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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5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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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せんり 于 2014-12-5 22:53 编辑
2.00 千晴 Part 4
*
轻松地晃动着。
柔软地飘浮着。
即使千晴什么也不做。
只要千晴什么也不做。
安稳的日子就会持续下去——她过去一直如此相信着。
直到永远。
在长大成人之后,也会一直——
『吶,千晴,今天一定要把你弟弟的梦想吃掉喔!我的肚子快饿扁了啦!』
当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快要结朿时,千晴的脑海中响起亚里亚·瓦利的抱怨声。 老师正在讲桌前宣布连络事项。
千晴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千晴,你明明就已经快忍耐不住食欲了……』
亚里亚似乎非常不满:
『还有啊,千晴。自从前阵子遇见爱儿比欧蕾妮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可以理解连千晴你这种人都会怕那家伙的原因,不过你多少也把我当回事吧?』
千晴眺望着窗外,对栖宿在自己体内的亚里亚说话。
那个人也……和亚里亚是一样的吗!
尽管见不到身影,然而肌肤却能清楚感觉到。
穿戴深红色长大衣和太阳眼镜的女人——爱儿比欧蕾妮,她此刻也正在附近徘徊。
『应该算是一样的吧。我们同样都是受到美味梦想吸引的存在。吞食人们的梦想,然后生出附虫者。若要说相异之处,就是生出附虫者的种类不同了。』
<原始三只>——
『哦!我才稍微跟你提过一点,你就记住啦?真是太佩服了!我们同样都会被上等的梦想所吸引,所以偶尔会发生互相碰头的情况,就像这次一样。话虽如此,但我们并不是敌人,只是彼此定下规则而已。也就是——先抢先赢。』
先抢先赢——
『爱儿她啊…虽然食量很大,不过却自有对味道的一套坚持呢!她会等待梦想变成最美味的时候才下手吃掉。甚至还有<暴食>这个称号呢!关于这点,比起量或味道,我算是属于重视质的那一派,也就是选择自已喜欢的梦想种类。另一方面,迪欧雷斯托伊则是偏好珍奇口味,是个会故意先把梦想扭曲、糟蹋一番,之后再吃掉的家伙。』
同样都会生出附虫者——
『嗯…反过来说,我们的共通之处大概就只有那一点吧。我已经完全没有人格,迪欧还残有半吊子的人格,爱儿的人格则是已经固定了。性格虽然不同,但是性质一样。我们的习性就好比受火光诱惑的飞蛾,被美味的梦想吸引,然后现身。啊,不过我们的性能倒是差很多。』
性能——
『没错,身为和平主义者的我几乎没有战斗能力。话虽如此,同化型的附虫者会拥有超强力量这点,应该纯粹是个巧合罢了。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我在吃掉一个人的梦想后,就会再度陷入沉眠中。』
我没有战斗能力——
『撇开我不谈,迪欧还算满强的。不过那个女人,爱儿却是强到乱七八糟唷!不仅强,而且还有无法消灭的原因。我敢断言,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能够消灭得了现在的爱儿的人——话说回来,你终于肯听我说明白了!趁着这个机会,要不要也听听我们产生的原因啊?』
「不要,我不想听。」
千晴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
多亏放学的钟声恰好也响起,千晴的声音才没有被别人听见。
「管他什么<虫>、附虫者……还是<原始三只>,那些东西都与我们无关。」
小声地嘟哝完,千晴便拿着书包走出教室。行动匆忙的千晴,对朋友的呼唤声充耳不闻。
『无关……这句话太奇怪了!照你这么说,那么在你体内的我到底算什么啊?好过分喔,这可是侵犯人权唷!我要告你!』
不理睬亚里亚的抗议,千晴跑下楼梯。
来到低年级的教室前,等待弟弟出现。
大助马上便出来了。
「……啐。」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姐姐我实在太shcck 了!」
「吵…吵死人了!不要到别人的教室大呼小叫啦!很丢脸耶!」
「才不丢脸呢!这样很正常喔!」
「不要跟着我,笨蛋千晴! 」
大助快步通过走廊,千晴则跟在他的后方不远处。
她知道大助被同班同学欺负的事,而且温柔的大助并没有反击。
所以,身为姐姐的千晴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我觉得你有点保护过度了。』
「我才没有保护过度,这样很正常喔——」
千晴凝视着走下楼梯的大助。
从走在前方的弟弟身上,飘来甜美的香气。
千晴的肚子不饿,也不口渴。然而大助身上散发的芳醇香气,对千晴而言却有如不可或缺的必需养分般,不断诱惑着她。
大助步下阶梯。
千晴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现在立刻冲下阶梯,使用亚里亚•瓦利的力量,将碍事的路人挤开,从弟弟的背后飞扑而上。
「……大……助——」
千晴的头发上激起波纹。
光是想象将他最棒、最美味的梦想一口咬下,千晴的嘴角就不禁泛起微笑——
「对…对不起!」
突然间,千晴的肩膀从后面被撞到,她立刻回过神。
『啊!好可惜!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不要来捣乱啦!真是的!』
与千晴相撞的,是个看起来很温顺的少年。他向千晴道歉后,便马上跑开。
回复意识的千晴,用双手覆住鐡青的脸孔,呼吸急促而紊乱。
好危险……
只差一点点,千晴就要败给身为亚里亚·瓦利的冲动了。
「我得振作点……因为,我是大助的姐姐……」
在喃喃自语的千晴前方,刚才的少年唤住大助:
「大助!你为什么自己先走了?我们一起回家嘛!」
「啊,好。抱歉,蜜树。」
「你今天一定要教我变强的方法喔!我前阵子看到电视上说,如果想要变强,就必须要有正义感和仁慈心呢!」
「啊哈哈,是肉食战队那个节目吧?你也有在看啊?」
千晴瞪大双眼。
不自觉地呆站在原地。
大助发出声音——笑了。
上次见到弟弟如此开心的笑容,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你忍耐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意义。』
亚里亚的声音和分沉稳。那是彷佛自己明明就不安好心,却又不想见到千晴受苦的语调:
『就算千晴不在,你弟弟也一定没问题的。』
就算千晴不在,也没问题……
也就是说,即使千晴忘了他也无所谓。
可是千晴
「……嘿嘿」
她笑了笑,便追在大助身后。换上鞋子,走在大助和蜜树的后方不远处。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唷!因为大助交到朋友了呢!」
与朋友聊天的大助,他的侧脸看起来是如此开心。
千晴的「食欲」依然被牵动着,但她拼命克制自己的冲动。
「太好了,大助。」
千晴没有去打扰弟弟和他的朋友,以愉快的心情踏上归途。
面对这样的千晴,亚里亚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什么嘛,你——』
彷佛再也受不了似的,亚里亚用至今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叫喊:
『什么跟什么嘛?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怨恨我?擅自栖宿在你体内的人是我耶!为什么不怨恨你的弟弟?我会栖宿在你体内,都是因为有他在的关系呀!然而却只有你一个人拼命在忍耐!为 了弟弟,你连朋友都没有了,他却因为交到朋友而笑得那么开心!那种家伙,根本不必管他呀! 只要把所有事都当作是我的错、你弟弟的错,你就不必再辛苦地忍耐了!』
只有千晴听得见亚里亚的怒骂声。除了亚里亚的声音外,回家的路途十分安静。
「我不会让大助成为附虫者,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千晴面带微笑:
「我一定要好好爱护他,疼爱到让他受不了为止……因为我是大助的姐姐嘛!」
『……!』
亚里亚似乎为之气结,而且可以感觉到正在生闷气。
走下学校所在的山丘,一进入住宅街,四周来往的人也显得越来越稀少。
小学生的放学时间很早。而在正面临人口过少问题的本市,此刻走在路上的人,就只有大助和他的朋友,以及千晴而已。
「而且我……我不想忘了大助。」
千晴缓缓说道。
『对你而言,与我共度的时光不过是一种幻想,因为你只是被卷入我的永眠之中罢了。只要吃掉他的梦想,我就能以其为养分,再次幻化成蛹……』
「我会连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事也忘记,对吧?光是这点,我就绝对不愿意。」
将弟弟的平稳生活夺走,然后忘得一干二净。
千晴一点也不愿意去想象那样的未来。
把身为一个姐姐,应该要保护的弟弟推入地狱中,自己独享安稳的样子。
对千晴而言,那是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
「那样实在太过分了,那不是一个姐姐应该做的事……」
『无论如何,他都会成为附虫者啦——因为如果你不吃掉他的梦想…爱儿就会下手。更何况, 我亚里亚·瓦利从来不曾错失自己想吃的梦想,所以你是不可能耐得住食欲的。』
「不管怎么样,大助都会成为附虫者吗?」
『是啊。就算你不吃,爱儿也会吃掉。就是因为想吃,我才会栖宿在你身上,爱儿也才会受到吸引而前来。』
「……才不会呢。」
千晴微笑道。
在住宅街的一隅,她停下步伐。
大助他们的身影渐渐远离。
然后——
从千晴的背后——
「大助的梦想,变得越来越美味了呢……」
紫色鳞粉飘落。
「亚里亚,你还没有吃啊?看来你这次似乎束手无策了。」
就算不回头,就算不回应,也知道是谁在那里。
「我并不恨亚里亚喔。」
千晴嘴角一扬,转身向后。
伫立在眼的,是有着彩虹色眼眸,身穿深红色长大衣的女人。
<原始三只>的其中一人——爱儿比欧蕾妮。
『该…该不会……你在开玩笑吧,千晴……?』
亚里亚的声音不安地动摇着。
一瞬间,千晴的发丝染成碧绿色。
让自己也变身成<原始三只>中的一人——亚里亚·瓦利,千晴微微笑道:
「因为亚里亚会栖宿在我体内,是为了保护大助喔!」
「亚里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那个,等一下!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啦!千…千晴!千晴小姐!你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吧?我和爱儿的战斗能力完全——』
不顾惊慌失措的亚里亚,千晴瞪视着爱儿比欧蕾妮。
轻松地晃动着。
柔软地飘浮着。
千晴与大助的安稳生活——以后也绝对不会改变。
「我要打败这个人,而且不吃掉大助的梦想。这么一来……大助就不会变成附虫者,我也不会忘记大助了!」
『呀——!』
耳边传来亚里亚的惨叫声,千晴朝爱儿比欧蕾妮飞奔而去。
戴着太阳眼镜的女人,瞇起彩虹色的双眸。
「呵呵——」
紫色鳞粉瞬间迸开。
鳞粉随后又聚集在一起,生成巨人昆虫的脚和一对触角。触角猛烈刺穿道路,将水泥地面整个掀起。
重达好几吨的水泥块压向千晴。
千晴的绿发闪耀出光辉。从头部被击中的她,身体陷入水泥块当中。
她借着同化能力穿过水泥块后,便举起右手向爱儿比欧蕾妮挥去。
『等…等一 下——』
在千晴的挥动下,描绘出轨迹的空间变得歪斜。碧绿色光芒使地面爆裂,并挖掉电线杆的部分,然后袭向爱儿比欧蕾妮。
『为什么你会使用那个力量?我明明没有教过你啊!』
爱儿比欧蕾妮迅速往旁边移动,避开碧绿色光芒。
「……!」
千晴随即打算也挥出左手。
『不可以!那个力量……要是稍有差池,会连你的身体也一起击溃的!』
「——她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呢……」
爱儿比欧蕾妮带微笑,而当紫色鳞粉将她包围住后,便像是融入空气中般消失了。
千晴急忙环顾四周——
「吶,亚里亚?」
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千晴正打算回头,颈子却冷不防受到重击。
意识急速地消失中。
『好好管教这孩子是你的工作。这种事要是多发生个几次,也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吧?』
『我…我明白了,爱儿……』
「呵呵,反正我刚好找到不错的餐前酒了。你如果不再快点下手,说不定这次的胜利者会是我喔!」
『餐前酒……?』
一面听着自己以外的两人对话——
千晴失去意识。
*
潜入<虫羽>大型集会的隔天。
断断续续的震动摇晃着坐在位子上的千晴。
即使是行驶于平円白天的快速列车,车内乘客也是疏疏落落的。尤其千晴等人是在列车末节车厢的一隅,同车厢内只有少数几名乘客。
在窗外流逝而过的街景中,施工中的建筑物特别显眼。
千晴,不是很清楚四远市以外的地理位置,不过据茶深所言,这一带在国家计划中被指定为开发特区。
透过三角形的装饰眼镜望去,那满是补丁的城市与乡下味十足的两远市不同,感觉充满朝气。千晴搭乘的快速列车大概也会随着接近市中心,而有越来越多的乘客上车吧。
「你搞什么呀?居然一派轻松地哼着鼻歌。还有,我已经说过不要把头抬起来了。」
在千晴旁边的茶深两手架在胸前,用几乎放弃的语气斥责。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少年,将千晴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
「咦?我有在哼鼻歌吗?」
千晴一反问,茶深便无奈地微微摇头:
「暂且不论我这俩无名小局员,你现在可是第一级的指定通缉犯耶!根据<木叶>通报,现在就连中央本部也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真是的,我原本还以为你是药屋大助的姐姐一事, 还要过一阵子才会被中央本部知道,结果害我不得不赶紧采取行动。」
「我问你喔,我在别人眼中真的那么危险吗?」
对于千晴天真的提问,茶深蹙起眉头回答:
「虽然你应该不知道,但是过去曾经出现与同化型附虫者关系亲密的人,竟然也拥有强大力量的前例。就算撇开那一点不谈,你也会被当成是在『URBAN』中,击败中央本部歼灭班局员<彼方>的人。」
「咦?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那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彼方>是非常厉害的附虫者,有火种三号的实力。我就不用说了,就连在<虫羽>中也没有能够打倒他的附虫者大锹又是最近才加入<虫羽>的,所以特环并没有关于他的资料。再加上现场也没有<冬萤>战斗过的痕迹……这么一来,能够打倒<彼方>的人,自然就是和一号指定者有关,而且有危险到要派我去监视的你了。现在你失踪,起了疑心的特环自然就展开全面行动啦!」
「我又不是附虫者!」
「事情比那样还要更糟,因为你过去曾是<原始三只>——不论如何,中央本部现在一定蠢蠢欲动。中央本部向来把同化型附虫者视为危险人物,所以肯定会不分由说地杀掉你。」
直到现在,千晴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毛骨悚然。她会被同班同学说没有危机意识,实在不是没有道理。
千晴和茶深交换彼此的眼镜和鸭舌帽,各自戴在身上。留有一头长发的千晴绑起辫子,试图改变,自己的形象。
虽然对于变装一事不太放心,不过茶深倒是说:「你怎么打扮都很有型,看起来就像另外一个人啦!」
「所以为了尽早确保你的安全,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可恶,你到底要我说叨几次啊——绫, 你好歹也戒备下四周的情况吧?」
「从西远市到这里,沿路的电线杆有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三根喔……」
绫坐在窗边的位子,目不转睛地凝视外头的景色,喃喃说道。只有绫还是一成不变的制服装扮。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个个都不听话!」茶深破口人骂。
「对了,你——<郭公>的姐姐药屋千晴行踪不明的事情,你也觉得已经被<虫羽>发现了,是吧?」
茶深用食指抬起鸭舌帽,也望向窗外的景色,或许是被绫专注凝祝的模样给吸引住了。
「是那样吗?」
「<郭公>失踪一事居然会这么简单就被<虫羽>知道,这便是最好的证据。由于<虫羽>从中分裂成<冬萤>派和激进派,所以终究无法得知这个情报是从何而来——你姐姐是这么说的吧?绫。」
「—现在有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二根了。」
「哇,绫的移动视力好厉害喔!」
「……一定是因为<虫羽>里面有间谍。那家伙的目的应该是让<虫羽>自取灭亡,顺利的话,还想伺机与<郭公>这种危险人物对打。」
茶深若无其事地说完,只见千晴一脸疑惑地歪头问道:
「间谍?」
「没错。恐怕——是特环的中央本部,而且还是极核心人物所做的安排。当初在鸨沢町护送土师千莉的任务中,<虫羽>的余党之所以与<郭公>发生战斗,也是被间谍所诱导的。所以这次,特环搞不好又打算故技重施。」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茶深的头脑真好呢!」
对于千晴坦率的感想,做出反应的人是绫。她把视线从窗外移到千晴身上:
「那是当然的。在要诡计这方面,没有人能赢过茶深。」
「……那种称赞方式似乎有点微妙耶,绫……」
「就算不是我,任何人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都能想到。不仅如此,任谁都看得出<虫羽>是笨蛋的大本营。他们没有参谋宫——甚至毫无计划。不论指挥还是战斗,统统倚赖瓢虫。那女人明明就不是会冷静思考作战方针的角色,<虫羽>那群笨蛋居然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真亏瓢虫连个讨论的对象也没有,只凭一个人,还能把如此巨大的组织带领到这个地步。」
茶深越说越烦燥,口气也渐渐变得强硬起来:
「如果要我来说,杀死瓢虫的不是别人,正是<虫羽>。当初要是有计划好,就不至于会中了土师圭吾的计谋。他们每个人都只是在一旁,入迷地看着位于舞台中央的瓢虫在战斗,自己却没有打算站上舞台。于是在我把瓢虫拉下舞台前,她已经在没有配角的舞台上,持续孤军奋战—— 然后成仁。」
就如绫所言,茶深对于「故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进行这点感到非常不悦,
菰之村茶深也是一名附虫者。
这名少女汲汲追求自己的梦想——追求着难以实现的野心。
「现在诗歌已经取代瓢虫,成为领导者了吧?」
千晴对茶深发问:
「诗歌也……她该不会也变成像瓢虫那样吧?」
「<冬萤 > 身旁有强大的左右手——大锹和<波江 >,所以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落到那种一下场,不过他们现在还是只有战斗力而已。可以想见,最后依然会被特环的魅车八重子或土师圭吾——虽然他仍意识不明,但总之会被那种人玩弄于股掌间。尽管大锹看起来脑袋还算灵光,但似乎不是会沉着推敲作战策略的类型。」
茶深浮现嘲讽的笑意:
「我敢断言,虽然<冬萤>现在想要借用<虫羽>那群杂牌军的力量,可是除非她能善加利用,否则她的同伴肯定会扯她后腿。就像瓢虫那时一样。一切都得看<冬萤>到底有没有操控棋子的本事了。」
「呐……如果是茶深的话,情况会变得如何呢?」
「什么啊?」
「我觉得诗歌想要做的事情真的非常伟大呢!假如茶深去协助诗歌……那么一来,应该可以帮上她很大的忙吧?」
对于千晴的一番发言,茶深出乎意料地有些动摇。她杏眼圆睁地注视着千晴。
不知何时起,就连绫也转头盯向茶深。两人的视线全集中在茶深身上。
「你…你在说什么蠢话呀?为什么我非得去帮助<冬萤>?告诉你,我是绝对不可能服从任何人的。」
「我的意思不是服从,而是希望你与她合作。像现在也是,茶深虽然头脑很好,力量却不足, 所以才打算让我接受束中央分部的保护,不是吗?」
茶深一脸不甘地紧抿着唇。
千晴等人正前往的目的地,正是樱架市——
东中央分部所在的城市。
在只有绫一个人拥有战力的现况下,万一发生紧急事态是无法保护千晴的。
因此,茶深想出以下的计划——
千晴在受东中央分部「保护」的同时,也于大助所属的该分部打听有关他的事情,努力让记忆完全恢复。
茶深则是个别行动,先与<木叶>会合后,再对大助的行踪展开搜索。
在一定会回到茶深身边的条件下,千晴将与被茶深找到的大助再度相会——
这便是两人之间的交换条件——不,是约定。
「既然如此,只要茶深和诗歌连手就天下无敌啦!你们是最强的组合喔!」
茶深把祝线从满怀信心的千晴身上移开,嗤鼻一笑:
「哈,无聊透顶!我不可能会跟<冬萤>成为好伙伴的。我们在『URBAN』时可是敌对关系耶……再说秘种-号<冬萤>,才不会把我这种无名小卒放在眼里。」
「你干麻把,自己看得那么低啊?只要肯做,茶深一定办得到的!还是说,其实……你没有自信吗?」
「啊?你这家伙,讲话给我小心一点。居然连那种蠢到莫名奇妙的话都说出口了。」
「才不蠢呢,这样很正常喔!茶深才是,你太固执在无聊的地方了啦!就是因为如此,你才会一直都那么不起眼!」
「不起眼——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眼见千晴和茶深互相揪着对方的衣服,绫却没有出手阻止。她再次眺望窗外,继续数着从眼前飘过的电线杆。
「吶,茶深……」
——当绫出声时,千晴和茶深已经坐在位子上,互相把头撇向一旁。两人都披头散发,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因为眼镜因此被弄坏,所以变装计划宣告泡汤。
「……干嘛啦?」
「千晴对茶深而言是很重要的情报来源。而与<原始三只>有关的记忆,则是解开<虫>之谜不可或缺的关键。」
千晴和茶深满脸讶异地望向突然分析起来的绫:
「可是我不一样。在我死以后,假如能像千晴刚才所说的那样利用<冬萤>,你就不愁没有战力了。」
「你在想什么啊……我没有打算和<冬萤>连手。更何况,那些偷鸡摸狗的行动,只要有绫来做就够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随便把死挂在嘴边!」
「我只是有那种想而已,别介意。」
绫用一贯的机械式口吻回应,然后再度眺望窗外。
茶深紧皲着眉,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好了,我差不多该到别的车厢去了。」
茶深从位子起身,俯视千晴和绫:
「千晴,你乖乖地待在东中央分部接受『保护』,等我和你联络。在你被藏匿的这段时间,我会和<木叶>会合,掌握<郭公>的行踪。」
听完茶深的话,千晴点头示意。
「绫,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待在千晴身边。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做。不过当你判断东中央分部已经不安全时,就必须保护千晴,并带她来找我,」
绫轻轻颔首。
「下次见面——就是掌握到<郭公>行踪的时候了。」
「嗯!」
「好。」
三人互相对望,之后茶深便往前方的车厢离去。 千晴和绫一起被留在末节车厢,她愣愣地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
从微微开启的窗户外,飘来樱架市微风的气味。
与西远市不同,有股都山的味道。
「这里就是大助生活的地方呢……」
千晴自然地泛起微笑。大概是认为她在自言自语,绫没有回应。
拜启最近日子过得如何呢!
远望着飞逝而过的景色,千晴的「倾诉癖」不自觉又发作了。
我来到你住的城市了唷,这里真是个大都市呢……虽然你现在可能不在这座城市里,不过在此生活的你,是否也多一份洗炼的都会气息呢?
或许是靠海的关系,海水味随风飘送而来,窜入鼻腔内。
「你一定在这座城市中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吧?就像在西远市的我一样。」
无法压抑胸中的兴奋之情,千晴脱口而出:
「有交到朋友吗?或是情人……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好好介绍给姐姐认识喔!」
在她露出狡黠笑容的同时,通知旅客抵达樱架市的车内广播响起。
快速列车逐渐减速,然后停止。
一停下,车内立刻变得昏喑。
首节车厢在抵达樱架车站的月台后,便被一个异样集团包围。
那群人们戴着人到能覆住脸部的机械式防风眼镜,身上穿着漆黑色长大衣。除了乘车口,从窗户外、天花板上也听得见脚步声。他们像是滑行般地进入车内,同时将搭乘同一车厢的乘客架住,按在墙壁上。
坐在位子上的千晴和绫,其四周也被黑色大衣人们圑团围住,连起身的机会也没有。
可是千晴没有动,绫也处之泰然。
一切都如茶深所言——只要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就会立刻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情报网逮住。正因为如此,千晴为了接受他们的「保护」,才会搭乘电车来到樱架市。
茶深现在应该已经从别的车厢逃脱了。她计划在完全停车之前就从窗户外逃出去。
「你是药屋千晴吧?」
从黑色大衣人们之间现身的,是一名身穿套装的女性。抱着文件、顶着头乱翘头发的年轻女性,用不太沉稳的语调说道:
「呃,详细情形请容我稍后再做说明,由于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所以要请你跟我们政府机关的人员走。至于你为何会来到樱架市,待会也要麻烦你说明原因。」
千晴已听茶深提过关于代理东中央分部长的特征了。眼前这名女性,应该就是那位叫做五郎丸柊子的人。
「药屋千晴。根据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规定,我们要将你拘禁起来。」
千晴环视包围着自己的人们,嫣然一笑。
站起身,朝身为弟弟上司的女性一鞠躬:
「初次见面,您好。我可爱的弟弟受您照顾了。」
才刚抬起头,千晴便问了她认为比什么都还重要的事:
「——请问,大助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好孩子吧?」
2.01 The others
和千晴、绫分别后,茶深来到赤牧市。
茶深仅仅只是压低鸭舌帽,便能顺利转乘交通工具来到这里,大概是因为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而言,茶深这种小人物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吧。
「和<冬萤>连手?居然会有那种蠢到极点的想法。」
她嘴里一边嘟哝着,一边朝目的地步行而去。
赤牧市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中枢,也是中央本部的根据地。市中心里林立着高楼大厦。初次来到赤牧市的茶深,吸入充满排放废气的都市空气后,忍不住皱起脸。
「她是…没错…是为了拯救附虫者而战斗的公主,正处于需要值得信赖的骑士成为伙伴,一同出征的时刻。」
来到大马路旁的其中一栋大楼,茶深踏入其中那楝办公人楼在市中心的建筑物中也显得特别高耸。
「另一方面,我则是——」
入口前的警卫拦下茶深。
茶深瞧也没瞧警卫的脸,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随即,从茶深手中喷出的红色影子收束在警卫背后。散发红色光芒的女王蜂,将锐利的针刺入男人的延髓。
「只会想出在苹果里下毒那种诡计,胆小又卑鄙的魔女——」
唯有茶深才看得见的女王蜂被吸入警卫的体内。警卫发出「呜…啊……」的呻吟后,便动弹不得。
菰之村茶深的<虫>具有精神污染的能力。在侵入人体后,便会扩大他们最强烈的感情,并夺取其冷静的判断力。依照污染程度不同,可以钝化其思考能力,使其变成像杉都绫一样方便茶深操控的棋子,也能使其像眼前这名警卫一般无法动弹。
「我不过是个嫉妒活跃于舞台中央的主角,还想伺机加害的配角罢了。」
通过像人偶般伫立原地的警卫,茶深走向电梯。
按下按钮,门立刻打开。
进入无人的电梯中。
茶深靠在墙上,眼前显示最上层的按钮已经自行点亮,电梯门缓缓关上。
茶深的声音回荡在电梯中。
「<木叶>,没有人跟踪你吧?」
视野顿时变得扭曲,接着,茶深面前出现一个异形怪物。
那是身躯有如两枚重迭的叶子般,还有着大眼睛的巨大<虫>。在能够操控光学折射率并隐形的叶虫旁,一名少女站立于楼层显示按钮前。
「……」
她是隶属于中央本部战斗班的火种四号局员<木叶>。她身着中央本部的白色长大衣,并配戴防风眼镜。以背示人且不发一语的她,也是被茶深植入能力,听从她命令的棋子之一。
「还不给我回答。」
「对…对不起……没问题的,没有人看得见我……」
茶深往她背后轻轻一踢,<木叶>才勉强回答。
「好了,不要慢吞吞的,快点向我报告。」
「我…我会好好报告的……请…请不要那样踢我。」
支配<木叶>的感情是「愤怒」。由于茶深只在她体内植入极少量的能力,因此必须定期激怒她,用以刺激其感情。
「中央本部和东中央分部似乎都还没有发现<郭公>……」
穿着内色大衣的少女虽然屈辱地抿着唇,还是依令开始报告:
「不过,中央本部内已经开始有动作了。根据四号指定者的我所能获得的情报,是和西远市那时一样……」
「你是说,直属于魅车八重子的歼灭班——也就是<彼方>的同伙吧?」
茶深早已获悉歼灭班这个由高等局员所组成的特殊部队。虽然表面上并不存在,但是从在<木叶>潜伏的鸨沢町,以及在西远市的「URBAN」所发生的事件里,茶深已确认该组织的确存在。
「原来和鸨沢町那时候-样,中央本部想要消灭<郭公> 啊…在失去联络又没有束中央分部支持的状况下,现在可说是千载难逢的暗杀良机呢。中央本部的情报收集能力不可马虎,他们一定能够找到<郭公 >。」
「这几天,我一直在探查中央本部的动向……终于在刚刚,确认到已有几个部队出动了。虽然全是没有见过的局员,不过一定——全部都很强。」
茶深咋舌一声。
「在这个时间点派出非搜索<郭公>的其他歼灭班——可恶,看来千晴的下落已经败露了。果然如同我所预料,掌握情报的速度快到异常。」
「千晴没有问题吗……?」
「只能期待柬中央分部和绫的表现了。」
茶深愁苦地说完,耳边响起电子音。
此时电梯已到达最顶楼。两人步出电梯,走上眼前的阶梯。
一来到屋顶,赤牧市的街景便在面前展开。
一阵强风突然吹起,使茶深戴着的鸭舌帽飞舞在空中。朝着远处可见的摩天轮,帽子飞过赤牧市上空。
「我们也只能在这里做我们该做的事了,<木叶 >。」
「是……」
<木叶>走到屋顶的中央,她分旁的异形叶虫不断膨大身躯。在比<木叶>还要大上三倍的身体中央,灵活的大眼睛观测着眼前的景色。叶虫的脚持续延长,与位于<木叶>防风眼睛上的端子相连接。
「特环在暗杀局员那种秘密任务中,没能动员到<木叶 >,想必一定很后悔吧。虽然大概要花点时间,不过以你的能力,今天之内——」
「条件指定完成。望远、倍率指定完成——无限模式启动……」
随着<木叶>的声音响起,叶虫的身体瞬间如气球般膨胀起来。
「什么——」
在惊讶的茶深面前,叶虫的眼睛像望远镜的镜头般从身体向前凸出。
「要开始搜索了……」
「<木叶>…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从观测地点开始的直线方向视野……就连透过镜子或人类的瞳孔,映照出来的反射物像也能扩大追踪。不管对方藏在哪里,其身影都会被某种反射物映照出来——我最近的状况很好。现在要大幅扩展密室以外的影像的侦测范围……」
茶深哑口无言。
不只绫,似乎连<木叶>的能力也不断地急速成长,而且速度之惊人,已经不是她所说的「状况很好」可以比拟的了。
「<木叶 > …你不用向中央本部报告这项能力,你暂时还是继续当四号指定者就可以了。」
「为什么——好…好痛,我知道了,我会照你所说的,请不要踢了……」
虽然<木叶>过去不过是拥有搜索能力的附虫者,似是一旦能力过高,就有可能不再被归为火种,而是秘种——被中央本部视为对付敌对势力时的秘密武器来对待。这么一来,茶深恐怕很难像现在这样与她取得联系了。
正当茶深在思忖这件事时,<木叶>出声道:
「——发现了,确定是<郭公>本人。」
对于来得实在太过突然的发现报告,茶深不禁背脊一阵发凉。
要是这家伙被中央本部操控的话…应该也会一瞬间就找到我吧……
「慢死了,动作拖拖拉拉的。」
「对…对不起…好…好痛……」
「好了,快点报告。」
「以我的能力勉强可以搜寻到…他在非常远的地方…而且——」
被茶深猛踢的<木叶>皱着脸说道:
「正在战斗。」
茶深咋舌一声。即使不问,她也想得到对方是谁,看来晚了一步。
「……还是问一下好了…对方是谁?」
「戴着,白色面具的附虫者集团……」
「<虫羽>——那群笨蛋不可能自己找到<郭公>的。一定又是如我所料,是被谁操控并且利用了才对。」
丢下这句话,茶深便转过身:
「走吧,去偷台车或摩托车。只要利用你的能力隐形,应该就能躲过中央本部的搜索。」
「你想怎么做……?」
「耍诡计可是我的专利呢!我要替他把毒苹果送去,告诉他那件事情。」
既然<郭公>是凭自己的意志前往某处,那么应该就有什么目的才对。
为了亲眼确认这个真相,茶深转身离开此处。
2.02 大助 Part 3
*
走出紫央小学后的归途。
背着书包的大助以小跑步,急忙跑在回家的路上。
跑下学校外绵延的坡道,进入住宅街。
「明明是蜜树说要一起回家的,那家伙……」
虽然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内心却没有很生气。
自从与名叫津村蜜树的同班同学成为朋友后,大助就不再像过去那么讨厌上学了。
如今不会再有同学来找大助麻烦,他的桌子也不会再被藏起来,而且大助也不需要在屋顶上消磨时间、等待放学了。
更棒的是,知道大助交到朋友后,姐姐千晴也不再有事没事就紧跟在他身边。大助心想,只要千晴不再缠着自己,重新获得她的容身之处,自己应该就可以对那种姐姐友好一点了吧。
弯过闲散的住宅街转角,大助面前出现一名女性。那个高姚的女人舟穿深红色的长大衣,圆形的太阳眼镜反射着夕照。
「将更加美味……更加成熟的梦想! 」
当两人擦身而过时,女人喃喃说道。
那是妖艳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一瞬间,女人做出伸舌舔唇的动作。就像刚喝完浓醇的葡萄酒,暴露出无法抑制的食欲一般。
感受到寒意的大助一回头,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也许是消失在转角的另一侧吧,但他害怕得不敢去确认。
大助朝地面一蹬,赶紧逃离。
「啊,蜜树。」
在马路前方发现熟识朋友的背影,大助顿时松了口气:
「什么嘛,是你说要一起回家的!怎么自己先走了啊?」
他带着满面笑容跑过去。胆小的蜜树也是那群坏心同学们的欺负对象,因此大助曾经答应要保护他。
然而蜜树却无视大助,自顾自地迈开步伐。
「……?喂,蜜树。」
大助抓住蜜树的肩膀、拦下他,但蜜树一把就将手甩开。 蜜树回过头,脸上浮现笑意。
那是与过去的他完全判若两人——蔑视大助的笑容。
「——」
蜜树开口。
一阵强风吹过的声音,将他的话语掩盖。
然而唯有大助清楚听见他所说的话。
「我已经不需要大助了——」
大助花了点时间才理解出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我变强了—
一理解,他便顿时失去思考能力。
「……为什么……」
蜜树对大助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弱的声音充耳不闻,径自离开。 留下大助一人呆站在原地。
「为什么啊……蜜树……」
在茫然自语的大助眼前,飘过闪烁紫色光芒的鳞粉。
*
也许是五年前的那个时候,第一次有了自觉。
我——
也许是第一次了解到自己所怀抱的烦躁、不安的真面目。
不被任何人需要——
因为年幼,所以软弱。
因为年幼,所以纯真。
于是在只有一或零的极端思考回路中,直接兴起那样的念头。
想要容身之处——
不是那个会被任何人忽视,甚至于光是存在,就会成为纷争事端的教室。 不是那个就连受伤也不被注意到,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母亲身边。
不是只把自己当做弥补弱小的工具,仅有短暂友情的朋友身边。
也不是保护自己到宁可牺牲自我,太过温柔的姐姐身边。
渴望不是上述这些的容身之处。
要是世上有那样的容身之处存在,大助便一无所求了——
他如此希望着。
「……」
——似乎是因为疲劳作祟,让意识一瞬间飘远。
有如闪光般,五年前的景象掠过脑海。
大助被拉回现实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巨大的口器——一只企图咬断大助脑袋的<虫>。
「啧……!」
长大衣翻飞作响,大助用两手阻挡住口器。
大助以与郭公虫同化的手,使尽全力将<虫>的下颚上下撕裂,接着使出过肩摔将<虫>朝地面重击。<虫>狂暴地蠢动着脚,大助一拳殴向其腹部。
随着靡然巨响,<虫> 的身躯四散。剥露出岩石表面的地面产生龟裂,喷发出巨大水柱。
「呼……!哈……!」
大口喘息的大助,以锐利的视线扫视四周。
包围大助的白色面具集圑为其强大的魄力震慑,一瞬间全都僵直不动。突然一名白色面具人倒卧在地,应该就是被大助击溃的<虫>的宿主。
自行于西远市的「URBAN」销声匿迹后的这两天以来。
大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为了避开中央本部和<虫羽>的搜索网,他没有利用任和交通工具,全力奔走至今。
虽然尽可能地避人耳目,但是仍然在某处被目击到了。一穿过市区,<虫羽>的成员们便同时朝他袭来。
大助现在的所在之处是远离车道的山间地带。正当他为了翻过山头,舍弃普通道路而沿着小河奔走时,不知何时就被<虫羽>们给团团围住。
尽管已经击败了约十人左右,<虫羽>却丝毫没有打算放弃,依然接连不断地袭击大助。
「不要停下来!全部人一起上!」
一名少年率领着貌似天牛的<虫>发出怒吼声。被同伴们称为褐天牛的他,似乎是统领白色面具人们的领导者。
大助一个翻身,沿着小河奔跑。他挡住阻挡在前方的<虫>的獠牙,一拳击向其复眼。包覆着坚硬甲壳的<虫>遭击飞,压垮周围的树木后碎裂四散。
就算知道与<虫>同化后能强化肉体,但是眼见赤手空拳就能打倒<虫>的大助,白色面具人们仍不禁心生胆怯。虽然数量上占尽优势,战斗能力的差距却一目了然。
「怪…怪物…他不是人……!」
「他当然是人类!他的体力渐渐衰弱就是证据!再一下子就成功了!」
褐天牛下达指令的声音中,明显透露出焦急的情绪:
「可恶,鳞跑到哪里去了?要是那家伙在的话——」
「呜……」
大助打算再次奔跑,意识却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两天来累积的疲劳和过度使用<虫>的力量,都不断消磨他的身心。虽说能够改由以猛烈的枪击来保存精力,但他很清楚,越是拖长战斗时间,情势就对他越是不利。
尽管如此,大助仍奋力狂奔,袭向白色面具人们。
「什么『不战斗的战斗』……!那种东西根本就是放屁!」
不知道杀了几只<虫>。
不知道已有多少白色面具人倒卧在山谷间。
大助聚精会神地、沿着小河行径,甚至连正在战斗的感觉都已麻辉。他只是反射性地将摇在眼前的<虫>逐一打倒。
以拳击碎<虫>的头,再借着蹬踏木头的反弹力一跃而上。贯穿企图从空中展开攻击的其他 <虫>的腹部后,<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的岩石表面。
<虫>四散的体液洒在大助和白色面具人们身上。
「只有你不可原谅!<郭公>……只有你……!」
在下意识奔跑的大助耳里,传来褐天牛吐露的怨言。
言语中蕴藏着纯粹的憎恨。
「瓢虫曾经是我们附虫者的希望……!可是,你却杀了瓢虫……!」
朝着大助的方向,被截断的树木纷纷倒下。
在跳过树木的大助眼中,一只振翅飞行的<虫>袭来。
「是你这混账……杀了我们的瓢虫……!」
枪声回荡在整座山林间。
子弹飞快地从自动式手枪中击出,并将<虫>粉碎。
「<郭公>……只有你……」
「呜喔喔喔喔!」
大助放声吼叫。身上浮现的绿色纹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每一次挥舞拳头、每一次使力猛踢、每一次扣下板机,<虫>便被粉碎得无影无踪,而白色面具人也接连倒下——大助奔跑过的小河中,绵延不绝倒卧着成为缺陷者的白色面具人们。
大助一阵前滚翻似的跳跃,朝小河中的<虫>挥出拳头。将<虫>击碎后,剩余的猛力冲击在瞬间让小河的河水逆流。
只剩下最后一位戴着面具的人了。
在寂静来访的山谷间,因绝望而显露消沉表情的褐天牛伫立在那里。
「……」
大助从容地瞪视褐天牛,他的肩膀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着。
大概是以为只要人多势众就必定能赢过大助吧?在<虫羽>里,能够和他对等战斗的只有瓢虫——立花利菜。<虫羽>本身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一点才对。
而且<虫羽>竟然率先发现大助,这不禁让他怀疑有人在暗中操控
「……喂,<郭公>……」
面对握着手枪,一语不发的大助,褐天牛开口:
「瓢虫在最后一刻…说了什么……?在临死前…就算是一句话也好,她有没有为了被遗留下来的我们…留下什么遗言……?」
认清自己的失败后,褐天牛向大助问道。
见到少年的身影,大助才终于明白。
在方才那番与大助的激战中,他眼中所见的人并非大助。
褐天牛所注视、追求的,是利菜的残影——即使已经失去生命,那位过去领导者的身影仍旧深刻烙印在他们心中。面对身为附虫者,并承受死亡悄悄接近的恐惧,唯有利菜能为他们带来希望的光芒,这也是<虫羽>如此崇拜并倚赖利菜的原因。
「『到现在才想起来』——」
大助静静地陈述。
——我……早就已经输了……输给自己的<虫>……
当利菜在人助的臂弯里断气前,是面带微笑的。 为了附虫者而一宽奋斗不顾身战斗的少女,扬起十分开心的笑容。
「『我想要……能够享受幸福的容身之处』——她在梦想被自己的<虫>吃尽前,是这么微笑说着的。」
「……!」
褐天牛抬起头,错愕得哑口无言,随即又因为恍然大悟而惭愧地垂下头:
「说得也是……那是一定的,因为瓢虫和我们一样都是附虫者。她原本也有自己的梦想,我们却逼着瓢虫忘记自己的梦想……我们让她背负太多东西了……」
「……」
「瓢虫为了守护<虫羽>而战,还因此被自己的<虫>吃尽梦想……最后死去…原来她不是被你杀掉的……」
透明的水滴划过少年脸颊。滑落至脚边的水珠,成为小河的一部分,无声流向大助。
大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褐天牛的话。
对于立花利菜这名少女,大助心中也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我是最后一个。」
在褐天牛的脚边,天牛摆动着触角:
「瓢虫过去所背负的<虫羽>就到我为止。接下来就交给<冬萤>——不,是飞雪让<虫羽> 改变、重生。因为她发过誓,会奋战到附虫者的战争结束为止。那家伙很强,不过你们特环大概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吧?」
<冬萤>。
杏本诗歌也怀抱着和大助、利菜一样的梦想。
三名拥有相同梦想的附虫者彼此交集,然后战斗。这或许是单纯的偶然,也可能是注定的命运。没有人知道究竟为何如此。
然而今后,大助将与诗歌所率领的<虫羽>展开战斗。
大助不由得握紧手枪。
「因此我将了无牵挂地与你战斗。不是为了替瓢虫报仇——是为了守护我自己的梦想!」
天牛奋力一跃,朝大助突进。
正当大助咬紧牙根,打算扣下板机时——
「『<郭公>松懈了』——『鳞的攻击』!」
「!」
从飞扑过来的天牛身体中,出现带着利刃的圆盘。
——不对,好几枚发光的圆盘是从死角现身,在割穿天牛后才朝火助飞来的。
大助立刻以能够防御刀刃的长大衣抵挡,然而他依然不敌冲击的力道被弹飞。
人助重重地撞击在树木上,紧接着,从小河中现身的岩块也朝他袭来。
由无数块岩石聚集生成的<虫>冲撞在大助身上。
「呃啊啊!」
巨大的重量冲撞而来,撼动了整座山。大助被夹在树木和岩石间,全盘骨头咯咯作响。
「『双重夹击成功』——『猛烈一击』!『给予<郭公>128的损伤』!」
此时,三道黑色人影从远处包围跪在地上的大助。
站在正面的是-名露出狂妄笑容的少年。他的体格娇小,在衬衫外面披上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长大衣,两眼下方则涂了像是黑眼圈般的颜料。
浮现光纹的圆盘在颜彩少年——鳞的周围排成一列,那应该就是他的<虫>。一整列的圆盘中 伸出无数只脚,变成在少年身上爬行的鼠妇(注:小型陆生甲壳类,又称为土鳖或潮虫,通常以苔藓、地衣、树皮等腐败有机物维生)。虽然乍看之下是分离型的<虫>,但可以自由变化形态的能力却是特殊型的特征。在小河的下游处,有位亦穿着特环大衣,并以防风眼镜和面具遮住脸孔的女人。女人脚边的岩石在隆起后变成巨大的<虫>,以此推测她也是特殊型的附虫者。
而上游处还有一名穿戴大衣、防风眼镜和面具的男人。男人身边的<虫>非常眼熟。圆圆的身躯,以及摇晃着有如天线般触角的<虫>——那是曾与大助在西远市的「URBAN」一战, 具有窃听能力的 <虫>。
「你……鳞——」
褐天牛双膝着地,跪在体液四散的天牛旁。
「多亏有你这颗替我们削弱<郭公>体力的棋子,真是太感谢你了……『鳞的攻击』。」
鳞才低头,圆盘便从身上射出。数枚锐利的圆盘,无情地将在地上痛苦扭动的天牛撕裂。
「……!」
「『给予褐天牛286的损伤』——『鳞打倒褐天牛了』。」
见到褐天牛无声地倒下,鳞咧嘴微笑。
大助尽管痛得面部扭曲,却依然站起身:
「——是歼灭部队吗……」
在「URBAN」突袭大助的男人们。
以及眼前这名煽动包含褐天牛在内的<虫羽>,并当成对付大助的道异来使用的少年。
拥有天线的<虫>证明这雨者之间的关连。
鳞左右摇头。
「『鳞摇头了』——不对喔……正式名称是歼灭班喔……」
中央本部副本部长,魅车八重子W属的战斗部队——歼灭班。
道个对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而言,存在目的不是捕获碍事者,而是加以消灭的部队,终于在大助面前露出真面目。
「鸨沢町那时候也……千莉当时的那件事,也是你们煽动<虫羽>的吧……!」
「『鳞点头了』——谁叫<虫羽>全是一些笨蛋呢……」
相对于粗声吶喊的大助,鳞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音量低语:
「同化型的附虫者很危险……在瓢虫死去,HARUKIYO归顺我方的今日,<郭公>实在太危险了呢……」
「……哈!」
大助嗤笑一声:
「那应该是魅车下的判断吧?我们同化型的附虫者有多难搞,那女人最清楚了。」
「『鳞歪头了』——闲聊就到此结束吧……『鳞的攻击』。」
无数个圆盘升起,袭向直立不动的大助。
「啧……!」
大助咋舌,迅速跳到一旁闪避攻击。再往地面一蹬,瞬间缩短与鳞之间的距离。
他朝着毫无防备的鳞扣下手枪板机。
与郭公虫同化而强化的子弹直接命中。大爆炸掘起地表,飞扬的尘土吞没少年。可是——
「『鳞防御了』——『鳞没有损伤』。」
鳞将圆盘召回作为盾牌抵御,以一派轻松的表情盯着大助。
趁大助动摇之际,岩石的集合体再次袭来。大助见状,反射性地挥出没有拿手枪的拳头。
正当拳头击中的前一刻, 岩石却于喀啦作响后倏地崩解。大助因此扑空,而由其他岩石隆起而成的<虫>突然在背后现身。
「呃啊……!」
大助来不及防备,背部被岩石组成的<虫>猛力一踢。
他毫无反击余力地摔落在小河中。圆盘和岩块,以及长有天线的<虫>全都向他袭去。
「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吧,<郭公>……『鳞的攻击』。」
由于受到方才强烈袭击的影响,大助的手脚一时麻痹,无法闪避攻击。
即使如此,他还是企图起身,此时——
在即将互相撞击的两者之间,倏地出现一只蓝白色的蝴蝶。
「啪滋」一声,在激发出火花的蝴蝶翅膀上,浮现形似英文字母「C」的纹路。
「……!」
大助一个翻身,从河水中跳开——
电击的漩涡占据整片视野。
「呜啊啊啊啊!」
鳞的哀号声被有如雷电般的鼬然巨响掩盖。
几乎要连接小河与天空的闪光,贯穿了原本企图袭击大助的<虫>。
由岩块构成的<虫>因产生的电热而染成鲜红色——接着碎裂四散。
电流在长有天线的<虫>表面迸裂,然后如从内侧爆发似地炸个粉碎。
「呜…呜……!『鳞受到攻击』——『鳞受到160的损伤』 」
由于鳞把大半的圆盘用在防御上,才唯有他能逃过电击。
然而当鳞从小河后退时,大助已把手枪对准圆盘的盾牌。
子弹高速旋转,枪口随之喷发出火焰。
「我原本还打算尽量保留力量的……」
「『鳞防御——』咦……?」
巨大的枪击声撼动山林。
从枪口释放而出的冲击将鳞击穿。挖开地面,打穿树木,直线方向上的一切全被摧毁。
鳞受到大助全力一击,倒在凹陷的地面上。虽然没有丧命,但作为盾牌的圆盘几乎溃灭。
「哈……呼……!」
一脱离险境,极度的疲惫感便袭向大助,他虚脱地呈大字形倒卧在地。
『<郭公>。』
从小河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口齿淸晰且冷静的少女声音,自瘫倒在小河中的女人的防风眼镜响起。一道蓝白色电流正从小河的下游连结自防风眼镜。
『我从透过防风眼镜接收到的声音里,判断发生了危险状况,于是进行攻击。如果你没事,就请回答。』
「是<C>啊……」
叫做< C >的少女是隶属于中央本部的秘种二号局员。过去曾隶属在东中央分部内,是大助也认识的人。身为特殊型附虫者的她,<虫>具有与电子相同性质的能力。
刚才确实非常危险。如果没有< C>出手相助,恐怕真的会受到敌人重击。
『——不要以为我是来帮助你的。』
对于解除备战架式的大助,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漠:
『在五郎丸代理分部长的指示下,石卷分部长助理来到中央本部。目的是为了搜寻<郭公>, 因此来向我求助.当然这件事也是秘密进行的。』
柊子她——
自己的上司,五郎丸柊子。
对于向行断绝音讯的人助,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呢?
『她猜测找到<郭公>的应该会是歼灭班,所以我把自己的<虫>植入歼灭班的防风眼镜内,以探查其动向。因为我们特殊型的<虫>只要透过媒介,即使是远距离也能发挥能力……于是便这样找到你了。』
可以的话,多想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状况下抵达目的地。
然而这称想法似乎太天真了。
歼灭班利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情报网和<虫羽>,<C>则利用歼灭班找到大助。
大助之前避人耳目的行动,感觉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我会答应协助五郎丸代理分部长,是因为有话想要问你。』
<C>第一次真情流露地放声问道:
『为什么要做出逃离特环这种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 C >虽然是名强大的附虫者,实际上却只是个小学生。她央求似吶喊:
『我是因为你在特环才忍耐到今天的!变成附虫者…被特环捕获…从东中央分部移调到中央本部时,也都是因为有<郭公>在特环,我才能忍耐下来!可是如今……居然为了利用我的能力而把我归类为秘种,还进行那么过分的实验——』
「——我在西远市找到<蝉蝉>。」
『……!』
「那家伙从缺陷者复苏过来的原因,明显与<冬萤>不同……能够偷看海老名夕交出的光盘, 并且那么做的——应该就只有<C>了吧?中央本部到底想做什么?」
『那…那是……』
「不仅如此,<蝉蝉>还说中央本部把<原始三只>的其中一人藏起来了。如果那是真的…我从现在起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都绝对不会再告诉你。」
火助斩钉截鐡地说完,便听见<C>倒吸一 口气的声音:
『你…你现在这样,东中央分部该怎么办?这次的通讯不会在特环留下纪录。五郎丸代理分部长也是为了确认<郭公>的心意,才会寻求我的协助。虽然土师分部长尚未恢复意识,但如果是东中央……』
东中央分部。
自从成为附虫者以来,大助便一直隶属于其中的组织。跟著名为土师圭吾的男人,大助在东中央分部训练出一身卓越的战斗能力。
他确实曾经想过要仰赖东中央分部。
然而结论是不行。
以现在的东中央分部来说是不可能的。
假如要借助外力的话——
「……HARUKIYO现在在哪里?」
『HARUKIYO……?你是说HARCKIYO吗?你为什么要抛开东中央分部,反倒去关心那种来历不明的男人……!』
少女的说话声中明显掺杂了嫌恶的情绪:
『那个男人…好像又躲起来了。但就算没有失踪,他应该也会在出动歼灭班时,被率先送去当对付你的刺客吧。他和魅车副本部长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清不楚……』
「虽然光用想象的就很讨厌……不过如果有HARUKIYO ,或许就算今日…利菜不在的今日,只有诗歌一人留下来……我或HARUKIYO其中一人会……」
『<郭公>……?你在说什么?』
「没事——自言自语而已。」
大助吐了口气,坐起身子。但是支撑身体的手臂虚软无力,使得脸去撞到地面。
即使深知已经疲惫不堪,他仍使尽全力站起来。
果然只能依靠自己——
『<郭公>。』
对于迈出步伐的大助,<C>仍紧紧追问不放:
『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说?为什么不寻求帮助?我是因为相信总有一天,<郭公>会终结附虫者的战争……才会待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种蛮横的组织中战斗的……!』
「……我过去一直都是一个人,未来也一样。」
『……!』
「所以< C >,不要再依赖我了。」
即使我不在了,也要和自己的<虫>奋战下去——
他在心中补上这句。
『我…我……』
大助拖着双腿,离开小河。
『我是那么相信<郭公>……!』
透过防风眼镜,<C>传来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我明白了。』
少女的声音骤然改变,彷佛换了个人般地冷淡说道:
『中央本部所属、秘种二号局员<C>,已确定<郭公>反叛的事实。将立刻向魅车副本部长报告,并正式由中央本部申请逮捕该局员。另外,也将对五郎丸代理分部长进行相同的报告,然后与东中央分部连手捕获该局员。』
「也替我转达柊子…」
大助头也不回地交代:
「叫她别管我的事,因为我不想!?加无谓的牺牲。」
『当中央本部正式做出判决时,将对所有分部发动<郭公>的逮捕命令。』
<C>无视了大助的话,继续以机械式的口吻说道: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届将倾注全力,歼灭<郭公>!』
从成为缺陷者的女人的防风眼镜中,迸出蓝白色的火花。
『——请别忘了,我知道你的出生数据,能够由你行进的方向推测出目的地……!』
大概是<C>解除能力了,随后再也没有听见少女的声音。
「……」
大助静静地离开河川。
走了一会儿,视野突然拓展开来。
小小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在带有湿气的风中,飘散着一股教人怀念的味道。 他来到的地方是——紫央市。
是他生长的故乡。
2.03 千晴 Part 5
*
轻松地晃动着。
柔软地飘浮着。
每一天都是那么安稳的日子。
今后也是,永远都是。
就那么决定了。
只要是为了守护宝贵的生活与心爱的人——
「千晴真的很喜欢弟弟耶。」
走在放学途中的住宅街道上,身旁的少女说道。
「嗯!」
千晴背着书包,毫不迟疑地点头。
『喜欢也该有个限度吧?虽然是为了保护弟弟,但你居然想与爱儿比欧蕾妮战斗?真是不敢相 信! Unbelievable!』
在千晴体内的亚里亚·瓦利吵闹地大声嚷嚷:
『前几天是因为爱儿手下留情,你才能得救。下次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你一定会被杀掉的啦!你不可能会赢的!』
可能是太过生气了,亚里亚连珠炮似的将前几天发生的事也翻出来指责。
千晴为了保护大助,愤而反抗爱儿比欧蕾妮,结果却反被打晕。幸好在警察来之前,她就恢复意识并逃离现场,但因此遭到破坏的道路至今仍在进行修缮。
『再说,你所使用的「那个力量」,本来就是会让同化能力变得不安定的东西!不让被同化的空间再生,并且毁坏该能量——要是再继续那样蛮横地使用力量,千晴的身体会变得四分五裂的!早就跟你说过,我的能力不适合战斗呀!』
千晴将亚里亚绵延不绝的说教当作耳边风,露出满面笑容:
「因为我是大助的姐姐,所以当然要疼爱到让他受不了为止啰!」
「……这…这样啊……啊,说人人到。」
朋友指着马路前方。
「……!」
浓郁到几乎呛人的香甜气味,几乎让千晴一瞬间失去理智。
大助正独自走在前方。他似乎听见千晴她们的对话,朝这边瞥了 一眼后,就以小跑步往前方跑掉。
「千晴?怎么了?」
——从昨天开始……
大助,以上飘散出来的梦想气味,突然变得格外香醇。
因为太用力抿而裂开的嘴唇上,传来血的味道。
千晴努力集中所有的理智,以保持自制。
「抱歉,我先走了!」
「咦……等…等一下,真是的!千晴!」
千晴抛下朋友,往大助追去。
『时间到了喔,千晴——已经到「用餐时刻」了。』
亚里亚冷冷地说。
「为什么……!大助的梦想会这么突然就!」
追上大助后,千晴便伸手打算搁在他的肩膀上。
然而她立刻就打消念头,将手缩回。彷佛只要稍微触碰到大助,自己就会竭尽全力地吞掉他的梦想。
「大助,等等我啦!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千晴走在弟弟身边,展露出笑容。
「……」
「你今天没有和那个朋友一起回家耶,他叫做津村蜜树吗?」
若无其事地问完,只见大助瞬间紧抿了唇:
「那家伙……」
彷佛之前见到的笑容不过是幻影般,弟弟以冷漠的表情、冷淡至极的语调说道:
「——说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千晴目瞪口呆。
「他说因为他变强了,所以就不需要我了。」
被蜜树背叛的大助,声音里不带愤怒,也没有憎恨。
只有空虚。
然而他那颗拼命压抑感情、变得空荡荡的心,正吶喊着希望被填满。
『爱儿不会光是等待——』
亚里亚说:
『她也会「调味」。把真正想得到的梦想,调成自己喜欢的味道。』
倏地,千晴的头发上激起波纹。即将失去理智的千晴,发丝散发出碧绿色光芒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吃掉大助的梦想……?
千晴很清楚,残留在肖己体内的最后一丝迷惘已嘎然断裂。
她确切明白谁是破坏自己幸福生活的敌人了。
爱儿比欧蕾妮。
只要<暴食>在千晴和大助身旁,幸福的日子就不会再降临。
「——一定是大助误会了啦!」
她隐藏燃烧般的怒意。
在心中暗自做出一个决定。
「大助的朋友不可能会说出那种话的,明天再去问一次好吗?」
——千晴笑了。
「你明天一定能和蜜树和好的!嗯,一定会的!」
大助虽然面无表情,但不久后也点头回应:
「……嗯。」
「嘿嘿,大助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呢!」
见到千晴笑开怀的模样,大助一副很丢脸似的把脸别开。不过他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转身逃跑。
『……吶,千晴,麻烦你认清事实吧。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能打赢爱儿的。既然如此,只有亲自把他的梦想吃掉,对你弟弟来说才是幸福的——』
为什么——
千晴在心中怒吼。
……为什么非得忘掉不可啊!
『!』
那汹涌激昂的情感波涛,让亚里亚为之语塞。
千晴伸手抚摸弟弟的头。
姐弟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天空已被夕阳染成橙色。
「就算没办法和好,姐姐也会一直跟在大助身边的唷!」
千晴带着轻松的笑容,如此说道。
却一边在心中泣诉。
……这片天空……和你的容貌……我全部都不会记得了吗……?
大助皱起连
「才…才不要啦!你那样根本就是变态的跟踪狂嘛!」
「我才不是跟踪狂,这样很正常喔!」
千晴心想。
……那我……到底会变成谁呢?
假如千晴吃掉大助的梦想。
就会把如今孤独一人的弟弟也遗忘掉。
也会失去想要保护弟弟的自我。
『……也只有现在这个时候会痛苦啦……』
亚里亚虽然静静地解释,声音中却似乎蕴含着压抑的情绪:
『你现在的迷惘……痛苦,还有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能忘记。』
千晴依然保持着笑容,却咬紧牙根。
那样……实在太过分了!
「啊,对了。我把东西忘在学校了。」
千晴停下脚步。
身为姐姐的我,却把弟弟大助变成附虫者…连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也全部都会忘记…?那样真的人过分了……
大助回头。
「我去学校拿个东西,大助就先回家吧!」
「……」
「怎么了?大助,怎么不回答?」
「……千晴,你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你看吧——
千晴对自己体内的亚里亚夸耀。
大助真的是个能体会他人痛苦,非常温柔的好孩子呢——
『那种事情就连我……看了也知道啦……』
千晴洋溢满面的笑容:
「只是有灰尘跑进眼晴而已,真的没什么喔!」
「……」
「回家要小心点。还有,记得帮我跟妈妈说,我会晚一点回家。」
语毕,千晴便转身回到通往学校的路上。
她拼命地奔跑,直到来到背对夕阳,坐落在山丘上的小学。
千晴爬上坡道,与放学途中的孩子们擦身而过。
『我之前说过……』
亚里亚以平静的语调对千晴说道。
通过校门,进入校舍。
『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吃不到自己想要的梦想过。』
着急不耐的千晴连鞋子也没有换上,便直接跑过走廊,奔上楼梯。
『那是因为,我们的天性生来如此。只要哪里有美味的梦想,我们就会在哪里现身。我的转生方式就是那样,所以从来都不会错失任何梦想。』
二楼、三楼,千晴继续奔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的阶梯。
『那应该叫做宿命吧?我亚里亚·瓦利向来都会把眼前的梦想吃掉。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后的结局都会如此。可是——』
在抵达四楼时,眼前出现一扇门。
千晴的头发闪烁着碧绿色光芒。
『说真的,我一直都在想。如果……要是有某种强大的力量,能够把命运还是什么的那种东西破坏掉,就算一点点也好,让命运的齿轮稍微错乱——』
千晴将亚里亚·瓦利的力量解放,并把手高举向门。
指尖与金属制的门同化,然后逐渐穿过另一侧。
『如果不知已重生过几次的亚里亚·瓦利可以不必再啃食谁的梦想…那么会变得如何呢?被遗留在梦中的亚里亚·瓦利究竟会成为什么模样呢?』
千晴通过门,来到屋顶。
在橙色夕阳映照下的屋顶上,有个娇小的少年身影。
『我好害怕去弄清楚……既想要进入舒服的梦乡中……梦想又是如此美味……虽然以前亚里亚·瓦利也不愿意做那种事——但其实内心深处却一直是那么渴求着。』
亚里亚的独白透过千晴,飘散在风中。
「……咦?我明明有把入口锁上了……」
回过头的少年是津村蜜树。
蜜树的身边有一只巨大的<虫>——是带着爱儿比欧蕾妮的气味的怪物。千晴就是循着那股气味来到这里的。
在展开上翅的<虫>头顶上方,飘浮着一个很大的光团。
「那个……我有事情想拜托你,蜜树。」
千晴朝着蜜树步步走近。
「拜托我?」
面对突然出现的千晴,蜜树显得非常冷静。同时间,<虫>也转向千晴。
「可以请你和我弟弟……大助,从今以后也做好朋友吗?」
她站在蜜树的正前方,苦笑道:
「虽然说这种话,一定又会惹大助生气……不过,蜜树是大助的朋友吧?既然如此,那么就和你是不是附虫者没有关系——」
「我已经不需要大助了。」
蜜树咧嘴微笑:
「我已经变得比大助还要强——不只是大助,连这种无聊透顶的学校,我也不需要了。」
少年想要以<虫>的能力在这里做什么?
千晴打从与他相对面时,就已经知道了。
「住…住手啊……要是现在破坏学校,还在校园里的人会死掉的!」
「哦…是喔。」
蜜树一脸愉快地回应。
那个笑容简直就像——将他变成附虫者的爱儿比欧蕾妮。
「说得也是,就算在这里破坏掉学校,也无法成为我比大助还强的证据。那我明天再去打败大助好了。」
千晴拼命想要紧抓住的一线希望,顿时在手中断线。
『他已经没救了啦,千晴……刚成为附虫者的时期,状态是非常不稳定的。在梦想遭到啃食被植入<虫>、成为附虫者这一连串变化的影响下——只要一点刺激就会发狂。』
「接下来会很危险,你最好不要在那边看喔,大助的姐姐。」
位于蜜树身旁,漂浮在<虫>上方的光球逐渐膨胀。千晴知道那是不断胀大的能量团。
「不可以,蜜树……快住手……」
尽管千晴继续纠缠不清,但蜜树并未停手。<虫>所蓄积的能量彷佛随时都会迸裂——
『……这不是千晴的错。』
千晴将举起的右手挥下,手上缠绕着碧绿色光芒。
沿着手划过的轨迹,水泥地面被挖起。
不仅是地面,就连不断爆炸的光球,以及蜜树的<虫>的大部分身躯,也随着凹陷的大洞烟消云散。
无法承受能量的反作用力,千晴的右手和衣服都受到撕裂伤。
『所以你不要哭嘛……』
蜜树凝视千晴的双眸失去光采。<虫>的躯体像是融入空气中般消失,而宿主蜜树随即有如人偶似的当场倒下。
——夕阳一西沉,学校转眼便被黑暗所笼罩。
不知不觉间,云朵覆盖天空,遮蔽满天星光。
「吶,亚里亚……」
千晴坐在屋顶正中央,把脸埋进环抱的双膝间。
她已将津村蜜树带到保健室。蜜树因为<虫>被杀掉而成为缺陷者,大概明天早上就会被送往医院吧。据亚里亚所言,在那之后,应该会有一个名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组织接手管理他。表面上虽然只是普通的政府机关,其实是为了管理附虫者而存在的组织。
「你讨厌我吗?」
千晴的右手被血染得鲜红,但并非动弹不得的重伤。而且亚里亚也说过,当千晴变成亚里亚•瓦利之后,自我疗愈的能力会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所以很快就会复原。
『当然讨厌呀!你既不肯听我的话,又老是做些鲁莽的行为!在至今所有的亚里亚·瓦利中,你是第一名的问题儿童!既然已经一心同体了,这副身体就该乖乖听我的才对!』
坏心眼的亚里亚认真生起气来抱怨:
『我最讨厌千晴了!从今以后我也会一直讨厌你!不管过了多久,都会永远讨厌下去!』
千晴抬起脸。
泪水已经止住。
「嗯,说得也是。永远……你可以永远待在我的身体里喔!」
『……』
「我没事了,亚里亚。」
千晴站起身,她的头发被碧绿色光芒所围绕。
『千晴真是个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呢,这样很正常喔!」
千晴与亚里亚的笑声重叠在一起相同的人格、相同的声音。
两个千晴,一个亚里亚·瓦利。
『我知道你在这里,爱儿比欧蕾妮,出来吧。』
有如回应同为<原始三只>的呼唤般,紫色鳞粉纷纷飘落。
从扭曲的黑喑夜色中现身的,是深红色长大衣随风摇曳的美女。
在圆形太阳眼镜之后,爱儿比欧蕾妮瞇起彩虹色的眼眸: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呢,亚里亚·瓦利。」
面对愉快讪笑的女人,千晴往地面一蹬,脚下迸出光芒。
下一个瞬间,碧绿色的轨迹挖掉女人的右半身。
利用生成于脚下的能量反作用力,千晴转眼冲过爱儿比欧蕾妮身旁,并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攻击女人的身体。
「不管是爱儿比欧蕾妮……还是在我体内的亚里亚·瓦利,我都不会让任何人吃掉大助的梦想——!」
碧绿色光芒沿着千晴挥动手臂的轨迹,闪耀着无比光辉。
「——亚里亚,这就是你做出的回答吗?」
在千晴目睹之下,爱儿比欧蕾妮的体内喷发出紫色的鳞粉。鳞粉变成指尖般大的甲虫,接着,数以百计的甲虫幻化成被削掉的右半身。
『千晴这孩子真的是太轻率了,也可以说是个笨蛋。』
看着女人身体再生的光景,千晴体内的亚里亚回应:
『不过住起来还挺不错的。说不定比起就这样再次沉睡……还要舒服呢!』
「看来不断沉眠的你,终于找到安居之所了。」
『——不断啃食的你,却还没有吃够。』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战斗了,亚里亚·瓦利。」
『——开战吧,爱儿比欧蕾妮。』
缠绕着千晴的碧绿色光芒,将不断洒落的紫色鳞粉劈开来。
*
五郎丸柊子所驾驶的金龟车,正沿着无人的侧边道路奔驰着。
「叶芝市是将樱架市的部分湾岸地区填平后建造而成的。与陆地相连的轨道,以及包含两条道路的桥梁全都被封锁,并且禁止非相关人员通行。这座实际上呈现孤岛状态的叶芝市,完全被认定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分部的管辖区域,我们称之为——GARDEN。」
柊子手握方向盘,以淡淡的门吻说明。
「『GARDEN』……」
坐在副驾驶座的千晴,嘴里复诵着柊子的话。
在建造于海上的道路尽头,可以见到小小的城市。高大的建筑物和貌似电塔的物体,密集地遍布在海洋上。
另一方面,在后照镜中逐渐变小的是樱架市。就算不开车,只要花些时间,应该还是可以步行往来于其间。
「我将要被监禁在那里吗?」
「其实会是以保护的形式,不过名义上的确是那样没错啦!」
在驾驶座上的柊子露出轻松的笑容:
「那个……我再确认一次就好了——千晴,你真的不是附虫者吗?」
柊子原本一直望着前方,此时瞥了千晴一眼。千晴点头:
「我不是。」
「千莉,你觉得如何?」
柊了转而将视线移到后照镜上。
「虽然在没有唤出<虫>的状态下,很难明确地判别……」
坐在后座、名为土师千莉的少女扬起头,她穿着特环的长大衣。而在她身边的,是一名戴齐了所有装备,叫做绪方有夏月的少年。听说这两人是负责将千晴带往叶芝市的护卫。
此外,后座上还有另外一名少女。
杉都绫——她与千晴一同被东中央分部捕获,并完全恪守茶深的指示,只字不提。她正面无表情地眺望窗外。
「不过从这一路上的表现『看』来,感觉像是普通人。」
「那样啊…太好了,我总算放心了。」
柊子浮现安心的笑容。接着千莉把脸转向绫:
「但这个人似乎是附虫者……」
「……」
「你叫做绫吧?还真是沉默寡言的人呢,啊哈哈!」
望着后照镜中的绫,柊子亲切地笑了笑:
「那个…千晴,你之前提到,是因为从监视你的局员那里听说过朿中央分部,所以才会来到樱架市的吧?」
「是的。」
「可是,那名监视者在『URBAN』一战中死亡。而之所以没有发现遗体,是因为被敌人的 <虫>吃掉了。绫则是住在西远市的<虫羽>一员,恰巧是千晴以前的朋友,才因此出手相助……」
千晴点头。
茶深交代千晴到东中央分部接受保护时,要严格遵守两件事情。
一是绝对不可以透露千晴曾经是亚里亚·瓦利这件事。
另外一件,就是宣称茶深已经死亡。
「你应该亲眼目睹非常怀惨的景象吧?真是难为你了。」
柊子望着前方驾驶,语调一如往常。虽然与其说是统领组织的上司,柊子更像个和善的年长女性。然而正因为如此,旁人无法猜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偶然被卷入<冬萤>和歼灭部队之间的战斗,实在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不过也因为那次的冲击,使你想起遗忘了五年的大助……该怎么说,这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呢!有夏月,你觉得呢?」
「虽然她是<郭公>的亲人,但我不会去憎恨她,只是——」
坐在后座的有夏月,口气显得十分僵硬。尽管没有说出口,却仍旧可以感受到他难以掩饰的复杂心情。
这名叫做有夏月的少年也憎恨着大助——
「我觉得她的话中有太多巧合,特别是有关记忆那一段。」
「有夏月……」
千莉出声规劝有夏月。
「说得也是。事实上,情况十分不妙。」
柊子一副伤脑筋地搔搔脸颊:
「先不论真相如何,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很难不让人怀疑千晴也和<郭公>一样是附虫者,而且打倒歼灭部队的人也是千晴。」
「……」
「中央本部对于<原始三只>不但不积极采取歼灭态度,反而还默许其存在,但唯独对产生同化型的原虫指定者——<第三只 >,是固执地想要探查行踪并加以消灭。毕竟同化型的附虫者在能力和性格方面,都有着让人无法完全掌控之处……」
柊子「啊哈哈」地苦笑一声:
「所以在千晴被怀疑其实是强大附虫者的情况下,假如还打算与弟弟大助接触……恐怕中央部会在你们姐弟见面之前,便及早将你暗杀…可不是只有捕获而已唷!」
千晴用微妙的表情注视柊子的侧脸。
「因此,我们才打算暂时将千晴藏匿在『GARDEN』的收容设施中。在那里,情报既不会外泄,而且也能防备外敌。」
「是。」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进行都如茶深所预料。千晴被盯上的理由,以及千晴会受到东中央分部保护的事情,全都和茶深预测的一模一样。
千晴将要窝藏在东中央分部内。
在那段期间,茶深和<木叶>则会进行找出大助行踪的计划。
「不过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阿大有姐姐,不禁吓了 一跳呢。因为我从来没有听他和我哥哥提过这件事。」
开口说话的是土师千莉。她的口吻听起来似乎和大助很熟识。千晴把头转向后问道:
「吶,千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大助他……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听见千晴的问题,千莉露出微笑回应:
「他非常温柔。至少在我面前是……」
千莉把视线移到有夏月分上。少年的表情瞬间变沉重,马上把目光瞥向窗外:
「……我无话可说,因为我没有理由让你感到不愉快。」
态度完全相反的少年和少女。
千晴越来越不明白。
「这样啊……嗯,谢谢。」
千莉坦率地对大助抱持善意。另一方面,有夏月虽然憎恨大助,却因为顾虑到姐姐千晴的心情而自我压抑。
千莉和有夏月都很温柔,正因为如此,他们对大助抱持的相反态度应该也是发自内心的。
「你们都是温柔的好孩子呢。」
两人听到千晴的话都吓了跳。千莉脸颊发红,有夏月则困惑地「啊……」了一声,也害羞了起来。
「从这里开始,就是称为『GARDEN』的设施了。」
通过桥之后,柊子说道。
千晴见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愕然失声。
这里简直就是轰炸的中心地区。
位于车站前方的一人片范围,有好几处地面因凹陷而外露,半径数百公尺内的整排建筑物全都遭到破坏。大概最近正在进行修复工程,所以四处都放置了建筑用的起重机。
「据说大助曾在这里与<虫羽>的领导者瓢虫作战。这些损害几乎都是瓢虫一人造成的…不过由于她的<虫>成虫化了——因此宿主瓢虫最后命丧于此。」
千晴等人乘坐的金龟市,驶过已化为废墟的车站前。
有夏月脸色骤变,以严肃的语气否定:
「我不相信。提出利菜成虫化这个说法的人,就只有<郭公>而已……!」
「我没有实际参与战斗,所以没有立场表示意见。不过除了 <郭公>以外,这些人们说不定也见过那光景。」
千晴瞪大双眼。
在金龟车奔驰的叶芝市街道上,有各式各样的人们在走动。
那些人有许多是少年、少女,然而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用玻璃珠般毫无生气的双眼注视着前方,来往行走在安然残有形貌的街道上。
是不带一丝感情,只会机械般听从指令行事的人偶们。
「那…那些人都是……缺陷者——」
「『GARDEN』是东中央分部自行设立的缺陷者隔离设施,同时也是实验设施。只有少数实验班和监视班的局员会对他们下达最低限度的命令,以此观察缺陷者能够过着何种程度的一般生活,并且详加记录。<冬萤>——杏本诗歌过去也曾被收容在这里。」
看着双肩微微发抖的千晴,柊子继续解释:
「就如同诗歌,被收容在『GARDEN』里的这些人,有近半数——是被<郭公> 打成缺陷者的。」
「……!」
千晴反射地伸出双手,捂住差点要发出惨叫的嘴。
在千晴眼前的众多缺陷者。
如果那毫无疑问地…真的是大助至今一手所造成!
「大……大助……这些——」
一道泪痕划过千晴脸颊。
「都怪我——」
吃掉大助的梦想,害他变成附虫者——
嘶哑的声音,让后半句话泣不成声。
亚里亚……呐,亚里亚——
她对着已经不在自己体内的另一个千晴呼喊。
真的就像我想的一样啊……一旦把大助变成附虫者——不仅是大助,连他周围的人们也都会遭遇不幸……战斗、受伤、失去……我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把大助变成附虫者?
她记得很清楚,是自己亲手将弟弟变成附虫者的。他那冲甜香醇,彷佛入口即化般的浓郁梦想滋味,依然残存在记忆中。
然而千晴尚未完全记起,自己将大助变成附虫者的那瞬间——
「——千晴,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柊子出声唤醒心慌意乱的千晴,以稳重的表情问道:
「与大助分离的这五年来……你过得幸福吗?」
千晴用噙满泪水的双眸,望着年长的女性。
在理解这个问题的意义之前,她在心中涌起一股愤怒。
是对自己感到无法克制的怒意。
「——是的。」
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到反而教她感到不安的程度。
千晴过得很幸福。
而那一点,正是千晴偿还不了的罪孽。
把弟弟变成附虫者、忘掉一切,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千晴,悠间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听说大助是在四年前第一次执行任务。」
柊子微笑着说:
「当时有一个名叫<冬萤>的小女孩,而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无法摆平她发狂的行为。而且听说,当时还有人企图趁乱图谋叛乱。最后将这两件事情解决的人就是大助。他将<冬萤>变成缺陷者,并且也把藉此反叛的附虫者们打成缺陷者。」
光是见到眼前的景象,便足够让千晴明白——大助夺走许多附虫者的梦想。她无法理解,为何柊子还要继续陈述,逼得自己更加难受。
「不可否认的,大助确实夺走许多的梦想。但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做……<冬萤>的梦想大概就会被自己的<虫>啃蚀殆尽,然后丧命了吧。另外要是叛乱行动成功,这个国家说不定就会被卷入战争之中——而去阻也那些惨况发生的,只有大助一个人。因为有大助独自背负着他们的痛苦,这个国家才能保持和平,千晴也才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千晴呆然地注视柊子。
「大助至今大概也迷惘过好几次,或许差点就要认输了。不过他每一次都还是勇往直前,如今也不停奋战着。他有多么辛苦、多么坚强,身为姐姐的你应该明白,不是吗?」
千晴拼命忍住将要决堤的泪水,她不允许自己再流泪哭泣了。
「——嗯,我明白。」
点点头,她扬起脸。
柊子说得没错。假使连姐姐千晴都不相信自己唯一的弟弟,那么还有谁会相信?
无论今后将面临何种处境,千晴都要相信大助。
「因为大助是我可爱的弟弟。」
千晴脸上泛起微笑:
「因为不管过去或现在……大助仍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坚强的孩子。」
——正因为如此,千晴非得去见大助不可。
是自己让大助背负了那么多的包袱。
千晴一定要被弟弟亲手制裁。
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自己能够分担他所背负的伤痛!
「有人正在接近这里。」
千利的语调中带着紧张感。她转头朝向城市外侧的海洋上。
「数量在二十人以上……全部都是强大的附虫者……!」
「咦咦?」
柊子态度大变,发出慌张的叫声。
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千晴也看见貌似<虫>的身影正往这边飞来。牠们朝着行驶在沿海道路上的金龟车,笔直地不断接近中。
「追…追兵已经来了吗?看来那些人是歼灭部队。可是从这里到基地还有段距离……」
「周边的『GARDEN』监视班,请出动协助掩护。」
有夏月操作着似乎有无线电功能的防风限镜。他把手放在闪着红光的防风眼镜上,迅速地请求支持。
「来了……!」
在千莉说话的同时,翱翔于空中的其中一道影子有如导弹似的加速。
一个有着鲜艳色泽,像花苞般的物体以高速飞来,接着在千晴等人乘坐的车子前方,穿刺入地面。
彷佛盛开的花朵,花苞逐渐扩展开来。
中央有一名配戴黑色面具的少女。而从花苞变化成花朵的是一只身躯平坦,有着细长脚部的 <虫>。<虫>的背上载着少女,牠展开花瓣般的翅膀,并张开大大的口器,从口器中喷发出大范围的白色烟雾。
「啊哇哇!」
柊子转动方向盘,紧急煞住金龟车。
车子在旋转后实时停止,前方接触到烟雾的道路全都发出腐臭味,并渐渐溶解。
「千晴、缓,快点下车!快点!」
「是…是的……!」
包含千晴等五个人,全都急忙跑出金龟车外。
趁着他们慌乱之际,黑色面具人们纷纷降落在叶芝市。他们穿戴一模一样的大衣和面具,看起来和有夏月等人的配备是相同材质。
柊子从怀中掏出小型手枪。
「退后!」
为了保护女性们,有夏月来到前方,并唤出有着黄金色外壳的<虫>。腹部有无数空洞的细蜉科蜉蝣,甩动闪闪发光的双股尾巴拍打着地面。
随后,和有夏月穿戴相同装备的人们从「GARDEN」各处现身。
东中央分部的监视班们和有夏月一同展开保护千晴等人的阵势。
黑色面具人们和他们的<虫>一起袭来。
「这些家伙……!」
在有夏月背后,金黄色的细蜉科蜉蝣挥动尾巴。从腹部的空洞中发射出几十道雷射光线。
「什——」
光线虽然拥有压倒性的数量,却只有击中最初喷洒毒气的那一只<虫>而已。其他黑色面具人们彷佛早已做好准备,一一避开热能射线的攻击。
「果…果然很强……看来似乎没有分散攻击的余地了。逐一各个击破吧,有夏月……!」
以柊子的指示为开端,黑色面具人们和柬中央分部之间展开激战。
尽管东中央分部在人数上大占优势,双方的战斗能力却有明显的差距。除了一面保护千晴等人,一面战斗的有夏月外,其他<虫>纷纷被杀死。
「啊……啊啊……」
千睛打从身体深处颤抖着。
一个又一个的附虫者在眼前变成缺陷者。
为了守护自己。
「这就是歼灭部队——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火种五号到三号等级的战斗能力……虽然早有觉悟了,不过看来情况真的有点不妙啊……」
柊子握着手枪低吟。一旁的千莉紧抿双唇:
「我也要加入战斗行列……!」
「不可以,千莉!你还没有结束战斗训练,否则力量的反作用力会太大……!」
有夏月的注意力被打算向前冲的千莉吸引,一时间分了心。
黑色面具人们无视其他局员,将目标锁定在有夏月身上。好几只<虫>一起突袭有夏月。
「呃……」
有夏月背后的细蜉科蜉蝣虽然改变身体的方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无数光线发射出去,却都被逼近的<虫>闪掉。
「——硬碰硬是不会有胜算的。」
冷淡的声音响起,同时千晴的手被一把拉住。
在那之前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绫,拉起千晴的手。
「绫……」
千晴跟着绫迈开步伐,离开保护自己的有夏月,朝叶芝市的街道方向狂奔。
「不可以,千晴!」
柊子叫喊道。
原先企图攻击有夏月的<虫>群,见状后顿时停下动作。接着改变狙击目标,朝千晴和绫追赶而去。
「不要做蠢事……!」
有夏月咋舌一声,准备攻击追赶千晴的<虫>。然而却被其他黑色面具人们牵制住,无法离开原地。
在数名黑色面具人的尾随下,千晴和绫离开沿海的道路。她们远离车道,跑在被高楼大厦包夹的小巷中。
「不管那个叫有夏月的人有多强,在累赘那么多的情况下,迟早会全部被消灭的。」
「绫,我…我们要去哪里啊?」
「要甩掉追兵。」
说完,绫把手环在千晴的腰上,强行将她往旁边扔出去。
「呀啊!」
千晴的惨叫,和水泥爆炸的声音重叠。
好几只<虫>的利爪,狠狠地抓过千晴方才所在的地方。
「继续跑,千晴。」
绫往墙壁一蹬后高高跃起,接着对猛然撞在大楼上的千晴说道。在她高举的左手上,有着紧攀附着她的<虫>——步行虫。
绫朝聚集在地面上的<虫>挥下左手。白色光线顿时炸裂,充满超高热度的桩子在水泥地面上挖出大洞。
然而敌人的<虫>动作奇快无比,牠们敏捷地后退,闪过绫的攻击。
「快!」
千晴听从绫的话,狂奔在大楼的夹缝间。绫朝着从后方逼近的<虫>群再度挥动左手。步行虫的口器中喷发出熊熊火焰,却依然只能构成牵制而已。因为爆炸而减缓速度的黑色面具人们继续追赶千晴。
「哈……呼……!」
千晴一跑出大楼之间,便再次来到人行道上。
各式商店林立的大马路,让千晴想起西远市的车站前马路。人行道上有稀疏的行人,然而没有人回头望向气喘吁吁的千晴,全都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
面对他们视而不见的景象,千晴瞬间有种错觉,彷佛自己现在被追赶,只是一场梦罢了。
在日复一日,过着一成不变生活的「GARDEN」居民眼中,没有千晴的身影。
「这地方还真叫人不舒服呢…」
绫平淡的声音,以及持续震动鼓膜的爆炸声让千晴回过神来。
她望向在后方牵制敌人的绫,不禁失声哀号:
「绫……你的伤……!」
「没什么,我们走吧。」
绫的制服衣襬裂开,侧腹受到撕裂伤。裙子和袜子都被鲜血给染红。然而她本人却面不改色,推着千晴的背催促着。
「可…可是……」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别再让我重复这句话了。」
在绫黑色眼瞳的注视下,千晴脸色一沉。她无法多说些什么,只好随着绫一同冲过车道,朝对面的人行道跑去。
那是多么诡异的景象。
对于拼命狂奔的千晴和绫,城市的居民们连瞧都没瞧一眼。就连在后方追赶着的黑色面具人们,他们也完全视若无睹。
千晴等人的四周,宛如正在上演另一个世界的剧情。她们彷佛只是跑在电影屏幕的四方格中,充满了超脱现实的不协调感。
毫无关联的两个世界,却因为后方响起的命令声而有了接触。其中一名黑色面具人喊着:
「缺陷者们!抓住那俩个长发女人!」
下一个瞬间——
霎时,步行于四周的人们全都转过头来。
「咿——」
千晴被玻璃珠般的眼晴注视着,不自觉停下脚步。
失去感情的人们压低身子,然后像是被弹开似的,以全速朝呆站原地的千晴蜂拥而上。
「看来已经来不及命令他们停下来了。」
千晴见到绫准备举起左手,赶紧出手阻止她:
「不…不行啦,绫!这些人——」
「我说过,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再说,我也没有打算杀了他们。」
绫甩开千晴的手,将被步行虫紧攀附住的左手往地面敲击。
炽红的火焰爆炸将水泥击碎,而产生出来的冲击波则吹飞了缺陷者们。
接着,绫朝设立在马路旁的餐厅挥动左手。与闪光同时被击出的,白色光柱,在玻璃帷幕的墙面出打出大洞。
「宽广的场所对我们有利,我们移动到碍事者不会去的地方吧。」
绫抓起千晴的手,踏入店内。
店内空无一人,既没有客人也看不见店员。就如从外头所见,沿路上的整排店家统统都不见人影。
一进入店内,绫随即转头向后。绫从千晴的背后将她推倒,接着便消失踪影。
「绫——」
恐怖的爆炸声撼动整间餐厅。一只巨大的<虫>撞散椅子、破坏柜台,袭击正在掩护千晴的绫。绫赤手空拳地挡住<虫>的门器后,笔直撞向建筑物的内部。
「绫!」
千晴脸色大变,当她正想追上去时,眼前一道白光闪烁。
连续放送的猛烈冲击,打穿了店内的墙壁。
「这边,千晴。」
绫踏着巨人<虫>的遗骸,迎接追赶而来的千晴。尽管头上流着血,肩膀和手上都受了伤,少女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
见到千晴错愕地呆站原地,绫焦急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硬是拉着她。
绫斜眼瞥了一下进到餐厅里的黑色面具人们,便从墙上的大洞往隔壁的建筑物移动。
一道道闪光和冲击波不断穿梭在奔跑的千晴面前。每当眼前出现墙壁或障碍物,绫就会使用 <虫>的能力加以破坏。穿过餐厅、越过书店,接着继续跑过服饰店。
绫的血飞溅在千晴的脸颊上。望着伤痕累累的少女,她不禁浑身颤抖。
已经够了!
因为想要那么说,千晴张开口。
我不要绫为了我,变得那样伤痕累累——
「你可别忘了——」
像是要阻止千晴开口似的,绫说道。
破坏眼前的墙壁后,一阵微风向飞奔而出的千晴两人迎来。
那里是车站前的广场。
据说是过去大助和瓢虫的决战之地。
「既然已经成为茶深的手下,你就要完成你应尽的职责。」
绫的发丝在轻风的吹拂下飘曳着。她环顾四周,接着拉起千晴的手,跃入广场。
两人前往的目标是与樱架市相连的侧边道路。
「而且……我曾说过会喜欢上你的,不是吗?」
黑色面具人们尾随着千晴她们,也从建筑物中飞跃而出。
强烈的地面震动袭击整座「GARDEN」。
两方人马穿越过的建筑物全部一个接着一个崩塌。在奔跑的千晴两人身后,失去梁柱的建筑物使得周围的建筑也受到牵连,一一塌陷下来。
「……!」
……既然这样,那我也会喜欢上你。
在潜入<虫羽>的聚会时,绫曾如此对千晴说过。
直至今日,千晴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只要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绫无论何事都能毫不犹疑——
「从现在开始,你一个人走吧,千晴。」
当即将进人设于海上的侧边道路时,绫停下脚步。少女推着千晴的背,她的腹部依然流出大量鲜血。
「没问题的,我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汗毛。」
绫微笑着。
「不要啊,绫……」
千晴伸出手,然而却碰不到绫。
绫早已翻身离去。
面对如今还企图要咬住千晴的<虫>,绫举起被步行虫紧缠住的左手,朝牠的头部挥下。闪耀着纯白色光芒的桩子,从步行虫的口器中击出。
侧边道路摇晃着。
轰天巨响爆发的同时,不只<虫>变得粉碎,单侧车道也顿时崩陷。失去支撑的防波壁落入海中,激起了大的浪花。
「不可以啊,绫……」
千晴僵立原地,眼前是黑色面具人们和绫展开的激斗。
歼灭班将绫团团包围,然后一起施加攻击。
绫往地面一蹬,踏起以子弹般迅速的步伐,并举起左手击中包围网一隅的<虫>。
与白色闪光同时被释放的桩子,将<虫>击个粉碎。
绫毫不停歇地继续攻击下一个<虫>。
「我的事,已经无所谓了……」
然而下个瞬间,绫像是被捆住似的全身僵直不动。
从地面渗出的黑色液体,沿着绫的脚往上窜升。爬到背上的液体凝固后,化为<虫>的形态。无数只脚紧紧地从后面将绫架住,长着锐利獠牙的口器狠狠地朝绫的左肩咬下。
「——」
千晴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比绫的身高还要高上好几倍的<虫>,猛力地冲撞动弹不得的她。混在有如汽车相撞的震动中, 绫的肋骨断裂声传进千晴耳里。绫瞪大双眼,口中吐出大量的血块。
可是——
「……绫,不要再——」
绫以双阵狠狠瞪视打算刺穿自己的<虫>。
步行虫展开翅膀,从绫的左手飞起,降落在眼前的<虫>的头部。
炽红色的光芒包围着<虫>,超高压的气体热度将<虫>的身体燃烧殆尽。
步行虫接着张开双翼,飞舞于空中,从口器中喷出绿色液体。
那是强力的酸液。被液体溅到的<虫>顿时发狂,并将绫松开。步行虫舞落在绫的右手上, 回头用火红的桩子将痛苦挣扎的<虫>化为灰烬。
这时,一阵细微的声音使得绫全身摇晃。
一只<虫>伸长了有如鞭子般的尾巴,贯穿绫的胸部和腿!
「不要——」
另外一只在空中飞舞的<虫>,把特异的长脚伸入海中。当<虫>每一次利用连接在脚上的管子,像帮浦一般的饮进海水时,牠的身躯就逐渐膨胀。
「——不要紧的,千晴……」
尽管左肩受了重伤,肋骨碎裂,胸部和腿也被贯穿,绫的声音中却依然不带一丝迷惘与恐惧。她用正在急速失去光采的双眸,瞥了千晴一眼:
「在完成!茶深交给!我的任务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绫在说话的同时,不时吐出鲜血,她抓住贯穿自己的<虫>的尾巴。
然后加强力道,一口气拉扯尾巴。
仲长尾巴的<虫>,因为绫用尽全力地一扯而漂浮在空中。绫将<虫>往自己的方向猛力一 拉,而她的右手已做好准备。
纯白色的闪光不留痕迹地,将长尾的<虫>消灭。
「所以——不要紧的——」
绫的双眼空洞,犹如人偶般呢喃着。喀啦一声,她的膝盖断裂。
囤积了海水的<虫>,从半空中吐落高压的水柱。
「……啊啊啊啊啊! |
千晴下意识地拔腿狂奔,她抱住僵直不动的绫,然后翻身滚向道路。
一阵剧烈的晃动后,绫方才所在地面崩落。水泥受到水压的侵袭而粉碎,发出巨大声响,碎落至海中。
「呜……呜呜……」
推开低声呻吟的千晴,绫一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千晴从地面上抬头仰望绫。
越过绫的肩膀,她见到天空——在飞舞于半空的<虫>之上,正有只步行虫振翅降临。
「所以——你不用担心——来吧,起来——千晴——」
白色闪光布满眼前的视野。
步行虫打倒最后一只<虫>后,飞落在绫的肩上。
「起来——千晴——得趁现在——离开这里——」
绫扬起一抹微笑。
那是与她过去在诉说关于茶深的事时,一样澄澈的笑容。
「绫……绫——」
绫向千晴伸出洁白的手,然而手中却感觉不到一丝力量。千晴犹如被绫的微笑操控般,自己站起了身子。
位于「GARDEN」里,激烈的战斗似乎仍在进行着。在视野的另一端,可见到无数射穿天空的雷射光线。
「不要——回头——」
绫伸出手,让千晴的身体转换方向。千晴感到茫然若失,背后被一股温暖的触感推着。
「我——说过吧?比起我,你被茶深——赋予了更重要的任务——」
千晴毫无抵抗余地,彷佛人偶般地迈开步伐。
「你一定要与弟弟——相见,不是吗?——而那总有一天会成为茶深的助力——」
「绫……绫……绫……」
「所以——我不要紧的——因为我已经——不寂寞了!」
「……」
「茶深和——你——」
千晴一步步走着。
前方是樱架市。
后方则是「GARDEN」。
「——只要哪一天——仅仅一瞬间——能想起我——」
从步行向前的千晴背后——
传来绝望的声音。
沉重物体倒落地面的声音。
顿时,千晴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断裂。
「……!」
千晴的头发,水平地划出弧线。
她毫不迟疑地回头,奔向倒在地面的少女身边。
紧搂着一动也不动的绫,放声大喊。
就连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晓得。
只是不顾一切地哭喊着。
少女闼上双眼,身体正缓缓失去温度。
——一阵电子音响起。
在千晴抱着绫之际,手机从绫的怀中掉落。
那是茶深交给她的联络工具。
千晴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她像在寻求依靠一般,用双手紧紧抓着机身。 千晴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就只有凄烈的吶喊。
大概是察觉到状况有异,茶深以带着紧张感的说话声敲打千晴的鼓膜。
『……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点!千晴!』
「绫……!绫她……!她为了保护我——」
对于千晴丧失理智的哭喊,感觉到茶深倒吸了一 口气。
电话的彼端陷入沉默。
然而没多久——
『……她死了?』
极为冷淡的声音传来。
千晴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既然这样,你就把绫放在那里,现在立刻!』
因为握得太用力的关系,手机的机体嘎嘎作响。
听见茶深明明知道绫已死,却依旧冷静的语调—— 千晴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抱持怒意。
对如此仰慕茶深,愿意为了茶深而战的绫——
居然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那个少女。
「——我不要。」
『千晴?』
「我才不要听茶深的话,绫为了保护我!」
『……千晴——!』
几乎要震坏手机的怒吼声,体无完肤地打碎千晴的话
耳鸣和茶深的叫骂声,同时敲打着错愕的千晴的耳膜。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悲剧里的女主角吗?所以在为因保护,自己而死去的骑士哭泣?想必现在的你,脑袋里一定有个画面!彷佛可以见到自己在舞台上哭泣的模样,底下的观众无不热泪盈眶,对吧?那么放的是哪一首背景音乐?是钢琴独奏的叙事曲吗?哈,对该死的家伙而言,这可真是最棒的一幕啊!』
透过电话传来茶深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过呢,我才不管那些!无论会被你讨厌或是怎么样,你都要给我听清楚!不管是中途或是何时,我都要让幕降下,把你从现在的舞台上拉下来!你必须照我的剧本来行动!这都是为了抓住那些擅自死掉,甚至没有观众的家伙们的手,把他们带回舞台中心!』
「……茶……深……」
我是笨蛋——
就如弟弟过去所说的那样。
真的是笨蛋。
不仅无法回头,甚至不能驻足原地——我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茶深对此而愤怒的心情。
——不要回头。
绫一直都明白。
那名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的少女,直到临终的瞬间都了解茶深的想法。
然而千晴却回头了。
驻足不前了。
误以为没有人比现在的自己更痛苦、更哀伤——
『……我知道<郭公>的所在位置了。你现在马上去一个叫做紫央市的地方,那家伙已经到那座城市了。』
茶深用依然蕴含怒意的声音扔下这段话。
紫央市。
好怀念的城市名。
直到五年前为止,千晴和弟弟一起居住过的城市——
『我窃听了 <郭公>的谈话……情况非常糟糕。照这样下去,特环会出动所有人抹杀掉那家伙。到那时候,就算他是<郭公>,也很难说能不能活下来——!』
「……!」
『你赶快到紫央市去,千晴。与弟弟相见,然后把记忆完全找回来。』
茶深不等沉默的千晴回答,开口命令:
『不准你再违抗我!我可不需要半途就从剧本里消失的手下!』
她自顾自地说完后,便挂掉电话。
千晴甚至来不及确认,茶深最后那句话,究竟是对千晴说的?还是对绫说的?
「……绫……」
千晴站起身。
俯望安静沉眠的绫,抿紧双唇:
「我……先走了喔……」
她深深地低下头:
「谢谢你帮助我……」
然后扬起头,勉强挤出笑容。虽然看不见自己,不过想必是一张非常勉强的笑脸吧。
「我会时时刻刻地想起绫的……」
千晴转过身。
迈开步伐,加快脚步向前奔跑,此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声音。
「发现女孩子了!喂喂,那边那一个,你是<郭公>的姐姐吗?」
随后,一名少女从空中飞降。
那名少女头上缠着头巾,背上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从她身上的装备看来,可以知道是东中央分部的人。
「小柊子下达紧急命令,要我帮助你逃走。我原本还以为轮不到我出场呢!」
少女看着千晴的背影,咧嘴一笑:
一回过头,只见有更多的黑色面具人刺客从持续进行战斗的叶芝市过来。
「我最会玩捉迷藏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千晴应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脑海中浮现茶深和绫提及的地方——
千晴肯定地点点头。
2.04 The others
在只听得见小河潺潺流水声的山谷间,响起少年的呻吟声。
「呜……我要回本部报告……」
流动的河川里,仍不时有静电迸发。
地面宛如遭到挖掘,树木林立的森林则刻画着炮击的痕迹。
鳞在凹陷的岩表中央站起身子。歼灭班的其他两名成员,如今都已成了缺陷者,只有鳞勉强苟活下来。
正当鳞打算朝赤牧市迈步前进时,突然大吃一惊。
「我才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让你回去,你还得留下来替我跑龙套呢!」
背对森林伫立的茶深,以满腔愤怒的声音说道。
另外<木叶>也跟在茶深的身后。在来到这里的途中,<郭公>和名叫鳞的少年,以及与 <C>之间的对话都透过<木叶>的能力窃听到了。
「鳞…『鳞遇到敌人』——『鳞的攻击』!」
语毕,鳞的周围便冒出带有发光纹路的圆盘。然而圆盘上到处都是裂痕,动作也明显变得有些迟钝。
茶深朝着鳞笔直地冲过去。
「茶深……!」
<木叶>的尖叫,与圆盘划过空中的风声重叠。
茶深的脸颊、手、脚、腹部都被锐利的圆盘割伤。
不过每一道伤口都很浅,不足以构成致命伤——既然对方现在已经因为<郭公>而深受重伤,茶深判断,缩短彼此距离才是对自己有利的。话虽如此,对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茶深而言, 这仍是一项攸关性命的赌注。
「『鳞的攻击命中了』——『敌人受到140的损伤』!『鳞的连续攻击』——」
「岂能让你得逞!」
比起圆盘的再度攻击,茶深的反击速度更快了一些。
「这就是我该死的能力!好好尝尝看吧!」
缩短距离的茶深大吼。
在鳞的背后,深红色的光芒闪耀着。一只红色女王蜂威风凛凛地张开翅膀,将尖锐的针刺入鳞的脖子。接着女王蜂如烟雾般消失,从插着针的地方被吸入鳞的体内。
「『鳞受到敌人的攻击』——『鳞没有受伤』——『没有受伤』——」
盘旋于空中的圆盘顿时停止动作。鳞的脸急速发青,并且像是痉攀发作般地全身颤抖。
与植入绫和<木叶>时的量大相径庭,女王蜂使尽全力一刺。只要被茶深的能力感染,对方的精神状态就会变得朦胧,并且失去判断力。
「……我才不要鬼鬼祟祟地…在暗地里操控着舞台……」
茶深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缓缓走近鳞。
以几乎要渗出血的力道,用力地抿着唇。
在紧握的拳头中,指甲深深陷入皮肤里。
如今,茶深终于清楚体认到谁是敌人了。
歼灭班。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中央本部。
以及——魅车八重子。
「我知道我在别人眼中,充其量不过是个小配角而已。失去<宵>和绫之后,就更不可能会被那些自以为是主角的人注意到。没错,想要站在舞台中心,就是我不自量力的野心……就是我那该死的梦想。不过呢……」
她用极度的愤怒来掩饰彷佛颤抖着的声音。
茶深不让背后的<木叶>见到自己,脸颊滑过唯一一行泪水:
「老是像是在夸耀似的,在我眼前上演这种没完没了的故事,你们也该为我想想吧?企图让战争捋续到永远的魅车八重子……还有永远也无法终止战争的<郭公>!<冬萤>!你们所有人都是共犯!」
茶深伸出双手,用力揪起呆站在原地的鳞的领子,放声大喊:
「所以……我要从那些一直不肯离开舞台的主角手中,把舞台的中央抢过来!还要让其他演员们俯首称臣,竭尽全力要他们向我低头!然后说:『怎么样?我终于让所有人见识到最棒的舞台了!已经了无遗憾!附虫者的故事就到此结束,咱们后会有期!』就算有人不愿意,我也要播放剧终的字样和演出名单!」
见到茶深瘫坐在地,<木叶>赶紧跑上前去。
「……<木叶>,以你的能力,应该也能从这里见到紫央市吧?.」
「是…是的。看来<郭公>的目的地果然就是紫央市。他似乎正在城中移动,并朝着某个地方而去。」
「是吗——」
茶深瞪着紫央市所在的那一方。
「我倒要看看这次的主角——<郭公>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还要用这双眼睛,亲眼确认他打算在紫央市做什么。」
「千晴来得及吗?」
「她要是来不及的话就伤脑筋了。因为我非得让千晴完全恢复记忆,把<虫>的谜团给问个清楚不可。唯有那么做,我才有可能赢得之后的战争。而且……假如我的想法正确,千晴应该还有别的用途。」
茶深目不转睛地瞪视紫央市的天空,她紧握双拳,用力咬紧的牙根也嘎嘎作响。
「没错…她要是死掉就麻烦了。没有我的允许,我绝对不准她随便死掉。因为不管是哪个家伙,统统都是属于我的手下!」
<木叶>点头。然后注视着茶深,一如往常地小声低语:
「没问题的……我也会一直跟随茶深……」
「……这不是废话吗,小心我踢你喔!」
一滴水珠落在茶深的脸颊上。
夜色将近,转为阴沉的天空降下雨水。
「……!」
从森林的间隙中,茶深彷佛见到紫央市的空中出现紫色光芒。
一股窜上背脊的冷意,使她全身发颤。
在黑云的缝隙间,她见到异形的物体。
那巨大无比,又美丽无比的物体是——
「这……这……不可能……」
尽管怀疑,自己的眼睛,然而那物体却真实地存在于紫央市上空。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因为『那家伙』是无法被预料何时会出现在哪里的!这是偶然吗……?不…不对。难道说…<郭公>知道这件事……?」
茶深身旁的<木叶>一脸惨白,错愕地仰望紫央市的上空。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那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啊,<郭公>……!」
一旁的小河逐渐被黑暗笼罩,茶深任凭雨水侵打,不断独自低喃着。
2.05 大助 Part 4
*
在自家公寓里看电视的大助,不禁望向窗外。
夕阳西下,天色也已然转暗。
差不多了吧——他心里想着。
「千晴还没有回来耶……大助,你可以去帮我找她回来吗?」
「嗯。」
如同大助所预料的,母亲十分担心地拜托大助。
姐姐千晴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光是走在路上都让人提心吊胆。明明容易感冒或发烧,她却老是会忍耐到极限,让病情益加严重。
母亲总是十分挂心那样的千晴。
由于每当千晴稍微晚点回家时,母亲就会叫大助去接她,因此连母亲什么时候会来拜托自己,他都一清二楚。
明明我晚回家时,你都不会担心——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心情很沮丧,才会浮现平常不会去想的事情。
「我出去了。」 .
步出玄关,走出公离的阶梯。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前往哪里。
紫央小学。
千晴与大助分开时,曾说自己把东西忘在学校。反正她一定是在学校见到朋友,聊天聊得太开心,于是不小心忘了时间吧。
「……」
突然间——
要是自己就这样离家出走了,母亲会担心吗?
那是当然的——发现自己当下竟然没有这个念头,他不禁为之一愣。
然而他马上就打消这种想法。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会担心大助。
千晴。
要是大助不见了,那个过度疼爱弟弟的姐姐一定会非常担心吧。搞不好还会担心过头,深受打击而死呢。
想到这里,大助就不由得扬起笑容:
「真是的,真受不了那个老爱给人添麻烦的笨姐姐。」
他沿着上学的路途跑向学校。
他一边跑着,一边环顾四周,但都没有发现千晴的身影。
眼看就快要到达学校所在的山丘附近了。
「难道那家伙还在学校里……?」
四周一片黑暗,当然也见不到其他小孩的身影。被路灯照射的坡道,笼罩在一股静谧之中, 彷佛象征人口减少的紫央市似的。
大助仰望学校——见到校舍屋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
他继续跑上坡道。
沿着涵盖学校建地和后山的山丘,他绕了约两圈才到达小学的正门口。
正门已被铁制的门栏封锁住了。由于最近儿童数量不断减少,老师们也纷纷转职到其他学校任教。如今学校内没有管理员,因此关闭时间比一般学校来得早。
没有在栅栏前见到千晴。
大助皱起眉头,仰望被黑暗夜色包围的校舍。
「……!」
在运动场另-边的某座校舍屋顶上,又出现亮光。
紫色和碧绿色的光芒,在互相撞击后弹开。
有道人影在光芒的照射下,一瞬间被映照出来——那是千晴。
而她的对手,似乎是个长发的女人。
两道光芒又再次冲撞,鲜明地照出千晴的脸。
鲜血正流过千晴的脸颊。虽然从这里看不淸楚,不过她的身上好像也受了伤。
大助的脑海里浮现刚才在家中看到的新闻——可疑人物伤害小学孩童的报导内容。
「千晴!」
大助下意识地攀上栅栏,朝学校的校舍拔腿狂奔。
*
雨不知从何时下了起来,在雨水的气味中,混着一股让人怀念的味道。
那是故乡的味道。
紫央市大概还是没能遏也人口稀疏的问题吧,住宅街上通明的住家灯火,似乎比五年前显得更加稀少。虽然为了避人耳目,大助一路上刻意选择狭窄的小路至此,不过如今路上的行人已经 少到没有那个必要了。
「呼……哈……!」
大助任由漆黑色的大衣随风摆动,不停奔驰着。
他仍清楚记得过去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而道路的特征也与五年前相同。
大助因为负伤流血和疲惫之故,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然而他咬紧牙根,笔直地跑过住宅街。
不久后,笼罩于寂静中的坡道出现在面前。
通往山丘的坡道,已被生锈的路障封锁起来。
路障上贴了张纸,写着山丘上的小学已于数年前废校,现在属于国有土地,一般人禁止进入的字样。
大助一脚将路障踢开,奔上坡道。
沿途的路灯似乎已经停止供电,因而失去光亮。一路上,路旁净是杂草丛生。
绕了两圈山丘后,大助来到学校。
以前在此就读时,他总觉得山丘上的学校非常宽广。然而阔别五年的母校,如今看起来却格狭小。
大助跳过堵住正门的栅栏,朝校舍奔去。他挥动与<虫>同化后而强化的拳头,将紧闭的正面玄关击飞。
遭到破坏的门撞到鞋箱,并猛烈地滚动着。
「呼……! 哈……!」
大助光是挥动拳头,身体就不自主倾倒。他靠在鞋箱上保持平衡,接着随即迈向走廊。
他一口气跑上出现在眼前的阶梯。
「呼……! 哈……!」
「呼……! 哈……!」
然后——
终于来到他心中的目的地。
穿过四楼的门屝,来到与五年前一样静默无声的地方。
大助站在原地,雨水恣意地打在身上。
紫色鳞粉就在眼前狂乱飘舞着。
仰望覆盖天空的黑云,可以瞥见巨大的眼晴。那个仅仅出现于瞬间的物体,是一只庞大无比的凤蝶——
「——好美的夜晚呢……」
唯有某处闪耀紫色光芒的空间将雨水弹开。
「虽然看不见月亮——」
深红色的长大衣。
圆形的太阳眼镜。
以及,彩虹色的眼眸。
「虽然满天星斗被遮蔽——」
位于弹开雨水的光芒中心,有个不应称之为人的异形存在。
「但从天而降的雨水,会将一切洗涤得如此洁净……」
对方瞇起彩虹色的双眼,彷佛在歌咏般——像是酩酊大醉地自言自语着 :
「被雨露濡湿过的果实,想必会更加美味吧?大助。」
刻划在大助身上的纹路,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他拔出手枪,带着万千感慨说出那物体的名字:
「我来打倒你了……<暴食>!」
大声咆哮后,大助朝<暴食>扣下板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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