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之魂(Despair Souls)
Despair Souls(上) 撒哈拉拉下那顶盖过眼帘的兜帽,将身上绑着的的革甲绳索解开,这种轻便的皮革制盔甲既能提供良好的防御又能不妨碍撒哈拉灵活的移动,她将穿在最里面的白色衬衣脱下放在小溪边的岩石上,让她身为女性值得骄傲的身体展露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她卷起裤腿,步入潺潺流淌的水中。 她用清澈的溪水洗涤着自己的身躯,试图缓解旅途上的劳累,她将自己标志性的黑色长直发撒在水中,清洗掉凝结在上面的已经干涸的血液。她的皮肤并没有由于长时间的日晒和灰尘沾染而变得粗糙,仍然保持着白皙而且均匀的色彩,简直不像是一位战士的身体。 撒哈拉清洗完毕,穿回自己身上的装备。她将自己佩戴在腰旁的短剑从剑鞘中抽出,用水洗去上面的污垢。背好松木短弓和箭矢,向着溪流对岸的一块巨大岩石走去。 “兄长,让您久等了。”撒哈拉向坐在岩石后面的男人轻轻点头,示意可以继续上路了。后者站起身,接近两米的魁梧身躯披挂着中世纪骑士的全身板甲却丝毫不显得累赘。 “继续走吧,撒哈拉,天色不早了,得赶紧找个可以住的地方。”男子用低沉而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用手梳了梳金色的头发,使其全部规矩地往后倒,变成教科书一般工工整整的大背头。他的背上背着一柄巨大的黑铁打造的阔剑,这种以重量为主要杀伤力的武器既可以当做剑又可以当做盾来使用,以稀有黑铁经过千锤百打而成的剑锋就如同男子的眉毛一样锋利。 男子的名字是凡尔登,在远离莱恩星的另一时空中,这个名字来源于杀害了百万将士的恐怖战场。而这个名为凡尔登的男人则异曲同工地成为了代表“战争”的骑士,同代表“死亡”的撒哈拉一样,是天启骑士中的一员,并且同样也是“世界意志”的代行者。 莱恩星,在古莱恩语中又读作“奈恩”——“竞技场”之意。在神话故事中,莱恩星是众神角斗力量的竞技场,神明们在一切生命出现以前就在这颗与地球大小相差无几的星球上争斗、杀戮。当然胜者拥有主宰败者的权利,于是胜利的神明便将失败了的神明永远地囚禁了起来,关押在这颗名为莱恩的星球之上。当然上述语句中的“争斗”、“杀戮”、“关押”等字眼也并不像是现在的莱恩语所解读的那个意思,只不过是使用了一种类比的方法罢了,因为在人类出现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描述的。 由于神明被关押在了星球上,他们的力量渗入土地,便诞生出了最原始的生命。最先诞生的九个生命,是最具有神性、能够永生的生命,是他们创造了今天的人类,人类尊称他们为“九圣灵”,而且将他们与那些最早的、无生命、无意识的神明“旧日支配者”们区分开来,将他们刻画为了宗教的符号。而那些后诞生的、诞生于莱恩之外的、诞生于被称为“湮灭”领域的生命——他们的造物,便是现在人类口中所称呼的“魔族”。 为了让自身存在的力量能在大地上显现,让世间的万物按照圣灵的意志运行,九圣灵之首——掌管时间的龙神阿卡托什亲自选拔出了几个人类模样的生命,作为他们意愿的代行者——这便是天启骑士的来源。而且据说,直到今天,莱恩作为一个神明的竞技场的使命仍然存在着,神明们依然在这颗星球上斗争着,不过以命相博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手下的棋子罢了。 撒哈拉与凡尔登在充满雾气的黑暗森林中行进,在这种弥漫着重重瘴气的森林之中潜藏着各种各样的邪恶生物,例如类似人类但长相扭曲的食尸鬼,以及只出现在雾气中的无差别攻击其他生命的雾魔,还有伪装成正常树木猎食来往行人的树妖等等。不过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长相怪异的妖魔,而是从古代就残存下来的崇拜旧日支配者的邪教徒。 这群疯狂而且怪诞的人类,如同着了魔一样狂信着被古神所关押起来的旧日支配者们。并且如同其他的所有邪教一样,拒绝承认九圣灵在莱恩星上具有的神格,他们疯狂地尝试着一切的可能性,想要将被禁锢起来的旧日支配者们一个个复活。其中大多数方法都显得丧心病狂而且令人作呕,包括将正待生产的孕妇残忍杀死以献祭召唤他们的邪神黑山羊之母。 “停下,撒哈拉。”凡尔登抬起手,骑士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前方迷雾森林中的动静。 撒哈拉点点头,她俯下身子将背在背上的短弓握在手上,一根箭已经搭好。 “十个人左右,应该是信仰莎布·尼古拉丝的蛮族邪教徒。” “要动手吗?是不动声色的一个一个干掉还是一网打尽?” 凡尔登摇了摇头,他用低沉的嗓音回答:“现在还不行,还没有收到‘使命’,我们不能动手。在‘使命’到来之前我们……” 正当凡尔登如此说着的时候,两人的脑中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他们的大脑中呢喃一样。 作为神明的使者,天启骑士们接受着来自于九圣灵传达给他们的使命,圣灵们通过精神感应的方式从而直接在骑士们的脑内与其交流,并且会传授给他们一些可以被称作“神迹”的法术以及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知识,但是由于圣灵与普通人类的精神层面相距甚远,许多人在第一次接收到神明的召唤之时就失去了理智或者变得痴呆,从另一种意义来讲,这也成为了一种选拔天启骑士的方法,那些没疯掉的、能理解圣灵的意志的极少数人,便成为了现在的天启骑士。 “听到了吧,撒哈拉,圣灵给予的每一个使命都是有理由的。现在只需要跟着他们找到旧日支配者的祭坛,然后再出手也不迟。” “是的,我明白了,一切顺从圣灵的意愿。”作为一个刚成为天启骑士不久的新人,撒哈拉还有许多东西要向她的兄长——凡尔登学习。 对有些人来说,成为神明的使者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天启骑士虽然能得到强大的力量以及超凡的智慧,但是他们同时也肩负着为神明战斗的责任,而往往这种战斗是残酷的,他们不仅要面对泯灭人性的邪教徒,还要对付那些生活在莱恩星的黑暗角落里的渎神生物。而这些危险的报酬却只是一个神明的虚幻的承诺——死后的骑士的灵魂将前往名为“松嘉德”的战士的天堂。但令人讽刺的是,即使这样,神明也不会让自己的骑士轻易死去,甚至不惜用神力延长他们那破败不堪的身体里的生命。 两人在保持不被发现的状况下紧紧跟随着那一队邪教祭司,那些狂信者的打扮十分怪异,他们穿着黑中带红的宽大破烂斗篷,巨大的兜帽几乎盖过他们的脸庞,领头的一个脸上戴着涂成黑色的山羊头骨面具,也许是来源于那些教徒对于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拉丝的信仰吧。而剩余的九个人,脸上也戴着不知是动物皮还是人皮制成的怪异面具——像是一只长着触手的山羊蹄,将他们的眼睛完全挡住,只能依靠第一个人身上连接着的锁链摸索前进——这是在模仿旧日支配者黑山羊之母以及它无眼的黑山羊幼崽。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残疾,或缺一只手,或缺一只脚,信仰坚定的人甚至会没有双眼双耳缝上口鼻,总之割舍掉一切让他面部看起来像是个人的特征,这又不知道是来源于他们的什么信仰了。对于旧日支配者的疯狂迷信将他们变成了这种怪物,而他们却争先恐后地膜拜着带给他们这种痛苦的罪魁祸首,这才是最令人倒胃口的地方。 那一队扭曲的人影在充满雾气的森林中缓慢前行,深绿色的树木那怪诞而扭曲的枝条如同触手一般向两边为他们打开一条道路。而在那漫长的黑暗小径的末尾,是一处散发着邪恶与诡异光芒的祭坛。 与其说是祭坛,未免也太过寒酸,只不过是一处不停烧着的营火罢了。但是与众不同的是,那营火的颜色并不是明亮的橘色,而是散发着黑暗的黑色火焰。 领头的邪教祭司口中诵念着不知所云的奇怪语言,就像是由咳嗽、喘气和咕嘟声混合而成的咒文,一边绕着营火转圈行走,一边往火中抛洒着白色的粉末,像是骨灰,每抛洒一次,那处营火就烧的更旺了一点,或者说,更黑了一点。 两名天启骑士潜藏在树林的阴影之中,等待着“使命”的传达。他们注视着祭司们举行的怪异祭祀,虽然有传言说正常人类看久了邪教的祭拜会突然发疯,但是两位骑士并没有丝毫想要将目光移开的意愿。突然,人群中心的火焰变得十分明亮,教徒们开始像是磕了药一样神志不清地摇摆起来,口中不断地呻吟着同一个名字——“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拉丝”。 “现在,破坏仪式。”脑中的低沉话语毫无感情地响起,撒哈拉与凡尔登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第一支箭射向离得最远的摇头晃脑的带着触手羊蹄面具的教徒,箭矢正中脸部,将他的头和面具永远钉在一起。遭到攻击的邪教祭司们却毫无反应,继续自顾自地手舞足蹈进行着祭拜活动。于是撒哈拉的第二支箭射向人群的中心,直到又一个人挣扎着倒下才让他们感到惊慌。 就在这个时候,一柄一人高的巨大黑铁剑从森林的阴影中飞出,斜着砸向一名呆若木鸡的祭司的身体,将他连同宽大的破烂法袍一起撕碎,变为大小不一的两片肉体残渣。紧随而上的凡尔登双手持剑,以将要粉碎地面的力量挥舞,锋利的黑剑连同人体一起砸在柔软的泥土中,让养分回归滋养着他们的大地。 紧接着到来的便是一场屠杀,在场还活着的手无寸铁的六个人,只能站在原地被飞来的箭矢一一射穿或者被黑铁大剑斩做两半。戴着黑山羊头骨面具的大祭司,不顾背上插着的两支利箭,爬向林地中央的那处营火,在那里尖叫着把黑色的火种往自己的身上引,点燃了身上那破败不堪的肮脏斗篷。 正当撒哈拉准备给那个发疯的祭司头上补上一箭好让他停止叫唤的时候,从那燃烧着的身体上突然喷出一股漆黑的邪恶火焰,就好像是踩在泥地里喷出的污水一样。那股黑色的火焰很快就在满地断肢残腿的林地上空汇聚成一团大块的黑暗,如同空间中的一处漏洞。并且那大块的黑暗逐渐的累积,从中显现出来无数物体的轮廓——就像是粘滑的柔软触手和众多滴着粘液和唾液、长满细小尖齿的血盆大口,以及其他各种不可名状的像是山羊的生物的犄角和眼睛。这一切怪诞而且犹如恶梦般的组合通通生长在那被黑雾笼罩着的大型肉块上,在那充满了阴冷与潮湿的黑暗抽搐蠕动着。 “莎布·尼古拉丝。”脑中圣灵的声音如此提示道,但是却没有给予两人接下来的指示,这让第一次接触旧日支配者的撒哈拉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那团不可名状的滴着粘液的“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不过也有可能是注意到了却没在意,即使是这样一个外表恶心长相丑陋,甚至有可能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物体,也并不把“人类”这种高级生物放在眼里。虽说旧日支配者们被旧神击败,囚禁在了莱恩星上,但也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囚禁”,他们中的许多都身躯庞大,有的甚至比一个星球或者星系还要庞大,莎布·尼古拉丝就是其中之一。在记载食尸者及其信奉的教团的邪教综合目录《尸食教典仪》之中,曾有描述过莎布·尼古拉丝的体积,她是一团被囚禁在虚无空间中的巨大肉块,而这片虚无空间的唯一出口就在莱恩上,因此邪教徒们才能在莱恩星上召唤出黑山羊之母的一小部分出来。 那邪恶的怪神注意到了满地的她的信徒们的尸体,撒哈拉皱着眉头观察着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不免感到胃部附近有点抽搐。黑山羊之母将那些柔软而且看上去很有弹性的触手伸长,就像一只漂浮在空中的黑色大水母一样,卷起地面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尸首,将那些信徒们穿着的斗篷像剥水果皮一样剥开,然后分别用粘液分泌得更旺盛的大嘴将其一一吞下。 这场景看得撒哈拉想吐,但是由于没吃什么东西她只是干咳了几声。但是令两人没想到的是,那看似迟缓的大触手水母吃东西倒是很快,不出一会就将地面上大块小块的尸体吃完了。而庞大的黑肉块却似乎无法满足似的,她身上的众多眼睛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站在一旁的两名骑士身上。 “逃走。”脑中的声音再次毫无感情地说道。 @@@ 莎布·尼古拉丝的动作很慢,但是她那巨大的身躯利用触手缠绕移动着的没一步都非常长,使得她的速度与凡尔登撒哈拉逃跑的速度几乎一样。她用身体上延伸出的触手缠住周围的树木,拖动着巨大肉块向前。对于间隙过于狭小的树林,她便选择将自己的身体如细胞分裂般裂开,穿过两树之间之后再合拢在一起,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黑山羊之母的移动。 她有一条扭曲怪诞的修长触手,不断地对着她身前的土地无意义地鞭打着,就像是一个发疯的精神病患者重复做着充满进攻性但却没伤害到任何人的举动。然而,作为一名新选中的骑士,撒哈拉明显感觉到了她与她的兄长凡尔登之间的差距——由于惊吓和奔跑,她的呼吸开始紊乱,双腿变得僵硬了起来。 就在她一不小心没有看清脚下的路面,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而摔倒的时候,莎布·尼古拉丝的那根触手突然伸长,在拦腰打断一棵近一米粗的树木之后向着还没站起身的撒哈拉横扫而去,那种力道足以将一个人从腰椎的地方斩开,把剩下的两端都变成带血的碎肉。 “撒哈拉!”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衣领往后一提,整个人立刻像是被公牛顶飞了一般向后翻滚出好几米。 “快逃,撒哈拉。” 当撒哈拉翻滚着撞到一棵树上停下来之后,她眩晕的目光花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但是这却令她看到了更加触目惊心的一幕——眼前的是断掉的银色骑士板甲和包裹在里面的半截凡尔登的尸体。莎布·尼古拉丝用触手卷起凡尔登下半身的右腿,将他腿上绑着的盔甲像是剔除鱼骨头一样卸下。然后那食人的邪神似乎是觉得凡尔登的体型太大,不好一口吞下,于是便伸出两只触手各抓住那淌血的半截尸首的两腿,撕做两半—— 接下来的情景撒哈拉没有看到,她一边呕吐着胃酸一边扶着树逃往远离那邪神的方向。但是在紧接着的下一刻,真正的绝望袭向她的心头。 在黑暗的浓雾森林中,似乎有无数个莎布·尼古拉丝向着她的方向包围而来,看不清她们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还是一片连成环状的统一,无数的触手、无数的大嘴,无数的眼球和隆起的肌肉,从每一个方向包围着撒哈拉,像一张长满了不可名状的触手的网。撒哈拉被黑山羊之母的触手紧紧包围,她向天空看去,甚至那里也被邪神的触手浸淫,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撒哈拉绝望地跪倒,恐惧让她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一块冰冷的布揉成一团塞在喉咙里。一根湿滑的粘稠触手卷上她的身体,还有四条缠上她的四肢。紧接着的,是一个让人联想到拧手帕的动作,以及奇怪的、想让人产生呕吐感的水声。 字面意义上的“拧碎”。
@@@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布莱尔。”麦卡维蒂喝了一口羊皮水袋里的清水后继续问道:“你明明是个法师,为什么穿一身重甲?” 布莱尔拿着烤野鸡肉的手僵住了,似乎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吧。她的身上的确穿着非常厚重的北欧板甲,上半身还用破旧的镶金黑法袍裹在胸背上,以表明自己的身份是个法师而不是骑士。 “你看啊,一般的魔法师不应该都戴着尖尖的大帽子,穿着长袍,拿着法杖吗?你却穿着这种密不透风的全身板甲,还戴着头盔。穿着这么重的防具跑步和闪避的时候不会很累吗?”麦卡维蒂指了指放在布莱尔身旁的头盔,开了几条通气口的面罩将下半张脸全部挡住,整个头部只有眼睛露在外面。“而且你那把德国双手剑又是怎么回事?还将刃部的地方加宽了,这至少有十公斤重吧,挥舞起来不会扭到腰吗?” “你懂什么,重甲法师是男人的浪漫!” “原来你是男的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布莱尔愣了一瞬,经过重新思考后她组织好语言再次开口说道: “法师穿长袍和拿法杖是一般人的刻板印象,谁说法师不能穿重甲的?不是以前有个叫做‘战斗法师’的词吗?其他的魔法师不愿意装备重甲大剑是因为他们根本拿不动!我和那些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可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布莱尔好像对这种重型装甲非常执着,要是有人对她的装扮评头论足的话似乎会感觉非常不爽。“麦卡维蒂,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穿的什么,还有资格来说我?你那是什么打扮?万圣节游行吗?” 麦卡维蒂穿着带有较薄钢片的锁子甲,外面用深色的披风和兜帽裹住防水。但最怪异的是他所戴的面具——是黑死病医生戴的鸟喙面具,有着空洞的大眼睛和惨白鸟嘴,看起来就像是披着死神斗篷的妖怪一样。 “你说这个面具啊,只是为了吓人而用的啊。” “赶紧给我摘下来!看上去很恶心。” 麦卡维蒂把那诡异的面具摘下,做了个鬼脸。这里是迷雾森林以外的一座废城——“诺贝尔隆德”的某个安全的角落。一小撮营火在倒塌了四分之三的圣灵小教堂中燃起,教堂外则是废城里那布满灰尘和青苔植物的狭窄街道,街道上扔保留着这座城市被遗弃时的样子,大型石头筑成的高墙和小巷长满了爬山虎,因此没有被磨损,只有房间里面是空空如也毫无人气。 “诺贝尔隆德”——建立在峡谷底端的曾经的繁华都市,如今也因为邪恶生物与邪教死徒的出没而沦为遗迹。这一切发生的根源是因为繁星——星空就像是一把锁,只要繁星运行到正确的位置上时,就能打开囚禁旧日支配者的牢笼。不过要想正确地召唤出旧日支配者的话也需要正确的咒语,但是即使没人召唤他们,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也会大幅度地释放到地面上来,诞生出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黑暗生物,或者那些邪神们也会和教徒们对话要求他们将自己释放出来。 对于莱恩星来说,每一次繁星运行到正确的位置上都是一场灾难。在可记载的历史内,一共有四次出现过相似的情况,其中三次是自然形成的,一次是人为的。最近的一次在一百年前——也就是人为将繁星搬运到相应位置的那次,从黑暗中催生了无数邪恶的妖魔,甚至组建的专门讨伐妖魔的圣殿武士团也没能阻止好几个骑士王国的灭亡,这一次灾难甚至一度被谣传为这个时代的结束。 相比起那次人为的灾难,这一回的规模要小得多。虽然仍有不少地方被荒废,成为死者与妖魔的居所,不过至少没有出现整个王国的毁灭。 “话说,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有决定好吗?”麦卡维蒂一边问,一边拿手边的松树枝捅了捅那快要熄灭的营火。 “不知道,随处乱走,四处追寻,听天由命。”布莱尔显得很无聊,她将手边的全罩式头盔戴在头上,这是她准备睡觉的标志,以防不时之需。 麦卡维蒂叹了口气,对于他来说,睡觉是无谓的。于是他选择整夜站岗放哨,麦卡维蒂抬头仰望,星光从破败教堂的楼顶泄露下来,似乎比平日更加明亮了。但是在那黑暗的宇宙之中,到底潜藏着多少抱有漆黑恶意的存在?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 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些面目可憎的邪神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 撒哈拉剧烈咳嗽着,从带有潮湿青苔的地面爬起身,干呕着却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了,这便是死亡的感觉——恶心。 破败得只剩下石头框架和几面墙壁的建筑物,里面积满了水,在阴冷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刺骨。这坐落在山腰悬崖附近的旧圣堂已经废弃多年了,许多旅行者将这山腰上青蓝色的石头堆当做指明方向的地标来使用。一簇虚弱的营火在建筑物外边的圆形祭祀场里燃烧着,火堆的最中间插着一把被烧得通红的剑,撒哈拉就是在这柄烧烤着的剑前醒来的。 “好点了吗?撒哈拉。”凡尔登坐在离营火稍远一点的台阶上,在那里注视着火焰。 “好……好一点了……”撒哈拉眼神涣散地盯着凡尔登看,似乎有点迷茫。 “我第一次死掉的时候也是这样,之后就慢慢习惯了。”凡尔登勉强地将嘴角上扬,笑了笑说,他身上的盔甲并没有被撕烂的痕迹,甚至连一点小裂纹也没有。注意到这点的撒哈拉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革甲完好无损,身体上也没有留下伤痕。 “是圣灵将我们复活了,在达成他们的使命之前,或者在他们对我们彻底失望之前,圣灵会不断地复活我们。”凡尔登如此说道:“被砍掉头也能复活,被刺穿也能复活,摔下悬崖也能复活,都会在这座祭祀场和这簇营火边复活。我们要重复地一遍一遍地履行圣灵交给我们的使命,直到最后——完成圣灵的最后的使命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们天启骑士是不会入土为安的,即使他们对骑士失去了希望。” “如果令圣灵失望了会怎样?” “会变成不死人,或者说是活尸,没有死透的尸体,被人们视作怪物,被圣殿武士们一遍遍讨伐。”许多人都见过这种活尸,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未完成使命的天启骑士变来的,这种不死人无法被杀死,只会一遍遍地复活,所以对付他们的最好方法是当成垃圾一样丢到北方的不死院去,让失去人性的那些活尸永远被囚禁在那个垃圾掩埋场一样的地方,直到世界的结束。 “就像弃子一样。”凡尔登补了一句。“很抱歉以前没和你讲这些,不过你既然已经成为天启骑士了,再讲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了。” “那么,你知道圣灵的最后的使命是什么吗?”撒哈拉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了,起初她还以为成为圣灵的使者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不知道。”凡尔登简单地回答。 “…………” “圣灵,从来没有传达过、透露过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与旧日支配者为敌,最后的使命也许也跟旧日支配者有关。”凡尔登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在此期间他紧锁着的眉头和剑锋般的眉毛一直都没放松。 “难道是……杀死所有的旧日支配者吗?这太荒谬了……” “我不确定。”凡尔登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永远保持着骑士“沉默是金”的信条,即使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 似乎是为了打断两人的对话一般,那道冷漠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往北,找到浑天仪,结束这次灾难。” 又是这种不明所以的使命,当然凡尔登已经经历过这种使命好几次了,其中不乏需要远渡重洋、耗费十几年时间的任务。在此期间一定也会遇上不计其数的危险,看凡尔登那淡然的态度,他可能已经习惯死亡了吧? 凡尔登是撒哈拉唯一的亲人,他们俩以兄妹相称,但是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从未见过父母的样子,就好像是不存在的人或是神明将他们生下来的一样。凡尔登比撒哈拉先成为天启骑士,那时候的他不得不抛下妹妹独自面接受圣灵的使命,然而随着第五次繁星位置的变动,妹妹也被圣灵选中成为神灵的仆人。面对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凡尔登只能淡然地接受了。 不接受神明愚弄的人都是神之敌,凡尔登如此想到,为了不成为神明的敌人那么就只有成为神明的仆人。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撒哈拉问道,她的面色苍白,似乎还没有从刚刚死亡的不适感中恢复过来。 “往北,找到‘浑天仪’,结束第五次灾难,就是这样。” “但是!要到北方的哪里去?而且那个‘浑天仪’又是什么?谁知道要走多远啊?”撒哈拉明显急躁了起来,与无论何时都沉着冷静的凡尔登成反比,但是经过数十年使命的洗礼,撒哈拉也会成长为这样一个面无表情的优秀骑士吧? “…………”凡尔登没有说话,想必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 面对神明给予的使命,抱怨与质疑都是无谓的。
@@@ 莱恩的历史是混乱的,各种各样曾经显赫一时的民族在这里诞生,如同烟花一样昙花一现。虽说生命都无法保留长久,但是那些伟大种族留下的遗产却能近乎永久地保存下来。而在这些遗迹中,最令人称奇的应该还是矮人遗留下来的都市。虽然说是矮人,但其实并没有人见过他们真正的样貌,矮人这个种族已经在几千年前神秘地消失了,没人真正确认过或是记录过他们的存在,只有他们留下的地下都市仍然一刻不停歇地运作着。 曾经有探险者进入过矮人的地下都市并且给地上人带来了对那里的描述——由黄铜一样的金属制成的各种机械、齿轮,用不同的角度匪夷所思地组成在一起,建造成错综复杂的宫殿和庙宇。坚硬的大理石墙壁中镶嵌着淡蓝色光滑如玻璃一样的物质,把燃烧了几千年的矮人火炬的光线折射在走廊中,照亮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地下空洞中横七竖八地跨越着数十座矮人金属铸成的桥梁,其中很多甚至可以延伸、旋转或是像电梯一样上下移动,如果停留在运动的桥梁上甚至还能听见千百年来回响在矮人遗迹中的无名的歌谣,当然,那歌声从何而来是不得而知了。 在所有关于矮人的记录或者是文献中,总有几个词语被反复提到,他们分别是——“繁星”“浑天仪”以及“深渊”。 “繁星”指的应该就是晚上从莱恩的夜空中往上望就能看见的无数星辰,古代的矮人们也对这些地面上才能看到的、遥远的、明亮的光点着迷吧?但是他们却依然选择了居住在黑暗的地表以下,就像是在回避着那些繁星一样。 或者说——是回避着来自于繁星的目光。 “浑天仪”应该指的是用来观测繁星的工具,如果说繁星代表着九圣灵的神力以及囚禁旧日支配者的枷锁,那么浑天仪便是连接矮人们与繁星的桥梁吧?但是从一些隐晦的古书上还有写着浑天仪的另一种用法,不过语言学家和历史学者们至今也没有找到那种用法指的是什么。 最后一个词“深渊”,没有对这个词语的任何解释。在目前探索的矮人遗迹中并没有发现与深渊描述相似的东西。不过考古学家和探险者们仍然相信在那未探索过的深处一定会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深渊,并且,也许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也与矮人们的消失也有关系。 大多数的矮人遗迹是没有被探索完毕的,因为潜藏在遗迹中的东西不仅仅只有近似于永动的机械,还有矮人打造的一系列防卫系统。将人的灵魂囚禁在魂石中,再安装在高质量金属打造的躯壳中,这样制造出来的防卫用傀儡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智能,甚至有的傀儡还能使用强大的魔法。一般来说只有战士的灵魂才会允许被装进傀儡之中,低等的工人的灵魂一般会被放进维修用蛛型傀儡中,用于维护遗迹的运转工作。因此也有一种关于矮人消失的传闻是他们全体都变成了机器傀儡,至今仍然生活在遗迹之中。 不过对这些知识了解得再多也解决不了撒哈拉他们现在所遇到的困境。 凡尔登带来一包祭祀场营火的灰烬,将其埋在矮人遗迹外的空地中,上方插着一把锈蚀的短剑,做成了简单的营火。一旦在矮人遗迹中丧命就能在这里复活,但是这样简陋的复制品是无法长久使用的,再死个两三次就会失效吧,到时候就只能从最初的祭祀场从头再来了。 不过现在的困境比死还要糟糕,撒哈拉在经过走廊的时候不知踩中了什么机关,从一旁的黄铜雕像中瞬间刺出的带倒刺的长矛贯穿了她的小腿,将里面的骨骼粉碎。不仅如此,那带刺的长矛还在刺出之后缓慢收回,将撒哈拉的腿拖到了雕像旁卡在了那里。 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因为在寻找矮人遗迹的一路上撒哈拉已经习惯了伤痛,对痛苦的感受力已经下降了许多。但是胫骨的粉碎让她无法行走,而且这种程度伤口是无法使用恢复魔法简单治疗好的。 撒哈拉抬头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她已经变得不怎么想说话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只要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心里想着什么,这是经过重重使命洗礼的骑士们特有的能力。撒哈拉冲着凡尔登点了点头,后者也闭上眼睛深深地弯了弯脖子。 “要我在这里等你还是说……” “不,不需要,刚才怎么来的我都记得,没什么岔路,没必要多浪费一次营火的使用机会。” 凡尔登垂下上眼皮,这使得他的眉宇间的锋芒稍微暗淡了一点,他抽出一把磨光的小匕首,轻轻搁在了撒哈拉的胸前。撒哈拉拿起那只匕首,那是一只刀柄上刻画着精细的浮雕,讲述的是九圣灵如何创造人类的故事。 “兄长,帮我吧,我自己下不了手。”撒哈拉将匕首抵住自己喉咙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凡尔登将匕首的尖端对准撒哈拉胸口中心偏左的位置,伸手蒙住她的双眼,让她不要看,后者很识趣地闭上眼睛,但是眉头仍然紧锁着。凡尔登轻轻用手揉了揉撒哈拉眉间那僵硬的肌肉,使其放松下来。 随后,双手用力,将整支匕首没入妹妹的左胸。
@@@ 离开诺贝尔隆德的遗迹后,麦卡维蒂与布莱尔选择往北方继续他们的旅程。那里是魔族横行的地方,这个时代的魔族还远远没有达到“文明”的地步,虽然有些种族形成了部落的居住形式,但还完全没有达到人类的生活水平。不喜欢与人往来的麦卡维蒂和布莱尔也曾想过到北方去定居,但是那里的蛮荒和遥远让他们也畏惧了三分。 “北方被称为诸神之地,为什么要到离圣灵这么近的地方来?”布莱尔无聊地问道,虽然身上背着巨大的德国双手巨剑但丝毫不觉得累赘,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法师。 “错了哦,北方并不是诸神之地,只是诸神之地罗德兰是在北方而已哦,我们不去那里。”麦卡维蒂一边在高耸的悬崖小径上行走着一边回答着布莱尔的问题。“而且,我觉得往北边走的话,有可能……” “有可能?” “有可能,消除你身上的诅咒。” 布莱尔愣了一瞬间,她摸了摸后颈下方,也就是脊椎上端的那个凸起的位置。那里的皮肤上刻着一处很不自然的圆环,当然现在被布莱尔穿着的重型盔甲挡起来了,没人看得到。如果把盔甲拿掉的话,可以看见那个被刻在皮肤上的圆环在淡淡地燃烧着,如同燃烧着的纸张的边缘一样散发着暗淡的橙光。 那是黑暗之环,圣灵留给布莱尔的诅咒。不过这又牵扯到一百多年前的过去,在这里旧事重提可能只会引起布莱尔的反感。 事实上麦卡维蒂和布莱尔一直在寻找着解除这个诅咒的方法,这个黑暗之环不断侵蚀着布莱尔的身体,就像是一只寄生虫,将她原本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吸收到那个环里面去。好在仍有麦卡维蒂陪伴在她身边,将恶魔释放出来的的灾厄转化为魔女的魔力,再在布莱尔体内转化为生命力,以此在神明的诅咒下苟延残喘。布莱尔十分幸运,在灾厄-魔力-生命力这个不断转化的无底洞中,每一个流程的定量都是恰好足够的,若是麦卡维蒂释放出的灾厄再少一点,或是黑暗之环吸收的生命力再多一点,布莱尔就会面临着快速老去或者更糟糕的问题。 “不,放弃吧,我已经不再期望能破除诅咒了。”布莱尔叹了口气。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累了而已,我已经受够了为了解除身上的诅咒而四处奔波了,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少有地,布莱尔露出了疲倦的神色。“一百年来,我们不断在莱恩的这片土地上奔波着,寻找着破除诅咒的方法,但是除了取得圣灵的原谅或者弑神以外没有第三种办法。” 布莱尔喘了喘,她继续说道:“弑神,我们已经尝试过了,所迎来的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而取得圣灵的原谅,我觉得已经不可能了,我们是背叛者,背叛圣灵的罪人,圣灵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原谅我们。不接受神的愚弄的人,就是神之敌。” “如果我说还有第三种方法呢?除了弑神与赎罪以外。” “………………” “在这个世界上,能被称为‘神’的不仅仅只有九圣灵。” “…………旧日支配者,上一个时代的余烬。” “在竞技场中,我们都是神灵手中的棋子,不管是人类也好,动物也好,死去的亡魂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道具,神的财产,神的棋子。在莱恩,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再痛恨这个世界,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个腐朽的、苟延残喘的时代的一部分。”麦卡维蒂如此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光芒。 “我们去唤醒旧日支配者们,开启下一个时代的黑暗吧。”
@@@ “我没想到矮人遗迹居然有这么深。”撒哈拉站在移动的黄铜桥上往下望,下方是横七竖八的移动桥梁和黄铜支柱,以及深不见底的黑暗。 “大概我们是第一个到达这么深位置的人。”凡尔登说道,将眼睛闭上想要休息一会。他们已经在矮人已经中前进了一天的时间,大概已经来到距离地表五百米左右的地方,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与地表相连的迹象——阳光、新鲜空气、树木——这些都没有。撒哈拉很难相信在远古时代竟然会有“矮人”这种民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个漫长的世纪,不过看到墙壁上那些空气循环系统的通风口和燃烧了几千年的矮人火炬,她又不得不赞叹这个伟大种族堪比圣灵一般的创造力。 “撒哈拉,你有想过为什么矮人会消失吗?”凡尔登简单地问道。 “矮人吗?不知道,据说没人真正确认过矮人是否存在,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种族呢。” “有趣的想法,可惜错了。”凡尔登闭着眼睛微微笑了笑,他继续说道:“矮人是被圣灵消灭了,一个不剩地消灭了。” “是其他的天启骑士做的吗?” “是的,当然这些事都是我听别的骑士说的,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已经活了千年以上,说不定是当时那件事的亲历者。”相比起那些经历了千百年使命洗礼的骑士们,凡尔登和撒哈拉实在是太弱了。“据说,矮人们的技术十分发达,超越了当时一切的魔法力量,他们发明的傀儡百夫长,口中喷射出直线的火焰,能将世上最坚硬的盔甲融化。有的百夫长还搭载了被称为‘炸弹’的魔法,连咒文都不需要吟唱,就能简简单单地把一座城堡变为细碎的废墟。” “一……一座城堡!?难道是像超级大的投石机那样的东西吗?” “不,很小,就只有手推车的轮子那么大。不仅如此,那种禁忌的魔法还能召唤出雷声和烈火,在摧毁城堡的同时也能将驻守在里面的所有士兵烤成焦炭。” “神……神力……” “对,如同神力一般,这种力量让圣灵们感到恐慌,他们害怕这种被称为‘科技’的新的力量将会取代圣灵们的神力,成为开启下一个时代的钥匙。因此他们做出了决定——矮人的存在必须被抹消。当时一共出动了近一百名的天启骑士,赋予他们同样的使命,在同一时间对矮人的每一座城市进行攻击,三天之内将近三百万人口的矮人种族灭绝一空。” “三百万人,能在三天之内就灭绝一空吗……” “圣灵将自己手下的几名骑士转化为不断吸收着灵魂的魂器,在瞬间便夺走了整座城市的矮人的灵魂,当然那些变为魂器的骑士在装满灵魂之后也变成了‘魂晶’——一种由数量庞大的灵魂结合在一起的水晶,永远地留在了遗迹的最深处。”这时,凡尔登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从不断向下移动着的桥梁上往下指,撒哈拉便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就是那个。” 一块被透明光滑玻璃状物质包裹着的大石头,里面的东西被浑浊的暗红色血丝填充满了,那是被水晶强大的内压压爆的人的内脏和血液。看不清楚里面的那位骑士的人形,很难相信这种毫无生机的无机物以前是一个会说话会活动的人类。 “人是无法超越神的,不是不能,而是不被允许,天启骑士的存在即是证明。” “无论是‘科技’也好,‘黑暗’也罢,下一个时代不应该来临。”
@@@ “还……还有吗?为什么没完没了的冒出来?”撒哈拉喘着粗气,在拉弓射穿一台在远处狙击的矮人自行弩车之后,她摸向身后背着的弓箭袋,那里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她感到精疲力尽,因此简单的雷系魔法也释放不出来了。 “别放松警惕,我们暂时后退!”凡尔登快速将逼近的一只矮人维修用蜘蛛用大剑砸扁后撤了回来。同时一只矮人球形守卫抬起手中的黄铜刀刃向他削来,凡尔登灵活地用大剑的侧面横打,将其拍下遗迹的深渊。 这已经是进入矮人遗迹的第七天了,撒哈拉和凡尔登已经深入到最底层的核心区域,似乎这里也是防卫得最严密的地段。除了刚才遇到的矮人蜘蛛和球形守卫之外,这里的走廊上还陈列着数以千记的矮人百夫长,撒哈拉他们不得不庆幸没有惊扰到那些沉睡中的毁灭机器,光是维修用的和巡逻用的机器人已经让他们有得够受了。 两人迅速撤回刚才通过的一座大门处,启动机关将门封上,似乎这种门就是为了封锁区域防火或者御敌用的。将这道门锁上的话从另外一边是绝对无法打开的,不过这也意味着这条路已经无法通过了,两位骑士只得另辟蹊径。 由于长时间没有回到地面上,撒哈拉已经几乎忘记了感受阳光的感觉,呼吸着几千年前的浑浊空气,让撒哈拉感到头昏脑涨。 “要休息一下吗?” “不,暂时还没问题,继续找另一条路走吧。” 虽说要寻找另一条出路,但是撒哈拉回想起来刚才来的路途都是单行道,途中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岔道的地方,而且她记忆中最近的岔路是在六个小时以前的坑道里,如果现在折返回那里另寻出路的话,实在不太现实。 这时,撒哈拉注意到在他们现在所站的悬崖走廊上安装在墙上的几根大型操纵杆。在地上,这种精细的开关装置只有在密室门或者城门口才能使用,但是矮人却能将这种机械大规模地安装在城市内,用以控制区域的开关闭合。虽说探险者最好不要乱碰遗迹内的不明机关,但是在道路封死的时候打开这样一个开关说不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凡尔登向撒哈拉点了点头,将操纵杆用力扳下。紧接着从远处的走廊上立即传出了金属摩擦和碰撞的声音,看来有什么门一样的东西被打开了。 两人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果然,一间新的房间在悬崖走廊上被开启,但是里面等待的东西只有具沉睡在控制框架中的傀儡百夫长。这让撒哈拉不免感到有些失望,但是她还是尝试着在房间内进行搜索,期望能不能找出暗藏的另外一条密道。虽然只是感觉,撒哈拉总觉得再呆在压抑的房间里乱翻乱找的话会把那台沉睡的傀儡百夫长惊醒,于是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钢铁巨人的样子,而她看到的东西则让她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 高质量黄铜金属做的傀儡机器人从装甲的接口处喷射出大量的蒸汽,双眼的位置喷射出像是恶鬼一般的红色光芒,控制住百夫长的安全框架一一解开,就像是关着狮子却没了锁的牢笼。 “撒哈拉,走!”凡尔登立即抓住撒哈拉的衣领将她往门外拖动,但是为时已晚。 百夫长被完全地解放,它张开那人偶的大口,一小团红色的光球在口部前方集聚,就像是打火机的电火花一样。随后,那“直线般的红色火焰”如同炮弹一般迸射而出,向着逃往门外的两人袭来,紧接着的便是响彻整座遗迹的巨大轰鸣声,那种程度的巨大响声,两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听到过。 在这之后,撒哈拉看到的是黑暗之中的一点小小的光芒,那道圆形的光点非常狭小,就像是遥远的隧道里的尽头一样。撒哈拉沉醉在那点微小光线的凝视当中,直到周身向她袭来的失重感才让她反应过来,她看到的光点是矮人遗迹洞穴顶部透进来的日光,这是她进入遗迹的核心以来第一次看到阳光——比萤火虫的尾灯还要细微的阳光。 这时,她才发觉,她和她的兄长正在笔直地掉下深渊。
@@@ 关于矮人的深渊,当然没人去过那种地方,所有的资料都来源于从矮人遗迹的浅层发掘出的史书典籍——矮人们将文字刻画在黄铜板上,因此历经千年也没有损坏。从黄铜板上的资料来看,与其说深渊是一处地名,不如说其实是一种信仰。在将矮人的文字翻译成莱恩现代用语的时候,与深渊这个词有关的许多语法都难以理解,就像是连矮人们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一样。 当撒哈拉在遗迹的中心不断落下的时候,她感到有一种错觉,似乎并不是往下而是在往上掉,因为周围的黑暗正在慢慢散去,他们的头顶——也就是遗迹的最低点似乎正在慢慢变亮。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周围狭窄的黑暗突然变得豁然开朗,紧接着,就像是火箭升空进入太空一样,一片如散沙一般的星辰大海突然包裹住了他们。 “什么!?”不知道是上升还是下落着进入这片布满繁星的夜空中,撒哈拉与凡尔登两人还在不断地向着那片深邃的夜空中深入,就像是被最中心的一处黑洞吸引过去的陨石一般。此刻的撒哈拉已经完全弄不清到底哪一端是上方,哪一端是下方了,只是觉得自己正在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向着最中心飞去。 她似乎觉得那些星星正在向着自己靠近,其中有一些变得越来越大,直到一定的距离她发现那些星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圆形光点,而似乎是一个不规则的连着长杆的圆盘…… 就在她准备眯着眼睛继续观察的时候,凡尔登提前反应过来,喊出了圣灵传授给他的奇迹—— “引力控制!” 那一瞬间,似乎是空气密度突然加强,两人像是撞上了一大块透明的棉花一样在“夜空”中飞行的速度陡然下降,不过他们的滑翔还暂时没有停止,直到以安全但是并不慢的速度撞上黑曜石的地面才停了下来。撒哈拉这才反应过来她所见的“星星”是长在黑曜石表面的数以万计的巨型荧光蘑菇。 无数的巨型荧光菇生长在不知道有多宽广的地下空间中,从遥远的上方看起来竟然会让人误以为那是夜间的星空。地面是由纯黑的黑曜石砂砾构成的,吸收着一切来源于三米高的萤光菇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宇宙行星之间的虚空一样。 两人挣扎着从黑曜石砂砾中爬起身,虽然刚才那一撞的速度已经大幅减轻了,但是内脏依然受到了巨大冲击,让撒哈拉感到浑身上下都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痛苦难受。凡尔登将手放在妹妹的背上轻轻拍打抚摸了好久才让她缓过来。一两分钟后两人才开始好好地观察着他们现在身处的环境。 “这里就是……深渊吗?”撒哈拉将惊讶的感受全部写在了脸上,而且就连平日里完全不会感到吃惊的凡尔登也稍许动了动他尖锐的眉毛,以表示内心受到的震撼。 “不,这里还不是深渊啊,深渊还在比这更深的地方,深到无法想象啊。”一个稍显苍老的女性嗓音响起,撒哈拉愣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谁?”凡尔登低声询问,同时把背在背上的巨剑紧紧握在手中。 “在这边啊,年轻人。”地下空洞里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空洞,以至于甚至完全无法辨别出声源的方向以及距离。不过眼尖的撒哈拉看到了在离得不远的一株巨型荧光菇后面稍微与众不同的东西。 在那似乎是由铁丝网、玻璃透镜和黄铜灯组成的大型半圆机械的正中,站着一名女性的身影,她的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袍和兜帽将她的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就像是那些黑曜石砂砾的一份子,或者说是那些黑曜石砂砾都是从这位女性的身上流下来的一样。 “怎么了?为何不回话?”那名女性静静站在缓慢运转的半圆形网状机械正中,由于脸部完全被黑袍挡住,撒哈拉甚至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她在说话还是通过什么手法将语言直接送达到了自己的脑中。 “你是什么人?”凡尔登似乎觉得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我没有名字,我是黑降的守星女,永远地守卫着星空和浑天仪的守星女。我的工作是让这片星空和这座浑天仪永远地运转下去。”那女人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个仪器的正中央,似乎只是一座雕像一般,似乎连说话声也不是从她的身上发出的一样。“最近客人可真多呀,让我想想,一百年前也有两位旅行者到达这里来了呢。会来到这里的人,要么是圣灵的仆人,要么是圣灵的敌人,那么,你们是前者还是后者?” 凡尔登沉默了一秒后回答:“我们是圣灵的骑士。” “那么,你们就是来将繁星扳离现在这个位置的咯?” 凡尔登再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圣灵也没有在脑中给他任何提示,他看向站在一边张着嘴茫然的撒哈拉,似乎对方也没得到任何答案。 “怎么?不是来完成使命的吗?还是说你们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守星女似乎叹了一口气,但那听起来像是黑暗中的一次喘息。“不过这也不怪你们,在这个位置啊,圣灵是看不到的哦,他们无法将自己的意志传达到这么深的黑降里啊。” “等等,圣灵……看不到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不到?”撒哈拉首先发问了。 “黑降,距离地表三千七百米,再强的日光也照不到如此深的底部,圣灵的力量也无法渗透至此处,同时这里也是有光处连接无光处——也就是‘深渊’的过渡点,黑暗降临之地。”守星女一边解释着一边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浑天仪的框架,让变慢的黄铜环的运转继续下去。“这里是圣灵们所观察不到的死角,这里的一切都不受圣灵们的控制……你们也是一样,浑天仪也是一样,我也是一样。” 撒哈拉错愕地听着,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有充足的证据摆在眼前——自从进入矮人遗迹的深处以来,再也没有听见过圣灵的声音了,虽然圣灵并不经常发送指令,但长达七天的一言不发还是很少有的。 “我曾经的同族——你们现在称呼的矮人们发明的这架浑天仪能够观测到地表以上的星空,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等等,你说你的同族是……矮人?你也是矮人的一员?”凡尔登少有地打断了他人的话,问道:“但是你的身高……” “是的,我是一名矮人,这就是我的样子,和你们没有区别。因为矮人本来就和你们地上人没有区别,我们不过是居住在地底下的人类罢了。不过我们,是被神明抛弃的、被阳光抛弃的、可悲的旧人类。” 撒哈拉和凡尔登无言以对,如果守星女所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圣灵派遣骑士对矮人进行的种族灭绝其实…… 是对被抛弃的人类的灭绝吗?
@@@ 旧人类,也就是矮人们为了逃避圣灵的目光而迁居进了地下,他们不断向下挖掘,直到挖到了连接深渊的巨大空洞——黑降。他们在那里研究了巨大的魔法,也就是改变星辰位置的浑天仪,将星空的图像通过浑天仪记录下来,再透过魔法阵式投射到黑降的拟造夜空中,让萤光菇充当星辰的代替。之后再改变萤光菇的生长位置,通过某种强力的法术影响再逆投射回真实的夜空中,引导繁星走向自己想要的位置。 只可惜,这种强大的魔法矮人并没有机会使用便消失了。唯一使用过的人是一百年前的两名旅行者,他们将繁星推到了能让旧日支配者力量大幅度增强的位置,制造了莱恩史上最严重的灾难。 “所以,两位骑士啊,没有了圣灵的指示,你们就无法做出决定了吗?” “当然要将繁星推离现在的位置,这是我们的使命。” “使命,是吗?”守星女微微一笑,至少是给人感觉上笑了笑,她继续说道:“在这里,是没有使命的啊,圣灵影响不到的位置。相反地,这台浑天仪却仍然拥有圣灵所畏惧的力量,如果繁星一直处于现在的‘开锁’的状态,你猜会怎样?” “……旧日支配者们会复苏,圣灵的时代将被终结,黑暗的时代将会被开启。” “同时,圣灵对于你们,以及所有的骑士的影响将会消失,你们将会从不死与使命的轮回中脱离出来。” “你是要我们背叛圣灵?”凡尔登问道,但是他的语气中并没有过多的感情色彩,所以也看不出他此时的态度。 “无论是背叛圣灵还是继续服侍圣灵,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守星女只是按照要求将星辰移动到需要的位置而已,守星女并不是人,她没有思想,只是一个道具而已。” 要是在以前,圣灵会帮助两人决定好一切,只有当一切都由自己决定的时候,撒哈拉和凡尔登才面临着最大的难题。如果仅仅一个二选一的选项就能决定故事的结局,这对于选择者来说是否太残酷了呢? 一种绝望感从撒哈拉的心中升起,她似乎觉得,无论哪一个选项,带来的都是BAD END。
未完物语 故事九 绝望之魂(上) 完
绝望之魂(下) “我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圣骑士!”麦卡维蒂一边向布莱尔解释着一边向着地下墓穴的深处疾跑着,他们身后的墓道传来铠甲的碰撞声和沉重的跑步声。 “继续往深处跑,他们不敢继续往下走。”布莱尔身穿全套重甲,背后还背着双手剑,奔跑的速度明显比麦卡维蒂慢上一大截。不过紧追在后的圣骑士们也是一身重甲,所以暂时还没有被追上的风险。 如果说邪教徒是信仰旧日支配者的疯子的话,那么亚兰特的圣骑士就是信仰圣灵的疯子。他们并不是被圣灵选中的天启者,而是自发组建的维护圣灵名誉的骑士团,高呼着圣灵的名字在战场上挥舞着满是尖刺的铁锤,这种战法往往能把其他国家的普通士兵给吓得心惊胆裂。 而麦卡维蒂他们来到的这座墓穴,是无以名状者哈斯塔的沉睡地。正要进入墓穴的时候他们被前来巡逻的圣骑士们逮住了,似乎圣骑士们误以为他们是来朝拜墓穴的邪教祭司,于是一场追逐战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等等!布莱尔!前面没路!”墓道中是一片黑暗,为了隐藏踪迹麦卡维蒂他们也没有点亮随身携带的火炬,即使夜视能力再好也无法看清前方的一片黑暗,麦卡维蒂差点就从地下墓穴的巨大空洞边缘掉下去了。 布莱尔连忙站住脚,身后的圣骑士接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看来背水一战是必然的发展了。但是在狭窄的墓道中同时面对十名经过专门战斗训练的精英圣骑士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布莱尔使用的武器是大剑,挥舞时很容易就砍到石壁上露出破绽。情况紧急,他们必须在几十秒的时间内想出一个取胜的方法。麦卡维蒂满头大汗地环视着周围,但他周围的都是装着死人骷髅的棺材。 “没办法,只有先躲在这里了。” “你开玩笑吧?” 麦卡维蒂一把将抗议着的布莱尔拉过来扔到一具不知为何而打开的棺材中,自己也连忙躺了进去,狭窄的空间不得不让他暂时以俯卧撑的尴尬姿势趴在布莱尔和死人骨头的上方,为了避免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看着对方的眼睛,麦卡维蒂不由得别开视线盯着躺在他们身旁的骷髅。正当他听着圣骑士们的脚步越靠越近的时候,布莱尔身旁的骷髅眼窝中突然闪出亮光,还没掉光牙齿的上下颚突然大张向着布莱尔的脸咬来。 ——这家伙还没死透!这是在魔力强大的墓穴中经常发生的事。布莱尔抬手挡去,那干枯的牙床咬在保护手腕的腕甲上,力道仍然十分强劲。麦卡维蒂赶紧伸手抓住骷髅老兄的颈椎,把头骨从它上面扯下来。发出的“咔嚓”一声在本应该安静的墓穴中显得十分响亮。 刚才的那些动静似乎引起了圣骑士队伍的警觉,火炬发出的亮光变得越来越近,很快,麦卡维蒂从阴影中看见了领头的骑士队队长。不过好在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他领着剩下的九个人继续往墓道的尽头——也就是那个巨大空洞的方向走去。现在是突然袭击的好机会。 但是就在麦卡维蒂准备爬出棺材从队伍的最后一个开始动手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圣骑士的队伍突然从最前端开始乱作一团,似乎是由于看见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而且从队伍的最前端还传来了几声金属破碎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麦卡维蒂的角度看不清楚,不过他偶尔瞥见了几条章鱼一般的触手卷起人体四处挥舞的景象。走在队伍最后的骑士是幸运的,他是第一个从墓道中逃出去的人,剩下的九个那不可名状的黑暗物体牢牢抓住,或是砸碎或是肢解之后堆在狭窄的墓道中。 经过几秒钟可怕的沉静之后,一个阴暗的、沙哑、潮湿的男性声音在墓穴中回响起来。 “所以,你们打算一直躲在,我可怜的信徒们的,冰冷棺材里,直到我亲自动手,把你们拽出来?”旧日支配者哈斯塔用一种怪异的扭曲腔调说道,让人无法判断它现在的心情如何。 “…………黄衣之王哈斯塔。”两人连忙从棺材中爬起来,由于墓道黑暗的关系,他们无法判断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周围只有成为碎肉块的圣骑士的尸体而已。 “往常,对于敢直呼我名字的人,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拧下他的头颅。”一只卷曲的粘稠触手从墓道深处的空洞中缓慢伸出来,舔舐着黑暗冰冷的墓穴石壁,在那里留下一道漆黑的水痕。 黄衣之王继续说道:“不过,能直面我丑陋的身体,而毫不畏惧的勇士,我要稍稍给予其,些许的宽恕。”另外两条粘稠的触手从空洞的黑暗中伸出,一大团不可名状的深色物体卷曲着搅合在一起,就像是将好几种毫不搭调的恶心颜料挤在同一块调色板上不均匀地混合,各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物体莫名其妙地组合在一起,颤抖着扭曲着抽搐着,要是普通人的话,或许看一眼就会导致过量的信息涌入大脑,使人暂时无法思考或是丧失理智。 “我,是黄衣之王,是深空星海之主,是无可名状者哈斯塔。凡人,搞清楚,你我之间的地位高低,以免成为,地板上,这些破烂尸体其中的一员。”缓慢地,那团混沌的色块慢慢地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裹藏在黄色兜帽长袍里的男人。无数几条蛇尾一般的触手从他的长袍和兜帽下伸出,在空气中扭动着摇晃着,散发着不洁的气息。 “那么,凡人……不,也许你们,比凡人,要厉害那么一点点。”哈斯塔以高高在上的腔调说道,似乎被囚禁在这狭窄的墓穴中也禁锢不了它散发出来的黑暗气息。“我知道,你们来到这冰冷的,墓穴的目的,解放一个被囚禁了数万年的邪神可不容易。那么,凡人,你们为何,突发奇想,诞生出如此疯狂,的念头?” 麦卡维蒂以复杂的表情看了布莱尔一眼,后者犹豫地回答:“为了摆脱黑暗之环,大君。” “啊,黑暗之环。圣灵,给背叛者的惩罚,真是,残忍但却有效的工具。”哈斯塔抬起一根触手,滑腻地在布莱尔的脸颊上滑过,粘答答的液体从脖子上滑落到盔甲里面,让布莱尔背后感到一阵恶寒。“看起来,这位小姐,活得还不错啊,至少比不死院,里的活尸们,活得好多了。不过……让我看看……” 哈斯塔的另一条触手捏住布莱尔的脸颊,他的身体前倾仔细观察着布莱尔的眼睛深处,仿佛是在窥探上锁的锁眼一般。 “人性,几乎已经要烧光了呀。”哈斯塔丢开布莱尔,就像是丢开一支墨水用完的钢笔。“再过个三年五年,这位小姐,身上的人性,就要消失殆尽。那个时候,就要变成行尸走肉,活着的尸体啊。” 黑暗之环是圣灵给予背叛者的惩罚,它会缓慢地燃烧骑士的生命与人性。当人性被燃烧殆尽的时候,天启骑士就会变为毫无人性毫无理智的活尸。圣灵们赐予了天启骑士们不灭的生命,同时也给背叛者和失败者套上黑暗之环的诅咒,这样就能把活生生的人类慢慢转变为相貌丑陋恶心的行尸走肉,这种存在方式,比简单的死亡更加痛苦。 “又一个,所谓的,神意的被害者。不是吗?”哈斯塔以滑腻的缓慢腔调说着,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可怜。“所以,圣灵的背叛者,为了摆脱,黑暗之环的诅咒,逃到了,旧日支配者的长袍下,寻求庇护?我,说的对吗?” “的确如此,哈斯塔大君。” “背叛,自己的主人,投靠,主人的敌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断易主,真有意思。我倒是,很期望,看到你和天启骑士们,相互厮杀,的样子。”黄衣之王的粘滑嗓音中带着戏谑,他轻轻扭动着黑暗中的触手,像一只潜藏在岩缝中等待猎食的章鱼。“那么,原天启骑士,布莱尔·孟菲斯。你,要成为,我的骑士吗?” “哦,当然,当然。”邪神哈斯塔补充道:“我不会,给你套上,什么黑暗之环、光明之环,一类的东西。不过,一旦成为我的骑士,你的全身心,包括你的同伴,都将成为,我的东西,我的财产。即使这样,你也要,成为,旧日支配者的骑士吗?” 布莱尔以前不明白,莱恩上的一切都是属于神明的,无论是天启骑士还是路边的一花一草都是属于神明的。但是现在,命运已经清楚地告诉她,不接受神愚弄的人,便是神之敌。“自我”这个词,在圣灵或是旧日支配者的面前都毫无意义,要么成为这个神的奴隶,要么成为那个神的奴隶。 “还没决定好吗?真是,优柔寡断的小姐。圣灵可不会,等您决定好了再行动。”哈斯塔始终保持着讽刺与戏谑的腔调,不知道它是本来就是这种性格还是学会莱恩语的时候哪里出现了差错。“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就在现在,有两个圣灵的天启骑士,正在设法将星空之锁,重新锁好。如果不想,再套着黑暗之环,等上一百年的话,那就马上到祖伏特的,浑天仪那里去。” “浑天仪?那不就是用来调整繁星位置的那台机械吗?” “可是要到那里至少还需要半个月左右,赶不上的。” “无能的凡人。”哈斯塔似乎叹了口气,从他的黄色长袍下伸出一只特殊的触手,将长袍的下摆大幅度地撩起,在那背后的不是大块恶心的触手肉块,而是一片映着夜空繁星的美丽空间。霎时间,古墓中的巨大空洞瞬间被那片星空充满,给人一种置身于宇宙中心的错觉。接下来,两条触手分别卷起麦卡维蒂和布莱尔的脚踝,将他们倒着提起来,朝着宇宙的最深处掷去。 宇宙,多么深邃,就像是一座囚禁永恒的牢笼。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坠入宇宙深渊的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句来自遥远时空中的一名恐怖小说作家所说的话——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使是死亡也会消逝。”
@@@ 布莱尔和麦卡维蒂以前来过这地方,所以他们没有被巨大萤光菇组成的模拟星空震惊。一百年前,也是他们试图杀死圣灵的时候,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同样也到过这里使用过浑天仪削弱圣灵的力量,不过那个不成熟的计划无情地失败了。作为惩罚,黑暗之环被永远地烙在布莱尔的身上,不断燃烧着她的人性。 时隔一百年,重返这里的布莱尔又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境呢? 刚刚着陆的两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从着陆位置一眼就能看到约莫百米之外的浑天仪,那里隐隐约约有两三个人的人影在晃动着。不过从刚才着陆时的动静来看,要想不被对方发现地接近已经不可能了。两人对视一眼,分别拔出武士刀和背上的德国双手剑向着对面冲去。 果不其然,三两秒之后数十发利箭从巨大萤光菇的背后突然射来,看来对方对于麦卡维蒂他们的来意一清二楚。身手敏捷的麦卡维蒂双手持刀保持着冲刺状态,将他和布莱尔面前在空中飞行着的利箭一一斩下,瞬间将他们与浑天仪的距离推进了五十米。随着距离的靠近,两人同时也看清楚了处于守势的对方的脸。 “是你们?!”撒哈拉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撒哈拉……”布莱尔的瞳孔中射出一秒钟的火焰,不过马上便被全罩式头盔下的阴影隐藏了起来。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时间给他们惊讶。如同瞅准了撒哈拉停下攻击的间隙一样,麦卡维蒂抬手将手中的武士刀朝着对方的喉部突刺而去,但是这一击被凡尔登手中的黑铁大剑正面挡下。 “兄长!?” “别发愣!撒哈拉,保护好那个守星女!赶紧逃走!别让他们接近她!”凡尔登那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一样竖在麦卡维蒂身前。他双手握住黑铁剑的长柄,但从大小上来看就知道至少有二三十公斤那么重,但握在凡尔登的手中如同一把黑色的旗帜般轻盈。 “逃走?要往什么地方逃?”撒哈拉绝望地大喊,这里是矮人遗迹的底层,要想从这里出去至少还需要一星期的时间,撒哈拉他们不可能带着这个手无寸铁的守星女往上逃亡一星期。 但是还没等凡尔登下一句话说出口,麦卡维蒂手中的武士刀便像是雨滴一般刺来。凡尔登大幅度地旋转剑锋,狠狠地往着黑曜石砂砾的地面砸去,卷起了一阵黑色的细雨,强烈的震荡将布莱尔两人击退。当布莱尔还想绕开凡尔登继续追击撒哈拉的时候,另一把黑铁大剑横挡在她的面前。 “在我倒下之前,我不会让你们碰撒哈拉一根毫毛。” 不知从何处取出的第二把大剑如同黑色的旋风,身着银甲的骑士用怪力在矮人遗迹的最底层竖起了一堵高墙。在天启骑士之间的传闻中,有一种可信度不高的说法:如果和有着黑暗之环的人,也就是圣灵的背叛者战斗致死的话,说不定就能不用再次复活,而是永久地长眠。虽然这种说法可能性很低,但凡尔登仍然对此抱有一丝希望,或许这里就是最近这漫长而且饱受摧残的人生的终结。 这个男人闭上双眼,他从未想过真正的死亡到底能为他带来什么。对他来说,活着很痛苦,那么难道为了摆脱痛苦就一定要选择死亡吗?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神明的使徒,到底应该是选择痛苦地活着还是安详地死去呢? 带着这种绝望的二选一问题,绝望的男人在绝望的底层掀起了一阵阵绝望的暴风。 布莱尔身上的马克西米利安式板甲有二十五公斤,加上她手中的重型德国双手剑也不过三十五公斤,这样的重量已经让她无法长时间快速奔跑了。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手持两把三十公斤的巨剑,身上还穿着沉重的加厚钢甲,却不见他的行动有一丝迟缓之处。 第一刀由麦卡维蒂先手,他的太刀长约一米,重约两公斤,刀尖背处开反刃,对重甲骑士比起砍削来说更适合刺击。他身上只有一层预防弓箭的锁子甲,这种轻甲对凡尔登手中的重剑毫无防御力,不过较轻的重量也让麦卡维蒂有足够的精力闪避对方挥来的重击。而布莱尔的德国双手剑长达一米七,接近于她自己的身高,剑刃经过加宽和加厚,达到了十公斤的重量。作为一种专门对付轻步兵的长剑,这种武器的优势是过人的重量和长度,但是过重的重量在一定程度上也会成为使用者的累赘,所以布莱尔决定少有地扮演一回援护的角色,将进攻的主要机会交给机动力更高的麦卡维蒂。 虽然在矮人遗迹的人造星空中光线十分昏暗,但是仍能借助萤光菇发出的光芒看清身穿银甲的凡尔登。麦卡维蒂灵巧地回避着对方的一次重剑斩击,闪身跳到凡尔登的侧面用太刀刀背敲打黑铁剑的剑柄,将其远远地挑飞,旋转着的重剑在空中飞舞砸倒一颗萤光菇后插进了黑曜石的地面中。 “没用的!” 凡尔登双手举起盾一般的巨剑挡下布莱尔的全力一击,同时第三把重剑从他脚边的黑曜石沙地陡然刺出,将布莱尔远远撞出好几米。 “这家伙到底准备了多少把剑?”麦卡维蒂话刚说出口,另一把——第四把剑从他的右脚脚边自下而上刺来。他以千钧一发的距离躲开这一剑后立即后跳,然而第五把剑从他的背后刺出,结结实实地穿过麦卡维蒂的胸膛。 “喂!没事吧!” “我没事!”麦卡维蒂挣扎地爬起身,好在他提前将身体影像化,不然刚才那一下足以把他上半身斩成两端。 这时,布莱尔才看清楚,被黑色砂砾覆盖的地面上,插着数以百计的黑铁重剑。那个男人——凡尔登沉默地站在剑阵中心,将其中一把黑铁剑指向麦卡维蒂与布莱尔的方向。 “圣灵的背叛者们,我的名字是凡尔登,代表战争的天启骑士。圣灵赐予我的能力是召唤无数的长剑,这让我能在百分之九十的战斗中获胜。我和我同为天启骑士的妹妹撒哈拉关系很好,但是我们两人话说得不多,简直不像是兄妹。当她成为天启骑士的一员的时候我感到很绝望,虽然这让我完成使命的道路上不会感到孤独,但我真心地希望她能从天启骑士的死亡轮回中解脱出来。我来告诉你们我战斗的理由,我不为别的,我只希望撒哈拉能完成她的使命,从圣灵的……诅咒中逃脱。” “为了这个愿望,我不会让你们两人通过这里。”
%%% 撒哈拉抓着守星女的手,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跑去。那是一条黑曜石间的狭窄小路,周围只有昏暗的小萤光菇照亮着方向,撒哈拉在这条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跑着,只希望离麦卡维蒂他们更远一点。 一开始还有萤光菇为她们照亮前路,但慢慢地萤光菇也变得稀少而且黯淡起来,撒哈拉不得不使用烛光术才能看清自己是否踩在正确的地面上,免得自己一脚踩空掉下深渊。但是继续往下走等待着她们的仍然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甚至连烛光术发出的光芒都只能照亮撒哈拉脚下的那一小片黑色地面。 “这,这里到底是??”撒哈拉往回头看,所见的景象不禁让她吓了一大跳——自己就如同身处一个黑暗的巨大空间之中,来时的路全部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上下左右远近之分。 “这里是——深渊。”守星女如此解释道,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深渊?这里就是深渊吗?这里有什么?” 守星女松开了撒哈拉抓着的手,她缓慢地向着深渊的中心走去,撒哈拉本想跟上去用烛光照亮前路,但却发现守星女在无光的空间中丝毫没有迷失方向,就像是不需要视力就能感知周围环境的深海动物一样。 在莱恩的历史上,很少有人真正到达过深渊,在所有关于深渊的传说中,有一个最为知名。相传古代骑士骑士亚尔特留斯保留有一枚漫步深渊的戒指,这枚戒指能赐予他行走在深渊中不会迷失方向的能力,也许这可以证明他是唯一一名到达过深渊的人类。不过现在这枚戒指也从世人视线中失去了踪影,据说是和亚尔特留斯一同埋葬在黑色森林的中心处,由一头白色的巨狼看守着。当然,也没人知道亚尔特留斯在深渊里看到过什么了。 虽然周围是一片黑暗,而且绝对的寂静无声,但撒哈拉总感觉她们两人的周围环绕着什么东西,是那种用肉眼看不见、双手摸不着,但是感觉得到的东西存在在那儿。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撒哈拉感到很不舒服,在深渊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无形之物。 “这里是深渊的中心,原初的核心,混沌的温床。在这里沉睡着的是旧日支配者的主神,阿撒托斯。” “阿撒托斯?” “阿撒托斯是最早的旧日支配者,也是矮人们崇拜着的神,Chaos(混沌)是它的另一个名字。它在遥远的上古时期就被旧神们击败并且关押于深渊,直到现在。”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阿撒托斯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神,不,与其说它没有理智不如说它没有思考能力,就像是没有大脑的细菌、真菌一样的存在,但是万物就是从这片名为阿撒托斯的混沌中诞生的,一切的一切,莱恩星也是,宇宙也是,圣灵也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混沌的造物。” “那又代表什么,我明白这些知识对解脱现在的困境有任何帮助吗?!” “圣灵所惧怕的,就是混沌重见天日,将他们生机勃勃的时代终结。但是圣灵的力量却影响不到离他们如此遥远的深渊,所以才有了你们天启骑士——防止邪神复苏的防卫机制。” “然后呢?这些东西我知道了有有什么用?!” “刚才袭击你的那两人,其中一个曾经也是圣灵选中的天启骑士。但是他们与你们这些人类不一样,他们更加强大,因此他们决定反抗圣灵的奴役。” “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吗?” “也许吧,如果那是他们两人的名字的话。一百年前,他们同你一样,接受圣灵的使命来到矮人遗迹的最底层调整浑天仪,但他们同时也得知了浑天仪是复活旧日支配者的关键。” “所以,一百年前的那次灾难……是他们搞出来的吗!?” “可惜的是,那次行动失败了,虽然将繁星推动到了解锁的位置,但旧日支配者们却依然沉睡。”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守星女的知识。” “守星女的……知识?” “守星女的知识不仅仅包含数亿年来星空的确切位置以及其运动演算方式,还包括着一项关于旧日支配者的秘密。” “………………” “那即是,唤醒混沌的核——也就是阿撒托斯的方法。” “………………”撒哈拉再一次沉默,似乎她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阿撒托斯是没有理智的神,它的沉睡代表着它那个死气沉沉的时代的终结,同时也给莱恩带来了生机勃勃的时代。矮人们在数千年内的研究终于找到了唤醒混沌的方法,但是虽然找到了这种方法也没有人傻到真正会去使用,因为一旦唤醒阿撒托斯就意味着现在这个生命的时代即将走向终结。所以他们剥夺了守星女独立决断的能力,让她成为一个无法按照自己意愿选择的道具。” 这时,守星女的话语中第一次表现出了情感,那是名为“困惑”的疑问。 “天启骑士,我问你,你真的愿意履行自己的使命,顺应圣灵的意愿吗?”
%%% 麦卡维蒂对付过各种各样的剑士,其中有东国来的武士浪人,他们的步伐轻盈,剑法中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然而脆弱的刀身和毫无防御力的护甲成为了他们最大的软肋。麦卡维蒂只需要想办法折损对方的武器就能将那些对魔法毫不所知的剑士们吓得手足无措。 麦卡维蒂还对付过卡塔利纳的洋葱骑士。他们因为洋葱型的巨型头盔和覆盖全身的弧面重型盔甲。但是这种装扮显得过于臃肿而且无法上马作战,麦卡维蒂只需要想办法绕到卡塔利纳骑士的身后就能将细长的武士刀插进对方后颈的头盔缝隙之中——还有嘲弄对方穿得像个洋葱的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彼海姆的魔法剑士,他们使用神秘的元素附魔魔法为自己的宝剑附上自然的力量,几乎每一剑都能挥出小心的火焰风暴,这对身穿金属板甲的骑士们几乎是致命的。但是这种强大的剑式的持有者却是一群文绉绉的法师,麦卡维蒂总是能在三招之内砍下对方的人头。 但是天启骑士凡尔登与他们都不一样。 仅仅是对付凡尔登一人,布莱尔与麦卡维蒂就陷入苦战。敌人比想象中更加敏捷,而且无数的剑阵使得两人一直处于被动防守地位,不敢轻易靠近凡尔登。 虽然麦卡维蒂与布莱尔保有人数上的优势,也尝试着保持位移从两个方向夹击凡尔登,但是对方总是以一身怪力和巨大的重剑将他们击退回原来的地方。然而占领了优势地位的凡尔登却从不主动出击,他永远固守在那一片通往深渊的必经之路上。 “怎么办?麦卡维蒂。”布莱尔耳语:“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 “我不知道。”麦卡维蒂回答:“这个男人,毫无死角,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进攻都会被正面抵挡回来,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产生一丝疲惫……天启骑士都是怪物吗?” 论剑术的话,麦卡维蒂使用的东方剑术无疑比凡尔登更胜一筹,但是他手持的三尺太刀在距离上首先就输给了凡尔登手中的重剑。而布莱尔虽然也是手持重剑,但力量上比对方弱太多了,她唯一的胜算是在魔法上,但是每当准备使用魔法的时候都会被凡尔登看破并且压制住。 “不过,我有一个很幼稚的办法。”麦卡维蒂低声向布莱尔说道。 “幼稚?” “其实方法很简单。”麦卡维蒂用唇语告诉布莱尔心中的想法。 “哈……我还以为你会想出更好的点子。”布莱尔叹了口气“不过我相信你哦,我会照做的。” 麦卡维蒂冲着布莱尔点点头,他手中端起太刀从右边缓慢接近凡尔登,同时布莱尔也扛起双手剑从左边缓慢接近对方。他们互相观察着彼此,保持着步伐和姿势的一致。 “同时来吗?”凡尔登将双手的两把剑对准两人,双手同时往回收拢。 这是突刺的起手动作,熟悉剑术的麦卡维蒂立即后撤,对方的剑锋刺到了眼前,布莱尔的反应慢了一拍,好在她在剑尖刺到脸上之前用双手剑的护手将其抵开。这时,麦卡维蒂变换脚步,侧身闪到凡尔登的侧面,用武士刀朝着对方的右肩挥下。凡尔登立刻收回剑,交叉双手挡住了来自左右两端的斩击。也许是由于身穿重甲的原因,布莱尔还是比麦卡维蒂慢了一步,双手重剑无法像武士刀那样快速的挥舞。 “愚蠢的计策。”凡尔登旋转剑柄将剑刃逆转,双手同时向两边挥斩。麦卡维蒂看准时机后撤一步,避开攻击,然而布莱尔仍然慢了半拍,凡尔登的剑尖砍在布莱尔的胸甲和手甲上,擦出激烈的火花。不等布莱尔重整姿态,麦卡维蒂再度手持太刀向着凡尔登脖子的空隙刺去,然而布莱尔的双手剑却过于沉重根本无法进行刺击,这留给了凡尔登相当长的反击时间。 “你们两人的攻击完全没有默契。”凡尔登先后弹开从两个方向刺来的利刃,再分别予以追击。“就连攻击的节奏都暴露得一清二楚。”凡尔登观察着两人的行动顺序,首先挡住麦卡维蒂的快攻,然后一秒钟之后转身应对布莱尔的重击,同时攻击露出破绽的麦卡维蒂,自己再后撤一步拉开距离,只要保持着这个顺序就可以保证对手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但是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却似乎没意识到这个致命的错误,凡尔登在心中嘲笑对手的稚嫩,这样的厮杀就像是在玩音乐游戏,按着节奏做出相应的动作就可以了。前冲,闪避,反击,凡尔登在内心中轻轻笑了笑,他已经能准确地推断出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了。 “你的下一招是……转身横斩……”凡尔登似乎听到麦卡维蒂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他按着节奏转过身去,同时右手的大剑大幅度地横向挥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可以砍到布莱尔的面部或者将其击退——但是凡尔登瞪大了双眼,他朝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空挥一剑,本该在那儿的布莱尔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就是因为这一秒钟的犹豫,音乐节奏被完全打乱——一把太刀尖利的利刃朝他左腋下的盔甲缝隙刺来,凡尔登想要转回身应对麦卡维蒂的攻击却失去重心差点往地上倒去,太刀的剑刃刺进肩甲,就像刺穿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尖锐的痛感朝凡尔登袭来,但是对方的攻击还未就此结束,太刀的刀刃顺着肩甲的缝隙游走,一条手臂像螃蟹的前鳌一样被卸了下来。 “区区一条手臂……”插在地上的两三把长剑锵的一声飞出,旋转着像飞碟一般朝着麦卡维蒂切来,后者立刻向周围的萤光菇林逃去,飞剑砍到蘑菇的长柄上停下了。但是凡尔登没有得到喘息的机会,就在他想收回长剑的同时,仿佛有一台压路机一般的重量朝着他的后背撞来—— “什么!?”将大剑丢在一边的布莱尔攥紧了拳头,卯足全身的力量将拳头砸向对方的后背。“身为剑士却舍弃掉自己的剑?”男人的表情扭曲,那拳头的力道直接打碎钢制的背甲,几乎要贯穿身体。就算是凡尔登也不可能经得起一台压路机的冲撞,他的身体被抛出去好几米,沉重的战争机器翻滚着撞上一颗高大的萤光菇才停下来,然而当他用一只手臂支撑着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念头跳入他的脑海——他已经输了。 布莱尔的手心凝聚着一块淡蓝色的光球,在之前的战斗中都因为被压制而无法使用的魔法终于得到了使用它的机会,她将五指张开对准了摇摇晃晃准备起身的凡尔登,一束淡蓝色的毁灭性光束将对方连人带盔甲一并熔解。
%%% 面对守星女提出的问题,撒哈拉再一次陷入沉思。 使命,使命是强迫给骑士们套上的枷锁;繁星,繁星是给旧日支配者们套上的枷锁。完成使命,打开骑士们的枷锁就能获得永久的安眠;解锁繁星,打开邪神们的枷锁则会将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化为腐朽。听上去很简单的问题,要选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但是为什么撒哈拉还在犹豫。 对于撒哈拉来说,她所生活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了,不管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时代,或是现在这个充满生命但却冷漠无情的光明的时代,最终等待着她的不都还是死亡吗?完成使命,作为圣灵的道具在安详中死去,或是解放邪神,杀死圣灵,在黑暗的时代中作为一个人类痛苦地死去。说实话撒哈拉并不想死,在这颗美丽的星球上她还有很多想看的东西想去的地方,她甚至还从未离开过她生活的这片大陆,她还没见过大海,她还没见过鲸鱼——她不想死。但是作为一个天启骑士活着与死亡并没有两样,甚至比死亡更加痛苦。如果说死亡就像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睡眠,那么不死则是永远无法睡着的无休止的的失眠。 正如那句话所说:人无法选择自己如何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如何死亡。 “还没想好吗?天启骑士,守星女在等待着你的指令。” “不……我不知道……” “快想好吧,时间不多了。”守星女抬起手,指向她们来的那个方向,那里有一点微弱的光线正在接近。 “已经过来了吗!?也就是说兄长他……” “请快思考吧,天启骑士撒哈拉,你究竟是要成为一个工具?还是成为一个背叛者?” “你别吵!你也不过只是一个道具而已!” 撒哈拉拔出插在腰边的短剑,她绕到守星女的身后用左手抓住她的脖子,同时将右手的短剑指向正在接近的布莱尔和麦卡维蒂两人。 “站在那里别动!”撒哈拉大声喊道,收回手中的短剑将其尖端抵在守星女的脖子上。“别想多靠近一步,我手中的刀绝对比你接近的速度更快!” 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停下脚步,在只有一点微弱灯光照耀的深渊中他俩就像是悬浮于黑暗的虚空中一样。“放下你的短剑,天启骑士撒哈拉。别伤害守星女,这样做不值得。” “不值得?什么叫做不值得?” “用你的一生为圣灵服务、最后像个弃子一样被遗弃,这样做不值得。”布莱尔向前踏出一步,撒哈拉拖着守星女的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布莱尔向麦卡维蒂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将手中紧握的太刀收回刀鞘。布莱尔也将双手剑背回背上,她取下了马克西米利安盔甲的头盔,但是撒哈拉仍然无法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脸。 “别做奇怪的动作,你想干什么?”撒哈拉调整烛光术的亮度,想要尽可能地照亮对方的身影。 “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想给你看看圣灵是怎样对待弃子的。”布莱尔向前缓慢走一步,将她的脸展现在光线之下——一张青色的,如同死尸的脸。布莱尔的双眼凹陷,瞳孔中如深渊一样的黑暗似乎要从干瘪的眼球中涌出。已经没有任何脂肪的脸颊像是骷髅一般凹陷下去,表皮如同枯萎的树干一样干燥。 “为了在这片天空下生活着的众生,有的人必须被牺牲。天启骑士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牺牲者,别忘了我曾经也是你们天启骑士的一员,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翻来覆去地死亡的痛感,以及那种被迫地决定好自己的命运的不甘,还有那种无法从死亡螺旋中解脱的绝望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同你一样,曾经是一名天启骑士。” 撒哈拉没有回应,她手中的剑依然抵住守星女的喉咙,但却将脸藏在守星女的身后,让布莱尔无法判断出她现在的表情。 “撒哈拉,你真的愿意吗?愿意为那种神明献出你的一生?或是说,拒绝作为一个道具,而是作为人来终结自己的生命?”布莱尔再次向前踏出一步,离得撒哈拉更加接近了,这次撒哈拉并没有后退。 “来吧,撒哈拉,放下你手中的剑,你的剑不该指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布莱尔张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放松对方的警惕,趁机夺下撒哈拉手中的短剑。
“看来已经决定了呢。”
守星女开口说道。 “天启骑士撒哈拉决定作为一个道具结束死亡的轮回。”守星女毫不带感情地说道。 “什么?!” “现在,立即,把守星女的知识,传授给我!”撒哈拉在人质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漆黑的恶意。 守星女的身体如同火焰般燃烧,无数细丝般的光线从火焰的缝隙之中抽出,涌上撒哈拉的身体。当接触到守星女的知识的那一瞬间,撒哈拉看清了深渊中的真实景象—— 那是一团美丽的星云,悬浮在宇宙一般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周围则是无数抖动的小小星球,围绕着星云旋转着,飞舞着,吹奏着单调但却轻盈的旋律。混沌的最初之核——阿撒托斯在看起来遥不可及但却近在咫尺的地方酣睡着,它的身体有节奏地抽动着,如同星云的收缩与延伸。 似乎只要碰一下,轻轻地用手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触碰一下那团星云的最中心,阿撒托斯就会从沉睡中醒来,但是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撒哈拉现在没有能力去感叹这些东西,守星女庞大的知识量正在将撒哈拉的感情和多余的记忆挤出脑外——她,正在变成一个守星女,一个货真价实的道具。 “完了……”布莱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结局,她冲上前去将守星女与撒哈拉的身体分开,但却无法阻止知识的流动。守星女的躯体燃烧着倒下,化作一堆零散的黄铜骨骼和破布。 布莱尔表情复杂地盯着撒哈拉,撒哈拉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布莱尔。紧接着像是冰冻一般,水晶状的晶体从撒哈拉的身体上生长出来,首先是脚,然后是大腿、身体、脖子。最后——撒哈拉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盯了布莱尔一眼之后,她的脸部永远地被定格在那个表情上。撒哈拉的全身透明化,宛如一尊冰雕的塑像,又像是一尊水晶的棺材。 “守……守星女的……知识……” 布莱尔错愕地坐倒在黑暗的深渊中,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而且虚无。麦卡维蒂无言地从她的身后抱住布莱尔的身体,但是也无法将她从绝望之中拉回来,就像你无法将打碎的花瓶粘连起来一样。在黑暗的中心,一尊水晶的塑像在一缕烛光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不过那粼粼的光芒也随着烛光术的熄灭而熄灭。 如同消失在绝望深渊中的希望一样。 天启骑士撒哈拉,作为一个守星女,作为一个道具,她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终于,她为自己绝望的生命画上了一个句号。 。
暂时地。
未完物语 故事九 绝望之魂(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