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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故事:吃饭 洗澡 睡觉
(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午休期间的食堂,我挑了一个没人的小角落吃着午餐,孤零零地,省着闷气。
为什么,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还是说不出口!我真是个笨蛋!笨蛋!笨蛋!明明小椿都已经帮我到这个程度了,今天还特地给我制定了那么美妙的计划,结果还是被我搞砸了。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笨的人了!
我夹了一片苦瓜放进嘴里,苦味在口内扩散开来,脸上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眼角有点湿。不觉间,天渐渐阴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珠从天而降。地面的积水连同我的脑海,悄然地泛起涟漪……
两年前,我还是高一生的时候。也是个阴雨的中午,地面湿湿的。
“油豆腐烧肉饭一份,谢谢!”
“四块五,旁边打卡。”
我从口袋里掏出饭卡,可它仿佛是故意的,顺着我的手滑落,躺在了湿漉漉的地上。我有点不悦地蹲下,试图将饭卡捡起。可是不幸的,饭卡和着地上的积水,与地面如胶似漆。
我咬紧牙,一只手扶着地,一只手更加卖力地抠着……
啊啊啊!好尴尬!根本就不敢抬头看那在我身后长长的队伍!他们一定是像在看笨蛋一样看着我吧!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热发麻,就像有十万只蚂蚁从脸颊向耳根爬去一样。
可是那饭卡丝毫没有要离开地面的意思嘛!甚至还十分过分灵活地在地上滑来滑去。呜呜~怎么可以这样……
“!”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闯进了我的视野,修长的手指,整齐的指甲。
那大拇指挨上饭卡的一端,食指和中指挨上另一端,这瞬间,那只手和我的饭卡在我的眼球里宛如艺术品……随着那只手均匀而柔和地用力,我的饭卡像听话的小狗一样,跳进了那手中。
“喏,你的饭卡,拿好别掉了哦。”
是一种很温柔,却又透出少许忧郁的,美丽的男生的声音。
我循声看去,视线在一个半蹲看着我的男生身上自下扫上。
棕色的休闲鞋,黑色的校裤。在敞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间的锁骨很漂亮,白皙的脸透出了甚至让女生都羡慕的清秀。他有一双如溪水一样清而浅的眼睛,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就像被清凉的溪水趟过了身心,好舒服。
恶魔带来的尴尬和天使带来的救赎,混杂着不见消停的雨,洗刷着我尚恍恍惚惚的大脑。我呆呆的接过了饭卡,连感谢的话都不知道淹没在了脑海的哪个角落。
那个男生见我接过了饭卡,嘴角翘到了一个微妙的角度,露出了不易察觉但将我心理防线彻底击溃的笑容……之后,他买好了他的午餐,独自走开了。
“……”
“你在这蹲着干什么?”
“!”
直到被路过看见我窘态的同班生小椿叫住,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出神了多久。周围的人正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顶着烧红的脸,一把拉起小椿带着盒饭迅速逃离了现场。
“我跟你说哦小椿!!”
被我拉着跑的小椿似乎还在梦中,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我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向她宣告:
“我好像,恋!爱!了!”
……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为了让那个不知名的男生与我相识,我仿佛甚至动用了来自下辈子的力量。
捧着冰冻的果汁在体育场边候着体育课后大汗淋漓的他,却发现他整堂课都躲在草地上翻着数学题集。
情人节前夕在失败了十几次后做好了一份巧克力,却因为死活鼓不起勇气,最终让它成为了晚餐后的甜点。
文理分科后,小椿和他分到了同一个班,并且帮我制造着各种各样的机会。而昨天小椿把她的英文课本交到了我手上。
“每天的午休过后,13点48分,他就会从教学楼西边的楼梯走上教室哦,实测误差不超过30秒。你踩点让他转交书,该怎么做你懂的。”
我一脸感动地看着小椿,不断克制着扑过去亲她两口的冲动。
“那个,可以麻烦你把这本英语书交给小椿么?”
“对了,这周末小椿和我想出来玩,没有男生来感觉会有些无聊,你可以一起么?”
像这样的对白,今天一大早到现在我也练习过几百遍了吧!结果……
“那个!!……那个!!……书!!”
我几乎是将书砸到了他脸上,一扭头就跑开了。天啊太失礼了!我该怎么跟小椿交代,她一定会扶着额头叹一口气这样吐槽我:
“你还能健康的活到现在,说明这世界真有爱呢。”
想着想着我使劲摇着头,我真是个笨蛋!笨蛋!
“笨蛋!!”
情绪失控的我一不小心就把话炸了出来。糟糕,我还在食堂吃着午餐吧!真丢人!应该没人注意到我吧,一定没有吧……诶!
正准备在我对面就坐用餐的男生似乎是吓了一跳。竟然……是他!!
他的眸中激起了水花,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直勾勾的,仿佛甘冽的溪水淌过了我的脸颊。可我的脸好像涂满了生石灰一样,与水发生了剧烈的反应……不行了!!完全把持不住!!
我的大脑比扯坏的毛线还要乱一百倍,急急忙忙地操起自己的盒饭,跟受惊的兔子似的顶着雨逃走了……
(二)
啊啊啊,我是不是没救了!
中午的遭遇让我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上课老师讲了什么的果然什么都没听进去。
晚餐时,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妈妈抓了个正着:
“话说,告诉妈妈,在学校里是不是失恋了?”
“母亲大人,不要在别人不开心写在脸上的时候随便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哦!!”
原本就有些低落的心情,被妈妈说中心事后更加糟糕了,眼睛湿湿的,感觉随时都会有眼泪掉下来。
我连忙三两口把碗里的饭粗暴地倒进胃里:
“我吃饱了!!洗澡去了!!”
“刚吃完饭洗澡不好哦!”
我无视了妈妈的劝告,摔下碗筷,逃进了浴室脱下衣服,一头扎进了温热的水中。
我双手捧起一碗水,泼到了自己脸上,使劲拍了脸。没错,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定,更加稳重!胆怯,不行!逃避,不行!
不知何时,他清秀的脸庞理所当然地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如果,他能注意到我,多好。
……
一天,窗帘乘着伴有下课铃声的微风拂动着……
突然,一人似箭般夺门进了我们教室,两三步跨上讲台。是他!
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明净的双眸满载波澜,好像用尽了这辈子积攒下来的所有勇气指名了我。颤抖而有力的声音在教室里荡气回肠: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惊愕与幸福在我的心中交错着,随时都要爆炸了!
我激动地捂住难以合上的嘴,大脑里白茫茫的。
在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口哨声中,我渐渐恢复了理智。我唰地站起,顾不得身后倒下的椅子,径直冲向讲台,一手铐住他的手腕向教室外奔去。
……
“原来,那时,你,你也记住我了……”
一口气逃掉一下午的课的我们,在学校旁公园里的古榕树下聊了许久。原来,那次食堂的邂逅之后,他也和我怀着同样的心情度过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在我之前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时间很快就过了,世界被染成了金色。
我们手牵着手,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所以,我家在这边哦。”
似乎是到了离别的分岔路。
“嗯。”
他松开了手,稍有点害羞的声音窜进了我的心脏。暖暖的。
“如果可以……”
我停下来正准备转开的身体,回眸,轻轻咬着嘴唇,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而他不语。双手轻轻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在微风中摇曳的刘海搔动着他的额头,脸在夕阳的映衬下通红如火。温柔的眼神透过我的双眸,使我的心跳渐渐加速,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闭上眼,脸缓缓地贴了过来,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我也撑着已有些许酥软的身体,慢慢地关上了眼帘。
……
“都快一个小时了,你在浴室里干什么?洗个澡都那么矫情!”
“……”
“喂,你没死掉吧?水凉了会感冒的哦!”
“!”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正绷着每一条神经,在浴缸里编织着童话。
“母亲大人!毒舌再不改的话是会没朋友的哦!”
门外传来了妈妈的偷笑声……
(三)
“今天又在食堂遇到他了>_<
可是好紧张,简直太太太丢人了T_T
希望他彻彻底底忘掉我这只冒失的女生吧!下次我一定会好好塑造自己的淑女形象的!嗯嗯!
可是……我的高中生涯好快就结束了呢,想想当初做出的关于他的那么多决计划,真是一点进度都没有呢!QAQ我该怎么办啊!!”
古典的摆钟敲响了十一下。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啊。我合上了日记本,洗漱过后便钻进了被窝。
“!”
手机邮件提示音让我不得不把刚闭上的眼睛睁开,我把手机摸到了跟前,屏幕在黑漆漆的卧室里泛起微微的光。
“呐呐呐~今天的作战怎么样?~\(≧▽≦)/~”
是小椿。
“失败了TAT,彻底被我搞砸了。请你吃冰淇淋,不要打我好不好!!”
“orz,果然会是这样,打你!不过看在冰淇淋的份上就不打脸了!”
“QAQ疼!”
半晌,没有回复。
“小椿你还在么?你要是睡着了的话我也睡了哦!”
我盯着手机屏幕楞着,睡意让我的眼帘沉沉的。就在我准备扔开手机睡觉时,回信来了。
小椿的回信里出现了一串手机号码:
“呐呐呐~这个号码你懂的~\(≧▽≦)/~!是我刚要到的哦!新鲜的哦!我的大恩大德你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另外呢,明天,也就是12点之后,就是他的生日了,赶快酝酿出一份生日情书吧!”
我看着这邮件顿时倦意全无,激动得像一口气喝下了一罐汽水。我的手指在回信栏上一顿猛戳,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晃一晃。
“喔喔喔!!!小椿小天使大人!您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
摆钟沉稳地鸣了一声,丝毫不为这几近沸腾的空气所动。
糟糕,已经11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得抓紧准备了!我慌忙地翻过身趴在床上,在收信人处输入下不知何时记下的号码。
不用当面,只要把想说的写进邮件,这样就可以传达我的心意了!移动通信真是本世纪的杰作!
啊~有好多好多的事要说。食堂偶遇的事,果汁的事,巧克力的事,英语课本的事,所有所有的事!
记忆的碎片不断地倾泻出来,大脑和手指的运转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屏幕里的文字一行一行地垒了起来……
“所以,生日快乐哦!”
敲下了最后一行字,全身绷紧的神经终于慢慢地松下来。我瞥了瞥时间,11点50分,还有10分钟。诶,刚才编辑邮件太过入神,才发现小椿不知什么时候发来的邮件可怜地躺在冰凉的邮箱里。
“那个,对不起哦。”
诶?
“刚刚我和他又聊了一会儿,知道了一些坏消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深吸了一口凉飕飕的空气,吞下的口水似乎正卡在了喉咙里,向下翻页的手竟有些难以握稳手机。
“他跟我说,他已经有一个喜欢很久的女生了哦。所以,你可能是选错目标了呢。”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屏幕上的文字成了一个个冰锥,刺进了我的眼球,方才还滚烫的心脏被瞬间冻结。
“不过他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个路人啦,比起交往过后被甩掉的结局,这样好多了啦。所以不要伤心哦,打起精神来吧!”
“……”
是呢,为什么我会这样在意他?是不是因为我在希望恋爱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他而已呢,其实随便一个人都能代替他的吧?喜欢上一个跟自己基本没有交集的人,本来就不靠谱吧?况且我自己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不是喜欢不是么?说不定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不是么?
就像许多颜料桶打翻在巨大的宣纸上,我的思绪紊乱了。
虽然有两年的时间,可是说到底他也不就是个一直都没有在意过我并且也是我完全不了解的普通男高中生嘛。路人,没错,顶多就算个帅一点的路人!放弃就放弃,我不会伤心的!不会!
一股又咸又苦的味道突然刺激了我的舌尖。
“!”
这咸苦的味道在我舌头上翻滚了一周,我缓缓地把它吞了下去,它顺着喉咙滑了下去,揪紧了我的心。
这两年里我怀抱过,怀抱着的心情,在一瞬间又在我心间开始重演……惊讶,愉悦,紧张,兴奋,失望,生气,幸福,甜蜜,胆怯,伤心……我的眼眶如爆发的火山,迸出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去追求这样的他了吧。是的呢,不可能的呢。
“……”
“不……”
“不。”
“绝不!!!”
我被自己来自内心也直指内心的呐喊震慑住了。
为什么?……可是……是啊……怎么可能放弃!
这两年,虽然让人无奈,让人忧郁,让人伤心。但现在的我认真面对这两年时,依然可以很果断地说,这两年很幸福,因为有他所以很幸福!
这两年,他给过我邂逅的心动;这两年,他给过我幻想的痴醉;这两年,他给过我做努力的勇气;这两年,他给了我美好的希望……
而且,也只有他。
这一切,就算是肤浅的,就算是错误的,就算是我自私的假想,我也能预见到若干年后的我依然会记住每一寸细节。因为,这是他赐予的,珍贵的宝物啊!
要对这样的他说放弃,我做不到!
风干之后的泪痕暖暖的,渐渐调匀了我的呼吸,摆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也抚平了我的心跳。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到底能不能称得上是‘爱’。不过我知道,如果我错过了你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哦!因为有个人,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被另一个人当成至宝了呢。”
我静静地在给他的邮件末尾敲下了这段话,心宛如明镜止水。
“咚~咚~……”
钟摆在我心脏里祷告着,我的指尖轻轻地在发送键上触了一下。
……
那一夜,我久久都没有入睡。
但那一夜,梦很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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