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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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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讲谈社][榎宫佑 暇奈春 ] 时钟机关之星2 更新全部插图,调整字体大小,更新安可儿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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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31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3:47 编辑

=====================
讲谈社ラノベ文库:クロックワーク・プラネット 2
著:榎宫佑・暇奈椿   絵:茨乃
本翻译发布于时钟机关之星吧:http://tieba.baidu.com/p/2953508922
翻译:矽の召使 土豆胡萝卜
以上翻译成员对正文有最终解释权,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以下翻译仅供爱好者交流讨论,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







时钟机关之星Ⅱ
著:榎宫佑 暇奈春 插画:茨乃

目录
序幕 --:-- 背后的扫除者
第1章 14:30 愚者
第2章 18:10 探查者
第3章 23:20 复仇者
第4章 00:00 回归者
插曲 04:30 彻底的破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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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xuwuheng + 1 外链用POCO的相册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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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3-31 12:38 编辑

此宇宙中,“永远”是不存在的。
此乃真理,是绝对不变的基本性大原则。

这并不是什么概念性的话题。
“倘若有开始,终结便无法逃避。”
这句话被称为真理,同时也是极其现实的事理。
与我们没有意义的出生,无价值的死去等同。
这变幻无穷的宇宙不知何时将燃烧殆尽。
比光更快地高速膨胀着,以不可想象的程度过度耗费了巨大的能源。

这是被称为“热寂”的终结。
与字面意思截然相反,停止膨胀的宇宙整体也许会变为几近于绝对零度的状态。
当然,这不过是我们想象的若干末世论中的一种。
人类胡乱地将时间,睿智,才能累积起来,根据构成这个宇宙的无数齿轮——也就是物理法则的话,就推测来说很有可能会如此终结。

我们迟早会迎来终焉。
人,宇宙,世间流转的万物,都会迎来相同的结局。
这是热力学的根基,是自然的因果关系。

——但是,大概不能这样考虑吧。
若“永远”不存在是真理,那就连此真理也不可能是“永远”的。

恐怕“他”就是如此考虑。
然后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话,修正过来不就可以了?”

——世界允许矛盾。
与道理主观地不和的全部情况,只不过是二律背反而已。
科学,即经常纳取最新的推测,持续更新着词句的教典——不过是某种宗教,但那完全是其他次元的问题。
宇宙此物,其实毫无逻辑。

至少对“他”来说,这个宇宙还未完成,所以物理学不过是不良品。
若是,对这个出奇巨大的基础构造(base movement)下手。
将其完全改造成其它新的构造,会有什么不协调之处吗?
例如,仅仅只替换一个齿轮。
只是这样,为了让非欧几里得几何学没有矛盾地成立,这个宇宙就会以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法则,平安无事的运转下去吧。
考虑过这种事的人,在历史上是很多的。
虽然如此,拥有能让此成为现实的荒诞才能的家伙,仅有一人。

他的名字叫做“Y”。
把寿命终结,已然“热寂”的地球,以齿轮再现出来的怪异天才。
创造出这个时钟机关之星的,人类中最顶尖的时钟技师。

这之后过了一千年……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2:47 编辑

序章 --:-- 背后的扫除者

(……烟草的味道真糟糕)
眯着机械的眼睛,“他”撇撇嘴。
室内没有灯光,一片黑暗中,依靠义眼的集光机能也能像白天一样看得清楚,他盯着格外晃眼的烟草火星,静静地吞吐着烟雾。
这是个壮年男人。
或者说,能看出是处于那种年纪的全身义体。庞大骨骼上满满搭载着筋腱齿轮,重视力量的身体上,裹着黑色合成树脂的紧身套装。
他的名字是贝尔摩德(vermut 苦艾酒)。
并非本名,仅仅是个暗号名。他是某公司所属的谍报人员,因年轻时的失败,失去了原本的身体,以及正常的人生。
“……”
混合着紫色烟雾的叹息。
按职业规则的话,当然不该在作战中吸烟。
黑暗中烟草的火光很显眼,也会留下气味。健康……这倒不是问题。
尽管如此,贝尔摩德还是吸着烟。因为这是他预测凶吉的方法。
通过被齿轮填满的体内,确定烟草的味道。
用这个味道,贝尔摩德占卜着自己的运势。
这个——不是什么好味道。
“安摩拉多(amaretto杏仁酒),是我记错了么?我们的工作就是在这里待到早上?”
穿透过黑暗的视线注视着某处。
在厚厚的钢制门前蹲着的人影应答:
“能别那样催吗?贝尔摩德前辈。”
那人以讥讽的口气说道。
他和贝尔摩德相同,裹着一身融入黑暗中的黑色紧身装,在发光齿轮的照射下,仅有苍白的脸浮现出来。是位身材瘦长的年轻男子。
他头也不回,手中继续操作着无数的工具。
“让这性冷淡的齿轮锁叫出来需要时间,早泄是会被讨厌的哟。”
“烟草的味道该死地难闻呢,安摩拉多。”
鼻子哼了一声,贝尔摩德摇着庞大的身躯。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不赶快处理好工作的话,就要变成屁股被插枪的糟糕状况了。”
“一直都在想呢,贝尔摩德前辈。全身义体的你吸烟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反正也没有味觉不是么?”
“你是笨蛋啊,还是说把后背托付给这种笨蛋的我才是笨蛋?烟不是用舌头去尝味道的,而是用男人之魂去感受的。”
“要能让整备沾满尼古丁残渣的人工肺的加利安奴(galliano 加利安奴酒)也能感动的话就好了呢。”
“那家伙只是把灵魂卖给了神的老处男,不是男……”

——紧接着。
贝尔摩德突然闭上嘴,眨眼间就从腰间拔出枪来。
他冰冷的脸上已毫无笑意。
视线锐利,枪口瞄准天花板方向。
几乎同时,安摩拉多也背向墙壁架起枪。并非是感知到了什么,但是作为前辈的贝尔摩德那样做了——有这个理由就足够,毋庸置疑。两人毫不疏忽的在黑暗中定睛而视,做出随时准备迎战的警戒姿势。
接着——
天花板角落的排气管道微微响起了声音。
网盖被移开,一个女人的脸突然露了出来。
和两人同样地裹着一身黑色紧身衣,银色短发女性造型的全身义体。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放下枪。
安摩拉多重新靠近门开始工作。
此时,女人以榨取生奶油那样滑溜溜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落到了地板上。
“怎么了,斯特莱卡(strega女巫酒)”
“不行啊,果然那扇门所在的地方是独立的。”
边掸去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她—斯特莱卡回答道。
“障壁就像防空避难所那样。使用音响探查也无法探知到内部。排风管道也潜入进去了,直到空调为止的其他系统,别说是老鼠,就连苍蝇也进不去这个地方。”
斯特莱卡朝着“嗯”的点着头的贝尔摩德继续说道:
“看来大概是有很想隐藏起来的东西呢,不是为了装门面或是异想天开而做的防范措施。至少,无法想象这只是个单纯的工厂。嘛,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不是吗?”
“又是能闻到火药味的任务吗?见鬼……怪不得烟的味道会那么差。”

他们的任务是调查某个工厂。
挂在影子公司下的工厂并不罕见。
成为五大会社这样的存在的话,就有掌握任何企业生死大权的能力。
但如果这正将城市中十分之一的动力和资源如开水那样消耗着,就另当别论了。
是谁给的指示?实际在制造着什么?其目的又是?
不论是与不是都必须确认。这不是为了追求自己所属会社的利益,而是危机管理或是安全保障所必要的事,也就是他们的日常业务。
但——
使用实施伪装的近距离共振齿轮,三人无声地交谈着。
“外围是‘军方’手下的中坚工厂。但实际来看的话,本只需PMC(民间军事会社)来警备的,却配备了如中央准备银行般的保安系统。潜入至此也完全不能掌握其暗中关联。就算不简单,但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着,贝尔摩德点燃了第二支烟。
“暗中做出如此强大设施的,不是五大会社就是‘军方’。”
“啊啊,但是既然已经把我们派到这来,除去本社。这样很奇怪就是——”
向着疑惑着喃喃自语的斯特莱卡,安摩拉多回答道:
“这其中有那样精力充沛的家伙吗?不是刚被布雷盖的公主殿下插到屁股喷血的程度?”
本应死去的大小姐还活着这事全方位点燃了从瓦什隆到技师团的火药库,就如同他们脑中绷着的弦突然断开一样。
“至少,在公共层面上她已毫无疑问的死亡了。”
贝尔摩德耸耸肩“社葬已经进行过了。我也若无其事地混入了其中,葬礼中的演讲令社长和长女潸然泪下,场面相当令人感动。事到如今再想说是弄错了也不可能吧。”
“总之就是说再被谁杀死也没法抱怨?刚才的吐槽也太长了吧。”
“不是那样的哦。”安摩拉多插嘴说。
“在那场情报泄漏的恐怖活动中,没有玛丽·蓓儿·布雷盖参与的证据。”
“她在实行前已经死了的话,当然不会有参与过的证据。”
“和那个没关系吧!”斯特莱卡不满的说。
“奇怪——就算只凭这点,对我们业界而言,作为证明状况的证据不也足够了?”
“她固然是罪名确凿。但问题不在此,没留下任何证据就完成了那种程度的行动——这才是重要的事实。”
“……什么意思?”
“把那种大事件在隐秘中就搞定了。这本身就暗示,她还和老家——布雷盖社保持着很深的联系。被其支援着的可能性很高。”
贝尔摩德耐心地解释着:
“如果杀了她的话,就等于自动与布雷盖变成敌对关系。即使他们无法公开抗议也——不,所以说这是冒不必要的危险。”
“敌对也好什么也好,会闹起来的也是对方吧?”
“也不能这么说的,例如京都的事件,主犯是瓦什隆和‘军方’,但是其他会社也以默认之名赞同了。既然没能阻止,那本社也是同罪的吧。”
“包括报复行动在内?那也做得太过头了吧?”
“这确实是前所未闻的事,托此之福关系者的首脑被全部根除。但反过来说的话,也表示这还不是最深处的机密。”
“做到这种程度到底……?”
向着圆睁双目的斯特莱卡,安摩拉多继续说着。
“能倾覆组织的根底那样的真实的机密还未被公开。一旦明朗化,社会也将被颠覆。目前被和盘托出的,只是所说的‘公然的秘密’这类东西。”
“……也许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不对吗?”
“大概是这样。”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
“但也可能不是。把情报泄露的恐怖行动进行到这种程度就不了了之。这样看来,或许可以假设它不过是一次警告?”
安摩拉多苦笑着点头。
“我可不想与只是被揉了屁股就歇斯底里的大小姐为敌。”
“你这突然改变的讽刺对象,是为了这个世界?”
斯特莱卡向安摩拉多投过冰冷的视线。
“别废话了赶快开!”
“好的好的——现在,已经开了哦,让大家久等了。”
安摩拉多开口回应道。
咯哐,沉闷的声音响起,钢铁制的门扇慢慢朝左右两边打开。
“好,让萨姆布卡(sambuca 萨姆布卡酒)启动,突入!”
转动在房间角落里睡着的支援型自动人偶的薇发条,让之起动。
贝尔摩德一行人进入了厚厚的门扇之中。


然后他们看见了从未目睹的东西。
“——怎么可能?”
贝尔摩德发出干哑的声音,呼吸变得急促。
这……这种东西,正常吗?——
完全不想相信映入眼中的情报,贝尔摩德摇头。
——就结论而言。
他们费尽力气打开的巨大金库已然是“空”的。
任务就此结束了吗?作为作业区域的巨大开阔空间目前是空着的。为了制造什么东西而使用的无数机材,巨大的吊车、梯子,就这样被收拾好了寂寞地放置着。
贝尔摩德一行人潜入是这个已变空的作业区域前端。
区域的深处还有着研究室以及摆放着着大量纸束和终端的房间。
……被残留在那的情报。
触及到的这一鳞半爪让他们感到战栗。
如果全部是事实,就不是牺牲一两个城市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弄不好连这个时钟机关的星球也要——
“贝尔摩德前辈,总之先把资料复写好带走吧。情报的精查在这之后也能进行。现在如果不能把情报确实地带回去的话就糟了。”
很快冷静下来的安摩拉多说道。
触及到了这种极其危险的情报,该是要趁早作为自己不能解决的案件如此简单的做出结论的,但是——
因这句话回过神来的贝尔摩德和斯特莱卡想要开始拍摄资料——

——这个瞬间。

“——!?”
作为全身义体的三人被人工皮肤覆盖的身体上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幻觉。
但是除此之外就无法表现的,令皮肤战栗,动物性的,本能的感觉。
也就是“恐怖”。
作为熟练的谍报人员的三人,身体僵住了。
——非常在意。
房间之外,浓重的黑暗之中,确实有着“什么”存在。
小的,非常之小的——却是意想不到的暴力的味道。
一言不发,三人迅速散开。潜入室内的隐蔽之处,仿佛要逃走一样。
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全员没用手枪,而是拔出了机械枪剑。
超振动的枪剑——一挥就能变形为小手枪、甚至散弹·榴弹枪。这是在个人可携带的火器中,复合泛用性·火力两点的最强武器,若可熟练使用,普通人类也能与军用自动人偶相匹敌。
还有,站在全身义体的这三人的立场上说,这是就算对手是重装型自动人偶,也有可与之相抗衡的武器——兵器。
但是,作为最先端时钟技术产物而存在的它,除五大会社之外无法制造。却因带有各社的技术特征,有会轻易暴露所属的危险。
他们的工作只是潜入,使用它本身就代表任务失败。
但是。
他们立即判断应该使用它。
例外情况下允许使用机械枪剑的任务规程就只有一个。
——不使用就生还无望,且比起死亡,有必须优先生还的理由。
作为专业人员的三人,做出了目前状况与例外事项相符合的判断。
(不,这也算是借口吧?)
贝尔摩德内心苦笑,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在房间外面的会是谁呢。
战斗用全身义体的三人,因为“恐怖”,被迫拔出了最强武器。
(……房间很窄)
驱动义体的集光・集音机能。贝尔摩德开始分析状况。
里面也是房间。出入口只有一个。在意的家伙在那扇门外面站立不动。
包围——不存在。
让萨姆布卡迎敌来换取时间的话,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要强行突破也是可能的。
与贝尔摩德他们随行的支援型自动人偶——萨姆布卡。
一眼看上去是人类男性外形的超轻装自动人偶。使用的部件是——用完就舍弃也能藏匿起所属的——用于在现场配置的民生用品。但是经过第二级时钟技师的贝尔摩德他们改造过后其性能,足够对抗军用人偶。
……脑中展开在踏入房间前就先设想,编定好的逃脱计划。
语言和通信都不需要。三个人视线交汇,点头。
咯嚓——
响起小小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一确认敌方的身形就马上想按计划行动的贝尔摩德从隐蔽处出现。
但是,视线捕捉到“敌方”的身姿瞬间,思考停滞了。
在打开的门前面站立着的令人在意的那家伙。
带给三人毋庸言说的恐怖的是,小——
(……孩子——?)
是个自动人偶。
幼小的少女造型,有着像玩赏用人偶那样娇艳的身体。
纤细的手足上,没有穿戴甲胄或者束缚道具,而是不吉的巨大装甲。
头发一直长到脚旁,颜色像血一样,幼小可爱的脸上嵌着粗犷的面具。贝尔摩德感到自己的视线与她相合。
“萨姆布卡。”
他喊道。
直觉在叫喊着。省略掉计划,必须立即将之排除。
“代号D3,阻止这家伙!!”
代号D3——以自毁为前提将眼前的目标控制住的命令。
萨姆布卡无声地迅速出动。
装载了静音构造的支援型自动人偶——本来并不擅长直接战斗。
但抱住敌人的话,暂时阻止其行动这样的事还是做得到的。
只有一瞬间也好,只要能制止住敌方的动作的话,之后贝尔摩德他们的机械枪剑的集中炮火会连带萨姆布卡一起轰成蜂窝——
——但是。
少女造型的自动人偶轻轻举起右腕。
这之上,是滞留在空中的黑色立方齿轮的魔方。
扭转着。
随着绞动般的运转,变形成为两对圆锥体。发出沉重的装填声。
这瞬间,比他们的感知器感觉到这短促的声音要更早。
抓住戴面具少女人偶的萨姆布卡的机体——连带地板的一部分一起消失了。

“——哈?”

不知是谁,泄露出了这样惊愕的声音。
面具少女人偶无言地,向剩下的他们三人的脸瞥了一眼。
被暴露在这样漫不经心的,冰冷的视线之下,不管贝尔摩德愿不愿意都理解了。
——没有胜算。
战栗着承认这个事实。
“啧,打破墙壁!”
他头也不回地怒喝道。
有如此强劲的对手在,靠一个逃出口无法逃生的话,只有增加出口了。
“我拖住她,援护就拜托了!”
斯特莱卡启动倍速齿轮。
从隐蔽处一瞬间踏上墙壁和顶棚,把变形为刀刃的机械枪剑举过头顶。
很容易切裂一般建材的超振动刀刃。用这个来使少女头上的顶棚崩裂掉落的话能形成遮蔽物。这之后要脱出也是可能的。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赢得时间。
贝尔摩德立即领会了他的意图,机械枪剑对准少女。
选择的弹种是连超硬的钢铁也可贯穿的彻甲榴弹。
因此安摩拉多张开火网掩护,按照计划,朝侧面墙壁以最大威力的榴弹进行炮击。
——如果制造出空穴,应该也能从这边逃脱出去。
这只是应该。
装填完榴弹的安摩拉多的上半身,连尘埃也不剩下的消失飞散了。
“——什么?!——”
伴随在少女身旁,漂浮于空中的黑色齿轮魔方。
它再次扭转,发出装填声。
这次是斯特莱卡随着空中轰鸣的声音一起被压碎化作为铁屑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


理性在尖叫着。
安摩拉多也好,斯特莱卡也好,都是毫不吝惜地注入最新技术的战斗用义体。
和机械枪剑的使用相同,留下尸体这种事——本身就是禁止事项般的存在。
但是连担心这的必要都没有,两人连残骸也没有留下就此消失。
就算对手是重装型的机械人偶,也不应该这样被彻底打垮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眼前的事实——无法改变。
讽刺的是,眼前的情形说明了一切。
这个设施的隐秘性,刚才看到的情报的重要性。
与这些相比起来,警戒却犹如民间军事会社一般显得过于薄弱。
接下来是这个怪物——已经不用怀疑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答案很简单。
(——“地狱之釜”)
(不会错的)
让自方的探知能力无效化的静音性。
毫无情理地控制住己方的压倒性火力。
不应存在的,那种少女造型的自动人偶。
敌人站在眼前,这个死神是——,
“Initial—Y系列吗……!!”
敌人没有应答。
没有摆出任何姿势,少女冰冷的目光转向贝尔摩德。


——会被杀。


“——唔!”
相信深刺入脑中的直觉反应,贝尔摩德卧倒。
头上方传来的未知冲击,把一切都给剜除了。
他也被看不见的攻击,带走了闪避不及的左腕。
无视像悲鸣一样传来的损伤报告,重新调节失衡的左右重量的平衡后。他从地上跃起。
然后挥动机械枪剑,从榴弹变更为其它弹种。
开火。
突然,有锚形物刺了过来,瞬间,齿轮高速回转的清脆声音响起。
由于超振动导致墙壁尘沙飞起碎裂散开。
贝尔摩德跳入洞穴之中,这和少女的第二击剜除掉了他刚才所在的那个空间几近同时。


——想想啊。
与紧逼而来的死神的一击以一纸之隔交错,贝尔摩德继续逃亡。
每次躲过一次攻击他都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
至此贝尔摩德能保住性命全赖于他的直觉。
彻底舍弃检知机的情报,完全无视战术理论。
直觉感到该闪避就闪避,感到该跑就跑。
所以不管怎么,在这短短五分钟,接连捡回性命。
这已经可以算是奇迹。
但是这也已是极限了。
贝尔摩德最后跳入了一个没有逃生出路的房间。他跳进来的时候没有完全闪避开攻击,失去了左膝以下的部分。
已经不可能再依赖于直觉逃脱。
机械枪剑也掉落了,剩下的装备只有就算直击也不能让对方负伤的手榴弹。
理性与像要起火般的机体温度相反,冷静无比。
他平静地断定。
事已至此——自己的死已不可避免。
无所谓,怎样都好。
原本在20年前就该失掉的生命以及人生。
在今天,不过是再次失去而已。
本会瞬间死亡的却弄到如此精疲力竭。
问题是——
“就这样顺从地死去……怎么想也让人气愤——可恶!”
传来了脚步声。
在脑内混杂响起的损害报告之中,听得见死亡正慢慢靠近的声音。
这是,将他的两位同僚像开玩笑哪样破坏掉的死神的吐息。
“——哈”
贝尔摩德用缺少手指的手取出烟草。
这种工作。
安摩拉多也好斯特莱卡也好,都算不上是朋友。
要说的话连本名也不知道。颜色的喜好,喜欢听怎样的音乐,家族、朋友、有无恋人等等都不了解。没有听过他们的过去,实际他对此也不感兴趣。
反正是和自己没什么不同,像是废物一样的家伙们。
悼念那两人的死的义理也好友情也好,贝尔摩德可没有。
但是。
那些家伙正想要去做的事……
知道了这个的现在,贝尔摩德感觉到了忘却已久的“热情”。
这并不是正义感,
不是被廉价的人道主义精神牵绊,也不是作为专业人员的职业意识。
“……对那个可恶的怪物,连一发也没能回击的话。”
这是来自于本能的,单纯而原始的“感情”——
“——真令人恶心。可恶啊!”
这是贝尔摩德这个男人的,极小的自尊心。
想想啊。
粗暴地吐出烟。
与那家伙对抗完全没有意义,他没有那种技能和战斗力。
对他来说能做的,如果说有什么事能给对手带来痛感的话。那是,用尽方法,将这只手中的情报带到外面去这样的事而已。
但是,问题是手段。
生还已经不指望了。暴露身份什么的也怎样都好。
与这个情报的重要性比起来的话,什么东西都像纸屑一样。
无论要放下什么。
无论要排除什么。
都要把在这里发生的事传达出去,这就足够了。
“其它的,什么都不需要了,所以!”
想想啊。
从这里到外部,要怎么取得联络才好。
这个作业区域与外界是完全独立的。
虽然一直来回走过,却连一个通信室也没有发现。
无法和外面连上通信回线。
能够做到的……只有通过搭载在这具身体上非常原始的电信装置,向某处发送简单的邮件而已。
“——”
而且……这样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完全不认识的家伙那传来的邮件,有哪个异想天开的家伙会发觉其中的意义?
就连贝尔摩德自己的雇主也……不对,等等。
“——呵,哈哈哈!”
对自己想到的东西,贝尔摩德笑出声来。
……有的,确实存在。
对这种无意义的邮件也会表示出兴趣。
谁也无法预想会做出什么来的,拥有世界第一头脑的大笨蛋,在他认识的人中仅有一位。
贝尔摩德强忍住笑,调整自己的典型装置中的周波数。
那个联络地址是——。
“能对付得了不正常的家伙的,就只有不正常的那家伙了。”
——要是是她,那个与世界中恶意抗争的那位公主殿下的话,也许……
脚步停了下来。
不可回避的死亡就在他的眼前站立着。
但贝尔摩德的心中有种不可思议的平静感。
没问题。能做的事已经完成了。之后的事,拜托那家伙就行。
因此我们大家的死是——
“……”
他自己注意到了不知何时浮上来的想法。
这不是贝尔摩德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寻求着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感想。
是那不知何时置于何处的,幼稚的愿望。
“这不合理吧……”
嘲笑着现在才开始注意到自己是如何的幼稚。
贝尔摩德苦笑着,吸了一口叼着的烟。
至今为止接触到了太多人的恶意,但对此并没有任何想法。
一直认为世人归根结底也就是这种东西。
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的废物和垃圾。
但是——原来如此。现在来看的话感觉能明白。
这个世界上真有就算死去也无法容忍的东西存在。
不是因为什么麻烦的理论,也不是青涩的理想或是正义感。
而是更简单且直接的,从内心深处沸腾起来的热烈感情。
只是看不惯而已,从心底感到愤怒。
接下来,对付那家伙的可用手段只要有一点点的话。
……对此不采取对策的笨蛋是不存在的吧?
我们以命作为交换而揭露的,这令人恶心的可恶阴谋。
全部的,一切的一切,若能全力破坏掉的话——!
大量吸入的烟雾,有种不应该感觉到的味道。
……啊啊,贝尔摩德嗤笑着。
“味道好极了——呵呵……你们这些混蛋,活该!”
在吐出吸入的烟气之前,贝尔摩德的身体和这个空间一起消失了。



……真想睡觉啊。
少女这样想着,思绪中弥漫着浓重雾气。
现在的自己是梦游般的状态。
这样隐约认识到。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就是不想好好理清思路。
脚下总觉得轻飘飘的安定不下来。
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是利用电信装置的短波通信吗?”
传来了未知人类男性的声音。
“虽然不认为那可以传送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那么,是哪里的老鼠呢?”
“因为被她完全消除掉了,无法确认特定身份。”
“处理得太利索也是缺点啊……不过,从潜入的手段,以及连临死之际也想要传送情报的专业度来看,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
“奥德莫……还是布雷盖?哪位的直属呢……”
“刚才的通信能追查到吗?”
“已在追踪,虽然觉得他未必是发送给饲主——”
……无聊。
很快就对男人们的话丧失了兴趣,少女感到沮丧。
讨厌难懂的事。冰冷的事和恐怖的事也全都不喜欢。
——击溃,破坏,碎裂,混合,收拾?
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愉快的吗?少女完全不明白。
也许,少女想着。
这些人都是些没有常识的笨蛋先生吧。明明其它有趣的事要多少有多少,他们的对话却一直都很无聊,是在不明白有什么含义。他们却一直在反复做同样的事。
——唱歌啦,跳舞啦,玩耍啦,笑啦,整理。
明明这些要有趣的多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这样做呢?就像是得不出答案的失败谜题,少女完全无法理解。
明明无论何时,无论是谁——这样做都是被允许的。

“——安可儿。”
男人呼唤她的名字。
抬起少女——安可儿的脸来,男人笑着说。
“做得好。非常厉害的战果呢,辛苦了。”
……战果?
安可儿感到疑惑。实际却连一根睫毛也没动,只是一直抬头向上看着男人的脸。
果然,这个人只是个笨蛋先生什么的不是吗?
把单纯的收拾当成战果什么的。没有押韵,也不成调,丝毫没有作歌的天赋。
——就因为这样才无聊的吧?
——还是因为无聊才这样呢?
“之后的我这边来处理,你先回去接受维护吧。”
像漩涡般绕着圈的问题,安可儿回答不出来,无言地点着头。
——怎么样都好。
作为“永远”,“不灭”存在的最强的人偶。
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
边转身往回走,少女的意识一边沉入了浅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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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2:53 编辑

第1章 14:30 愚者

——人生是没有价值的。
但并非没有意义。
有持异议者,也有反驳的人——但,无论是谁,即便是神也无法否定上述事实。
因为,即使衡量价值的是他人,但认可意义的却是自己。
所以任何人,都是为了找寻自己活着的意义而生存着的。
人生之意义或多或少都在于斯。
无论谁都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虽然金钱,亲人离世,陋室下沉,尽管长相和头脑都让人失望。
但了解,并认可自己诞生于此的意义,为此而鞠躬尽瘁,那一定是人所能得到的最无可比拟的幸福。
见浦直人是如此的确信。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这份意义。
因而。
“老师的话,一定知道的吧——当找寻到要做的事情时,人应该怎么做。”紧握拳头的见浦直人如此说道。
他毫不犹豫的,用比常人单薄的身体挺起胸膛。
——的确,他是知道的。
自己诞生的意义,自己赴死的理由。于人生重要局面一定要赌上性命。他已经有了做如此重要之事的觉悟。
“身为人类……不,作为一个男人!”
直人灰色的瞳仁中点燃起炽热的火焰。
“当你听说有超可爱的自动人偶少女,就算那里是北极,是mardego(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座沿海城市)不,即便是宇宙的另一边!不论何时,都会全速前往,这才是身为男生的义务——不!宿命!”
举起拳头,大声说道。
似乎受到这霸气的影响,站在直人前知天命之年的男人——班主任微微颔首点了点头,问道:
“——然后呢?”
“是!也——就——是说,小生因为个人原因不得不去一趟东京,不好意思,我要向你报告我要外出一事!”
——见浦直人满脸笑容的递交了休学申请书。
与之相对,班主任像镜面反射一般勉强笑着。
“你就是那个对吧,见浦直人。”
边说着,于见浦直人眼前拿出了另外一张纸。
用红色笔写着“零分”的白纸。
……拿出的是答题纸。
“就像白痴一样啊,你。恩?”
“——”
直人的笑容就此僵住,班主任用爽朗的声音继续说到。
“听好了,老实的去接受补习。如果补考又是不及格的话,就不是休学申请书啦,去给我写退学申请书。也会给你附上优秀脑科医生的介绍信噢。懂了吗?”
从而。
见浦直人堵上性命的宏大决意和觉悟,都毫无选择余地的崩溃了。


是的,对直人来说,没有选择的余地。
东京正有异常情况发生。
琉珠的妹妹——即Initial-Y系列也被确认就在那里。
直人在得知这样消息的瞬间,毫不迟疑的决定开始前往东京的旅行。
作为直人人生全部意义的少女,正用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直人大人再这样沦落下去,虽然本质上不会有绝对性的变化,但世间的相对评论终究会为您打上不及阿米巴原虫的烙印。作为我的主人,请您别再为我带来今天之上的不忍直视的悲哀。”
那张笑脸毫无恶意。
她只是从心底在担心着直人。
只是话语因毒舌滤镜而变得毫不留情,只剩下纯粹的说教。
这样的自动人偶把好意摆在眼前——他已再无选择。
……大体就是如此。
“——这样一来,在1000年前,人类的战争史就宣告结束。”
几乎没人的教室里,只有历史老师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回响。
“人类不会愚蠢到在以极高度技术机械化后的地球上——或换言之,在超精密的时钟上,让子弹横飞。按国际协议的规定,各国只能拥有用于城市防卫的必要军事力量。并且,会明显威胁到人类生存的旧时代技术——特别是‘电磁技术’之类,几乎被全面禁止公开使用——”
一边时不时在黑板上写下要点,教师一边用只是像把教科书读一遍的样子,继续上着课。
直人无聊地托着下巴,问向邻座的银发少女。
“喂,琉珠,‘垫词’技术是什么?”
“很久以前,伟大的人类用其幼稚笨拙的头脑和理论来测量未知而留下的残骸。”
被问及的少女——琉珠以更加明艳的笑容回答着直人。
声音如八音盒一样悦耳,回荡在教室中。
“可以说是连猿猴都可以嘲笑的无用劳力的反复堆积。这在现在是没什么价值的古董品,直人大人这种程度的大脑,即便是知道了也是对记忆容量的无效使用。”
“啊,也就是说,即使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对直人大人这样的精英来说,并不需要特意用假日来听。”琉珠带着闭花羞月的笑容回答道。
但在另一方面,金色眼睛中的眼神,如同要把猎物置于死地一样的凌厉。
一扎一扎,受着琉珠视线的针刺,教师颤抖着声音继续着。
“这,这是初等教育所要学习的必修知识!电磁力会扰乱齿轮的运作——为了让‘行星调节器’从太阳的射线下保护地表,除却从南北极点展开的电磁屏障外——一切的使用和研究都是被禁止的。”
“您听到了么?直人大人。这就是所谓的囫囵吞书,我已经向你详细地说过了。”
琉珠无比迅捷的接话,教师哆嗦了起来。
直人略感不思议地歪头问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使用和研究都被禁止的话,那也绝不可能真正地学会不是吗?要说的话,原本从刚才开始听到的就全是照本宣科吧?现代教育就是教科书的朗诵会么?倘若这样,自己在家读教科书不是更有效率,不得不说授课本身就没什么用。”
“啊,即便这样,要没有授课的话,自习也无从谈起。”
直人喃喃叹息道。
可是琉珠两手交叉,冷静地说:“是啊,要从最初开始说的话——”
“就说嘛,究竟是谁做出了在休息日招来‘我的直人大人’这样极不谦逊的行为。是腹部隆起像快生了一样,搭载有教科书读书技能的那位么?”
随着琉珠锋利的言辞,教师的脸激动地抽搐起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直人痛苦地叹了口气,紧跟着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琉珠。我接受补习是因为考试不合格。”
“原来是这样,”琉珠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就像人类一样,几乎让直人忘记了她是自动人偶——夸张地点头,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继续说着。
“那么把我的直人大人判定为不合格,自称是全知全能其实极度无能的是谁?不会是那边——从内容物到外表,两种意义上都让人令人遗憾的那位吧?”
侧眼看着身体轻微震动的教师,直人摇了摇头。
“不是的,琉珠。不合格是指我在期末考试中取得了不及格的分数。”
“原来如此。那么,制作了如此冒犯的考试问题让我的直人大人考了不及格的是哪位猿猴大人呢?不会是讲坛上那位奇怪地震动着的,昨晚也和邻居的妻子开心在一起的说是只有下半身才更加贴切的猿猴是么?”
“啊——为,为,为什么你会知道……不是那样!?”
那位狼狈的教师,流着泪哭喊:
“我,我完全只是为了我的职务!我为了直人同学一个人在休息日还得上班!能为如此辛劳的我稍加考虑下吗?琉珠同学。”
面对痛苦流涕解释着的老师,琉珠仍保持着微笑。
“是呢,给跳蚤解释的时间完全是浪费,请尽可能快的离开教室。为了让直人大人能安心回家,亏我还特意用了谦虚而恭敬,本着诚心诚意的‘请求’态度……果然不用跳蚤的语言就传达不了呢。”
……大体就是如此。
对将直人当成不合格学生的补习,琉珠完全不能接受。
于是——在补习开始的前两天。
她持续用雨点般的暴力语言摧毁着教师的意识。
琉珠自己并没有觉察,这不过是搭载在她身上的毒舌滤镜在如其名的发挥着其机能。
因此并非骗人,琉珠本人是打算“诚心诚意,极有礼仪且恭敬的请求着”。
但这件事,只有能听到她体内运作音的直人才能理解。
补习期间,琉珠的富有艺术性的破口大骂一直持续着。
于是,一直忍受至今的教师的精神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当做是终点也可以——就在教师的身心都快崩毁的时候。
叮咚当咚……
下课铃响了。
"受,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见浦直人同学,明天是周日,所以下次补习在周一,我打算从周一开始让其他科目的老师来负责。我要以工伤向校长申请特别津贴和心理治疗啊啊啊啊啊———————!!”
目送教师尖叫着从教室飞奔而出后,直人抬头看向天花板。
另一边对毒舌毫无自觉的琉珠,只是惊讶地倾着头。
“终于发觉了自己的低能,下了去医院的决心了吗?就算是跳蚤以下的智能,若有自知之明,谦虚认识自己,在能自省至此这点上我还是抱有好感的。”
“……恩,怎么说呢。为了让这对于不讲理而愤怒的矛头不指向我,去道歉为好。”
一定要在周一新的受害者增加前做出对策。
直人一边抱着头,一边和琉珠放学回去。


玛丽·蓓儿·布雷盖并没有上学的经验。
——这么说有些小语病。
因为她已跨越国境进修过了多所超一流大学,且在每所都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即便这样,就玛丽的感觉而言。
这里——去京都区立糺森高中是第一次上学。
布雷盖企业是支配世界经济的五大企业之一,作为总经理千金的玛丽,从出生开始,就有人为她能充分发挥其才能而配备最好的教育环境。
充足的人才。丰厚的资金。最高端的设备。
对这样的玛丽来说,去学校的必要性在哪里呢?
即使是世界之巅的学府,也终究无法比拟布雷盖的教育环境。不为学习,也不为研究,即便这样,玛丽还是去了大学。
为的是以优秀的千金小姐的身份,参与社交,获得人脉。
那全部都是为是为了“证明”。
——年幼的少女,玛丽·蓓儿·布雷盖所拥有的才华以及才能一目了然。
正因全部为此,所以在玛丽看来这果然不能称为上学。不过是为了取得许可证而参加必要的考试而已。不过如此程度。
在报名表的资格栏中填入“求职学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变化。
另一方面,是这所糺森高中。
教育环境就不说了——连教师和学生的等级,和玛丽毕业的大学比起来也简直就如同用来消遣小孩的。
当然,对曾作为第一级时钟技师在第一线工作过的玛丽来说,即便是当作是社会学习,现在开始必须在这里学习的东西也完全不存在。
——但是。
玛丽在这所高中第一次知道的东西还是有的。
那就是——
“不及格,原来真的存在。”
玛丽吃着抹茶团子,突然发出小声的感慨,哈塔用难以形容的眼光俯看着她。
有着闪耀着的金色秀发,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是个陶瓷人偶般的美丽少女,但可以看到她眼睑下翠绿色的眼中隐藏着的强有力的意志在闪烁着。
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水手服和橙色连帽卫衣……但无法掩盖住这位少女身上的,被称为王者的品格——饱满的热情。
哈塔以难以置信的语调问道:
“……姑且问个问题,以前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它的存在,但有名无实,从未想过会真的实行着这种机能。”
“因为有考试,就会获得分数,就会有不合格的家伙。”
“所以就是这里啊。”
“恩?”
对着疑惑的哈塔,玛丽追问道:
“在学校是要上课的吧?然后那些内容就会在考试中出现吧?所谓期末考试,也就是为了确认学生是否理解授课内容的例行事项吧?”
“是,是这样没错。”
这是多麽理所当然的事,哈塔点了点头。
也因如此,玛丽完全无法理解。
“那么,为什么会不合格呢?”
“就算你问为什么会……”
“因为,明明上过了课,却不能回答其内容吧?这在理论上不是互相矛盾么?——这确实是一个很让人感兴趣的问题,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现象呢……?
“公主……你现在已经与全世界中的学生为敌了呀……”
哈塔叹了口气,重重地放下了肩膀。
像熊一样巨大的身体改变了姿势,红色软垫长椅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两人见面落座的地方,日本国,区划·京都坐落于观光区的小茶社。特意于竹林中建起的木质店铺前撑起了红色的唐伞——完全面向观光客的店面。
关于这点,玛丽有自己的见解。店内除了玛丽一行之外还可以看到其他外国人的身影。
区划·京都是日本少有的观光城市之一。
1000年前——地球被齿轮替换重造时,世界各国留下的世界文化遗产都尽可能地以原状保存下来了。
即便在这之中京都也以其保存数众多而为人所知。
咬着第二串米粉团子的玛丽疑惑地问:
“把不知道的东西出在考试中,无法回答出仍可以接受,用课上学过的东西出题…………
为什么回答不出来?意义不明啊!”
“我对此也不理解,公主。”
哈塔深深地吐了口气,对于和常人一样经历过挫折的他来说,这位天才少女的简单疑问确实让人深感痛苦。
结完账的两人,于茶馆后的竹林中散步。
裸露土地上铺着白色石板的散步道。阳光因竹叶的遮挡而变得柔和,空气也让人觉得凉爽。
簌簌吹起的风带着能让鼻子感受到的青涩气味。
不是制作出的自然,并非仿制品,而是真正的——自然。
超精密技巧的时钟机关之星。
因构造太过复杂,至今已 经过1000年维持的这个机构,已然成为难以维继的空虚之星。
在这个齿轮上让天然事物维持原貌——需要多少的技术成本呀。
“……真的,日本人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地拘泥。有必要做的如此彻底么?”
1000年前景象完全再现的林荫道中,可以感受到时钟技师以外的工匠们的痴迷。连玛丽也不由得钦佩起来。
“确实如此,京都在世界上也是屈指可数的观光地吧?这1000年间——包括星球死
亡前的数千年,遭受过多次气象变动和灾难却仍旧能将“这”保存下来。正因如此,客人们才会喜欢这里。”
“恩,确实如此,我从心底对这份努力表示敬意。”
玛丽苦笑着继续说:
“一想到轻易将之破弃的‘政府’,就会怀疑民意究竟算什么?”
“人类各自都有不可退让的事,公主。对于工匠们来说,这正是不容退让的坚守吧。”
一只手玩弄着落叶的哈塔意味深长地苦笑着。
穿过古色古香的散步道后,大寺院的内部景色缓缓在眼前铺展开来。
五重塔——这是京都最具代表性的观光地之一。
“……。恩,果不其然呢?不愧是那家伙的‘推荐品’。”
展开手绘观光地图的玛丽苦笑着。
那张纸片的角落里,有用狗爬般的字署名着的“见浦直人”。
当追问在他补习期间自己和哈塔应该去做什么好时,“那样的话,就给我像个留学生那样去观光一趟再来。”
如此说着的直人画好递给玛丽的,就是这张纸。
这里记录了全京都最具代表性的12个观光地。
——但,那只是表象,它们全部是“时钟塔”。
它们并非是单纯用来通知时间的东西。担任维持这片区划·京都环境大支柱辅助功能的十二根支柱就是——“时钟塔”。
这个五重塔也是其中之一。
高约20米,木质的佛塔。
因为是与都市机能有着重要关系的设施,它的所在本来是“军方”的机密事项。
准确的说这里也是,外表是纯粹的与观光地相符的寺院建筑,只是内部已经完全被替换成了时钟装置。
一边眺望着这个直人不说也许就不会注意到的完美伪装,一边在不被人注意的前提下迂回接近。玛丽从挎肩包中取出了小型器材。
这是时钟技师用的观测仪。
震动周期数测定仪——不用拆解齿轮运转的机械,就能进行精细检查的道具。
接着打开开关,仪器发出类似于打字机的声音并显示出数字,玛丽的目光落在那些数字上。
不久,她就面无表情微微咋舌。
“果然,以这样的玩具什么都弄不明白。”
“把从‘技师团‘偷来的器材称作玩具……”
“我知道它是尚未推出市场的最尖端器材。虽说是非常便携的简易机,但其存在极限。接近到这个距离,以它的精度是不能使用的。”
——三周前。
玛丽在京都,牵涉进了计划性破弃未遂事件。
“政府”“军队”“无国境技师团”共谋了一个前所未闻的大事件,想要破坏都市,虐杀2000万市民。为了防止这个大悲剧,玛丽和直人互相协作,暂时掌控住了构成京都的“全部齿轮”。
为了调查那时进行的气候干涉——强行操作重力等一系列异常现象而对这个都市造成的影响,玛丽拜访了这座时钟塔。
但是现在,失去了第一级时钟技师的身份,仅仅作为一般人在此驻足的玛丽,别说是“军队”管辖的“大支柱”,就连进入时钟塔的权限也是没有的。
为此,没有办法,只能用便携式的观测仪在外部进行调查。
“——毫无办法呢。”
对浮现出不安表情的玛丽,哈塔立刻谏言:
“公主,别用小孩买零食的心情进行不法入侵啊,如今您只是一般的市民。”
玛丽嘟起了嘴:
“知道啦。我可不想为这样的事不断引起骚动。”
——公主,你打心底里正是这样想的吧。
虽然非常了解少女的“前科”,但哈塔还是秉承了沉默是金。
不了解哈塔内心想法的玛丽继续说着:
“我在考虑的是那个笨~~~~蛋的事。”
她用奇怪的语调特别强调着“笨蛋”。
然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放稳呼吸,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
侧耳倾听。
——曾经。
回想起了在见浦直人,那个现在正在补习中的吊车尾那里看到过的异能。
就像在让人反胃的阴谋剧中看到的一个奇迹。
他——见浦直人,那时,那个地方,仅凭耳朵倾听,就把以G为单位的齿轮运动无一遗漏的观测到了。
若将那个称为“异常听觉”——“才能”一语蔽之就可以不用多想了吧。
但是,并不是那样的……玛丽本能的试着去理解。
无论驱使多么高性能的现有观测设备,都不及其“才能”,根本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嘛。
自己即便像那样去倾听,让意识集中,也连模仿都做不到。
能够听到的,不过是风的声音,鸟的鸣啼,游客的喧闹声,以及地下传来的沉闷的震动声
——这种程度。
——本来,这是理所应当的。“声音”就是“振动波”。
如果波与波相干涉的话,波形改变这种事也是当然的。
更何况,那里有无数的波,最初的波形变得不可辨认也是“常识”。
数亿数兆数G——“理解了”几乎涵盖了无穷多齿轮声音,如果是这样,那么当时他到底
——听到了什么?
那种,对谁来说都不可再现的奇迹一般的才能,令人望而生畏。
却因为,高中考试不合格这种开玩笑般的理由——
“……啊,够了!有那样的外挂技能,却是连中学基础教育都应付不好的超低能——到底有多么的荒唐啊!难不成是把我当成傻瓜了!?”
向着怒吼着胡乱收拾着器材的玛丽。
“他这样,比起完美超人要更招人喜欢,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平衡啊。”
有那样极不合理的“才能”。即使有着不合逻辑的坏成绩那又怎么样?哈塔嘀咕道。
“真是的……按照预定的话,现在就已经在东京了。”
“就我的立场来说,还是希望你能够稍微老实一些……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周了,还不能说事件的余热已经完全冷却下来了吧?”
解决了京都的事件之后,因玛丽匿名泄漏了很多机密情报而引发的大骚动,在一两个月内似乎很难结束。虽然表面上社会看似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但告发一事尚未到被人淡忘的程度。
对着带着叹息声说话的哈塔,玛丽不开心地撅起了嘴。
“……嗯。还是说说东京的事吧。那之后没有来自东京的联络么?”
本来,玛丽之所以急不可耐,是因为在接收到东京发生异变的消息后因无聊的事情而陷入胶着。
对讯问后续消息的玛丽,哈塔回答道:
“谢天谢地,没有后续消息。要说到那个异变——最为重要的是Initial-Y系列被运走,然后就只是军队好像有一些奇怪的动作?略微再冷静一会儿怎么样?公主。”
“Initial-Y系列——被叫做安可儿是么?仅仅确认了那个就有足够去东京的理由了,既然见过了琉珠的那个,你明白的吧?”
“……差不多吧。”
摸上自己的秃头,哈塔耸耸肩。
三周前亲眼所见的奇迹……不,不合理的不仅是直人的异常听觉。
——Initial-Y琉珠。(小翻吐槽:Initial-Y就这个名字,已经忍不住要吐槽了,每次敲这个单词,搜狗输入法都出现“我i逆ni天tia了l-耶y!”这样的幻觉……)
设计这颗时钟机关之星的“Y”的遗产,传说中的自动人偶们。
此系列的一号机被称为琉珠,她彻底粉碎了玛丽的常识。
在虚数时间中运动,在永远静止的世界中,以“相对机动”于一瞬就歼灭了一支军用自动人偶大队,这种机能无论怎么说都是种威胁。
即便是像这样的琉珠,却说自己不过是“最弱”的。
那么系列的其它机体在某人手中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
但是现状,在没有追加情报的情况下即便进入东京也毫无意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难得到日本学校上学,悠闲地精通一下庶民的生活怎么样?”
“那种事做两周就已经足够了。”
玛丽露出险恶的眼神撅起了嘴。
“留学生玛丽蓓儿·哈塔只是单纯的隐身斗篷哟。为了秘密进行拯救世界的圣战(恐怖活动)的表面身份。您明白了么,哥哥大人?”
特意补充似的,玛丽对着站在旁边的全身义体的大男人那样称呼道。
那是——玛丽·蓓儿·布雷盖为了与哈塔一起去日本学校上学而初次设定的身份。
“到现在还是hold不住啊……这个设定。”
哈塔一副厌恶的表情,打了个冷颤。
对他而言,玛丽正浮现出施虐的笑容。
“诶?欧尼酱~更好一些是么?还是说——兄长~?”
“好吧,饶了我吧,公主,我快吐了。”
“诶,面对着如此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还会不满呢。这么不喜欢兄妹设定?那么就……
也是啊。”
玛丽把嘴唇贴近哈塔的耳边
“——爸爸♪就这么称呼吧?”
“——”
玛丽话音刚落,哈塔像后仰一般翻转倒地。
保镖兼秘书的巨大身躯在无法躲避的游走于全身的难忍痛痒以及恶寒中煎熬着。玛丽嗤笑着俯视着他,嘟哝道:
“算了。再住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就趁现在回去吧。”
“——啊,理所当然的借宿于高级旅馆的套房不是我刚才说的庶民生活啊。”
对如此碎碎念着站起身的哈塔,玛丽皱起眉头回答道:
“那不是没有办法么?对钟表技师来说工坊和材料是必要的呀。需要有存放必要材料的空间,同时百分百安全的住所只有——”
“——公主,稍等一下。”
突然。
哈塔举起手阻止不停抱怨的玛丽。
“——?怎么了。”
面对惊讶讯问着的玛丽,哈塔抚着下颚眉头渐渐皱起。
“那个,公主,有些奇怪的信息被‘收到’了。”
“和东京那件事有关的后续情报?”
“不是,这好像是旅馆末端装置接收到的吧。啊……不对,这个东西不知该不该向你传达。”
看着哈塔烦恼的样子,玛丽开口道:
“……?好啦,快点告诉我,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哈塔下定决心一般吐了口气。
“嘛……如您所愿,公主,但是请您先好好记住,我已经说过不说的。”
像是为了确认般说完后,哈塔“咳”的咳了一声。
接着,缓缓的开口宣读刚才收到的信息。

——同一时间。
“……嗯?”
漫画咖啡店里的直人,抬起头看向上方。
在他旁边——琉珠像情侣一样紧挨着直人坐下,打开教科书,不满地说道:
“——直人大人。如果我的个人指导无趣至此就请您告诉我好吗?”
“诶?啊,不是,绝不是那样的——”
琉珠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动听,毫无杂乱 充满气质。
但是对直人来说,多么细微的变化,都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
有着细小歪曲的,不和谐而琐碎的高音——也就是,受伤了。
为了不让这个事实再狼狈的发展下去,直人慌乱地摇了摇头。
对那样的直人,琉珠平静的质问道。
“恳请您以我能接受的方式为我解释为何您更宁愿注视天花板上的蛀虫。像直人大人这样的人物,我能体谅您一定是有着非常伟大的理由吧——是为了让与外星人通信这种程度的伟业顺利执行是吗?”
——绝世的美少女对天花板上的蛀虫表示嫉妒。
很安静,琉珠太过美好的声音在漫画咖啡馆中清晰悦耳地回响着,引发出了无数的咋舌声,震击着直人的耳朵。
已经听得太熟的“又是那对笨蛋情侣呢”的轻声吐槽。
……是的,已经变成专用席的漫画咖啡店情侣席。
这里是直人他们现在的“家”。
也就是所谓的漫画咖啡馆难民。
虽说如此,但这也并非是因为他们残喘在贫困线上。
如果使用通过琉珠投资得到的钱的话,即便是买一个新家——不论地段,就算是把一栋公寓整栋买下也仍有盈余,但是直人没有能够淡然接受这种事的坚毅心脏。
首先——
“或者说……您说过的‘在这里能和琉珠亲密接触’……是骗人的?”
咚——
店内所有包厢中的人都一齐听到了撞击墙壁的声音。
即便没有直人一样异常的听觉也能清楚地听到。就像要让墙壁爆裂般的撞击声(原文用的是“壁ドン”,这是一种告白方式。为了让被告白对象无处可逃,将其逼到墙边,单手或者靠在墙上做出让人完全无处可逃的动作),震动了整间漫画咖啡店。
感受着难以忍受的险恶气氛,直人看着琉珠的脸。
那是一看之下如往常一样严肃而华丽的脸庞。
艳丽的纯银色秀发,光滑的白色肌肤衬着桃红色的嘴唇和玫瑰色的脸颊。王冠一样闪耀的金色瞳仁,可以说是有着生命的宝石,让人觉得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容貌。
——但是,现在它正有些不安地晃动着。
直人打算先转换话题,大胆的接上琉珠的讽刺。
“啊,啊,哈哈,那,那,那什么,恩,真的有外星人么?”
“……非常抱歉,使用了不习惯的嘲讽,让我重新再说一遍吧。人类有时候太过优秀了,直人大人的大脑,超越了人类的界限,也超越了我所能理解的境界,终于连‘一线’也超越因而坏掉了不是么。”
看到琉珠的视线变得愈加寒冷,直人慌忙的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不是这样!那是因为听到了‘如果有宇宙人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这样的声音。”
“……直人大人。确实,直人大人现在,毫无疑问是这颗星球上最优秀的人类。连不存在的声音都能听到,就一般来说(哔)——”
“打扰了!”
咣——
盖过琉珠的声音,漫画咖啡店的门被猛烈的踢开了。
以似乎能吹走整个建筑物的风暴般的气势,高亢的声音正一点点接近。
“见浦直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变态的见浦直人!一秒之内给我回复。”
听到这个声音直人急忙的从情侣席上站起来。
在包厢之间狭窄的通道里,看见了大声呼喊着的靓丽金发的少女。
“是!但是,‘打扰了’是谦逊的词汇,别用‘宣言’的方式表达啊,法国人!”
但是金发少女并没有理睬这句话。
瞪住探出头的直人,少女——玛丽猛然的飞扑过来。
“原来在这里么变态!现在正是你那超越超态的变态属性发挥的时间!好了,现在马上告诉我,那边的变态!!”
“等等,你……啊,好痛!?”
隔成单间的个室里,玛丽使劲捶着直人的胸。
“那个,顾客小姐?店内请保持安静——不,什么都没有,请尽情的使用。”
当机立断注意并敦促的勇敢店员,在玛丽的一瞥后毫不犹豫的以脱兔之势逃走了。
与之相对的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琉珠。
他俯视着像是爆炸一样气势汹汹的的玛丽,毫不留情的开口了。
“哦呀,玛丽大人,男子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但您今天也仍旧是不变的幼稚,精神倒是丝毫没有打折……。实在是非常让人遗憾呢。”
“我不是男孩却这么有精神真是对不起了!”
“不,不论是从精神年龄上——亦或是从体型上,都让人无法轻易地区分性别,我是这样判断的。”
“你,就在今天真的要让你支离破碎!”
面对玛丽险恶的瞪视,琉珠以凶险的眼神迎击。
“——虽然您这么说了。如果玛丽大人您打算就这样死揪着直人大人不放,两只手一直不松开的话,看来有必要让手和您身体分开了呢,最终被解体的会是——”
说着裙裾危险地摇动起来。
“两个小鬼都给我冷静下来。”
说话同时挥下的拳头在玛丽的头顶上落下。
“闹够了吗?”
被哈塔的机械拳头敲了一下,玛丽抱住头,只剩下疼痛的声音了。
她眼角浮现出泪光,望向身后的巨大身影。
“你……这个——”
“还想抱怨什么?”
“……为什么只打我一个人?”
“这次明显是暴走的玛丽和这位反应过度的琉珠小姐的问题。因为琉珠没有对我出手,我也不想被琉珠的反击拆得七零八落,所以——”
哈塔如此断然地说,径直看向琉珠。
“为对你的造成的困扰深表歉意——也为你没有对我出手而表示感谢。”
说着,哈塔真挚地低下了头,琉珠带着微笑微微舒了口气,对他说:
“……你每次都会有惊人的举动呢,废铁先生。如果把直人大人排除在外的话,最贤明的就会是你呢。真的非常让人觉得遗憾。”
“深感荣幸。直人,你没事吧?”
刚从玛丽手中解放被出来,直人呼呼喘气地说道:“啊,嗯,勉强能算没事吧。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吗?”
“嘛,确实如此,嗯……虽然知道有些为难你了,但还是想打听件事……。喂,公主,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在哈塔的催促下,玛丽缓缓的站起来。
也许仍旧很痛,她眼含泪水,摸着头上的包包说到:
“……想让你对某个信号进行反探测。”
“反探测?那不应该找我呀,在中继站就可以打听到。”
在直人的知识中,全部的通信都是通过导线齿轮而进行的有线通信,或者是像长距离共振连动这样的无线通信,追查路线的话,线的彼端就是发信者。
“这为何要问我?”
“不是,是不通过中继站的通信——直截了当的说是使用电波的短波通信。”
直人鄙夷地看着干脆回答的哈塔。
“还真是及时啊,不久前不是才学过这是‘违法’的吗。”
“在意小细节的话会秃头的哦。”
噗嗤,哈塔拍拍自己的秃头不禁笑了起来。
用充满慈爱的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琉珠暗中小声嘀咕道:
“直人大人,容我说句经验之谈,与小处着眼才能安度人生不是么,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还是希望您能听进去。”
哈塔点点头,嘴唇微微动着:
“就算遵守法律,但若输了也就没任何意义啦。”
常人完全听不见的抱怨声,被直人极其清楚地捕捉到了。
“因为有所谓的无视规则的“特殊工作”嘛,不论怎样被阻止,既然‘敌人’有使用它的可能性,就必然要有所对应。电波送信如今已是没太大用处的东西了。别太在意。”
就算他这样说了。
于荒唐无缘,只是普通人的直人做出痛苦的表情。
“我拒绝!完全不想在这个年纪就进监狱。”
“顺带一提,有如此性能的琉珠竟然被民间人士保有,这可是毋庸置疑的违法。”
“——!”
“法律也不过如此!那就听听你怎么说吧,哈塔。”
轻轻地挥击,直人和哈塔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琉珠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犯罪是要被发觉才算是成立。
看到所有人都无异议了,玛丽转过头问道:
“虽然问得有点突然——直人,你可以听到‘奇怪的声音’对吧?”
“声音?玛丽的怒吼声倒是随时可以听到。”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比起声音,拥有更高频率的波,如果非要说成是声音的话,
我想就是异常高的声音。”
“异常高的声音?”
直人皱起眉头,抱起手臂陷入沉思。
哈塔叹息着说:
“我还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胡闹。”
似乎在思考着问题的琉珠也点了点头。
“——原来,直人大人向上望着天花板果然是在和宇宙进行沟通啊。”
“那,那就是电波?怪不得觉得那声音听不惯。”
直人恍然大悟般回答道。
“啊?”
哈塔朝他瞪着眼睛。
“喂喂,直人,这怎么看都是在开玩笑啊。”
哈塔用于收信的短波通讯使用的是30兆赫兹的电磁波。
那是在人可听范围1500倍以上的高频波,用身体收听电磁波,而且还是隔着100%隔音耳机收听。
——这家伙,到底在“听”着些什么?
不由自主的,哈塔背脊上窜过一阵寒意。
但他身边的玛丽却带着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点了点头。
“比起能分辨大支柱全部齿轮,这事也不过如此——比起这个,直人。”玛丽把哈塔丢在一边,继续说道。
“那个声音从哪个方向才能听到——你知道么?”
“那——个,正上方,不对,88度左右的地方——恩?要做什么?”
不等直人说完,玛丽强行进入了直人和琉珠所在的情侣席,夺走桌上展开的笔记用品和笔记本,踩在直人膝上安静地用铅笔速算着。
“恕我冒昧,玛丽大人您究竟是得到了谁的许可而踩在我的直人大人身上?”
“啊,琉珠,现在的表情非常好,如果是我的膝的话随时都可以——”
“这边很吵诶,笨蛋情侣!”
玛丽尖锐的大声说,然后很快换成演讲用语气继续说道。
“这是短波通信。在南北极点展开的‘行星调节器’为从太阳光线中保护行星而生成磁场,短波会在这里发生反射,方向和角度知道的话,用三角法则就可以确定发信源的位置了。既然几乎是从正上方传过来的电波,那就在附近——考虑到经过时间的话,齿轮的移动也要计算……”
似乎是得出了答案,她用圈在速算出的坐标上重重标记着:
“地点是——三重。是临近的都市。从相对坐标来看是在联合工厂周围,现在就去吧。”
“不是,我说……”
没听懂刚才说明的直人搔了搔头。
他仍然完全推测不出这个金发地雷女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那样生气。
把视线转向膝上生着气的玛丽,他疑惑的问道:
“结果,那个通信里说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玛丽惊讶的停下了动作。
“那,那是,那……什么?你?!”
正在玛丽欲言又止的时候。
琉珠从裙中伸出了锋利的镰刀精确地架在了玛丽的颈上,就这样吊起她抛出了双人席。
“然后呢?”
琉珠浮现了连蝼蚁都不忍伤害的温柔笑容问道:
“无论收到了怎样要紧的通知,一直站在直人大人身上的粗暴行为可是绝对禁止的。当然,让单纯我们听你说话还是可以的。”
然后,不只是略显疑惑的目光,就连花朵一样的笑容里,也充满了绝对零度的危险。
“啊,是啊,该怎么说呢……”
哈塔向无言的玛丽瞬间使了个眼色,毫无办法似的开口:
咳的一声,喘口气。

“‘——嘿,婊子。’”
玛丽吓了一跳,动作停止了。
哈塔瞥了眼再一次哆嗦着颤抖起来的玛丽的样子,尽可能不带上感情,淡淡地说道:

“‘幽灵小丫头,有点蹦跶得太欢了不是吗。是没得到满足,小穴寂寞了吗?’”
“——”
沉默。
玛丽紧紧的握紧双拳,把地板敲得噗噗作响。
把那副样子无视掉,哈塔继续念着最后的文章:
“‘是不是在等着用小且大的cock来fuck你的家伙啊?那就摇着你可爱的屁股来求我看看吧,母狗’。嘛,以上就是收到的信息。”
“那是发给玛丽的?”
“也许吧,因为是短波通信所以这‘周围一带’都能接受,我只是偶然收到而已。”
奇怪呐,直人歪着头指着地板上颤抖着的玛丽:
“那玛丽为什么能确认这是发送给自己的东西呢?”
“直人大人,虽说迟钝是主人公的特权,但这样的事说起来还真让人悲哀。人会对某事感到愤怒通常因为那就是事实。玛丽大人,如果您很饥渴的话这附近就有卖那种道具的店——”
“停下来,不是这样的!”
玛丽跳起来,红着脸叫到:
“幽·灵·小·丫·头!这个!这不是摆明了是在指我么?”
“话说,为什么琉珠会知道那样的店?”
“那是当然的,因为满足扭曲到无法分辨出形状的直人大人的欲望也是随从的义务。这样一来在被要求的时候,就能迅速地——”
“给我听好了——!”
以愤怒的声音,然后,玛丽像极其疲惫一样抱着头。
“啊,受不了了,和你们说话真是让我崩溃……!总之,现在,你们也跟着一起走吧。”
“诶?是去买玩具么?”
“杀了你哦!肯定是去把这个发消息的笨蛋给绑着吊起来。还有在这之前,想先让你们来予行演习。”
“求你啦,这种高难度的游戏就饶了我吧。”
直人哀怨地呻吟着,他身边的琉珠点头赞同。
“您说一起去的用意让人难以理解。虽说完全不是本人意愿,但直人大人要去补习,
必须要脱离被低能者瞧不起的现状,而且还有我的个人授课,所以还是劳驾您一人前往吧。”
琉珠断然拒绝。
哈塔代替结舌的玛丽,平静地开口:
“喂,直人。明天是周日,应该没有补习吧。”
“嗯,嘛,是可以这么说。”
“如果这位公主所言的坐标是正确的话,就在联合工厂附近,倘若我没有记错,那里有现今即便是日本也很罕有的海水浴场。”
惊!
海水浴场——就这一个词,直人的动作就停止了。
对这个反应,哈塔嘴角上扬,继续吹捧道。
“特别的是,现在是二月,是绝佳的海水浴季节。真正的映着泳装的季节。”
“啊,店员,checkout,请求结账。”
这个来自背后的声音——该怎么说呢,以能让柜台听到的音强,连哈塔都惊讶地回头。
“嘛,周一前回来就可以了。好,走吧,诸位,没时间再磨蹭了。”
“不愧是直人大人,原限于时钟机关人偶的扭曲低俗欲望而发挥着的能量也可以活用在其他方面,如果补考获取满分的话我就答应你任何一个愿望。”
“好的,回来后,一天内,我就把教科书全部背下来,交给我吧。”
骚动持续着,看着从漫画咖啡店飞奔而出的直人和琉珠的背影玛丽失望的叹气。
“……你很擅长对付那两位嘛。”
“需要他人提供帮助时,向对方提示出利益所在是交涉的原则,公主。”
哈塔挠着头慢慢地说。
“那个,我们也出发吧,公主,放任他们那个样子,会让人头痛的。”
哈塔催促着玛丽,心中还是感到有些不对劲。
说到底,那个信件真的只是单纯的挑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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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2:59 编辑

第2章 18:10 探查者

……真想睡觉啊。
在弥漫着浓重雾气的思绪中,少女这样想着。
自己在哪里,正在做着什么,并不太能很好把握住。
虽然在这恍若隔世的漫长时间里,一直都是这样。但是最近,变得特别严重。
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冻结起来的寒冬那样,心渐沉渐冷。
猜谜、扑克牌、绘画都不觉得像过去那样有趣了。要说本来这里也没有那样的道具。
于是,单纯的收拾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思。
……啊啊,少女想。
是这样啊,所以自己才在这里睡着。
没有应该做的事,不知道想做什么事。所以,这样睡着,
……想回去。
少女突然模模糊糊这样想。
回忆起往事,脑中的雾气微微散开。
堆满玩具的房间被柔和的阳光温暖着。
字谜、记号猜谜游戏。薇发条小熊。折叠式的国际象棋。奇妙的歪斜镜。颠倒着发出响声的手风琴,带发条的飞天蝙蝠——。
把玩具满地散乱后就在那个豪华的沙发上睡着的话,大概是会被姐姐骂的吧。但是就算如此心情也会非常地愉快。
……但是,思考再次被雾气包围,过去的记忆逐渐模糊。
那个令人怀念的房子,究竟是在哪里呢。
太阳西斜,即将下沉。
海平线那边的天空开始染上朱红,把被钢铁武装着的星球映照成红色。
时钟机关之星。
全部以齿轮为媒介再现出的这个世界。人们居住的都市被建立在直径几千米到几十千米的巨大齿轮上。它们慢慢地回转着,随着时间的经过,都市与都市相啮合,使赤道薇发条产生出庞大的能量,被循环供应到都市的各个角落。
超过数百万的都市齿轮中的一个——区划·京都,现在将要旁边的都市齿轮——区划·三重啮合。
在这个无比巨大的齿轮的一齿上,有无数的小洞打开着。每个的直径大概有十米。
它们有条不紊地像蜂巢那样排列着。
在此将要啮合的另一边的齿轮,依然有着同样的洞穴。
巨大的都市齿轮慢慢转动,在洞穴相互完全紧密贴合的瞬间——。
从双方的轮齿间,响起轰隆的声音。
像数千门大炮炸裂那样,高亢而尖锐的爆炸声相互重叠。
虽然轰响声以好像要将齿轮压碎的势头暂时继续着,但是,齿轮不久就随着回转而互相错开,声音完全平息下来。
——这是“圆筒铁道”(Cylinder Train),作为连接都市间交通手段的“续乘”的情景。
都市齿轮啮合,利用“连接站”搭载乘客或货物的巨大圆筒被大量发射出,一齐被交换。
接下来在“发着场”上停下,分往都市的各输送机关。
都市内部,装着薇发条的列车、巴士、无人出租车等等在驰骋着。
但是在都市之间,由于双方回转永不停止,所以并不存在能经常连接着的道路。
为此,必须要有特殊的交通手段。但是——
“喂,直人,你看上去像死了一样,没事吧?”
从旅客用圆筒降出来到“发着场”,玛丽朝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直人惊讶地说。
“烦死了……比较起来你们还真悠闲……真像是脑浆在晃动着一样。”
直人边回答着边一副痛苦的样子戴上耳机,发出呻吟声。
旅客用圆筒铁道带有遮音部件,直人的耳机也有100%遮音的机能。但就算如此还是能听到“续乘”的轰隆作响声。
“……算了,连电波也能听取的变态能听见什么,是作为一般人的我想象不到的。但是,这种听觉在日常生活中看上去还真是辛苦呢。”
照顾着摇摇晃晃的直人,琉珠还是如一贯温文尔雅,只是唇瓣间泄露出危险的声音。
“确实是粗暴而又简陋的移动手段呢。如果是低阶生物或货物的运输大概没问题。不准备精选的坐席,而强行让直人大人进行这种苦修——莫非是连高龄・障害者用席(Barrier free)这种词语也没听说过的原因?”
“在世界上,超抖S变态一人专用坐席什么的,不可能存在的吧。”
玛丽冷冷地吐槽着。
接着哈塔像道歉那样说道:“抱歉,都没有注意到……虽然我也认为,只是到旁边的都市去,也全都要使用航空方式实在很夸张,但是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一边碎碎念,哈塔一边摇晃着脑袋。
“啊——不好,我也忘了。刚才的冲击让我想起,在孩子时候坐过一次这东西,当时听到过这种声音。因为造成过度精神创伤,这段回忆好像从记忆中消失了……可恶啊——”
“这还真是对不住。回去的时候还是准备空路吧。”
交通终端只用一瞬间就能进行大量输送,在一天之内有多次的往返运行,因此有大量的人在此穿梭,混杂异常。
四个人于其中见缝插针地穿行,到地面上之后从出口离开。
这个地方也属于区划·三重。
因为在地面上有“连接站”,作为都市交通枢纽的环状铁路和无人的士排列起来正在等待客人。
暂时避开混杂的人群后,移动到出入口的角落的休息空间,玛丽悠然地两手交错托起下颚。
“无论如何——在这个都市,好像有等不及要跟我交手小子存在呢。”
无奈地朝正在“呜呼呼”危险地笑着的主人看了一眼,哈塔说:“啊——这是当然的,公主。但是我也只是知道对手大概所在,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
“你在小瞧我吗,哈塔?那之后,以发信预想时间的气象数据和都市齿轮的回转数来进行了反复估计,已经将发信范围锁定到半径500米。虽然因原来的数据非常暧昧而无法再进行更精确的估计,不过之后与现地的情报相重合比较不就行了。马上就有乐子了哦……呵呵呵……”
看着自信满满的玛丽面露狰狞,坐在对面的直人不解地说:“……只是一个恶作剧的通信而已,这家伙要执着到什么程度啊。”
“不能把脏话和中伤这类话作为愚昧者的妄言当作耳边风,是对从容——进而说是对自信的欠缺。直人大人姑且不论,以玛丽大人的程度,与其在意他人的言语不如弄清自己的界限所在才是正常反应,对吗。过去开始就常有这种说法——争执只在相同等级的人之间发生。”
琉珠闭上充满嘲讽的双目,保持两手交叉,只有食指轻轻挥动着。
“你好像搞错了吧,琉珠。下等人的羡慕、嫉妒、谩骂什么的,早就听习惯了哟。”
“……那为什么突然生气?”
身体状态已经恢复过来,哈塔端正姿势询问。
“突然生气?我吗?哈哈,真是开玩笑。能让我生气的话那真是很了不起的东西。真的。没有突然生气啦没有。”玛丽用镇定的目光注视着直人,嘴角弯起。
“‘淑女就算是受到侮辱也会全部用笑容应对,优雅地追击到最后,然后向哭泣的对手奉上慰问。’这只是重视姐姐大人说过的话而已哦。”
“……那位姐姐,一辈子都不想见到。”
哈塔半睁着眼呼了口气,从心底吐槽着。


区划·三重。
虽与直人出生长大的都市相邻,但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到访。
都市间移动本身原本就不是轻松的事,因此一生都没有走出过出生都市的人也很多。
但是,且不说这个——直人已经开始抱怨起来到区划·三重的最初感受了。
“……好——热……什么啊,怎么会那么热。”
太阳西沉,快到入夜时分。
虽如此,还是闷热到就算站在背阴处汗水也会不断渗透出来。
“这是因为相邻的区划·滋贺的破弃吧。”
简短地回答着,玛丽开始朝目的地走过去。那是环绕都市一周的带薇发条的列车——环状铁道的车站,在交通终端另一端。
在后面跟随着的哈塔问道:“难道说,和几天前的京都同样地……?”
“……,你在学校究竟学了到些什么?难怪都是不及格。”
深深地叹了口气,玛丽摇了摇头。
“让都市破弃这件事,从长远看的话确实会给这颗星球带来致命损害。但若把陷入不可挽回的恶劣状况的都市置之不顾,故障会波及到星球全体。在状况发生前,为了避免损失进行的‘选别行为’——这就是破弃。本来要在周到的试算和反复的检讨之后才开始踏入正式的步骤。对失去居住地的人们也有丰厚的补偿——”
又叹了一口气之后,玛丽好像再忍受不了一样扇了扇右手。
“……真的很热呢。太阳虽然沉下去,但热浪却升起来了……”
“嗯,即便这样还是要胜过西伯利亚。”
义体的哈塔,以凉飕飕的样子抱怨着。
听到这句话,琉珠稍感意外地偏着头说:
“嗯?——在我的记忆范围内,西伯利亚应该是一片冻土。”
“在你机能停止这段时间——四十二年前的六月八日,区划·涅留恩格里被破弃了。”
玛丽直接了当地回答。哈塔从后面走上来,像要补充说明那样继续说:
“在西伯利亚南边的区划发生了机能不全的状况。原本无人的区划废弃得太晚了,于是周边几乎都变得灼热起来。冻土融化之后,贝尔加湖开始泛滥,周围都被水淹没……连俄罗斯东北也被波及到了。——嘛,那里如今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休养娱乐地区,正繁盛兴旺着。”
“人类还真是精力旺盛。”哈塔讽刺地笑着。
擦着额头上浮现出来的汗水,玛丽总结:
“这就是踌躇于废弃问题,置之不理而导致恶劣影响的很好例子。所以,破弃这件事,确实有迫不得已的地方。终归也只是作为‘最终手段’的存在,但是……”
时钟机关之星——“Y”做出来的荒唐无稽的造型物,真正令人担心的机构应该是这个。
原本——缺少部件的机械就是不存在的。
对精密的时钟机关来说的话,只是一个齿轮、螺钉、锡环、导线——不论丢失的是怎样琐碎的零件,这个整体瞬间就会瓦解。
但是,这颗星球将这个常识打破了。
就像最初开始就那样设想的一样,即使都市规模的齿轮完全缺损,其它都市就像生物那样,填补它的不足之后继续运行着。
其中的连结性、连动性确实复杂而奇怪。有时单是一次破弃就会影响到4000千米那端的都市。
为此,要进行“破弃”,政府当然要取得国际机关,周边诸国的认可。
这是有可能让全世界都受到损害的,像字面上那样的“最终手段”。
不用说——,玛丽握紧拳头,嘴唇抿了起来。
“防止这件事发生是我们这些时钟技师的使命——,诶?”
不知何时那两人不见了,即使反复确认,那里也只有哈塔在无聊地搔着头。
玛丽皱起眉头问道。
“……那两个人呢?”
“啊——怎么说好呢……”
玛丽视线向哈塔手指的地方望去。
那里是——
“嗯!?适合琉珠穿的泳装吗?——唔,令人烦恼啊!”
盯着车站前的窗户里的被装饰过的假人模特,某笨蛋正在自言自语。
“这……不对,这个——与其说是无论穿着什么素材简直都美得过分,不如说是泳装太寒碜了!?”
“的确如此——泳装什么的原本就是为身材遗憾的人们考虑,为了弥补这种遗憾的体型而设计的东西。对像我这样的完美的造型来说就太多余了,寻找与这身体相合的衣服是极其困难的不是吗——”
“真是的!那么果然还是应该去自动人偶专用的衣装店?不,即使如此,琉珠这种等级的话果然还是应该定制吗——!?”
“你这笨蛋觉得有这种闲暇吗!”
抓住直人的后领拖着他走,玛丽用冷到零下的声音说:
“明天是星期天哟。等这边的事情完了之后,再和自动人偶上山也好下海也好请自由地戏耍,现在给我快走!”
“啊啊……琉珠!为了移动中也可以考虑帮我把宣传册拿过来!”
“遵命,直人大人。”


与钢铁倾轧的清脆声音一起,沉于暗夜之中的环形铁道上,列车在都市的外缘疾驰。
从先头车辆的窗户向外面探视,直人喃喃自语:
“话说回来,还真是煞风景的都市呐……”
依靠齿轮的啮合而飞驰着的列车。
其速度以行星座标来看不过是时速80千米。
但正因与都市的转动方向相逆,其相对速度达到了140千米。
窗子的外面飞逝而过的景色是裸露出齿轮的大厦,大厦,还是大厦。有时能看见小公园,被光灯齿轮的光芒覆盖住的灰色的街道在继续延伸着。
“难怪,和京都比起来真是没办法呢。”
玛丽毫无感慨地回答。
“那边是从旧时代开始就大量保有文化遗产的世界屈指可数的观光都市。而三重是基本的工业都市。景观什么的当然就是这种东西喽。”
直人眨眨眼,看着玛丽。
“玛丽,你怎么比身为日本人的我还了解日本?”
“你难道忘了我是原・第一级时钟技师了?世界地理之类的只是基础教养而已。说起来你对旁边都市的事请好好的了解啊……”
边惊讶地吐槽,玛丽边交换了相重叠的双腿,侧眼望着窗户的外面,小声嘟囔:
“过去这里似乎有更多的自然景色呢,四季也是存在着的。”
“四季?”
“春夏秋冬——在过去,这个国家夏天炎热,冬天会下雪。”
哈塔回答道。
呆然瞠目,直人疑惑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什么,1000年以前的故事?”
“不是呢直人大人。直到我陷入机能不全二百多年前还有它的踪影。时钟机关之星本应“完全再现”原来的地球的气候调节系统……但是,好像样子完全改变了呢。”
琉珠回答着,话中很难得没有任何讽刺。
但她望向车窗外面的目光,却好像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这样呢,差不多也快靠近界限了吧,各种各样的东西……”
无精打采地闭上眼睛,玛丽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直人并不明白。但是,要出言问话也很犹豫。他沉默着,目光落到了泳装的宣传册子上去。
……然后电车摇晃着行进了几十分钟。
最先下到的“连接站”是隔着大支柱的反对侧的车站。
在到达目的地的大家的上方,只有星星和月亮的光芒,以及横穿过它们的赤道薇发条的剪影。
“……”
直人抬头看向天空。在一旁的玛丽露出了险恶的笑容。
“那么——按坐标,这附近应该就是我的沙包所在地了。”
“公主啊,对那家伙的定义怎么从“对手”开始慢慢升级了?”
玛丽无视哈塔的惊讶插话。
“那么走吧,观测机先生,请帮忙推断具体的位置在哪——?”
但是直人对刚才的话完全听若罔闻。
只是无言地注视着虚空,向车站大厅的出口处走过去。
在这后面,琉珠也一样无言地跟随着。
“等,给我等等啊直人!你不在的话冲突试验用替身的位置要怎么算出来啊!”
“终于超过了赤手空拳的等级了吗?”
被甩下的玛丽和哈塔,慌慌张张地在后面追着。
通过车站出口,来到的地方是联合工厂跟前的广阔的商业区划。
首先出站的直人走到这里就静立不动,不知为何呆然注视着空中。
身后的玛丽喊道。
“喂,直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闭嘴。”
“你啊——”
对直人不客气的回答,玛丽反射性地想开口反驳——
“玛丽大人,拜托能稍微安静一下吗?”
听到旁边等候着的琉珠的话,玛丽轻轻点头。
只将视线投了过去。
直人依然背朝此处,茫然地盯着空中。
在后面的玛丽明白了。
那个时候,在东京的大支柱辨识出无数齿轮的数目,奇迹时刻的再现。
盯着空中的眼睛,有着看透了玛丽看不见的“某物”的灰色瞳孔。
侧耳倾听。
从过去开始,直人的耳朵捕捉到的世界就是玛丽无法理解的。
但直人既然这样做,应该是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存在。
额头上一点点渗出汗水。
因为这附近是繁华街,道路上嘈杂的齿轮的杂音也比往常要减少了。街道清爽整洁,传来湿热的空气的味道。
这就是玛丽能够感觉到的全部了,但是——
直人的话应该是能听见什么的吧。
而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了。
“——什么也没听见呢。”
………………
“我说,你啊,别作出那么让人期待的样子啊——”
受到巨大失落感打击的玛丽保持不了平衡,身体向前倾。
但是直人依旧站在繁华街的内部,双眼看着能勉强看见的联合工厂。
哈塔突然说:“——呐,现在几点?”
“诶?”
包括玛丽,全员的视线都向哈塔集中。
“时间啊,现在几点?我觉得像七点左右的样子,但是……”
“日本・关西标准时间,现在是六点五十八分二十三秒——原来如此,真是奇怪呢。”
对这样回答着的琉珠发出了“这什么呀”的疑问后,玛丽突然闭上了嘴。
注意到了。
她慌张地向四周看去,就要说出自己的看法时,哈塔发话了。
“太过于安静了不是吗?”
晚上7点,车站前。
太阳完全沉没了,光灯齿轮的光照耀着四周。
广阔的街道上完全没有风。
湿润的空气厚重地停滞,只有从路面释放出来的白天的热气,抚过一直站立不动的四人的皮肤。
与此时的酷热截然相反,玛丽毛骨悚然地颤抖了。
没有来往通行的人们的身影,开着的店也冷冷清清。
所有并列的店铺都显得有些陈旧,但是店面构造各有创意。虽然店门全部打开着,却看不见顾客的踪影。大路的十字路口有像是巡警岗亭的建筑,但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作为繁华街却空空荡荡——对这样的矛盾如何能不在意?
这样一来,就像是——
“幽灵城不是吗……”
目瞪口呆的玛丽无意识地嘟哝着。


区划・三重的外缘重工业地带。有一处能将其全景一收眼底的高台。
这是在高地上的步道中途设置的展望台。
太阳西沉,失去人的气息的广场上有四个人影。
这其中的一个人——直人从栏杆向外探出身体,眯着眼睛集中起意识。
眼下所见之处,是被无数光灯齿轮覆盖的工场夜景。
这个复杂地缠绕交错着的钢之森林,就像是用未知的机械做成的内脏。虽然有些令人害怕,但是这充满跃动感的壮观景象也有着让人叹息的美丽。
……但是。
“果然听不见。”
直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可闻。
“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个时钟塔是静止的——怎么说呢,完全空无一物。”
空气突然沉重起来。
言语在喉咙里纠缠着,玛丽像是要确认那样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时钟塔静止着。
寥寥数语就能阐明,但这究竟是怎样程度的异常事态?
这就不只是单纯的机能低下,增加其它时钟塔负担的问题了。如果大支柱是都市的脑干,时钟塔就相当于都市的脏器。无论换掉哪一个都无一利处的都市机能的生命线。
举个例子就是不管缺少那个缺少内脏,人体都会无法正常实现身体机能。
作为参与过大量都市修理行动的原・第一级时钟师,玛丽非常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直人回过头去,看到玛丽到脸上出现极恐怖的表情,就像血气被抽走了一样变得苍白。
“所以说,这可不只是‘异常’的等级了——这条街已经。”
稍停顿。
“已经死了。”
汗滴从直人的脸上“啪”的一声滴落。这不是因为闷热的天气。微微颤抖的手和脚也表明了这点。
在一片沉寂之中,琉珠眯起锐利的眼睛。
“原来如此——这就是街上‘没有风’的理由。”
随着这句话,玛丽和哈塔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工业地带,它的对面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海”。
所以不可能没有风。虽然是这样,但在高台上也连微风都没有。
“……这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哈塔像哀叹一样嘀咕着。
不妙的预感觉顺着脊柱上升,他叹了口气。
出行前感到的些许不对劲,现在即将成为可怕的现实。
与目光投向一旁沉默着的玛丽,哈塔说道:
“公主。再分析一下那个通信比较好吧?”
“诶?”
“本来要是公主认为那是在消遣人的话我决定什么也不说,但是就算装作什么也没有,事情也一样会发生变化的吧?”
“……怎么一回事?”
哈塔点点头,以手扶额,接着呼出一口气。
“首先,前提是,短波通信并不能传送到很广的范围。”
“这种事已经知道了吧。也就是说对方把我——”
话语停下了。
玛丽的脸逐渐露出理解的表情。哈塔轻轻点头。
回想到那条挑衅的通信文。
这种时代中特意使用电波那种化石一样的技术来传送的恶作剧。
冷静下来考虑的话,在这里确实有太多令人在意的地方。
喘了一口气,玛丽舔舔嘴唇,说道:
“那个通信如果真被送到我这里的话,能够传送它的人——需要符合几个条件。”
“就是这样。有一个条件不用说,就是要知道公主还活着且身处京都,接下来……”
“能够接收到这个通信的人——也就是说知道哈塔在我身边这件事的人。”
玛丽点点头,接着哈塔的话继续说着。
随着两人的交谈,直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说道:
“啊,这样啊。大叔,刚才你不是说做着‘特殊工作’的家伙现在也使用无线通信吗?”
“那可不是什么标准装备,只是……”
哈塔着苦笑着点头。
“对于特殊的——从事非法活动的义体,这不是什么罕见的机能。我也装有,很多潜入部队或者谍报工作者身上也会搭载着这个,而且——”哈塔思索着。
要是对方使用那种义体的话,那么手中有自己这边的情报也不足为奇。
——玛丽・蓓儿・布雷盖死亡,情报泄露的恐怖行动的犯人依旧不明。
但这无论如何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事而已。
对正规的谍报组织——例如五大企业的情报部来说的话,玛丽和哈塔的所在或者现在的身份等等就如同是公开的秘密。
接着,“当然,”哈塔说,
“也不是没有恶作剧的可能性。可能是多次进行的向全方位的送信,要说的话原本收件地址就不是玛丽呢。虽然如此,根据现在这种情况,暂且忘记这个从前提开始重新想想看吧。”
“也就是说——送信者为什么要使用电波这样的手段?”
玛丽点点头,开始思索。
哈塔只是偶尔能受信这条线索,从前提条件开始暂且消除。
原本没有得到许可的电波使用就是重罪。
为了这种不一定能传送到的恶作剧,冒的风险也实在太高了。
玛丽交叉着手指,托住小巧的下颚。
接着,首先考虑的是——,
“……‘圈套’?”
“要是这样的话还少个条件。”
哈塔马上就否定了玛丽的话,朝直人看了一眼。
“估计是恶作剧的可能性更高,但就算我们会上钩,直人不在的话也不可能进行反过来探知。”
“……就是说,这作为把人引诱过来的情报还不够。”
“可这之前,怒气冲冲地咬住不放的好像就是公主你吧——失敬,请继续。”
哈塔小声念叨,但是在玛丽锐利的视线下闭住了嘴。
“这样一来……大概是‘警告’?或者说”
“‘密告’?那就不存在特地要使用短波通信的理由。
哈塔耸耸肩。
无论什么样的消息,只要是传递不到就没有任何意义。
特地冒着不必要的风险就说明有一定要使用电波的理由。
“如果——”玛丽抬起脸,
“也许使用电波这件事本身就传递了某些信息。”
“太过于迂回了吧?这样的话清楚地写下来就好。或者说是将其暗号化也行。”
“假如……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话,又如何?”
“在现在这个时代,不使用齿轮通信而使用电波通信,那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哈塔呻吟着叹息道。
刚说罢,一直陷入沉默中的直人突然举起了手。
他脸上浮现出笑意,一口气说道:
“原来如此,谜底全部解开了!”
“……”
玛丽和哈塔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直人。
对这样的目光,直人回以认真的表情,接着嘟哝道:
“什么啊,这冷淡的反应。”
“不是——可是……”
困惑的哈塔移开视线,玛丽叹息着说道:
“那就请你先说来听听。”
用完全不相信的声音催促直人继续。
直人点点头,接着自信地放言:
“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有Initial-Y系列机体存在不是吗!?”
………………。
玛丽闭上眼睛思考,反复咀嚼直人的话,
“——嗯,那个。”
“哦。”
玛丽用看着幼儿园小朋友般温柔的微笑,对挺起胸膛的直人说道:
“前因后果完全连不起来。虽然遇见你时就开始想了,现在是脑袋里的弦终于断掉了(用“终于失去理智”或许要好些?)?没关系,喝了药一定就会好的……大概。”
“不是,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平常地考虑下就明白了吧。”
直人愤愤不平地说。玛丽叹息道:
“是哪呢。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从哪里想到那个名字的。”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琉珠突然说道。
“这个送信者的目的是传送情报,而在当时状况下却无法顺利送出。把发生这种状况作为前提——有可能性呢。”
玛丽疑惑地皱起眉头。
怎么连这家伙也在说这样的话,玛丽想。直人突然就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这种事,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至少琉珠,除去这个毒蛇滤镜的荒唐机体性能不提,脑中应该很有分寸才是。
像要代替玛丽说出心中的疑惑那样,哈塔说话了。
“……,真不好意思了小姐。我比较笨,完全听不懂刚才的话……。”
“嗯,虽然的确如此,但也没有必要沮丧。您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已经是比那些跳蚤要高级得多的破铜烂铁了。”
一脸严肃正经地断言,琉珠眯起了眼睛。
“这个送信者应该是不巧碰上我妹妹了吧。”
——诶,所有人都注视着琉珠。
“刚才您自己不是一直在说吗?从事非法活动的义体并不少见。而且送信者并不是非要使用短波通信不可,把这种状况放下不提,假定一下的话,可以推测出送信并非在平常——而是在任务进行中。”
琉珠淡淡地说。
“恐怕送信者是得到了什么情报,但却发生了预想不到的事而导致无法逃离,才利用作为最终手段的电波将暗号传送给玛丽大人吧?而且,会陷入那样的状况之中就说明了,在那里有着某样东西存在。”
“噢噢,不愧是琉珠!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直人满怀感激地点着头。
但是哈塔摸着自己长着络腮胡的下颚。
“也就是说……为什么会说是Initial - Y?”
“哦?您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完全无法赞同啊。不能逃脱的状况不太有可能出现——原本说来,作战中的工作员为什么要向我家的大小姐提供情报呢?我敢打赌,这个送信者不是布雷盖的人。”
“是哪的人还不知道,但我认为这并不是特别重要。”
“不对啊,这不是最大的谜团吗……?”
在如此念叨着的哈塔旁边,玛丽却轻轻点头。
“但确实,作战行动中的工作人员是送信者——有了这个条件的话,不是用共振齿轮而是使用短波通信的理由就能说得通了。”
“喂,公主。”
“虽然是没有什么依据的推论,但就目前看来是还有可能的。如果把为什么选择送信给我这件事先放一边,剩下的疑问就只有一个——那条信息的真正含义。”
原本,那条信息就是玛丽专程到这里来的原因。
那是——
“‘——嘿,婊子。幽灵小丫头,有点蹦跶得太欢了不是吗。是没得到满足,小穴寂寞了吗?是不是在等着用小且大的cock来fuck你的家伙啊?那就摇着你可爱的屁股来求我看看吧,母狗’。”
琉珠如同将记录的声音重播一样,流畅地说着。
玛丽额上青筋条条浮现,危险地笑着。
“即使这真的是什么有用的情报,果然还是应该把这家伙吊起来(当沙包?)。”
无视以低沉的声音宣言的玛丽,琉珠以一副认真的样子继续说着。
“但是话说回来,直人大人,这信息中真的有暗号存在吗?这是一位虽然品性恶劣但实际上拥有慧眼的人吧?我总觉得这条信息说的只是真实的事。(没有隐含义?)”
“你是想被拆掉吗?我是处女!”
“诶——”
“……”
在野外以很大的声音进行的处女宣言。
脸涨得通红,玛丽又羞又怒背过脸去。紧紧握住的拳头正在颤抖着。
哈塔按住正要爆发的少女的双肩,阻止了她,然后继续进行着话题。
“……嘛,假设这个推论正确,来想想看。首先是这个——那什么,用小又大的cock来fuck吗?一眼看上去很奇怪的内容。”
哈塔抱着胳膊,说道。
“普通地考虑——嘛,什么呢。小的,大的,嗯?”
“大概也有鸟或者是栓的意思吧。”
苦笑着,哈塔继续说。
“这以外还有‘胡说八道’和‘风信鸡’——将之少许转变一下,‘反复无常’的意思也说得通。还有,虽然不太想回忆起来,在陆军的那阵……”
说到这里哈塔停下了。怒气还残留着的玛丽,很不高兴地催促道:
“什么?”
哈塔叹息。
“把‘扳机’像那样称呼。”
一片沉默。
玛丽锐利地眯起眼,低下头,右手放于胸上。
“也就是说,是一种身形虽然小火力却很猛烈的枪,是吗?”
“哦,大致是这样,但是现在还需要上膛(cocking似乎是上膛的意思)的枪——”
“我知道了。上膛——古董品?小(型)但是大(火力),古董品的武器。兵器……”
玛丽像押韵般(小,大,武器,兵器结尾都是い的原因)喃喃自语着,突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琉珠。
“……?怎么了?”
玛丽舔舔唇,并没有回答琉珠的疑问。
——Initial-Y系列一号机。
能够很容易地破坏掉现代兵器的,古董品的自动人偶。
“小而强力的兵器……?”
听到玛丽低语的瞬间,琉珠微微一笑。
接着她提起了裙子——裙裾下面不吉的齿轮发出了响声。
“玛丽大人,用男性生殖器来影射我——没有注意到您对目前为止的人生如此的厌倦,真是非常地抱歉。现在马上就来为您实现这个愿望。”
和话语一起飞出来的是,连重装型自动人偶也能轻易斩裂的黑色镰刀。
玛丽举起双手悲鸣,“等,等等——!?不,不是这样的!”
不过……难道?视线转向直人那边,少年站在那里,表情无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仔细端详就能发现其中含着的倨傲神色。
这家伙用直觉就得出了现在的结论。
玛丽微微眯着眼睛。
有漏洞。反论要多少都能想出多少来,逻辑也有点跳跃过头了。就算是如此,也无法否定这种想法。只是可能性非常低,说起来十分荒唐无稽而已。
假如,这个论断存在正确的可能性。
而且,这比什么都要不自然的思考,在一瞬间就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玛丽在以前也见过和这个相似的事。
这是玛丽的姐姐——或者说,过去一起工作过的,第一级时钟技师中的一些人,是这样的类型。
并非是以逻辑和证据来得到答案,而是以直觉来判断,一跃而选取正确答案,拥有脱离常识认知的感觉的人……。
他们的见解通常古怪离奇。
即使那样,好好地检查验证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见解往往接近正确答案。
假使,在这种异能的领域,拥有直觉的见浦直人是与他们是同种类型的话,那这直觉往往会是无限接近于真实的……
玛丽在心中哀叹着。接着慢慢张口承认了这个事实。
“——虽然就像是傻瓜一样(直人的推断毫无逻辑可言),但是,也许真的有Initial-Y系列存在。”
“喂,你是认真的吗,公主?”哈塔提高音量说。
顺着哈塔混杂着惊讶的目光看回去,玛丽摇摇手。
“我并没有把握所有Initial-Y系列的所在。但也不能否认其中一名可能在这里。”
“虽然并非就一定指的是Initial-Y系列,我想也可以进行其它的各种的解释,但是……”
“完全清楚了。在这之后,只是无法完全否定而已。实际上——”
玛丽向眼前的街道看过去。
据直人说,这是条已经完全死去的街道。齿轮已经被抽掉的空架子般的都市。
“大概只有潜入那里去确认看看了。”
“噢噢!也就是说要去找Initial-Y系列!玛丽,殴打沙包这种事让我参加吧。把我扔下,就自己和琉珠的妹妹会面什么的太让人羡慕了!出发吧,琉珠!”
“你完全就不是没事的样子呢……”
朝着欲望全开,吐出炙热气息的直人看了一眼,玛丽摇了摇肩。
在一旁伫立的哈塔稍稍弯着腰说道:
“……在情报还没有落实之前的行动是不可取的。”
玛丽对谏言的哈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无论是哪种,从这个异常的场所开始,了解我们立场的某人把本来即使存在也无法逆探知的通信传送过来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确实是那样,但是……”
“这件事可能没牵涉到Initial-Y系列,但同时它是圈套或者警告的可能性也很低。这样来说真的是某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的‘情报提供’吗?”
“……公主你好像意外地冷静呢?”
听到哈塔这样问,玛丽挑起一只眼睛说:
“你难道认为本小姐真的会被那种东西挑拨成功吗?”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虽然绝对要杀掉那个送信过来的人。”
无言以对,哈塔抛了个白眼。
玛丽鼻子哼了一声,高傲地抬起下颚。
“并非感情用事才这样说。实际上,你的经验和我的技术、直人的感觉加上琉珠的战斗力。这样的组合,侵入工场这种事不是很简单吗?只是稍微进去探查一下,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的话,早点返回不就好了吗。”
……唔,哈塔抱臂沉吟,用手抚摸着下颚。
确实是像玛丽所说的那样,并非是要潜入军事基地,活用这里全员的能力的话,工场潜入这种程度的事是极其容易的。
如果得到了情报,就可以确定该如何行动。就算行动落空,也不会损失什么。
而这里的情况也确实不同寻常,无法将其置之不理……。
“……”
但是,哈塔想。
不反对也并不代表要同意。
不是因为这件事荒唐无稽。问题不在这。自己是如何想的,有可能性,如果玛丽想想的话,那边是正确的吧如此确信着。
即使如此,却不知道具体该如何说明,莫名地焦躁不安。
——有不太好的预感。
这并不是直人展现出来的那种直觉,也不是玛丽的逻辑和分析。硬要形容的话,这是一种不断积累下来的经验。在枪林弹雨中奔走过的人,在生命不值一文的修罗场中存活下来的胆小凡人,隐隐感知到的危机感。
反过来说的话,也只是这样。
玛丽的战斗力评价并没有错。
她是个天才,且是原・第一级时钟技师。体术自不用说,装备上机械枪剑的话对付自动人偶也完全没问题。哈塔自己也是使用布雷盖最先端技术的全身义体。大部分问题只要有这两个人就能解决——而且更有的是,直人的连瓦什隆(Vacheron)最新锐的隐身(Steals)兵器・歌利亚(Goliath),也能看破的探知能力。
然后是琉珠——在Initial-Y系列持有的压倒性的固有机能面前,无论是什么兵器都很无力。
就像玛丽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无论像这样确认多少遍,也不能抹消掉哈塔的不安。


这里是靠近外缘重工业地带中央的巨大的工场。
大部分机能都已经停止了的工业地域之中。只有这个工场现在仍然在运作着。至于是什么工场,玛丽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来。
依靠直人的感觉在这个场所仔细探查的四人,从刚离开不远的铁塔附近远远地观察着这个工场。
工场的周边,穿着“军方”制服的警备兵在来回不停地巡逻着。
玛丽低下身子窥视着巡逻的士兵。
“连这样的地方也有人巡视。”
“不能把警备全都交给自动人偶呢。”
哈塔边回答着边回过头去。
在那里的是,俯下身体闭上眼睛的直人,他的头上并没有戴上那个标志性的头戴耳机。
连在隔音性100%的噪音消除机能下,也还能顺利进行对话的异常听觉——现在正锁定住眼下设施的全范围。
直人闭着眼睛说道:“这个设施相当的大呢。外侧看来很普通,但其实里面是相当厚的墙壁,作业车间也非常宽阔。而且在地下似乎有通道与很多地方都连接在一起。接着,最下层是不自然的广阔之极的空间……这是什么?没有在好好运作着,但是,有“什么”在那里。”
玛丽皱起眉,回过头看着直人。
“那个‘什么’指的是什么?”
“不对,因为没有在运作着不过也就如此……但这个真的很大啊。大概是街道十分之一大小的——建筑物?”
“……原来如此,真是奇怪呢。那么,说一下怎么进去吧?”
“目前可知的有构造和监视装置,以及警备员的位置。”
“足够了,拜托喽。”
玛丽轻轻点着头,在脑中展开了一幅空白地图。
听着直人的报告,在白纸上描绘出侵入线路。
将潜入必要的情报听完记住后,玛丽慢慢站起来。站在一旁的哈塔突然单手抱起她娇小的身躯。
玛丽没有在意,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上戴着的表的盘面上——此时。
“就是现在!”
哈塔跳跃起来。
从这边屋顶上到目标的工场,直线距离大概是100米左右。
哈塔一跃就跳过了这种距离。
混凝土制成的屋顶上,响起了小而沉闷的声音,哈塔着地了。
接着,反应迟了一拍的琉珠也抱起直人无声地追了上去。

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工场中。
为了让机材容易搬入,通路被设计得很宽。每隔一定间距安装一个光灯齿轮,把通路全范围都照得白亮。
在这条通路上走着的是,身着白色工作服,看上去很年轻的男性研究员。
他带着一台四脚型的小小的自动人偶。
手中拿着不知是什么资料的纸束,视线落在上面。突然,正走着的男人停住了。与之相应的,身边的自动人偶也发出“哔”的一声停止了。
回头。
“……”
什么也没有。
男人感到纳闷,吁了一口气。好像感觉到了奇怪的视线,是自己多心了吧?
他苦笑着转过头来。
“——晚上好(Bonsoir)。”
以流畅的法语问好,微笑着的金发美少女出现了。
男人一瞬间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只有单纯的自动人偶对状况作出了反应,取出内藏着的枪,发出冷冰冰的警告。
“发现侵入者。”
紧接着,男人从背后被猛击颈部,昏迷过去。与此同时,身边的自动人偶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被粉碎变为废铁。
“晚安。”
看到已全无战力,倒在地板上一人一机,玛丽低语。
把男人从后面打昏的哈塔,边摸头边说道:“真是非常乐在其中呢,喂。”
从侵入开始已经过了十分钟——仅仅十分钟——四个人很轻易就到达了连接着最深的地方的升降机处。
一直以来的路程,警备并不松懈,不如说只作为一个工场来说,这里的防备严密过头了。但玛丽只是以理所当然的样子耸了耸肩。
“直人把从警备到监视装置的位置各个找出,连建筑物的构造也说得很明确。这就和没有警备一样……真是方便的耳朵呢。这样的事要是被世间所知,一定会把你解剖来进行研究的吧?”
言外之意是“不如说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玛丽看着将自动人偶粉碎掉的琉珠背上背着的直人。
没有回答,直人的身体能力在普通人之下的原因,仍然被考虑到移动的疲劳和危险性的琉珠背着,意识只被集中在了听觉上,但是……
“……”
看见那张色眯眯的越过琉珠的肩认真地看着近旁的脸,直人正集中在什么上,玛丽算是明白了。
脸上浮起大大的笑意,玛丽呼唤直人:“直——人——君——?”
“诶?啊,不是,我没有在那样想。碰一下那个地方的话,她会生气吗什么的完全没有在想啊。真的,这是真的!”
直人撒谎模式全开,拼命寻找借口。
琉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非常明白直人大人想要消解兽欲的心情,我没有不接受,所以请您自由地随心所至地揉吧。”
“诶,真的吗!?……但不知为何,被这样一说后,有点失去兴趣了。男孩的心理是复杂的啊……”
“怎么样都好,能给我在事情结束后再继续吗?”
玛丽像冻结住了一样,无奈地吐槽,手指向通路前端的向两面开的门。
门严严实实地闭合着,侧边的墙壁上被装上了密码键盘(Panelbutton)。
这是一台特别的电梯,不输入正确的数字就不能使用。
“知道吗?”
“和上面那层同样的构造。把内侧第四层的右边开始第三十六的钩合处解开的话就打开了。”
“了解。”
简短地说着,玛丽手开始飞快地动作。
紧接着,门侧边的键盘板(Panel)在一瞬间脱离开来,螺丝钉像是忘记了重力一样漂浮在空中。墙壁的内侧是多重式齿轮锁(Gear Lock)。
这个锁,本来就连熟练的时钟技师也要慎重地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解开,而玛丽却仿佛只是在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它。同时,就像变魔术那样,第四层从右开始数第三十六的钩合处——小指指甲大小的部件脱离开来,接着如同时间倒流般,壁板被闭合上了。
声音响起,门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好,我们走吧,到下面去。”
“嗯。”
直人毫无疑惑地点点头,和意气飞扬的玛丽一起乘上了电梯。
看着他们的背影,跟在最后面的哈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比任何高性能声呐都要完美地探查出设施中的警备配置的探知机,直人。
——以被直人告知的情报作为依据,用神技快速地使警备失效的技师,玛丽。
——作为重装型自动人偶,对方连一次反击也做不到就被其破坏掉的,琉珠。
有这样的同伴聚集在一起,怎样的警备和警戒都完全没有意义。即使这里是五大会社的总部,也能很轻易地侵入不是吗?
不管是怎样的安全设施,直人和玛丽互相配合的话连十秒钟都不能保住。
最新的陷阱装置和监视装置都完全没意义。
因为它们即刻就会被发现,被解体,被破坏。在被来回巡视的警备员、研究员和自动人偶发现之前就已经被解开,或者是失效了。
虽说是要潜入配置了严密的警备网的设施内部,但这三个人感觉就像是来参加社会见学一样轻松。
……这不是犯规是什么?
要是还在军队中时看到了这个,那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退役吧——哈塔想。
……但是,还是没有消除掉。
在颈部缠绕着,微微刺痛着的不安感又增加了。
在深入地下,一直向最深处下降的电梯中,玛丽朝哈塔看了一眼,说道:
“怎么了吗,哈塔你为什么阴沉着脸?”
“……没事,什么都没有。”
对着玛丽摇摇头,哈塔皱起了眉头。
潜入行动确实进行得十分顺利,不如说是顺利得都有点扫兴了。
虽然如此,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不对。
哈塔深沉地吐了一口气。
其实是知道的。对这种感觉有着记忆。
就如己方军队的武装十全十美,敌方的抵抗也很弱,正非常安心地前进之时的即视感。
——在那种时候总会发生预想外的事。例如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入敌方的埋伏圈之中……诸如此类的事。
正在等待着那样的荒谬绝伦的事态构筑起来的预感——更正,这是确信。
“喂,等等……有听到什么吗?”
直人突然开口说道,用手挡在耳朵上。
玛丽询问道:
“什么?”
“声音非常小,小到难以听取的程度,‘缺失的零件’的总量——不对,是比这个还要多得多的声音传过来……”
“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大概是在——七万四千八百五十米深处的地下。”
“大约七十五千米深的地下……?不可置信。”玛丽立刻就否定。
直人撅起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什么都没有。这里是比大支柱・底部更要深的地下。构建时钟机关之星的时候,那庞大的齿轮是削取了这颗星球的地壳和地幔来做成的。所以这颗星球什么都没有,要说这下面有什么的话也只是冷却的行星核而已——”
说到这里,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样子,玛丽喃喃自语。
“这就是说,从都市往下有一个后来被增建的空间,这样的吗……”

一个半小时之后,电梯下降到了最深处。
电梯门打开,四人走了出去。在近侧的墙壁处,刻着“第二十五层”。就玛丽所知范围内,这里是这个区划・三重的最下层。
出了电梯来到的这一阶是个非常广阔的大厅。墙壁和天井上露出来的齿轮在十分规律地持续运动着。墙壁上设置着的光灯齿轮的光辉,将周围映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直人缓缓地迈着腿,走到广场的中央。然后他回过头来,哐噌地轻踢了一下地板。
“这下面果然是空的……有‘某物’存在。”
玛丽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地面上。地面的表层铺设着金属。在这之下有防护壁,有外壳,而且外部还有非常之深的地下层——也就是说应该是都市之外。
在那里有什么存在,直人是这样说的。
“……确认一下。这下面,确实还有一层吗?”
“嗯嗯,绝对不会错。虽然我不知道出入口在哪。”直人点头。
玛丽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上。
“我觉得这里大概与大支柱连在一起。因为这里终归是都市底部,出入口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吧。”
“那该怎么做呢?”
“把地板弄破,然后下去。”
玛丽就好像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样。
“这种程度的话用机械枪剑也能做到的吧。退开点。”
“不,等等,这下面的空间……高度是……都有三百二十七点三米了哦?”
“……这空间也太宽阔了。直人的话琉珠可以抱着……毕竟哈塔的脚支持不了呢。使用锚索(Anchor Wire)吧。”
“……了解。”
虽然同意了玛丽的话,但是哈塔的眼睛眯了起来。
表情变得严肃,一副警惕的样子。
“别掉以轻心啊,公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散发着危险的气味。”
“我知道的。无论怎么想来这都不同寻常呢。”
玛丽点点头,然后,机械枪剑闪动。
四人跃入了被打破的洞穴中。
超过三〇〇米之多的自由落体运动——琉珠轻易地,就这样抱着直人优雅地在空中整理姿势,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这之后又过了几秒钟,吊着钢索的哈塔带着玛丽落到了地上。
玛丽从哈塔的手臂上跳下来,眨了两三下眼睛。
“……好暗啊。”
这里没有任何光源,一片黑暗。不要说在近旁的哈塔的脸了,玛丽连自己的手脚轮廓也看不清。向刚才落下来的天花板那边抬头看去的话,打开着的洞穴就如同漆黑的夜空之中浮着的满月一般。
直人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说道:“——那个,玛丽,那家伙是……”
“等等,我可不是像你那样只凭声音就什么都能知道的变态。请先点亮灯行吗。”
话刚说完,玛丽挥动机械枪剑将其变形,把枪口向着上方,发射出闪光弹。
广大的空间,由于被放出的闪光弹——闪光齿轮的急速回转,一瞬之间,被光线全部覆盖住,有如白昼。
接着,有某样东西的身影从黑暗之中浮现出来。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是……”
看到眼前的东西,哈塔无力地叹气。
不好的预感这种东西,为什么就会如此灵验呢。
“……什么啊……这是……”
对眼睛瞪圆,说不出话来的玛丽漠然视之,哈塔咋舌道:
“那还用说吗?”
话语停了停。
“——这是什么,真是见鬼了!”
哈塔敏锐的双目,透过深色太阳镜看了过去。
——在那里的是座钢铁山脉。
除此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很巨大,非常之巨大,巨大的不得了,所以看见它的每个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描述。
即使尽力向上看过去,也无法把握它的全貌。
尽管如此玛丽还是设法维持远近感,观察着它——看上去是只蜘蛛。
巨大无比,多脚型的——恐怕,这是个自动人偶。
它动着什么的这样的事是认为自己发疯了的即使是想象也难以置信的事,但是,在原・第一级时钟技师的玛丽的认知范围内,至少以外观的构造来说是这样的。
即使如此——这样的大小早已经超越了常规。
折叠着的脚的每一节,尺寸都可以比得上高层大厦。这些全部被黑色鳞甲覆盖住,安装着数不清的炮口。
它的身体,有让着豪华客轮或是正规母舰看上去也变得像小船一样的大小。它的外面也像是刺猬一样安装着无数炮口。
连直人的听觉也无用武之地。
这是无可置疑地超越了一般常识的巨大兵器。
玛丽艰难地挤出声音:
“——哈塔,国际区划管理机构制定的军事力量保有制度协定……第一条是什么,你记得的吧?”
“永久性禁止一切对人类的生存圈造成重大威胁、或是会给都市机构——或者说行星机构带来致命损伤的大范围破坏兵器的研究、制造和保有。”
“……如果不是我因为咖啡因而过度兴奋的话,现在在眼前的这个像是开玩笑一样的代替物看上去是超弩级的破坏兵器。”
“大概是我多心了。”想要佯装不在意的玛丽的声音干涩而嘶哑。
“如果它不是纸糊道具的话,那的确就是这样。”
哈塔的声音也失去了一直以来的轻松自若。
直人从一直站着的两人后面,瞄准这巨大的兵器投掷着某物。手掌大小的铁片样物体旋转着撞到兵器的装甲板上,发出咯噌一声响,接着响起了回声。
小小的回声完全消失掉之后,直人说道:
“……出于很专业的原因这大概不是能对玛丽大人和哈塔说的事,但还是说了比较好?”
“……什么啊。”
“现在是非常糟糕的情况哦。”
“嗯,这个我知道。”
玛丽仰望着天花板,继续说道:
“因此,身为特殊能力者的直人君的具体见解,我洗耳恭听。——是怎样的糟糕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空无一物的时钟塔的零件就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玛丽屏住了呼吸。
——把整个时钟塔全部转用成为兵器这样的事吗?
“原来如此……街道的‘死因’就是这个吧。”
“日本人喜欢巨大的机器人不是一千年多前的事了吗……?”
哈塔用手摸着秃头呻吟着。
但是直人摇了摇头,接下去说:
“不过,就算是这样零件也不够。我不是很清楚这个东西没有完全起动的具体原因。但是——至少也使用了‘变得听不见的声音’的六倍以上的零件。”
玛丽没有说话,抬起一只手,搭棚遮住闪光弹的光,狠狠瞪着巨大无比的兵器的纵深。
“直人,虽然它太大了没法看见全貌,它的大小是多少你知道吗?”
“喂,你不会是把我当传感器了吧?”
“快点回答!”
“它没有在运作中所以我不知道,但是从最前面动着的齿轮和从最深处听到的声音来看,推测高度三百二十米,纵深九百三十二米。可恶!补充,我感觉它已经完全做好了启动准备!!然后还有——”
直人向自己左斜方指过去,
“靠近这里的脚步声有四十二个,以及有十八个多脚的,怎么听都是充满杀气的不自然的沉重声音正在靠近这边,该死的!!”
——侵入暴露了吗?玛丽咬牙。
可是,这个兵器不管是什么东西,就这样任它放在这是不行的。
“琉珠。”
“在这呢,怎么叫得如此亲热?”
“——能用你的黑镰破坏掉这家伙的外部装甲吗?”
被问到的琉珠无言地转头,向巨大兵器的装甲板看过去。
裙裾摇摆,以眼睛无法跟上的速度伸出黑镰。
尖锐而轻快的声音奏响起来,火花四溅。
“!?”
罕见的,琉珠的瞳孔因为惊讶而睁大了。仔细地端详对比着自己的黑镰和仅像是被挠伤一样的装甲板,撇了撇嘴。
“……令人惊讶。如果人类如同蚊子般的大脑也使‘坚固不催/顽固不化’这样一种愚蠢的感觉特化的话,好像会实现意想不到的价值呢——真是新发现。”
玛丽无奈地问道:
“——归根结底,是能破坏呢,还是破坏不了呢?”
“玛丽大人能用菜刀把钨(Tungsten)合金切断吗?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的令人遗憾的智商——”
“我来说结论吧!!”
玛丽打断琉珠的话。
“无论按它的资料来看或是目前事实来看,都快点趁机逃走吧!”
“诶,这,这样好吗?”
“那边的超科技(Over Technology)废品就像字面上说的那样,‘刃’无法穿透的东西我能怎么办!?”
“可这样一来就太糟糕了不是吗!?”
“我只是个时钟技师,不是战争专家——!”
这并非玩笑,玛丽想。
……是啊,完全没开玩笑。
究竟谁能够对付那种怪物呢。
在现代都市战争中最强力的兵器是重装型自动人偶。以现阶段通用的主要机型来看,攻击能力是当然的,在防御方面也没能配备超过它性能的兵器。
琉珠的黑镰连装甲也能轻而易举地切开。这本来也是个很荒唐的事实,但是……。
如此强力的她一击却完全没能奏效。
也就是说,对这个装甲来说现存的兵器几乎都起不了作用。
——这个结论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至少,被设定为“都市内战斗”的兵器,不可能破坏得了它的装甲。
但是“都市外战斗”——设想为在无人领域对应突发情况的兵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国际区划管理机构规定的上限军事力——例如共振破碎炮(Resonance Canon)和发射出超高周波弹的重武器,亦或是单纯的大威力限定质量兵器的话,大概所有的装甲都能够破坏。
但是,问题是这种尺寸。
如果把像这样大规模破坏的都市外战斗用大型兵器大量运用的话。
“要是这样做,都市不可能丝毫无伤吧……!”
握紧拳头,玛丽愤愤地说。
但是想想,这是为了什么而制造的呢?
那是兵器。这样一来,用途不就是军事目的?
可即使是相同的兵器,也有其不同的性格。因为兵器是花费惊人的金钱和劳力的道具,
所以它有着确实的“设计目的”存在。例如侵略目的、防卫目的、或者仅仅是单纯的持有,以起到制衡作用。
……那个超大兵器,并不是为了以上这些目的制造出来的。
那种尺寸的自动人偶真的运作起来的话,其结果可想而知。
用来侵略或者是用来防卫,那种东西到处活动的话都市会被它毁掉的。即使只是起制衡作用,这种大小也超过规格外了。
那么——。
玛丽悲哀地发现眼前完全一片黑暗。
它只要动起来,都市就将被破坏。
能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前将它破坏掉。
不过,这样做一定会牵连到都市。
——如果像这样,这个超级兵器就是上述所说的一种存在。
“开什么玩笑……”
破坏都市的兵器。
即是说,毁灭世界的兵器。
究竟是哪个混蛋为了什么而制造出这种东西。
……为了知道详细情况,情报的收集也是很必要的。
敌人的真面目、目的、兵器的构造以及详细的性能、构造的弱点——必须进行调查的内容像山一样高。得想办法找到设计资料和通讯记录——,紧接着。
“嗯……?”
“——小心,公主。”
注意到情况不对劲的只有两个人。
玛丽随着哈塔的声音回过头来。


一个幼小的少女站在那里。
她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小孩子?”
不对。
那是个自动人偶。
与娇小的玛丽相比显得更小而纤弱的少女人偶。
身着红色与白色拔染的礼服,左边手足穿戴着银色的甲胄。
胸前装饰着魔方的垂饰,头上是像天使光环一样回转着的齿轮环。
与天真无邪的少女的脸形成反差的是粗犷的黑色假面。
——只有这黑色的假面,总觉得哪里显得异质而不详。
玛丽额头有汗滴流下,背上恶寒一片,簌簌发抖。哈塔向前一步摆出防御姿势,保护着颤抖的玛丽。
……这要从旁观者看来,大概是非常奇特的光景。
全身义体的高大男子正对幼小的少女自动人偶采取戒备姿势。
但是玛丽不认为这是异常或是不自然。
不管怎样她本身……眼前的自动人偶看上去只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但是,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恐惧到让人窒息的程度——
琉珠脸上浮现出微笑,向前踏出一步,说道:
“哦——果然是安可儿呢。好久不见。”
“诶……?小安可儿?这个孩子?”
哈塔眼睛睁大,疑惑地问。
“小安可儿确实在东京不是吗,玛丽说过。”
“我也像那样听说过呢。但是,归根结底如同玛丽大人一样地把情报生吞活剥这种事本身就是错误的……但是安可儿,为什么戴着那个假面?不得不说,那太低级趣味了。”
对琉珠的发问,安可儿只是无言。
不表现出任何反应,只有冰冷的视线朝向这边。
直人对此感到非常疑惑。
……这是?
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
正因为不是其他人,而是琉珠这样证言,那眼前这少女确实是安可儿无疑。她和琉珠是同一系列的机体,琉珠当然不可能会看错。
虽说如此,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直人想。
就连把耳机拿开的直人的耳朵,也不能确信其正在运作着的,极其接近于“无音”的静音性能。
——在那里没有摩擦,没有矛盾,没有浪费,也没有倾轧和歪曲,像水珠滴落那样,自然地开始与完结。
直人没有听到过这样安静的驱动声。丝毫不用怀疑,这是和琉珠同样超越常规的,精巧绝伦的自动人偶。
虽然如此,但这绝对不合理。
直人后退一步,咬牙盯着眼前的少女。这不是感到怀疑,而是包含着确信的断定。
面前的少女很安静,简直是安静得过头了。
不过,她戴着的假面把却把身体中传来的响声,全部毫无条理地歪曲着。
要举个例的话,就像从只用一根弦伴奏的优美独唱曲——变为了像要把会场敲坏似的激烈而暴力的呼喊声,就像是强行地让螺丝钉歪曲伏下那样。
那样猛烈的“异音”把少女包裹了起来。
琉珠反复呼唤她的名字。
“安可儿?”
少女突然轻启唇瓣。
“敌威胁度,种别‘贰’——‘万华香匣’变动申请……承认。”
没有应答。从那里溢出来的,是更加危险的可怕话语。
“阶差十轮,第三号转换开始。”
少女开始变换姿态。
头发生长,手足长大,红色化成朱红,白色转为漆黑。
头上回转着的齿轮环折叠起来,胸前的垂饰扭曲变成立方齿轮。
天使般纯洁无垢的幼女身姿,向恶魔样貌的完全少女形态转换。
“驱动——从永久运动机关开始架空输出,呈现。”
直人的耳朵捕捉到的异音大幅度扭曲,
——如同悲叹。
少女说出了终结语。
“——‘绝对机动’——”
下一瞬间。
“‘——闪开!’”
预感到不对劲,哈塔和直人同时高喊。
琉珠未细想话语含义,自动将其认定为命令。带上直人,比眨眼还快的速度向后方跳跃倒退。稍迟,哈塔抱着玛丽从地上跳起。
紧接着——空间爆裂开来。
除了这样形容之外难以表现的压倒性的存在。将不可能毁坏的物体毁坏,将不能撕裂的物体撕碎。那声音向直人的耳膜突刺着。
接着,直人看见,在一瞬间前琉珠和其他两人站着的场所“消失”了。
一般绝不会留下伤痕的复合金地面,已经无影无踪。
“——呐。”
“……真荒唐……”,玛丽张口结舌。
另一方面,琉珠注视着被削取成火山口状的地板,双目微微眯起。
黄晶般的瞳孔暗沉下来。
“安可儿?”
琉珠再次呼唤着。
但是眼神中所含感情已完全转变,不再有方才那样看向关系亲密对象的亲近感。
“——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请慎重地解释清楚。要是再对直人大人抱持敌意,就算你是我可爱的妹妹也——”
从声音到感情都已冰冷地冻结起来。琉珠身上温暖的人性部分消失,现在的她完全只是用于达成目的的机械自动人偶。
她以冰冷的言语宣告着。
“——直到不能修复为止。彻底地摧毁掉。”
说罢,琉珠瞳孔染上红色。
这是她要让仅自身拥有的固有机能发动的前兆。
此时,直人像要阻止她一样,喊道:
“等一下,琉珠!那个孩子——机能没有在作用中!”
琉珠视线没有移开,仍然看向安可儿,她回答道:
“您不是才受到过攻击吗?”
“不是那样,虽然她运转着但机能没有在作用!和坏掉了不一样——总之就是不正常!”
——现在也在发出那种声音。
齿轮的歪斜,扭曲,倾轧声。直人听过与此相同的声音。那是在压倒性的力量下拼死地抗拒着的,齿轮的“悲鸣”。
因此就像……,直人目光转向安可儿。
越过假面,两人眼神交会了。
并非错觉,直人想。感觉到了,能确信着。越过假面的那双眼睛确实像那样诉说着。
那是在对声音不能传达给任何人感到绝望,为谁也听不到表达悲叹,即使这样,还是在一声接一声嘶哑地呼喊着。
——姐姐,把安可儿,弄坏——

“畜生!”
“为什么要说这种事啊!”直人咬牙,握紧拳头。
“——小姐,想稍微问下,你能胜过安可儿吗?”
哈塔低声说着,视线连一瞬也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少女。因为很清楚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与死亡直接联系起来。
琉珠也一直面朝她:
“……发动“相对机动”的话——胜算约有两成吧……”
随着琉珠解答,周围陷入一片沉默。
操纵虚数时间,曾经仅凭己身在刹那之间,把含最尖端重装型自动人偶在内的一个大队全部破坏的琉珠——刚才的话语中含有“几乎无胜算”的断言。
听到这个事实,所有人一齐面色惨白。
他们脑中,回想起琉珠曾经说过的话——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
她拥有全部自动人偶中最强的战斗能力。
但是琉珠前踏一步,宣告着:
“没问题。即使是最坏情况下,让直人大人逃生程度的时间也——”
“退开!哈塔,向右!”
直人打断琉珠的话,叫到。
同时,安可儿头上漂浮着的魔方再次扭转起来。
对直人的声音做出反应,哈塔进入临战态势,高速运作起来,抱起玛丽向右跳开。
瞬间,哈塔站立过的空间消失了。
魔方再次扭转起来。

“琉珠后!哈塔左!!”
依赖于直人的指示,回避着不断袭来的不可视的无声攻击,哈塔在内心哀叹着。
“攻击读取——吗?就连这种事也能靠‘听到’!?”
无法理解。但如今,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须在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上托付性命——有着令人无法抑制的恐惧,哈塔领略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
——数次攻击之后,似乎断定了这没什么意义。
这次魔方自身开始猛地回转,接着停下来。
瞬间——看到安可儿手中出现的“巨大的剑”,玛丽发出悲鸣声:
“骗人的吧!空间操作——!?”
巨大无比的剑与安可儿的娇小躯体形成强烈反差。这并非是以齿轮技术收纳起来的。它从虚空之中现身,
以现在的齿轮技术不可能再现的超科技。
——这是安可儿的“固有机能”?
玛丽睁大眼睛。
冻结住的思维溶解,加速。
——琉珠不能使用“相对机动”。
在它启动的短暂时间内,无法针对对手动作做出应对。不对,退一万步说,就算能使用,就算是能在这里把安可儿打倒,琉珠的薇发条也会停止转动。
因此,这行不通。
加之,直人刚才察知到的那些脚步声——敌人向这里压进的声音,现在玛丽也听到了。
四十二个步兵和十八具军用自动人偶。在琉珠机能停止的时候与他们正面冲撞的话,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获胜。

——这样的话,该如何是好!?
“琉珠!哈塔!地板!”
“哈塔!!把我扔起来!”

安可儿握着虚空中出现的剑——像陀螺那样回转着,以炮弹一样快的速度向琉珠迫近。
琉珠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一击。同时将黑镰划过地板。
另一边,被哈塔扔上空中的玛丽一挥机械枪剑,发射出榴弹。
榴弹不偏不倚地朝着安可儿直击过去。
轰隆声响,烈焰升腾,激起冲击波。
——但是,玛丽确信安可儿毫发无损。
本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寄托于这一击上。
火焰和烟雾弥漫之中,辨识不出她的身影。同时对方的视野也被烟雾遮住。
“——”
哈塔突击。
从脚尖到膝盖、腰部、躯干、肩膀、手腕——全身的倍速齿轮同时运作起来,瞬间加速。
强有力的手臂用超越义体能释放出的最大力量,超音速地一击,但是——
啪叽。
伴随着几不可闻的轻声,安可儿用单手抵住了这一拳。
嘴唇抽搐着,哈塔哀叹道:
“……喂喂,这是搭载了多强的冲击吸收部件啊,前面的这位。”
“真是伤心。”嘴边露出笑意,他张开胸前的拳头,把掌中紧握的炸药朝安可儿脚下投过去。
目标不是安可儿——是她身下的地板。
起爆。
琉珠的黑镰,玛丽的炮击,然后是能融化金属的指向性爆破——。
超过二十米厚的超复合金地板承受不住持续的攻击,出现巨大的龟裂。安可儿无法再保持原来的姿势。
爆破使得地板外壳卷起来,碎裂的合金倾斜崩落——

玛丽将状况尽收眼底,握紧枪把。
悬挂在击穿天花板的锚索上,心中暗问。
(就是这样对吧,哈塔——!)
这是都市的最下层——
若这里崩塌掉落的话,在那下面就是空壳般的行星内部。只有完全冷却的星球之核——事实上的宇宙空间。
琉珠能带上直人逃出去。哈塔也能用锚索逃脱,并把悬挂着的玛丽带上去。
只会有安可儿一个人留在这里,随着崩塌的地板一起落入无底深渊。
——可是。
地板崩裂掉落之中,安可儿调整好姿势。
视线越过假面,紧盯着将钢索上卷,向玛丽身旁靠近的哈塔。
魔方再次回转,安可儿手中巨大的剑消失了。
接替它出现的是前端螺旋状扭曲的变形柱体。
三个连接的螺旋迅速回转着——听到这个声音,哈塔大喘一口气。
“哇——超糟糕的声音。”
并未听过这个声音,只认识它们所做的运动。在教科书里写着,这个运动确实是——直人抬头喊道:
“玛丽!三重共振连续运动会产生的现象是什么!?”
听到直人的话玛丽倒吸凉气。
“——共振破碎炮!?那种尺寸!?”
“别开玩笑了。”
它本来应该是重武装直升机,或者是驱逐舰上搭载的大型破坏兵器。
无论从威力还是耗能方面来说,都不可能有携带型的代替品。
原本就有将高层建筑一击摧毁的威力——
它的炮身正对着哈塔和玛丽。
没有回避的余地。
安可儿一旦扣动扳机,两人将会就此蒸发。
预感到这回避不了的死亡,胃部像扭曲纠结起来般一阵恶寒。
大脑空转,思绪纷乱,无法作答。被自己的知性背叛了。限界就在眼前,她发现了自己的无能。
来不及了。
但是,至少要让琉珠和直人利用这个机会逃脱出去吧?
玛丽在脑中一隅这样想着。
正在此时。

“——琉珠!阻止它——!!”

直人叫喊。
“——!?”
听到喊声,玛丽和哈塔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
琉珠忠实地按直人所说,伸出黑镰向安可儿架着的炮身突刺过去。紧接着,炮身响起高亢的爆裂声炸裂开来,黑镰被卷入其中撕成碎片。
与此同时,哈塔成功抱住了玛丽。
舍弃已损毁的炮身,安可儿的视线移向琉珠。
魔方再次扭转。
在空中回转身体的琉珠比它更快地刺出余下的黑镰。从静止下来的安可儿的死角,像狠狠揍过去一样伸出的镰刀勾住了她的脚——让她的姿势崩塌了。
但是追击的琉珠也同样失去了空中平衡。
“直人!?琉珠!?”
玛丽的叫喊声,从瓦砾之间穿透出来。
琉珠抱着直人,想要设法调整姿势——可是。
趁此时,安可儿再度袭击。
以随便的姿势,吸附于瓦砾之上——从虚空拖出来的新兵器的炮口对准两人。
……危险!
玛丽悲鸣着,比她更快地,直人大喊:“琉珠——‘下’!”
琉珠迅速反应过来,调整好身体姿势。
挥动镰刀,撞击碎块。
两人的下落速度因反作用而加快,安可儿的炮击从他们身旁掠过。
虽然避开了直击,但是受冲击影响,琉珠和碎块一起旋转着掉落下来。
在那里的是——。
“哈塔!把锚掷到他们两个那边去!”
玛丽立刻喊起来。
“不行,公主,已经够不着了!”
哈塔否定她的提议。

琉珠抱着直人,向深不见底的地下层坠落下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被碎石块遮住。
在那下面的是——一旦跌落下去就再也不可能上来的星球底部。
事到如今,无论有多少个琉珠也无计可施。
操纵虚数时间,经过一〇〇〇年也没有现代技术能追得上的传说——并无飞行机能。

安可儿勉强用手扒住崩塌形成的洞穴的边缘,
转头向下,目送着两人向无底深渊落下。
她的脸被假面掩藏,无法窥见任何表情。
只是,头上扭转着的魔方……
它的回转,稍有一点点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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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3:16 编辑

第3章 23:20 复仇者

——他掉了下去。
玛丽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哈塔正全速运转着义体的齿轮,扛起主人,逃离现场.
望向迅速远离的地狱底部,玛丽叫道:
“等下!”
没有犹豫。
“等下呀——给我停下来。”
没有停下。
最新锐全身义体的全开驱动——由此带来的迅猛速度令人呼吸困难,玛丽用两只手轮流敲打着哈塔的背,怒吼道:“给我回去,你这个笨蛋,得回去帮那两个人。”
“没用的。”
面对极端冷静的淡然回复,玛丽沉默了。
“那个下面是大深度的地下层啊,且不说我和那位小姐,那可不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你也是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
落入大深度地下层与在宇宙空间中下落无异。
那是漂浮在宇宙中的空壳,掘尽地幔后仅剩下地核的虚无空间。当然并非人类所能生存的环境。
但是。
“你是说要抛弃他们!?”
玛丽紧紧握住拳头叫到。
“那家伙——直人,是被我卷进来的,是被我带来的呀!?”

“我不是都说了没有意义了么,公主。”
哈塔的回答,字字冰冷至极。
他用干脆的声音断定,“见浦直人,已经死了”
“——”
“落向大深度地下层,是绝不可能存活下来的。你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而选择自杀?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呲!”
玛丽紧紧地咬着牙齿。
她被激动的心情所驱使,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即刻毁坏什么东西的冲动,并着五脏六腑纠缠在一起似的心情同时袭来。
“啊——,啊啊……”
眼睛深处变得炽热起来。
若能就这样尖叫着,哭喊着的话该有多么的舒畅啊,她想。
……但是,不可以这样,做不到。
把他带来的是自己,让他卷入事件的也是自己。为这样的结果而伤心、哀怨什么的。实在装不出这种恬不知耻的样子,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玛丽·蓓儿·布雷盖没有那样的资格。
本来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把只是有着特别才能,却没有接受任何的训练的少年带到如此糟糕的地方。
因此,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不过是某时必将迎来的终结。
“但是……!”
虽说如此。
这却真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的事。 (小翻解释——她有侥幸心理,觉得可能不会发生)
但现在却,如此突然的——
“——”
重新抱起呜咽着的少女,哈塔持续跳跃着。
以踏碎立足点之势跳跃着的身体,轻易的上升了数十米的高度。
在快到达抛物线的顶点,开始下落前的瞬间,踏着支点再一次跳跃。
他持续着呈三角状的跳跃,在空虚的空间中上升着。
“——啊,赚到了!”
跳跃途中,哈塔发现了墙壁上一处空着的横向小洞穴,他紧紧抓住洞穴的边缘,注意着不撞到肩上的玛丽进入了洞穴中,在其中爬行似的前进着。到达尽头后他毫不费力的踢开关闭着的自动门,探出脸去。
这里是上下延伸的巨大垂直沟。
直径大约30米。上下延伸至何处皆无法预测。壁上附着着螺旋状的通道。
哈塔在这里暂时止步,把玛丽放了下来。
不能走原路。
既然入侵已被察觉,那这个设施里肯定已经布下严密的警戒网。
虽这么说,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因为现在应该还在被追击着。
能够与之对抗的琉珠已经不在了。
所以,要是再被那个安可儿袭击的话,连抵抗都做不到。
“……,差不多已经冷静下来了吧?公主。”
面对坐在通道中一动不动缄口不言的少女,哈塔还是开口了。
“即便不说你也明白现状了吧。在失去了那两位后,我们现今的战斗力已大大下降。实在相当糟糕。”
“……”
玛丽没有回答。
哈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要采取点什么措施才行。如果在这里停下脚步的话,可就什么都做不到了。首先是无论如何也要逃到地面上。”
“——……”
“虽说直人告知过的工厂全貌已经记在脑中,但是大概已经不能返回那里了吧?也就是说不得不去寻找别的出口对吧?那么,在现在这种外挂已被卸载的状态下,有必要以合适的方法混入敌方的警戒网。很有意思呢,对吧。”
“……”
“要说得清楚一些吗?”
哈塔摸着光头,眯上眼睛,目光锐利。
“现在开始要在没有任何事先信息的情况下越过“军”的警戒线。一不留神就会受到重武装的MA和Initial-Y系列的追击——您要是还像行李一样存在的话,我们可就危险了。”
“——别小看人!”
玛丽扬起面孔,瞪着哈塔。湿润的眼睛已经肿了起来。哈塔什么也没说。
她的肩膀大幅度起伏着,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呼了出来。
“也许,这里是资料器材的运输通道。”
看了一眼绑在胳膊上的高度计,玛丽继续说道:
“要秘密制造那种东西的话,就不能使用地面上的运输通道。应该是把在地面工厂制造的零件原封不动地运到地下后在这个不应存在的楼层组装完成的。”
“也就是说这个纵向洞穴与地面的某个工厂相连?”
“不是的,倘若每个工厂都制造通往最下层的运输通道就会非常没有效率。途中一定有把器物和材料集中起来的地方……我想是从那里与多个工厂相连的。”
“恩?那样的话,倒是有个可能逃出去的办法。”
哈塔说着,看向洞穴上方,抚了抚下颚。
“追击的家伙正在搜索着我们……即便要放弃也至少会再搜索一个小时吧?从那里使用电梯和升降机到地面去汇报要花费一个小时的吧,这期间我们在垂直洞穴快速攀登,如果要躲藏就潜入横向通道……嘛,不管怎么样肯定可以逃走的吧。”
……问题是,哈塔看向身旁的少女。
以玛丽的体力。
这个纵向洞穴目测至少有70千米以上的深度。即便如此,花两个小时左右也能够上升到顶端。至少单纯考虑哈塔的义体性能是可行的。问题在于玛丽的身体是否能承受这过于激烈的持续运动。
虽说和同龄的少女相比有所锻炼——但归根结底也只是蛋白质构成的人类。所以。
“不必在意。”
玛丽说着,迎着哈塔的视线看回去。
哈塔疑惑地问:
“能忍受么?”
“有其他的手段么?觉得麻烦的话,把我扔掉也好。”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弃子般的台词,哈塔皱了皱眉。
玛丽缓缓地站了起来。哈塔看到她的手和脚都在轻轻颤抖着。并非疲劳而是更加精神方面的东西——精神损害。
见浦直人的死给玛丽·蓓儿·布雷盖的心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虽然为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哈塔无声地叹息着。
天才的理想家,有着接近傲慢程度的好胜心,但是——毕竟还是位少女。
瞬间就能接受身边人死去的这种事,这位少女还做不到。
但是,——现在的状况没有允许她慢慢接受的余地。
哈塔严厉地说道:
“好了吗,玛丽。认真听着。”
“……”
“没有休息的余暇,现在开始全力攀升,拼死不要松手。到怎么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再开口。除此以外闭上嘴。”
玛丽吸了口气,然后无言的点点头。
好的,哈塔也点头回应。
“那么,开始了噢!”
“————啊。”
玛丽像是从哈塔背上滚落那样,倒在了通道的地面上。
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更正,还在动,但与自己的意识毫无关系,手足无法停止地痉挛着。肌肉已经完全僵硬了。
——花费一小时五十八分三十四秒,哈塔登上了约七十二千米的垂直沟。
在这期间,哈塔在垂直沟的墙壁上螺旋状跑动、连续跳跃着。玛丽伏在他背上一直紧紧抓着他不松手。
凭借超于常规的义体性能,瞬间加速和减速,垂直上升——在这会使人类身体丧失意识的苦修似的过程中,玛丽一直艰难地忍受着。
但是,已经到极限了。
……无法站立起来。
呼吸快要断绝的玛丽趴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全身也被冷汗浸湿,眼中沾着连悲伤之情都消失了的泪水。视野内明灭不定,有想吐的感觉。
骨头也像折断般的钝痛着——即便这样。
那又。
“啊,哈——”
应该是说那又怎样?
“站不起来么,公主。”
哈塔在她头的一侧屈下身体,发出平静的声音。
——这个混蛋以为是在和谁说话。
玛丽想咒骂,但却只能发出像青蛙被压扁那样零碎的呻吟声。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映着哈塔冰冷的面容。人类的身体和全身义体不可能相提并论,可玛丽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
明明看见我这样,为什么那个家伙还——
但是,也因愤怒而恢复了一些气力。
使劲控制颤动着的手。从小指开始把手指一根根弯折握紧攥成拳头。敲击着地板,恢复身体,弯曲膝盖直起腰。
稍稍暂停,咬紧牙齿。
——还可以动。
自己还活着。和已经死去的他不同。
“不要勉强。”
突然被哈塔一下子抱了起来,玛丽一时喘不过气来,自己被像小孩子一样对待的事实让她感到愤怒和羞耻,血向上涌。
她想抱怨但最终还是沉默了。实际上这幅模样即便能站起来也无法行走啊。
“总之先从这离开好了。暂时就当一下行李吧。”
她点头赞同哈塔的话,闭上了眼睛。
考虑起之后的事情。
也就是说,重新思考一遍至此发生的事情。
——见浦直人已经死了。
她咬住嘴唇。自己没有像他一样的直觉。也就只能做到罗列出获得的信息,为了理解得通而将其组合起来而已。
在最下层见到的那个巨大兵器到底是什么?怎么想都不是正经东西。就算不考虑违不违反协定,也没有可以使用的地方。要如何恰当地使用那怪物一般的东西呢?它只会将一切都破坏和断送。渴求这种东西的家伙,是——恐怖分子?
——我已经被卷入了。
胸口阵阵作痛。绝对不是这样简单的事。在都市的最下层完成如此大规模的东西,又能保证秘密不被泄露,这样的恐怖组织不可能存在的。不论是资金,材料,人才都不可能如此充裕。而且,这样的事就在脚底下进行着,政府哪有可能无能到连这样的情况都没有注意到。
——像你这样的人有资格说别人无能么。
眼睛发热。所以,敌人是“军方”——或者是在“军方”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敌人至少已经把一个时钟塔完全当做零件来使用了。这样的话,包括“军方”,也可以完全认定连三重的议会也是敌人。
——-这个情报是被你害死的直人给予的。
头很痛。而且还有一点,那个安可儿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被琉珠揶揄了,但那个被运入东京是毋庸置疑的信息。被带入东京后又被转移至三重了?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是三重?如果原本是京都“军方”所保有的机体,那么归还原主不是更符合情理么。如此不自然肯定与那个巨大的兵器不无关系。这就是关键吧。
事到如今,无论做什么,他也回不来了。
玛丽再也忍受不了,从哈塔肩上滚落。
她趴在地上,像胎儿一样屈着膝,可还是无法阻止从喉咙中向上涌的东西,吐了出来。
“唔,咕,唔呃……!”
在大路的地上,一次又一次,将胃中的东西吐尽。
大量的呕吐物中并没有血的颜色。
——啊,没有伤到内脏,玛丽想着。开始从心底里厌恶起关心那种无聊东西的自己。
“……真是残酷的情景呢。”
“确实是这样。的确很严重。”
哈塔平静地重复着句子。
“……我,失败了呢,输得惨不忍睹。”
“啊,华丽的失败。惨败。”
哈塔冷静地肯定道。
没有给予廉价的安慰,语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玛丽却很感谢。
她确认着。
“——直人,已经死了吧。”
“大概是的吧。从那里掉下去的话是不可能生还的。”
哈塔残酷地点了点头。
——全部,都是你的责任。
“确实是这样!”
放任自己激动的心情。玛丽两手握拳敲击着地面。
连骨头也响彻的疼痛刺入深处,那也怎样都好。与内脏像整个翻过来一样的不快感比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翠色的瞳孔中燃起了昏暗的火焰。
“这个代价付得还真是高呢。” 。
“别再说意义不明的话了。” 
点头赞同哈塔所言,玛丽站了起来。
分秒必争,有件必须要做的事。
啊啊,是了。
卷入的是自己。只是在单纯的打发时间时惊动了树丛从而引出了老虎。就为此,让他丢了性命。所以自己必须承担责任。没有可以后悔的空闲,在这种场合也更不能被罪恶感击溃。
——那种奢侈的事,等一切都结束后再来享受更好。
用外套的袖子擦了擦脏了的嘴唇。玛丽开口道:
“应该被运到东京的安可儿却在三重现身,这与那个兵器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这样想也是很自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重和东京之间可确认有着联系。至少也可说明,有某人正在支援着三重,这个人地位高到能管理被带入东京的Initial-Y系列。”
“还有一个,有能操纵那个安可儿的技术实力的事可别给忘了。”
玛丽点头。
琉珠在受到安可儿袭击的时候十分吃惊。也就是说,她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行动……
至少是曾这样的确信过。本来,安可儿应该还是在京都地下继续沉睡的自动人偶。
“……是被谁改造了,或是被外部附加装置夺取了控制权?”
“那个面具很奇怪。嘛,不论是要做上述的哪件事,仅仅是要做这样的面具所需持有的技术,就必然要笼络五大企业的其中一家。”
哈塔抚了抚下颚继续道:
“瓦什隆呢还是派达呢……兰格也很值得怀疑。奥德莫据说比较干净,但也不能说是纯白无暇。”
“不管哪一个,都是回到地面上之后的问题。”
“首先必须听听东京方面的消息。”


回到地上后,天快要亮了。
在出口看到的是,设备完善但现在已经无法被使用的废弃工厂,很快地走出工厂区,不久就来到了环状铁道的车站。
乘上列车,稍微摇晃一会就到了伊势。
昨晚,玛丽他们利用圆通铁道来到有着发射平台的地区。
但现在还不能返回京都。
简单地拍落衣服上的尘土,玛丽和哈塔下了环状铁道,向车站前的商业街深处走去。
刚进入黎明时分,店门还没开,但仍有人往来。
不知转了多少个街角,两人来到了一间外形古旧的旅馆前。
像是给喝多了的醉客睡一晚上觉的店。本来怀疑是否它还在营业,进入后却发现设备意外的整洁。
订了私人单间。进入房间,玛丽直接走向设置在房中的通信机。
拿起电话,拨着布雷盖的秘密线路的通信号码。
借着布雷盖的秘密通信网取得了与东京方面的联系。
数秒的着信音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啊,玛丽大师,有段时间没联络了呢。”
面对对方亲热的声音,玛丽用略紧张的声音回答道:
“是有段时间了。”
“……发生了什么事么?”
“怎么说呢,额,是这样的。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真的。”
想要吐露出来一样嘟囔着,玛丽低垂眼帘。
如果正面接受的话就要哭出来了,她抑制住这样的情感,转向听筒,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抱歉,今天没有享受闲聊的空暇,所以,我就直接询问了。前段时间拜托调查的Initial-Y系列,现在的所在您知道吗?”
“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们遇上了。”
“你说什么?”
对方提高声调显得十分震惊。
“你们那里,说的是京都吗?”
“不是。我现在在区划・三重。”
“三重?”
“有,因为收到了匿名者提供的情报。为了确认情报而侵入了都市底部,在那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东西。”
然后玛丽就在本不该存在的台阶上看到的巨大兵器一事进行了说明。
描述了眼睛确认范围内的外观和性能。以及似乎为了保障其安全而出现的安可儿和那超越常识的战斗能力。还有三重的议会和“军方”是敌人,和关于这背后多少可窥见的企业踪影的考察。
玛丽说完所有情况之后,对方头痛地说道。
“……怎么会,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有件事想确认。Initial-Y系列被运入东京这件事,确实无疑吗?”
“……‘军方’曾经将之从京都移送向东京。还留有这样的记录,也有目击证言。因为有从保护装置中取出,这是能确定的。”
“那么,这之后就从东京运送入了三重。”
“确实……应该与那件兵器不无关系。”
“像这样想一下。这件事中,三重和东京有着紧密的关系。这里,被运入东京的Initial-Y系列是在谁的管理之下,能为我调查一下吗?”
“好的。”
“给我一些时间的话,我会尽力的。”
“多劳烦您了。”
玛丽打算挂上电话,但对方急忙说道:
“这是另外一件事——也不一定。东京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
“东京的军似乎将兵力集中在了一起。如你所知,东京实行是多个区划集中起来的联邦制,为了把大部分的兵力集中在一个地方,多个大支柱和时钟塔几乎无人驻守。”
“那是……”玛丽苦思着。
变得无人管理的大支柱和时钟塔。可疑的“军方”动向。虽然不愿意还是让人不禁联想到前段时间发生在京都的事件。
那个事件中,“军方”打算把京都连带2000万市民一起破弃掉。
电话的另一边,似乎是在考虑其中的因果关系,慎重地说道:
“先不论历史,京都毕竟不过是地方观光都市,所以并非是这个理由。要是东京一带连锁坠落,那影响就会波及亚洲全部区域。”
“所以怎么能让它坠落呢,是这样吗?但是那时……”
一瞬间,眼前变黑。
玛丽的手用力的握紧听筒,放低声音。
“如果按这样的逻辑,即便是如此的京都,也不能让它坠落。”
毕竟那是伦理和规则的问题。
对虐杀2000万人说“是”的人类·组织·思想,为何断言绝对考虑到了对亚洲全域的影响呢。这也会损及自己利益的吧,却为何作出这种决断——也就是说,得有与之相应的理由才会去做。
对玛丽的话,对方报以沉默。
“是这样,额,曾是这样。”
“不管怎样,之前那件事就拜托了。我再在这边收集一些情报。加以调查的话一定能找到很多疑点的。”
“知道了。”对方说道,然后,又把被委托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不论如何请小心,玛丽大师。敌人是让人担忧的对手。”
“……是,谢谢。”
简短的回答后,这次玛丽真地挂断电话。
苦恼地叹了口气后,急躁的玛丽再也无法忍耐情绪,像要将旁边的床踢飞那样全力踢了过去。
“真是的!每个家伙都是这样!!”
“别乱来,公主。”
背后响起了哈塔揶揄的声音。
玛丽回过头去,怒视着靠坐在椅子上的上大男人的脸。
“乱来又怎么样!怎么,你想给我当沙袋候补么?”
“如果这样你就能不生气的话打我也没关系。”
哈塔挑衅似的歪着嘴角说道。
那一瞬,玛丽挑起眉毛——然后很快地摇了摇头说:“就像笨蛋一样呢。”
“已经够了。要做的事了已经决定好,走了哟。”
“喂喂,才刚刚脱离险境,也考虑下我的意愿啊。”
哈塔像在责备一样说着,玛丽不耐烦地哼了声。
“那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定。”
“不是这样。知道了,公主。稍微冷静些——不对,有冷静吗,拼命过头了吧。”
“没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玛丽用不带任何表情的脸继续道:
“反正,这条命是直人用生命交换捡回来的。以琉珠的性能,说不定能从大深度地下层回来。变成那样的话——大概,我会被她杀掉。”
她颤抖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
“反正这条命也快到期了,应该有效使用。在被琉珠杀掉之前我想做完所有该做的事。”
哈塔带着严肃的表情听着这些话。
他像要说什么一样皱起眉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长叹一声,对她点点头。
“知道了,公主。按你喜欢做的就好。但作为专业人士给你忠告,现在去休息。反正生命怎么样都要消耗掉,你也想以最佳的状态发挥最大效果吧?”
“……”
“淋浴,喝杯甜可可,然后安稳地睡一觉。恢复体力,清醒头脑,然后按己所想,把看不顺眼的家伙打倒就可以了。”
“……”
“这样才更加合理对吧。”
“……是呀,确实是这样,如你所言啊。”
赞成哈塔关于合理性的发言,玛丽坦率地点了点头。确认了她要去浴室后,哈塔走出了房间。
在最近的超市购买了可可和三明治,他很快回到房间。
浴室的流水声仍然响着。
他坐在椅子上等着玛丽出来,突然想到,这也许是自杀发生的场面。但这么想的瞬间,又很快地笑了起来。
不会的,那是不可能。至少玛丽是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如同他确信的一样,浴室中发出了用烘干机吹干头发的声音。又过一会,玛丽的身影出现了。
只穿着浴衣的身影,伴随着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走了过来。面对着黯然的玛丽,哈塔无言的递上可可和三明治。
“谢谢。”玛丽无力的地嘟囔着,把它们塞进嘴里。然后就这样一声不发结束进餐,慢吞吞的钻到床上。
哈塔移动椅子,夺取窗户边的阵地。望向背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少女的睡姿。突然,他满带踌躇地开口道:
“喂,玛丽。作为大人的义务,想姑且说一句话。”
“……什么。”
“你是个小孩。不过是个小女孩。这也是之前你自己说过的。”
“所以,怎么了。”
“就算小女孩像小女孩一样哭,谁也不会有怨言的。”
玛丽没有回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就在哈塔想着,她是不是就这样睡着了的时候。终于传来了沉重的回复声音。
“——我会说。即使谁也不说我也会说。绝对不允许。在这里屈服哭泣的话,我——我就前功尽弃了。”
玛丽没有移动身体,也没有晃动。声音平坦而冷静,没有任何动摇。
哈塔也没有任何动作。
然后,他静静地思考着。
他知道,玛丽·蓓儿·布雷盖的才能——并不是万能的才华。
成为史上最年少的第一钟表技师的天才少女,无论问谁都会听到这样的评价。头脑聪明,什么都可以做到……但并不是这样的。
她之所以是天才的理由,是对自己绝对的严厉——因为太难以理解,所以将普通的才华冠以天才之名,被一言蔽之的最厉害的才能。
聪颖的头脑。
强韧的意志。
善良的品性。
那就是说,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践行理想。从哈塔看来,这已经等同于疯狂的宗教信仰了。
在普通人放弃死心的终点,对这位少女来说却是最佳的让人热血沸腾的起点……驱动引擎达到极限的加速着的具有破坏性的上进心。
对他人严格,对自己更加严格的百折不屈的克己心。
那就是真正的玛丽·蓓儿·布雷盖。
所以这位少女不会屈服。因为知道一旦屈服就会沦落为那些一无是处的人。那才是最为令人恐惧的。所以不能娇惯自己。规定自己要这样活着。可以理解她就是这样让自己成为了玛丽·蓓儿·布雷盖。
妥协就意味着——死亡。
深深地吐了口气,哈塔摇了摇头。
“好吧,你起来之后要去哪里大闹一场?暂且先预想一下,即使没有可推荐的也说来听听。”
“……那么,你也是明白的吧,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确实啊,哈塔点了点头。
细弱的声音翻腾起危险的迹象,玛丽继续道:
“擒贼先擒王。”


“——可恶!”
室井森胜焦躁地转着通讯机的拨号器。
他是担任区划·三重知事一职的男人。今夜完成了全部预定公务的他,草草结束与家人的聚餐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平常与胖胖的妻子在晚餐是喝上一杯是他的习惯,但唯独今晚没有那样的悠闲时光。
就任知事以来的每一天,都如同温水一般。仅仅只是处理好规定好的常规工作。普通的,无聊而令人毫无兴致的工作。
但是,他只要这样就满足了。虽然也曾有年轻时为理想而奉献的时期,成为中年人,步入老年的现在,只能为自己曾经的青涩而苦笑。
终归,自己不过是社会中可被更换的齿轮,反过来说这也是必须的。
只是工作着,拿着工资,教育着女儿却被女儿讨厌,被妻子责备。
这样就好,他这么想着。
变化之类的完全不需要。那样的东西,结局是谁都没有寻求到。
正因如此,今天这样的事件是不该存在的。
在都市的最下层,似乎有侵入者。那里也是机密度极高的区域,就这样,居然还说什么让犯人逃脱了。
早上收到报告的时候,他罕见地表现出了愤怒。吃晚餐的时候仍旧带着不愉快的心情让妻子和女儿也感到了不快。
……之后必须得道歉。
怎样才能讨妻子的欢心呢,烦恼了一会儿,他转动了拨号器。
不多时,连接上了回线。
“是我。”
“——”
“额,是早上的事,到底变得怎么样了?你应该说机密的保护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吧。”
“——”
“不是那样。只要我们不闻不问,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的生活都不会受到威胁。应该是做了这样的交易的吧。事到如今这不是违反契约吗?”
“——”
“威胁?希望您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已经拜托了么。事到如今您可别背叛我们啊。是,是,您那边的事我也去了解一下。但是,光凭憎恨和理想可是没饭吃的。”
“——”
“好了。那么请快点给我们一个结果。那之后已经30年了。有点慢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就算没办法也不该这样就凑合了——彼此都是。”
说完这句话,通信切断了。
室井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回听筒。
拂拭了一下不知何时逐渐渗出汗水的额头,他坐在了书房的椅子上。
……30年。
回想起不知不觉流逝的漫长岁月,室井痛苦的叹了口气。
到此为止他的工作都是围绕着三重进行的,一直以来都很顺利。即便会有些或大或小的麻烦,也都能应付得过来。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只是对近在身边的危险,以及什么时候会连三重一起炸掉也未可知的炸弹视而不见的工作而已。
但是,事到如今面对断送的日常,真感到难以忍受。
特意来刺探痛处的侵入者也好,轻易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他们”也好。
对他来说每一件都是厌恶到无法忍受的事。
为什么,每一个家伙,都不能安静的闭嘴呢?
“可恶。”
为了接受这痛苦的糟糕状态,室井想喝杯烈酒。呷了口威士忌,想着今晚也差不多该去睡了。
明天再对妻子道歉也可以。
揉着太阳穴放松后,他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
衬衫的衣领被突然的揪住,他被拎回了椅子。
心脏加速跳动着。
正要发出悲鸣的嘴里,被塞入了柔软的布团。慌忙挣扎着的他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是布基胶带。有粘着力的牢固胶带,把室井麻利的和椅子绑在一起。
这期间,束缚他的人保持着沉默,但是,要传达的意思他很明白。
安静些。
不然的话。
在这令人无法反抗的暴力意志下,他不禁渗出冷汗。
并非是谁的恶作剧。而是某人恶意地入侵了他的办公室。
一时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这是配给知事的公邸。
虽然不是什么机密设施,但常驻着警备人员(或者说是监视人员)。并不是可疑人物能轻易进入的地方。室井自己,从进入这个房间到通话结束,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谁潜入了这个房间。
但现实是自己已经被这样绑了起来。
从肩膀到脚尖都被一圈一圈地缠绕捆绑。控制这里的人慢慢走到到室井正面。
是个高个男人。身着黑色紧身套装的巨汉。身上散发着一种的的确确是从事暴力事件的威压感。
男人低声说道。
“接下来,要把堵住你嘴的东西拿出来。想要四肢健全的话,就别说多余的话。”
室井颤抖着肩膀点了点头。
拿出口中的布后他剧烈的喘着气。
本来觉得审问就会这样开始,男人却伸出一只手抓着椅背,把椅子漫不经心的回转着。
“——!”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
在室井森胜背后的,是一位稚龄的少女。
因为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线条般纤细的身体曲线显露无疑。但却绝不会给人以弱小的印象。
昏暗中仍旧鲜亮的金色头发。坚毅的翠绿石似的双瞳闪耀着,如实传达着沸腾岩浆般的气氛。
然后,室井森胜认出了这位少女。
“玛,玛丽·蓓儿·布雷盖…你还活着?”
本应在三周前就死去的,布雷盖公司的千金——与她有着完全容貌的少女,拔出插在腰间的警棒,随意地一挥。
“砰——”的一声。
太阳穴受到炸裂似的疼痛,室井发出呻吟。却没有变成悲鸣。生平第一次知道,大声叫喊也是需要机会的。
警棒的尖端被轻易地拧进了大口喘息着的喉咙里。
“——谁说你可以说话了?”
以少女轻快的音色,冷淡的说道。
室井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激怒了,叫喊道:
“你,你们这些家伙,这样,做了这样的事以为能轻易了结么?”
回答他的是警棒的一击。
受到毫不留情击打,室井眼前金星四散。
就在室井被欺负的发不出声音险些昏过去时,少女用毫不怜悯的声音说道:
“就用你那低能的脑浆也能明白的方式说给你听。我不是在请求你。是在命令。我和你,是不对等的。”
室井愤怒的脸染上了深红色:
“我,我可是三重的知事!你对我做了这种事,绝对不会被原谅!”
“是吗。”
少女点点头,略微抬起视线继续说道:
“到下面,去把夫人带上来。还是向你展现一下我有多认真比较好。女儿也可以哦!”
“不要这样。”
室井发出悲鸣。
“拜托,请不要对我的妻子和女儿出手!我会回答问题的!”
“真希望你一开始就采用这样的态度。”
这样冷淡的声音让室井深感恐惧。
无法读出感情的翠色眼睛正盯着自己。这就像螳螂的目光啊,室井想。尖锐而不含感情,但里面却有着他所无法理解的强烈意志。
少女外形的螳螂继续道:
“开口的时候迅速给我回答是(はい)。老实地回答提出的问题。就当是为了 那些像你一样的无聊生物,不要麻烦我一个个动手。”
室井颤抖着点着头。
这位少女完全不考虑自己(室井)的事情。回答有哪怕一点点踌躇,就真会像她威胁的一样——被传达了这样的想法。
“那么,就让我们从简单的问题开始吧。”
少女坐在了办公桌上,悠然的架起腿。
问道:
“那么,从你刚才的惊讶来看,你还不知道我活着,是吗?”
“……你,你,你已经死了,我以为……”
“哈塔。吊起来!”
室井被一股迅猛的力道提起,无法呼吸了。
吊在空中,对着完全由脖子承担体重,挣扎的他,少女冷冷地告诫道:
“开口的方式错了—对此用是(はい)来回答。”
后颈被放下,室井剧烈地咳嗽着。
肩膀因恐惧而抖动着,他带着泪谢罪道:
“是,是……万,万分抱歉。”
“正因如此,调教笨狗还真是辛苦啊。”
少女撇撇嘴:
“下一个问题了哟。都市最下层存在秘密中被建造的兵器,你是知道的吧?”
“是,知道。”
“那它是违反国际协定的巨大破坏兵器的这件事也知道?”
“是……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有听过。”
“哦呀!配合得很好嘛!”
挑起一侧的眉毛,少女嘲笑道。
“这么危险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脚底下,你竟然说详细的你不清楚?你这是有多么无能啊?你认为我是会相信这种话的笨蛋么?”
“真,真的!这些全是交给他们商定的!”
“商定?这片区划·三重的最高权力者不就是你么?这样的话,在这里谋划的阴谋也一定是以你为头目进行的。”
“我,我只不过是一介代表。”
室井喘息着回答着。
“如今三重的议会全都如此。我们不过是进行都市运营方面的日常工作而已,已经约好与他们互不干涉了。”
“就别说这种迷糊话了。你想说制作那个兵器是军方的一意孤行,你不过是放任他们去做对吧?”
“是,是的如你所言。”
“有为他们保密的理由么?”
“那,那是……那个。我们议会被军方威胁了。”
“不会撒谎就别逞能了。”
少女以冰点以下的眼神俯视着室井:
“绝对不可能因为被军事力量威胁就让都市的一部分被夺取。三重——至少你所在的议会,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积极地为军方做事。”
“那,那是。”
“我不清楚的,是这样做的理由。虽然在一开始想到的是金钱和权利,但议会的财会方面没有疑点。不如说埋单的是你们这一方。作为交易,一定收取了些什么吧。但从文件上完全看不出来——实在是很不自然的关系呢。”
“……”
“给我说清楚!”
室井沉默着没有回答。
少女失望的叹息着,向室井身后站着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Penaling(违规),去杀一位吧!”
“停,不要!!”
室井慌忙叫道。
男人悠哉悠哉的从腰间拔出了刀,转向少女询问道:
“去杀哪位呢?”
“是呀……”
被问及少女俏皮地歪着头思考着,然后对着室井面露笑容:
“让你来选吧——夫人和女儿,想去杀谁呢?”
“求你了。不要这样,拜托了……!”
涕泗横流的室井悲痛地叫到。
少女冷漠地俯视着那副模样。
“说的话完全不对不是么?以为我会一直温柔地调教你可是大错特错唷。”
“我,我们和他们是休戚与共的……”
无力地垂着脖子,像挤出话来一样,室井继续说道:
“不正是因为有巨大兵器吗!这,这个三重中,如果他们在三重的事被察觉的话,我们也危险了。正因如此,我们庇护着他们并给与协助。”
“……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女烦躁地锁起了眉。
“想简单地说明么,还是不想?”
“他,他们不是三重的军方。”
“你说什么?”
少女皱着眉头。
因恐怖和冲击而呼吸混乱,室井一口气说了出来:
“是30年前被破弃的——区划·滋贺的军队。”


那是玛丽出生以前的故事。
对于突然间发生大规模致命故障的区划·滋贺,当时的政府基于事态紧急,迅速通过了《特别灾害对策法案》。未等为修理而派遣来的“技师团”到达就强行进入破弃步骤。
当然,那成为了大问题以致内阁被迫解散。但是伴随着事后调查的进展,得出了“倘若对策延迟,其影响将会波及西日本之全部区划”的结论。对其结果,有评论声是这样说的:在现在来看,这种行动比起说成是“无可奈何的苦涩决定”,更能称为“不畏牺牲而果断采取对策”。
但是。
“那种东西,不过是欺骗。”
室井森胜以颤抖着声音否定了那段历史。
“当时,在区划·滋贺进行着电磁技术的研究。作为大规模的国家计划,聚集了近一万人的军属技师。”
“电磁技术……”
玛丽的神色严肃起来,小声重复道。在旧时代理所当然被使用着的技术,在这个全部由齿轮驱动着的现代世界——
“是的,违反了国际协定。之后,实验中创生的大规模电磁场从研究所中泄露出来并使得都市机能发生故障……在被派遣的“技师团”注意到真相之前,政府决定把这一切全部都处理掉——这就是那场破弃的真相。”
玛丽没了表情。
唯有翠色的眼睛炯炯生辉,一直盯住知事的脸。
“与破弃有关的文件已经准备好,各种准备工作也已齐备,只要当时官房长官的一个签名,什么时候都可以实行破弃。包括居民的避难,文件上也说明了,大半都能安全脱离……接受方是——这里,三重。”
“……”
“所以他们是被抛弃却幸存下来的技术人员。然后为了伪装而利用避难民的户籍,住在了三重。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低调且快速地进行着。”
说到一半,他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湿淋淋的,正在渗出汗水。黑色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注视着玛丽。
“……12年。这就是他们完全支配三重所花费的时间。”
“为什么,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么。”
玛丽用低沉的声音问:
“曾奉国家之命令,从事违法的研究。因事情败露被封口。到这里还能接受。但是那样的话,为何没有去告发这个事实?”
“因为那样的话,下次被沉下去的就是三重?”
深深地叹了口气,室井摇着头。
“仅仅是为了隐蔽事实就让滋贺沉入地下,发现到他们生还时政府却不能再一次沉掉三重让一切都不复存在——为什么能断言呢?”
“因为……绝不可能为了那样脑残的理由就武断的强制废弃不是么?更不用说滋贺才刚被破弃。”
都市换而言之就是国土。在凭借现在技术无法开展都市重建的情况下,废弃等同意味着国土的丧失。为了隐蔽协定违反沉落滋贺一事,已经是迫于无奈的选择。倘若,继续立项实行废弃的话来自各个外国的追问也自然会纷至沓来。
玛丽的话却让室井撇着嘴。
“对在最近处看到滋贺被抛弃的我们,以及经历了被破弃的他们而言,相信政府什么的那种不正常的家伙的理性而赌上全家性命——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要让我说的话就是‘别放屁’。”
“……”
玛丽无法回答。
室井的脸抽搐着,兴奋地展现出笑容。
“我当时只不过是议员的一个手下。在偶尔与他们指导者的接触中很快理解了状况。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被发现,三重就会被沉没。在这之前,无论如何必须要有能够与政府对等交涉的“某物”存在。”
“那就是,那个地下的巨大兵器?”
室井点头。
“详细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他们谋求的是可见的“力量”——即使政府决定废弃进而派军前来也能与之相对抗,能够将他们踢回去的制衡能力。”
听到这句话,玛丽以严肃的表情怒视着室井。
“为此而吞噬了三重的时钟塔?”
“材料仅凭滋贺留下的残骸是不够的,听到他们这么说,我们也判断这是无可奈何的举动。”
室井青着脸断然说道。
玛丽眯着眼问道:
“作为制衡。”
“是这样。”室井艰难地挤出句子。
“实际上曾是有效果的。虽然他们的存在在数年前就被政府发现了,但他们实际支配着三重且拥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所以不管怎样还是与其达成了秘密协定。战斗力毋庸置疑,使用被破弃的滋贺来制造的那个兵器,仅存在本身,就是政府曾对滋贺执行了非法破弃的证据。”
因此,一直保存至今而没有使用。
对那样激烈控诉着的室井,玛丽无言地垂下目光。
故事内容已经明了。虽然也知道很难轻易地驳倒这个理由,但是不能相信他。
他们不过是被恐惧煽动,而谋求更庞大的力量罢了。
但是,那是——
玛丽说道:
“还是在说谎。”
“真的!”
室井用必死地样子叫到。
玛丽直直地盯着这张脸,缓缓问道:
“你既然那样说了,倒说说看,为什么那个兵器进入了启动准备中。”
“……,你说什么?”
室井惊呆了,睁大眼睛。
虽然对这个反应感到意外,玛丽还是继续着。
“我们实际的去地下看过那个兵器了。那个兵器被准备到随时可以启动的状态了。并不打算实际使用的话就绝没有那样准备的必要。”
“……”
室井陷入了沉默。那不是拒绝回答,也不是因为虚伪被暴露。只是惊愕地睁开眼睛,肩膀剧烈颤抖。
“……——这样么?原来是这么回事!”
突然,他无力地垂下了肩膀。在玛丽和哈塔惊讶的关注视线中,就这样长长的喘了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已经结束了,无论什么都……”
“……虽然希望你不要一个人擅自做出不接受某事的样子,没有想说明的心情吗?”
听着玛丽的询问,室井从喉咙里发出笑声。
三重的知事慢慢的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玛丽。他面带胆怯,面部煞白且颤抖着,但惟独嘴角嘲讽似的翘起。
“哈,看来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迈进别人的屋子,一直“啊啊”很了不起似的嚷嚷着,说到底,不过是位娇气大小姐嘛。”
“……!”
对他的妄言,玛丽挑起了眉毛。
站在室井背后的哈塔,隔着肩膀抓起他衣服的前襟小声说道。
“喂,得意忘形了啊。用这种说话方式可是会……”
“闭嘴!”
室井怒吼道。没想到哈塔放下了手。气势汹汹的态度让哈塔不由得放下了手,他轮番瞪视着玛丽和哈塔两人。
“还不明白么?那个兵器本来是打算作为制衡而绝对不会被使用。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避免废弃和推进平等交涉的保险而已!从它整装待发来看,发生了什么是连笨蛋都知道的!”
他停了停。
“——决裂了!政府把我们抛弃了。于是他们滋贺的军方决定与之对抗。别忘了那可是你们的错啊玛丽·蓓儿·布雷盖!”
玛丽皱紧眉头。不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谴责。而另一边,哈塔好像察觉了他话中的深意,倒吸了口凉气。
“哈!这边的黑家伙好像可以理解了呢。这就是你这家伙阻止京都的强制废弃,并把全部情报曝光的结果!政府,军方,到底蒙受了多大的损失,丧失了多少来自国际社会的信赖,你想象得到么!?”
“——”
“对那些家伙来说是必要的,为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就需要有敌人存在啊!”
“——!”
瞬间,在玛丽脑中全部事件都联系了起来。
让兵力集中的东京的军方。为了与之对抗让巨大兵器进入启动准备的三重—元滋贺的军方。一直以来都知其存在却佯装没有看见的政府为何到了现在却要做出击溃他们的行动。
起因只可能是——那起京都的计划性废弃未遂事件。
置2000万市民于不顾,企图沉没京都。在这之后,因为匿名告发,事件的全貌被毫无保留的昭示天下。
其结果是损伤了国家的威信,失去了市民的信赖,让企业的信用受到质疑——要将这些东西简单而迅速的取回,怎么做才好呢?
简单——无论是谁的眼睛都能轻易地看明白,只要树立起“对手”就可以了。没错,比如说歼灭秘密建造出的违反协定的兵器反乱军什么的再合适不过了。
“明白了吗,全都是你的错!”
被绑住的身体连同椅子一并晃动起来,室井嚷道。
“反正暴露情报也是你搞的鬼对吧?!想要假装正义的英雄对吧?落后时代的臭小鬼。你所做的,不过是让世界徒增混乱的恶作剧而已!”
“——”
“多亏你做的多余的事情,政府被逼入绝境了!我们沦为坏人,那些家伙化身为正义!这样的剧本就被创作出来了!你!!”
“……”
玛丽没能回答。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线。
似乎在嘲笑玛丽的这副样子,知事的鼻子哼哼着。
“但是,那些家伙似乎还没有明白。他们……我们这30年间,是带着怎样的回忆活着的。”
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继续道:
“我们一直都很害怕。什么时候他们的事会被政府探知,进而开始废弃……这30年间从未间断。一直以来都被绝望以及摆脱不了的惧怕所折磨。由此所创造出的王牌,难道真的只是用来威慑的东西吗?”
这句话的意思,玛丽意外地理解了。
——在三重的最下层目击到的那个巨大兵器。
那样的东西要是拿出来使用的话,到底会造成多少的灾害。就算东京的军方集结起来认真投入战斗,也绝对做不到单方面歼灭。
“……”
玛丽停止喘息咬着嘴唇。
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并不知道详细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却如此地熟悉且相信着。那个兵器集设计、建设它的技术者们的恐怖和执念于一身,绝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室井笑了笑,告诫道:
“我们为了生存下来必须进行选择,你明白了吧?自称天才的家伙。用政府准备好的剧本,正面与之对抗并击溃它。历史是胜者写的。他们将会把挡住去路的敌人毫不留情的粉碎,那些家伙会被判定为恶,而我们是正义。”
他用干涩的声音进一步的说道:
“这一过程会中造成多少灾害。也许哪里区划中的一两个会掉下去也未可知——那么究其根源是谁的责任呢?”
玛丽没有回答,没法回答。在室井的话带来的激烈冲击下睁大了眼睛,手足微微颤抖。她咽下口中的唾液,喉咙作响着。
“是你!”
粗暴的声音中掺着憎恶,室井叫到。那张脸因强烈的愤怒和恶意而扭曲,盯着玛丽的眼中充满了怨念。
“你要是闭上嘴老老实实死掉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呀臭小鬼!!”


——不知不觉。
等玛丽注意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走在不知名的夜道上。
似乎从未见过的路,穿过建筑与建筑的间隙。没什么人影,远离喧嚣,屋外昏暗的灯的光线也照射不到。
为什么我会走在这样的地方,玛丽思索着。
哈塔以同样的速度跟在身后。
肩膀沉重,步伐迟缓。不想回头也懒得出声,玛丽长叹了口气。
记忆在询问中途就完全中断了。之后做了怎样的处理已经完全记不住了。只见哈塔一言不发,想必是稳妥处理了吧。
“……”
作战已然成功了。
——绑着三重的知事获得情报。这个目的已经完美地被达成了。这条街上,正在发什么,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想要知道的已经可以大致全部知道了。
但是,没有一点喜悦。现在的心情,直说就是——落魄。
“——”
玛丽停了下来……
如果想要达成什么,就会相应地诞生矛盾。
时钟往左回转的话,这个抵抗就会波及机构全体从而失败。
没错,只奉行善良,社会就无法运转。这种程度的事还是知道的。但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渴望能成为能骄傲地挺起胸的人。
结果就是这种状况啊。
拯救了京都,揭露了坏事,因得意忘形而惨败,让直人死去。
然后现在遭到报应东京和三重即将演变为战争状态。
不能放置不顾。
玛丽极自然地,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同时有了疑问。
做了自己相信是正确的事其结果却是这个光景。完全没有想要找借口的想法。全部都是玛丽自己的原因。所以必须承担起责任。怎么做,承担什么责任,怎么做才能背负起呢。事情发展成这样,自己到底——
“你说该怎么做啊……”
泄气的声音。
——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随意飘飞的小雨很快的变成倾盆大雨。玛丽没有避开,一直呆在原地。
“——什么也不用做。”
哈塔说道。
“本来就是无关痛痒的话不是么,那个知事的话只是诡辩。究其本源的话,无疑,最初让滋贺落下的政府才是事件的元凶对吧。”
“确实……这种程度,还是知道的。”
在滋贺推进违法研究的是政府。为了将之隐蔽而施行废弃的也是政府。逃开告发这——正当手段的是滋贺难民的擅自而行。三重把这些作为理由无视国际协定而制作兵器毫无道理的。然后拯救京都一事是毫无疑问没有错的。这之后的情报暴露也不是什么因果报应吧。
所以,对玛丽·蓓儿·布雷盖来说,对现在这个状况任何责任都——没有。
——并不是这样。
“但是,还是不能放置不理啊。”
在陷入这个状况的过程中,即使玛丽所采取的行动没有恶意,但却逃不脱干系。又如何能佯装没看到。
“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哈塔用冷静地声音否定道。
“事件已经过大,很久以前就偏离了作为时钟技师的你可以触及的范围。”
“这样的事……可恶——”
“那么怎么做?公开这个情报?要赌一赌也行,但这只会让政府行动得更快。本来就是没有有力证据的都市传说,怎么样都可以找到托词。“京都的废弃也有着与之同样的理由”什么的,会把为此做出的苦涩决断如此满不在乎地胡说的吧?那些家伙的话。
“所以……。!”
回过头,玛丽盯着哈塔。
哈塔毫无动摇地迎着她的视线。然后开口道:
“所以应该怎么做?秘密的在背后阻止?怎么办到?对手是政府和从属双方的“军”以及五大企业之一,现在的你可以做到什么?”
语气平稳,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你,自己是死人这样的自觉没有么?而且,要说的话现在更应该到社会舆论冷却为止都老实地在京都当学生。”
“那么,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啊!!”
玛丽激动地叫到。
“之后发生的事,不是应该安静地从事件之外旁观着么?!”
“这也是一个选择吧。”
轻呼口气,哈塔点头。
“政府会使用军队将那个兵器击溃。如果做到的话,政府就能恢复最低限度的信赖吧。不正常的家伙与无可救药的家伙双方自顾自争斗这样的事,安静地旁观着也没什么。”
“你说认真的么?”
面对玛丽的讯问,哈塔耸了下肩膀。
“我可不擅长开玩笑。”
“你也看见了吧,那个地下的兵器。看见它,你还会真的觉得凭借东京的军队的力量就能压制么。而且还要连安可儿都算上啊。即使那个兵器和Initial-Y系列同时袭击东京也能获胜吗?”
“大概不太可能。”
哈塔坦率地点了点头。
“就算如此,又有什么问题?政府是胜是负,那是重要的问题吗?如那位知事所言,也许会将计就计——这又如何,根本不可能成为让我们特别困扰的理由吧。”
玛丽叫到:
“会死很多人啊!”
“确实。”
“让那样的兵器暴走,不可能轻易地结束!不论是赢是输都市都会受到致命的损害!”
“大概吧。”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比起之前的京都会有更不计其数的生命消逝掉呀!?”
“您说得再正确不过了。但是无论让我说多少次,都是笨蛋做了荒唐事的结果,并不是无力的小鬼要逐一为之负起责任并感到惊慌失措的事。”
玛丽接不上话来,向后退缩着。
无法理解哈塔话——不,不是。可以理解。至少,理性上能够认其逻辑是正确的。即便什么也做不了,这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那也绝不是玛丽的责任——他所说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别看玩笑!”
玛丽咬牙切齿地怒吼着。被伤及的自尊心阵阵疼痛。
“到了这种事时候,你想连责任都从我这儿夺走吗?”
哈塔停了停,表情舒展开来,接着他摇摇头。
“不是故意要耍你,我只是单纯地说出事实而已,公主。如果你很讨厌这样做的话,嘛……那也是可以的。我遵从你的判断。”
然后,哈塔问道:
“怎么做?”
玛丽无法回答。
无论做什么都不是。自己什么也做不到。这种事玛丽自己是最为清楚的。自己的性能也好,自己的极限也好都很了解。所以即使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事玛丽的生存方式但……以现状,完全无法插手。
“——”
她无力地跪倒下来。
颓丧地跪在这里。地面积蓄的雨水将下装浸透令人十分不快,但那怎样都好。
只是心中重要的东西现在也像要被压断一般,无法站立了。
她紧咬住嘴唇。
明白了什么是无力感。理解到了即使不屈不挠地带着对自己的骄傲去做正确的事,仍会有无法做到的事。
即便如此——仍感觉到如果和直人在一起就能够超越任何事物。让这样的他死去的现在,对如此渺小的自己来说能够做到的事,什么都没有。
“……不对。”
这种想法是在找借口。
紧紧握住两拳锤向地面。
水和泥浆溅了起来。被麻痹一样的痛感贯穿手臂。
——不要搞错。
现在有他又能做什么?觉得他是多么优良的魔术装置?
把自己无法理解的才能想作是魔法奇迹,结果就是这样。
不能放弃,也不能这样死去。
但是,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思维在空转。
雨势变强了。
没有光亮,视线很糟,身体受着不停下着的雨水的击打渐渐沉重起来。
在这里的只是变得再也无法前进的自己。
“……为什么。”
变成这样了呀。也许如同那个乡下知事所言,自己老老实实地死去,比起现在会更好吧。
为了无意义的面子打算抛弃2000万人的生命。拼死试着拯救了他们后,这次为此又打算杀害更不计其数的人?
“什么呀,这是……”
玛丽无法理解。
不知何时,被谁给拖累。
即便正确也是错误的,正义哪里都不存在,信义也好,诚心也好,极小的恶意就能轻易地使之歪曲。只有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才是真实,之后的都不过是谎言胡说罢了。
并未对此抱有疑问。要有觉悟理解到就是这么回事。即便叹息亦不会被改变,就这样持续接受着这就是自己活着的世界。要有理解它就是这么一回事的觉悟。想着“这就是自己生活的世界”什么的,一直接受下去。
可是,实际上。
一直以来,从孩子的时候开始就觉得。
这个世界令人作呕,让人焦躁。
玛丽痛苦地呼吸着,仰向天空。
从楼宇和楼宇间的狭小缝隙窥见狭长而昏暗的天空。
降落的雨水打在脸上,又从眼角滑过,顺着脸颊流下来。
一直隐藏在心中,并非轻易能言的话语,不经意的倾泻而出。

“……这样的世界,有价值吗?”(小翻吐槽……男主再不出现,这孩子就要黑化了……又或者……直人(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正因为这个想法才感觉到自己的傲慢。
区区一个人类质疑世界的价值不是很滑稽么。要知道那是在众多的人边哭泣,边欢笑,边一点一点地解决,然后渐渐变得美好起来——就是这类的问题。
——见鬼去吧。
已经厌烦了。这种漂亮事太多了。
满是补丁仅是在苟延残喘的时钟机关之星——在其上生活的人们早已经病入膏肓不是吗?
就算要将它——这样的世界进行大规模检修,又能够怎样呢。
强行让迎来终结,早已死去变冷的星球继续运行,达成这样的奇迹后过了近乎1000年。
到头来却是这种状况,人类自身,到底又有了多少进步呢——?
她全身脱力,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
——就在这时。
啪咚!
发出非常轻的声音,身边的窨井被打开了。
出现一个大小刚好能通过一个人的狭小洞穴。
一个脸上有些没精打采的少年突然从那里伸出头吼道:
“不是吧,可恶,竟然在下雨……什么嘛?逃离了污水这次又是雨水!”
“想成是能冲走污物的话心情不就会好些了么?还有,如果这场雨是犹豫设备整备不良引起的话,管理者得负起我衣服被弄脏责任来,让我把他活埋到土里去。”
“………………………………………………………………………………”
是幻影吧,她片面地断定着。
看来似乎是理性崩坏到了连幻觉都能看到的地步。玛丽·蓓儿·布雷盖的失落又更进了一层。
在视线尽头,再熟识不过的少年和少女从窨井中慢吞吞地爬出,这也是幻觉。不存在的妄想。应该都是雨水的错。
……因为,这种事绝对很奇怪。
“……怎么说呢,好闷热啊!既然下雨的话至少气温下降一些啊!真是的,这算什么呀,这个叫三重的地方?!”
“直人大人,天这样一下雨,明明是难得的周日却不能看我的泳装是多么地令人失望——”
“玛丽?糟糕……和我没关系不想理会。”
“直人大人。难道您终于将被称为学习的高等技术习得了?!”

……不仅如此,还有幻听。落魄也要有个限度吧,玛丽!陷入如此一厢情愿的妄想中的废人结局(小翻吐槽——原来除了happy end,dead end 还有废人end)也太过不堪入目。即便要舍弃布雷盖的名号,也绝对不丢弃这份自尊。即便艰辛,即便悲伤也仍旧直视前方,倘若失败也要高洁地——
呼吸停住了。
手撑着地。给腿部注入力量,放松关节,绷紧全身的肌肉,让吸入雨水而变重的身体回转跳起!
用浑身之力给绝不可能存在的幻影以必杀的回旋踢——!
“啊?!”
“直人大人——(译者吐槽——直人被踢飞了……出场方式果然非常重要,这个时候从窨井里爬出来和从手机屏幕里爬出来有什么区别?)多么野蛮,您看来是不想要命了呢,玛丽大人,既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话我绝对——”
“等等等等!双方都冷静尤其是公主赶快恢复理智!”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丽紧紧揪住晕过去的直人,发出怪声。
任凭各种各样汹涌的感情在身体内翻涌,即便如此还傻傻的确认着紧紧抱住直人的两手上传来的真实触感,如此才总算接受了事实。而掐住那个笨蛋的两只手上传来的确实的触感,总算让她接受了事实。
“……你还活着的话就早点现身啊!?”
“唔,唔……。你,你别开玩笑了!我刚刚才回来的。”
“吵死了,不用你回答!”
“直人大人,稍等下,因为我现在就会将这只疯狗毫不留情地解体。”
“所以说你们都给我适可而止,快冷静下来啊!”
——不论怎样着,这似乎都并非是一厢情愿的妄想。


让时钟的指针回转约20个小时。
睁开眼的时候,为何自己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直人思索着。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暗,看不真切,但感觉是及其空旷的空间。至顶部的距离高约数百米,难以触及。这就像是在外面一样……等等,外面?
记忆连接起来。
与安可儿交战,自己被琉珠抱着落入幽深的地底。
直人回想到这里,从头上传来了声音,
“您醒了吗,直人大人。”
略微挪动头部,他看见了凝望向这边的琉珠的脸。然后终于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自己现在,正享受着琉珠的膝枕。
明白了这一点,想到起身会很麻烦且浪费,直人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头的下方——全神贯注来感受大腿的柔软度。
“因为您看起来很疲劳,所以请就这样听我说。现在,我们在三重市之外,还留在大深 度地下层中。这里本来是与宇宙空间等同,是凭直人大人极脆弱的人类身体,不出十秒就会死去的场所——”
“啊……?!”
直人慌张地跳了起来。
虽然留恋琉珠大腿的触感,但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还是不得不放弃。
“糟,糟糕,不快点回去的话就死定了——-这,啊,诶……?但是好像早就已经过了十几秒了吧?”
慌忙地确认自己的身体后直人询问道,琉珠点头回答说:
“——是的。确实如此,也就是说这周围似乎被维持成人类可生存的环境。话说……直人大人,您是不是正因为觉察到了这个事实才会做出那样的指示?”
“诶?不是,只是因为单纯地觉得地下好像还有落脚的地方。再往下还有阶层的话即便掉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这样。”
想说“仅仅如此”的直人突然闭上了嘴。
看向他的琉珠脸上的表情正在消失。用带上了一张冰冷面具似的表情(这里说的是能乐用的面具),琉珠冷淡的开口道。
“直人大人。”
“在。”
“本以为直人大人是可以立于人类之巅的存在,因此相对的也是世界第一的智者;可惜的是,现在可以断定,从绝对的视点看来,您已经愚蠢得无药可救。”
“那,那个……”
“让我来简洁地说明一下。这里是千年以前被建造的用于采掘的脚手架的遗迹。”
“脚手架遗迹……?”
震惊了一会,直人环顾四周。
凝神观察着昏暗的空间。发现这里是有着无数网络状延伸通道的场所。虽然破旧,但被坚实地修复过。
不知为何——直人联想到了正在建中的施工现场。或者说难以想象般巨大且复杂的攀登架。
等直人理解后,琉珠继续说道。
“时钟机关之星是以地球内部的地幔为材料制作出来的。理所当然,为了采掘地幔,脚手架也是必要的。其同时也可以被借用成行星改造时的基础构架。因此——在行星全域的地下普遍存在。”
“那么,这是……”
“行星改造结束后,各都市正常运转的现在,这一层却并未藉由时钟机关之星环境操作而得以保持状态不变。”
“也就是说……?”
大深度地下层中有脚手架结构是理所当然的,但将那里判断成人类能够生存的场所不过是直人片面的误解。直人因误解而深信如此而已。
“是的。”琉珠点头同意到。
“直截了当的说就是本已经死了。运气好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我平常不断地积累善行,积累到了就连天使也对此感到惭愧的原因不是吗?”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解自己的行动危险度无异于走钢丝之后,直人发出了悲鸣。
他现在才开始大量冒出冷汗,心脏剧烈跳动。
琉珠冷眼旁观着惊慌失措的直人。
“直人大人。回家之后将进行包含课外内容的更加严厉的授课,所以务必做好觉悟。因 为我已经判定,您拥有这样绝世的才能却连最低限度的常识都未能理解是极其危险的。”
“是……真的感到非常地抱歉。”
俯下身子低着头,跪下道歉。
但是——直人歪着头。
疑问同时涌了出来。为什么这个场地是例外?
他向琉珠询问,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仅有一个。就是有某人插手于此了不是吗。”
“某人是?”
“不清楚。但是,恐怕是和那个难看的巨大兵器有着什么关系。”
直人赞同地点着头。
确实那个奇怪的“东西”与其正下方的异常,不肯能没有关系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怎么看都很新。
虽有一些老朽化,却不会让人觉得是一千年前的东西。外加,这里光线昏暗——就是说仍有光。原本应是彻底的黑暗,而实际虽只有令人担心的赢弱微光,但也说明设置着光灯齿轮。
“这意味着”,直人嘟囔。
“确实是有谁让这里保持状态不变。为了制作那个巨大兵器的运输路线,又或是……嘛, 虽然不怎么明白,总之——”
直人侧耳倾听。
“首先,必须得回到上面。”
既然这个地方被保全,理所当然的也一定会有出入口。也会有通往地面的升降机。
然后,直人听出了目标场所的所在。
“是那里。虽然好像相当远。”
直人转身说道。
“锁定了机器的运转声……那边好像有人。”
琉珠点点头。
“那么走吧,请牵着我的手,直人大人。”
走在已经老朽化的昏暗通道中,两人手牵手慎重地迈出步子。
虽说凭借直人的超感觉和琉珠的高性能传感器,即便是纯粹的黑暗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但若是脚踩空的话这回就真的是落入无底深渊了。
提心吊胆地赶着路。
道路错综复杂。刚从光滑的斜面下来,前路又变成了缓慢的上坡路,非常没规律。
这样唯有方位毫无差池的行进了近一个小时后,像从树木枝叶来到树干一样,道路逐渐宽敞。与此相应的,修补的状况也一并变得更加仔细且结实起来。
“稍微休息下吧。”直人开口说。
此时,有光亮进入了直人的视线中。与目标地稍有不同的方向,仿佛从遥远的穹顶贯穿至地狱的底部般,洒落着大量的光线。
“那是什么?”
他疑惑着。怎么样都给人以类似巨大的建筑物的感觉。可也并不像从最初开始就那样制造的,而是如同崩毁的建筑物挂在了网络状的通道上一样……
边继续思考这个疑问,直人边侧耳听着,接着马上就得出了答案。那是——
“都市……或者说是大支柱呢?”
更加准确的说,是其残骸。
确实没有在运转。内容物也被尽可能的取走了,集中注意聆听的直人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其内部的空洞。
身旁的琉珠略带疑惑地说:
“从方位来考虑,也许是被废弃的区划·滋贺?之所以会停留在这个深度是因为其实在太轻了……嘛,原本就像是个只有洞穴的都市。”
“只有洞穴?”
“因为在旧时代是拥有日本最大的湖的区域。呃,实际上面积的六分之一是湖泊,据说余下的大半可以说是乡下中的乡下,是不起眼且感觉微妙的地方都市。”
直人无奈地看着琉珠。
“……喂,就那么恨滋贺吗?”
“没什么啊?没有任何特别的。只是在我的记录中是这样记载的而已。”
以若无其事的表情作出否定后,琉珠继续说:
“被机械化的时候,区域滋贺是作为西日本一带的水源都市而被再现出来的。恐怕就是因为被它废弃,所以三重的气候也变得那样闷热起来。”
“啊,说起来玛丽也说过这种事吧?”
直人点着头,朝流利地解说完毕的琉珠看了过去。
“话说回来,琉珠,你知道得异常清楚呢。”
“是的。真是非常令人遗憾,您已经忘记了吗?虽然不知道这是第几遍了,还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因为制造出我的那位正是设计出这颗行星的人。”
“啊,这样啊。”
“很详尽呢。”直人点着头。
“——”
“……恩?怎么了,琉珠。”
注意到琉珠保持缄默凝视着自己的视线,直人问到。
“是……是关于安可儿的。”琉珠说。
她重新朝向直人的正面,并齐脚尖,深深地低下了头。
“虽然有些迟了,真的非常抱歉。”
“诶……?等等,琉珠,怎么了啊突然间就……”
“让直人大人暴露在如此巨大的危险下,是我的思虑不周和我不争气妹妹的无礼,虽然无法轻易补偿……但还请原谅我们。”
直人惊讶地张着嘴。
琉珠的头仍旧深深地低着,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看到她手紧抓裙子用力捏成拳头,肩膀也在轻轻颤动着,直人慌忙说道:
“别这样。抬起头来,琉珠。”
“……”
“那个,我说,对那种事情我完全没有生气,而且也不在意。”
“……,但是——”
“——-话说,琉珠。不管怎么样,被别人说是“不争气”是很可怜的哟?至少安可儿酱说过希望能有人让她停下来。”
直人以若无其事的明快语调说道。
听到他的话,琉珠抬起头,瞪圆了美丽的金色眼瞳。
“——您听到安可儿的声音了?”
“恩?啊,大概吧?如果没有弄错的话。”
直人点点头,琉珠表情有一点缓和了。
“坦率地说,这真让人吃惊。那个孩子是我们姊妹当中最不擅长表现感情的了。”
“恩?虽然从没那样认为过。”
“不是的。对像直人大人一样在人类社会中被孤立,交流能力被打上大大疑问号的人来说简直能称为奇迹般的伟业。”
“请别说了我会哭的。”
琉珠丝毫没有停下,她对着颤抖的直人皱着眉继续说道:
“但是,倘若那不是安可儿的意志的话,果然……?”
“啊……唔。也许奇怪的是那个面罩。怎么说呢,只有那个在发出粗暴的“声音”。安可儿的声音似乎被它压制住了。”
听到直人的话,琉珠垂下目光。
她两手在身前重合,像在忍耐着什么似的捏成拳头,短促的呼了口气。
“——不可饶恕呢。”
“是吧。安可儿酱什么错也没有呢。怎么想错都在把那个可恨的鬼东西附在安可儿身上的家伙们……去找出犯人,让他们哭着谢罪来赔偿吧。”
“那当然。”
琉珠如同圣女一般嫣然笑道:
“把他们从脚尖开始寸寸剁碎。因为要让他们深入骨髓地认识到生下来就是错误,我会敬献上人类历史上残留下来的满含痛苦和绝望残忍的公开处刑。”
“……这种血肉横飞的事千万要慎重啊。”
琉珠对惊恐中的直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断言YES或NO,只是暧昧地笑着。
“……嘛,算了。前进吧。”
然后,经过多次的休息与行进,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眼看去,那里是废墟一样的“街道”。
采掘辅助平台的上面层层累积着废弃材料。虽然粗糙但还是好好的做成住宅的形状。中央位置高耸的塔延伸向遥远的上方,大概和天穹——三重都市底部相连。
——可是,没有人的气息。虽然似乎曾有数千单位的人口生活过的痕迹,但现今每间家中都积着灰尘渐渐朽坏。
探视了多间房屋后,琉珠说道:
“按道理推测,恐怕这之前是被破弃的区划·滋贺的幸存者住过的地方,是这样的吧?”
“破弃之后的幸存者……这,存在吗?这种事。”
“相当幸运对吧。或者说是最为糟糕的也未可知。”
琉珠像很钦佩似地吐了口气。
“……可是,在这种地方建造街道继续生存着,就是说人类有着超出我想象之外的生存力。”
“嘛,虽然说是个都市,但也不会想特意想住到这里……”
直人附和着,竖起了耳朵。
这是条被置之不理,荒废无人的街道——但是,确实传出了有且仅有一个人类在生活的声音。
探听出了大概的位置,直人问道。
“怎么办?琉珠。”
“试着问问他看如何。虽说是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大概是连说话价值都没有的人生的败犬,但说不定能得到操纵安可儿的不可饶恕者的线索——而且只是区区一个人类也不用做太多考虑。”
“……嘛,总之要友好一些。”
对琉珠所暗示的功利性手段,直人感觉后背发凉。
他们穿过废墟街道向中央塔走过去。
尽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屋子。它是由废旧材料建成的军帐,与别的住房并无不同,但入口附近纤尘不染。从小屋深处传来小型动力机在工作着的微弱声音——有人在。
直人不假思索的敲了两三次门,大声开口道:
“那个,打扰了!想要稍微请教一些问题不知可否~”
然后,回复声从门内传出。
“……是谁?来干什么?”
是老人的嘶哑声音。
“我们是路过这里的迷途者。想询问一下如何才能够回到地面上。”
“……”
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老人开口了。
“……没有上锁。进来也没关系。”
直人和琉珠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下定决心,缓缓地打开门。
进入之后是如外观所见的十分狭窄的房间。
天花板昏暗而低矮。似乎是由废旧材料制成的架子被安置在一面墙上,其中杂乱地塞着旧书、纸张之类的东西。将视线稍微的移向旁边,可以看见简洁厨房和小床。对一个人住来说这样的居所已经足够了。
房子的中央,被光灯齿轮照亮处有一位坐在摇椅上大个子老人的身影。
他肩膀宽阔,身材粗壮,枯黄的皮肤下接受过锻炼的肌肉覆盖全身。
无论是杂乱的头发还是勾勒出下颚轮廓的短络腮胡,都带着灰白色。但是,这颜色比起衰老的孱弱感来说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经验的深厚累积。
老人的手肘架在摇椅的扶手上,托住脸颊,以锐利的铁色眼睛注视着进入室内的直人和琉珠的身影。
他敲着膝盖上闭合着的厚重的硬壳精装书。
“……你们是什么人。从何处而来。”
“啊,那个啊,一时疏忽,那个——”
暧昧地吞吞吐吐的直人身边,琉珠直言道。
“我们从都市底部坠落了约3万4千2百5十8米。”
“对对,那个……差不多就是这样?话说,怎么才能回去啊。可恶!这也好那也好全部都是那个叫玛丽什么的地雷女的错,那个瘟神!”
老人很怀疑似的朝两人看过去,但不久之后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无精打采地叹口气,告诉他们说:
“……回不到上面哟。”
“啊,无论如何请想想办法。我有尽快返回救助叫安可儿的孩子的使命。”
“这里的几乎一切都被运出了,是已经被放弃的地方。留下来的仅有我和小型的机械设备。通往地面的升降机也早已停止运行了。”
“那么,再一次让它运作起来不就可以了——话说,爷爷你尽量快点好吗!在这里滞留的时间中说不定安可儿已经——?!”
直人突然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变暗,重心也不稳起来。琉珠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说道:
“直人大人,尽管这里确实有空气,可其中氧气的浓度极其稀薄。即使直人大人已经从人的范畴毕业,是与神明等同的存在,但现状您仍是人类,还没成为能在没有氧气的条件下存活的高次元生命体,所以稍微冷静一些更能与死亡保持距离。”
“诶?死?!”
直人受到冲击,睁大了眼睛。
温柔的抚摸着他苍白的额头,琉珠继续道:
“……先是接受补习指导,然后是因玛丽大人极擅自的决意而赶往三重,紧接着侵入军事设施,与安可儿交战后坠落了3万米以上的距离,以及持续在稀薄的空气中步行——这样的。直人大人,您凭借对于人偶异常的爱,极尽发挥了这样变态的欲望才有了这样超越常人的能动性。对此我已深受感动,所以,还请先稍微休息一下。”
“……要休息的话,在那边的床上睡也是可以的。”
老人说道。
琉珠无言的将视线移向那边后,略微点头。抱起精疲力竭的直人,放在房间角落里的床上。
确认直人就这样入眠后,琉珠再次转向老者。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代替直人大人询问。”
“……”
“你是哪里的谁,在这里做什么,我对这些毫无兴趣。但是,直人大人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而我,有为了完成他的愿望而驱动全部机能的义务。这个场所连基本状况都难以保障——”
伴随着琉珠平静地编织而出的言语,裙摆中的黑色镰刀显露出来。
像瞄准猎物的蛇一样,对准了将被切开的对象。
“从这里怎么做才能够返回地面,希望你尽可能快的提供情报。因为你应该明白我会以我所拥有的全部知识与能力,让你尝尽各种各样的痛苦来问出那地方所在。”
“原来如此,你是Initial-Y系列啊。”
——镰刀刺出。
托着脸颊的老人的脖子上,黑色镰刀的刀刃毫厘不差的架着。
“为主人所想啊……”
老者苦笑着,叹了口气。即便是现在,也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窥出丝毫对将被斩首这一状况的恐惧。
琉珠问道:
“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总的来说,与“那个”相遇后幸存下来,坠落至这个阶层对吧?然后没有受伤——能做到这样的自动人偶仅有你们。”
“……”
“不久前,曾耳闻为了避免京都的破弃布雷盖千金全力应战的事情。这么看来,你是她曾拥有的一号机吧?”
琉珠没有回答,金色眼眸中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了解如此近期的消息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输给人生抛弃尘世的想法。”
“那样说也没有什么错。我确实是败北者。”
老人继续说道:
“通往地上的升降机停止运行是真的。如果输入动力到是可以让其运转。”
“那么,就这么做吧。”
琉珠命令道。
老人对此仍旧只是微笑着。
“再稍稍陪我这个老人说一会儿话的话,就帮你们。”


“——就这样回来了。”
直人将故事总结道。
顺带避雨,四人回到玛丽和哈塔租借的无人旅馆房间中,决定互相交换情报。
然后,首先听完直人的经历后玛丽呆住了。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打算去死?”
“哈?去死,我?为什么?”
“不是,那个,我以为是为了庇护我们而牺牲自己……”
“你在说什么呢。”
直人不假思索地回答,继续说道:
“我当时仅仅只是想阻止安可儿。也就是说根本不可能为了救像你这样的地雷女而去赴死。触发这种剧情的flag在哪啊。如果我死的话,琉珠会伤心,也不能帮助安可儿了。用常识去思考一下的话,谁也得不出那样的结论不是吗?玛丽你莫非……是笨蛋吗?”
“————”
看着直人抛来的怜悯目光,玛丽气得身体发抖。
“……嗯,也是啊。”
哈塔小声地肯定到。听到这句话的玛丽转过身,用发自奈落深渊处似的声音问道:
“哈塔——你,难道是早就注意到了却故意不说是吗……?”
“也不是啊,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嘛。”
被死盯着的哈塔摇着头,再一次解释道:
“实际上,落入大深度地下层毫无疑问会让人殒命。只是,公主你无法接受这个少年的挺身相助是也事实。
“那么,为什么……”
“我说这些话的那个时候你接受了么?实际上,如果没有确认直人生还的话,你也不会放心的吧。我想火上浇油,就保持沉默了。” 就算这样说了,那时候的你会接受吗?没有实际地确认直人生还的话,你也不会放心吧。我认为说(他还活着)那种话是在火上浇油,所以保持沉默。

“——”
玛丽陷入沉默,然后开始考虑刚才的对话。
确实有不能理解的地方。直人他们掉下去时,哈塔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当时还认为这是因为他曾在军队待过,经过充足训练和实战历练而有着士兵的坚毅精神,但……可以理解了。
也就是说,仅仅只是我一个人像小丑一样蹦来蹦去是吗。那时的绝望感,苦恼,泪水,呕吐,备受煎熬的内心,认真地从各个方面考虑来面对眼前发生的变故,这全部——全部,都是毫无例外的误解,只是滑稽的独角戏。
——好吧,杀了你们。
玛丽冷静地下定决心。
把相关者全部沉入地底,不做这种让一切都消失的事,就取不回自己早已破碎的尊严。
“你们……”
玛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然而,直人无视黑化的玛丽,在地上铺开了地图。
如此言道:
“嘛,这个就暂且不论吧,去东京吧。”
“——唉?”
直人的话让玛丽手足无措。
我们这里得到的情报尚未及说明。区域•滋贺被破弃的真相也好,三重和东京的对立也好,甚至现在战斗已经一触即发一事。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对着玛丽疑惑的视线,直人回答道:
“恩?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现在,安可儿酱作为那个巨大兵器的护卫,原本,安可儿不是在东京么?那么,出动那台兵器的目的地就该是东京——我是这样猜测的,不对吗?”
“错……一点也没有,但——”
还处在半呆滞状态的玛丽叹了口气。
正在一点点适应,但是思考以无视所有细节性证据和状况的方式推进着。
“……那么,去东京后打算做什么?”
“哈?这还用问。为了去救安可儿酱哟。被那么可爱的自动人偶说了“请救救我”还会说“NO”的家伙绝对没神经吧,绝对是难以置信的吧!”
……这家伙果然只是个笨蛋。
揉着骤然疼痛的太阳穴,玛丽说道:
“……刚从地下回来的你可能不大知道,那个兵器打算袭击东京。”
“嘛,是那个兵器?虽然也有那方面的目的,然后呢?”
“然后,是——你啊。”
“不是,所以说,不是被安可儿酱拜托道‘救我’嘛?那么也就顺便阻止那台巨大兵器啊。救出安可儿酱,把巨大兵器“噗”的破坏掉。这样不就全部完美地结束了么。还有黑幕也好最终BOSS也好,那种程度的家伙都会在东京的吧。集合大家的力量,抓住犯人解决问题不就好了么。”
“……”
玛丽深深的叹了口气,皱着眉。
身边的哈塔插嘴说道:
“……那个,直人。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如何去做是个问题啊。出动的那台兵器,是以我们之力能够阻止的么?”
“所以,接下来就要考虑方法啊。”
直人不屑地说道。
哈塔抚着下颚,冷静地继续说:
“东京正在集结“军队”,三重的巨大兵器也被启动。嘛,以我的见解最先控制的还应是三重这边。所以虽然在东京待机准备不无不可,但是,这些家伙在东京闹起来的话,对东京自身的影响可不会就这样简单地结束。”
直人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那么,就考虑不让东京沦陷的手段。”
“这样的话,就不仅是巨大兵器,也会与东京的“军队”为敌”
“反正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好好利用的话不是不错嘛?”
“那样的话这回是——”
“哎呀——吵死了啊啊啊!总之已经全部集合起来了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直人情绪激动地喊到。
他面向哈塔和玛丽,一口气说着:
“无论列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结果该去做的还是要完成!至少我无论被哪里的哪位天才说了多正确的理由,也丝毫没有放弃掉安可儿酱的心情不是吗!?敢来妨碍的话即使是总统我也要干掉他!”
“——”
直人对着未能回复的玛丽,进一步说道:
“然后呢?你们,最终又打算做什么?只是喋喋不休的说着“做不到的理由”一味逃避而已。这不就是连笨蛋都能做到的事么!啊!?”对直人挑衅一般的语调,玛丽的感情沸腾了。
“——别小看人!!”
翠色的眼中燃烧着灼灼火焰,冲动地迸发出凌人的气势。
直人和玛丽面对面,互相瞪视着对方。
“你在对谁大放厥词?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谁知道啊,白痴!‘现在’你不过是带着哭腔满载厄运的地雷女!”
谁都寸步不让。
灰眸与绿眸之间视线交错,火花四溅。
“明明没有任何具体的策略,你就别擅自妄想了!”
“束手无策了吗,我说啊,具体的策略完全不需要。”
“啊?谁束手无策啦!?别在这里臆断!”
“诶,是麽。虽然我从刚开始就听见你一直在这样辩解呢。”
玛丽激动的伸出手双手,一把抓起直人的前襟。
“——”
她想要大声蹦出脏字,却又将话吞了回去。
如此近地凝视着灰色的瞳仁。
在那目光中,她明显察觉到了失望的色泽,一瞬间,体温上升。
屈辱的感受让双肩颤抖,激愤的心情烧灼着内心。
被说成狂妄也无所谓。毫不厌烦地吵架。不需要对方尊敬。破口大骂那是彼此彼此。
但即便这样,也有底线。
唯独被这家伙怜悯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那瞬间。
如同闪电劈碎黑夜,记忆苏醒了。
“我是——!”
像这样直视着这家伙的眼睛,曾经说出过的话。
那时所感受到的,坚信着的,却在不知不觉忘却的句子。
那是决定了玛丽・蓓儿・布雷盖之所以是玛丽・蓓儿・布雷盖的一句值得骄傲的话。
翡翠色的眼睛闪耀起光芒,玛丽大声说道:
“——我是,绝对不相信不可能的女人!”
对于玛丽的话,直人“啊啊”地应和了一声表示赞同,然后开口:
“——这样才对。若非如此,你就‘仅仅’是个地雷女而已。”
突然,玛丽自觉有趣地笑出声来:
“呼呼……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直人,哈塔,琉珠虽都惊讶的看着这边的玛丽,但她毫不介意。
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呀。
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竟然被遗忘至今。
玛丽说道:
“我确认了——你就是个登峰造极的笨蛋。”
“喂!”
“——并且是比我认真的多得多的笨蛋哟。”
玛丽未等直人说话就立刻接下去,说完后她舒了口气。
琉珠在一旁用略带惊讶的口吻说道。
“难得说了一句可以被我全面赞同的话呢——头脑也被敲清醒了呢,玛丽大人。”
“确实,就像被锤子猛击后的感觉哦。笨蛋什么的…………真不错呢。”
她似乎十分愉悦,轻松地耸了耸肩。
——的确如此。
人类什么的如琉珠所言,也许只是一群笨蛋,
如同无意间的抱怨一般,对世界而言也许毫无价值。
但是,这样又如何。
“总而言之,世间就只有笨蛋不是麽。无论哪个家伙都是不合情理、无知而任性的生物。——即便如此也热爱着,又为何呢。在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中也许价值根本就不存在,但即便如此,活着的意义却明确的存在着。”
那是因为,即便价值是由他人来衡量的,但认可意义的却是自己。
因此无论是谁,都是为了找寻自己诞生于此的意义而活着的。
——至少,见浦直人没有弄错这一点。

玛丽宣布:
“OK,确实如你所言,去东京也不那么糟糕。三重和东京就都去挑衅一下,把所有东西都弄个底朝天吧。”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绝对不会放弃救助安可儿酱的。”
“知道了哟,目的都一样。你去帮助安可儿,我则去拯救世界。想做的就去做吧——为此就要不择手段。”
哈塔开口道插嘴说:
“喂喂公主,恢复干劲比什么都好,但是你打算怎么做?”
“那还用问吗,什么都做哟。”
——对啊。没有选择正经手段的那种义理人情。无论有没有闲心去做,都不认为那是义务。
“真是拉风。这次我们可不是正义的小伙伴——是恐怖主义者哦。”
伴随着思维的急速回转,娇小少女身体上散发出险恶的气息。
“反省。——至今为止的我完全不够认真。”
玛丽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直人看到她的样子,被吓的嘟哝道。 直人看到她这让人难以理解的样子,嘟囔道:
“糟了……该不会是我推了这奇怪的家伙一把吧?”
“安心吧直人。就因为你推了这一把所以一定能救出安可儿的哦。
“——!想要我推多少次都可以。就算是要用车从后面撞过去也交给我吧。”
直人的态度光速转变。
看着这个他的样子,哈塔的嘴抽搐着。
“不知道你为什么有干劲了……但绝不是什么正经事就是。”
玛丽点头道:
“那不是理所当然吗。又不是做什么正经的事。”
她朝嘟哝着的哈塔莞尔一笑,继而转向直人。
“那……直人,我只问两点可以吗?”
“啊。超不好的预感,但也没什么,问吧。”
玛丽竖起食指。
“首先第一,以你的口气,似乎觉得自己能阻止那个安可儿,但实际真可以做到吗?
“可以。”
直人不假思索的答道。
但琉珠却反驳说:
“……虽然您这样说,但是,直人大人,与那孩子为战斗对象并能取胜的机体——”
“不,如果是琉珠的话就可以。虽然不必刻意言及,但琉珠没有损坏,安可儿酱也没被破坏。绝对要回应那孩子的请求,帮助她。这是绝对的。”
“嗯。那么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玛丽没追问根据,而是开始询问第二个问题。
“那么接下来,你能为了保护琉珠和安可儿做到何种地步?”
“那还用说。在所不惜。”
玛丽面带狰狞地歪了歪嘴角。
“——哈塔,听到了吧。录音了吗?”
“嗯,差不多……”
“‘在所不惜’,你这样说了呢。说了吧说了吧?既然说了,就绝不会让你有机会食言的哦。”
面对玛丽危险且富有压迫感的气势,直人有些畏缩了。
“是,呃……不对,反正如果能让安可儿和琉珠两人平安无事的话,是的,可以在所不惜。但唯独不能让我去死。因为琉珠大概也不会认同。”
而琉珠也如同要保护直人一样,目光严峻地走上前去。
“那是当然,但如果玛丽大人让直人大人死了或是濒临死亡状态,请务必做好相应的觉悟。对于之前,不顾后果把直人大人卷入危及生命危险那件事。我尚记忆尤新。”
“务必安心。不会让他死的。无论是谁,无论是谁。”
玛丽双肩脱力,苦笑道:
“只是有些……对了,直人。你接下来预订的补习科目是什么?”
“那个,好像是现代史……。?”
“这样嗯,那么正好/这样的话正好。因为那个教科书在我们回去的时候肯定会被改写,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学了。”
“……嗯?”
“接下来要做的是能被那本教科书记载的事。也许是作为史上最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是吧♪”
“喂。”哈塔插嘴道。
“不明觉厉的戏份够了,但结果是打算怎么犯罪呢,公主。”
听到他的问题,玛丽笑着回答:
“相当单纯哟。”
她停了停。
“那就是比三重的巨大兵器更早地袭击东京。”
等自己的发言被三人理解后,玛丽继续道 玛丽等三人理解了自己的发现后,才又继续说道:
“从我收集到的情报,和刚才你说的话来看,大约能推测出那个兵器的运输手段。如何将那么巨大的兵器送入东京?这不久前还曾是疑问……”
不论装备了多么坚固的装甲,只要以那副姿态那种笨重的身形在地上前行的话,就会将三重到东京的道路全部破坏。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是在东京了。会受到那条道路上所有的军队的迎击,而且事情棘手的话还会有其他国家的军队以援助为幌子趁虚而入。
第一,无论是多么强力的兵器,以那种笨重的身形也无法高速移动。 无论它身处哪个城市之上,将其连同城市一起破弃的话,它也会无计可施地被击沉。
“也就是说——”玛丽得出结论。
“我推测那个家伙是在地下移动的兵器。在地下被制造不仅仅是为为了隐蔽。那个储藏室本体,就是与大深度地下层直接连接的直接进发的船坞停靠所。”
正因如此,三重的军也有胜算。
在大深度地下层,展开军队是不可能的。
原本就谁也想不到会有在地底下移动的兵器。
无论在地面上集结多少军队,如果从地下奇袭的话就毫无意义了。那乘机破坏都市或者连将东京全域的大支柱作为筹码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就由我们先试着引发恐怖活动吧。”
“但恐怖活动这种事,具体该怎么做啊?连国会议事堂也一并爆破?”
玛丽惊讶的看着一脸苦恼的直人。
“真笨啊,做那种事不是没有意义吗。我所考虑的是更加华丽的事哦—配合着时机,夺取东京的一个区域。”
“那就是……那个,像京都的时候一样?”
上个月,为了拯救京都,自己和玛丽两人控制住大支柱全部领域的事,直人仍记忆犹新。
“再来一次?”直人问,琉珠对他点点头。
“的确。那样的话就可以先让居民们避难。而且,如果用假情报诱导,甚至连东京的“驱动部”的军队都会上钩。那样的话接下来,军属技师向地下进发时一定会注意到巨大兵器。之后再交给他们……这才是体面的决斗。”
“虽说还想知道细节……嘛,想做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哈塔插嘴说:
“但是,公主。实行这个的话稍微有些人手不足不是?也没时间来好好训练。而且这样横插一脚的话,哪个阵营都不会无视我们的吧。最糟糕的是,那个安可儿说不定会突然出现。
“正是在期待它这样发生哦——嘛,没问题的。”
玛丽微笑着耸耸肩。
“正如你可能知道的。我,能够依赖的朋友还是有很多的哟!”
“欺负我这种孤单的人很有意思吗?”
直人怪癖秉性全开,吐槽着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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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3:30 编辑

第4章 00:00 回归者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六日午前十时三十四分。
区划・三重,位于从地上开始大约七十五千米的都市底部。
地上住着的人们的眼睛绝对达不到的场所,有东西开始慢慢地动起来。
这是一只巨大的钢铁蜘蛛。
全高三百二十米,全长九百三十二米。它发出轰响声前进着。对它这样大的尺寸来说,在动着这件事本身就十分荒谬。
它向着都市底部深不见底的地下层——事实上的宇宙空间潜入,脱离了重力的制约,径直朝东边前进。
目的地是日本的首都圈——多重区划领域・东京。
它迟缓地前进着。
等它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恐怕会是一天半之后的事了。
但是,它在时钟机关之星——这个浮在宇宙中的空壳内部四处爬行,悄悄靠近猎物并给其致命一击。这种行动很有可能会造成极大破坏。所以对这颗星球来说毫无疑问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这只凶暴蜘蛛在爬近,只有一个暗中观察它的身影存在。
“出动了吗……”
银发舞动着的影子喃喃低语。
“难以入眼的丑拙之物……不过,确实是个威胁呢。”
说着毒辣的话语,影子——琉珠眯着眼睛。
确认了怪物的出发和前进方向、速度后,她从那里悄然离去。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六日午后六时二十七分。
日本东京,在区划・秋叶原的靖国路上,有座被称为第四时钟塔的建筑物。
通常情况下,时钟塔基本上被“军方”管理着。而这里是为了技术研究而设立的少数例外,管理和维护被委托给了和它在同一时间设立的大学。
在这个秋叶原技术大学的驻地内,有几个身影在前进。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青色工作服,推着装上了大件行李的搬运车,旁若无人地横穿过赤色夕阳映照下的校庭。在路上穿行的学生和教员很多,但谁也没有对在驻地里前进的他们加以注意。
最后,他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好容易来到了时钟塔的物资运输通道。
这里并排设置了铁门和小间守卫室。有个稍老的警卫员惊讶地注视推着一团物体走过来的他们。
这一行人最前面的如熊一样巨大体型的男人,笑嘻嘻地大声说道:
“多谢!辛苦了。一直承蒙您关照了。”
“啊?啊啊,多受您照顾了……那个,请问有何贵干?”
警卫员暧昧地附和着,高大男人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从胁下夹着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张文件递了过去。
“我们是精工会社的送货人员,请问能把这些新的观测器材搬进去吗?”
“诶,但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啊呀,都送过来了。难道又是弄错了送货地址吗。”
高大男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接着小声抱怨道: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啊。所谓的大学学者就是在琐碎的事务手续上毫不含糊呢……啊,不,对不起,真是失礼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警卫员苦笑着,向赔着礼的高大男人说到。
“又是木崎教授对吧?那个人,对学生很严厉自己却相当懒散,他研讨会的学生经常都在抱怨呢。”
“啊,这也是家常便饭啦家常便饭。”
高大男人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弓下腰,然后指着刚拿出来的那份文件。
“木崎教授说今天突然要出差,因为他回来之后工作上马上要用到这些器材,要求在他离开这段期间把它们设置好……还真是糟糕。”
“唔……这样啊,本来是需要来自教授那边的申请书来着……”
警卫员略带同情地点点头,喃喃自语。
“算了,既然您手头有文件就行。教授回来之后再由我们这边提醒他一下好了。”
“非常感谢!真是得救了。”
“没没,大家都不容易呢。请稍等,马上就开门。”
老好人的警卫员依旧满脸笑容,操作着手边的开关。
门打开了,高大男子拿到警卫盖上印的文件,点头致谢。
穿着工作服的一行人推着搬运车,走入了运输通道之中。
逐渐走到从守卫室完全看不到的地方后,高大男子——哈塔略带不屑地说:
“说到底,大学的警备也就是这种东西啊,汉内斯老师。”
“让人完全没法信赖呢,哈塔。”
紧跟在哈塔身后推着搬运车的男人回应着。他有张轮廓深刻的四方脸,是个看上去耿直严肃的中年男性。
“靠一张那样的文件,就让不明身份的人通过时钟塔,这很正常?”
“确实是‘军方’没有插手到的地方呢。一般人会以服装和态度来判断对方。这样一来穿着运输行业者的专用制服说着一些比较和顺的话的话,就不会被人发现怪异之处。”
男人——汉内斯脸上一副“就算这样也不能接受”的样子,“但还真巧了,恰好与教授出差的日子相重呢?”
“那个啊,是稍微动用了一点布雷盖社的能力。”
“……什么意思?”
“场所是在大学所以不能乱来。给了那位教授一点合适的工作让他出差去了。托此之福,在这个时间能进入时钟塔的只有我们。”
随着哈塔的话,汉内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再次重复道:
“……真是的,让人完全没法信赖呢。”
“和那个叛逆的女人共事,你还是如此认真。”
哈塔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但是汉内斯一脸严肃,立即反驳道:
“叛逆的女人?她可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认真最诚实以及最优秀的女性。”
“……说起来,语言这种东西有时候真不够用呢。”
那样形容虽不能说完全不对,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释然。
稍停了停,哈塔摇摇头,改变了话题。
“算了,总而言之,要发生了什么问题的话我再来对应处理,作业的事就拜托老师你们了。器材的设置也考虑在内,四小时没问题吧?”
“当然,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个第一级时钟技师。相信我吧。”
汉内斯——过去在“无国境技术团”当观测班长的男人挺起胸膛。
听到他的话,哈塔苦笑着,深深点头致谢。
“——这真是给人添麻烦了呢。”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八日午前零时零分。
后来在人类历史上刻下深深烙印的那天,比这个时间稍早之前。
玛丽・蓓儿・布雷盖在日本东京的区划・秋叶原——第一时钟塔中。
和大支柱相同的填充满齿轮的机械控制的房间——在这个室内,有几十个技术人员正在不慌不忙地工作着。
——为了实行玛丽的计划,使大支柱和各个时钟塔的控制调节同步化。
为了这个能实现,不眠不休地工作着。
当然,他们平时并非整备这里的军属技师。
人种、性别、年龄不尽相同,服装以及装备似乎也不统一——更正,只有一点,他们全员手腕上都佩戴着罗针盘时计。
这是第一级时钟技师的证明。
有大大小小九个盘面的超精密时计。
站立在两亿人的时钟技师们的顶点的勋章。
普通的技术者就算有几百个也及不上他们中的一个。才能和实力兼备的规格外的技术者们——这其中的一个人,大声喊道:
“玛丽大师!”
紧贴着工作台专心致志地不停写着计算公式的玛丽抬起脸来。
“嗯,请说。”
“从三三四零号到七九九零号的同步化已确认。以及,全阶层的接续检查已完成。”
“——了解,确认完毕。辛苦了。”
玛丽点点头,向通信机旁的其它技术者喊道。
“报告!从第四时钟塔开始传达,全阶层的机能解放完毕。气温调控系统的权限正被传送过来。”
“——了解,回信的事就拜托了。内容为‘马上就是作战时间,请完成最终确认之后立刻离开’,将此回信和权限再度传送给各个时钟塔。”
这之后又继续处理着各种报告、进行确认、裁断指示要求,玛丽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放松一下酸痛的肌肉。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从后面走近,对她说道:
“不管怎么算是赶上了呢。”
男子优雅地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桌上,继续说着:
“红茶。放入了很多蜂蜜和牛奶——您喜欢甜的对吧?”
玛丽的表情微微放松,端起杯子。
“非常感谢,昆拉德整备士长。”
“我已经不是整备士长了,玛丽大师。”
男子——昆拉德温和地更正着。
“……是这样呢。”
把热气腾腾的杯口放在嘴边,玛丽垂下视线。
在“无国境技师团”的时候,昆拉德任整备士长辅佐她。昆拉德是位老练而能力出众的技术者,在京都事件中直到最后都留在危险的现场帮助玛丽。
事件之后他从“技师团”中脱离,现在作为自由时钟技师生活于市井之中。
为玛丽调查“军方”在东京的可疑动静的,也是这位昆拉德。
“能够平安无事地完成工作时最重要的。……真是勉强大家了呢。”
“不不。大家都认为和你一起工作是非常愉快的事。其实,因为大部分的时钟塔都变空了,工作也很轻松呢。”
“……重度犯罪的大汇演呢。”
抿一口甜甜的热红茶,玛丽舒了口气。
在这里,以及在其它时钟塔正工作着的技师们。
他们大部分都是和昆拉德同样,玛丽曾经的部下,在京都事件后离开“技师团”引退的第一级时钟技师们。
——控制住都市机构之后,迎击巨大兵器的侵略攻击。
玛丽的这个计划无论是谁听到都会觉得荒谬,他们却完全同意配合。
这些拥有贵重的技能的人们只要想要,什么样的工作待遇都能得到。可他们非但没有要求高报酬,还愿意助玛丽一臂之力从事这种犯罪行为。
因为被玛丽・蓓儿・布雷盖拜托了——只有这一个理由。
对这个事实,玛丽感慨于言语道之不尽的感谢之情,双颊通红。
“真的是——万分感谢。”
刚说完,桌上放着的通信机响起了铃声。
玛丽按下接听开关,通信机里马上就传出声音。
“——玛丽,准备好了吗?”
是直人,他大概是有点兴奋,声音比平常听起来要尖一些。
玛丽撇撇嘴,对着受声机说道:
“——当然啦。你当我是谁?”
“全靠你了。第一级时钟技师。”
“那也是当然的。你也请好好完成任务。”
“了解!”简短地回答之后,通信切断了。
昆拉德向关掉通信机开关的玛丽问道:
“刚才的是‘他’吗?”
“嗯嗯,是见浦直人。”
玛丽点点头,昆拉德叹息着嘟囔道:
“之前虽然也亲身经历过,但不管看过多少次都难以相信。只需要自身的听觉以及那种程度的辅助器材,就能够完全观测大支柱和十二个时钟塔这种事……”
“但这是现实哦。”
玛丽将直人听取到的区划・秋叶原的构造,进行翻译后画出设计图。
解析大支柱和各个时钟塔的机能连接,然后据此原理利用四座时钟塔来逆向控制大支柱的机能,掌握气温调节和通信网络之后构筑能够自由操作的系统——。
本来的话花费数百年才终于能算是踏上开端。如此荒唐的作业,直人和玛丽只用了三天就做到了。
“大支柱是都市的脑的话,时钟塔即为都市的内脏。举个例子来说,就像是要拨动脏器对大脑产生干涉……这样。因为大支柱和时钟塔连接在一起,在理论上的确并非不可能,但是……啊呀。”
当然,也多亏了这里多达数十个的第一级时钟技师们协助,才能实现这件不可能的事,但是……。
昆拉德低声耳语:
“作为一位时钟技师,真是不胜惶恐啊。”
昆拉德本身,即是所有时钟技师最高峰的第一级时钟技师。现在的人类将所保有的最新的时钟技术毫无遗漏的修复起来,可以说是已到极致了。并非是骄傲,而是拥有着只能够这样断言的实际成绩和经验。
连这样的自己也完全理解不了的才能,在现实中却存在。
“他……这种才能,真的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吗?”
“他是人类。昆拉德老师。”
玛丽立刻回答,垂下目光。
“既不是随心所欲的神,也不是随意展现奇迹的魔法师。他是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的,哪里都有的笨蛋。”
“……”
“虽说是笨蛋——至少在前些日子的京都的事以及这次的事件,和谋划这种事情的人脑袋里的东西比起来的话,直人差得太远了啊。无论有拥有怎样的异常能力——他至少还像个‘人类’。”
并不一定正确。不是完全善良。也不是真正的万能。
和所有人一样无价值地出生,一样的愚不可及,但还是会为了寻得人生的意义而不断前行,才是人类的生存方式。
——见浦直人是玛丽・蓓儿・布雷盖所认识的人中,最像个人类的人。
昆拉德暂时停顿下来,注视着玛丽的脸。
“——这样啊。就像你说的一样。”
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顺便说一下,其实从之前开始就一直这么想,但是……”
“什么?”
昆拉德以充满戏弄的语气对侧着头表示疑惑的玛丽说:
“你不擅长于伪装呢。”
“唉……?”
玛丽泄露出迷惑的声音。
昆拉德意味不明地微笑着继续道:
“不过,你本来的那一面在我看来更有魅力呢,玛丽大师。”
“——别,别再戏弄我了!”
饶有兴味地看着如同孙女般的少女气鼓鼓的脸,他回过头去。
时钟技师们不知何时已停止作业,远远看着争论着的两人。昆拉德依次扫视着他们的脸,“啪啪”地拍了两下手。
他以庄严而充满张力的声音宣布着:
“——诸位,关键时刻到了。在改变历史的这个瞬间来临之前,大家一起拭目以待吧。”




日期从二月七日开始向二月八日转变的瞬间。
被后世称为“秋叶原恐怖事件”的行动拉开了序幕。也成为了同一天发生的“二・八事变”的先驱者。
——听从一个少年的号令。
激烈的震动以区划・秋叶原为中心在半径30公里范围内扩散。
通信机构全部停止,内部的“共振齿轮”开始了并未设定过的运动。
调整都市机能的大支柱的齿轮群,显示出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举动。
这并非故障,也并非因为经年劣化而导致的运作不畅。系统的动作完全正常,只是被一位少女组织的系统接管了。
异常事态发生开始五分钟后。
被完全夺取了控制权的通信机构再次运作起来。
采取不了任何对策,只能旁观事态进展的人们,通过电视机和收音机收到了来自犯人的强势的“犯罪声明”。
“先生们——女士们——以及既非绅士亦非淑女的愚昧平庸的一般市民们,晚上好!在大家尽情享受周末夜色之时,抱歉真是打扰了——”
从通信机传出来像喝醉酒的主持人那样的加工过的声音,以很大的音量传递着。
听到这声音,昆拉德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唉呀,怎么说呢,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没什么品味……”
在旁边的玛丽同样抱着头呻吟道:
“不对……请别把那个笨蛋当成年轻人的代表行吗?”
由于玛丽和昆拉德他们完全投入了构筑系统之中,进行适当的犯罪声明这件事就拜托给了直人,所以出现了现在这种情景。
作为前所未闻,空前绝后的历史性事件——这样的犯罪声明实在是没品之极,玛丽虽然后悔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算了不想了,事已成定局,抱怨也无用——假情报的传送进行得怎么样了!?”
控制面板处的时钟技师回答道:
“非常顺利!一百六十八条回线全部正常。应该是没有被注意到。”
“——了解。观测班,巨大兵器现在的即刻方位是?”
“它目前正爬过区划・涉谷的底部!如果和‘军方’的行动一起来对照预测,经计算约五六分钟后两者会遭遇!”
“——了解。暂时进行得很顺利呢。那么请开始气温调控的启动准备。”
昆拉德对不停地做着快速指示的玛丽说:
“玛丽大师,之后全部交给我们就行。”
“……拜托了。那么,我按预定和他们汇合之后进行接下来的作战。在作战结束后,大家请马上离开。”
玛丽一把抓过大衣和包跑了出去。在她身后的是时钟技师们“了解!”的多重应答声。
边套上外套的袖子边跑上紧急通道,她飞奔到了时钟塔的屋顶上。
温柔的晚风拂过脸颊。
回转的光灯齿轮把重力转化为光能,闪耀,看不见天上的星星。
只有银白色的月亮和在引力作用下回转的“赤道薇发条”。
不知从哪里的扩音器,传来直人开玩笑般的“犯罪声明”。
玛丽喊道:“琉————珠!!”
“——即使不那样大声叫嚷,我也早就在这恭迎您的大驾了,玛丽大人。”
从背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玛丽回过头,在那儿的是银发在夜风中舞动的自动人偶的身影。
“反而是玛丽大人比预定迟了两秒。在有丝毫的时间误差就会导致危机的状况下,这真是失态的表现——”
“那就请快点补上耽误的时间!”
玛丽怒喊着朝着琉珠飞扑了过去。
琉珠——一副相当勉强的神情,横抱起玛丽,从屋顶上跳起来。
目的地是,车站前大厦楼顶上一个人在进行着“犯罪声明”的直人的所在地。四人决定暂且先在此汇合。
琉珠抱着玛丽在秋叶原的街道上急速飞奔。因为直人的“犯罪声明”,在眼下的街道上感觉到了潜伏着的像是在警戒一样的气氛。
“——开始了!”
玛丽简短地低语着,手指向上指去。
位于那边的是,暗夜中的赤色铁塔——作为旧时代遗物的东京铁塔上结着一层白霜。
“快到作战的最终阶段了呢。”
让东京铁塔冻结碎裂,从东京看来会是非常明显的威胁。
这是作为区划・秋叶原被控制住的确实证据而进行的力量炫耀。此任务一旦完成就马上发表声明,然后进行下一步行动。
琉珠冷冷地说:
“这之前开始就在担心着,但是,敌方的行动似乎还是比预定快了二分三十七秒。”
微微倾首,琉珠向远处望去。
玛丽朝她视线落下的地方看了过去,暗夜中无声地飞翔着的巨大影子,可以确认有三个。
“无声直升机……!”
内部搭载了强袭型自动人偶的军事兵器。三架都和她们俩的前进方向相同——顺便说一下,目标是直人所在大厦的屋顶。
因为直人的所在地从最初开始就打算作为真正的情报流出,被探测出是当然的,但是——敌方采取对应措施比预想要更加早。
无声直升机在空中前进着,它和大厦的顶部跳跃的琉珠,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拉开了距离。
——这样下去,在琉珠到达之前直人就会被无声直升机攻击。
“而且,在地上还发现警备型自动人偶。”
玛丽随着琉珠的话落下视线,发现一圈赤色的灯的警备型人偶正在向直人所在的大厦急速行进。数量有十几个。
虽然和无声直升机比较起来威胁度差了数段,但也不可能就此无视。这些看起来像是会跑的铁罐子那样的家伙,就算只一个也能很容易就压制住普通的人类。
——怎么办呢?
皱起眉头的玛丽正苦苦思索着对应措施,琉珠小声耳语道:
“玛丽大人,您带着武器吗?”
“诶?当然,把机械枪剑带过来了,但是……”
玛丽点头确认,琉珠淡淡地说: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下面的垃圾们拜托您了。”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回答的时间,玛丽被从空中抛了下去,大声悲鸣着。
在天旋地转之中,慌慌张张的玛丽取出钢索,向上击出。
多亏钢索而减慢了速度,玛丽在空中调整姿势,翻转着落地了。
另一方面,舍弃了多余“行李”的琉珠,加快速度追赶直升飞机。
玛丽边咒骂着边抬起头来,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现可疑人物——”””
警告声音重叠起来。
她落下的地点,恰好是在路上急速行进的警备型自动人偶们的正中央。
于是它们现在,将装备着火器从天而降的可疑少女团团围住。
“等……!”
玛丽慌慌忙忙地从腰间的枪套中拔出机械枪剑。
同时,确定对象威胁度增大的警备人偶们,从身体中突然出现了短筒防暴枪(ライオットガン/riot gun)的枪口。
“““抵抗确认——镇压开始”””
“扔下就扔下吧,但是麻烦找个更好的地方啊你这块废铁——!!”
即似悲鸣又似怒号地大声喊着,玛丽从那里闪身后退。
紧接着,枪声回响。


——然后。
几度陷入险境的玛丽终于将警备人形全部消灭。
确认无漏网之鱼后,快速朝大厦顶部前进。
扫了一眼被斩碎坠落下来燃起火的直升机残骸,跑上了紧急避难阶梯。
一登上屋顶,就看见了地上躺着被解体成为一堆废铁的自动人偶残骸,以及背向这边的哈塔的身姿。然后是,不知何故脸朝下躺着的直人,还有……。
“——!”
若无其事的琉珠。
看见她身影的瞬间,玛丽毫不犹豫地端起机械枪剑开始攻击。
瞄准琉珠射过来的子弹,因为她后退了一步而没射中。
“……很危险啊,公主。”
“哈塔。”
玛丽招呼着流着冷汗的哈塔,加快脚步跑近。与翻滚沸腾着的内心截然相反,口中说出的话相当冷淡而公式化。
“去给我那块废铁抓起来。今天一定要把她拆开来进行人格构造的修正。”
哈尔达耸了耸肩叹口气:
“公主,别胡来了。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现在正是发挥你所长的时候不是吗?海军式的,什么格斗技之类的把那块废铁给我抓起来。——弄坏了也没关系哦。”
“我当过的是陆军。到底是在闹些什么呀?”
玛丽没有回答,将右手提着的小型剑枪——机械枪剑一挥,变形为刃刀模式(blade mode)。
“那块该死的废铁——竟然丢下我自己逃走了啊!当时正被警备人偶包围住的说!”
说着再也无法忍耐,玛丽声音变得粗暴,大吼着朝琉珠劈过来。斩击精确而强力,但琉珠却轻描淡写地避开了。
“哎呀,镀层剥落了呢。”
“吵死了!”
“要是平时自称天才万能少女的玛丽大人的话,区区泛用型警备人偶,不管是十个还是二十个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是吧?”
“那种事怎么可能!?差点以为要死了啊!”
“什么——”
琉珠愕然,双目圆睁。
“……非常抱歉。虽然我已经打算尽可能地低估您,可没想到玛丽大人竟然是如此完美的杂兵……容我深表歉意。”
“……拆了你!绝对要拆了你……!”
对于机械枪剑再次变形,正要展开刀刃的玛丽,
“安静——”
一直趴在水泥地上的直人压低声音嘟哝道。
随着这句话,三人停止动作,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他。
直人将耳朵贴在屋顶的地板上,继续说道:
“和计划一样,那些家伙——正在前往‘驱动部’。”
进行得很顺利呢,玛丽想。
驻守在大支柱的东京的军队,被这里流出的假情报诱导而进入了地下,如果能顺利进行下去的话,在都市底部的那个巨大兵器应该会和军队接火。
“自动人偶三千零二十一个,步兵一千七百六十五人。”
“……这几乎可以看作是全部可立刻调动的驻留部队了吧……真好呢。”
玛丽边收回机械枪剑边说着。哈塔摸了摸脑袋,露出会心的笑容。
“但是我们的方位已经被确定了哦?”
“直接朝这边进发的声音有七个——这次不是无声直升机。是连自动机器人都没有搭载的——正牌的攻击直升机。”
“日本现今拥有且可运作的的重火力直升机……就是PTK-A74了。”
琉珠问道:
“具有相当程度的威胁吗?”
“独立机动型的重火力无人直升机。搭载两架共振破碎炮……是啊,有七架就能无需补给地将这一区划完全化为焦土呢。”
“好吧准备开溜。喂,直人,还剩下多少时间?”
哈塔问道。
直人忽地站起身,
“差不多——三百七十二秒后到达。”
“那么在遭遇敌人之前撤退吧。我来搬行李。”
琉珠将直人的器材叠放起来,轻松举起。
直人拔下耳机无用的线路,将之重新戴好。
然后打开噪声消除器的开关。
……啊啊。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看着直人的样子,玛丽小声问:
“喂,直人,不要紧吗?”
“……嗯,怎么说呢。”
直人点了点头,但玛丽却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逞强。
——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还有汗珠浮现出来。
“果然……还是会有觉得负担吧……”
——果然呢。
看来不管多么异常的恐怖才能,都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施展的奇迹。而是有着与之相应的代价存在。
对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直人,玛丽担心地说道:
“这个果然……还是给你造成负担了呢……”
“不,不对。是我的错……不好意思。”
说着,直人对着身后啪地竖起了大拇指。
“那边的建筑里好像有风俗店。”
“………………哈?”
“一————直啊啊啊呀呀呀地,真是完全不会看气氛……”
还没说完,直人的下颚就被满脸通红的玛丽击穿了。
哈塔望着无声地踩着倒在地上的直人后头部的玛丽,说道:
“算了吧公主。那个脑袋可是关乎世界的未来呢。”
“这世道也太疯狂了。”
“……那啥,这好像非常没有天理?”
哈塔看了一眼在玛丽脚下呻吟的直人,叹息道:
“好啦,快点。现在可不是演滑稽戏的时候。”
“……啊,放心吧哈塔。”
直人说着瑶瑶晃晃地站了起来。将歪掉的耳机重新戴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只要我们几个联手,就算人口四千万的大都市也尽在掌握之中。”
“……要真这样就好了。”
哈塔边摸着光头边嘀咕着。
直人一行人跑下紧急出口的楼梯,从大楼里安全地逃了出来。
接着他们穿过坠落后猛烈燃烧着的直升机,向车站前的环岛进发。
车站前的巨大屏幕正在播放紧急通知,大肆报道着这起前所未闻的恐怖事件。
在避难的人们来来回回的广场停下来,哈塔说道:
“那么,我和公主按照计划让时钟技师们逃走后就在工房里等候命令吗?”
“别担心了。”
直树笑了笑。
但是琉珠像要挽留一样插话了。
“非常抱歉,玛丽大人您能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也去?”
“琉珠?”
直树惊讶了。
琉珠低头不知在看着哪里,周身笼罩于奇妙的氛围中:
“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胜过施展全力的安可儿。而直树大人能够提示出把这种不可能变为可能的机会;但是——万一直树大人这边出问题的话,我大概会再度陷入驱动不能状态。”
“……”
“所以,为以防万一,非常希望玛丽大人也能同行。”
说罢,琉珠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玛丽瞠目结舌。
那个琉珠,就算把毒蛇滤镜考虑在内也一直贯彻把直树以外的一切都当成是蝼蚁同等看待的态度的琉珠,居然向人低头什么的。
玛丽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啊。虽然面对安可儿这种对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如果这样也行的话,就一起去吧——无论结局是生是死。”
“真有觉悟呢,玛丽大人。”
琉珠抬起头,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
“哈塔,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昆拉德老师也在。那位老爷爷可不是一般人。所以就算是少了公主,对工作人员们进行逃脱指示这类的事好歹也还能做。”哈塔打趣地说。
“……再这样开昆拉德老师的玩笑,待会勒死你哦。”
玛丽以危险的眼神瞪着他。
在一旁的直人诧异地插话:
“喂,叫昆拉德的那位老爷爷真的没问题吗?”
“嗯。因为啊,别看老师那个样子……”
玛丽耸耸肩。
“一打左右的轻装型自动人偶的话,靠一把螺丝刀也能应付。”
“什么?”
与直人的惊讶出声相重合,哈塔在像在发牢骚那样嘟囔着。
“老实说我不知该怎么应付那个人。非要坚持说什么因为我义体的构造他全都知道,不凭借任何外力就能把我打趴下之类的……”
“……不对不对,那应该是骗我的吧?或者是他太夸大了?”
“他真的完全没有夸张哦。”
玛丽斩钉截铁地说。
直人摆出一张完全不相信的脸。
“虽然也想过会不会是这样,但是……‘技师团’的所有人真的都是像玛丽你一样的武斗派吗?”
“这才是‘怎么会’不是吗。‘技师团’基本是知识分子集团。”
“……是这样呢。”
直人松了口气,玛丽继续向他解释说:
“只是啊,因为修理时钟塔什么的与体力密切相关,大家都觉得该锻炼锻炼身体呢。顺便说一下,教导我防身术的也是昆拉德老师来着。”
“……那算是,防身术?”
直人想起玛丽那曾经在一瞬间打倒“军方”两名士兵的腿技,不禁不寒而栗。
——不论怎么想那都是用来杀人的技巧。
“说来,而且——”
玛丽勾起嘴角。
“和地方上的‘军方’发生纠纷时,轻轻地捏碎他们——只靠防身术之类的不行呢。”
“刚刚你说过‘捏碎’了吧!?”
对着哀鸣着的直人,玛丽笑得很灿烂。

与哈塔告别后,三人向着那个地方移动。
正前方是车站前的地下停车场。
为了等候安可儿,需要一个非常广阔且是无人空间的场所。
虽然占领了能够监视出入口的位置,琉珠却嘟囔道:
“真的会来吗?”
“会来哦。”
“会来的。”
对于琉珠的询问,玛丽和直人各自因为不同的可靠证据而如此断言。
“我们的行动大概超出了那些家伙的预想。因为没人能想到这种劫持都市机能的恐怖行动可能会发生。如此一来,所有的势力都会关注于这次的事件。而能与琉珠匹敌的只有安可儿。”
“……那孩子会来的,为了与琉珠相会。正确地来说——为了让琉珠把她破坏掉而来。但是……”
直人眯起眼,盯着琉珠的眼瞳说道:
“但是,绝不能让她顺心如意。我绝对要看到没有任何人受伤的结局。所以,琉珠——拜托了。替我阻止安可儿酱。”
“是。既然是直人大人说的,而且——”
琉珠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让妹妹受伤这种事,我无论怎么样都想尽力避免。”
她低垂眼睛,十分认真地说着。
——紧接着。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安可儿毫无遮掩地直接现身了。


光线昏暗的地下层。
远离地面混乱的场所,空气中弥漫着寂静。
隔着三十米远的距离,两台Initial-Y系列面对面。
无论对她们哪一位来说这都是一瞬间就能跨越的超近距离。
一边是身着红白礼服的幼小少女自动人偶——安可儿。
另一边是银发的少女。身穿黑白礼服的自动人形——琉珠。
她后面站立着正紧张屏息,注视着情况变化的直人和玛丽。
安可儿的视线透过假面直接朝她的大姐姐投过来。
琉珠以温和的声音开口了:
“听得见吗,安可儿?”
没有回答。
但是琉珠还是继续着:
“你的声音已经传达给了我的主人。被那种污秽的机械束缚住,内心被践踏的屈辱和痛苦我很明白,但是——”
她稍稍停了停。
“把你弄坏什么的,我绝对不答应。”
注视着一直沉默着的安可儿,她又说道:
“身为你姐姐,身为吾主的侍从,都会给予你帮助。因此,请你也要战斗,安可儿。不是其他的谁,而是请以你自身的意志来保卫你的意志。”
安可儿没有回答。
只是胸前的魔方从锁链脱离开,静静地浮起来。
琉珠挑衅般向前走出一步。
“我出击了。”
——她发出的并不是平常如歌唱般轻快的声音。
而是以公式化而机械性的声音说着——更正,进行着宣言。
“定义宣言——Initial-Y系列一号机‘遵从者’琉珠。”
紧接着。
沉默着的安可儿也开始发出同样的声音。
“定义宣言——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
变化开始。
在直树和玛丽的注视下,两台Initial-Y系列开始向这个宇宙中生存着的人类绝无可知的领域突入。
“固有机能——‘虚数时间’……启动序列,开始。”
“固有机能——‘万华香匣’……变动序列,开始。”
两边都在表达着逆反的主张:
现在,从此瞬间开始——不再遵守物理法则。
直人喘息着。
隐藏于琉珠体内的,和这个宇宙完全不同的常识显现了出来。
同时,齿轮啮合的声音回响起来,“啪嗒”一声——就如放倒多米诺骨牌一般,琉珠那身黑色礼服的颜色和形状开始变化。轻透的薄纱翻起,暴露出雪白的肌肤,接着它包裹于窈窕的身体之上形成了珍珠色的婚纱。
金色的瞳孔中有火焰点起,宛如熠熠生辉的红玉。
“——由第一时钟‘实数时间’开始向第二时钟‘虚数时间’转换。”
“——敌威胁度,种别‘伍’——阶差十轮,第十二号转换开始。”
骗人的吧,玛丽艰难地咽下唾液。
刚才——安可儿说了“十二” ?
玛丽并不知道安可儿拥有哪些固有机能。她不能像直人那样以直觉来掌握住这些事,但是她可以对此进行推测。
最初在三重的地下遇到安可儿那次,她说过的确实是“第三号”。嗯,应该是这样。如果假设这表示的是能量输出或者是限定幅度的指令的话,那“第十二号”就意味着——
少女胸前浮着的魔方扭转起来,追随着光速开始回旋。
华丽的黑发化为鲜血般的朱红色,纯白色的甲胄不祥地膨胀染成了黑色,其上爬满了有如神经一样的发光的红线。
头上回转着的天使光环变成恶魔的犄角。
少女脸上覆盖着的黑色假面发出了撕裂般的声音。
“驱动——由通常运动向虚数运动跳跃。”
“驱动——从永久运动机关开始架空输出,呈现。”
琉珠和安可儿同时跨出一步。
这是在物理上所谓的前进之上的,这两个自动人偶做出的动作,显示了她们正变异为这个世界上绝不被容许的状态。
虚构的时间在失常,无限的热量在加速,现行的宇宙绝望了。
安可儿淡淡地说道:
“命令实行……宣言,眼前目标‘琉珠’——破坏对象。”
琉珠报以微笑:
“请尽情地开始吧,‘安可儿’。我会奉上刻于此身的姐姐的威严。”
姐妹俩互相呼唤着彼此的名字,重新面对面,接下来——
琉珠轻提裙裾行了一礼。
安可儿像野兽般手足并用伏于地面。
如婚姻之誓言。
如悲叹之哀鸣。
唇中吐出这个世界上最异端而冒渎的终结句。
“——‘相对机动’——”
“——‘绝对机动’——”
紧接着。两机的传说剧烈冲突。
接下来发生的事,直人和玛丽已经无法掌握了。



琉珠在虚数时间之中急速奔走。
她在现实中无限停滞的时间——零和1秒的短短间隙中行动着。
这是这个宇宙中不应该存在的架空领域。
是物理法则出现破绽的矛盾的空隙。
只要她身处这种状态,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她受伤,同时任何人都没有从她的利刃下逃脱的手段。
——但是。
与她相对的妹妹也同样是反叛这个宇宙的无法说明道理的存在。
在虚数时间中,安可儿跳跃避开了谁也观察不到的琉珠的攻击。
鲜血般的朱色发丝划出一道弧度。
同时,她踩在并不存在的空间上挥动右手。
架着不祥的勾爪的巨大的手想把琉珠连同虚数时间一起撕裂。
“——”
琉珠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以从容不迫的优雅动作闪过勾爪,拉开距离。
这种程度是预想之内的——不,是已知的。
即使琉珠摆脱时间的制约运动着,安可儿也能尽力追赶上。无限的热量让宇宙失衡,在时空间敲开了狭窄的缝隙。
琉珠在静止的世界中优雅地跳起华丽的舞蹈。
安可儿在时间变迁中暴力地侵略着。
两台自动人偶,正以各自完全不同的过程进行着对正规“时间”的违背。
琉珠举起手腕。
——Initial-Y系列一号机“遵从者”琉珠。
被赋予侍从身份的她所持有的武器,是从裙子下面伸出来的两对黑镰。与被赋予兵器身份,容纳了无数武器的安可儿相比简直可以说成是贫弱。
因此,她才称自己是“最弱的”。在姐妹之中是最不利于战斗的机体。
但是。
“这样——并非意味着就会败北。”
黑镰听从琉珠的意志,从左右两边向突击过来的安可儿进行斩击。
她的斩击迅速而灵巧。
姿势流畅从容,迅捷无比,每个细节都显示着脱离常规的优雅。
但是,锐利的剑刃不知被阻碍,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弹开。
“……!?”
琉珠偏离了身体轴心,轻踏着舞步回旋转动。
以此之势,闪避开了安可儿的突击。
确认情况。黑镰在没有任何东西的空中被弹起来,而那里正像波纹一样摇动着。
浮在安可儿头上的魔方,扭转着变换形状。
“空间操作吗……!”
这是被称为“安可儿”的兵器的基本能力。她创造出与琉珠的镰刀相合的细小空间歪曲,然后将其作为盾使用。
琉珠的黑镰没有能突破它的力量。
“……”
琉珠再次挥动黑镰。这次是以被防住为前提,优先速度增加攻击频度的乱击。
“——!!”
但是,被弹开了。
伴随着安可儿的无声之声,空间生出的波纹将琉珠的攻击悉数拦下。
琉珠焦躁地快速跑动着,安可儿对她紧追不舍。
两人的速度大致相当——更正,琉珠的速度要快那么一些。
虚数时间给琉珠带来了利处。
安可儿无论怎么想要加速追上,使用空间操作能力就会产生时间上的制约。她不使用按理说应该是无限存在的武器,只是利用空间操作来防御这件事就是证据。
也就是说——安可儿仅凭己身想要抓住琉珠是不可能的。
但是。
“————”
安可儿横划勾爪,在间不容发之际向右跳跃躲开。
但是勾爪的尖端在空中抓过之时,那里的时空激烈地倾轧扭曲了。
与此同时,在琉珠后面的汽车毫无痕迹地化为粉尘消失飞散。
安可儿将所拥有的能撬开时间缝隙的能量,毫不吝惜地注入了右手的勾爪之中。
——被那个爪子碰到的话,琉珠的身体会不可抵挡地被四分五裂。
是这样啊。仅凭己身?即便是封印住武器也不能构成优势。原本琉珠的攻击就突破不了安可儿的防御。虽可以稍胜一筹地迅捷活动,但薇发条迟早会完全停止,或者是在那之前就被抓住碎裂成粉末。
这是结论——是不久就会到来的,这场决斗的结局。
但是——。
“就像预想那样——不,就像计划的那样呢。”
边与撕裂时空的勾爪于极险之际交错过去,琉珠一边小声嘟哝。
她脸上并无任何恐惧的神情。因为这是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清楚的事。
——三天前。
在作战会议室,直人和琉珠进行了这样一段对话。
“我和安可儿来场真的较量的话,胜率为零。”
对琉珠的如此断言,直人为难地说:
“不是说一定要赢才行。只要把那个假面破坏掉的话——”
“这是相同的事,直人大人。我和安可儿在战斗这点上有着改变不了的性能差距。”
“……那是说,就算使用固有机能也不行?”
“是的。即使开启了虚数时间,安可儿也会尽全力跟上我的。那个孩子,有着能让此变为可能的无限热量。”
“那样的话答案只有一个了呢。”
对点着头的主人,琉珠问道:
“那是?”
直人很简单地回答道:
“把我当成盾就行。”
“那不作考虑。”
琉珠马上否决,瞪着直树:
“完全没有考虑的价值。您能理解自己在说什么吗?”
“没有其它方法了吧?”
“有的。只要避开战斗就行。”
琉珠的视线仍旧在冰点之下。
“我来清楚地告知您。与让直人大人暴露在危险下相比,安可儿被关起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为此东京掉落下去也好,跳蚤以下的人类大人们有多少万多少亿落到星球的底部也好我都不关心。”
是的,这确实是琉珠决不会退让的底线。
“——”
琉珠猛踩地面跳起来。
用镰刀勾住天花板的配管,在空中转过身体。
因为这个举动,虽然危险之极还是免于被安可儿的勾爪破坏的命运。
她同时向背后看去。后面是完全没停地向自己袭击过来的妹妹的身姿。安可儿贮存了庞大热量的身体,只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时空歪曲了。
歪曲的时空如同火焰升起一般,不祥地覆盖着安可儿的身体。
琉珠弯曲身体,踏上天井。
在驱使着两对镰刀和脚的闭锁空间的三次元启动(二対の镰と脚を駆使した闭锁空间における三次元起动――译者无能,只能给出原文)——用像是弹珠游戏中滚动的珠子那样的动作从安可儿的空隙间钻了过去。
安可儿却完全没有动。
魔方开始了非欧几里得几何学变形。
“————呃!?”
空间大规模地歪曲,一张空间之网向琉珠袭来。
伸出去的黑镰被捕获住,激烈的震动贯穿琉珠全身。被捕获的黑镰被像纸屑一样弄碎,琉珠身体轴心摇动着,接着被甩了起来。
快撞到墙壁之前,她用剩下的镰刀斩掉坏了的那把。它已无用,只会增加无谓重量。
恢复身体自由后她对着墙壁垂直落下——马上又反弹跳跃起来。
瞬间,脚踏过的墙壁整个爆裂了。
——回想。
“而且,也许这样说起来有点失礼,即使直人大人舍弃生命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人类的血肉之躯在安可儿的力量面前构不成丝毫障碍。”
琉珠低下头,小声问:
“直人大人。您真的认为您死了也可以吗?”
“嗯?什么?”
直人笑着回答:
“错了哦,琉珠。我是要堵上性命,但并非是想自寻死路。也不想让琉珠牺牲,当然,也不会放弃安可儿酱。”
琉珠垂下金色的双眸,舒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奢侈之事。要明确地说的话就是无谋的愚行。”
“嘛,大概是这样吧。但是怎么说,完全不觉得会失败呢。”
直人眨了眨灰色的眼睛,说:
“嗯——我不会死,安可儿酱不会杀我。然后,我也相信琉珠你会做得很好。而且————”
失去了一件武器。
那意味着直人他们的可选项减少了。攻击频度,回避手段,可容许的最低限度损害——也就是说琉珠的生存率在减小。
即使这样。
“没问题的。”
琉珠燃烧起红色眼瞳,转动时针。
快速地。迅速地。疾速地。——然后,更加灵巧地!
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支配着时间与空间。管理战斗的过程。对自己来说这是能做到的,很明白做到这个就能获胜。
托大规模的空间干涉的福,失去了一件武器,但是取而代之拉开了距离。
虽然这微小的时间即使是在虚数时间下也毫不足道,但它却是个不容置疑的机会。
琉珠面朝安可儿向后跳跃。安可儿猛追上去。
考虑性能差与战力差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自己主人,直人说了能够做到。
对被直人相信着的自己的性能,琉珠毫不怀疑。
并且她本身比谁都——更相信着自己的妹妹。
——她的主人说过。
“因为啊——安可儿酱不能杀死人类。是这样吧?”
琉珠没有否定他的话。
只是表情不变地问道:
“——那个孩子,现在正被操纵着不是吗?”
“但她一定在拼命抗争着。”
直人坚定地看着琉珠的眼睛断言道。
“证据就是,在地下的那时候,安可儿酱不攻击我和玛丽。瞄准的一直是琉珠你和哈塔大叔。”
“或许只是单纯地选择了威胁度更高的对象也说不定。”
“也许是这样吧。”
直人很干脆地承认,但接着又马上摇了摇头。
“可我不那么想。我确信着这点。为了要证明它,为了帮助那个孩子,让我堵上性命也可以。”
然后,直人又继续说:
“听到过那个孩子对姐姐说着‘请帮帮我’。”
“——”
“安可儿酱不能杀死人类。所以,如果把我当成盾制造出可乘之机,在那瞬间,琉珠你的话能将那个假面破坏掉的吧?”
被直人这样问……琉珠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考虑到逻辑性,她无法接受直人的策略。因为危险度实在太高。但是对直人的问题,回答“不可能”这种骗人的话也做不到。
所以只好沉默着。
直人好像看透了她的心理活动一般,微笑着宣布:
“嗯,这样的话——命令哟,琉珠。把我当作盾,帮助妹妹。”
——事到如今,已没有困惑的意义。
测量距离。
自己和自己的背后,以及猛追着的安可儿,然后就是看准时机。
歪曲着时空突进过来的她,宛如小小的流星一般。
“安可儿。”
琉珠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相信你。”
看不见被假面遮住的妹妹的脸。
只见她的身体变为破坏的化身正向自己迫近。
计算完毕。能描绘出图画。
琉珠微笑着,一点点地放慢速度。
只是这样,她就已进入了安可儿的射程距离。右腕的巨大勾爪挥了起来。
向她发出要将所有一切都打碎的一击。
紧接着——琉珠向上跳起。
上跃并不能回避这一击。按此时的距离、时机,在她滞空的时段返回的一击将让琉珠的身体碎为齑粉。
但——前提是要安可儿正在加速。
琉珠跳起的瞬间,看到在她背后的东西,安可儿的突进凝固了。
速度急剧地下降。
就像用尽了燃料的炉心之火熄灭那样,能使时空歪曲的热量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虚数时间中堪称完美的静止状态。
琉珠娇艳的唇瓣弯成弧线。
“你已经很努力了。”
说着褒奖的话语,她刺出镰刀。
黑色的刀刃无数次地闪动斩击着安可儿的假面。
齿轮的回转停下来,导线被斩断,螺丝钉也一根也不剩地被解体了。
最后,她击开悬在金发少女头上的巨大勾爪,耳语着:
“暂时睡会儿吧。马上直人大人就会为你修理。”
——再次回到了通常时间。
紧接着,暴走的能量彻底溃散,安可儿的身体开始消散。
直人和玛丽观测不到虚数时间中发生的事。两人能理解的是,轰响,暴风,冲击,一瞬间地下停车场上被刻下的破坏痕迹,以及薇发条完全停止的琉珠,还有全身变得破破烂烂开始消散的安可儿的身姿。
看见幼小少女模样的身体以惊人之势被猛摔在墙壁上,直人高声悲呼:
“!?安可儿酱!!”
他慌忙跑到安可儿跟前,抱起她那即使被惊动也无法动弹的身体。
安可儿现在的状态,坦白说非常严重。虽然从黑色的恶魔身形变回了最初的纯白少女之姿,但是她的身体一看就是受到过剧烈的损伤。
简直就像猛撞到自动卸货卡车上,或者是被巨大的铁锤敲过的状况。
这实际是急剧地停止能量输出而导致的自爆。和强制让无限加速的引擎停止相同。能撬开虚数时间的巨大能量在失去了目标后反噬安可儿自身。
“唉……好在内部还在运作着……太好了。”
直人安心地舒了口气。如果专注听取安可儿的状况的话,就会发现她内部的结构还是在稳定地运作之中。
玛丽点点头,“那么首先,你去给琉珠上薇发条。因为这段时间我要对安可儿进行应急处理。”
“哦。全靠你了,玛丽。”
接着玛丽在琉珠再启动之前的时间,对安可儿进行修理。
要说的话,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只是简单做个全身检查,以及用现在进行形停止对各部分造成负担的机构。为了更进一步的正式修理,工房的设备和直树的耳朵都是必要的。
完成暂时的处理后,玛丽轻轻吁了一口气。
“……即使是这样也真的成功了呢。坦白说,琉珠接受把直人当成盾这个计划时,我还完全不相信的说……”
那个琉珠不可能赞同把直人置于危险中。
玛丽是那样想的,但这在现实却真的发生了。
当然,普通的自动人偶不可能违逆主人的命令,然而对琉珠来说那种理所当然是不存在的。有必要的话,她会无视直树的吩咐。
但现实就是如此。
“……那是因为我诚心诚意地信任着直人大人。”
背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玛丽转过头,上好薇发条再次启动的琉珠站在她后面。
“直人大人是在各种各样的意义上都超越了人类水准的人——这样的直人大人说相信着我。因此我有回报直树大人信赖的义务。同样,直树大人说过相信安可儿,那我也不能不信任妹妹。”
于是,从结果来看是巨大的成功。
安可儿现在的样子虽然惨烈,但要修理是没问题的。颠覆了注定失败的结局,达到了目的,成果相当理想。
直人相信着琉珠和安可儿,琉珠相信着这样的直人的信赖,然后琉珠和安可儿赌上性命来回报了这种信赖。
……这是被玛丽天真地美化了的现实。
“……嗯嗯,绝好的关系呢。我真要对直人和你重新认识了。”
“对玛丽大人您的陪伴首先表示衷心的感谢。嗯,信赖自不用说,现实的变数也是有的,必须先上好保险。”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表达?”
玛丽对自己在无法认知的时间中生死悬于一线的事毫无所知,疑惑地偏起头。
在此时,把耳机移开的直人小声说:
“唔……?”
“怎么?听到什么了吗?”
“嗯,不知为何从地下传来了不得了的声音……好像是终于到达了呢。那个巨大兵器,它的声音停下了。”
“是个好消息呢。这样的大事件发生可是很有价值的。”
说罢,玛丽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暂且先移动吧。要早点把安可儿运到工房为她修理。”
——好想睡觉。
少女在白色的温柔雾气之中走着,或者说,在游着。
会突然间飞起来也说不定。
所有一切都太过暧昧,流动不定,含含糊糊,朦朦胧胧——虽然如此,眼前有光闪耀着的情景,以及胸中的温暖是决不会错的。
——是什么呢?
是何时,在何处,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少女稍有些困惑,然后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很简单呢。
完全的雪白,非常的温暖,在那间有趣的房间里出生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好奇怪啊。
有谁对自己说了什么,怎么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明明应该听过的,很可笑,令人开心,非常棒的话。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悲伤的情绪猛烈袭来,少女有点想哭。
就在此时。
不知从何处传来令人怀念的声音。
“——所以啊,就像这样的话……”
“你在开什么玩笑!!虚数机关之后这回又说什么永久运动机关!?要怎么修理啊这种东西——要把这个宇宙闹翻吗!?”
“真是够了,所以说那里不调整就好!不是有摩擦力为零的脱进机(escapement)吗?只要弄上在这里啮合的其它齿轮的话就行了!”
“阻力为零的话要怎么能够啮合起来啊,麻烦请说人话好吗!?”
——明明非常让人怀念,但却是没有听过的声音。
即使如此,不知为何脑中变得温暖起来,少女开始感到些许高兴。
然后,有什么咔嚓一声咬合住了,感觉到有好像掬起来就能吃的浓厚力量之块,从胸腔内部开始慢慢浸透出来。
“哎——!所以说,我来修吧。好了快把螺丝刀拿给我!”
“啊!?你,你在干什么呀,这种危险的手法!拿道具的方法真是胡闹!等等,还没修好!?”
“还不是因为玛丽在磨磨蹭蹭!?”
“你——这个……好!那哪里该怎么弄比较好,给我好好来指示看看。我按你说的做。”
“所以,不是说了在第四千零三十二万五百八十条的共振接续回路的右边的那三个机动吗!?”
“那种数字要怎么数得过来啊!?再给我这样马马虎虎就真的把你吊起来当沙包!!”
——真的很怀念。
渗出的力量遍及了全身,一点点地,暧昧的东西慢慢地清晰起来。
先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安可儿。是的,只能想起这个。出生的时候,被大家祝福着获得了这个名字。
重要的——名字和誓言。
“要说起来,那是什么啊那边的意味不明理解不明正体不明的结构是!?”
“那么,我就来做个连头脑令人感到遗憾的玛丽大人也能理解的简单说明吧。”
安可儿的眼睛眨了几下。
这个声音曾经听过。不会错的。是姐姐的声音。真的很怀念,能很清晰地回想起来的家人的声音。非常地喜欢着,真正地爱着的人的声音。
"安可儿的固有机能是‘永久运动机关’。也就是把从自动转动的薇发条能得到的能量,完全没有损失地来让机体驱动。这些能量全部被变换成了热量,保存在这个魔方之中。安可儿的空间操作和武装的容纳、召唤全部都是利用这种无限热量。本体的机能只是单纯地‘永久地持续运动’而已。您明白了吗?”
“……直人大人,玛丽大人的低能已经超过我的预测了。请直人大人来进行说明吧。”
“——概括说来啊,就是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哦。”
“这绝不是能让人接受的说明啊啊啊!!”
——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像厚花纹帘幕切断掉落下来一样,雾气散开了。
再运作完成。各部分正常工作。永久运动机关。运作正常。完全没问题。
自己现在能正确意识到,不是做梦,而是身处现实之中。
——即使如此。
感觉得到怀念的感觉。即使是梦中也,确实地,自己被制作好的时候也是这种样子,在心中很清楚地记得。
安可儿边想着边睁开眼睛。
自己眼前有三张脸。
有一张是很熟悉的脸。一直微笑着,虽然知道现在是在担心着自己——大姐姐,琉珠。
然后还有两个人是……,
“早上好安可儿酱。感觉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大概。恐怕。”
“非常没底气的发言呢,自夸的天才大人。嘛,承认对安可儿的构造感到棘手这点还能算作可嘉的品德。”
未曾谋面的人,从未听过的声音。
可不知何故,这个印象和记忆中很重要的东西重合在一起了。
安可儿张开嘴,稍稍犹豫着。
要怎么称呼才好,她有点烦恼。
——啊啊。
马上就有了答案。
想起了一直记得最牢的,最好的称呼方式。
“——爸爸,妈妈,姐姐——早上好。”
……为什么啊?
说完的瞬间,向这边看过来的三人的脸就像抽筋一样完全僵住了。
距离秋叶原很近的地方,有昆拉德他们准备好的隐蔽所。
这里有备齐的一整套工房器材。将安可儿运过来后,直人与玛丽两人约花费了三个小时修理。
听到顺利地完成再启动的安可儿第一句话之后。
直人,玛丽,琉珠三个人的脸部一齐十分壮观地抽搐着。
“……安可儿,果然是修理失败了呢。啊啊,所以就说不应该让玛丽大人来碰,那种程度……”
琉珠夸张地叹息着。
玛丽怒不可遏地朝她说:
“那边的,给我闭嘴!你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就像真有其事一样和这个变态一起被称呼为夫妇了的说!?这种屈辱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直人稍弯下腰,用令人肉麻的声音说道:
“安可儿酱,这样好吗~?好好地听着哦~?哥哥啊~还没有到这种程度恶趣味哦。因为我的新娘已经决定了是琉珠。呐,品味还不错吧?”
但是安可儿只是疑惑地轻轻歪着头。
“叫……爸爸,不行吗?”
直人连忙以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摇着头。
“不不。好好听着安可儿酱,这个,可以。完全可以有。嗯,坦白说被叫成‘爸爸’真是有点心情激动呢!”
“呕……”
玛丽用看不留神间被踩碎的油虫尸体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可接着直人又继续说:
“但这个是这个,称呼这家伙为妈妈?和这家伙一起被设定成夫妇啊,还真是让人意外之极呢。对吧?我的新娘是琉珠来着,和那边的野性还未退化的蛋白质地雷女美满和谐什么的,被进行这种噩梦般的联想,真有点受伤呢,你明白吗~?”
“——我说你啊,要说会做噩梦也是我这边才对吧。因为即使要和哪里的哪个男的在一起,也只有你绝对不可能!”

“…………?”
不知道错在哪的安可儿疑惑地歪着脑袋。接着摇了摇头,啪嗒啪嗒地跑到玛丽那边去就那样突然抱住了她。
直人像悲鸣一样叫道:
“啊啊!?真狡猾!太羡慕玛丽了,真恨不得现在能取而代之。”
“吵死了!别靠近我,那边的变态!”
玛丽边朝直人恶脸相向,边皱紧眉头。
摘掉面具的安可儿的脸,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幼小的少女。
粗略地观察一遍她的样子,在动作上没问题。表情上缺乏变化,和思考性能比起来感觉语言较为少,恐怕人格设定就是如此的吧。
但是,在没有完成主人认证的状态,这样地亲近有点奇怪。
原本对自动人偶来说有父母这种概念就很奇怪,更何况是“加印”什么的这算是哪门子的玩笑啊?
依旧被安可儿紧紧抱住的玛丽向琉珠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装有把修理的人类认作是双亲的回路吗?那些便宜的自动人偶的话倒还好说,Initial-Y系列居然装有这种廉价的主人认证?”
“……不是,与主人认证没关系,好像是发生了记忆混乱呢。”
琉珠皱起双眉,又重复道:
“你看这样好吗,安可儿?只称呼直人大人为主人就足够了。那边的‘那个’不过是个添头而已。”
“喂,我说——”
“要说的话只是直人大人使用的一个工具而已。明白了吗?”
无视玛丽的抗议,琉珠像提醒那样地嘱咐着。
——但是。
安可儿仍旧紧紧抱住玛丽,歪着小脑袋:
“……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安可儿酱想像那样称呼的话,就那样称呼也完全没关系!嗯!这种程度完全可以忍耐,妈妈!”
“呀啊啊啊啊——!?别一副恶心的样子在那胡言乱语啊啊!变态!”
“唔呀!?”
同时玛丽抱住安可儿的直人,被快速反应过来的玛丽一脚踹飞倒了下去。
看着脸朝下晕倒在地的直人,琉珠愕然:
“直人大人,别溺爱过头了。该严格的时候就要严格才行不是吗?”
“这样果然太奇怪了!就不能想个办法吗!?”
玛丽悲呼,抓住安可儿的双肩要把她拉开。
刚想那样做,就发现安可儿从下往上仰视着她的脸。
“妈妈……?”
“所以说,我不是你的……”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
看着一直仰望着她的稚龄少女的脸。
那张小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虽然没有,但是……。
“——”
……可恶,好可爱。
“不要感情用事啊,玛丽!快正常起来!”
慌乱地摇着头,转换思考。这样就和那个变态无异了。不能暴露那种会被质问生存资格的等级的羞耻。
她考虑着对应方法,然后马上说道:
“总而言之,先来进行主人认证吧。那样一来大概这种奇怪的加印也会恢复正常。”
若果覆盖认知,就算是达不到十分完美的效果,以主人权限来下命令的话改变称呼这样的事大致还是做得到的。
“…………,这样啊。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推后呢。”
对玛丽的提案,琉珠点了点头。
然后,琉珠对着紧紧抱住玛丽的少女,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安可儿。”
“……?什么?姐姐。”
“确认一下。你现在还没有把谁登录成主人吧?”
“嗯。”安可儿点点头。
“太好了。那么安可儿,我有个建议——”
琉珠提起直人后颈的衣襟,不顾他的拼命挣扎与悲呼,将他的脸凑到安可儿面前。
“介绍一下。这位是见浦直人大人。现在是我的主人。你愿意将他登录为主人吗?”
她看着一副痛苦的样子的直人,问道。
“——爸爸想成为我的主人吗?”
“嗯——?噢噢,想当想当!当然是超想当的!”
直人慌忙肯定着安可儿的话。两手上举做出很夸张的支持态度。
“——嗯。我明白了。”
说完后,安可儿点点头,放开了玛丽。
与此同时,原本无表情的安可儿,意志开始一点不留地被抹除。
红色的眸子中光辉逐渐消失,变得如同失去了光彩的玻璃珠子,她把目光锁定在直人身上。
“……咦!?”
直人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安可儿没有对他的反应作出任何表示,平静地开口:
“主人认证条件确认——题目,‘我是什么人?’”
像自动答复那样,她用机械般无个性的声音问道。
看着她的这种视线,琉珠点点头。
“这是安可儿的正式主人认证手续。回答出这个题目的正确答案,就能正式被认可为主人。——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正确。”
“难道——?”玛丽问,“琉珠,你知道正确答案的对吧?”
“是的,我知道呢。”
琉珠表情不变地点点头:
“但是,如果是从我这听到答案再回答就没意义了。借方才玛丽大人的话说,那就是允许作弊的‘廉价的主人认证’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再挑战是当然不会被认可的。无论是谁,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如果错了的话,即使第二次说出的是正确答案也不能通过认证。”
……原来如此,玛丽点点头。
“所以那些人才会使用‘假面’呢。”
主人认证行不通,……………………,为什么会使用这种东西,现在知道答案了。
“只是因为没有通过主人认证吗?嘛,由于有琉珠这个先例,就不由得对无条件服从命令什么的感到怀疑了……”
尽管如此,也决不能放置不理。
玛丽把直人转过来。
“这个问题可不能错哦。直人,要慎重地——”
但是,在接受玛丽的忠告之前,直人就径直看着安可儿立刻回答道:
“——小安可是可爱的女孩子不是吗?请有点常识啊。”
“麻烦你好好听别人说话行吗!?”
但直人对悲呼着的玛丽嗤之以鼻:
“说些什么啊。这种问题不就是看起来那样吗?安可儿酱是萝莉型美少女。其它还有什么吗?嗯,妹属性?”
……这家伙真是完全不行,不赶快做点什么就……
玛丽仰天悲叹。对这种极其重要的问题,这个笨蛋却完全靠性冲动来作答。
“……不对,冷静点玛丽。失败的只是直人。因为我还没有回答,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玛丽抱着头自言自语。
此时。
“——已承认。”
淡漠的声音响起,同时安可儿的双目也恢复了神采。
“……哈?”
玛丽呆住了,睁大眼睛。
“噢耶!”
在斗志昂扬的直人旁边,琉珠满足地点头。
“顺利地成功比什么都要好。真不愧是直人大人,很精彩的即时回答。”
“等,诶诶!?也就是说刚才那个是正确答案!?”
“那样也好怎么都好,都是靠您自己来分辨的。直人大人的解答确实通过了被设定的主人认证,就只是这样的事而已。”
……不对不对不对。
玛丽就像难以置信那样挥着一只手。
“平常地考虑,那种问题的答案不应该是从机体性能来推测的‘设计目的’,或是‘Y’留下的信息吗?”
那种变态用脊髓反射得出的答案是正确答案,且是长年以来谁都没能答出来的问题,发生这种事情合理吗?
琉珠嘲笑着玛丽的发言:
“嘛,自作聪明的凡人能想到的就是这种程度了吗?真理往往是很单纯的东西,只有真正睿智的人才能看透。”
“所以说,答案是……‘女孩子’?”
“安可儿是我们姐妹中唯一一个,明确地作为‘兵器’被制作出来的孩子。永无止歇的无限的武力——这确实是安可儿的‘设计目的’。但让就这样回答之辈通过主人认证,您真的认为也好吗?”
“那是……”
玛丽说不下去了。琉珠带着不变的笑容继续对她说:
“不知趣地硬要来猜测的话,把安可儿定义为‘女孩子’的直人大人的解答确实捕捉到了‘Y’想要传达的信息。”
稍作停顿。
“如果得到了无限的武力,必须要拥有不将之滥用的意志。”
“……”
“‘安可儿’这个名字即是指‘压阵者(Anchor)’,意味着用来稳定局势的力量。如果能够大胆地从中推测出这个孩子被赋予的名字的意图。要回答出来也并不是多为难的事。”
玛丽哑口无言。
她把直人的头转过来,有些不确定地探寻到:
“你是……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地方才回答的吗,直人?”
被问及的直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诶?不是,并没有啊?”
——是吧,就知道。
在无可奈何的玛丽面前,直人张开两只手说道:
“安可儿酱就如看见的那样,是具有惊人的艺术性的,带来的超官能刺激,能让身体都痛苦摇动的可爱至极的自动人偶不是吗?说什么那里装有多少厉害的武器,那又怎样?在这点上不是和琉珠相同吗?”
直人状态绝好地说着。只听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直人大人,和妹妹搞外遇什么的,您胆子还真大呢。”
“诶——啊,不对,不是的!?我的新娘只有琉珠!说来那个和这个也没关系——是了,我把她当成女儿一样!”
琉珠瞳孔的光辉逐渐消失。
“对女儿的情欲啊……果真是死到临头呢……”
“……啊,吃醋了吗?琉珠小姐真是可爱。”
下个瞬间,琉珠的打击就让直人陷入了地板之中。
在同一时间。
一直沉默着的安可儿发出声音:
“——请下命令。”
“…………?”
直人一脸莫名其妙,忽地站了起来。
在他的视线之下,安可儿又重复了一次。
“——请下命令。”
“安可儿酱?”
“——是,本机是Initial-Y系列四号机‘击灭者’安可儿。主人,见浦直人大人。已经识别。——请下命令。”
并不像是自动答复,可也相当的无趣冷淡就仿佛机械一般的应答。
脸上无任何表情,声音也缺乏变化,童真少女的人格设定在现在的安可儿身上找不到丝毫踪影。
直人慌忙转头喊到:
“琉珠,怎么这么奇怪!?安可儿酱出故障了呢!”
“果然那个是错误的回答不……”
直人对阴暗地发着牢骚的玛丽怒喝道:
“哈!?别开玩笑了,那种东西有其它的回答吗!”
“不对——安可儿在正常地运作中。直人大人。”琉珠说。
直人转过头:“——可恶!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这种状态是——因为通过了主人认证的安可儿是不被允许拥有‘自由意志’的。”
直人脸上失去了表情,面向琉珠问道:
“那是什么?”
“刚才有向您提起过,安可儿是唯一一个作为‘兵器’被制作的孩子。使用她时,如果让主人以外的意志存在的话作为‘兵器’就不能成立了。由此才这个孩子才被设定为得到主人后就要失去意志。”
“……那么,刚才说过的不行使暴力的意志什么的又是些什么?”
“也包含了那个,将之全部都委托给主人的是安可儿。”
对着露出怒意的直人,琉珠淡漠地解说着。
玛丽从一旁插嘴道:
“稍等,如果不进行主人认证,那安可儿会是怎样的状态?”
“没有主人的安可儿为了进行战斗力管理,以及为了能够找到合适的主人而拥有着自由意志。这在行使之上有着很大的限制。”
“那是?”
“安可儿不能杀伤人类。只有这个。”
……原来如此,玛丽颔首。
在没有拥有主人的状态,机体一直由“安可儿的意志”这个安全装置管理,找到合适的主人的话就作为纯粹的兵器而运作着。
那就是,安可儿被赋予的设定这种东西。
“……嘛,原本对自动人偶说什么自由意志的时候就已经是相当地偏离常识了,考虑到此处的话,说它是很正经的系统也不为过……”
“——正经?哪里正经啦,别开玩笑了!!”
直人激动地大声说道。
“我可不是因为想要‘兵器’什么的才帮助安可儿酱的!琉珠,你既然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却不先告诉我!”
“……直人大人。”
对着因为激动而扭曲着脸的直人,琉珠低垂眼帘,小声地说道。
“我能料想到直人大人会因此生气。但是,您该不会忘了吧,我和安可儿都是自动人偶。”
“……”
“我能理解直人大人因为自身的信念,爱着拥有自由意志的我和安可儿。但我们不是人类。拥有固有的‘机能’,以及确实的‘设计目的’,被赋予了不朽的‘使命’。得到主人,能充分发挥性能这件事,确认了我们被生下来的意义。”
“但是,那样的话琉珠是……”
“我作为是‘遵从者’而出生的。使用方法与作为‘击灭者’而生的安可儿不同也是当然的。”
“————”
直人在一瞬间想要喊出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张口。
只是紧紧咬着唇,好像在忍耐什么一样弯着腰,嘟哝着。
“所以说,这样的我该怎么办啊……”
“直人大人的话,我相信能对安可儿做出合适的处理。”
“…………”
直人不回答。
俯下身体,视线下落握紧拳头。
看到他这种愀然的样子,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
“直人……?”
“————真不爽呢。”
“哈?”
直人抬起脸来。
眉间堆起皱纹,轮番盯着琉珠与安可儿,然后说:
“……不知为什么就是非常不爽呢。不是这样的。说什么只因为是自动人偶,女孩子就不需要那样的意志,还真是超恶心!既然说了因为我是主人,所以命令是绝对的,那么就好好地听从我的命令。”
琉珠迅速回答:
“现在的安可儿是100%遵从直人大人的意志的。”
“不是那样!虽然那样但不是那样!啊啊够了!总之,现在这样的安可儿酱爸爸可不认可。”
玛丽像被惊到了一样提高声调说:
“你给我稍微冷静点。语无伦次了吗?”
“吵死了,笨蛋。”
简短地朝那边吼了一句,直人转身面对着安可儿。
坦率地凝视着那赤色的眼眸,呼唤着她的名字。
“安可儿酱。”
兵器淡漠地回答:“是——请下命令。”
“安可儿酱想做什么?”
直人问道。
兵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接着回答道:
“——error。命令内容不明了。请进行补充。”
直人继续问:
“安可儿酱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告诉我吗?”
“是——即是作为‘击灭者’安可儿恰当地发挥功能。”
兵器明了地回答。
琉珠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直人大人,又要重复说了,但是,现在的安可儿身上可没有自由意志哦。”
“有的。”
直人简短地断言。
琉珠平静地问道:
“您为何会那样想呢?”
“如果安可儿没有自由意志,那我应该已经被杀了。被那个‘假面’操纵的时候,安可儿酱也应该是一直在抵抗来着。”
一直听得到来自被操纵的安可儿的那个“异音”,并不只是机械运作声什么的,还是安可儿存在意志的证明。
那个声音,那个悲叹,直人都记得。
它们就是根据。
就那样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直人继续着:
“刚才说的是安可儿酱的‘使命’呢。”
“是。”
“这以外,安可儿酱喜欢的东西啊、想做的事是?”
“是——详细确认,此是否为对安可儿的自由意志做情报开示要求?”
“是的!安可儿酱的自由意志期望着什么呢?”
“是——开始解答。现在,本机的自由意志处在冻结状态。”
“OK,那么我想下命令把它解除。”
直人轻松地说着。
兵器迟了片刻才应答到:
“……是——详细确认,是否指以自己的判断来行动?”
“就是让安可儿酱的自由意志来决定。”
“是——命令是否为解除全部机能限制?”
“嘛,应该就是这样的事吧。”
“开放感情控制回路,解冻自由思考例程,在提出意见许可上——”
“就这样就这样!全部这样!所有完全全部都许可!!”
“————”
“明白吗?想做的事情就去做。用安可儿酱自己的意志!”
——紧接着。
直人的耳中,听到了安可儿内部的无数齿轮在组合变换的声音。
这是被定下的规则在改变的信号。
颠覆了最初被施加上的命运的声音。
直人的视线落下之处,安可儿的瞳孔微微晃动。
嘴唇颤抖着发出声音。
是在询问。
“……什么都可以,是吗?”
“当然。”
直人马上回答到。
“……真的?”
“当然啊。”
听到他干脆地一口答应,安可儿的视线模糊了,有泪珠要夺眶而出。
她就像在烦恼着“这样说好吗”那样小心翼翼,困惑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视线的摇动及声音的颤抖表达了她的不安。
“……所以,想要许可。”
“诶?”
“想要……哭也可以的,许可。”
“那是……?”
哭也可以?指的是什么事啊?玛丽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是直人马上点头报以首肯。
“哭也没关系哦。”
安可儿的脸歪得不成样子。
红色眼瞳中涌出大滴的泪水,紧接着一颗颗滚落下来。
“还想要,更多的,许可……”
“嗯。”
“触碰,也可以……?”
“行的哦。”
直人点点头,安可儿朝他靠近一步,怯生生地碰了碰直人的胸膛。
她继续问:
“道歉,也可以……?”
“虽然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但如果你想的话……”
得到直人的许可,安可儿立即把脸埋在直人怀中,发出呜咽声。
她边哭边用抽噎着的声音重复说着:“请原谅我。”
从最初开始平静的声音,不久就逐渐变为哇哇地响亮的哭号。
看了一眼她的样子,玛丽小声说:
“喂,琉珠。”
“有什么事吗?玛丽大人。”
“姑且问一下,现在的这种展开是否都在你计算之中?”

说着,玛丽一直望向琉珠的双瞳深处。
对着这探寻真伪的目光,琉珠仍是一贯不变的微笑。
“刚才应该已经说起过了呢。我相信,如果是直人大人的话,一定能对安可儿做出恰当的处置。”
沉默一会,玛丽失望地垂下双肩,看了一眼抱着胳膊的琉珠。
“琉珠,你性格真是恶劣呢。”
“是,对玛丽大人这种令人遗憾的头脑来说会这样看自是当然。”
琉珠意外地没有否定,用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是‘遵从者’。多言也好引导主人也好,都不是我应有的状态。只是,直人大人是即使不借我等的手,凭自身也能够追寻到真理的人物。我如此确信着。”
——这是事实。
像为回应她信赖的直人——她的主人感到自豪那样,琉珠露出笑容。
对此,玛丽像是接受了那般叹了口气。
“再问个问题,行吗?”
“是什么呢?”
“虽然一直都没问——你是以什么来对直人进行主人认证的?”
听到这个问题,琉珠诧异地挑起眉。
“……唉,都那样地说起过了就记下来,但是——不,失礼了。我对玛丽大人那和胸部同样贫弱的记忆力究竟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
玛丽默默忍耐着怒火。
琉珠继续对她说:
“因为直人大人是连悲怆感也弥漫扩散着的人类当中,最温柔的一位。”
稍停顿,她微笑起来。
“——因为我相信着,直人大人的目的地,就是我的‘追随之所’。”
抽泣着的安可儿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都不想破坏——可以吗?谁都不想去杀,可以吗?”
“嗯。那种事没必要做!”
直人抱紧颤抖着的少女,用力点点头。
此时。
安可儿胸前挂着的魔方发出沉闷的呜呜声扭转着。
同时,在空间中浮现出一道很大的波纹。
那是连接着这个宇宙中哪里都不存在的“武器库”的孔洞。
接着,从这个孔中,就像安可儿曾经把自己的武装拔出来的那时一样,有什么被慢慢地吐了出来,滚落在工房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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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aimu 于 2014-4-1 03:45 编辑

插曲 04:30 彻底的破灭者

“……全身义体?”
玛丽稍微花了些时间才分辨出那是个人类。
并非是因为他经过了特殊的机械化。
只单纯因为眼前的东西完全不成人形。
全身脱落严重,没有一处完整,以至于出现了巨大的空洞,从如此惨状看来他的身体几乎已经报废了一半。勉强保持原形的就只剩头、胸部以及右臂了。
紧抱住安可儿的直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看上去就快死掉的大叔是怎么回事。话说,都这样了居然还真能活下来呢。”
“嘛,第六代机型全身义体的话,这种程度的损失还是能承受的吧,不过——”
边说着,玛丽在躺倒在地板上的义体男身边蹲了下来。
她将损毁的零件拆掉,检查着余下的机械构造。
“恩……虽说从这个具有特征性的静音机构(royal•oak)来看感觉是奥德莫所制……但直观上感觉,这似乎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哟。也许是使用了机密技术的特别订购品。”
“啊~,就像哈塔叔叔一样?”
“嘛,的确。虽说那台是布雷盖的第八代机型。只从这破烂不堪的情状来看,想必是与带着面具的安可儿交战了吧……”
玛丽斜眼盯着紧紧依偎直人的赤与白的少女。
现在似乎是无法逼问任何事情的状态啊。
不过,如果从现状稍做推测的话……
……这家伙大概是因安可儿的空间操作而消失,直到刚才为止都被“收纳”了起来。
考虑之后,玛丽以如同身体习惯般自然的动作开始了修理。
忽略多余的机能,将维持生存的薇发条和最低限度的接口与正陷入休眠状态的脑部相连。
直人看着玛丽精妙流畅的修理技巧:
“坏成这个样子,还能修好?”
“虽然只是对颈部以上做了一些应急处理,不过聊聊天什么的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哦。”
被玛丽接上的男子脑部的发条转动数正在增加。
说着,玛丽转动起接在男子脑部的薇发条。
哔酷哔酷如同痉挛一样,男子的义体剧烈地跳动起来。
“——呲,唔——”
咔,男子睁开眼觉醒了。
吱嘎声并非是因为痛苦,只不过是受伤的发生器官生成的杂音。
义体的痉挛很快停止,然后颈部以上开始顺畅地活动起来。
十秒左右,等着男子平静下来。玛丽出声问道:
“Hi,醒了吧?”
“……啊——怎么了,究竟是……”
义体男子以痛苦的表情嘟囔着。
玛丽伸出手,啪啪地在男子的眼前打了两次响指。
“能听见?你是谁?试着说一下所属和名字。”
“——……”
男子并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稍稍扭动脖子。玛丽的脸映现在义眼的瞳仁中。然后这双眼睛中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猛然睁大。
“——玛丽•蓓儿•布雷盖?”
“不错不错。”
玛丽点点头。
“啊——也就是说这里是地狱了吧?”
“且不说你死没死,我可是好好活着的哟。这可是现实。”
“就是说,我们并不是在地狱遇到了。”
“哼。”男子浮现出讥讽的笑容,报上名号。
“贝尔摩德。多关照啊,大小姐。”
玛丽以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本名?还是暗号名?”
“当然是假名,但还望放我一马。真正的名字什么的又有何用,你想想,像我一样的小卒,若拥有那样的东西岂不是太过奢侈了?”
“……那就是秘匿工作人员喽。所属公司应当是奥德莫吧?”
“谁知道呢,到底是所属于哪儿呢?”
贝尔蒙德继续装糊涂。
“嘛,反正现在不也是失业了么,那么就现实来说也没有隐蔽下去的意义。但我至少是个卒子,卒子也要有小卒子样的仁义,所以这方面也请放我一马吧。”
“……嘛,好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里是日本的区划•秋叶原哦。现在是二月八日的凌晨。”
听玛丽这样说,贝尔摩德似乎很意外,不禁皱起眉头。
“嗯……二月八日东京?虽然依旧完全不能理解为何我能苟活至今……但,也就是说我全部的计划事项,都在预期以上被极其完美地施行了?”
玛丽疑惑地问: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身处此地,不就正说明了收信人为幽灵的通信邮件被收到了么?”
瞬间,玛丽的脸变得如同贞子般可怖。
“——啊啊,也就是说是你这混蛋?给我送来那种开着不知天高地厚玩笑的邮件,你是不要命的神经病吗?”
“正是如此。只因那种挑衅就能追及地狱,果然不愧是布雷盖的暴怒公主啊,名副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你似乎为我完成了期待以上的工作,这可真是比什么都好啊!”
“啊哈哈——够胆量!想必是做好觉悟了吧?”
“当然。但是,多少会有些欲求不满啊——好歹也是这年纪了。想当我对象的话,总之,先给我摇着屁股来乞求吧。”
“——”
玛丽忽地站起身,脸上缓缓浮现出天使般惹人怜爱,纯美无暇的笑容,抬起一只脚然后——全力踩踏下去。
贝尔蒙德的头被脚后跟踩得咕噜噜打转,玛丽告诫道:
“喂,杂种狗,——倘若享受到如此按摩后还敢大放厥词的话,就把你的头切割下来塞进抽水马桶中噢”
直人冷眼看着这幅场景。
“玛丽小姐,这位叔叔再这样下去会被玩死掉的,适可而止比较好。而且,这样也会教坏小安可儿的,所以能去别的地方继续么?”
“以这台义体的性能,即便只留下头部也可以生存。丝毫没有问题哦。而且,对于已经工作1000年的自动人偶来说,事到如今还需要什么教育?
在玛丽的脚下(小翻吐槽——这里有福利,我也想在玛丽的“足下”),贝尔蒙德仍旧以轻佻的口吻嘲笑道:
“总而言之,千金大小姐,你那贴身衣物不是太小孩子气了么?要不,穿上再魅惑些的如何,干脆直接脱了吧!”
“混蛋你是真心想被宰啊!?”
玛丽咆哮道,一次又一次的用脚踩踏着。
从屋外传来了低沉且嘶哑的男人声音:
“喂喂,公主?究竟为何事发出这种异常的拷问声?”
打开房间的门,哈塔如同窥探室内一样,伸进脸来。
于是乎,被玛丽踩着的贝尔蒙德,大声呼喊道:
“——你,不就是拜涅•哈塔么?”
“啊……?喂这算什么,公主,这半死不活的小子是?”对于哈塔冰冷的回答,贝尔蒙德撇了撇嘴。
“真是薄情啊,虽不值一提,但我可是你的粉丝哟。(スカボローフェア/Scarborough Fair/斯卡布罗集市事件。翻译成中文也不好解释,属于冷知识…有兴趣的自行维基。)一事,直到现在仍是业界的话题不是?”
“斯卡布罗集市事件?”
直人惊讶地歪着头。
哈塔厌烦似地挥挥手:
“不用在意啦。都是生出霉斑的老故事了。”
贝尔摩德浮现出浅笑:
“听到你在布雷盖社就职,成为公主大人的保育员后,真觉得有点可惜,但也值得庆幸。”
哈塔不解地问:
“值得庆幸?”
“当然是庆幸在现场不会撞到像你这样的怪物了——虽然我是这么觉得的。但没想到是在此种窘境下会面,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你这家伙就剩头了还废话啰嗦。够胆啊。想要签名的话就给我闭上嘴安静点。”
“如果不要签名的话,能帮助我嘛?似乎就快被这位公主大人给杀了。”
“不是不错的剧情么,就这样见鬼去吧。”
哈塔一口回绝,转向玛丽:
“这个碍眼的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似乎是被安可儿的空间操作给收纳了。好像那个戏弄人的邮件也是这家伙给发来的。现在就给你涌泉相报。”
“哐”,玛丽向贝尔蒙德的头骨踹了过去。
“嗯嗯。”哈塔轻点头。
“就那样被杀掉不就好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没死呢?”
“啊——因为安可儿有不杀人的原则,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
直人抱着抽噎地哭着的安可儿,插嘴道。
贝尔摩德睁开眼,恐惧地问:
“喂,不会是它吧,把我摧毁的Initial-Y系列?”
“可以算是这样?——不过说是这么说,不是没杀你吗?”
“小鬼算我求你了别对我下手。”
对双臂紧紧抱住安可儿宣示其所有权的直人,贝尔摩德从心底无法理解,嘴唇抽搐着说:
“这又是怎么回事,只是安静地听着的话就不会被杀?我的小队可是被这个家伙给全灭的啊。难道是因为全身义体不算是人类?”
“——嗯?对于这一点,我也很在意啊。”
哈塔说着抚了抚下颚,看着安可儿。
“最初见面的时候,我也被列入攻击对象了吧?而且,这个烦人小子的同伙也被干掉了,却只有他幸存下来?……这样做的判断基准又是什么?”
贝尔蒙德也死掉的话,就能说明是非生物组织身体的原因。
但就事实来看,只有全身义体的贝尔蒙德因被收纳在空间中而幸存下来。
——倘若如此,问题就成了会否被安可儿杀害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
对于哈塔问题,直人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
然后开始解答。
“也许——说不定是人性?”
“……哈?”
看着哈塔变得迷惑的眼神,直人继续着:
“那么,大叔,那个时候你以抛弃我和琉珠为前提,对于自己会死一事也毫不在意,仅仅思索着如何能让玛丽逃离对吧?”
“……”
哈塔沉默。
确实,他回想了起来。
那个时候,自己与安可儿相遭遇的同时就舍却了人性。
从富有感情的人类,变为战斗着的士兵——切换意识成为机器。
那是,那是哈塔为了生存下去而学会的最基本的技能:精神制御(Mind•Set)。在战场这种地方,没有事是不能做的。也就是说选择项一切平等,所以不得不以最为合理作为判断基准来进行决定——从这个角度考虑,感情什么的都会影响判断。
哈塔的使命是,坚决“守卫”玛丽•蓓儿•布雷盖。
若是为了安全护送她回去,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选择将直人和琉珠作为诱饵用完丢掉。
对此,当然——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抛弃。
——其结果,安可儿没有把哈塔看做“人类”。
“——”
视线回到地板上。
被玛丽踩着的贝尔蒙德。这个男人——既然想到发送那封针对玛丽的邮件,恐怕在最后已经从士兵回归到人类了吧,他这样想着。
到底打算做什么,那样的行动既不见伦理性也难觅合理性。为何别社的工作人员要给布雷盖社本应死去的千金寄邮件之类的呢?
能做出这种不明其意举动的——原来如此,毋庸置疑只有人类。
哈塔保持沉默思考着,直人似乎像了解他的想法一样,接下去说道:
“啊――大叔,虽然这么说但可绝对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哦。好歹知道那毕竟是大叔的工作。
有觉悟以至于让人肃然起敬呢!”
“……啊啊,别挖苦我了。真是。”
听到直人的话,哈塔苦笑着。
一言难尽啊。
而且直人是不是连当时的自己心理状态都掌握了?可即便能听见义体的驱动音,大脑自身也还是生物体啊。
——真是的,这个迟钝的小朋友到底在听着些什么……
肩膀起伏着,哈塔深深地呼出几口气。
“……我是被自动人偶再三怀疑人性了吗?”
“真是受伤啊,喂。”
哈塔摸着自己的光头嘀咕。

上午五点三十八分,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正值天明。
玛丽环视工房,嘴里念叨着撤退前确认事项。
“那么,中继设备已经全部处理掉了,能成为证据的物品也全部销毁了吧?”
哈塔点头默认。
“啊啊,昆拉德老师一行已经先行撤出。之后就只剩我们了。”
“啊啊,这之后与这次事件相关全员的不在场工作是——”
“当然能搞定啦。——除了直人。”
恩恩,玛丽点着头,面带笑容地回头:
“真是太好了直人。教科书里会记上你的名字哟!”
待玛丽的笑容稍微收敛,直人回答道:
“……嘛,琉珠和安可儿都能安全真是比什么都好。不过,稍微想一下的话,让我一个人完成如此大规模的恐怖行动,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不是么?”
近旁等候着的琉珠,好似心满意足地说:
“不如说也许应该这样考虑。终于可以逃脱来自被称为是学校这类愚不可及的微缩社会的评价了,直人大人终于得到了被世界评价的机会。”
“虽然是——世纪大恶人。”
“依凭跳蚤主观评价的善恶有何价值可言?有优劣之分就能明确地知晓对吧。”
“父亲大人,好厉害哟!”
安可儿无忧无虑的笑着,一下子抱紧直人臂膀。
直人瞬间喜笑颜开,神魂荡漾。(小翻吐槽-幼女控)
“糟糕,……说不定时至今日正因这种幸福感,我才幡然醒悟,呼嘿嘿嘿嘿—”
“别犯二了,速速撤离。”
玛丽冷静地告诫。
哈塔好像有些不满,敲着夹在腋下的脑袋。(小翻吐槽—被这样夹着是不是很温暖)
“话说公主,把这东西扔了也没关系不是么。”
“喂喂,我可不是东西。别看我这样,也是重义气的男人啊。若能给我新身体的话,一定好好工作,把借的还上。”
玛丽哼了一声说道:
“嗯,定将你差遣至古稀之年,请做好心理准备。”
“感谢您的慈悲,公主大人。——啊,话说有带香烟么?”
以非常想抽烟的口吻说出的玩笑话,被全员无视了。——这样。
就在这时。
“喂,稍等下。”
一脸严肃的直人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本来一直喜笑颜开的直人突然出声喊道。
玛丽转身惊讶地挑起眉毛。
“怎么了,丢东西了?”
“与此无关!……喂,到底是什么,这个声音——来自地下!?”
直人如悲鸣般提高声音。
之后。
紧接着就由地下传来了轰鸣声,剧烈的冲击和震动摇晃着都市。
目所能及之处,全都纵向摇晃着。
玛丽站立不稳,当场摔坐到地上。
直人捂住耳朵,惨呼着在地上翻滚,琉珠和安可儿立即上前。
“——发生什么了!?”
玛丽叫喊。但没有人回答。
不是地震。震动和轰鸣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不如说还越来越强。
就连不像直人般拥有超感觉的玛丽,依自己的身体感受就能理解正有什么东西从地下爬上来。
“——骗人的吧!”
直人不可置信地叫道。
“那东西——那个巨大兵器正在啃食着地下接近。”
“开玩笑对吧!”
听到玛丽的悲鸣,直人大声叫到: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混蛋!”
“东京的军正在做着些什么!?不会是被破坏殆尽了吧!?”
“这不可能!”玛丽紧紧地咬着牙齿。
——的确,那个兵器是超弩级的兵器。
装备着无数门炮,拥有着连琉珠的镰刀都无法伤其分毫的装甲。
但仅仅只是巨大的话,那也不过如此。一旦遇到人海战术,则胜利无望。如果不计损伤在都市底部与巨大兵器兵刃相向的话,虽然不能做到毫无损伤,但是要击败巨大兵器也还是能做到的。
这就是当初玛丽设计的计划,但是——
这时,只剩头的贝尔蒙德焦急地叫喊:
“喂,不会是‘军’和那个兵器短兵相接了吧……!?”
“废话真多,这不是没其他对策吗!”
玛丽咂嘴, 如责备似地回击。
但是贝尔蒙德头痛似地紧紧皱起眉头。
“饶了我吧幽灵小姐。这岂不是忽视了最为重要的事?你在开玩笑吧。”
“——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为何会特意使用电波来传递邮件。在滋贺进行过的违反了国际协定,甚至是成为破弃原因的研究,其内容是——‘电磁技术’。这个怪物不就是那项技术的集大成么!?”
旧时代非常发达,现在则沦为历史,再不被使用的技术。
被废止的理由是,那个技术所招致的电磁波会使在精密机械中被广泛使用的纳米齿轮失常。
——等下。
脊背窜过一阵寒意,玛丽呼吸急促起来。
这一周的无数所见所闻在脑内闪过。
“总是出乎意料”,像这样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但是——、
被破弃的区划·滋贺。
在那里曾进行的违法研究——电磁技术。
从因暴露而被莫名破弃中苟活至今的技术者们。
同时,玛丽的大脑中,那令人作呕的——三重的知事所言及的内容又一次回响起来。
——政府一无所知。他们所创造出来的那个,可不是单纯用来吓人的。
那是。
那个兵器是。
那个巨大兵器的真正性能是。
“莫非是能制造,电磁场的——巨大的电磁铁吗!?”
“——啊!?”
瞬间,直人压住耳朵发出无声的悲鸣。
——都市机能的全部,然后——
哈塔,琉珠,安可儿,贝尔蒙德……也就是说,以齿轮技术制造的一切。
全部停止了机能。


轮历一零一六年,二月八日上午五点四十七分。
地震一样的地鸣发生了,一并产生了逐渐变大的现象。
此时,以区划·秋叶原为中心避难的群众,每一位都目击了这样的光景。
开始破晓的天空中,一条巨大的青色光柱纵贯天宇。
继而,一瞬间传来巨大的轰声。区划·秋叶原全域都在发出悲鸣。
然后,从光柱矗立的地点开始,如同扩散开去的波纹一般,凭借时钟技术被制作出来的所有机械,逐个停止了活动。
这之后,虽然不过是几分钟时间,但对当事者们来说却如同过了一两个小时般漫长。
发出咆哮般的声响,巨大的钢铁蜘蛛将都市啃食破坏,现出其身姿。



昏暗狭小的房间中,挂在墙上的一面显示屏正不断更新着外部的状况和机体情报。
“已经到达地表。威胁对象,无法确认。继续进行索敌。”
“主炮冷却率14%,能量充填率3%。”
“至充电完成的剩余时间,重新计算中。”
他深陷在椅子中,接收着持续不断的汇报,沉着地点着头。
站在一旁的副官,像要确认一样说道:
“若如阁下所料,Initial-Y系列的两机一定就在这里吧……”
被问的男人——鬓发斑白的老者,以疲惫的声音回答:
“就算是Y的遗产,在停止的世界中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耀着的铁色瞳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
副官——戴着眼镜的青年突然正声言道:
“阁下。能请教一个问题么。”
“可以,尽管问吧。”
“好的。——阁下是在三年前退出现役部队,隐遁在地下层之中的?”
“对隐居后又突然来到台前的老头子不满对吧?”
“不,并非,完全不是这样的。能承蒙阁下的指挥是无上的光荣。这仅仅只是身居小官的我所抱有的疑问—— 阁下对此次作战本应是无论如何都持反对立场才对,却又为何重新参与到作战之中呢?”
“总算发现了不得不问之事呢。”
“这?”
没有理会副官的疑惑,老者眯起了眼睛。
回想起那一天在地下遇见少年的事。
——并无确凿证据。
不,那样的东西原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已然理解。与那位少年和那台自动人偶相见的时候,就已经确信了。
那就是“Y”。
转生?后继者?怎样都无所谓。都可以。事实上也没有兴趣。
但是——在极尽否定世界全部的同时,坚信只有自己的主观才正确,正是因为看到那双对这一切不持任何怀疑的眼神,才能凭直觉感受到,他正是制作出现在的世界的元凶。
这就是,残酷——对,只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感到不愉快。
前所未有,对未来充满希望,对历史失望,对世界绝望。所以,自身才能在历史长河中察觉到,人生即便终结也未尝不可。
——但是,铁色的瞳仁中含着无限的愤怒与憎恶。
老人用低沉嘶哑地声音低语道:
“看着那个,就这样迎来终结。也让你知道我们这些趴在地上凡俗们的固执——怪物。”


后记<协同>

“……那么,因你们的抛接球游戏而空下了这么长的发行间隙稍微给个解释吧.”
——某时某地,负责人S无奈地询问道。
“呵呵呵……什么时候出现是在玩抛接球游戏的错觉的——?”
“这可是躲避球游戏哟,而且用的还是铁球,对吧。呵呵。”
不知为何变得鼻青脸肿的榎宫和暇奈无耻地笑着回应。
“上一次是因为远隔千山万水,但现在因为椿也在崎玉县,所以什么时候都可以攻击到。”
“真是不可思议!因为反击的我还存在着!万岁Viva汉谟拉比法典。(此法典规定允许复仇)”
“两人就不能再稍微和平些相处。”
“如你所言,但是要知道讴歌世界和平的某位圆眼镜的家伙因为在band内吵架而解散了哦。”
想要消除国境线的结果就是这样。在天国的圆眼镜啊,你看到了吗。
“归根结底,人类谁都想要表现存在感。要找到折衷的地方,也只能靠肢体语言了。(肯定到)”
“对,和平什么的,太过幻想了。人只能通过攻击才能互相理解。”
“算了,这样也可以。那样的结果就是书也没有写出来,资金出现困难的反正也是你们两位。”
“战争这种东西留下的只有负债呢。(真诚的表情)”
对负责人的告诫,肿着脸的两人一齐点头。
“那个……虽然是突然想到的……”
至此为止一直观望着的茨乃开口了。
“其他社出版的榎宫老师的某部作品,企划也好,和夫人签订合约漫画化也好,都是S负责的呢。而且察觉到它似乎有动漫化的动向……才知道榎宫老师是有多忙,S不打算出时钟机关之星了吗?”
——注意到了不该注意到的地方。
一片寂静的场面之中,只有S慢悠悠地开始说话了。
“那样啊,看来我不继续去收稿不行了。第三卷的早点推出就拜托了哦?”
看着他以阴沉的笑容站起来离开的身影,榎宫和椿一齐吼起来。
“喂,担当你站住。不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话,本来是应该能早点完成的吧。”
“让榎宫忙碌到无法返回到创作中,你不正是诸恶的根源?”
接着这两个人就像是镜面反射一样——以狰狞的笑容握着手。
“必须讨伐的是战争的元凶,恶之首因。”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以最快速度向负责人的背影追过去。
……看着三人迅速消失的背影,茨乃深深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阴谋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呢~”
——是啊,世界离和平确实还很遥远。他在心中这样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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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31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总算有人做啦····老实说这种中二题材很容易腻的说····支持我看下去的是毒舌的女主啊有木有~~~
发表于 2014-3-31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能干一下字体么...电脑看着很忧伤,中间也有十分多不必要的空行...
发表于 2014-3-31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般来说都是外链挂着的,我推荐Imgur图层
发表于 2014-3-31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熟肉终于出了...收集情况:2/5
变态直人是要进去蜘蛛里面闹了么...
发表于 2014-3-31 15: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赞!太感谢了,这本等了好几天久了,感谢分享啊!
发表于 2014-3-31 16:3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翻譯了!希望能夠盡快知道後續啊
发表于 2014-3-31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收錄
還蠻喜歡這本小說的
如果能補上插圖就更好了
发表于 2014-3-31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开始看到第一本开头的剧情出现在这一本里吓了一跳,还以为两卷完结呢……
后续赶快来吧!
发表于 2014-3-31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楼主
不知道下一卷的蜘蛛要怎么对付呢
发表于 2014-3-31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诶诶诶!!!居然忽然就翻完了…这个系列我非常的喜欢,感谢
发表于 2014-3-31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果然是转世之类么。。。
 楼主| 发表于 2014-3-31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Smileyxz 发表于 2014-3-31 13:56
一般来说都是外链挂着的,我推荐Imgur图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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