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奖券》

约瑟

  “你还记得两夜前发生过什么吗？”
  邻警局的病院，红月亮低垂。病房里摆放着些熏香罐般的珍奇骨董，那可能是由其他病人的家属残留在此的慰问品。而我们的主人公彼得，其实已经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了，虽说他的身体情况在当代医疗技术的帮助下暂且是稳定了下来，已经早早地被转移出了独立重症病房，可毕竟他还身陷要案，还是能享受下被警员们不间断陪护的待遇。他现在可惨啦，身体没办法活动得太剧烈，我的意思是：我们亲爱的彼得先生翻个身子都需要人帮助！他的全身上下每隔几块完整的皮肤就有贴着些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而一根管子正与他的手掌血脉相连通。那心率检测仪嘀嘀嘀地叫得他心烦，这时回想起来，他还是被那嘀嘀声吵醒的！
  说到回想，我们的调查员先生可多希望彼得能早点回想起那个夜晚的事啊……
  “彼得先生，可能你的意识有些恍惚了，所以我再说一次……”调查员道“你还记得两夜前发生过什么吗？”
  彼得恍惚着讲起了他的回忆，但我们就无视这惶惶人的疯言疯语，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比他的回忆更有趣的故事：


  “看得出来，你足够幸运啊老兄。”
  极夜的便利店少有人烟，不如说在这一片薄雾当中，穷汉彼得是便利店唯一的客人了。他已经很久没洗澡，胡子拉碴地散发着怪异的味道，但那年轻黝黑的售货员仍向他致以了敬意，这都源于那漆黑袋子里、酥脆小圆圈们所伴随着的惊喜——金奖券一张。
  “说真的，老兄。”售货员说“在这荒凉地儿守了几年店，还头一次看到有人抽了奖券。”
  在那穷汉肥壮的手上，包装袋里的金奖券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天知道现在这些厂家是用了哪种黑心材料，那一道自袋中浮现的磷光不禁使他几乎丧失了享用零食的胃口。他把那奖券取了出来——略微捋了捋上面留着的食物残渣——这一刻便利店那长盛不衰的光芒仿佛失色了，这诱人的光芒仿佛喷涌而出，带着一个醒目的数字自那光滑柔顺的表面覆盖进入了他的脑内。
  “五百万……”他颤抖了一下，呆滞着又如突然通电般“五百万！”
  他的语气突然无比坚定，而那售货员满脸堆砌着微笑，售货员再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半衰着气只挂着半张商业笑容，而是搓揉着双手对那人嘘寒问暖。他见那薄雾天是寒冷的，便递给他一罐热好了的高档进口饮料——用双手递——当然是免费的。
  穷汉昂扬着头，享受着那热乎的进口饮料，他没有细看奖券背后的细小文字，更无暇关心那些用已远超他们的意识所能构想的任何文字——的文字——写作的小短句。他已经踏出了那扇门，留了一个孤单而又伟岸的有钱人背影给那仍然在点头哈腰的售货员，而售货员相信他不会当一个吝啬鬼。
  “我再也不是穷汉彼得了，那些人再也不敢讲那样的话了。”他小心地把奖券收纳在兜里，右手紧紧地攥着，他强行掩饰着满脸堆积着的欢愉，他生怕别人发现他有奖券。嘎尔考萨城，一座小城，一座有城墙的小镇。那些从远古传来的三米高城墙可放不了贼，况且这里离城墙太远了，远到城墙的魔力再努力也触及不到这里。他害怕盗贼的袭击，他不仅担心自己的钱财，还担心这金奖券被那些盗贼看到，他们可能会以为这是什么古玩，他们一开始不会发现这奖券的魅力，但他们会抢走这奖券，然后发现它是这样的珍宝。
  这奖券是我的——彼得心想——我的！我的奖券！我的钱！
  红月亮下，他加快了归家的脚步，在这一片薄雾中他愈发迅速了，他几乎是跑了起来，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他仿佛本能地在逃离什么，他十分恐惧，臭汗沿着他久违打理的发须淌在了他的旧衣服上。他攥着奖券，他在跑！由始至终他都攥着，他紧紧地攥着。他跑啊、跑啊、跑啊，跑进了一道白光，炫目的晕厥之光当中。


  “我被人抢劫了，可能、警官……”病床上，彼得模模糊糊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太……”
  他轻微地摇晃着眼皮，他的嘴唇几乎还是麻痹着的，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警官”，出于对方可怖的外貌，他不禁心生疑惑。
  “冷静点！啊，对，这个。”调查员出示了一个证件，不得不令人信服的那种“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当然，我很愿意，只是……我的记忆有点模糊，警官。”他说“我好像做了一个长梦，我看见了星辰、很多星辰，但星辰没看见我……”
  哦嚯？星辰？这个叫彼得的人有点创造力啊，可惜那警官是不会在意的，他只想弄清这点仅限于人类社会的事，然后回家睡大觉，这“警官”也很困了。
  “你是说你被人‘抢了’，对吧？”调查员掏出一个录音笔“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吗，彼得？”
  “你不是说两夜前吗？警官……”彼得说“那是有预谋的我想，我被车撞了好像，我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了，我、我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啊，对啊，两夜前。”调查员搓揉了一下他手臂内侧的星状纹身“别在意这个纹身，我以前是做卧底工作的，你继续讲你的，我们都会录下来。”
  其实吧，那疯人没有太多东西可以讲，他的记忆现在已经很模糊了，但别着急，我们还有另外一个故事呢，就是发生在他醒来之前的、病院的故事：


  调查员先生拿着装小汉堡的食品袋子，分了一个热狗给病房前守夜的警员。调查员说接下来的守夜交给他就好，而警员间的信任在这个年代、这个小城，往往是不需要填什么表格的，他们只是互相唏嘘了一下自己不得不轮流守着个“死胖子”，在这医院浪费大好的极夜时光。我们的调查员先生始终保持着微笑，而在他踏入病房后，又一盏香灯被他从袋子里取出，小心地放置在了那病房的一侧，就像我们当时设计的那样。
  这一切都齐全了——调查员心想——哦，可怜人儿，吾王的子嗣并没有把这件事做好，才让你落得了今天的处境。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彼得的鬓角，他看了看心跳仪，他看了看病床一角吊着的黄色十字挂坠，他轻轻掀开彼得的眼皮，看了看那转动着的珠子，他笑了，恍惚间仿佛人类社会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找回了过去的那种感觉，他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黑星星纹身，仿佛人类社会的一切——包括他在远古时发誓守护的公正法律都不重要了。
  调查员把自己的右手伸向左手袖子里，在臂膀间深藏的一枝雕花铜针筒被他抽了出来，那些香灯开始摇晃着，一阵短暂的电流紊乱袭击了医院，当所有的光芒重回人类社会，病房里除了某处的一个细孔再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除了那恼人的滴滴声。而彼得呢，难以置信，这昏睡的病人，就这么醒了！真是奇迹。


  “别再说了！警官，我说了！记不起更多的事了！”彼得作痛苦状紧锁着双眼，他体验了我们的调查员先生是如何撬开人类大脑的，他可能今后再也不想和警员打交道了。
  “你知道，寻常人是很容易发梦的。”调查员往他的本子上做了个总结“曾经有段时间我也经常梦见鱿鱼圈，但最近就没怎么梦到过了。”
  调查员合上本子并站起身来，他深深地往下咽了一口周围的熏香气，他用古语问彼得戴面具了吗，但这古语短暂得入不了人的记忆便被那句经典的“想起什么就联系我们”掩盖住了，调查员先生背对着彼得，他开始笑了起来，但却是无声的笑，他甚至没有颤抖肩膀，这一切都挺令人兴奋的，他很高兴能出演我们的戏剧。


  “警官？警官？我想你的本子落这儿了！”他想叫，但他的嘴唇麻痹了，和他的全身一样都是麻痹着的“警官，你把本子放我身上了？警官？”
  本子中夹藏的金奖券儿露出小小一角，薄雾般的熏香会使我们的朋友更健康、有礼貌地进食。星辰不会看到他的，哦，可怜的人儿，只剩干涸和沉默。

水军突击队

诶，很少见这种风格题材的小说呢，不过一看这不就是百万英镑吗，还要再改改，没准真成轻小说级的作品了

lukeluke

标准的爱手艺风格啊，还真很少在这里看到克苏鲁神话题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