被敌方前锋阻挡的情况下,敌军的后方部队也就能悠哉悠哉的通过罗布纳斯门,一旦到了这个地步,这场战门对双方来说也就毫无意义可言了。再说,目前还在罗布纳斯伯国的那支小舰队也会因此而轻易遭到被敌军尽数歼灭的命运。
  “他们好像还不打算先攻击的样子嘛……”史波茹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这个嘛,对敌军而言,机雷应该是非常贵重的武器吧。”
  对敌军来说,燃料与食物在一般的星系内就可以获得补给,可是武器就不行了。
  “我决定了。”
  “什么?”
  “临时的第四及第五战队就留在原来的位置,并迎击敌军的漏网之鱼,别让它们之中的任何一艘通过‘门’;至于其他的战队则和我—起突破敌军前方部队的战线,并对后方部队加以攻击。”
  请您等一下!“克法迪斯已经快要昏倒了。”我们的部队已经够屈于劣势了,如果您还要分散战力的话,这简直是一种自杀的行为。一旦我军未能突破前方部队的战线,我们很快就会被包围,而且马上就会全军覆没的啊。“
  “你知道吗?参谋长,我先前已经召集了二十八个邦国的艺术家在我这里打造雷特帕纽大公爵的灵柩,等到灵柩完成之后,我就会在领国举办一场盛大的发表会以及飨宴,因为这可是我们家族的传统。”
  这还真是不良的传统啊。虽然克法迪斯如此想着,但现在已经不是追问这种事的时候了。“请问这跟长官的灵柩到底有什么关系?”
  “再过十二年我就可以公开举办飨宴了,到时候我也一定会招待你过来的。”
  “虽然我很荣幸,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十二年后要做什么事。而且话又说回来,我认为现在应当是考虑该怎么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卡伍级’的巡察舰真的是非常好的舰艇,可是呢,毕竟它只是大量生产的旧产品,拿来当我的灵柩不但稍嫌寒酸了些,而且也不可爱。你放心,我们不会全军覆没的,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而且我们确实是有胜算的。全舰,单舰时空泡,并采取第八密集队形!”
  “请您至少以半个战队为单位组成时空泡啊!”克法迪斯不禁惨叫了起来。由半个战队,也就是三艘巡察舰为单位所组成的时空泡可说是一堵最坚强的铜墙铁壁,同时也能抵御绝大部分的攻击。当然这种时空泡单位并非所向无敌,但即使其中一艘舰艇被击沉,其他的舰艇还是有机会救援那些紧急逃生的乘员。因此为了能让更多的舰艇在眼前这种状况下生还,半个战队时空泡可说是最低限度的必要条件。
  “这项建言已经被驳回了,参谋长。而且我已经没时间说明了,就照我的话去做吧。”
  “是的。”克法迪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他开始在心中自我说服起来,其实到目前为止,照交波茹提督的指示去做从来就没出过问题。可是接下来,他的脑中很快就翻涌出因为遵照她的指示去做而面临到的种种不堪回忆。
  但就算那些回忆再怎么不堪,它们还是跟战死的人没有什么关系——没错,的确是这样,至少在战斗这件事情上,史波茹提督确实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指挥官啊。
  可是对史波茹来说,指挥这场非常不利的战斗任务也算是她的第一次经验吧。
  他实在无法去压抑这股内心的不安。
  算了,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克法迪斯·卫夫·艾斯皮尔·谢恩彼。人总是有一天要死的,至少在这里战死的话,自己也就不必去烦恼该不该参加那个劳什子的灵柩发表宴会了——最后他硬是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二十一艘巡察舰组成了紧密的楔形阵,并准备以反航冲突战的姿态挑战占压倒性优势的敌军舰队。换句话说,第一舰队已经打算正面与敌军相互残杀了。
  “以机雷攻击前方部队的外围舰艇!”史波茹下了指示。“目标,敌军正面!”
  构成楔形边缘的十一艘舰艇立刻一齐释放出大量的机动时空爆雷。这些机雷在飞翔了一段极短的距离之后,很快就与敌舰进行时空融合,而且也成功让好几颗时空泡消逝在平面宇宙之中。
  但敌军仍然没有回击的意思,也许他们是认为没必要对这么少的兵力使用机雷吧。
  在我方的楔形阵尖端触碰到敌军那堵厚实墙壁的那一刹那,敌军的后方部队也有了动作,只见它开始往左右两边散开并朝这里包抄过来。
  “派出联络艇。”史波茹说。“叫第四、第五战队前去讨伐敌军后方右翼部队,我们则以半个战队时空泡来应战,快点。”
  二十一颗时空泡当中的七颗很快就纠缠成一团了。
  “马上调头,目标,敌后方左翼部队,就这么直接冲到敌舰那里去!”
  克法迪斯已经不再惊讶了,因为这已经是史波茹在这场战争中所下的命令里比较完整的指示了。
  当第一至第三战队正要改变航线的时候,敌军舰队已经在极近距离内以雪崩一般的态势排山倒海而来了。
  “全方位机雷战!”
  在史波茹这声号令下达之后,刚才还没有释放出机雷的十艘巡察舰也一齐分离出大量的时空泡。
  然而,敌军却完全没有任何怯战的迹象,他们趁第一舰队的巡察舰还没来得及以三艘为一单位组成时空泡时就强行侵入各舰之间的空隙当中。
  “‘琉姆维希号’,严重受损!战斗力也完全消失,舰长已提出准许弃舰的申请!”
  “准许他们的弃舰申请。”史波茹点完头之后,便将她那对红色的眼瞳转到克法迪斯这边来。“参谋长,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吧。”
  “是的。”虽然克法迪斯是这么说,可是他的眼睛却开始不停的眨动起来。虽然其他司令部的状况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在这里参谋长的工作其实就是放手让自己的精神全面崩溃。“我的工作应该就是以随机应变的心态进行时空泡与阵形的编组作业,同时让时空泡能够随时保持在半个战队单位之下对吧。”
  “就是这样,那就交给你哕。”
  “是!”
  “‘罗姆卡伍号’,爆炸沉没!”当史波茹与克法迪斯进行这段短暂的交谈时,又有新的坏消息传到了司令座舰桥上。
  克法迪斯开始埋首进行自己的工作,其实他很庆幸在这个关头还有事情可以让自己集中心神。
  但是,当他开始进行相关作业时,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因为第一舰队的周围已经全都是敌军的舰艇,而且甚至连我方的时空泡内部也有敌舰的存在。只要有一艘舰艇在组成三舰时空泡的过程中暂时成为单舰时空泡,它很快就会被敌军团团围困住。
  更糟糕的是,如果将过多的舰艇集合在单一时空泡内部的话,这颗时空泡很快就会超过平面宇宙所能容许的最大安定质量,而内部的所有舰艇也会因此而发生无法用人为方式加以控制的时空分离现象。
  “‘苏琉兹维希号’,舰桥遭到破坏,同时也已丧失产生时空泡的能力。舰长以下的所有翔士似乎已经全军覆没,啊,它已经爆炸沉没了!”
  “‘伍泽德卡伍号’,推进力消失!”
  “第二战队第一小队,目前只有‘苏穆维希号’还健在,而且它已要求与其他小队紧急融合!”
  一件又一件悲惨的报告正接连不断的响遍了司令座舰桥。
  连旗舰“拉尔舒卡伍号”也在一股炽热且浓密的气体吹袭下剧烈播晃了起来,看来附近又有某艘舰艇发生爆炸了。
  如果那是敌军的舰艇就好了——这是克法迪斯由衷的愿望。
  “是‘克雷克卡伍号’!”
  听到这艘爆炸沉没的舰艇船名之后,克法迪斯不禁垂下了他的头,因为这代表直隶于旗舰的舰艇中已经有一艘永远消散在这个平面宇宙中了。
  “叫‘苏穆维希号’与本部战队的时空泡进行融合!”克法迪斯下达了指示。
  目前战斗才刚进行到一半的程度,但敌军已经筑起一堵越来越厚实的坚固阵形,而且疑以补给部队的时空泡群也已经朝罗布纳斯门急速航行中。这个判断的证据就是敌军的后方部队已经开始不断延长它的一字阵形,看来它们似乎是打算要尽速依序冲人“门”内了。
  “来不及了,‘苏穆维希号’已经爆炸沉没了!”
  “留在罗布纳斯的舰队还没出来吗?”克法迪斯开始大喊了起来,此刻的他内心已经被一股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焦躁感所控制了。
  “别在我的舰桥内哇哇大叫的好不好,参谋长。”史波茹责备了起来。“各位,我一直在等待有关他们的情报,有任何消息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我报告。”
  “我们已经在一直注意当中了。”克法迪斯咬住了他的下唇。
  “敌时空泡已经开始产生自然崩溃现象了!”通讯参谋突然用难得一闻的高昂语气传来了报告。
  而且平面宇宙图上也终于出现因为能量耗尽而无法维持时空泡存在的敌军舰艇了。
  但“人类统合体”的司令部也绝非一群无能之辈,他们当然会注意到舰艇燃料缺乏的状况,因为接下来敌军舰艇就不再出现时空泡连续崩溃的现象了。看来那些已经崩溃的时空泡可能只是基于某种不明的理由才会突然消灭的吧。
  虽然克法迪斯还是抱着一丝的期待,但敌军的猛烈攻势还是没有任何缓和下来的迹象。
  司令座舰桥终于传来了强烈的震动,看样子连“拉尔舒卡伍号”本身也受到损害了。
  “没想到我竟然会让这艘悬挂‘金色鸦’旗帜的舰艇受伤,这实在是太屈辱了。”史波茹看来非常的懊恼。
  克法迪斯将他的视线移到了平面宇宙图上。看来先前部署在后方的伏击部队似乎还蛮努力的,而且敌军的后方右翼部队也几乎没有任何护卫战力的样子,只见伏击部队仅靠少数巡察舰就追上并包围了那一大群时空泡,同时也毫不松懈的逐一消灭敌军势力。
  但相反的,史波茹的本队目前可说是已经陷入悲惨的杀戮战场。如今她仅剩下六艘舰艇,而且没有任何一艘舰艇是完好无损的。就算这位总司令打算就此收手,这场战斗对她而言也已经是一场创纪录的败北经验了。
  “时机到了。”史波茹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我们已经不能再继续战斗下去了,就这么撤退吧!”
  现在就算你说要撤退,我们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已经感到绝望的克法迪斯继续凝视着平面宇宙图。
  姑且不论伏击部队的状况,如今本队已经深陷重围,而且也已经面临了不论往何处去都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凄惨状况。更糟的是,目前各舰的战斗力早就已经大不如前了。
  “没问题的,参谋长。这可是一场没什么好处的战斗,至少对我们这些必须要替那些还留在罗布纳斯星系上的运输舰争取逃离时间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史波茹懊恼的皱起了她的眉头。“再说,一旦我们开始撤退之后,相信敌方也会领悟到,这场战斗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我想那些人应该是不会追过来的,但如果那些人真的傻得可以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说的也是啦。”克法迪斯半信半疑的同意史波茹的看法。
  “调头!航向‘天川门群’中心方面!”史波茹正式下达了撤退命令。“别害怕,正大光明的逃走就是了!”
  “那我们与伏击部队之间又该怎么联络呢?”
  “不需要。”史波茹很快就作出了回应。 “他们会自己跟上来的。”
  “我明白了。”
  史波茹的本队——其实现在也只剩下两颗时空泡而已了——终于正式转进了。
  克法迪斯以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凝视着平面宇宙图,然而敌军在小队前方的时空泡密度正不断增加当中。
  “敌军果然是傻得可以啊!”克法迪斯不禁大声喊叫了起来。
  “难道我们真的被怨恨了吗?”史波茹偏着头思索着。“总而言之,先突围再说!”
  “‘德伍维希号’,爆炸沉没了!”通讯参谋传来贵重的残存舰艇又丧失一艘的噩耗。
  “看来连我也有掌握不住收手时机的时候了。”史波茹开始咬着自己小指上的关节。
  “敌军舰队已进入罗布纳斯门!”
  然而对克法迪斯而言,这份报告已经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了。
  “伏击部队正朝这里过来!”
  “他们该不会是要来帮我们打通航线的吧?”克法迪斯说。
  “大概吧。”史波茹交叠着两手并深深垂下了她的头来。
  她该不会是真的在感谢这些前来援救的伏击部队吧?克法迪斯不禁打了一阵冷颤。
  罗布纳斯门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只见那团放出磷光的球体表面出现了无数的波纹,数艘宇宙舰的舰首也纷纷从波纹的中心探出头来。
  “敌军舰队正陆续进入通常宇宙当中!”
  “来不及了吗?”葛博特司令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拉斐尔的双手紧握着指挥杖,眼睛则一直盯着前方的屏幕画面不放。在这支运输队穿越“门”之前,指挥权就还在她的手上,“该怎么办?”司令问道。
  “只好直接冲过去了。全舰,产生时空泡!”
  在拉斐尔的命令下,所有的舰艇——其实这里的“所有”,也不过就是两艘强袭运输舰以及运输舰、突击舰各一艘而已——都立刻启动了舰上的时空泡产生装置。
  接下来强袭运输舰便发挥主引擎的最大极限并开始进行加速,而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则是为了配合前者的速度而以较为缓慢的加速跟随在强袭运输舰的附近。
  这三艘舰艇与敌军舰队先行舰艇之间的距离正急速拉近当中。
  “敌军似乎还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可能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吧,葛博特司令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摊水被完全吸走一样,干干的。
  在舰艇穿越“门”之后究竟会在另外一个宇宙的什么地方出现,其实这是一件任何人都无法正确作出判断的问题。就以进入通常宇宙时的状况来说吧,如果舰艇不先通过“门”的话,舰上的乘员是不可能会知道自己会从这颗球体表面的何处出现的。
  因此一般而言,舰艇乘员在通过“门”的时候都必须要细心的注意周围状况,尤其当敌人就在“门”的另外一面时更是如此。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不论是队形或是指挥系统都会因此而陷入混乱,而且已经成为乌合之众的舰队甚至会遭遇到各个击破的命运。
  然而,目前的拉斐尔并不觉得敌军对通过“门”这件事有充分的准备。
  也许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这样一来她就不需要为了如何应付眼前的敌人而下达任何命令。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眼前这团球体的表面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而敌军的舰艇也七零八落的散在“门”的圆周上。
  拉斐尔终于确定了运输队的安全,因为敌军如果现在就开火的话,他们免不了会误击到自己的舰艇。
  “已经通过罗布纳斯门了!”
  就在下一瞬间,舰桥突然响起了一片欢喜的呼声。
  “安静!”葛博特司令连忙要求司令部人员收起他们的轻松心情。“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敌军舰队是因为通过“门”的关系才会暂时失去队形的控制权,换句话说,平面宇宙方面的敌人其实很有可能还保有相当严谨的指挥统率能力。
  “我也这么觉得。”拉斐尔同意葛博特的看法,并将手上的指挥枚交给了这位司令。
  一旦离开了邦国,领主的权力也就自动失效,如今的她也只不过是一名十翔长而已。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负责指挥了。”司令以充满敬意的语气将指挥杖接了过来。
  交出指挥杖的公主现在是以单纯的乘客身份凝视着平面宇宙图。平面宇宙上的罗布纳斯门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略微歪曲的螺旋曲线,而一群时空泡则纷纷卷进了这条曲线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小银河。
  看样子绝大多数的时空泡应该都是敌舰,不对,或许应该说是“所有的时空泡都是敌舰”才对。
  “军舰时空泡,最大战速,直接冲入敌阵并尽速脱离敌军战线,绝对不能让对方进行时空融合!”葛博特司令以沙哑的声音下达了命令。“另外三艘舰艇在哪里?”
  “目前还无法确认。”通讯长说。“要不要发出集合讯号呢?”
  “先别太仓,现在就算发出讯号也没什么效果。”葛博特摇了摇头。“我们反而有可能会因此让敌军察觉到运输队的存在。”
  敌军的时空泡依然没有任何发动攻击的迹象,至少就目前而言,是没有。
  看样子他是不会回来了——艾克琉雅·卫夫·陶琉兹·诺如陷入了沉思。
  对她来说,凌主计后卫翔士是第一个和自己交谈过的地上人。
  因为艾克琉雅家代代都是贫穷的军人世家,她也从未听过自己的祖先里有靠商业贸易而出人头地的例子——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机会看到遗传体质是属于地上人的家臣,再说翔士修技馆也不可能会接受一名没有空识知觉器官的人类入学,所以她的同学里也不可能会有地上人的存在。
  艾克琉雅很讨厌猫,因为它会老。
  明明从外表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它一起玩就成了一件苦差事。虽然一开始自己并不是那么在意,而且还以为它只不过是没有想玩的心情而已,但那只猫的游戏次数确实是越来越少了。有一天,她终于认清了某件事实:虽然自己只是因为一时的玩兴大发而逗弄那只老猫,但它在陪伴自己这件事上已经尽了全力。
  在艾克琉雅还没有进入修技馆就学时,那只已经不太能玩的猫就已经在自己的床铺旁边断气了。虽然家里有很多猫,可是只有那只猫是她惟一认定的宠物。当时她抚摸着那只老猫已经冰冷的毛皮,同时也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去养第二只猫。
  亚布人的老化过程就跟猫完全不同。即使他们的人生即将走到终点,也只不过是睡眠的时间越来越趋近于永恒而已。
  对艾克琉雅而言,她曾经亲眼目睹曾曾曾祖父去世的过程。虽然他在外表上还是那么的年轻,但这位长辈的日常生活已经为睡眠所侵蚀。然而即使曾曾曾祖父平常是那么的贪睡,当他清醒时还是能像年轻人一样的活蹦乱跳。
  艾克琉雅家对家族中即将临终的人有一套传统的礼节,那就是陪这位长者一起玩游戏。
  曾曾曾祖父非常喜欢玩无重力球,虽然它的规则非常简单,但游戏方式却相当复杂,可说是亚布人的传统竞赛之一。
  陪这位长辈玩游戏的人都是一群在年纪上可以当他的子孙的小孩子,而当时才只有十五岁的艾克琉雅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这群小孩子在经验上当然是不可能跟这位曾曾曾祖父相比,可是艾克琉雅甚至连体力都输给这位长者。即使有几个男生曾经赢过曾曾曾祖父,但艾克琉雅从头到居都没有在无重力球的比赛中获胜过。
  后来,他还能起床活动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那时候的曾曾曾祖父顶多只会醒几个小时,之后马上就进入长达数天的昏沉睡眠中,就这么重复着久睡暂醒的循环。
  那时候,家族里的很多成年人都集合在一起。并准备帮曾曾曾祖父举办临终宴会,可是这位长者却越来越喜欢和小孩子们较量球技起来了。
  当曾曾曾祖父终于永眠不起时,包括艾克琉雅在内的球友们都来到他的寝室,并将竞赛球供奉在这位长者的遗体前。
  对大家庭主义的艾克琉雅家来说,家人的死亡是随时都会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可是对少女诺如而言,这还是她第一次目睹最亲爱的长者死亡的场景。当时艾克琉雅的心脏被悲伤束缚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而且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泪水沿着曾曾曾祖父脸颊滑落的景象就宛如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历历在目。
  在地上世界诞生的人到底是怎么变老的?是像猫一样,还是像亚布人一样?
  还有,难得她第一次对一名地上世界出身的年轻人产生兴趣,如果有一天她终于体认到自己再也无法亲眼看到他年老的样子的话,不晓得她会不会为了这名地上人而在心中翻涌出与曾曾曾祖父死去时相类似的心情?
  “艾克琉雅后卫翔士,”她突然听见了坐在舰长席上的索巴修的声音。“敌军目前的状况如何?”
  目前只有三个人还在“巴斯洛伊尔号”的舰桥上,他们分别是索巴修、监督山姆森以及艾克琉雅自己。索巴修除了要防备敌军可能的时空融合之外,他也套上了控制笼手以维持舰艇在通常空间里的机动性,因此艾克琉雅在这个时期就必须要一手包揽操泡、通讯以及与情报有关的工作。
  艾克琉雅朝平面宇宙图瞥过一眼之后便说:“周围全都是敌人。”
  虽然她说“全都是敌人”,但敌军舰艇之间却到处充满了空隙,可能是基于部队编组的理由才会留出这么多空间来的吧。
  艾克琉雅让“巴斯洛伊尔号”的时空泡朝其中一处隙缝疾冲而去。
  在平面宇宙中,时空泡的速度是与质量的平方根成反比,因此质量较轻的突击舰时空泡当然就拥有相当高的机动力。只要突击舰本身没有时空融合的企图,那么敌舰也不可能进入突击舰时生泡的内部,但如果是机雷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一旦敌军释放出不但拥有破坏舰艇的坚强意志,而且在本质上也可说是一种无人艇的机动时空爆雷,那么突击舰可就绝对招架不住了。
  幸好,敌军并没有任何发动机雷攻击的迹象。
  所以自己应该是可以继续活下去了。但以突击舰的观点而言,笨重的运输舰以及强袭运输舰可就没那么乐观了。虽然平面宇宙图上并没有任何战斗进行中的迹象,但毕竟敌我双方确实在战力上有所差距,对方很有可能会发动一波迅速的攻势彻底歼灭这支运输队。
  地上世界的人民到底是怎么变老的?不知道她自己又有没有机会在家人的看护下寿终正寝?
  那只猫和曾曾曾祖父,到底是那一个死得比较幸福?在这个领域中死亡的人们难道就幸福吗?艾克琉雅有没有可能也会走上这条战死的不归路呢?
  艾克琉雅不知不觉的朝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书记席上望了过去。
  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就算他已经死了,相信他一定不可能会死得很幸福。
  她很想找机会问个清楚,她想问他地上人老化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可是,以他的年龄而言要回答这个问题的确还太早。没错,其实不是只有他才是自己第一次遇到的地上人,山姆森也是其中之二,但凌后卫翔士确实是她第一次遇到的地上人同辈。
  艾克琉雅回过了神,她注意到敌军时空泡群正准备对“巴斯洛伊尔号”的时空泡展开包围行动。
  她立刻对航线作出修正。
  同时,她也收到了泡间通讯。
  “代理舰长,”她开口了。“收到集合讯号,发讯源是‘拉尔舒卡伍号’。”
  “我知道了,总之,我们先和史波茹提督会合吧。”索巴修看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很高兴第一舰队能平安无事。”
  艾克琉雅将视线移到平面宇宙图上,不过标注着“第一舰队”字样的时空泡却只有两艘。
  “看起来不像。”艾克琉雅喃喃自语了起来。
  “这就是第一舰队的下场吗……”葛博特在嘴里发出了一阵呻吟。
  拉斐尔也不可置信的凝视着舰外影像。
  狩人第一舰队旗舰“拉尔舒卡伍号”的外壳出现了数道丑陋的裂痕,而“八颈龙”的纹章也被其中一道裂痕硬生生的切成了两半。
  听说在这场战夜之后,三十三艘巡察舰当中有二十六艘已经被敌军完全摧毁了。
  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先前拉斐尔就已经作好了觉悟,可是她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即使她很不愿意去想这些人的死其实可能根本没什么意义,但如今连这位公主也不敢断言这样的看法是绝对不正确的。
  自从这场战争开始以来,相信她的祖母“其实也就是皇帝”可能早就已经以平常心的态度来面对这种想法了吧。但自己以后是否真能承受这些为自己而捐躯的战士亡灵所带来的冲击……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当皇帝的强烈意愿,但自己打从出生以来就已经是亚布里艾尔家族的人,而且从小她就被灌输许多以帝位为人生目标的观念,所以拉斐尔也对成为皇帝这件事没有太大的疑惑。直到今天,她还是认为自己只要能尽到翔士的本分并获得帝国的认同,那么她也就可以自然而然的登上帝位了。
  难道我连翔士也当不好吗?这是拉斐尔第一次提出这样的疑问。
  记得父亲偶尔会说他“自己不适合当一名军人”,说不定这也是因为他无法承受这份来自血缘的负担的关系吧。
  她很想找个时间和父亲好好的谈一谈。仔细想来,她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尤其是自从她成为一名突击舰长以后,父女之间几乎就没有直接面对面的交谈过了。
  看样子连我也开始懦弱起来了——拉斐尔如此自嘲着。
  “我已经找出我们之所以没遭受到攻击的理由了。”通讯长传来了报告。“据推测,先前与我们擦身而过的舰艇很有可能是敌军的补给部队,因此对方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算了,其实我们也是半斤八两。”葛博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如果双方真的正面冲突起来的话,就算敌军是补给部队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掉我们。再说从敌舰时空泡的规模来看,我甚至还看到了不少巡察舰呢。”
  “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
  “那么,‘鲁伊瑟斯号’平安无事的机率应该就很高了。”
  “是的。”
  没多久,通讯长就确认了另外一艘原本还下落不明的强袭运输舰“鲁伊瑟斯号”的所在位置,并报告了它还健在的消息。
  “资讯连结已经解除。”通讯长说。
  “我知道了,立刻进行时空分离,我们要赶快离开这个不祥的领域。”
  虽然葛博特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恶意,但拉斐尔还是觉得这位司令是在责备自己。
  其实被责备也是理所当然的。拉斐尔心想毕竟比起数千条已经丧失的生命来,我反而只担心其中一个生死未明的性命……
  “您怎么了?”葛博特问道。
  “没什么。”拉斐尔摇了摇头。
 楼主| 发表于 2007-8-3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狩人置弓时

  当罗布纳斯伯国的领主暂时撤离之后又过了二十三天。
  在萨尔克斯门的附近,“亚布人类帝国”的狩人第二十一舰队正和“人类统合体”的萨莱方面舰队对峙当中。
  很明显的,萨莱方面舰队已经将萨尔克斯伯国定为他们的下一处补给地。但跟罗布纳斯伯国的情况有所不同的是,萨尔克斯星系上以代官为首的官僚早已顺利的撤离完毕,因此帝国并没有刻意去防卫萨尔克斯门的必要。
  不过,特莱夫总司令还是决定在这里进行最后的决战。
  先前托第一舰队的福,他已经掌握到敌军舰队的组成方式。据了解,这支舰队中战斗部队其实还不到一半的数量,至于战斗部队之外的舰艇则都是非武装的商船。
  “看来我们应该能获胜才对。”特莱夫的心情非常的愉快。
  根据上述的推测,敌军的实质战斗力不到特莱夫舰队的一半,而且在对方有补给必要的状况下,一旦无法进入萨尔克斯门,他们也就绝对无力继续支持现有的舰队规模。换句话说,特莱夫当然就能够在无须面临苦战的情况下赢得这场胜利。
  “我已经准备了两套作战草案。”卡休尔参谋长报告着。“一套是阻止他们进入‘门’,另一套则是在他们进入‘门’之后就加以围困的计划,请问您打算采用哪一种?”
  “长期战跟我的个性不合,所以我当然是打算速战速决。”
  “那么,我们就采用阻止敌军进人‘门’的草案,这应该是没问题吧。”
  “当然。虽然我对敌军的处境感到同情,但我们一定要彻底歼灭他们才行。”
  “我明白了。”
  旗舰“苏尔维希号”随即发出了一连串指示,而第二十一舰队也摆出了横向的阵形。
  敌军的动作还真慢啊——特莱夫一面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一面凝视着平面宇宙图。虽然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敌军的进击速度很缓慢,但对方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变更其阵形的迹象,说不定他们连战意也没有。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敌军终于进入机雷的射程范围了。
  “准备进行前方机雷战!”特莱夫保持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姿势并下达了指示。
  “有来自敌舰的泡间通讯。”通讯参谋突然传来了报告。
  “什么?”在反问的同时,特莱夫也在心中回想起小时候每当自己想要跑出去玩时都会被叫回来的往事,那时候他总是会有被叫去做东做西的不祥预感,而现在特莱夫的心情就跟当时一模一样。
  “敌军已经正式宣告投降了。”
  “投降?”特莱夫不禁颓丧的垂下他的肩膀。“他们真说要投降吗?”
  “绝对是真的。”通讯参谋坚定的说着。“现在他们还是不停重复着投降的声明。”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卡休尔安慰着特莱夫。“这样一来,我军就可以在不受损害的情况下结束这场战争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特莱夫的心情在一瞬间就由好转坏了。
  “我想说的是,如果敌军早知道他们会在这里投降的话,那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搞什么逃亡行动才对啊!”
  “原来如此。”卡休尔提出了他的意见。“虽然俗语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迫,不过我们至少可以试着去说服敌军并请他们放弃投降的念头,不知您意下如何?”
  “如果你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那么麻烦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拒绝投降就算了。”
  “您打算拒绝吗?”
  “就是因为不能这么做,所以我才会这么烦啊!”不管怎么说,特莱夫也不至于会做出那种浪费生命在不必要战斗上的愚蠢行为。
  真是的,敌军的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言啊?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可以突破我军的重围吗?“
  “至少在一定的时间里,敌军已经成功通过了我军兵力的考验,”卡休尔冷静的作出了分析。“如果我是敌军的最高指挥官,我就会对他们的行动作出上述的评价。但如果敌军硬是要在这里挑起战斗的话,他们也只会面临全灭的命运,而且我军的战力也不会因此就削弱多少,所以我认为敌军的行动其实是很合理的。”
  “去跟敌军的指挥官说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会这么做的。”
  “可是,就算我军的前线再怎么薄弱,敌军的本国部队还是没有想到要利用这一点,这不是没有意义是什么?”
  “我认为这并非眼前这些敌军的责任。”
  “再说如果你说的是对的话,我们的角色又是什么?难道我们只是一群追着这些完全没有战意的敌军到处绕来绕去的呆头鹅吗?”
  “我想您也无须说出如此贬低自己的……”
  “我才不是那种会贬低自己的人!”
  “是。总之我认为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必要的,即使这些行动真的不必要,责任也应该要由狩人舰队司令部来承担……”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犯这种不但多此一举而且还哕里哕嗦的老毛病好不好?”
  “真是非常的抱歉。”
  “下令全舰队立刻中止战斗,虽然已经释放出去了,但还是把机雷收回来吧;另外,关掉凝集光炮的电源;同时也拆掉庆祝战胜的装饰,最后叫大家解除战斗位置,并回寝室去睡觉。我自己也会去睡,所以接下来的琐碎工作就交给你去办了。对了,你可别忘了要称赞敌军的指挥官一下啊。”
  “我明白了。”卡休尔虽然致上了敬礼,但他却突然想到了某件事并追加了下面这句话:“不过,我认为还是保留庆祝战胜的装饰会比较好。毕竟不论形式为何,我们确实是胜利了没错。”
  “什么啊,原来你还真的去装饰了啊?”特莱夫大吃一惊。
  “还没有,不过我想阁下应该会指示我们去进行庆功宴的准备才对。”
  “如果在还没开战前就这么做的话,不是会对敌人很失礼吗?”
  “那么,能否请您重新考虑举办庆功宴的事宜呢?”
  特莱夫开始沉思起来。毕竟胜利就是胜利,而且大家现在也无事可做,就算在这里大肆狂欢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点子。“我知道了,你就去筹划庆功宴的事宜吧。不过,我这位总司令可是不会赐酒给大家喝的,而且你也要叫舰队会计尽量节省支出。”
  “要不要干脆利用会费制来……”
  “虽然我很信赖部下的忠诚度,但我们可不能太过分。”特莱夫责骂了起来。“为什么你一定要叫部下用自己的钱来庆祝帝国的胜利?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下达这种命令!”
  “我明白了。”卡休尔再度致上了敬礼。
  巴斯科顿是一个少有人知的边境星系。
  就像再怎么平凡的人也会在一段有限的时间里成为名人一样,一个星系也会在某种阴错阳差的情况下受到世人的瞩目。而对巴斯科顿星系而言,这种阴错阳差的情况正是来自于距离它大约四点一光年的某个“关闭的门”。
  对于这个“关闭的门”,统合体称它为VRGE1447,而帝国则将它命名为凯修一九三门。
  当“人类统合体”在极机密的状态下策划了将“亚布人类帝国”一口气推翻的“梅克力士作战”之后,为了替这场作战准备成熟的条件,于是统合体就先行发动了“艾欧劳斯作战”。由于“艾欧劳斯作战”的目标是寻找攻击帝国中枢的最短路径的关系,因此统合体事先就替这场作战预备了相当多的时间与预算。
  (译注:艾欧劳斯在希腊神话中是海克力士的外甥,同时也是帮海克力士驾车的人,当海克力士斩杀九头怪蛇时他也在一旁协助。)
  艾欧劳斯作战司令部寻找了许多可能的路径,最后终于将注意的焦点集中在两个门上。它们就是FLIST0223(亚布人称呼它为瑞芙八八二门),以及这里的VRGE1447.他们发现这两个门不但都通往帝国境内防御力最为薄弱的依利修王国,而且如果一切进行顺利的话,统合体甚至有可能在短期决战之后便迅速攻陷帝都拉克法卡尔。
  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非常大的诱惑。只要帝都能够被攻陷,这头向整座银河伸出其邪恶之首的八头龙很快就会被彻底斩碎,而帝国的势力也就会因此而迅速衰弱下来了。
  在艾欧劳斯作战成功之后,海克力士作战也就有了具体实践的可能性,因此“人类统合体”便立即向“诺瓦希琪利亚条约机构”的军事评议会恭恭敬敬的呈上这套作战计划。
  由于诺瓦希琪利亚条约机构是基于对抗“亚布人类帝国”的理由而设立的组织,而其下之军事评议会也是为了能达成那些希望帝国可以尽早消灭的人们的心愿而积极运作的机关,因此他们当然没有驳回海克力士作战的理由。
  在讨论过程中惟一出现的争议,就是有关于作战名称的问题了。虽然那位传说中的英雄海克力士确实斩杀了一条多头大蛇,但据说那条蛇的头却有九个,也就是说比作战目标的象征图案还要多一个。而且更不吉利的还在后头,那条蛇的其中一个头是永远不死的,而另外八个头甚至每一个都具有被砍掉之后就会再长出两个新的头来的特质。
  虽然其中一名评议官非常强调这两条蛇之间的差异,但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当然他们也听过打倒“八颈龙”的人名,但因为那个传说是由亚布人间接上的祖先所流传下来的关系,所以评议官们也很犹豫要不要采用那个人的名字。
  毕竟根据传说的内容,海克力士斩杀的那条大蛇远比“八颈龙”还要强悍,既然如此,相信海克力士一定也能轻松屠杀那条只有八个头的大蛇才对。
  结果这个争议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而原本还加注在作战名称上的“暂定”一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悄悄的删除掉了。
  当这个作战名称终于被确定下来以后,条约机构诸国在相互庆贺的同时也立即在极机密的状况下各自批准了这份作战计划,并将作战的主力与细节几乎都交给了“人类统合体”的和平维持军来执行及处理。
  后来和平维持军决定采用通过FLIST0223的路径为主要侵略路线,而这个被刻意移到巴斯科顿星系深处的VRGE1447则是保留给另外一支佯攻部队来使用。最后,为了达成佯攻的目的,集结在巴斯科顿星系的部队终于率先侵入了帝国领土。
  战争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换句话说,巴斯科顿星系正是这场大战的发源地。
  狩人第四舰队总司令毕博史·亚隆·涅雷姆·公子·涅雷斯正满怀感慨的望着平面宇宙图中那个扭曲成螺旋形的巴斯科顿门。
  目前第四舰队已经包围了巴斯科顿门,但根据质量波的侦测结果,这一带并没有任何敌军。
  “下令各分舰队的打击战队进行预备性机雷攻击。”涅雷斯开口了。
  “我并不认为有这么做的必要。”涅雷斯的兄弟,同时也是参谋长的涅菲提出了反对的意见。“这一带完全没有敌军出现的迹象,我认为只要进行侦察就可以了。”
  “敌军很有可能在‘门’旁设置了轨道要塞。”涅雷斯反驳了回去。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光靠预备性机雷攻击是无法对轨道要塞造成损伤的,捏雷斯。”
  “小心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才要来小心谨慎呢?更何况你还是那种离慎重概念最远的人。”
  “所以我才会说你没有识人之明啊,涅菲。我可是一个非常慎重的人喔。”
  “我想没有识人之明的人是你吧。”
  “总之,快去进行预备性机雷攻击吧。”
  “谁叫你是总司令呢。”涅菲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涅雷斯的指示。
  不过我认为至少在发射机雷的数量上应该要稍微减少一点才对。“
  “为什么要那么小家子气?这场战争又不是靠你的钱才打得起来的。”涅雷斯很认真的表达了他心中的不可思议。
  “不论是靠谁的钱,我都不想看到有人过于浪费。”
  “涅菲,涅菲,”涅雷斯一面摇头一面开始劝戒了起来。“我可是想替这场漫长的战役打上漂亮的句点喔,稍微铺张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老实说,我想下的命令才不只有打击战队而已,我甚至还希望能让所有的战列舰与巡察艇发射所有的机雷呢。”
  “就算你说要稍微铺张一点,我们还是看不见机雷爆炸的盛大场面啊,涅雷斯。再说我反而认为让核融合飞弹在通常空间中爆炸还比较华丽一点,何况这么做也比较省钱。”
  “这个嘛,你说的是很有道理。”虽然涅雷斯一度被他的兄弟反驳到无话可说,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因为对方的论点根本就不够一针见血。“反正我就是要下令进行预备性机雷攻击。”
  “我知道了,涅雷斯,不过请你别忘了,我可是说过这是无谓的举动喔。”
  包围巴斯科顿门的第四舰队战列舰随即一齐释放了舰上的机雷,而这些机雷则经由平面宇宙上的那个螺旋形凹洞进入了通常宇宙。如果“门”的另外一头有任何可疑舰艇的话,这些机雷就会自动将航线修正到可以与该舰对撞的路径上。
  当舰队侵入由敌军所控制的星系时,绝大部分的指挥官都会尽可能的进行预备性机雷攻击,而且他们也相当推崇这项战术。当然,前提是指挥官本人要能事先侦察过整体状况才行。
  虽然机雷已经射进了“门”内,但巴斯科顿门的回应却仍然是一片静寂。
  于是涅雷斯便下令让侦察分舰队先行穿越“门”进入通常宇宙,但这回那位总是唠唠叨叨的参谋长也不再提出任何异议了。
  在电磁投射炮装填完核融合飞弹之后,一群巡察舰就这么进入了通常宇宙。
  没多久,其中一艘巡察舰就回到平面宇宙来,并向旗舰发出了泡间通讯。
  “巴斯科顿星系没有任何敌军的踪影。”通讯参谋将通讯的内容报告了出来。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一定会有敌军。”涅雷斯对涅菲说。“不过,身为指挥官的人总是要想到最坏的情况以防万一。”
  “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喔。”
  “你只不过是让自己的舌头休息一下而已,但你的脸可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我想你大概是误解了。”
  “请等一下,”通讯参谋说。“还有下文:‘但我们却发现多数友军’。”
  “友军?”涅雷斯不禁用力踢了司令座一脚。“他们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当然是从依利修王国过来的啊。”涅菲提出了他的推理。
  “可恶!我从来就没听过会有友军从那里发动攻击的情报。”
  “我想这应该是临时决定的作战行动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又何必这么不甘心呢?”
  “难道你就不会不甘心吗,涅菲?”
  “我想还是请你告诉我你在不甘心什么吧,涅雷斯。”
  “我当然是为了不能第一个完成作战目标而不甘心啊,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我是不明白啊!”全菲没好气的回应着。“经你这么一提,我才想到你似乎对第一个完成作战目标这件事非常的执着。可是,整个星界军中也只有你一个人在执着而已。”
  “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涅雷斯咬牙切齿的说。
  “不论如何,毕竟我们也已经在许多星系中得到了第一位留下足迹的名誉,我想这应该已经可以满足你的坚持了吧。”
  “可是,这个星系毕竟比较特别啊,涅菲。我本来还预定要在成功控制巴斯科顿星系的瞬间盛大的庆祝一番,没想到我竟然失算了。”
  “你要盛大的庆祝什么?”
  “当然是庆祝我的回忆录第二部的内容终于有着落了啊。”
  “啊啊,原来如此,也难怪我会不懂了。我早该知道你是不可能会有其他理由才对的。”
  既然有第二部,那就一定会有第一部。虽然涅雷斯很希望这位参谋长能够提出回忆录的第一部究竟是从哪里写到哪里的问题,但他的双胞胎兄弟却不希望自己和涅雷斯的回忆录扯上任何关系。
  “就算我们在其他部队控制这个星系之后才来这里,我们还是不能盛大庆祝,对吧!”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涅雷斯开始说道。
  “你究竟要被这种孩子气的名誉欲望控制到何时呢,涅雷斯。”
  “我又哪里孩子气了?”涅雷斯真的生气了。
  “你最孩子气的地方,就是在于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这件事情很名誉啊。如果你让大家都以为毕博史家族的每个人都把第一个完成作战目标当成是一件很有名誉的事,而且还进一步把这种误解传开的话,我可是会觉得很羞愧的。”涅菲伸手用力指着涅雷斯说道。“说的更过分一点,如果你让大家都以为我们家族的战斗传统原来只是为了让回忆录更有趣的话,我马上就会舍弃毕博史这个氏姓给你看!虽然我并不认同‘毕博史家族风格就是华丽的疯狂’,但我也承认这句话正是我们的魅力所在,可是你的思考根本就不华丽。”
  “没想到你竟然会有羞愧的概念,这还真是一个独特的见解。”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我早就已经开始辱骂他的祖宗三代了。”
  涅菲咬牙切齿的说。“可是对方毕竟是我的兄弟,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能够察觉到这点算你聪明,涅菲。”
  “既然你已经确认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了,那就请你宣布下一个命令如何?”
  “说的也是。”涅雷斯点了点头。“全舰进入巴斯科顿门并严阵以待!至于进入顺序就你来处理了,涅菲。”
  “我明白了。”
  第四舰队旗舰“夫卡尔卡伍号”率先进入了巴斯科顿门。
  “开启与敌……不对,友军之间的通讯线路。”到底那些部队是从哪里来的啊?涅雷斯一面在心里嘟囔着,一面下达了指示。
  在主屏幕上向涅雷斯敬礼的人耳朵是尖的。“这里是淡雪第二舰队总司令亚布里艾尔大提督。”
  “我是狩人第四舰队总司令毕博史提督。”涅雷斯也向对方致上军礼,并追加了一句不是真心的社交辞令。“能见到您是我的光荣,克琉布王殿下。”
  “没想到能在此处与贵舰队邂逅,这实在令我感到非常的欣慰。”克琉布王毫不做作的露出了笑容。“看来你在进入‘门’时确实依照了作战程序,提督。”
  “我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涅雷斯觉得有件事实在是不吐不快。“既然您已经控制这个星系了,您又为什么不派遣警戒舰到平面宇宙来呢?如果您这么做的话,我们也就没必要去浪费机雷了。”
  “我想你说错了吧,不是‘没必要去空欢喜一场了’吗?”涅菲在一旁自言自语。
  “我们这边也才刚到而已,提督。”克琉布王回答道。“当我正打算要派遣巡察舰前往平面宇宙担任警戒任务时,一阵机雷风暴就朝我们袭卷而来了。对了提督,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敌我识别装置的开发者大名呢?”
  “很遗憾,但我不知道。”
  “那就太遗憾了。其实我们真该感谢那个人才对,如果机雷上没有敌我识别装置,那么我的舰队可能就会有几艘舰艇会因此而遭受损伤了。”
  “难道您认为机雷攻击是不必要的吗?”
  “怎么会,如果率领第四舰队的人是我,我也会采取相同的行的。”
  在两位总司令进行对话的时间里,两艘旗舰之间也保持着资讯建结的状态。因为一切必要的资讯皆可透过人类所无法理解的语言相互交换的关系,其实总司令之间的对话也只不过是一种礼貌上的交淡而已。
  “话说回来,我的女儿似乎承蒙你不少照顾了,毕博史提督。”
  “您这句话真是让我愧不敢当,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照顾啦。”
  涅雷斯谦虚的说。“再说她现在也已经不在我的指挥之下了。”
  “她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吧?”
  “怎么会,我可是请她担任代理领主的职务。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项职务似乎比军务还要热心,甚至还要求我延长她的任期呢。”
  “这……”克琉布王惊讶的睁大了他的双眼。“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还特地向我递上了休假申请书。”因为能让皇族惊讶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涅雷斯的心情可说是非常的愉快。
  “休假申请书?没想到我竟然会不知道有这回事。”
  “此外,她似乎还更进一步的去寻找佣兵团的样子。”
  “佣兵团啊。”克琉布王偏着头思索了起来。“我连这件事也不知道。”
  “这个嘛,等到资讯连结告一段落之后,我想您那边很快就会知道详细的状况了。”
  “说的也是。也罢,女儿的事就到此为止。不过,你们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我们会等待狩人舰队。司令部的进一步命令。”
  “也就是说,诸位现在应该尚未收到下一个命令才对了。”克琉布王再度致上军礼,通常这个举动就是结束会面的暗示。“那么,这个星系就交给诸位了,我们接下来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渥拉修伯国。”
  “请您稍等一下。”涅雷斯从司令座上站起身来。“难道您不打算在这里派遣一位代理领主吗?”
  “我已经说过,这里就交给诸位了。”
  “可是,最先控制这个星系的部队是殿下的舰队,我们的舰队应该是没有派遣代理领主的立场才对。”
  “我并不认为你的舰队派不出像样的人材,提督。对了,在你等待命令的这段时间里,你大可亲自担任这项职务,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嘛,我会慎重考虑的。”涅雷斯说。
  “我在年轻时也曾经在长官的要求下担任这项职务,但其实它的确是一件非常无趣的工作,当然了,偶尔也是会有例外的情况出现。因为你绝对无法相信这项职务有多么无趣,所以我认为如果你没有亲身经验的话你是不会明白的。”
  “是这样的吗?”
  “那么,我就在此告辞了,并祝你奋战不懈。”
  “其实这里已经没有我能战斗的对手了。”涅雷斯只好举手答礼了。
  他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他没办法听清楚对方说话的内容。现在的他顶多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声,至于那个人所使用的语言是什么他就听不出来了。只知道有几个人正在附近大声喧哗,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但他还是不知道那些人争执的主题为何。
  每当自己正要在这个地方入睡时,总是会听见这样的声音,但幸运的是,这些声音并不是从耳朵听进来的人声。不然的话,自己一定会毫无来由的陷入一阵深沉的恐慌以及惊恐。
  看来自己的状况已经有越来越糟的倾向了。津特昏昏沉沉的思索着。说不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快要面临崩溃的边缘了。
  自从津特目送强袭运输舰回归星界之后,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过了多少天。因为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拼命躲避人群以求生存。
  甚至连栖身的地方他也时常更换。刚开始他是躲进了一间位于行政厅舍附近的仓库,因为那里早就已经被人掠夺一空的关系,所以那时候里头几乎是空空如也,但由于从外观上实在看不出里面已经是空无一物的关系,偶尔还是会有几名掠夺者跑到那里去。
  有一回,他甚至不小心被五名囚犯撞见了。可是对方似乎已经把津特认定是某种不祥的妖魔鬼怪,虽然那些囚犯还是恶狠狠的直盯着杰特猛瞧,但他们并没有对自己作出任何粗暴的举动。看来索巴修的威胁果然还是收到了效果。
  然而他却在这个事件发生之后兴起了一种孤寂的感受,如果那些人能够用更友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