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在假日里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呢。
对达也和深雪略有所知的各年级学生——亦即一高学生的大多数都曾经一度抱有这个疑问。而……
——难不成就像热恋中的恋人般卿卿我我度过一整天?
——怎么也不至于卿卿我我吧……最多也就是沉浸于约会的程度?
——错,你太天真了。那两人肯定越过了最后的界线……
一定会像这样产生各种想象(妄想?)。
他们的想象部分猜中了。两人假日里过得“相当亲密”确属事实,也的确有约会。
然而却不是每次都这样。事实上达也经常日期天不在家。要么前往FLT的研究所,要么被独立魔装大队叫去,多数是这两种情况。或许是水波来到司波家以后再没有留深雪一个人独处的顾虑,因而出门的频率更高了。
不过今天,达也却没有任何安排,这在最近一段时间十分难得。深雪也没有提出“想出门”的要求。并不是由于周末面临学生会长选举的理由,而是出于考虑到因修行而身心疲惫的达也。
所以,说心里话,今天的深雪没有心情接待来客,哪怕是亲近的友人也一样。更何况是尽管亲近却不得不有所戒心,虽说明白是自己人却无法放松警惕的这两人登门拜访,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那不过是深雪个人的感情罢了。况且原本就是“为了哥哥”着想,只要达也没有表现出拒斥的态度,深雪(表面上)也就无法不表示欢迎。
“文弥、亚夜子,你们来啦。”
“文弥君、亚夜子,欢迎。”
二人经由水波迎进门,在达也和深雪友好的邀请之下在沙发上就坐。基于前述的理由,深雪的态度基本上属于社交辞令一类;而达也则无论面对的是谁,也不会真正放松戒心——唯独除一人例外。然而从外人看来,两人表示友好的亲切态度没有丝毫可以指摘的余地,充满了亲情。
“达也、深雪姐姐大人,我们打扰了。”
“达也哥哥、深雪,好久不见。”
相对司波兄妹的寒暄,黑羽姐弟的问候显得生硬。两人比起达也兄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成熟。年龄上来说,六月出生的孪生姐弟和三月出生的深雪同为十六岁。先姑且不论十六岁究竟算大人还是孩子,原本只要不是有特殊的理由,掩饰紧张这种事对这二人来说理应轻而易举。
也就是说,今天的登门正是有着“特殊的理由”吧。达也和深雪根据那两人的样子如此判断。
“说起来文弥,上个月水波受你照顾了。”
达也突然表达的感谢令文弥感到困惑不解。而此时站在沙发旁的水波则朝他鞠躬行礼。
“由于你搞定了警卫,让我省心了不少。”
“啊啊……是那件事啊。”
搞定警卫这句话总算让文弥想起,原来说的是九校战最后一天自己击晕包围了水波所乘面包车的警卫一事。
“不用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文弥刚想接着说请不用介意。
“虽然谈不上报恩。”
达也却抢在他前面说道。
“不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就尽管开口吧。”
文弥被这句意想不到的话搞懵了。身旁的亚夜子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事都瞒不过达也。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像对别人的心情毫不关心,最后却搞这么一下突然袭击。”
她摇了摇头,表情就好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似的,接着视线投向僵在一旁的孪生弟弟。
“文弥,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我们这次来本就是使者,根本没得选择。”
“呃,嗯。说得也是……”
文弥一副死心的表情点了点头,从即使星期天也穿着笔挺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封普通尺寸的书信。
信封正面空白无字。达也接过递来的信封翻过来,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从一旁窥视兄长手心的深雪也无言地大吃了一惊,用手捂住嘴。
信封背面写着他们的姨母四叶真夜的名字。
“这是当家大人亲自交待的。”
深雪听了文弥的话,目光投向兄长的侧脸。达也朝深雪报以颔首,从迅速行动起来的水波手里接过递来的裁纸刀打开信封。
信封里只有简简单单一张便笺。达也从后到尾仔细过目之后,递给了彬彬有礼等待他读完的深雪。
“文弥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吗?”
尽管文弥表现出些许的踌躇。
“知道。”
但依旧没有求助于姐姐,而是自己回到道。
“是吗?”
这回轮到达也看向深雪了。深雪此时正好读完便笺,便向达也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您看着办”。
“委托我协助抓捕周公瑾,信里似乎是这样写的没错吧?”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
达也这回明显皱起了眉。
“是吗。看来所谓委托,似乎不是修饰之辞,而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文弥和亚夜子一起点了点头。
深雪欠身朝达也靠过去。
“兄长大人……姨母大人为什么会‘委托’我们呢?”
她的疑问在于,即使不用“委托”,只需“下命令”不就行了嘛。对此达也的意见也完全一致。
“关于这一点,我有口信要代为传达。”
“口信?就是说连书面痕迹也不能留下的意思?”
一般而言,比起电子数据,纸张文书的保密性更高。就连留下书面信息都有所忌惮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内容呢?
然而亚夜子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似乎拒绝这次的任务也没有关系。”
“姨母大人是这样说的?”
深雪不禁脱口而出,紧接着害羞地面向达也道了一句“我失礼了”。
达也明白妹妹大为吃惊的理由。但他自己却并未如此惊讶。尽管真夜是四叶的当家,但对身处四叶家的达也而言——从守护者这重身份的性质上来说,深雪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而根据四叶家与国防陆军一〇一旅团之间所缔结的秘密协定,除有关护卫深雪的任务之外,一〇一旅团的命令处于优先地位。
深雪将四叶家的力量视作绝对,或者换句话说,因为不十分了解其他魔法师集团和军事势力的实力,故而有深信真夜的命令不可违背的倾向。然而事实上,即便真夜也不能无视四叶的制度以及和军队的约定。而倘若遵从这些规定,真夜能够对达也下达的命令也所剩无几了。
达也之所以服从于真夜,是由于考虑到还没到势不两立的时候。而他的这番判断也不会因为对方谦恭有礼而有所改变。
“文弥,请告诉姨母‘我谨遵命’。”
深雪和亚夜子朝达也投去难掩意外感的眼神。
“我会如实传达……真对不起,达也哥哥。”
随后文弥朝达也深深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文弥要道歉?”
“抓捕周公瑾本是授予黑羽家的任务。由于我们的不争气而要劳烦达也哥哥出马……”
文弥所说的“不争气”是指上个月奉真夜之命前往横滨中华街追捕周公瑾一事。那时作为当家的黑羽贡不仅被“咬碎”了右手身负重伤,还让周突破了黑羽家执行部队的包围网得以逃脱。
回答达也疑问的文弥脸上仿佛写着“真没出息”。
“文弥,向他人求助并非坏事。”
达也面对他那失落的样子扮起一副不相称的兄长模样。
“这是黑羽家的任务就更是如此。你就算压抑自己的感情也应该积极向我寻求帮助。”
“达也哥哥……”
“交给自己的事只想自己单独完成。我能理解这种心情。但完成任务才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自己的任务单凭一己之力完成,这既是幼稚的完美主义的体现,也是小孩子的危险洁癖。
“你和我的任务都有不允许失败的时候。”
达也厉声道来。然而其中却隐藏了连深雪都会羡慕的温柔。
“……说得也是。我失言了。”
无须任何人提醒文弥也知道,达也是在担心自己。
“对不起,不对。谢谢你,达也哥哥。”
达也面对再次低头的文弥,满足的点了点头。
“那就把目前所知的情况告诉我。”
他不再过多说教,转而切入正题。
“好的。周公瑾逃离横滨后由海路往西方向企图逃往太平洋,总算被我们阻止。在伊势登陆后继续北上的周被我们在琵琶湖大桥捕获后,不幸又让他脱逃。我们认为他径直逃往京都潜伏了起来。目前正动员部下搜索大原周边一带。”
“有关协助者的情报呢?”
“我们以为与‘九’之各家族对立的古式魔法师组织‘传统派’协助了这次逃亡。”
“传统派啊。”
“达也哥哥,你知道他们?”
“从八云师父那里略有耳闻。不仅收买国内的古式魔法师,还似乎笼络从大陆逃亡而来的古式魔法师——方术士,企图借此强化组织。说来九岛家好像也有亡命方术士,难道没有借助九岛家之手的可能性么?”
“不用担心。九岛家的方术士在周公瑾逃离横滨之后立刻从旧第九研逃跑,与传统派汇合了。这件事不仅和九岛家有过照会,而且也得到了直接的确认。”
“传统派也不可能和‘九’之各家背地里沆瀣一气……看来不必在意九岛的倒戈吗。”
“达也?”
至今将说明的任务交给弟弟的亚夜子谨慎询问凝视空中若有所思的达也。
“没事,抱歉。我知道了。”
亚夜子和文弥从慰劳的话语中听出了“询问就此结束”的信号,一同离席而去。
达也和深雪目送文弥亚夜子离开的时候,水波迅速收拾完桌子,准备好了另外的红茶。水波心里被主人(深雪)抢先下手的郁闷已经一扫而空。她既有将深雪视作主人加以敬畏的心情,尊敬作为魔法师的她,仰慕作为女孩子的她,但同时也认识到这是个抢女仆工作有些让人为难的主人,以及是个叫人头疼的重度兄控。
达也命令端着茶杯回到客厅的水波在刚才文弥所坐的沙发上坐下。无奈她在达也和深雪面前摆放好茶杯后就坐。此时达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请问,达也大人……”
在水波心中,比起深雪,反而达也显得是个正常人。也就是更像个主人的样子。难道哪里做得不妥吗?水波感到不安也并非大惊小怪的反应。
“水波,再端一杯茶来。”
“什么?……”
自己眼下怕是露出一脸傻样了吧……尽管水波有这样的自觉,但她面露迟疑确是情不自禁。
(这个时间难道还有客人要来?)
“不是那个意思。”
尽管本人没有察觉,但水波脸上不仅表现出困惑的神色,同时还带着疑问。
对此尽收眼底的达也带着些许苦笑加以订正。
“因为说来话长,所以让你给自己也端杯茶。是这个意思。”
虽然达也的说明打消了水波的疑问,但她同时又生出新的困惑。
不过那也被达也看在了眼里。
“我和深雪有茶饮,而水波却没有,这让我觉得过意不去。”
“……请稍等片刻。”
水波感受着不明所以的失败感,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厨房。
达也等水波端着茶杯坐回沙发后,将真夜的书信摊在了桌上。一页便笺上只写着简短的事项。虽然他尝试使用“精灵之眼”读取附属在信封和便笺上的情报,但那里却并没有特意做过手脚的痕迹。
“也就是说,姨母大人的委托似乎真的只是协助捕获周公瑾。”
他对此做了说明后,深雪的脸上不禁泛出深深的猜疑之色。
“姨母大人为什么只有这次采取委托而非命令的做法呢?”
“这点确实令人在意。虽说答案只有亲自询问姨母大人才能得知……”
达也看了看深雪,接着视线转向水波。
那不是严厉的视线。尽管如此,水波还是感到一阵紧张。
“也许你们两个并没意识到,姨母大人本来就没有命令我的权限。准确地说,姨母大人的命令优先权很低。”
深雪和水波显露惊讶和意外。两人一同用手捂住嘴不知是拜礼节教育所赐,还是仆人受了主人的影响所致。
“不用说,保护深雪的安全乃是最优先事项,而其次优先的是独立魔装大队的任务。姨母大人的命令权尚排在此后属第三位。”
虽然达也感受到旁边深雪的异动,却并未加以更多的注意。注意力集中在达也话语上的水波也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将冷冷的视线投向扭扭捏捏表现出兄控反应的深雪。
“然而至今为止,姨母大人给我下达任务时通常采取命令的形式。或许她通过某种手段知晓我并不处在其他任务中,总之,这种情况稀松平常。”
达也说到这里伸手拿起茶杯。不知是说话之后感到口渴,还是借喝红茶整理思绪。将杯子放回茶托的动作相比平时稍显迟缓。
“采用非比寻常的方法,必有非同小可的缘由。例如这次的任务就属于需要采取特别应对措施的事情。”
水波露出赞同的表情,深雪则是一脸不安的神色。
“这就是说此次的任务尤其危险是吗?”
“毕竟是令黑羽家当家身负重伤,至今仍逃脱四叶追踪的对手。不论是抓获还是抹杀,恐怕都不简单。”
达也一边如此回答,一遍温柔地轻抚深雪的头发,犹如在说“别担心”。深雪从他的动作感到这件任务并非像达也口中所说的那样危险,于是镇静了下来。
“问题并不在任务本身的难度。”
但是达也拿开抚摸头发的手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深雪和水波的表情再次为止紧张。
“不清楚目标身在何处的状况对我而言是第一次,对四叶而言也可以说极为罕见。说起来拥有实力能够从四叶家手中脱逃的对手,在我所知的范围内还没有过。”
达也想到此次任务的难处便叹息一声。
“就是这种状况,这样的对手。恐怕任务免不了陷入持久战。”
深雪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变为了不安和寂寞。达也见此情景,略微加快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不意味着长期离家外出。毕竟还要上学。再说我原本也没有搜索的技能,不得不找寻栖身之处的事委托给他人。我的出场应该是在发现周公瑾之后吧。”
“……会演变为战斗吗?”
“深雪,别那么担心。又不是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恐怕交给我的任务时截断目标逃跑的后路吧。”
达也说着用手指向自己的眼睛。
理解这点的深雪长出一口气。
“只不过偶尔会有身不由己不在家的时候。”
达也决定装作没看见深雪那就好像再说“你说话不算数”的任性眼神。
“那时水波,就靠你保护深雪了。”
为何让自己坐在这里,水波对其理由并不十分清楚。所以此前她都是无意中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情聆听达也的话。
“是!”
所以那从某种意义上说类似于放冷箭。水波从达也口中重新听到赋予自己的,作为魔法师、作为守护者的任务,不禁挺直腰背,以几乎形同尖叫般的声音作了回答。
她的那声听起来就像是“系!”的回答甚至没有令达也露出苦笑。
“单从魔法力而言,深雪比水波更强。即便以实战而论,深雪能使用的魔法也更多。但那些都毫无关系。”
“——是。”
也许是对达也认真的声音有所触动,水波这次做了坚实的回应。
“水波,对四叶家而言,你是深雪的守护者。但对我来说,你更是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魔法师。”
达也的声音庄严郑重。将水波送来的是真夜。达也明白其中必隐藏有某种意图,同时知道水波自己也意识到这点。即便如此,达也依然说他信任水波。说他通过自己的眼睛做出判断,表示她值得信任。
“我不在时,深雪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交给我了。”
水波未曾把视线从那份信任面前岔开。
◇ ◇ ◇
黑羽一族从工作性质上来讲出差较多。因此在日本各地都有固定的旅馆。在各大都市都备有和四叶有所牵涉或是四叶直接投资的旅馆。此次文弥二人留宿的正是四叶旗下一间。
因此可以不必在意偷听地给四叶本家打电话。
“您的信已经交给达也哥哥了。同时达也哥哥也给了回话。”
文弥正就今日的情况向四叶本家作报告。
“达也阁下怎么说?”
虽然他拨通的是直接打给真夜的号码,却因为偶尔无法接电话而由叶山代劳。就当家所命之事的结果向管家汇报一事,文弥却以“对方是叶山显然更轻松”这个理由而不再介意。
“他回到说,遵命。”
“还有别的吗?例如有没有言及不接受夫人的委托是否会有惩罚之类?”
“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文弥阁下、亚夜子阁下也都辛苦了。今后的详情会由我来和达也阁下联络。”
“是吗。那就有劳了。”
文弥说完,叶山便在屏幕中恭敬地行了一礼。这即表示到此结束。于是文弥也行了一礼后挂断通话。
“这样就算任务完成了吧。这次真的只是跑跑腿呢。”
旁听二人电话的亚夜子在汇报结束后大大叹息一声,松了一口气地对文弥说道。光从话语表面来看似乎是对没劲的任务表达不满,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倒不如说十分欢迎如此简单就结束了工作。
“还只有六点啊。虽然回家时间还来得及。你看怎么办?”
面对亚夜子的询问,坐下的文弥摇了摇头。
“不了,今天就住在这里吧。难得本家准备了三间连续的奢侈套间。”
“这种程度就奢侈啦……才这点小资程度不用说真夜大人的代理了,就连父亲的代理也无法胜任的哦。”
亚夜子用轻巧的口吻告诫了一番弟弟的失言后,却从那句“失言”中注意到了夹杂的不像文弥会说的挖苦。
“文弥。难道你不满这次的任务吗?”
亚夜子一改声音,单刀直入地质问弟弟的真意。
“不是对任务本身有什么不满。”
文弥的正话反说等于坦白了他对这次的任务有所不满。
“我明白使者也是重要的任务,也很清楚自己是最合适把真夜大人的信传达给达也哥哥人选。”
“莫非文弥对送信背后所附加的条件感到不满。”
亚夜子用温柔的声音补充了文弥的含糊其辞。
“难道不正是这样吗!”
亚夜子的,“姐姐”的声音令文弥压抑的感情爆发了出来。
“不得对跟踪者下手,也不得甩掉跟踪,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那正是这次对文弥施加的条件,倒不如说是限制。
最初当真夜亲自对他下达“把这封信送到达也手里”这一命令时,文弥对跑腿一事不曾有过异议,反而很高兴。能去见达也既让他单纯感到开心,同时也对(看似)关系不好的真夜向达也提出委托时的中介一职感到满足。
但就在真夜离席之后,四叶管家序列第二位,负责对主人所布置的“任务”做各项安排的华菱管家却提出作为这次任务注意事项的先前所提到的限制,令文弥感到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并非对见到达也不再开心。他怀有的也不是失望,而是忧虑。
“明知被跟踪却竟然不许出手!结果不是眼睁睁把不知是什么人的宵小之徒领到达也哥哥和深雪家了嘛!”
“没事的,文弥。不管对手是谁,达也和四叶家的关系也不会暴露。也许他本人并不知道,越是调查达也和四叶的关系就越是会得出他与四叶无关的结论。因为本来就是依此来操纵情报的。”
亚夜子所说的安慰话,遗憾的是,对眼下的文弥并没有多少效果。
“我也并不是在担心这点啦。如今这段时间跟踪我们的家伙肯定是藏匿周公瑾的势力。”
亚夜子并未以“想多了”来否定文弥的断言。周公瑾由横滨脱逃之际,知道追缉者是黑羽。而文弥和亚夜子二人根据本家的命令,在上个月的九校战里故意以黑羽之名引人注目。
“原本就因为黑羽的不中用而给达也哥哥添麻烦了,却由于我们‘允许’跟踪而更是让他可能被那帮家伙盯上。我已经没脸面对达也哥哥了啊。”
文弥垂下头,悲戚地叹息道。
“文弥。”
亚夜子喊了站在她面前的弟弟的名字。
“什喵!?”
抬起头的文弥被亚夜子左右捏住了脸颊。
“你干什么啊!”
尽管文弥立刻拨开了姐姐的手,却因亚夜子捏得实在毫不留情,只见他的脸变得通红。亚夜子看见含泪抗议的弟弟,一瞬间露出着实愉悦且嗜虐的笑容,接着很快收敛表情换成假惺惺的笑脸。
“姐姐?”
文弥用毫无保留表达可疑之感的声音要求姐姐做出说明。
“放松点,文弥。倘若是因你的不注意而造成的也就算了,既然是本家的指示,那也不是无可奈何的嘛。你用不着感觉是自己的责任。再说达也就算被人袭击也不要紧。就算对方有动手的可能,那也只会反过来被抓住尾巴。”
“姐姐……”
坐回椅子的文弥抬眼瞟视着站在面前的亚夜子。从第三者看来——尽管对文弥本来而言实属情非得已——那表情只能以可爱来形容,但亚夜子却因为感受到难以形容的魄力而身子后仰。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你刚才那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我可是完整地看在眼里了哦。”
“才、才没有啦,文弥。那怎么可能呢。啊,既然不准备回家,那就得先整理一下行李。”
“只住一晚上哪有那么多行李要整理啊!”
“那么文弥,晚饭的时候再说。”
“啊,喂,你别跑!”
并不是只有小偷才会在被人喊别跑时逃跑得更快。
亚夜子逃进了自己房间,就在文弥追上的前一刻锁上了房门。
◇ ◇ ◇
距离今年的“全国高中生魔法学论文竞赛”只有一个多月了。然而一高学生们的话题中心还并不是论文竞赛。
“今年不会再发生像去年那样的骚乱了吧。”
“不会发生的。倒不如说根本就无需投票了吧。就算有对手出现也注定是司波同学的完胜。”
“司波同学太漂亮了……演讲会就不能快点开始吗……可恶,要不是有那个大哥在……”
“你真蠢。正因为有那位大哥在,司波同学才没交男朋友吧?和艺人不同不会遭到背叛。岂不是赞到家了啊。”
出现了诸如此类二年级男生的对话。
“司波学妹会指定谁为成员?”
“你也不算想得太早。毕竟是和往年一样的信任投票,而且今年恐怕也遇不到想和她竞争的猛士。”
“一年级的七草学妹直接提拔为副会长的话,会计就是光井学妹?”
“什么?难道不提拔哥哥吗?”
“哥哥……他可是你学弟啊。”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他总给人一种‘哥哥’的感觉吧?”
“这么说来不应该叫‘兄长大人’吗?我也有点想要那样的‘兄长大人’。”
“得了吧。话说回来不应该指定那位‘兄长大人’任会计吗?毕竟其他人可镇不住司波学妹吧?”
“是啊,万一碰上去年那样的事就……”
诸如此类三年级女生的对话。其他类似的闲聊在食堂各处都能听见。如今一高学生关心的是本周末的学生会长选举。
只不过,今年也几乎毫无疑问是没有候补对手的信任投票。
而今年没有去年那样就学生会成员选举资格有关的规定变更之类关系到学生总会的大型主题。于是男生们便会谈论演讲会上一定能见到的深雪的美艳身姿,女生门的话题则集中在学生会成员是谁上。
“达也君,人家叫你‘兄长大人’。”
“艾莉卡,偷听太没礼貌了。”
他们的谈话也传到了其中一位当事人达也的那桌。不只是声音。虽说没有恬不知耻的人敢公然朝这边看,但偷窥这边的若干视线却引起了达也的注意。
眼下同席的成员有达也、艾莉卡、雷欧、美月、干比古五人。深雪要是同席就会过度聚焦视线令人烦恼,因此她有意识地在学生会室吃午餐。穗乃香和雫陪着她。倒不是说穗乃香比起恋爱而选择了友情,而是她也是当事人之一,为了躲避视线暴力而去避难了。
“达也,你不参加今年的会长选举吗?”
“去年也没申请竞选。”
雷欧的提问建立在去年的唱票结果,而达也的回答则重新强调了去年得票的无效。关于去年大量出现的无效票,不仅对于因不光彩而被取了个难为情的绰号的深雪,即便对达也而言也是情非得已。
“算了,今年应该不会再有去年那样的混乱了吧?”
也许是考虑到过分刺激达也会很不妙,于是艾莉卡打圆场般说道。
“不会有对深雪的演说插嘴打岔的勇者啦。”
干比古以感慨的口吻表示同意。
“话说回来,达也同学,深雪会选谁担任学生会新成员呢?”
美月的问题不仅勾起了另外三人的兴趣,而且还令周围邻桌的人也一齐竖起了耳朵。
“我没听说。在家一般不怎么聊这类话题。”
达也坦白地说完,四周便传来了失望的气氛。
“不是说了还没决定吗?选举还没结束,别那么着急。”
同一时刻,学生会室里也遭遇到同样提问的深雪说话中透露着烦躁。
“穗乃香,这种时候的深雪可顽固了。你就放弃吧。”
“嗯……抱歉,深雪。我多嘴了。”
既已被深雪那不快的气场压倒的穗乃香在挚友的告诫下幸而早早地举起了白旗。
“……我说话也过分了点。穗乃香,对不起。虽说我很能理解你关心兄长大人去留的理由。”
说着,深雪瞥了眼穗乃香的身后。
穗乃香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
站在那里的是准备完餐后茶饮的Pixie。
“呜咕。”
雫轻拍她的肩膀。
朝转回来的穗乃香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就看开点吧,穗乃香。”
穗乃香沮丧地垂下脑袋。
梓、五十里和花音面对这样的穗乃香,苦笑的同时报以温和的目光。
泉美和香澄则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咦?那边的不是水波学妹么?”
“嗯,真的是耶。”
达也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美月和艾莉卡,略显无语地说:
“水波毕竟也会和同班同学一起来食堂吧。”
也许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身在同班同学一行最后面举着托盘的水波(大概)欠身点了点头。达也朝她回打招呼后,视线回到两位女友(女性朋友)身上。
“说的也是。”
“的确。”
虽说两人试图以“啊哈哈哈”的笑来掩饰。
“说起来,达也君为什么不参加论文竞赛呢?”
也许是眼见形势不利,艾莉卡便试图强行转移话题。
尽管达也并非不清楚她的想法,不过关于水波的话题可不能总揪着不放。于是达也便“爽快”地送了艾莉卡一个顺水人情。
“没什么特别的深意。单纯只是来不及罢了。”
“唉,什么意思?”
对这个话题最为关心的莫过于干比古。恐怕现在也听得很仔细。他首先就达也的回答提出疑问。
“没什么别的意思,文如其意而已……”
尽管达也试图这样草草了结,不过却屈服于五人谋求解释的眼神的压力而改变了方针。
“恒星炉实验之后,虽然有自主研究的课题,不过那个却还没到可以发表的阶段,仅此而已。”
“嚯……一定在研究相当高深的课题吧。”
雷欧深深地点着头发出感叹。尽管其中包含了“告诉我那是什么课题”的意思。
“还好吧。不过题目保密。”
利用FAE理论开发战斗用魔法,这话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说出来。
“什么嘛!”
于是艾莉卡理所当然地报以不满。
“艾莉卡,不可以过分要求啦。”
“艾莉卡,达也保密自然有他的理由。再说,就算公开恒星炉等级的魔法理论,也只能满足我们的好奇心罢了。”
然而美月告诫了一番艾莉卡。而干比古的话却是对艾莉卡和雷欧两个人说的。
总之,干比古言下之意就是“即便解释得很详细,我们也听不懂”。但就智力而言,这两人绝非低下。但正因如此,艾莉卡和雷欧才无法反驳干比古。这种时候死要面子只会见笑大方,正因为两人不是笨蛋才更理解这点。
“话说达也君,没人委托你参与协助么?”
“目前为止还没。”
“这次的主笔试启学长吧?达也君和启学长明明关系很好。”
“提出要我协助当然会帮忙。大概这次没必要找我吧。”
达也听了艾莉卡充满意外感的提问,并没有“笑着搪塞过去”,而是认真地回答道。
“诶?这是为什么?”
这回轮到美月感到不可思议般歪了歪脑袋。
“因为今年的举办地是京都。”
“论文竞赛在横滨和京都轮流举办,而根据举办地的不同,评价倾向也有差异。据说在横滨,技术型课题会受到较高评价,而在京都,纯理论型课题更受好评。”
达也对干比古的补充说明点了点头。
“在京都举办的竞赛,比起利用魔法的动力系统以及基于此的魔法式开发,或是启动式改良那类课题,诸如基本代码假说一类魔法原理相关的议案更易排名靠前。”
雷欧仿佛一扫胸中块垒般不断点头。
“就达也看来,等于擅长的领域得不到发挥吧。”
“我倒觉得达也同学即便在纯理论领域也已经远超高中生了……”
但美月却似乎并不同意,委婉地提出异议。
“这样啊,所以才更加难办吧。”
与其说是艾莉卡在回答美月的疑问,不如说只是她把想到的径直说出口罢了。
“?”
“虽然启学长不会沮丧畏缩或是嫉妒,但方法论完全不同的话,彼此之间单纯磨合恐怕就已经十分吃力了。”
“有那么大差异吗?”
“你瞧,我的CAD不是启学长给雕的刻印吗?偶尔请达也君来维护,所以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哪怕只是辅助相同术式,方法却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毕竟刻印辅助有些类似于我们古式中的符术。”
友人们把当事人撇在一边自顾自聊天期间,下午授课的预备铃响了。
◇ ◇ ◇
下午七点半。晚饭后依旧是平时团聚的时刻。但今天时针指向起点二十五分之时——并非古典的机械时钟,而是虚拟二针式时钟界面——达也却呆在自己房里。而眼下,他使用房内安保强化型语音专用电话拨通了一位女性的私人号码。
“喂,是达也君?我是藤林。”
该电话将一般通信机用于影像处理的资源全部用于暗号处理,以不影响对话的速度处理高负荷的暗号。
“我是司波。这么晚打给你真抱歉。”
他之所以草草结束和宝贝妹妹相处的时刻,是由于事先已预约在这个时间通电话的缘故。
“达也君联系我还真是难得。怎么了?有急事?”
“确实有要紧事。不是指时间,而是就重要程度而言。”
意味深长的措辞生出微妙的时间间隔。
“……有点不想听接下来的话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本不想说。”
“…………”
藤林以沉默催促达也继续说。
只不过仅就今晚而言,无论藤林表现出怎样的反应,达也的舌头也一定不会受影响。
“我有件事想请九岛阁下提供协助。”
达也尽管嘴上“不想说”,实际提出“委托”却丝毫不含糊。
“……请祖父?”
“是的。并非拜托独立魔装大队副官藤林少尉,而是请九岛阁下的孙女、藤林家的千金帮个忙。我想请你设法安排我和阁下的私下面谈。”
“私下的,这么说是跟四叶有关的工作?”
这回轮到达也以沉默来回答了。
“恐怕我无法拒绝吧。毕竟发生过上个月的事情。”
“的确。”
藤林差点就脱口而出。虽说当时是自己提出的,但她却着实没想到达也会毫不害臊地承认这次的请求协助就是“偿还那时的欠债”这层意思。
她需要几秒钟时间来组织接下来准备说的话。
而再启话端的却是达也。
“但我也不是想令你为难。倒不如说我觉得阁下会主动提供援助。”
“可否告诉我‘工作’的内容?”
“找出一名从横滨中华街逃亡的方术士并将其抓获。”
“……原来。这我倒是能想见四叶企图借祖父之力的理由了。”
电话对面传来藤林紧张感有所缓和的气息。
“看来你知道四叶正因此事焦头烂额。”
虽然想借助九岛烈之力的并非四叶,而仅仅是达也个人,但达也却并没有消除藤林的误解。难得话题有所进展,不想因为多余的信息而让她变得混乱。
“实际上国防军也正烦恼这事。既然你能挺身而出应对那个男人的事,作为我藤林少尉自然求之不得。”
故意称自己“藤林少尉”是为了小小地报复一下刚才达也说的话。只不过对达也来说,这种程度的语言游戏连挖苦都算不上。
藤林恐怕从气氛中也看出来达也不为所动了吧,于是假咳一声试图抹去尴尬。之后有意识地用公务般的口气回答了达也的要求。
“好的。我会问下祖父。之后用私信回复你行吗?”
“没问题。请使用独立魔装大队的暗号。”
达也只是考虑到安全性才这么说。然而藤林却误以为是指上上个月“投寄人空白邮件”那件事。
“……知道了啦。”
面对藤林有些不乐意地挂掉电话的态度,达也感到有些纳闷,到底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挂了电话感到口渴的达也朝餐室走去。
深雪正在那里独自一人喝着红茶。
“兄长大人,口渴吗?”
坐在餐桌前的深雪迅速站起来向达也询问道。
“是啊,有点渴了。”
达也老实地回答道,却没问水波的去向。也许正在学习、打扫,或是洗澡。总之很明显水波不在这里,而且也没她什么事。
“我这就去准备。”
虽说达也觉得喝水就足够了,但并未和深雪唱反调。达也知道妹妹很想照顾他,而沉湎于深雪的照顾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件不快的事。不如说正相反,故没有理由拒绝。
“请在客厅稍等片刻。”
听深雪说完,达也便移步去往客厅。
坐在沙发上等待还不到五分钟,深雪便从餐室走了出来。她手持的托盘中盛有两杯冰奶茶。刚才还在喝着热红茶,这回却连同自己的也一并换了。
深雪在和沙发配套的坚硬而光滑的桌上不出一点声响地放好了杯垫和茶杯。在达也面前,及其旁边。接着,深雪犹如享受理所当然的权利般——她自己一定是这么想的没错——在达也身旁坐下身。
达也由于坐在单人沙发上,如今无法侧身挨着坐定。但深雪却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满。她带着柔美的微笑和兄长一同在嘴里含着冰镇的冰奶茶吸管。
是深雪的嘴更快与吸管分离。她再次不发出一丝声响地将杯子放回桌上,在沙发上坐正后注视兄长的侧脸。
达也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拿开含在嘴里的吸管,放回茶杯时发出轻微的响声。然后迎面回应深雪的视线。
“刚才的电话和昨天的事情有关对吧?”
虽说达也把呆在自己房间“去打电话”这个目的告知过她,但并未明说打给谁,所为何事。但深雪似乎心有灵犀。毕竟是昨天,才过了一天做出这样的推理也并非难事。即便如此,达也也感佩道,亏你能猜出来。
“没错。”
“我能否问一下电话是打给哪位的吗?”
对于这个问题稍稍有些犹豫。但达也最终还是决定坦白回答。
“藤林少尉。”
“……兄长大人,您难道想请独立魔装大队协助?”
深雪用提问委婉地表达反对意见。四叶的任务是否该允许军方介入,达也同样抱有这点担忧。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联络风间,而是打给藤林。
“不是,我拜托‘藤林小姐’介绍和九岛阁下面谈。”
“难道没有危险吗?和独立魔装大队的通信不是要接受检查么。”
当今时代,即便是军人也能保证私人通信的自由。话虽如此,基于语音通话器的高压缩超音波数据通信交互技术却在五十年前就已经确立。作为应对,重要设施内装置的电话中附加有防止情报泄漏的检阅功能。尽管对外宣称这是自动截取除可听区域外的音波,并不会偷听到谈话内容,但检查过往音波的硬件确实安插在话筒与听筒之间,因此不能否定其中安装有其他功能的嫌疑。关于这点,达也同样加以警戒并考虑在内。
“没问题。我打的是少尉的私人号码。想偷听‘电子魔女’的私人线路,即便使用EchelonⅢ,我也不认为能办到。”
【Echelon:美国的非官方承认全球间谍网络。】
因此不用担心,达也向深雪说明道。但这句粗心大意的话是过去从没尝过教训的。
“……是吗。原来是打给藤林小姐的私人电话啊。”
发觉糟糕之时已经晚了。达也事到如今才想起,去年四月好像也因为相似的情况,而那时为了安抚妹妹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话说回来,兄长大人。藤林小姐的私人号码您是从哪里的得到手的呢?”
深雪的口吻与表情就同布兰奇袭击事件之前的“占据广播室事件”如出一辙。那时由于面临紧迫的骚动而好歹蒙混过关了……
“该怎样解释才好呢。”
老实说,达也没有丝毫亏心。不仅藤林,就连风间、真田、山中的私人电话号码他也知道。但就算这么解释,他也不认为深雪会由衷地认同。即便表面上认同,心里也一定会有个结。
这次的劝说看来有得难搞了。
达也心中这般想。
◇ ◇ ◇
正如达也所预料的那样,深雪的心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平抚的。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对达也大发脾气或是无视他,若以世俗的眼光来看,甚至算不上兄妹吵架。客观上而言只是深雪小小地闹闹别扭,但达也却为了“修复”和妹妹的“关系”而倾尽精力,直到两天后的星期三已经恢复成原本“亲爱”的兄妹了。
而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五。总算到了学生会长选举的前夜,藤林拨通了达也家的电话。
“藤林小姐。可以吗,用这个号?”
达也之所以不用“藤林少尉”而称呼“藤林小姐”,是因为对方的秋季褶边罩衫和乡村式长裙的这身便装之故。而询问“可以吗”是由于拨通的号码并非达也房间的安保强化型电话,而是一般的视频电话。
“目前为止还没有遭窃听啦。要是有什么动作反而能抓住对方尾巴呢。”
她说得仿佛轻描淡写,但正因为达也熟悉机械技术之故,反而对此更为感佩。
“……到底要怎么才能做到像使用军事专用线路般使用一般线路系统呢?”
但这只是他的误解。
“因为不只是以物理技术实现的啦。”
原来如此,达也心想。看来似乎用了“电子魔女”的秘术。达也使用他的“视力”花些时间或许能够解明此为何术。但他对自己无法实现的技术并没有太大兴趣。
“不过要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会很累,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祖父同意了面谈。”
藤林的回答对达也来说姑且可算作吉报。
“时间定在十月六日星期六的十八时。地点在生驹的九岛家官邸。日程安排上没问题吧?”
达也在脑海中读取日程表,确认那天没有别的安排。
“没问题。地点我也知道了。”
“是吗。”
此时藤林露出坏坏的表情。
“祖父听说达也君希望面谈十分高兴哦。”
“我该说十分荣幸吗?”
藤林见板起脸来说话的达也,哧哧地笑了。
“一脸多管闲事的表情呢。但你还是放弃吧。仰仗那个人就意味着这个结果啦。”
“意思就是说,没吃闭门羹就快谢恩,是吧。”
“差不多。达也君,做好心理准备吧。这一来你就意味着你一头跳进了蔓延日本魔法界的层层纠葛中了。”
达也沉着地听完了面带笑容却以目威胁的藤林的话。
“这种程度早在预料之中了。”
“那就好。那天我也会在场。”
“是吗。那就拜托了。”
达也轻轻点头示意的同时,映出藤林笑脸的屏幕便熄灭了。
刚才的电话是在客厅接通的。虽然没有参与谈话,但深雪和水波却听着达也和藤林的对谈,藤林也并没有指责这点。
“兄长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深雪忧虑地问刚挂了电话的达也。只见水波也朝达也投来同情的眼神……并非不安而是同情,这是由于水波正确理解和“老师”有牵连意味着什么。
“指和九岛烈的接触吗?你会在意也无可厚非。”
达也笑着端起冰茶杯子。但电话比想象中要长,冰茶已经变温,于是没有喝便直接放回桌面。
杯子内侧卷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为了不冷却杯子而只让里面的液体温度下降,将与冰茶接触的空气在空中凝结。
不用说,正是深雪的魔法。不冷却得过分,当然也没有结冰,而是将接近室温的红茶变回冰茶。达也露出笑容表达无言的感谢,而深雪也无言地羞怯地垂下了脑袋。
“与这次的任务无关,九岛烈本来就对我抱有兴趣。而且还不是‘有个有趣的年轻人’那种程度的兴趣。恐怕九岛烈知道我的身份和我的魔法。”
深雪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对哥哥的后半句话感到相当惊讶。这里也显现了将四叶过分特殊化看待的弊害,但达也却没有感到需要特别告诫的必要。当前深雪只需警戒四叶就好了。对其他十师族或魔法师集团的警戒只要达也不懈怠即可。
“九岛烈和上上代的四叶家当家很亲近,因为这重缘分,他似乎还担任过四叶深夜和四叶真夜的私人教师。”
“上上代……那是我们的祖父吧?”
“没错。正是四叶的恶名轰动世界那件事的中心人物。”
深雪不知为何浅浅地笑了。达也摆出疑惑的表情后,更是哧哧地笑了起来。
“……失礼了。因为兄长大人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达也诧异般皱起眉。
“什么意思啊?”
“你看,兄长大人。要是‘灼热万圣节’的真相为世界所知,岂是上上代的所作所为可以比拟的?”
达也一瞬间把冰茶错当成了蔬菜汁一般——实际上达也怎会犯那样的错——露出和面无表情不同,拥有别样感情的淡薄表情。
“……正因为有这层因缘,九岛烈对我的事情知之甚详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那就是说……没问题是吗?”
深雪口齿不清般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用封住对方的嘴”这话,就算没有他人在场,十六岁的少女也没能问出口。
“封口吗?”
然而达也将此话说出口却没有丝毫的踌躇。
“对手是曾经的‘世界最巧’。想要封住他的口恐怕也难以施行。再说也没必要。这话由我说恐怕不妥,毕竟是战略级魔法师的个人信息。九岛烈不会理解不了保密的必要性。”
达也从刚才起就没用“老师”或“阁下”,而是直呼“九岛烈”其名。多次说出口恐怕是有意为之吧。所说仅限于没有他人在场时这么说,但同时也是表示他没有对九岛烈表达敬意的意思。经过寄生人偶事件,达也心中似乎已将九岛烈列为了不受欢迎的人物。
即便如此,达也还是对九岛烈的智力和能力给了很高的评价。之所以认定不必封口,也是因为他判断那个老人理解隐藏司波达也这张王牌的利益所在。
“而且和九岛烈出于敌对关系也没有好处。为了今后作打算,这方面还需要深思熟虑才行。”
“他能够信任吗?”
“己方未必都是值得信任的对象。重要的是,关键时刻能按照我们的意愿采取行动即可。为此即便支付相应的必要代价也无所谓。”
兄妹在说些什么,水波完全听不懂。但水波却并未向她的女主人或是女主人的哥哥打听。在侍奉对象的家里工作的女仆严禁抱有不必要的好奇心,这番教诲她至今还遵守不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