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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负犬小说组】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2 [嬉野秋彦][台角][简繁TXT&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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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9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2


———————————————————
负犬小说组录入
原著: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扫图:Alpelia
录入:Alpelia
http://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http://weibo.com/makeinunovel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严禁私自挪作商业用途
下载请于24小时内删除,本组不负相关责任
不可修改图片和文本,转载望务必保留信息
体谅他人劳动成果,请勿制作其他格式流通
———————————————————


  个性极端不合的瓦蕾莉雅与小狄,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他们的第一份任务。 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以萨克得知了世界上存在着某种能够消去「魔纹」的力量, 于是他便从小狄的爱剑贾基尔卡的开发者奇奎那里, 问出了过去曾经和奇奎一起研究过「魔法工学」之人的情报。 并且派遣瓦蕾莉雅和另一位「神巫」——卡琳, 一起前往那位人物所在的比拉诺瓦。 不过……!个性完全相反的两位神巫, 即将迫近垄罩整个「神圣同盟」阴谋之真相的第二集!

http://dl.vmall.com/c037mgj9an

http://pan.baidu.com/s/1kTFiX0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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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CONTENTS

  序章 结婚大作战
  第一章 前女友?
  第二章 他们没有神巫
  第三章 他和她之间的秘密
  第四章 绝对不能出手
  第五章 鲜红的白花三叶草之夜
  第六章 寒冰花瓣
  终章 将一切全数抹消
  后记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结婚大作战

  亚默德的圣都鲁奥玛有很多单身贵族。
  对一个汇集了来自大陆各地的物资,
  且商业活动发达的大都市而言,
  自然会有许多的金钱和劳动力流入。

  因此,这城市总维持在男性人口高于女性人口的状态,
  单身男性的人口也必然较多。
  伴随这个事实而形成的讽刺现况,
  便是特种行业看准了这点而发展起来。
  但大致上许多的男性朋友们,
  依旧会追求安定的婚姻生活,寻找配偶。

  在年龄上理当会开始思考要有那些准备的狄米塔尔,
  总是对着青梅竹马的路奇乌斯说,
  自己绝对不会结婚。

  *

  那简直就像是对于家庭这个存在
  有某种强烈恐惧或抱持厌恶——

  ×

  由于里头贯穿有铁蕊以及灌入铅的缘故,那把木剑比贾基尔卡来得略重。若不能随心所欲挥舞这把剑数十分钟而且身体完全没事的话,根本无法在实际战斗上派上用场。
  封印骑士团时代的同事们没怎么认真做这类练习,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由于狄米塔尔在那团体中非常格格不入,因此有充分的时间能独自默默锻炼。
  现在回想起来,那其实是幼稚的反抗心理,然而当时的狄米塔尔只一心希望不要输给周围那些光有高傲自尊心的贵族子弟,一个劲地挥舞着剑,减少睡眠时间学习魔法,以及用阅读增长知识。结果,那些努力并没有帮助他在骑士团内爬上更高的位子,取而代之的,是成为他以纹章官身分活下去的庞大武器。
  然而,这份武器非常容易生锈。
  因此狄米塔尔就会这般空出时间重新磨练。
  宿舍的后院,房东的独生女对着从旁来看只是持续单纯练习的狄米塔尔,用大人的口吻不客气地说道:
  「……真亏你有办法每天每天都挥着那东西不会烦噜。」
  用椅子垫高以晾起衣服的梅露雪看了狄米塔尔一眼,边叹气边说道: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还真是搞不懂都这把年纪了还喜欢拿刀剑玩对打游戏的狄米先生在想什摸。」
  「那是和你无缘的世界,用不着知道。」
  才七岁的梅露雪根本不知道狄米塔尔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换句话说,即使她看着狄米塔尔如此练习挥剑,也压根儿想不到那是因为工作所需吧。
  因此狄米塔尔不计较这名少女一副高高在上的言行。况且如果说错话使得梅露雪不高兴而闹脾气,搞不好剩下的衣服得由他自己晾干。毕竟少女挥汗挂起来的衣服之中,狄米塔尔的衣服也混在里面。
  「——我说呀,狄米先生也不要闲闲没事、一直在玩,去找个工作会比较好噜。」
  咬字有些不清楚的少女根本没有察觉狄米塔尔的宽容,自顾自地说道:
  「你酱,会一竹都没办法结婚。对面面包店老板的儿子,十八岁就娶到老婆噜。」
  「是吗……不过,我如果结婚,就没办法继续租这里的房子。到时得搬出去租其他地方的房子。」
  「……那样子我就伤脑筋噜。」
  几乎已经晾好衣服的梅露雪用围裙擦手并小声念道:
  「狄米先生不在的话,房租的收入会减少噜。」
  「与其说减少,是会没有吧。」
  梅露雪的家是房间出租兼营酒吧,但是这几年来,房客只有狄米塔尔一人。虽然不清楚是哪里不好使得没人来租房间,但说不定是因为大家想避开低俗男人们聚集的酒吧,所以不会产生想住在这里的念头。
  「总而言之,那样的话不要结婚会比较好。」
  「也素呢……这么说起来,爸爸也总说单身比较轻松噜。」
  「问题解决了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三两下就改变想法的梅露雪,抱着空桶子走向主屋。母亲很早就离开人世,自幼年便开始帮忙父亲、充满朝气的少女,脑袋瓜子似乎有些容易被左右。
  「…………」
  狄米塔尔又活动筋骨约五分钟后,才终于放下剑来。
  自前阵子瑟利巴的任务归来后,狄米塔尔一直很闲。由于要修复魔纹以及伴随其所需的休养,只要没有派下个任务给瓦蕾莉雅,身为她专属纹章官的狄米塔尔自然也没有出场的机会。
  当然,和当地驻防部队一同镇压瑟利巴叛乱的瓦蕾莉雅立下的功绩,受到很高的赞赏,狄米塔尔的身价也跟着上扬。
  然而,还不够。如果不立下更多功绩让周遭的人认可,那么在实质意义上便无法帮上路奇乌斯他们。
  所以,这种时间——虽然明白并不是无谓的——对狄米塔尔来说非常焦躁。
  靠着插在地面上的木剑,一面调整呼吸一面擦汗的狄米塔尔,此时忽然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回过头。
  「狄米塔尔先生,狄米塔尔先生!」
  披着斗篷的矮胖物体,从弧形后门的暗处,伸出闪闪发亮的粉红色手掌,上下挥舞着叫唤狄米塔尔过去。
  「……你平常就是穿成这样的喔?」
  狄米塔尔走向贝琪娜,露出哑然的神情说道。
  「你要是会知道自己太过显眼而披着那斗篷过来,不如把那个巴秋什么东西的脱掉不是比较好。」
  「我……我很赶时间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
  「叔……叔叔大人他!叔叔大人他!」
  「……技师长?」
  「他突然被城……城堡的人给带走了!」
  「————」
  狄米塔尔拨起因为汗水而湿透的浏海,眯起眼睛。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前女友?

  在魔法大国亚默德里,存在着以魔法士们为主的军队。
  能使用魔法的人十人中顶多有一人,而事实上,
  能够投入实战等级的人则又低于该比例——
  能如此维持住召集来的人才而打造出来的军队,
  可说只有亚默德这般的强国才办得到吧。

  然而,如果连凡人都能够使用魔法的话——
  若是有办法独占将那化为可能的技术,
  亚默德的地位将会愈加巩固,
  但如果无法独占,与其他各国共享,
  亚默德的优势将会被大幅削减。

  *

  那把双面刃,该男子取名为「魔法工学」。

  ×

  在鲁奥玛城一角的「骑士之间」,是个举行封印骑士团任命仪式的小小厅堂。当然,任命仪式是好几年才有一次,而这里也没被用在其他的官方活动上。
  因此,这个「骑士之间」会聚集如此多的人可说是异常之事。
  第二主角不是别人,正是皇太子杰弗伦•以萨克。紧跟在他身旁的是军务大臣加利德卿及他的辅佐官们,并且还有担任骑士团副团长的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的身影。
  然而,强压那些宫廷重臣们的风采、扮演这场合的主角的,是原本甚至难以拜谒皇太子的「怪人」——担任亚默德军第三工厂技师长的奇奎•亚比奥尔。
  眼前是放有皇太子亲手插上蔷薇的花瓶的桌子,奇奎身上是平时穿着、有些破旧的白袍,被逼着站在那里的他擦着单边眼镜并叹息。
  「你这家伙!」
  加利德卿吊起眉毛,批评奇奎的态度。
  「——在殿下尊前你那什么态度!」
  「啊啊,不是的……这个嘛……因为我不过是个鲜少有机会面见权贵们,没没无名的科学家罢了,遇到这种状况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奇奎深深低下头,但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话是真心的。
  加利德卿似乎还想多加两句话,但此时如果又让大嗓门的大臣开口,不管过多久事情都不会有进展。以萨克拿着花剪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制止大臣并问道:
  「亚比奥尔技师长……是这名字对吧?」
  「一点也没错,殿下。」
  「这个集会,并不是打算要拿你怎么样。」
  「是这样子啊,小的还以为是非官方的审问会。」
  奇奎一派轻松地回答。
  皇太子带着苦笑对身旁的路奇乌斯轻声说道:
  「……总觉得这难以相处的感觉我有印象。」
  「狄米塔尔那毫无谦逊的态度,我认为多少有受到这位技师长大人的影响。」
  「啊啊……是像他啊。」
  以萨克豁然开朗地点头。
  「技师长。」
  清清喉咙后,路奇乌斯再次问道:
  「——我想您应该已经听说有正式公开发表,就是前些日子在瑟利巴有发生叛乱。」
  「就是柯斯塔库塔猊下镇压的那个吧。」
  「是的。在柯斯塔库塔猊下的活跃下,得以让叛乱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于初期阶段就镇压住了……可是,其实在那当时,我们关注的是一个让人非常在意的东西。」
  「在意的东西……?」
  「能一瞬间消除魔纹的魔法——以及将那化为可能的护手。」
  「…………」
  原本打算重新戴上单边眼镜的奇奎,听到路奇乌斯的话后皱起眉头。
  「瑟利巴的那场叛乱,是在一名叫霍康的南方人的煽动下发起。关于他背后的来往对象目前仍在调查中……不过,似乎有人提供那护手给那个男人。」
  「您说的那个护手,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很可惜的,没有办法回收到实际物品,但是根据猊下的报告书,说是刻有细致魔纹的护手,只要戴上它,即使是原本无法操控魔法的人类,也能够使用魔法。」
  「技师长。」
  加利德卿挺起虽老但依旧相当厚实的胸膛说道:
  「……根据我听到的消息,你有在做那方面的研究吧?好像叫作魔法工学吧——」
  「打岔一下,加利德卿。」
  以萨克用剪刀的前端指着军务大臣。
  「你啊,为什么架子摆那么大?」
  「……啊?」
  「说什么根据我听到的消息,为什么讲得一副事不关己?你的确是军务大臣吧?那么,人家在军方的工房做些什么、研究些什么,一般说来不是必须要掌握个大概?」
  「不,那是因为——」
  「殿下,大臣阁下会不知情也是无可奈何。」
  奇奎代替说不出话的加利德回答。
  「小的所做的研究本来就没有获得多少预算。说是研究,这个嘛,其实就像是小的自己的兴趣,所以没预算就没预算,只能从自己口袋出钱,就是这么回事了。」
  奇奎的言下之意,似乎就是指既然没有拨预算,那么也没有详细报告的义务。或者,也可能是故意刺激不愿理解自己所进行之研究的高层。
  「军方的工房由技师长个人出资运作,这本身就是个问题了。」
  「那……那件事情现在先不要讨论吧,殿下!特地筹备今天这场合是——」
  「这样听下来,您想问的是……小的能不能做出和那护手相同的东西吧?」
  「唔……嗯。」
  「既然没看到实际的东西,那么我就无法挂保证,不过……应该是几乎没办法吧。」
  「没办法?果然没办法吧。」
  「不如说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以便日后吸取经验。除了小的之外,还有其他人对魔法工学倾注热情,真是太教人高兴了。」
  「这样一来……就是有别的人做出来后交给霍康的吧。」
  「殿……殿下!要如此下定论未免还太早!我们还没搜查这男人的工房啊!」
  「哎呀?果然小的是被怀疑了啊?」
  奇奎张大眼睛看向加利德卿。看来这位曾是军人的大臣,是个刚毅且有胆识的人物,但不只想法僵硬,也太不会掩饰内心。虽然可以派个高明的参谋令他指挥军队,但若是让他本人拟定作战计划可会是相当大的赌注。
  以萨克轻轻挥手让加利德卿闭嘴,接着问奇奎:
  「总之,以可能性来说也并非是零。更何况,我们完全不清楚那护手是来自哪里。我听说就连霍康的部下们,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首领是从哪里、用什么方式获得那护手。」
  「非常抱歉,一如小的刚才所说,小的无法做出那样的东西啊。」
  「这我知道。不过,这样的话……」
  以萨克抿住嘴唇思考,此时他的随从前来传达有人想求拜谒的消息。
  「拜谒?找我?是谁啊?」
  「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猊下。」
  「————」
  以萨克的眉毛往上挑起,不经意地看向路奇乌斯。

  *

  在贝琪娜催促下火速赶到皇宫的瓦蕾莉雅,一看到狄米塔尔伫立在洗链庭园的装饰门前,便反射性地皱起眉头。说不上平常有多和善的狄米塔尔,今天则露出心情极度恶劣的表情。她有预感,只要彼此面对,肯定会在打招呼前先飞来毒辣的话。
  ——才这么想,就真的飞来了。
  「真慢,不要拖拖拉拉的。」
  「啊?」          〡
  虽说一如预料,但是劈头就来这么一句,使得瓦蕾莉雅眉头深锁并走近狄米塔尔。
  「你啊……突然把人家叫过来,居然还说这种话!我本来可是在家里悠哉得很!而且啊,身为专属纹章官的你把我给叫出来是什么意思啊!」
  「喂,不要把嘴张那么大又大声说话,士兵在看。」
  「————」
  的确,在这由绿意和舖砖小径描绘出对称图形的庭园中,到处都有卫兵的身影。其中也有注意到瓦蕾莉雅,站直身子行最敬礼的卫兵。
  瓦蕾莉雅赶紧遮住嘴巴,脱下掩人耳目而穿的斗篷,整理好礼服的凌乱之处。
  「……总之,有事的话你自己来找我啦。让贝琪娜来叫我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喂,粉红铠甲女,你什么都没说明喔?」
  「是……是的。我想着要尽快带瓦蕾莉雅大人来就……」
  「咦?怎么回事?」
  「严格说来,需要你帮助的不是我,而是这家伙。」
  狄米塔尔揍了贝琪娜的头盔一拳,解开挂在腰上的剑。
  「算了,等一下我再解释——我想你应该没办法进去皇宫里面,所以就拿着这个在这里等吧。」
  「我……我知道了!叔叔大人就拜托了~」
  「我知道。」
  贝琪娜仿佛在憋尿似地踏着小碎步,狄米塔尔将剑交给她后便迅速走向皇宫里头。
  「等……等一下!里希堤那赫卿!怎么回事啦?叔叔大人是谁?」
  「粉红铠甲女有个叔叔在当军方的技师长,但是听说他今天被强行带到皇宫来。粉红铠甲女要我想想办法,所以我就很不好意思地请柯斯塔库塔猊下亲自出马了。」
  「她的叔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好事吗?」
  「他的确是个怪人,但不会做坏事。」
  一进入皇宫内,四周落下阴凉的影子,两人的脚步声格外响亮。这里也有不少卫兵看守着各个地方,但先不说狄米塔尔,可没有人会把瓦蕾莉雅拦下来。神巫的地位就是这么特别。
  狄米塔尔更加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你在瑟利巴那件事的报告书上,有写到霍康的护手吧?」
  「咦?那不是当然的嘛。那又怎么了?」
  「你为了说明那家伙的护手,想来是拿我的贾基尔卡做比喻对吧?因为这缘故,他似乎是被皇太子殿下亲自审问了。」
  「咦……?什么缘故?」
  「所以说,有可能做出那种犯规便利工具的人,正好在那些伟大的家伙们身边就有一个,所以就会先把他找去问话。实际上应该会更像讯问吧。」
  「讯问……是指?」
  「从士兵们踏入工房且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走来看,大概是认为大叔是亚默德敌对势力的间谍或协助者等等,有那方面的嫌疑吧。」
  「那么我们现在就是要去帮他澄清嫌疑?」
  「没错。只要冷静想想,就会知道大叔和瑟利巴的事情根本没关系。殿下不同于民众对他的印象,是个聪明的人,他应该不至于会认为大叔是犯人。不过,他身边也有怀疑大叔的人。要让那些家伙接受并释放大叔,就需要我们做各项解释……还是说,你要现在回到贝琪娜那里,跟她说我没办法替你的叔叔辩护?」
  「唔……」
  这名少年讲的话依旧惹人讨厌。如果只是普通的坏话,还能听过就算或是反驳,但是狄米塔尔恶劣的地方就在于他很擅长诉诸人类的罪恶感。狄米塔尔会那么说,就是看准了贝琪娜并非毫无相干的人,因此她无法摆出冷漠的态度。
  狄米塔尔冷冷地将嘴唇向上弯,瞄了从前方小跑步靠近的随从一眼。
  「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对方可是皇太子殿下喔!而且,路奇乌斯应该也在。」
  「路奇乌斯大人也在?」
  「……真现实呢。」
  揶揄瓦蕾莉雅翻脸比翻书快的狄米塔尔换了个表情,告知瓦蕾莉雅希望能拜谒皇太子此一来意。
  「请……请稍等一下!」
  在这亚默德的宫廷中,神巫这个头衔几乎和大臣有相同的分量。那名随从会用不只小跑步、而是全力快跑的速度回去,大概就是害怕让瓦蕾莉雅久等的不敬吧。
  于是,那个头衔似乎也对聚集在小厅堂的大人物们发挥了效果。等不到三分钟,刚才的随从便立刻回来,带领两人前往「骑士之间」。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不要勉强,直接丢给我吧。」
  仿佛混杂在沉重的门开启时的声响中,狄米塔尔小声地说道。
  「——毕竟要是一个没讲好而让大叔的立场更糟糕,贝琪娜可是会哭的。何况你看来就是很可能会那么做。」
  「咕唔……!」
  对于狄米塔尔这句完全把人当笨蛋的发言,瓦蕾莉雅抓紧了战袍裙摆以压抑怒气。

  *

  深深行了一个礼后抬起头的狄米塔尔,在环顾聚集在那里的人物表情后,便大致了解现场的状况。
  露出不悦神情的军务大臣加利德卿,是依旧认为现在战场的要角是骑兵和步兵的顽固保守派,对于魔法士们在军方内部拥有庞大力量感到不是很愉快。更何况奇奎的研究可能让凡人也能使用魔法,因此他是绝对不可能想要去接纳的吧。
  由此来看,是对奇奎没什么好印象的加利德卿说他有间谍的嫌疑,而皇太子和路奇乌斯想要平息这件事——应该就是这样吧。最重要的奇奎看到前来的狄米塔尔后露出得意的笑容,总教人莫名地生气。
  你以为是为了谁才这样特地跑来的啊——狄米塔尔忍住想如此骂人的冲动,眼珠子转过去往下看向瓦蕾莉雅。
  「呃,那个……」
  打完按照规矩的招呼后,瓦蕾莉雅一副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话虽如此,这名少女不是会在面对地位较高的人时紧张的人,因此这八成只是因为在路奇乌斯的面前,而显得有些兴奋吧。
  狄米塔尔叹着气使了眼色后,路奇乌斯仿佛了解他的用意似地先开口打破局面:
  「柯斯塔库塔猊下,听说您有紧急的要事要拜见陛下……究竟是什么事呢?」
  「就……就是……关……关于在先前的瑟利巴叛乱中,敌方首领所拥有的护手……」
  「对此有什么必须告知殿下的事情吗?」
  「有……有的!不,说有的话是有,或者说——」
  「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呢,柯斯塔库塔猊下?」
  绷着一张脸的加利德卿,一步步逼问说话含糊不清的瓦蕾莉雅。
  然而实际上,瓦蕾莉雅没有任何能突破这个现况的计划。肯定没有。如果有的话,就不会被脑袋顽固的老头子单方面地追着打。
  而其证据,就是瓦蕾莉雅从刚才起就一直偷瞄狄米塔尔。很显然是用那眼神大喊:「你也说几句话嘛!」
  「殿下。」
  狄米塔尔毕恭毕敬地将手放在胸前行礼,接着立刻编出一串谎言:
  「——柯斯塔库塔猊下和我曾和那名叫霍康的男人交手。换句话说,关于那男人所使用的护手,事到如今最清楚的人也就只有猊下和我了。」
  「想来也是。」
  「并且,猊下认为制作出那个护手的并非是亚比奥尔技师长。」
  「这还真让人想听听理由呢,猊下。」
  代替皇太子的,是立刻插了这么一句话进来的加利德卿。
  「那……那个——里希堤那赫卿,由你向殿下和大臣阁下解释。」
  不知道狄米塔尔究竟想说什么瓦蕾莉雅,立刻把话题丢给狄米塔尔。
  「开门见山地说……亚比奥尔技师长可说是彻头彻尾,毫无魔法才能。所谓没有魔法才能,也就代表他自身没有办法画出魔纹。」
  「……所以你想说什么?」
  「换句话说,如果技师长想做什么道具出来,就需要能设计出魔纹的魔法士协助。」
  「所以说!那又怎样——」
  「加利德卿。」
  皇太子制止了不禁大声咆哮的军务大臣。
  「里希堤那赫卿的意思是这样的——要完成霍康那只护手,就需要会使用能瞬间消除魔纹魔法的人。」
  「一点也没错……然而实际上,有刚好会使用那种魔法的魔法士吗?」
  「就我所知的范围内是没有呢。也没有接到其他使用了那种魔法的报告。」
  路奇乌斯紧接着回答。母亲是王立魔法院本院长的他,所说的话很有分量。
  「那么根本就没办法吧。如果没有能作为参考的魔纹,就算是技师长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东西。」
  「唔……」
  加利德卿答不出话来,只能让引间的皱纹变得更深。
  面对插有蔷薇的花瓶并听狄米塔尔说明的皇太子,此时脱掉手套对奇奎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亚比奥尔技师长,很抱歉怀疑了你。」
  「不会,就各位的立场来说会这么判断是理所当然。另外,若没看到实际物品,那么关于魔纹我也无法说什么,但那护手本身很显然是用魔法工学做出来的。」
  「技师长。」
  皇太子前倾身体问道:
  「我希望你能毫不保留地说说自己的想法,你有没有想到除了你之外,有可能做出这类东西的人?」
  「根据小的所想,虽有程度之差,但恐怕每个国家都有在进行这类研究——只是,研究者彼此间完全没有互相联系,因此小的也不清楚究竟有谁。」     ′
  「意思是说,你想不到有谁?」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是只有一个人。」
  「是谁?」
  「其实,以前有个名为涅蕾妲的人在小的所在工房一起做研究,但大约在五年前,她为了追求更好的研究环境而离开了亚默德。」
  「所谓离开亚默德,意思是被人挖角了吗?」
  「我想恐怕是那样……毕竟不会有多少预算拨到小的所在的工房。」
  奇奎隔着单边眼镜频频对加利德卿使眼色。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的军务大臣看起来实在太有趣,使得狄米塔尔低头偷笑。
  皇太子发出叹息并看向加利德卿。
  「我国原本就有许多魔法士,因此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于扩充人工魔法战力的消极……但是让有那种知识的人跑去其他国家也未免太糟糕了吧?与其让事情演变成这样,早该更适当地分配预算呢。」
  「那么,技师长。」
  路奇乌斯代替皇太子问道:
  「那名叫涅蕾妲的人现在在哪里?」
  「她只有寄过一次信给我。」
  「什么时候?」
  「去年秋天的时候。那封信是来问我要不要再一起做研究,不过小的当然是拒绝了——确切的地点不是很清楚,但那时候她似乎在比拉诺瓦。」
  「比拉诺瓦啊……」
  「欸,等一下。」
  看着皇太子和路奇乌斯,再加上加利德卿三人似乎在讨论什么,瓦蕾莉雅偷偷地对狄米塔尔说悄悄话。
  「刚才说的比拉诺瓦就是那个比拉诺瓦?在我们隔壁的?」
  「我想是吧。」
  比拉诺瓦是「神圣同盟」的准加盟国,是个和亚默德交流频繁的邻居。以这方面来说,很难想像比拉诺瓦会挖走亚默德军方的研究者,但在另一方面,也并非想不到他们可能这么做的要素。
  「——啊,瓦蕾莉雅小姐,还有里希堤那赫卿。」
  结束讨论的皇太子用非常平易近人的口吻对两人说道:
  「你们两个,能不能去一下?」
  「啊……?」
  「我是说,能不能请你们两个去一下比拉诺瓦。」
  「我……我们两个?」
  「严格来说不只是你们两个就是了——毕竟实际看过那护手的只有你们,而且有句话不是说好人做到底吗?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调度一下,但能不能请你们先去做出发的准备呢?」
  「那……那个——」
  「不行吗?基本上,由于现在父王不在,所以我有这些事情的裁量权,而这个是对上级监督官的正式命令喔 」
  「没……没有,不是说不行——」
  「那么就说好啰,谢谢——亚比奥尔技师长你也辛苦了。」
  轻拍着手做出总结的皇太子命令奇奎退下后,又对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说道:
  「瓦蕾莉雅小姐,我记得你的同期之中有个卡琳•鲁德贝克,她在比拉诺瓦有亲戚对吧?」
  「是的……我确实有听说她外婆是出身自那个国家。」
  「那么就决定了……没有什么意见吧,加利德卿?」
  「……在陛下尚未回国的此刻,我们会全面听从殿下的裁定。」
  嘴上虽这么说,但大臣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服的神情。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对加利德卿来说,这样的发展很没意思吧。
  「当瓦蕾莉雅小姐和卡琳小姐做好准备后,就立刻前往比拉诺瓦。」
  「以比拉诺瓦亲善大使身分……是吗?」
  身为雷顿特拉妻子的神巫,以代表国家的使者访问他国并非罕见的事情。听了皇太子的提议后,瓦蕾莉雅会如此认为也是理所当然。
  「不、不,不是代表国家,我希望只是以卡琳小姐拜访亲戚的形式。如此一来,就算万一发生了什么问题,也不容易发展成国家之间的严重问题。」
  虽是合理的判断,但是省略漂亮话直接说出真心话,还真像是这名殿下的风格。一如所料,听了这句话的瓦蕾莉雅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挤出微妙的笑容。
  「假设那个叫涅蕾妲的人做出了那个护手,那么比拉诺瓦就有可能有参与瑟利巴的叛乱。这是要秘密调查那些事情的重要任务喔,你们会确实做好吧?」
  「我……我知道了,我会倾尽全力。」
  瓦蕾莉雅做了个深呼吸后点头。无论如何都想建立功绩的这名少女,在听到是重要任务后,绝对不可能拒绝。
  当然,对狄米塔尔而言,这类机会不管来多少个都不会排斥。狄米塔尔暗自将嘴唇向上弯,和瓦蕾莉雅一同向皇太子告退。

  *

  「——唷。」
  两人回到皇宫前的庭园后,被贝琪娜紧抱住腰的奇奎•亚比奥尔正等在那儿。
  「还真是个灾难啊,大叔。」
  「唉,就是说啊——而且,居然还让柯斯塔库塔猊下跑这一趟,真的是很抱歉。」
  奇奎用手押着一直用鼻子吸鼻水的贝琪娜的头,鞠躬示意。他对瓦蕾莉雅表示出相当的敬意,但又不会过度毕恭毕敬。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狄米塔尔的自傲和贝琪娜爱亲近人的个性,瓦蕾莉雅对于奇奎那般的态度一点也不感到生气。
  瓦蕾莉雅稍微拎住战袍下的洋装裙摆并低头,接着对奇奎问道:
  「因为是现在这种场合我才能开门见山地问,技师长你真~的没有办法做出那个护手吧?」
  「照这样听来,您吃了那东西很多苦头吧?」
  奇奎从破旧的白衣里拿出烟管,轻轻挥了一下。一瞬间,斗钵里就点起了一个小小的红光。这恐怕也是奇奎创造出来的魔法工学所做出的东西吧。
  奇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接着点头。
  「——这个嘛,应该是说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不可行吧。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有会使用能瞬间消灭魔纹魔法的魔法士,那么在获得对方的协助下或许有可能办到。」
  是有消除魔纹的魔法存在。主要是用在夺走犯下罪行的魔法士的魔法,但即使如此,也无法一瞬间便令魔纹消失。据说顶多是用如同描绘魔纹的速度,一点一滴地消除。
  「……我还想反过来问,真的有那种护手存在吗?」
  「有。 」
  狄米塔尔抢先瓦蕾莉雅回答道。
  「这家伙不用说,我也清楚看到了——话说回来,原本刻在贾基尔卡剑身上的魔纹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件事,你不是也确认过了?那就是被那个护手害的啊!」
  「金属的话,并非没有被热度给耗损掉的可能性啊。以我的立场来说,没看到实际东西的事情就无法完全相信。」
  「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有找出来啊?」
  霍康随着陷入火海的房子了断性命。因此,只要地毯式地搜索火场,应该就能回收关键的护手。
  「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才会变成问题吧?」
  「呃?」
  「霍康的焦尸是找到了。」
  紧接着奇奎的话,狄米塔尔继续说道:
  「……但是,霍康的手上并没有护手。不管火势有多强,但霍康的遗体既然还保留形状,那么不可能只有金属制的护手熔化得不留痕迹——这么一来,只能认为是被某个人拿走了。」
  「包含这部分在内,殿下认为应该是有人协助霍康。不是比盖罗,而是某个会使用那种危险魔法的人物。」
  「大叔。」
  狄米塔尔露出沉思的表情问道:
  「那个涅蕾妲是什么样的人?在我会出入你那里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吧?」
  「这么说来,我也不认识那个人呢。」
  贝琪娜配合着狄米塔尔的发言说道。说到五年前,贝琪娜还只是个八岁小孩。以让不会辨别是非的小孩进入而言,奇奎的工房有太多危险的东西。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大概是三十岁左右。详细的背景我也不清楚。」
  「真亏你有办法和那种人一起研究。」
  「毕竟是个拿不到预算的研究嘛,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说要来帮忙的人,而且她很有才能——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女人打一开始或许就是以窃取我的研究为目的。」
  「女人……是在说谁啊?」
  「涅蕾妲是女性的名字啊,猊下。是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满漂亮的女性。要说外表上的特征也就只有这些……」
  「比拉诺瓦那一带的话,黑发的人应该不多吧。总之,只能用这条线索去找了。」
  「这样不是跟没线索一样嘛——」
  在出发前就已经感到疲倦的瓦蕾莉雅叹了口气。
  然而,只要想着这也是能立下功劳的机会,那么事情也不会太糟。而且,似乎还会有许多特权。        「——那么,里希堤那赫卿,你去做好万全的准备吧。」
  瓦蕾莉雅对狄米塔尔如此命令后便返家。
  和上次的任务不同,这次的任务——虽然依旧是极度机密——不是需要隐藏身分、不断赶路的内容。只不过以神巫身分——但是要隐藏真正目的——前往比拉诺瓦。
  「换句话说,表面上是优雅的旅行呢。」
  瓦蕾莉雅哼着歌自言自语说道。
  抵达比拉诺瓦后,八成是三餐温饱加上还能睡午觉,而且每天晚上都会举办派对款待一行人。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这是皇太子的命令,但只要在许可范围内,玩一下又何妨?瓦蕾莉雅如此想着。
  因此瓦蕾莉雅一回到屋子,就叫来如同青梅竹马的女仆妮依和玛尔,立刻开始挑选衣服。
  「您要前往比拉诺瓦吗?」
  「是啊……不过,就像是卡琳的跟班那样啦。」
  打开衣橱,瓦蕾莉雅将各式衣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执行任务和参加仪式时,被要求有义务穿着国王所赐的战袍和洋装,因此她想在这种时候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唔?」
  最近终于拿下额头上OK绷的瓦蕾莉雅的父亲,波尔哈张大了眼睛看向她房间内。
  「怎么了,瓦蕾莉雅?真难得看到你拿这么多衣服出来试。」           「
  「这又没有怎样嘛,跟父亲大人没有关系啦。」
  将衣服比在胸口,站在试衣镜前方转身好几次的瓦蕾莉雅不客气地说道。哪怕对方是亲人,也不能随意将极度机密的任务内容说出来。何况上次说溜嘴要去执行机密任务,结果父亲冲去路奇乌斯家,给对方带来了困扰。
  因此,瓦蕾莉雅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能说出是要执行任务。
  「怪了?是预定要在哪户人家举办舞会吗?我听说因为前阵子瑟利巴的事情,所以要自制不举办大型活动。」
  「陛下都不从情妇那里回来了,也没所谓自制不自制吧?过没多久陛下回国后,会在皇宫举办一个特别盛大的战胜庆祝宴会,大家只是热衷在订做新衣服上而已吧?」
  那个庆祝宴会的主角不需多说,就是瓦蕾莉雅,而衣服也已经下订了。话虽如此,可以想见当天会忙着和来宾打招呼,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享受到。因此这次任务能够轻松地当个受邀访客,瓦蕾莉雅可是无论如何都要腾出时间想办法玩乐。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挑衣服啊?}
  「……你真的很多话耶!」
  瓦蕾莉雅不高兴地叹气并回头看向父亲。
  「卡琳说要去比拉诺瓦的亲戚那边玩,所以我就只是跟着一起去啦!总之你不要多管闲事啦!」
  「什么!要去比拉诺瓦!我可没有听说过那种事啊!」
  「那当然啦,我现在才第一次告诉你嘛——另外,就算你说不准去我还是会去喔!再怎么说这个家的主人是我,根本轮不到父亲大人对任何事插嘴。」
  「这个我知道啦……可是,比拉诺瓦啊……你说的卡琳,我记得是鲁德贝克家的小姐吧?」
  「是没错啊。」
  「这么一来,她的亲戚也是地位了得的名门吧——好,快去吧,我的女儿!」
  「所以说,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去啦——」
  「虽然是个小国,但比拉诺瓦也是拥有悠久历史的国家。如果是那里的名门,就也有很高的地位吧。看起来你是在做参加派对的准备,就趁这个机会,去带个那里豪门的次男或三男回来吧!」
  「什么啊!」              
  还以为怎么突然支持人去这趟旅行,结果到头来,就只是要人去找个女婿回来。瓦蕾莉雅在惊讶的同时怒气也不断上升,将手中的衣服丢给了妮依。
  「——我怎么可能会去那里找老公啊!请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那上头去!」
  「我也没说要你立刻找女婿来啊。不过,为了九年后,趁现在——」
  「谁管现在还是九年后,我就是不想听你说那些话啦!我又不是为了生下继承人才活着!」
  「不、不是,我没有——」
  「因为你是监护人所以我让你留在这栋房子,但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你要是再多说些有的没的,可就要请你回老家啰,父亲大人?如果要说结婚礼金,我现在可以附上利息全部还给你!」
  在瓦蕾莉雅外祖父那一辈大幅没落的柯斯塔库塔家,是靠着波尔哈入赘时带来的巨额礼金才重新振作。尽管没有任何人会告诉瓦蕾莉雅这种事情,但当时瓦蕾莉雅的外祖父被人暗地中说是为了钱而把女儿卖给商人。
  尽管外祖父和母亲都早已离开人世,但瓦蕾莉雅至今依旧讨厌将母亲作为交涉筹码的外祖父,一方面也无法喜欢用这种方式进入家中的父亲。
  也由于这缘故,瓦蕾莉雅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反抗这个要她去找老公的父亲。
  透过镜子看着丧气地走出房间的父亲,瓦蕾莉雅静静地吐出怒气。
  「小姐——」
  帮忙选衣服的妮依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开口:
  「我认为,老爷并不是把小姐当作用来生继承人的道具——」
  「妮依!别再说那件事了!」
  「……是。」
  不禁迁怒到妮依头上,这下子瓦蕾莉雅默默地陷入自我厌恶中。

  *

  结果,狄米塔尔等人出发前往比拉诺瓦是自那天后一个星期的事了。大概是在这段期间内,卡琳•鲁德贝克送信给那边的亲戚,约好要过去玩的事情吧。虽说并非以国家代表的身分前去,但要迎接多达两名的神巫,对方也需要相当的准备。
  只不过,这方面的协调不是狄米塔尔的工作。狄米塔尔要做的只是他们一行人的护卫。虽说总比没有出场机会好,但根据情况,说不定会出现必须做间谍般工作的场面。这时就得由狄米塔尔来做肮脏事了吧。
  「……我想要先问一件事。」
  狄米塔尔瞄了一眼笨重地在工房内跑来跑去、整理行李的贝琪娜,对奇奎问道:
  「万一,那个叫涅蕾妲的女人真的和瑟利巴的叛乱有关,那么对亚默德而言就是嫌疑犯了。」
  「的确是呢。」
  拿着细纸卷清理斗钵的奇奎意兴阑珊地回应。
  「——说不定,必须取那女人的性命,没关系吗?」
  「你说这话是要经过我的允许?」
  「我在想你跟那女人如果感情很好的话,那我会过意不去。」
  「喂喂,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那种话啊。」
  奇奎拿新的碎烟草放入斗钵中,点燃火并皱起眉头。
  「她不是你女儿吧?」
  「是我把她接过来养的,就跟女儿一样啦。」
  「是吗,你也真是个怪人。」
  「喂。」
  「粉红铠甲女的事先放到一边。」
  狄米塔尔从窗边的椅子上站起。
  「——既然你不在意,那么我也不必故意手下留情,那样也比较轻松。有没有其他的事?」
  「什么其他的事?」
  「……比如她其实是很厉害的剑客,或是顶尖的魔法专家之类。」
  「我从来没看过她用剑或魔法……不过,她具备相当的知识,说不定是隐瞒自己会使用魔法的事情。」
  「既然会觉得她有所隐瞒,就代表你自己也多少觉得那女人很可疑吗?」
  对于狄米塔尔的这项提问,奇奎没有回答。他仿佛根本没听到那问题似地,望着窗户外头令烟雾弥漫。
  说实话,这怪人的真正想法连狄米塔尔也不清楚。这男人原本就对出人头地或名声没兴趣,只热衷于自己想做的研究。总是难以捉摸,而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无法推测出有几分是实话。
  狄米塔尔的左手轻放在贾基尔卡的剑柄上,一边叹息一边说道:
  「——粉红铠甲女,该走啰。」
  「是的!」
  将行李绑在肥肥胖胖身躯背上的贝琪娜,向她的叔叔鞠了一个躬。
  「——那么叔叔大人,我要出发去解决叔叔大人的遗憾了!」
  「喂,不要说得好像我死得很凄惨似的。」
  奇奎看着用错措辞的侄女露出苦笑,接着将烟管往烟灰缸的边缘一敲。
  「……总之,我想小狄应该是很清楚了,不过你们两个可都要好好留意,别泄漏机密了啊?」
  「我知道了~」
  「知道,我会好好盯着。」
  在奇奎的目送下,狄米塔尔与贝琪娜离开了工房。
  「狄米塔尔先生、狄米塔尔先生。」
  「……干嘛?」
  「我是认为自己已经知道瓦蕾莉雅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次同行的卡琳大人是怎样的人呢∫?」   「不要问我,连我也都没见过。」
  「是这样的吗?不过,既然会被选上当神巫,那应该是很漂亮的人吧。」
  「大概吧,好像也满有实力。大概是冷静沉着、优等生型的人吧……不过,真不敢相信比起那样的人,我家猊下居然还更高一等。」
  「比优等生的卡琳大人还高一等,那么,意思就是瓦蕾莉雅大人是天才对吧!」
  「与其说是天才……那个是天生少根筋吧。她根本不懂魔法的理论或任何知识,是个全靠本能或直觉解决事情的类型。」
  略为皱起眉头的狄米塔尔看到停在魔法院后院的马车后闭上嘴巴。马车旁已经站着三名少女和路奇乌斯。
  「啊!」
  注意到狄米塔尔他们的瓦蕾莉雅,挥着有羽毛装饰的帽子大喊。或许因为这次表面上是私人旅行,因此瓦蕾莉雅并非穿着战袍和洋装等神巫的礼服,而是穿着非常符合贵族小姐的华丽橘色洋装。
  「太慢了!居然让我们枯等,哪有比这个更失礼的事!」
  「好了、好了,瓦蕾莉雅小姐,毕竟这是难得的旅行……」
  路奇乌斯如此安抚说道,瓦蕾莉雅便立刻露出如花般的笑容对他点头。
  「既然路奇乌斯大人都这么说了……我知道了♪」
  「小狄,你也该早点来的。」
  「我可是按照约定时间来的。」
  狄米塔尔用钟塔确认时间并说道。
  「——要是有怨言的话,一开始就指定早五分钟的时间不就好了。」
  「你啊——」
  瓦蕾莉雅正要不高兴地念人时,响起了告知正午时分的钟声。或许是因此错失了时机,只见瓦蕾莉雅转为吸入一大口气,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转过头去。
  路奇乌斯轻轻地耸了耸肩,将另外两名少女介绍给狄米塔尔。
  「——小狄,这两位是卡琳•鲁德贝克猊下,以及她的专属纹章官,佩托菈•鲁德贝克小姐。」
  「久仰高名……」
  听说卡琳和瓦蕾莉雅感情很好,因此卡琳应该已经听说过狄米塔尔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吧。事到如今即使摆出毫无实质的礼貌态度也没有意义,但一旁毕竟有路奇乌斯在,而且至少一开始好好打个招呼也许才是上策吧。
  「我名叫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猊下。」
  狄米塔尔将右手放在胸口,弯腰轻轻行礼。
  「…………」
  有着一头略带蓝色的银发美少女——卡琳•鲁德贝克,一直注视着比自己要高上许多的狄米塔尔。
  这名少女大概是比瓦蕾莉雅要来得深思熟虑许多且非常小心。不表露出自己的情感,反倒企图看穿对方的内心——在这简直有如估价般的冰冷视线下,狄米塔尔如此想着。
  [插图]
  「……请多指教,里希堤那赫卿。」
  空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卡琳才对狄米塔尔说话。
  「这次行程得麻烦到你,不过还请你多多关照了,里希堤那赫卿。」
  推起眼镜,佩托菈•鲁德贝克轻轻微笑。卡琳和佩托菈似乎是堂姐妹,但她的行为简直就是连年龄比自己低的堂妹的份一起笑,让狄米塔尔觉得更加不自然。
  狄米塔尔原本就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见他对着将带来的行李堆上马车后头的贝琪娜的头轻轻一拍:
  「……这人是军方的亚比奥尔技师长的侄女,也是柯斯塔库塔猊下仕女的贝琪娜•亚比奥尔。此次旅程我们两人将随行并担任护卫。」
  「我……我叫贝琪娜!请多多指教∫」
  「……请多关照。」
  卡琳冷冷地应对,接着转身面对路奇乌斯。
  「……那么,副团长,我也该出发了。」
  「好的,还请路上小心。」
  瓦蕾莉雅等人藉着路奇乌斯的手搭上马车。
  「——小狄。」
  路奇乌斯对着正在确认行李是否有确实绑好的狄米塔尔小声说道:
  「我想应该不必我开口,那两位的安全就——」
  「我知道……话说回来,多带一些随从感觉不是比较自然吗?」
  虽然以两匹马牵引的四人座马车很是豪华,但既然是亚默德自豪的神巫有两人要出游,那么应该还要再带上数十名随从和护卫吧。哪怕形式上只是私人旅行,随从的数量单手就能数完,未免也太少了。
  「关于这件事……听说对方表示没那个必要。」
  「对方?」
  「就是鲁德贝克猊下的外婆娘家——瓦利恩堤家说会准备所有的东西,因此希望只要人来就好。」
  「……一般会做这种应对吗?」
  「虽然也能认为是外交辞令……不过,带太多随从也只是造成对方的负担,如果真发生了万一,也只是增加拖油瓶而已。」
  路奇乌斯低声说道。虽然不知道瓦蕾莉雅和卡琳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路奇乌斯看来是有考虑到演变成那种局面的可能性。
  「——总之,这一路上要小心。」
  「我会的。」
  尽管少女们已经坐上马车,但没有马夫,马车也不会跑。狄米塔尔坐上马夫座,拿起疆绳。
  「那个~我该坐哪里才好呢……?」
  「你要是坐到里面,先进去的那三个人会被挤得哭出来吧……你坐我旁边。为了不要太显眼,再把斗篷披起来。」
  「我知道了~」
  等待贝琪娜笨手笨脚地爬上马夫座后,狄米塔尔便用力地挥下疆绳。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他们没有神巫

  在「神圣同盟」成立的时代,原先的十二个同盟国
  各推举出一位神巫。

  然而,现在加入同盟的国家减少至七个。这是同盟国彼此间
  时而争斗、联手、分裂、并吞、灭亡、兴起,如此反覆上演的
  结果。

  现在的正规同盟加盟国以亚默德为首,共有七个国家。
  相对于此,为了守护「封印之丘」此一目的
  而配合亚默德步调的准加盟国共有八个。

  大致上,可将前者归纳为大国、后者为小国,
  但最明显的决定性的差异,便是在于有没有神巫这件事上。

  *

  比拉诺瓦是「神圣同盟」成立时的十二国的其中之一,
  尽管是个拥有如此悠久历史的国家,但在近两百年的时间内,
  他们失去了神巫,如今屈居于准加盟国的立场。

  ×

  走出鲁奥玛的城门过了相当久之后,瓦蕾莉雅拉开了覆盖在马车窗户上的窗帘。
  「……若要说当上神巫后有什么不方便,就是没办法随意让人看到长相这件事吧。」
  万一有人看到马车内部,发现坐在里面的是瓦蕾莉雅和卡琳,那么周边城镇应该会发生一股骚动吧。窗户上之所以拉起丝绒窗帘,就是为了避免那类无谓的麻烦。
  将窗户开了个缝隙后,随着混合田园地区特有草香的风,步调规律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一同流窜进来。    瓦蕾莉雅将手肘撑在窗框上做深呼吸,这时卡琳阖上正在阅读的书,突然询问道:
  「不好意思,瓦蕾莉雅……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可以啊……是什么事情啊?」
  「他,几岁?」
  「呃?」
  「他啊。几岁?」
  「他是指……里希堤那赫卿吗?」
  卡琳静静地点头。
  「啊……我记得里希堤那赫大人和瓦蕾莉雅年纪相同喔。对吧?」
  坐在卡琳对面、一脸笑嘻嘻的佩托菈回答道。佩托菈虽然担任卡琳的专属纹章官,但她也曾经以当上神巫为目标,因此和瓦蕾莉雅并非互不相识。
  「那样的话,就比我小一岁呢。」
  卡琳用食指摸过下嘴唇,一边悠悠地念道。
  「……印象中,他没有父母对吧?」
  「呃?是啊,说是小时候的火灾……」
  狄米塔尔之所以没有父母,正确来说并非单纯是火灾的缘故。虽然是有个更凄惨的原因,但瓦蕾莉雅觉得不好由自己将那件事说给卡琳听,因此只是含糊地肯定。
  「那么,监护人就是本院长了吧。」
  「是这样啊……所以说呢?」
  「他有未婚妻吗?」
  「啥?」
  面对卡琳这过于突然的问题,瓦蕾莉雅做出狼狈的回应。
  「什……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我在问他是不是已经决定结婚对象了。
  「这……这我知道!我知道啦!我想要问的是,你是出于什么用意想要问那种个人资讯……」
  「我只是在想,如果还没决定就列入候选人名单……这的确是属于个人资讯,当确定到一定程度后,只要由家父正式向本院长确认意思就好了。」
  「你……你该不会是……中意那种家伙吧?」
  「不好意思,我倒想反问你,你讨厌他吗?」
  「那……那是当然的啊!」
  瓦蕾莉雅不小心大声喊出来,于是连忙用手遮住嘴巴。马车内只有瓦蕾莉雅她们三人,车厢内的对话应该不至于被人在马夫座的狄米塔尔他们听到,但她对如此失礼的举动依旧感到很羞耻。
  「……因为那男的不只讲话很难听还很骄傲的样子,虽说是因为工作,但是跟他一起行动老是发生一堆教人生气的事喔!」
  「啊……直言不讳?那种类型的?」
  「才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个性啦!」
  瓦蕾莉雅立刻否定佩托菈的比喻后,卡琳冷冷地说道:
  「总之,我会把你的意见当成一回事听进去。」
  「你啊,是认真想把他列入夫婿候选人名单中?」
  「以选择而言并不坏。不如说,也许是优良对象。」
  「……是这样的吗?」
  瓦蕾莉雅目前无法理解卡琳的想法。光是想像要和狄米塔尔结婚就会全身打颤。哪怕让个一百步,想成只是要扮演表面夫妻,但光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点就不可能。
  当然,狄米塔尔作为纹章官以及护卫官的实力这方面瓦蕾莉雅是给予肯定,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卡琳丝毫不改那事不关己似的微笑,扇着羽毛扇回答:
  「我究竟是不是中意他,以及能不能接受他那被你批评得一无是处的个性,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就目前而言,里希堤那赫卿不是个很好的人选吗?」
  「你……你对他评价真高呢,卡琳……」
  「因为我还没有接触到他的缺点。不过,既会工作又长得不错,年轻且健康,尤其就他是里希堤那赫家的人这一身分来说,以结婚对象而言是最高级的呢。要说不够的就是个人资产吧?」
  「…………」
  听过卡琳的分析后,瓦蕾莉雅也冷静下来思考。
  的确,只要封印住狄米塔尔的毒舌和自大的态度,撇开偏见客观而论,以男人而言或许可以归纳为很受欢迎的族群中。
  但是,瓦蕾莉雅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他的缺点,更何况她曾经因此落得很惨的下场,因此无法坦然地认同卡琳的意见。
  不知卡琳是否从瓦蕾莉雅别扭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心思,只见她俐落地收起扇子,弯起珍珠粉红色的嘴唇。
  「说不定那样的身分对你来说正好呢。光是和你抢首席的位子就已经够了。」
  瓦蕾莉雅和卡琳最初并不认识也不是朋友,而是在为了成为神巫的严苛角逐下相遇的竞争对手。最后是以瓦蕾莉雅成为首席,而卡琳成为次席此结果,实现了两人成为神巫的梦想,但也许她们曾是敌视彼此的关系。
  瓦蕾莉雅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根本就不用担心那种事——说起来,我最讨厌像那样用身家或财产决定结婚对象了。」
  瓦蕾莉雅想起了前几天爆发在父亲身上的焦躁感,变得有些更不高兴。

  *

  当天午后,皇太子杰弗伦•以萨克在透明温室内叫来内务大臣卡穆尼亚斯并问道:
  「听说父皇有传信来?里面写了什么?」
  「是的……说是大约再过五天就会由塔洛玛返国……」
  「我说啊,那个所谓再过五天,」
  以萨克令花剪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抬起原本面对蔷薇的脸。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五天后?是父皇写信的那天?还是从信送到你那里的时候算起?」
  「我想应该是从陛下写那封信当天起的五天后——」
  「哦……他还是那么从容呢。」
  「诚如您所言……」
  卡穆尼亚斯用手帕擦汗,往地面看去。
  「那么,只有那样?」
  「啊?」
  「我说啊,只是为了告诉人什么时候会从情妇那里回来的话,不可能让快马带信回来吧?应该还有另外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那……那个——」
  「拿出来给我看。你应该带着那封信吧?」
  以萨克取下手套,对卡穆尼亚斯伸出了手。
  这名年轻人看来是个热衷蔷薇的享乐主义者,但其实相当敏锐。卡穆尼亚斯眼珠子往上吊看了皇太子一眼,接着战战兢兢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哦~」
  读着父亲写给重臣的信,皇太子弯起了他那漂亮端正的嘴唇。
  「还真是难得会称赞我呢。我本以为擅自决定免除瑟利巴的课税会不会惹他生气呢——这是?」
  皇太子原本追逐着文字的目光忽然停在一处。
  「……里面写着父皇不在的期间内,国务全部都交给我喔?没关系吗?」
  「是……这是陛下的意思……」
  「哦~」
  「不……不过,那终究只是要您和重臣们彼此商量……」
  「不是我要说,我也从没想过光靠这一张纸,自己就能成为这国家的独裁者喔。话说回来,独裁者其实颇麻烦的耶!因为必须所有事情都自己决定。」
  在亚默德,国王是立点于政治体系顶端的存在,同时也是统领国内神教徒的宗教领袖。国王的话是绝对的,即使是任职于宫廷内的重臣们,他们的工作顶多是辅佐国王。决定国家所有事情的是国王,那项原则也是不容颠覆。
  「……不过,也因为这样,父皇才会有时用这种事情来令自己放松呢。」
  「诚如您所言……」
  面对皇太子那无论如何都教人难以同意的发言,卡穆尼亚斯发出难以认定为回话还是叹息的模糊声音。
  「——话说回来,你知道母后什么时候会从离宫回来吗?」
  「那……那件事……不,还没有提到……」
  「那可就不好了呢。」
  皇太子将信还给卡穆尼亚斯,露出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了的浅浅笑容,接着再度戴上手套、拿起花剪。
  「——要是母后结束疗养回来时,被她知道父皇跑到情妇那里去,说不定她的健康又会恶化了呢。或者,最糟糕的情况,是发展成离婚问题呢。」
  「可……可是,那该如何——」
  「我会写信给母后。跟她说瑟利巴叛乱的后续处理还没上轨道,因此请她在离宫再休养一阵子。」
  「这真是妙计——」
  「再来就是只要快点解决掉比拉诺瓦那边的问题就好——话说,卡穆尼亚斯卿。」
  「臣……臣在?」
  「你能不能去请卡帕罗斯卿来一趟,跟他确认预算?」
  「您是指——预算吗?」
  「还有也把巴尔札利卿带来这里。」
  卡帕罗斯和巴尔札利分别是担任财务大臣与外务大臣的重臣,和内务大臣卡穆尼亚斯以及军务大臣加利德,被称为亚默德的四元老。
  「为……为什么需要传唤那两位呢?」
  「骑士团的演习应该需要相当的预算吧?」
  「演……演习!为什么挑这个时候?」
  「就因为是这个时候啊……还有,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必须去跟比拉诺瓦政府打个招呼,所以我想要先和巴尔札利卿商量好。」
  「殿下……!请问您……您究竟想做什么事?」
  「好啦好啦。」
  皇太子剪下一支白蔷薇塞给卡穆尼亚斯,一面哼着歌一面回头埋首照顾蔷薇。
  身为他父亲的国王,算是认为拓展亚默德的版图以及与蛮教徒打仗是自己的工作的男人——说得好听是豪爽,说得难听是粗鲁——对于国内的事情不太会有详细的意见。
  然而,作为他儿子的皇太子则乍看之下游手好闲,事实上是个聪明伶俐又精打细算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令人看不出他脑袋里在思考些什么。
  因此在这当下,卡穆尼亚斯无法参透皇太子究竟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若是这名聪颖的青年,应该不会做出损及国家利益的胡乱行为吧,然而另一方面,会不会做出令人想像不到的事——皇太子即是具备这种会令人担忧的特质。

  *

  途中在大型的宿驿停留一晚,隔天瓦蕾莉雅等人便抵达比拉诺瓦的首都,布鲁安。
  自古以来便互为友好国家的亚默德和比拉诺瓦之间,没有会妨碍人们来往的关所。更进一步说,布鲁安甚至没有保护首都的坚固城墙。
  坡度平缓的山丘顶上耸立着以灰泥涂白的美丽城堡,街道以该城堡为中心向四方延伸。没有被城墙划分区域的布鲁安,是一座不论昼夜都能让人和物品自由进出的经济大城。
  「哦——〡」
  从马车窗户探出头的瓦蕾莉雅按住头上的帽子欣赏城堡。
  「虽然是座漂亮的城堡,但警戒度有些不够呢。在这么开放的土地而且又没有城墙,当发生事情时会守不住首都吧?」
  「根本不会想到会发生什么事吧。」
  马夫座上的狄米塔尔立刻答道:
  「比拉诺瓦被具有同盟关系的亚默德和帝玛从东西夹住,被其他国家攻入的可能性可说趋近于零。」
  「是这样的吗?」
  瓦蕾莉雅回头看着车内,卡琳则沉默地点头。
  「——布鲁安之所以没有城墙和城门,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不课关税的国家政策。要是不课关税、让商人自由进出,那么买卖也会变得繁盛。」
  不晓得卡琳是否听到狄米塔尔说的话,只见她小声说道:
  「……他还真是清楚呢。像他那样的博学多闻,我想你最好也稍微学习一下喔。」
  「他是在骑士团时代让人使唤下跑来跑去所以才知道的啦。」
  虽然即使这么说也不会改变狄米塔尔丰富的见识,但是卡琳称赞狄米塔尔令瓦蕾莉雅实在高兴不起来,因此才会不禁把话扯开。看来卡琳对狄米塔尔的高评价既不是不怀好意的玩笑话,也不是要故意捉弄瓦蕾莉雅。
  瓦蕾莉雅在柔软的椅垫上坐好,阖上羽毛扇并整理露肩洋装的领口。
  「——话说回来,卡琳,你的亲戚是怎样的人?」
  「……瓦利恩堤家是我外婆的娘家。在比拉诺瓦也是屈指的名门,听说现任当家的但丁任职于比拉诺瓦的次席宰相。」
  「啊啊,是个大人物呢。」
  「话虽如此,和我们的年纪并没有相差太多……我记得应该差不多十九岁吧。」
  「咦!十九岁就是一国的宰相!」
  「是次席宰相……据说是继承了去年逝世的父亲的工作,因此应该只是一时性的吧。」
  混杂着叹息说道的卡琳,忽然看往佩托菈。
  「佩托菈,去告诉里希堤那赫卿路怎么走。」
  「好的。」
  佩托菈打开装设在马夫座正后方的小窗,指引狄米塔尔前往瓦利恩堤家宅邸的路。在这布鲁安,上流贵族的宅邸似乎多在城郊。
  金雀儿列队的道路穿过安稳的田园地区,不久后便看到另一端出现了白色屋子的轮廓。
  瓦蕾莉雅再度将身体探出窗外,歪过头说道:
  「虽然刚才的城堡和街上建筑也是,不过这城市还真多白色建筑呢。」
  「……你啊,不知道比拉诺瓦的国花是什么吗?」
  缩着身躯握住疆绳的狄米塔尔回头看了瓦蕾莉雅一眼。是那一如往常,冷淡又轻视对方的眼神。
  「呃?不……不知道……」
  「明明有那多准备时间,你到底都在干嘛?」
  「我在——」
  「既然是因为任务要前往他国,调查当地相关资讯是基本中的基本啊。反正你这种人,八成是根本没好好调查过比拉诺瓦,只是在挑衣服吧?」
  「咕唔……」
  实际上在接到皇太子命令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挑衣服的瓦蕾莉雅无法反驳。狄米塔尔从张着嘴巴说不话来的少女身上移开目光,耸了耸肩膀。
  「——比拉诺瓦的国花是白百合。而依据该形象涂上白灰泥的布鲁安城堡则又被称为白百合城。城堡外的房子会是白色的也是相同原因。好像是因为和帝玛相接的国境山岳地带,能够开采到许多消石灰的关系吧。优质的灰泥是这国家的特产之一,给我好好记住了。话说回来,给我事先做好功课。你要是太无知,不只是我,连亚默德的名誉都会受损。」
  「唔咿咿……!」
  对于这一如平常、从正面袭来的正确言论,瓦蕾莉雅只能握紧拳头缩回车厢内。
  「……不好意思,我和他的意见完全相同。」
  被卡琳落井下石的瓦蕾莉雅的脸变得更红,接着关上了车窗。

  *

  穿过瓦利恩堤家的门后,在以喷泉为中心的玄关通道上,该宅邸的女仆们排成一列迎接一行人。
  「别大意了。」
  在玄关前方停下马车的狄米塔尔对贝琪娜低声说道:
  「——行李尽可能由你来搬。就算对方说要帮忙搬,我们自己的东西也一定要自己来搬。」
  「我是不在意啦……可是为什么要那样?」
  「有机会我再解释。」
  狄米塔尔从马夫座上跳下来后,便准备好台阶打开马车的门。
  「欢迎两位光临,卡琳大人、佩托菈大人。」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卡琳与佩托菈,女仆们齐声打招呼。卡琳她们恐怕至今为止已经来访这里许多次过了吧。面对接着走下马车的瓦蕾莉雅,训练有素的女仆们也没有半点失礼。
  狄米塔尔只将马车交给宅邸的佣人,之后将行李的八成给贝琪娜,自己则拿两成行李跟在卡琳等人身后踏入瓦利恩堤家。
  「——欢迎你来,卡琳,还有各位客人们。」
  一进去就是宽敞的玄关大厅,一个响亮的声音则响彻其中。从挑高空间的二楼走廊走下了一名身穿长摆礼服的年轻人。
  「那个就是他?」
  这个只用了代名词的疑问,虽是瓦蕾莉雅小声说给卡琳听的,但也传进了狄米塔尔耳里。
  为什么这小女生老爱问这种不用思考也能知道的事情呢——狄米塔尔忍住差点发出的弹舌声,若无其事地观察这栋宅邸的主人。
  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比拉诺瓦次席宰相,但丁•瓦利恩堤——根据狄米塔尔事先收集到的资讯,他今年才十九岁,却靠着继承父亲工作的方式就任宰相职位,话虽如此,他仍肯定是个前途无量、年轻又聪明的政治家。
  那有些像假音的尖锐声音,对狄米塔尔而言有些教人不快,因此他怎么也不会看这个人顺眼。
  一面玩着呈波浪状的红色卷发一面走下来的但丁,弯下腰用嘴唇在卡琳的手背上碰了一下。他向上瞄地看着卡琳并说道:
  「几年没见了?」
  「七年……你应该不可能记得吧?」
  「哈哈哈,是那样的吗?」
  但丁眯起眼睛笑了笑后,这次捧起站在一旁的瓦蕾莉雅的手。
  「初次见面,柯斯塔库塔猊下。我是比拉诺瓦的次席宰相,但丁•瓦利恩堤。」
  「初次见面,阁下。这次承蒙您招待,虽然不好意思,但还请让我们叨扰几天了。」
  虽然表情看来有些僵硬,但台词本身说得如流水一般,大概是在马车内练习好的说辞吧。
  也向佩托菈打过招呼的但丁,这才终于向狄米塔尔——不如说是向贝琪娜看过去。
  「你就是纹章官的里希堤那赫卿吧——那么,这位是?」
  「我是瓦蕾莉雅大人的侍女,我叫贝琪娜~」
  「侍女……?」
  但丁皱起眉头凝视着贝琪娜。的确,介绍一个有如粉红色肥胖铠甲挤成一团的物体说是侍女,根本不可能让人能立刻理解。卡琳对困惑的但丁说道:
  「……不好意思,这孩子是因为某个缘故而做这种打扮。她不会给人添麻烦,而她的为人我也会做担保,所以请不要去深入探究。」
  「我还以为亚默德现在流行这种装扮呢——这是用某种魔法力量驱动的铠甲吗?」
  「萛是吧。」
  「真不愧是魔法先进国亚默德,有这么先进的魔法工学真教人羡慕。」
  但丁做出苦笑,之后邀请一行人进入屋内。
  通往屋子深处的走廊上,站了一名眼神锐利的彪形大汉。很显然不是在这宅邸打杂的佣人,恐怕是佣兵之类的吧。
  「这人是负责这间屋子警卫的萨罗门•普约尔。虽然是个话少又不太亲切的男人,但是很可靠。从家父那一代就替我们家工作。」
  「…………」
  狄米塔尔偷偷地确认默默行礼的萨罗门的手。右手大拇指根部一带的皮肤会粗糙僵硬,是因长年挥舞剑或长矛之类的武器吧。想必是名累积了相当经验的战士。
  「我替客人们在别屋准备了房间。」
  在但丁亲自带领下来到的,是宽敞宅邸的别屋的一楼,面对洗链中庭的房间。安排给一行五个人的,是会让人觉得狄米塔尔所居住的宿舍简直不值得一提,无论装潢或家具都是一流的房间。
  「请各位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会命人立刻准备冰凉的饮料。之后我会向各位介绍这间屋子。」
  留下符合历史悠久的名门当家的优雅举止后,但丁自称还有工作便回到书房去。
  「…………」
  狄米塔尔向瓦蕾莉雅等人使了个眼色后进入他被分配到的房间,比起换下旅行的服装,他先是对着墙壁和地板叩叩地敲,确认有无秘密通道或暗门。
  「这里没有吗……虽然当家主人的房间有一两条秘密通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了。」
  狄米塔尔转动脖子发出声响,并将上衣领口打得更开,接着朝观景窗走去。窗户的正下方是绽放着美丽花朵的花圃。窗户并没有封死,因此只要从这里出入的话,就能不经由房屋室内移动到瓦蕾莉雅或贝琪娜的房间。当然,如果有什么万一必须逃走时,应该也会使用这里吧。
  脑中整理出遇到万一时的逃走路线,狄米塔尔同时更换衣服。虽是非常麻烦的事,但在今晚的派对上,狄米塔尔也必须以具有相当分量的人的身分出席。身为亚默德名门里希堤那赫一族之人,更何况又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专属纹章官,这种必须面面俱到、神色自若地度过的时间,对于讨厌拘谨气氛的狄米塔尔来说有点像是拷问吧。若不想着这也是任务的一环,他恐怕会立刻破窗逃走。                   「狄米塔尔先~生!狄米先~生!」
  厚重的门被人不客气地敲打,同时传来粉红色的声音。
  「不要随便省略别人的名字……不管是你还是梅露雪,为什么小鬼都那么爱跟人装熟啊?」
  开门放贝琪娜进入房间的狄米塔尔扣起白色衬衫的袖口并叹气。
  「人家可不想被叫人粉红铠甲女的狄米塔尔先生那么说呢~」
  「……那么,到底有什么事?」
  「那个~今晚这里好像要办派对,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在自己房间待机。」
  「什么?」
  「我说要你在自己的房间待机。」
  「为……为什么啊!人家也想吃好吃的东西啊!」
  贝琪娜匡啷匡啷响地踏着地板。因领口的拘束感而不高兴的狄米塔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有带洋装来吗?」
  「没有带来。我又没听说会有派对……」
  「因为我没说嘛。」
  「好过分!」
  「我也不是因为有人跟我说,只是大概能想像得到,所以就为此做好准备了——听好啰?从你想不到这种事情起,就代表今晚的派对没有招待你去。」
  「这……这是歧视啦!」
  「那么,假设你事先就知道了,你有办法准备光一件衣服就能盖起一间小房子的高额洋装吗?」
  「咦……?能盖……房子……?」
  「那还用说吗。这可是聚集了那些能准备好几件那种礼服的人的派对喔!如果是女性,其他还要戴上会叮当作响的项链或戒指。我家猊下和隔壁家猊下,虽说家道中落但原本都是名门,这点程度的准备要多少都能做到。不过你就没办法了吧?哪怕靠借的想办法弄好行头,但你懂规矩吗?有办法做到不失礼又不会被人嫌而且洗链的对话吗?如果有男性邀请你跳舞,你会跳吗?」
  面对狄米塔尔接二连三的质问,贝琪娜制造出「嘎唰!」的噪音,跪坐在地上。
  「我……我办不到……」
  「想来也是。」
  若纯粹论身分,贝琪娜不过是个在亚默德王国军下工作的一介技师长的侄女。她毫无疑问是个平民,而且平心而论别说是参加今晚的派对,就连被当作客人招待进入这间宅邸也不可能。
  「……虽然我也想看看你穿铠甲以外的东西,不过今晚就死心吧。再怎么说,你都不可能在派对上忍住尿意。」
  「呜呜呜……可……可是,好吃的东西——」
  「这方面我会想办法……话说回来,你绝对不能脱下这玩意儿。」
  「……什么?」
  「就是巴秋什么鬼的。」
  「是说巴秋鲁鲁斯吗?」
  「别忘记技师长说的话,这玩意儿可是机密的聚集体——还有,在派对期间那家伙也交给你了。要好好看着啊。」
  狄米塔尔一边喝着水壶的水,一边指着倚靠行李竖立的贾基尔卡。
  「咦?为什么啊?」
  「……虽然放在这房间让人不太放心,但我也不可能把这种危险的东西带到派对会场上啊。」
  「听狄米先生这样讲,简直就像是这栋房子里有小偷似的呢。」
  「不只是这栋房子。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这样小心行事。你也是,既然都把那粉红色的铠甲给穿出来了,行动时就要随时考虑到那些部分……毕竟万一被人偷走了,会丢掉项上人头的可是你亲爱的叔叔。」
  「不……不要那样子吓唬人啦。」
  「我才没在吓唬,是实话。」
  「……我开始觉得一个人待在房间很恐怖了……」
  贝琪娜一边碎碎念一边忸忸怩怩地用内八走回自己的房间。她大概是正在和突然袭来的尿意奋斗吧。
  狄米塔尔拉上观景窗的窗帘后,便抱着贾基尔卡躺在床上。他并没有感到特别疲倦,但是趁能休息的时候休息,也是狄米塔尔的一种习性。

  *

  那天被皇太子传唤过去商量许多事情后,总算是来得及在晚餐前回到自家的路奇乌斯,当他正在换衣服时听到母亲回家的消息,睁大了眼睛。
  「……虽然我不好说这种话,但还真是稀奇呢,我和母亲大人居然都能在晚餐前回到家。」
  「算起来已有十天之久了。」
  帮忙换衣服的缇雅补充路奇乌斯的喃喃自语。
  「那么既然这么难得,今晚就和母亲大人一起吃晚餐吧。」
  「我会那么安排的。」
  路奇乌斯绑好居家长袍上的带子并拍了一下侧腹,接着前往餐厅。
  「——你今天也很早回来呢。」
  路奇乌斯早一步坐到餐桌前喝着葡萄酒时,换好衣服的奥尔薇特也来了。
  「这是因为殿下指示要我早点回家休息。」
  「……那位大少爷又打算要做些什么事了吗?」
  「母亲大人。」
  路奇乌斯拿起餐刀,眼珠子往上看向自己的母亲。奥尔薇特所处的是王国里最重要的位置,但有时她那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言行实在令人伤脑筋。的确,皇太子以萨克的年龄看在奥尔薇特眼里,是个和儿子差不多的年轻人,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够称呼对方「大少爷」。要是被哪个城堡内的人给听到可会演变成麻烦事吧。
  奥尔薇特晃着葡萄酒杯,毫无遮掩地说道:
  「因为他实际上是在搞些什么动作吧?而且这次居然送了两名神巫去比拉诺瓦……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关于这件事,即使是母亲大人问起,我也不能透露任何消息喔。」
  路奇乌斯当然知道瓦蕾莉雅等人前往比拉诺瓦的目的,但即使对象是奥尔薇特,他也不能够说出口。
  「撇开我是魔法院本院长的身分,但作为小狄的监护人我可是很在意呢……既然瓦蕾莉雅小姐也出去了,就代表他也会一起去吧?」
  「我想,只要去他的宿舍,就会知道他是不是在国内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瓦蕾莉雅小姐出国这件事。」
  「你不管说谎或演戏都很做得很差呢。」
  奥尔薇特在嘴角挤出浅浅的皱纹并放下酒杯,伸手拿过冒着热气的汤碗。餐桌上有软嫩的烤羊肩肉,香料调味恰到好处的肉丸子,加了鳗鱼的蛋包饭等料理,但奥尔薇特不太吃肉。
  「——先不说那个了,倒是他找你有什么事?」
  「什么?」
  「那个大少爷——不对,殿下应该有交代你什么事吧?居然要你好好休息。」
  「是安排最近要做演习。说不定,会离家好几天。」
  「演习是说那个公子哥儿骑士团的?」
  「……这种话请您绝对不要在外头说喔,母亲大人。虽然包含我在内,聚集许多公子哥儿们是事实。」
  「我对于那些公子们离开父母身边要做什么演习很是感兴趣……不过,该不会那也跟比拉诺瓦有关系吧?」
  「这部分我也没办法透露喔,您如果想知道就请去询问殿下。」
  「我如果有那个兴致就会去问。」
  奥尔薇特说道后,优雅地喝起蔬菜汤。
  「——不晓得小狄有没有好好吃饭?」
  「没问题的,小狄不同于我和母亲大人,是个如果没得吃也会自己好好准备的人……而且,他现在应该正被豪华料理包围住吧。」
  「这么说来,小狄现在是在会出现那些料理的地方啰?究竟是在哪里呢?」
  「…………」
  路奇乌斯差点就要说溜狄米塔尔的所在地,只见他将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开。

  *

  位于比拉诺瓦的瓦利恩堤家看来具有超出瓦蕾莉雅想像的力量。这一点,只要看今晚聚集在这场派对的人数就能知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真正有势力、历史悠久的家族,以及有头有脸的名门吧。
  举例来说,在当上神巫前的瓦蕾莉雅即使搬出柯斯塔库塔家的名号招待人,也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不过,恐怕柯斯塔库塔家在外祖父令家族没落前,也曾经风光傲人吧。
  瓦蕾莉雅曾经梦想要靠一己之力,夺回柯斯塔库塔家这般的往日繁华。
  ——话虽如此,为了这个目的,瓦蕾莉雅被强迫投入的苦行是超乎想像的残酷。
  「瓦蕾莉雅小姐在贵国已经以神巫的身分活跃中吧?」
  「是啊,关于至今为止曾有哪些事迹,还真是令人想请教一番呢。」
  「这个嘛……」
  在比拉诺瓦贵族的年轻子弟们包围下,瓦蕾莉雅光是不要让笑容显得僵硬就已经耗尽力气。瓦蕾莉雅只要参加派对就会受到人们的包围,虽然这在亚默德也会发生,但是这里的人们各个的距离感都很奇怪。简单来说,就是冲着有稀奇的东西而聚在一起的感觉。
  「因为我所做的工作内容大多和国家机密有关,所以——」
  我参与过的任务只有一件,而且现在会在这里也是为了第二件任务——由于说不出这种话,因此瓦蕾莉雅只能含糊敷衍过去。
  「所谓的神巫,还会被交付那样的工作啊。」
  「我还以为只是在像神殿的地方,每天将祈祷献给雷顿特拉而已。」
  「我也很希望能度过那样平稳的一天,但我除了是神巫,同时也是亚默德的上级监察官,因此总是很忙碌……」
  哦呵呵呵——瓦蕾莉雅用羽毛扇遮住嘴巴优雅地笑着,同时在内心感到厌烦。
  简单地说,这些比拉诺瓦的贵族们觉得神巫很稀奇。
  当然,神巫是在大陆上仅有十二个人的稀有人才,但在此之前,比拉诺瓦本身便没几名魔法士。自从比拉诺瓦失去神巫后,这个国家便也丧失研究魔法的官方机构,或是管理魔法士的专门组织,而伴随于此的即是具备魔法资质的人才不断流向国外。其结果,就是今日的比拉诺瓦几乎没有能操控具实用程度之魔法的魔法士。
  身为可说是具备大陆最高层级之力量的魔法士,且也是神巫的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对他们而言说是尊崇的对象,更像是好奇与向往的对象吧。只要看看他们不时往露肩礼服飘过来的目光,就可以知道瓦蕾莉雅多少还具备一些女性魅力,但即使如此,那也实在安慰不了人。
  瓦蕾莉雅,若无其事地调整披肩位置以减少肌肤的露出,接着一名青年贵族问道:
  「我听说瓦蕾莉雅小姐芳龄十六,不过,神巫的工作会持续几年呢?」
  「按照往例,会有九年。」
  「这么说来……您直到二十五岁结束工作为止,都得将节操奉献给神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听到这种假装关心但实际是考虑到自己利益的话语,瓦蕾莉雅差点爆笑出来。
  「不过,如果是瓦蕾莉雅小姐的话,九年后应该会变得更加美丽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试着过九年的俭朴禁欲生活吧?」
  瓦蕾莉雅用刻意挤出却自然的笑容回应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年轻人们的对话,同时立刻转开视线。
  在这种一对多、人数上不利于己的状况下,要一直挂着淑女面具也是有极限的。这样下去,搞不好平时不服输的个性会表露出来令周遭的人退避三舍,或者是因为精神上的窒息而昏倒。
  为了打破如此战况,瓦蕾莉雅期待着友军支援而环顾四周,但很不幸地,既找不到感觉最可靠的卡琳的身影,佩托菈则和似乎是旧识且交情好的妇女们开心地聊天,丝毫没注意到她所陷入的危机。贝琪娜则打一开始就没来这里,这么一来瓦蕾莉雅有办法依靠的对象就只有一个人——
  「——!」
  瓦蕾莉雅撑大了眼睛,不禁地多看了一眼。
  一如今晚瓦蕾莉雅被盛装打扮的年轻人们包围住般,狄米塔尔也被身穿华丽礼服的贵妇们环绕住。而且他还露出瓦蕾莉雅从未见过、不会令人厌恶的笑容,不知说了些什么,令女性们笑得合不拢嘴。
  在惊讶那名少年居然连这种场合也得心应手的同时,怒气也渐渐沸腾涌上。
  明明对于根本知道是来自哪里,且今天才见面、今后是否还能相见也不知道的女性们就能那么亲切,为什么对于身为上司的自己就不能摆出好脸色呢。如果只是他不会摆好脸色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老是做出那些令人烦躁的言行——
  一旦开始思考这些事情,瓦蕾莉雅就怎么也无法保持心情镇定。至少再也堆不出派对上该有的淑女笑脸。
  「……瓦蕾莉雅小姐?」
  或许是注意到了瓦蕾莉雅眉头挤出的深深皱纹,一名年轻人困惑地出声说道。
  「啊,没……没事,没什么——」
  瓦蕾莉雅连忙眨了眨眼,想尽办法摆脱严肃的表情,但因声音差点变成假音而显得有些狼狈。
  瓦蕾莉雅平息内心的激动狠狠地瞪了狄米塔尔,结果两人的眼神正好对上。
  「…………」
  狄米塔尔看进瓦蕾莉雅那包含轻微愤怒与焦躁的目光,意外地没有忽略她,而当他向周遭女性们示意离开那人群后,便走到瓦蕾莉雅身边。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天的兴致——猊下。」
  「什……什么事?」
  「有件事想跟您报告一下。」
  别有用意地低下头的狄米塔尔,偷偷瞄了露台一眼。
  「——各位男士,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了。」
  瓦蕾莉雅向年轻人们打过招呼,和狄米塔尔一同来到露台。
  「说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瓦蕾莉雅一半放松一半焦躁地问道后,狄米塔尔便恢复成往常高高在上的表情并用鼻子哼了三贤。      「既没事也没话要说。」
  「啥?」
  「不过就是你摆出一张臭脸,所以就随便找个理由把你带来这里罢了。你不是被那些少爷们团团团住所以觉得很困扰嘛?」
  「那个是——」
  「不对喔?如果是我误会了就快点滚回去。」
  「啊,不是啦,也不是说你误会,是那个——」
  说感到困扰确实是很困扰没错,但与其说瓦蕾莉雅是为了那些年轻人不开心,其实原因则是出在狄米塔尔身上。不过,人家特地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还抱怨也不好,而且发现狄米塔尔其实有在观察自己后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因此瓦蕾莉雅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装模作样也很辛苦呢。」
  狄米塔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靠在露台的扶手上冷笑。
  「——只不过,那些家伙也是挺拼的。」
  「咦?是说那些男士吗?」    」
  「是啊,他们可是很清楚娶个前神巫当老婆有什么好处。」
  「好处……?」
  瓦蕾莉雅停下毫无意义扇着的羽毛扇回问道。
  「……你连那点事情都没搞懂就在陪那些家伙们喔?」
  狄米塔尔不敢置信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一些具有魔法才能的人要让自己能够有赚头,当然是要去愿意出最高价格的地方。以这点来说比拉诺瓦是最理想的吧。毕竟这国家既没有神巫,也很缺乏魔法战力。如果是在这种国家,就算引退了,神巫依旧很宝贵。」
  「引退——我又还没有引退啦!」
  「所以是九年后的事啦。你要是现在就引退,我也会伤脑筋——不过,那些家伙搞不好过了九年也会很认真的向你求婚喔?虽说引退不当神巫,但也不代表使用魔法的技术会突然退步,而且自己人里面有个高等的魔法士,在这国家也会影响能不能出人头地吧。」
  「会……会为了那种事而跟我求婚……?」
  「想成是一种政策婚姻的话就非常有可能。不过是想从配偶身上得到的既不是美貌也不是财力或政治影响力,而是魔法的才能罢了。」
  「…………」
  这样听起来,简直就是在说自己除了魔法的才能之外,没有值得人称赞的地方。
  一旦这么想,就会禁不住想要脱口抱怨。
  「……你啊……」
  听完瓦蕾莉雅抱怨的狄米塔尔用冷酷的眼神往下看着少女
  「从你身上拿掉神巫的头衔和魔法的才能后,你还有什么?」
  「咦?还用说吗——」
  「顶多是令尊的财产和年轻美貌吧。」
  瓦蕾莉雅正要一一数出来时,狄米塔尔抢话似的说道:
  「在这比拉诺瓦里,老家有钱的美少女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想要那样的结婚对象,根本不必特地去找国外的贵族小姐。」
  狄米塔尔冷冷地随便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露台。
  「那算什么嘛……!」
  瓦蕾莉雅微微抖动着脸颊,看着狄米塔尔离去。
  「从我身上拿掉神巫的头衔和魔法的才能后就没东西了?在说谁嘛!……不对,他是没说就没有东西,可是,居然说我只有父亲的财产和年轻美貌——」
  瓦蕾莉雅叹着带有愤怒的气息倚靠在露台上,一边拿着羽毛扇敲肩膀一边往下眺望眼前的庭匮。
  「……那是?」
  [插图]
  由于没什么星光因此看得不清楚,但是有两个人影贴在树木后方。那人影似乎曾经看过。
  「…………」
  瓦蕾莉雅离开露台回到大厅,背着手关上玻璃门。
  她重新环顾大厅内部,但依旧找不到卡琳的身影。而且应该是主人的但丁似乎也不在。
  这么一来,应该就能够推论出刚才在树木后方的两个影子分别是谁了吧。
  「……说不定,你很快就会嫁到哪个人家去了吧?」
  打开扇子藏住半边脸,瓦蕾莉雅走向放有料理的桌子。

  *

  在亚默德,若是想要成为神巫,快的人从八、九岁,慢的人也得在迎接十二岁生目前开始修行。
  所谓开始修行,也代表要开始在肌肤上刻魔纹,学习基础魔法的使用方式。卡琳是学习速度很快的人,但踏上这条路也是在十岁的时候,而当初最早刻印上的魔纹,至今仍留在这名少女的胸前。
  以成为神巫为目标的少女有半数以上,会因为感到自己才能不够,或是无法忍耐刻绘魔纹之作业的痛楚,而在开始修行的半年后放弃梦想。在如此竞争中,卡琳靠着与生俱来的才能与努力,加上运气加持,如愿成为神巫。
  在修行期间几乎没有离开鲁奥玛的卡琳最后一次造访瓦利恩堤家,是在开始修行前的十岁左右,因此算起来已隔了七年之久。
  小时候玩捉迷藏的这片庭园里,已经不见当年的风貌。
  「父亲去世之后,是我命人整理这庭园的喔。」
  但丁一边带领参观夜晚的庭园,一边对卡琳露出笑容。
  「——毕竟父亲走了以后,是我撑起这个瓦利恩堤家。」
  「所以想要换上自己的风格——对吧?」
  「算是那么回事吧……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认为,今后要扛起这个国家的是我们这些年轻世代。」
  「…………」
  卡琳仰望隐隐传来喧闹笑声的露台,轻轻叹气。
  「……那些也是为了那目的而建立的人脉?你和令尊很像,是个野心家呢。」
  卡琳记忆中的但丁•瓦利恩堤,是个有些小大人感觉的十二岁少年,但是相隔七年重逢的但丁,虽然仍年轻,却已是独当一面的瓦利恩堤家当家主人。现在是代替骤逝的父亲担任次席宰相一职,但若是这名年轻人,总有一天会靠着实力爬上比这更高的地位吧。
  「对于一直生活在亚默德的你来说,或许无法立刻理解。」
  仿佛要避开那隐约传来的吵杂声,来到庭园一角凉亭的但丁请卡琳在长椅上坐下后继续说道:
  「——我们比拉诺瓦的立场可是非常微妙啊。」
  「因为被夹在两个大国中间?」
  「问题的确在此……现在比拉诺瓦的和平,是建立在被亚默德和帝玛这两大国包夹的地理位置条件上。我们的和平是受到这两个国家军事力量的保护。」
  「这有什么问题吗?」
  「在军事上必须仰赖亚默德和帝玛的比拉诺瓦,在回报上,每年都必须负担这两国那庞大军事费用的一部分……然而在我看来,那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国库支出。」
  「……还不至于到毫无意义吧?」
  「保护国家的武器本来应该是由国民自己的手握住。但是,现在的我们却没有那样武器。为了负担给两国的部分军事费用,根本没有余力握起武器啊。」
  「……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啊。」
  但丁坐在卡琳正对面的长椅上,抬头看着月亮用力摇头。这一举一动都很做作的模样,自他小时候起便没有变。
  「——这是一种非常松散的隶属状态。你应该也曾经看过古地图吧?过去的比拉诺瓦可是拥有比今天多了将近一倍的领土,而那些土地现在成了亚默德和帝玛的东西……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不好意思……我对历史没有兴趣。况且我的祖国也不是这里。」
  「这里可也是你外婆的故乡。」
  「……那倒是事实了。」
  卡琳冷淡地带过,但她当然其实晓得演变今日结果的历史背景。比拉诺瓦之所以被逼迫将领土割让给另外两个国家,是因为变成魔法落后国家、无法培育出神巫的比拉诺瓦,将培育神巫的工作交给了亚默德。要永续性地培育神巫需要庞大的费用,因此放弃了神巫的比拉诺瓦——也就像是嫁妆般——割让出了领土。
  「我国如果有力量,就不会放弃神巫,也没必要割让领土了。当时比拉诺瓦和亚默德所缔结的约定很显然——」
  「……事到如今对我说明那些事有意义吗?」
  用羽毛扇朝但丁的脸扇风,卡琳打断了这名青梅竹马的话。
  「如果是想要抱怨前人的愚昧行为,那么在你的宫廷里尽情说就好了……不过,对我说那些话可就搞错对象了。毕竟我的立场无法对亚默德的政治多嘴什么。」
  「可是,你也拥有力量。」
  「……力量?」
  卡琳皱起眉头,摸不透但丁要把话题往哪里引导。如此和但丁面对面之下实在很难突然告辞,但卡琳等人之所以来到比拉诺瓦,原本是为了找出曾当过奇奎的助手、名为涅蕾妲的女人,没有闲工夫在这里和但丁畅谈回忆。
  「……你还记得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吗?」
  但丁一边玩弄着卷曲的浏海一边说道:
  「那时我听到你为了开始神巫的修行而会有段时间见不上面,那真的令人打击很大。」
  「……或许是有那么回事吧。」
  「那天我在这个凉亭对你说的话不是玩笑话或什么,不过你可能已经忘了吧?」
  「……是什么来着?」
  迅速找出记忆片段的卡琳精确地想起那时候的话,但却故意装作不知情地看向一边。夜空中的月亮正隐藏在薄云后方,削弱了光辉。不知是幸或不幸,以气氛而言并不差。
  「真是无情呢……我可是对你说请和我结婚喔。」
  「抱歉,我已经不记得了。」
  「到了今天,我的心意还是没有变。」
  「就算是那样,我也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我很清楚你是有义务保持纯洁的神巫。」
  但丁耸着肩膀站起身。
  「——我已经等了七年。虽然也不能说这是理由,但我认为我还能再等上九年。」
  「……认真的?」
  「我的话是认真的。」
  「……不过,将你刚才说的话统整起来思考,简单而言你所表达的就是想要我在魔法上的才能对吧?」
  「……你从以前就是个聪明的女性,所以就算自以为是地掩饰也没用,更何况我不想欺骗你所以就让我说明白吧……我的确是想要你那魔法的才能。」
  「…………」
  「不过,纯粹想娶你为妻也是我的真心话。在知道你的魔法才能前就对你求婚的男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吗?」
  这人真的一点也没变。
  卡琳看着将手放在胸口如此述说的但丁心想:但丁•瓦利恩堤从幼时起,就是个做什么事都很夸张、令人厌烦,并且不会隐藏欲望的人。当然,既然是活在政治圈,他应该也学会了要隐藏自己的真正想法,但即使如此,在本质上似乎依旧维持少年时的模样。
  卡琳从长椅上起身,对但丁伸出了右手。
  「……主人可不能老是缺席,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还没听到你的答案。」
  「你至少应该晓得,这不是能够立刻答覆的事吧?」
  「那倒也是。」
  「能够符合你要求的条件可是非常之低呢……我可是鲁德贝克家的独生女喔。」
  「只要你能替我生两个儿子,就能让长男继承瓦利恩堤家,让次男继承鲁德贝克家了。」
  「……这种话,可别跟瓦蕾莉雅说。」
  「为什么?」
  「…………」
  卡琳闭口不言,沉默地让但丁牵起自己的手。
  要是瓦蕾莉雅听到但丁刚才说的话,说不定会因为继承家族的自己也有能和路奇乌斯结婚的出路而欢欣鼓舞。的确,只要使用这个方法,柯斯塔库塔家和里希堤那赫家就都能得到继承人,而像瓦蕾莉雅这样健康的女孩子,应该能顺利生下两、三个孩子吧。
  然而不知为何,卡琳隐约担心瓦蕾莉雅说不定无法和路奇乌斯顺利在一起。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他和她之间的秘密

  在亚默德,刻印魔纹是隶属魔法院的
  特别纹章官们才得以从事的作业。
  换句话说,要成为魔法士,不仅需要魔法院的许可,
  还得给魔法院的纹章官
  刻上魔纹才行。

  藉由这种方式,亚默德将国内的所有魔法士——
  排除非法和外来的魔法士——
  都纳入管理。

  *

  大致上,其他国家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不同。
  身为魔法先进国家亚默德的纹章官,
  以能有效率地昼出细致魔纹而闻名。
  瓦蕾莉雅和卡琳等人之所有会得到优秀神巫的名声,
  或许可说这正是其中一项原因。

  ×

  久违地能够在自家悠哉休养生息的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隔天在皇太子杰弗伦•以萨克的召见下现身在他的温室。
  「——您叫我吗,殿下?」
  「是啊。」
  皇太子一如往常地照顾蔷薇,根本不回头看路奇乌斯一眼便突然说道:
  「昨天大家睡得好不好?」
  「很好。」
  昨天以萨克命令要在家中休养的,不只是针对封印骑士团副团长的路奇乌斯。而是对骑士团的所有成员下达了同样的指示。
  所谓要人在家休养,是对贵族子弟经常使用的说辞,意思是要他们不能在晚上跑去闹区或参加哪个人家的派对等享受夜生活,而是安分地待在家里。虽也会用在命令对方稍微自重的场合上,但无论如何,无视皇太子的命令而沉溺在夜生活里的团员,肯定会惹得皇太子不高兴吧。
  「若都有好好休息的话我是很高兴。那么,好久没出远门了,来出发吧。」
  「远征……您的意思是这样吗?」
  「才不那么严重的那种事啦。我又不是要去发动战争……总之,是想去猎个狐狸之类的。」
  「去哪里好呢?葛卢姆的森林一带吗?」
  「不要跟我装傻了,路奇乌斯。」
  将花剪和脱下的手套丢给随从后,皇太子转身面对路奇乌斯。
  「——看这几天下来的事情演变,为什么我们要去葛卢姆那种地方呢?」
  「我以为殿下要藉着猎狐狸之名,亲自去迎接王妃。在社会情势不稳定的此刻,当王妃返国时或许有增加护卫的必要——」
  「那样说虽然也有道理,但是在父皇从情妇那里回来之前,不让母后继续静养我可就伤脑筋了。」
  「那么请问要去哪里呢?」
  「我想莱曼那附近应该不错。」
  「可是那边应该无法猎到狐狸。」
  「是那样的吗?」
  「而且离比拉诺瓦的国境很近呢。」
  「还真是教人惊讶的偶然。」
  「真是……装傻的究竟是哪边呢。」
  路奇乌斯一边苦笑一边小声念道。
  莱曼是位于比拉诺瓦国境附近的驿宿。四周是有着大片牧草地和葡萄园、坡度和缓的丘陵地带,并非狐狸多到能让人狩猎的地区。显然皇太子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猎狐狸。
  「——好了,总之能不能立刻派快马去莱曼确保住宿地点呢?我们的出发就预定在中午过后……这事能办好吧?」
  「当然了。在接到于自家休养的消息后,封印骑士团的成员不可能不有所准备。」
  「那倒也是。」
  皇太子放下卷起的衬衫袖口,走出温室。
  「——那些贵族少爷们不定期上紧发条很快就会变得松散呢。如果有人无法在出发之前来集合,就立刻做除名处分。」
  「遵命。」
  「虽然想进入封印骑士团的人不计其数,但那是因为他们只把封印骑士团当成一个结识朋友的社交场所罢了。以前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这点一定得要有所改变才行。」
  眯起眼睛望着正午前阳光的皇太子,将双手叉在腰上。
  国王偷偷跑去情妇领地正在旅行,而王妃则为了养病正待在娘家的如此状况下,就连皇太子都要离开这座首都究竟是好事坏事——大臣们恐怕不会露出好脸色吧,但这名皇太子一旦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变动。他乍看之下很柔弱,但是排除阻碍实践自己想法的能力则的确很像他父亲。这次的「狩猎」也是,想必他已经先跟大臣们说过了吧。
  「……路奇乌斯大人、路奇乌斯大人!」
  从皇太子那儿告辞的路奇乌斯被站在树木后方的内务大臣招手叫去。
  「请问有什么事,卡穆尼亚斯卿?」
  「殿下找你商量的事,应该就是出游比拉诺瓦的事情吧……?」
  「出游?不,他说是藉骑士团演习去猎狐狸。」
  「我~说~啊!那是藉口吧?而且啊,他说要去哪里狩猎?」
  「要去莱曼……」
  「看吧!莱曼!那种地方不是根本猎不到狐狸嘛!」
  「我其实也是这么认为。」
  路奇乌斯再度露出苦笑,安抚操劳心思的大臣。
  「——不会有事的,卡穆尼亚斯卿。虽然殿下的想法确实令人难以捉摸,但他并不是会拿突发奇想或恶作剧做出有损国家利益之行为的人。关于这一点,从先前顺利平息叛乱的手腕就能晓得了吧?」
  这名大臣的大拇指的指甲每次看到都是破破烂烂,不甚平整。大概是他有一遇到令人担心的事情时,就会立刻咬指甲的习惯吧。
  「路奇乌斯大人!到了这地步即使我们进言,想来那位殿下也不会改变心意。这样的话,接下来就只能拜托路奇乌斯大人了!请您在殿下身边好好看住,不要让殿下乱来啊。万事拜托、拜托了……!」
  「我会尽微薄之力……」
  路奇乌斯忍住差点大笑出来的冲动,微微点头。

  *

  虽说人口是比不上鲁奥玛,但布鲁安街上的热闹程度可也不容小觑。
  然而,即使看着这座充满朝气的城市,瓦蕾莉雅的内心仍莫名消沉。从昨晚便一直有这股感觉。
  「……居然说从我身上拿掉神巫的头衔和魔法的才能以后,就只剩下父亲的财产和年轻美貌——」
  瓦蕾莉雅下意识地隔着马车窗户眺望外头,喃喃碎念道:
  「姑且不论父亲大人的财产,意思就是他认同我是有才能的美少女啰?应该说他不可能不承认吧?」
  「……瓦蕾莉雅?」
  「既然认为我是无可挑剔、具有教养的才女,为什么那家伙还要摆出那种傲慢的态度啊?不会很奇怪吗?明明会笑嘻嘻的面对其他女性——」
  「欸,瓦蕾莉雅?」
  「如果对方是年轻又有才能的美少女,普通的男性不会更温柔对待吗?虽然那家伙的确不普通,但就算那样——」
  「听人说话啊,瓦蕾莉雅?」
  瓦蕾莉雅的手肘被人抓住摇晃,她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咦?」
  「……你啊,从刚才开始就在念些什么啊?没事吧?」
  「什么?啊,嗯,我没事、没事。」
  注意到卡琳和佩托菈,还有但丁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瓦蕾莉雅重新坐好。
  「请问我们的款待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吗?」
  「不,绝没有那回事。」
  瓦蕾莉雅做出亲切的笑容消除但丁的担忧,接着拿起扇子遮住嘴巴小声地对卡琳说道:
  「——我想要问一件事。」
  「……什么事?」
  「我话说在前头,这只是假设喔!」
  「……所以你要说什么?」
  「先假设这里有一名美少女喔!是个才色兼具,无可挑剔的女生。」
  「然后?」
  「面对这样的美少女,有个男人明明没什么深仇大恨,态度却很不客气、把人当笨蛋,有时甚至会有轻微的暴力举动,总之就是尽做出令人讨厌的举动,你觉得那个人在想些什么?」
  「……是指那男人的用意?」
  「对。」
  卡琳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紧紧注视着瓦蕾莉雅。
  「……不好意思,你说的那名美少女,真的没有对那男的做过什么事?」
  「呃?」
  「以常识来思考,明明没做过什么却被人那样对待首先就是不可能的。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没有没有!绝对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明没有却被那样对待啦!」
  「……为什么你要这么坚持?」
  「没有啦,这是——」
  「两位究竟在说什么呢?」
  「在这种密室里只有你们两个在说悄悄话,感觉不太好喔~」
  看到瓦蕾莉雅慌乱的模样,但丁和佩托菈从旁插话进来。
  「……这下子正好,应该来听听男士的意见。」
  瓦蕾莉雅还来不及阻止,卡琳就把从朋友那里听来的话直接转述给但丁。但丁将手放在下巴认真思考说道:
  「……这和是男是女没有关系,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没有任何仇恨就做出那种态度吧?」
  「除非那个男的有非常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不然的确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呢∫」
  给人悠哉感觉的佩托菈用有些拉长尾音的口吻加了一句:
  「——不过,说不定事实上是很简单的理由呢。」
  「简单?」
  「就是啊,小孩子的话不是很多这种的嘛?就是太在意自己喜欢的对象然后就不禁想要欺负对方~」
  「呃?那样子是那种的……吗?」
  「……那种是指什么意思?」
  「啊!不……不是啦!我不是指——」
  瓦蕾莉雅频频摇头,而为了在这里结束这个话题连忙用手指向窗外。
  「啊,这城市的服装订制店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有点想看看呢!」
  「不、不,基本上比拉诺瓦是追随亚默德的流行,所以不晓得有没有哪间店能够让瓦蕾莉雅小姐满意——」
  「……不过,布鲁安的棉织品的品质很好呢。」
  「不管哪里都好,毕竟在自己的城市里根本无法放松心情逛街。」
  在鲁奥玛的瓦蕾莉雅——其实卡琳也是一样——大家都认得她们的长相。要是随意在城镇抛头露脸,就会立刻受到人群包围吧。然而在这比拉诺瓦里,瓦蕾莉雅等人并非那般的知名。至少应该几乎没有人在看到瓦蕾莉雅她们后,会知道就是邻国的神巫。
  一行人前往但丁母亲生前经常光顾的帽子订制店,在试戴许多顶帽子后,卡琳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瓦蕾莉雅并悄悄说道:
  「……刚才你所说的,并不是假设的事情对吧?」
  「咦?」
  「是在说里希堤那赫卿?」
  「我……我又不是在说他——不过,那男的确实讲话很难听啦……」
  「是吗?」
  卡琳头戴装饰着色彩艳丽的南国鸟羽的帽子,和瓦蕾莉雅并肩照镜子。
  「…………」
  这名表面平静的美少女,令人难以从她的表情读出内心的想法。由于瓦蕾莉雅也无从得知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已被她看穿,因此总觉得不太舒服。其实瓦蕾莉雅莫名在意狄米塔尔——瓦蕾莉雅当然不想因为什么差错而招来那样夸张的误会,但要因此开口否定,反而有可能制造出承认那件事的微妙空气,而且也有可能被佩托菈和但丁听到,因此瓦蕾莉雅什么也没说。
  「——话……话说回来,卡琳。」
  瓦蕾莉雅透过镜子看着似乎在和老板谈事情的但丁,忽然间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派对上,你跟他两个人跑出去逛庭园对吧?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只是聊天。」
  卡琳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拿给佩托菈戴,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
  「如果只是聊天的话,根本没有偷偷溜出大厅的必要嘛……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啊?」
  「……不过就是被他求婚罢了。」
  「咦咦!」
  「……你声音很大耶。」
  卡琳纠正惊叫的瓦蕾莉雅并偷瞄了但丁一眼。
  这在做贵族生意的这类店里很稀松平常,只见宽敞店内一角面对阳光充足的中庭,但丁和老板则坐在备好在那里的桌子前喝红茶。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店里挑选商品的只有瓦蕾莉雅等人,恐怕是但丁替她们包下整间店的吧。
  卡琳用但丁听不到的音量,以平时的语调继续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好讶异的事情。」
  「是……是吗……?」
  「因为但丁从小时候就喜欢卡琳了嘛~」
  佩托菈一边调整帽子的角度,事不关己似地念道:
  「不过原本以为那只是小孩子常会开的玩笑就是了啦~」
  「……他好像是认真的呢。」
  「我的话则从以前起就没被放在眼里呢~每次受欢迎的都是卡琳,真让人嫉妒呢~」
  「……但丁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那种说话方式让人很生气耶~」
  佩托菈用力地将帽子戴回卡琳头上,从两人身旁走开。瓦蕾莉雅来回看着她那高挑的背影和卡琳面无表情的脸。
  「……该不会,佩托菈其实喜欢但丁……吗?」
  「……我想不是那样。就像她本人所说的,只是对我的讲话方式不高兴而已。大概吧。」
  卡琳将有些变形帽子调整为原来的面貌,整理起头发的凌乱之处。
  [插图]
  「……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我和佩托菈从以前就是感情好的堂姐妹,很羡慕能由那样的对象担任自己的纹章官对吧?」
  「唔……嗯……」
  「……我和佩托菈其实感情并没有那么好,当然,也不是说我们感情不好。」
  「是……是吗?」
  「……佩托菈她原本也和我一样,为了让鲁德贝克家重新繁荣起来,所以想要当上神巫。比起我和你的关系,可是会显露出更多竞争心理喔。更何况佩托菈输掉那场竞争,变成我的纹章官。不可能不感到不甘心和嫉妒。」
  「可是,看她总是笑嘻嘻的样子……」
  「她原本就是笑嘻嘻的脸。她可是个会一边微笑一边拧人家手臂的人。」
  「虽然这可能是我多管闲事……可是,你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好,佩托菈也好,都是以重振鲁德贝克家为目的,所以彼此不会做出扯后腿的事情。毕竟我们是堂姐妹,也是青梅竹马。」
  比起那种事——卡琳小声地接着说道:
  「你们才是真的没问题吧?我可不希望因为你们处不好,害得连我们都受到无妄之灾。」
  「这个就——」
  我们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所以不用担心!——虽然想这么反驳,但先不论狄米塔尔,瓦蕾莉雅没什么自信是否能够和狄米塔尔好好共事。

  *

  瓦蕾莉雅等人现在正和直到傍晚都放下政务的但丁,一起参观布鲁安的街道。
  狄米塔尔本为了掌握城镇的地理环境也想跟去,但是想到有个佩戴着一把巨剑又冷漠的人跟着,反而会引人注目,因此决定留在宅邸里。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放心留下贝琪娜单独一人。
  狄米塔尔在房间里练习挥剑一段时间后便走到厨房,请人准备夹着培根和起士的潜艇堡。说是自家制的培根盐分拿捏恰到好处,使用了如此培根的潜艇堡肯定会很美味。
  狄米塔尔将刚做好的潜艇堡和苹果,以及用瓶子装起的葡萄酒扔进篮子里,调头返回别屋。
  午后的宅邸门可罗雀,昨晚的喧闹就像是一场梦。这种地方的佣人不会因为主人不在就吵闹,或是擅自去睡午觉。他们只是安静并一派平常地做自己的工作吧。
  不过,若是这样,那么伫立于长廊一端的那个高壮男人,他的工作究竟是什么?
  「…………」
  是昨天抵达这里时,但丁所介绍的男人。萨罗门•普约尔,说是负责宅邸的警备,但应该就是瓦利恩堤家的私兵吧。如果是连着好几代都有辈出一国重臣的名门,没有雇用这种人反倒会显得不自然。
  那名大汉一直紧盯着要回到别屋的狄米塔尔。
  在一些人眼中,说不定会觉得这两人像是即将要打起来。毕竟双方都在腰上挂着剑,因此会让人看来就像在窥伺对方起手的剑士。
  然而,就在双方之间的空气要开始沸腾、发热之前,萨罗门先轻轻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那个绝对是曾经杀过人的表情哪。」
  狄米塔尔静静地叹气,再度迈开步伐。
  「——喂。」
  回到别屋的狄米塔尔敲了敲贝琪娜的房门,还没等人应门就先转动门把。
  「狄比达~尔先生!」
  开门的同时,一套粉红色的铠甲带着匡啷匡啷的烦人噪音冲了过来。
  「……你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呜咕——」
  狄米塔尔轻巧地闪向一旁,并且朝贝琪娜的后脑杓轻轻揍了一下后,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因为失去平衡而向前扑倒的少女一眼。
  「为什么门没有上锁?太不小心了吧。」
  「这……这是因为啊……」
  站起身的贝琪娜一面看狄米塔尔手上篮子内的东西一面解释道:
  「因为我肚子实在太饿了,所以心想狄米塔尔先生会不会早点来呢,就好几次好几次到走廊上确认啦!昨晚也是,只有我一个人没被叫去吃饭——」
  「人类一餐没吃又不会死。」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了啦!可是,这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而是吃不吃的问题啊!」
  「我是搞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来你的确是饿了。」
  狄米塔尔将房门上锁,把篮子放到桌子上。
  「——那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根本就没有那种地方啊。」
  贝琪娜回答道,只见她迅速大口咬下从篮子里拿出的潜艇堡。
  「——这么说来,狄米塔尔先生,这种地方的派对是什么样子啊?」
  「基本上就跟你想像的一样。」
  「跟我想像的一样?真的吗?」
  「是啊。让人肩膀僵硬,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刚才埋怨说没叫你去吃饭,不过就连我也没吃到什么。就算有摆料理,也没闲工夫去吃。」
  「是那样的吗?」
  「顶多是吃个一两口。会在那种场合猛吃的人啊,打一开始就不会被招待去那种派对……你想看看,富裕的贵族不可能那样猛吃吧?」
  狄米塔尔将贾基尔卡从剑鞘拔出一半,确认剑身。
  「那样的话,要是那里有可疑人物,当然马上就会发现了吧——那么,那个说是叔叔大人认识的人有在吗?」
  「是说派对上吗?如果要说可疑,我家猊下是最鬼鬼祟祟、行迹可疑的,不过看来那个女人不在场。」
  「那个人,真的在这国家里吗?」
  灵活地用刀子切开苹果,接着唰地一瞬间打开头盔将苹果丢进去,从没露出脸庞不停咀嚼食物的贝琪娜,她的口中不经意说出了会影响到这次任务的最根本的事。
  「说不定,她根本就不在这国家里面——」
  「……说那家伙从这国家寄信过来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叔叔喔!她肯定曾待过这国家。」
  「可是~那也不代表她现在还在吧∫」
  「……的确,是有可能她已经不在这国家了——不过,如果是这没什么魔法士的比拉诺瓦,魔法工学的研究者应该会被当成超越魔法士的宝物吧。对拥有那种技术的人而言应该是居住的好地方才对。」      「是那样子的嘛。」
  「就是那样……话说回来,你真的连一次都没看过那个女的吗?我听说她以前在那个工房和技师长一起研究喔!」
  「嗯~……」
  贝琪娜稍微想了一下后回答:
  「……我开始和叔叔大人一起住时,那个工房就只有叔叔大人在了,所以没有看过那样的人。」
  那语气表现出的她和平时不同,有着落寞的感觉。
  试想一下,这名少女为什么不是和父母一同生活,而是和叔叔一起呢?也许是因为双亲去世,或者是被抛弃了吧。
  然而,狄米塔尔不去过问这些事情。因为若是说出口,狄米塔尔其实也是类似处境的人。你父母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对狄米塔尔而言,被人追问这方面的事,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狄米塔尔没有进一步继续聊那个话题。
  狄米塔尔卷起右边的袖子,以左手的食指从右手手背朝手肘轻轻擦过。只见狄米塔尔的额头和左手上,窜出微弱的磷光线条。
  「——你在做什么啊,狄米塔尔先生?」
  「……我在调整魔纹。」
  狄米塔尔稍微皱起眉头,在自己的右手上拉出魔纹。
  在瑟利巴的战斗中贾基尔卡被消除的魔纹已由狄米塔尔自己画出底图,之后靠奇奎修复得差不多,但还没有完全修好。为了弥补不完全的部分,因此在狄米塔尔的右手上追加了魔纹。
  「哦……所谓的纹章官,也要做这种事呢。」
  「如果有会损及魔纹程度的严重伤口留在皮肤上,就要避开伤口延续线条,就算效率会变得有点差,也要尽可能调整到能让人继续使用相同的魔法……这就是像我这些专属纹章官的工作。」
  「不过,伤口不是能用魔法治疗吗?」
  「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士都会使用治愈魔法,那种魔法其实意外地难度很高。而且,拿来使用治愈魔法的魔纹本身也有可能受损。」
  「……啊啊,这么说来也是呢。」
  「不说这些了,你先趁现在去睡觉。」
  想要专心做工作时被问东问西的会令人心烦,于是狄米塔尔直接地结束话题。
  「什么?」
  「你是为了什么特地跑来这里?你现在的立场是什么?」
  「我想想……该算瓦蕾莉雅大人的侍女还是随从呢——」
  「没错。而且有需要的时候,你也必须负责我家猊下的护卫。」
  「就算那么说∫可是我觉得瓦蕾莉雅大人根本不需要护卫耶。」
  「那也要她人是清醒的……你的工作,就是那家伙悠哉睡大头觉的时候维持清醒保护她。所以趁现在去睡觉,做晚上的准备。」
  「那是没问题,可是,那段时间内狄米塔尔先生在做什么啊?」
  「我有很多事要忙。」
  「什么?」
  「很多事啦。」
  狄米塔尔在度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放下卷起的袖子并叹了一口气。

  *

  一国次席宰相这位子,究竟有多伟大或多忙碌,诸多世事都不甚了解的瓦蕾莉雅根本不晓得,但一直陪瓦蕾莉雅等人到傍晚,在整个布鲁安四处闲逛的但丁,在晚餐之前为了政务而前往王宫。
  也因为这个缘故,这一天的晚餐一直都没有主人,和昨天的派对相比是安静许多,过程很平淡。不如说,对瓦蕾莉雅而言是过于宁静,宁静到甚至让人觉得不舒服。
  以礼貌来说,一般这类餐会上,做不至于低俗程度的交谈才是正确的。虽然正确,但没有人要说话。本应适当带起话题、让气氛缓和的但丁不在,加上卡琳本来就不多话还很冷漠。佩托菈是有人找她说话,她就会给予回应,但她一副莫名漫不经心的模样,然而手上的餐刀却没停过。
  藉由这次旅行才头一次知道,佩托菈体型纤瘦,却能够吃下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食物。
  如果贝琪娜也在这里,虽然会让人觉得烦,但应该能带起聊天的气氛,然而站在随从立场的她无法出席这个场合。这么一来,剩下的就只有比卡琳更冷淡还有一副毒舌的狄米塔尔了。
  「…………」
  瓦蕾莉雅一面切开烤鸭肉一面看向狄米塔尔。
  狄米塔尔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宅邸的女仆们面前责备瓦蕾莉雅,但即使如此,这名少年也不可能突然以友善的态度与瓦蕾莉雅聊天。况且,由瓦蕾莉雅主动找狄米塔尔说话简直就像表达自己的窘境,教人莫名不服气。
  当连说话说到累的瓦蕾莉雅将叉子送往嘴边时,沉默便突然降临。原本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讲话,因此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仔细想想,为什么明明不是招待方的瓦蕾莉雅,必须要顾虑这么多事情呢?想要遵守礼仪的只有她自己,其他人不就只是无礼之徒吗——
  在鼓动脸颊咀嚼时,那种愤怒逐渐累积。瓦蕾莉雅一面拼命压抑想突然丢出叉子的心情,眼珠子转向一边狠狠瞪向狄米塔尔。
  「——柯斯塔库塔猊下。」
  「什……什么事!」
  由于狄米塔尔在瓦蕾莉雅心想着「你也说些什么啦!」的时候开口,因此瓦蕾莉雅有些慌了手脚。
  俐落并沉默地吃着烤牛肉佐芥末的狄米塔尔没有看瓦蕾莉雅便说道:
  「您似乎在布鲁安的城市中玩得很尽兴,真是太好了。」
  」
  「呃……?啊,嗯,是啊。」
  「想必您应该增加了不少见闻吧?」
  「见闻?啊啊……嗯……其实也没有耶。因为结果都只有在买东西。」
  想起来布鲁安的目的是为了任务的瓦蕾莉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老实地回答。
  狄米塔尔听完后,露出的表情不是把人当成笨蛋或是生气,而是一种莫名理解情况的表情,只见他点点头,轻轻松松地一口气喝光酒杯中的葡萄酒并说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只是做出了如此可以任意解释的回应,之后又陷入沉默。
  结果晚餐就这么结束了。
  「——那算什么嘛!」
  回到自己房间的瓦蕾莉雅拒绝了女仆们要帮忙更衣,接着粗鲁地脱下心爱的洋装并咒骂着。
  虽然每每都会对狄米塔尔的举动生气,但是完全不加入话题的卡琳和佩托菈也教她火大。
  不,退让个一百步不计较佩托菈好了。佩托菈就是那个德行,是个魂不知飞到哪儿去的少女,而且原本就和瓦蕾莉雅没什么交集,过去也没留下什么会特别令人不高兴的回忆。
  但是,卡琳就不同了。
  沉着冷静又常常言行举止不客气的卡琳,以前彼此是竞争对手,且不时对瓦蕾莉雅——用「不好意思」抢先道歉之后——说出有些讨人厌的话。举例来说,像是「你的确是天才,不过是靠本能的天才呢」或是「因为全心投入在魔法的修行里面,所以不太有学习常识的闲工夫呢」等等。
  现在是已经了解卡琳是一名什么个性的少女,因此能够以「对啦对啦」听过就算,但在以前,她的每句话可都会令他人的血压升高。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看招看招!喝啊!」
  瓦蕾莉雅穿着内衣一口气跳上床,朝软绵绵的枕头双手齐下连续猛揍。
  「明明说人家!没礼貌还什么!老是把人当成笨蛋的!气死人了!」
  直到枕心变得很硬为止,一直埋首于勾拳练习的瓦蕾莉雅将残留的些许怒气随着深呼吸吐出,接着打平躺下。
  「…………」
  瓦蕾莉雅仰望有着夸张装饰的天花板,回想刚才狄米塔尔说的那句话。
  那个该不会是他故意挖苦自己在但丁的带领下到布鲁安的街上闲晃吧?如果是,为什么狄米塔尔要说那种惹人不高兴的话?若要说明明在执行任务却逛街玩得不亦乐乎,卡琳和佩托菈也一样,为什么狄米塔尔只针对瓦蕾莉雅说那种话?
  「难道是——」
  瓦蕾莉雅一把紧抱住枕头,皱起眉头。
  「虽然觉得不是那样,可是……该不会那个男人,是因为被排挤了所以怀恨在心——啊啊,不可能的吧。」
  出门前但丁去邀请狄米塔尔时,狄米塔尔非常有礼貌的拒绝,而且还低头说请多关照猊下。狄米塔尔留在宅邸是他本人的意愿,因此不可能怀恨在心。
  而且,假设狄米塔尔真的对瓦蕾莉雅不满,也不会用那么迂回的方式,而是更直接地表达吧。不过,当时的狄米塔尔也没有在生气。
  那么,狄米塔尔真正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
  瓦蕾莉雅思考着那些事情,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为什么自己得去思考狄米塔尔的那些举动啊?那就等同于思考自己为什么必须努力炒热气氛,对瓦蕾莉雅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事。
  瓦蕾莉雅把枕头丢出去后闭上眼睛。为了维持气氛而说了好几遍「真好喝、真好喝」并喝下数杯葡萄酒,此时总觉酒精发挥了效果。
  瓦蕾莉雅在轻微的酒醉状态下,想着小睡一下而闭起眼睛。
  当瓦蕾莉雅凤觉到冷而再度睁开眼睛时,宅邸已经被寂静包围。一直没吹熄的烛台早已只剩灯心没有火。看来时间已是半夜了。
  「唔……是谁用了让时间加快的魔法吗……?」
  瓦蕾莉雅微微颤抖,穿着内衣直接套上长袍并走下床。
  「……?」
  从厨柜中拿出白兰地的酒瓶,一口气喝下约酒杯一半分量以暖和身子的瓦蕾莉雅,发觉庭园那边传来某些声响,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
  掀开厚重窗帘隔着玻璃看向庭园,但由于阴沉的天空使得外头不见月光,全被宁静的黑暗包围。在刚醒来的瓦蕾莉雅的眼中,找不到任何在黑暗中移动的物体。
  「…………」
  瓦蕾莉雅稍微思考了一下,将长袍的胸口用力拉紧并重新绑好腰带,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如果刚才的声响不是瓦蕾莉雅的错觉,那么若是狄米塔尔的话,就算他正在熟睡中也会注意到吧。虽然要认同那男人教人非常不快,但他对观察环境真的相当敏锐。
  「……欸。」
  瓦蕾莉雅敲了敲狄米塔尔的房门,小声地喊道:
  「欸,出来一下。」
  虽然敲了好几下,但没有回应。即使刚才的声音是瓦蕾莉雅听错了,但狄米塔尔不可能被人这样敲门还没发现。这么说来,就是他明知道是瓦蕾莉雅在敲门,却还故意无视吧。
  「我知道你醒着啦!」
  瓦蕾莉雅拿出力气稍微踹了房门一角,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既然狄米塔尔会那样装睡,或许就代表刚才瓦蕾莉雅听到的是风声之类的声音,并非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
  「……瓦蕾莉雅大人?」
  「呀啊!」
  正要回房间的瓦蕾莉雅被从对面房间门里探出头来的粉红色铠甲吓到,乱了手脚地发出惨叫。
  「请问您怎么了?怎么这个时间……?」
  「我……我没有怎样啦——倒是你,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脱下那个喔……?」
  「狄米先生说这是军事机密所以要我慎重管理……」
  贝琪娜如此回答时的声音显得相当想睡。
  「是那样子的吗……?无……无所谓啦——那么,晚安了。」
  「好低……噗啊!」
  朝着自己的头盔狠狠敲下去的贝琪娜——她大概原本是想揉眼睛吧——只见她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躲回自己的房间。
  「……受不了。」
  同样回到自己房间的瓦蕾莉雅忍住一个大大的呵欠,再度躺回床上。在青色的昏暗之中,她注视着天花板静静地思考。
  虽然今天顺着但丁的提议只享受购物,不过会来这里终究是为了任务。难得能够确保当作据点的场所,从明天起得认真起来着手进行调查。
  说起来,要从哪里开始以及如何调查,瓦蕾莉雅根本没个底。毕竟光是布鲁安的街上就住了相当多的人。即使涅蕾妲•卡治亚高斯真的潜伏在那之中,要把她找出来将会是相当困难的作业吧。
  总之,明天必须先从这部分和大家一起讨论。
  在思考着许多事情的过程中,睡意再度席卷而来。
  瓦蕾莉雅将保暖的毛毯拉到下巴,轻轻地闭上眼睛。

  *

  过了午夜,狄米塔尔静静地离开床舖。他其实已经醒了很久,只是在等待开始行动的时机,因此动作毫无犹豫。他在躺上床之前就已经换成全身漆黑的打扮。
  将贾基尔卡挂在腰上,从窗户来到庭园。狄米塔尔在趁着夜色做隐密行动时,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在这宅邸的出入。毕竟这地方安排有着那表情严肃的萨罗门,以及好几名的警卫。要是被那些人发现,说不定会发展成很麻烦的局面。
  「……?」
  然而,仿佛在嘲笑狄米塔尔的担忧似地,宅邸的警备超乎预料的松散。相对于宽广的占地,人手很显然不够。不必借助魔法,就能不被任何人发现轻松越过高墙的狄米塔尔回头看了一眼宅邸,接着拔出卖基尔卡。
  狄米塔尔晃了一下剑尖,刻在剑身上的魔纹便释放出磷光。发动「倍力」魔法,将狄米塔尔的体能大幅提升。将剑收回剑鞘的狄米塔尔以有如骑马般的速度在黑暗中奔跑。
  一转眼便来到布鲁安市区的狄米塔尔贴在建于郊外的风车屋顶上,呼~地松了一口气。
  「要说没办法起劲还真是颇没干劲的……」
  位于坡度和缓山丘上的布鲁安的弱点之一,就是必须使用风车打水,否则无法确保用水。坐落于城市外围的风车塔,虽然盖得很高但没有住人,因此可说正好能作为藏身地点。
  狄米塔尔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魔纹,轻轻挥一下便在指尖点起了小小的火焰。靠着这微弱的红色光芒,从怀中取出地图确认。这是在出发前一天委托路奇乌斯准备的布鲁安地图,但不是外头随便可拿到的东西。这是由亚默德军方偷偷制作,清楚标示出工宫和军事机构位置的地图。
  狄米塔尔在火光中确认地图,将大致内容记下后便站起身。
  然而,正当狄米塔尔要从风车塔上跳下而弯曲双腿时,他的左手握紧了贾基尔卡的剑柄,反手抽出了部分剑身。
  「!」
  回过头看去的狄米塔尔视线另一头,有个缠绕着不符时节的强风,在半空中飞舞的矮小身影。
  「……不要突然就挥剑砍过来好吗?」
  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的卡琳口中低声说道,同时从空中飘了下来。斗篷下,她穿着心窝到肚脐整个露出的神巫服装。伸出在短裤外头的纤细右大腿上还残留着青白色魔纹的光芒。
  狄米塔尔将手从贾基尔卡的剑柄上移开,观察四周后才问道:
  「……鲁德贝克猊下,您为什么来这里?」
  「不觉得讲话还要这样顾虑也很麻烦吗?你对她说话根本没这么小心对吧?」
  看来卡琳已经从瓦蕾莉雅那听说了狄米塔尔高傲的态度。既然不必使用那些冷硬的措辞,对狄米塔尔来说是省去麻烦、轻松许多。
  「我是基于不同的用意那么说的。」
  狄米塔尔稍微耸了耸肩,毫无掩饰地说道:
  「……那小姑娘用魔法的技术不错,但就是不知世事,观察力又迟钝。刚才我也特地丢给她话题,但她却回给我一个完全不同方向的回答。」
  「那件事我倒觉得是里希堤那赫卿你说的不好呢。既然知道瓦蕾莉雅观察力很迟钝,不就应该更明白一点问她吗?」
  「宅邸女仆在场的场合上,我也没办法问她去街上观察得如何……看她那样子,似乎真的就只是去享受购物而已,但是一直责问她、拖拖拉拉的也很麻烦。时间宝贵。那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不是追着我才跑来的?」
  「我并不是专程追着你来的,不过,我们想做的事情应该是一样的吧。」
  「看来你是想说你和我家猊下不同,有先好好调查街道是吧?」
  「也没什么好调查的,毕竟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城市。」
  「那倒也是。」
  既然卡琳对这城市很熟悉,那么自然比瓦蕾莉雅可靠许多。虽然没有特别说出要一起行动,但是当狄米塔尔从风车塔上跳下后,卡琳则一副理所当然似地跟着狄米塔尔优雅地跳下。
  在稀疏的星光下,灰泥墙壁排列下的街道浮现出模糊的白色身影,不发出脚步声行走的两个淡薄影子被画在墙壁上面。
  「……你觉得哪里比较可疑呢?」
  卡琳盖起斗篷的帽子隐藏长相,对狄米塔尔问道。
  「如果纯粹论这城市的话,要最优先调查的就是军方的设施吧。首先是武器库,接着就是工房了。那里如果可以找到什么实际的东西,那么涅蕾妲有协助这国家军方的可能性就会变得相当高……当然,若是不抓到她本人,就无法证实比拉诺瓦有参与之前的叛乱。」
  「不过我不认为比拉诺瓦政府会做出那种事。毕竟亚默德如果变弱了,比拉诺瓦也会在国防方面产生严重的不安。」
  「但会成为比拉诺瓦强化自身军事力量的藉口。」
  「……你一定不相信人性本善吧?」
  「倒也不是。事实上,这世界上也有好到夸张的人在……不过,要是把那种没半点保证的事情当作前提,我想亚默德现在会遭遇和比拉诺瓦同样的事情吧。」
  「你是现实主义者呢。」
  「毕竟我活在现实里。」
  狄米塔尔一边回答提问,一边将脑袋里的地图摊开。照这样再稍微往北走一些,就会来到每天早上市集所在、城中最大的广场。从那里往北走经过三条路之后向东走一段,应该就会遇到比拉诺瓦军的士兵训练所和武器库集中的区域。
  「——你可别使用魔法。」
  「我知道。」
  在暗夜之中,让魔力流入魔纹时会产生的磷光会让人格外显眼。而且在这布鲁安,光是使用魔法的可疑人士——而且如果是年轻女性——肯定会最先怀疑卡琳等人。更何况现在这个城市,能够像她们如此实际运用魔法的女性打一开始就不存在。
  在有相当大宽幅的道路的东侧尽头,可以看到被高墙环绕的武器库。仿佛在威吓靠近开处的可疑人士般,巡逻周遭的卫兵们的军靴发出响亮的声音.
  「……没关系吗?」
  狄米塔尔压低声音往下看卡琳。
  「虽然我不清楚是指什么,不过没关系喔。」
  「是吗。」
  狄米塔尔顺手将比瓦蕾莉雅还轻的卡琳从腰部抱起,飞越过民宅的屋顶。
  「……感觉你很熟练呢。」
  「不得已的啊……我可不想认为抱着神巫四处跑是纹章官的主要任务。」
  狄米塔尔小声地回答似乎在忍笑的卡琳,接着起步奔跑。
  虽然在瑟利巴也不得不做这样的事,但和当时不同的是,屋顶下是毫不知情的人们很平常地在睡着。要是不小心踏破屋顶大概会立刻演变成大骚动,使得武器库的警备也变得更严谨吧。
  然而,狄米塔尔毫无紧张之情,一派轻松地在黑夜中奔跑,越过一条街后便踩着高墙一口气降落在武器库的屋顶上。
  「……真是方便呢。」
  于狄米塔尔身旁趴在屋顶上的卡琳小声念道。
  「方便?什么啊?」
  「……就算要求佩托菈照做也没办法吧?」
  「不过你们两个人的配合度很高吧……我们这边真是糟透了。」
  「你明明知道,却不打算改善呢。」
  「这句话别跟我说,去和我家猊下讲吧。那家伙还因为我和路奇乌斯感情好而嫉妒。」
  「要说很像她的风格是满像的。」
  「……无所谓啦。」
  狄米塔尔谨慎地拆下素烧的屋顶瓦片。然而,瓦片底下被铁板铺得密不通风,与其说是防盗对策,不如说是防火对策吧。要不发出声响把铁板拆下来、进入室内应该很困难吧。
  卡琳从屋檐探出身子确认卫兵的位置后回来说道:
  「……要怎么做?」
  「是不太想硬闯进去呢。」
  要是军事设施被入侵者闯入,布鲁安上下的戒备会一下子升高许多。想到还有今后的活动,最好是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狄米塔尔从怀中掏出陶制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安眠药……入口的警备如何?」
  「有两个人。我想其他应该也有正在巡逻的警备兵。」
  「让那两个人同时睡着,然后趁那时候开锁进去。必须让其他人没有发现有人闯进去。」
  「……办得到吗?」
  「只要你替我刮一阵风,不过就两个人,有办法让他们立刻睡着。」
  狄米塔尔将瓶子交给卡琳。
  「……打开瓶塞后,里面的东西会立刻气化。想办法让那气体飘到那两人的所在之处。可别不小心自己吸进去喔。」
  「好的。」
  卡琳静静地屏住呼吸,将小瓶子的瓶塞拔起。
  狄米塔尔所带来的安眠药,是奇奎将从风茄根部萃取出的成分和酒精混合所做出的东西,保证很有效果。只是,那东西比空气的比重要轻,因此一旦释放出来就会一如字面地烟消云散。
  卡琳左手拿着瓶子,右手贴近放在上方。右手背上亮起微微苍白色的魔纹磷光,缓缓地吹起微风。
  「——」
  卡琳创造出的风载着安眠药从屋顶上朝地面缓缓地吹落。在下面看守的警备兵恐怕只以为是风向有些改变而已吧。
  在不自然的风的吹拂下过了几十秒,于入口看守的士兵松开了手上的长矛,原地倒下。
  「趁巡逻的士兵来之前调查完吧。」
  狄米塔尔对卡琳如此说道后,便将她一把抱住从屋顶上跳下去。
  「……钥匙。」
  降落到地面上的同时检查士兵腰部的卡琳找出钥匙并丢给狄米塔尔。
  「这种程度的锁的话,就算没有钥匙我也打得开。」
  「……你会开?」
  「我有考量到可能会拿不到钥匙,所以其实有准备工具了。」
  「……我看你真的挺熟练的,应该没有在当小偷吧?」
  「那没礼貌的反应可是和我家猊下一样喔,稍微知耻一点吧。」
  狄米塔尔的嘴角上扬,将锁解开后一手握住铁门的门把。拉门式的门具有可说是一个大铁块的重量,一般来说必须要由两个成年男性才能够打开,但如果是稍做过超人化的现在的狄米塔尔,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作业。
  「……这是什么味道?」
  随门打开的同时冲出来的空气令卡琳皱起了眉头。
  「这是油放久了的臭味。是用来防止剑和盔甲生锈所使用的……点个火吧。」
  卡琳立刻点燃魔法之火。柔和的火光所照亮的武器库内部,是排放整齐的大量武具。在甚至可以举办派对的宽敞空间里,排放着反射火焰光亮的盔甲和盾,那景色确实很壮观,但也令人觉得和现实战场上的那股生动毫无关联。
  「说好听是整理得很整齐……实际上是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哪。」
  「想来也是吧?就我所知,即使往前追溯一百年,比拉诺瓦应该是一次也没有动用军队过。」
  「就算那样,如果是像样的军队,也会定期做演习。」
  狄米塔尔笑着用手指叩叩地敲着堆得整整齐齐的盾的表面。
  「连那都完全没有做就代表……比拉诺瓦政府对于在亚默德和蒂玛的伞下自在生活的现况,可说是感到满意吧。」
  「若是那样事情就怪了。正是因为比拉诺瓦有可能利用那个叫涅蕾妲的女人,藉以扩充自己的魔法战力,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的吧?可是,比拉诺瓦却没有要扩充军事的意思……?」
  「那些家伙在想什么都无所谓。我们要找的是用魔法工学做出来的武具或工具——不过,看来这里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用魔法工学所做出的武器上——比如像是狄米塔尔的贾基尔卡——表面上会刻有魔纹。然而,保管在这里的盔甲和盾每个都是以实用性最优先、朴素实在的设计,别说魔纹了,甚至没有半点额外的装饰。
  打开长柜盖子确认内容的卡琳失望似地对狄米塔尔说道:
  「……这里的长矛也是很普通的呢——要怎么办?把这里的柜子全部翻过来调查?」
  「不,应该没那个必要吧——不在这里,要走啰。」
  狄米塔尔快步走出武器库后,关上门并重新上好锁。
  「把这里的空气打散一下。我可不想因为油的气味被人发现武器库曾被打开过。」
  「好的。」
  卡琳再度刮起风,让有油味的空气混入、扩散到夜晚的空气中,而在这期间内,狄米塔尔把用过的钥匙放回到睡瘫了的卫兵腰上。过不多久醒来的卫兵,大概只会以为他们是打瞌睡吧。
  「——再来去工房。」
  狄米塔尔横抱起卡琳,跳上武器库的屋顶,和入侵时相同,以墙壁为立足处逃出去。
  军方的工房在这前方的士兵训练所的一角。不过,由于军方的宿舍和马房一并设置在旁边,因此在入侵时必须更加谨慎。
  「……所谓神巫,」
  沿着墙壁毫无停留地奔跑时,卡琳喃喃说道:
  「难道就是要一直做这种工作吗?」
  「会依国家有所不同吧……像是比托的神巫,在九年的任期之中,听说都在王宫里过着几乎和软禁没两样的生活。当然,待遇据说是和皇族一样。」
  退出封印骑士团转换跑道成为纹章官时,狄米塔尔已在奥尔薇特身边扎实地学习知识,因此一般不会听闻的各国资讯,他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哪怕作为魔法士的实力相当优秀,但是想到要是有个万一,就无法把神巫送去做危险的任务吧。比托也不是有很多魔法士的国家,要是在任期中不小心失去神巫,且演变成无法推派出代理的事态,我们的陛下他们可就得从亚默德立一个神巫派过去。」
  「若是那样,异常的是亚默德呢……的确,似乎也没有哪个国家的人,会为了成为神巫做如此激烈的竞争。」
  卡琳落寞地笑着。
  「亚默德就是拥有这么多具备魔法才能的人吧。总之,亚默德不把神巫当成单纯的摆饰品。既然兼任监察官,就是在有事时接受命令行动的优秀棋子……你讨厌那样吗?」
  「做起来很充实……我是这么认为,至少现在是。」
  「还真迂回。」 」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也无法说不喜欢就不做了吧?我也是跟瓦蕾莉雅一样,为了重振家族而成为神巫的喔。」
  「那家伙根本不必靠自己重振吧?她父亲是资产家。」
  「她就是和她父亲感情不好,所以才想靠自己的力量努力。」
  「那家伙的情况跟我无关……不过,我认为那家伙要说大话是还太早了——」
  狄米塔尔突然停下脚步。
  有个脚步声正在靠近不远处的转角。虽然声音只有一个,但非常近。目光迅速扫过周遭的狄米塔尔立刻确认到没有能马上藏身的地方,轻轻压下卡琳的头让她趴在原地,并一脚抬起跳出去。
  「!」
  来到转角的士兵原本想伸手抓住挂在脖子上的警笛,但却还没吹响就被人以一记攻击打昏。
  「……真是的。」
  狄米塔尔摸着敲击士兵延髓的右手并蹲下。
  「怎么办?应该被看到了吧?」
  「被看到的是我。你没被看到所以还有办法。毕竟带着女人的夜半强盗总不太自然。」
  狄米塔尔一边说一边在失去意识的士兵怀中和口袋找东西,为了让人以为是强盗所为,所以将钱包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拿走了。
  「……做的工作拿不到多少钱却被人揍晕,而且还被抢走身上所有钱财,真是个倒霉到家的男人呢。」
  「你,真的没有窃盗或强盗的前科?」
  卡琳在冰冷的眼神中同时表露出柔和的微笑,对狄米塔尔说道。
  「我不否认有许多和我有关的难听传闻,不过,那大多是对我怀有敌意的贵族家伙们所放出来、无凭无据的胡说八道。我要是有间工夫在这里偷偷摸摸当小偷,还不如去老实工作、出人头地。」
  「……你真是意外地认真呢。」
  「我不是说我活在现实吗?……走了。」
  狄米塔尔结束与卡琳的谈天,跨步走去。
  像瓦蕾莉雅那种人,她会自己讲错话,所以只要从那里下手就能拿到主导权,但卡琳不会随便说话,加上她很聪明,即使在一起行动也很难取得主导权。
  当然,卡琳比狄米塔尔的地位更高,也比较年长,因此原本狄米塔尔应该是必须服从于她的立场,但这方面卡琳似乎全都接受,且似乎让狄米塔尔随他自己意思行动。
  那总令人莫名地觉得不好办事。明明是在自己的主导下行动,却觉得像是受到他人摆布一般。
  而且——由于瓦蕾莉雅是那种容易操弄的个性,因此对自己而言说不定其实是挺幸运的——狄米塔尔脑中忽然冒出这些想法。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绝对不能出手

  由亚默德的贵族子弟们所组成的封印骑士团,
  据说是为了赞扬在神话时代,十二名魔法士随着
  「赎罪之主︳,
  一同将「魔」封印时奉献己身的战士们的功绩,
  于是在亚默德的王家成立后不久便创立。

  现在,封印骑士团的固定人数是依照在与「魔」的战斗中
  存活下来的战士人数,规定为八十九人。
  在过去,由于是和「魔」对抗的战斗集团,
  因此团员们被要求必须魔法与剑术两全。
  但自从变成只是种荣誉职位后,被视为必备条件的
  反而是入团时的高额捐款。
  于是实际上,上流贵族子弟已变成
  入团的条件。

  *

  除此之外,封印骑士团实际前往战场的次数,
  在这一百年来是一次都没有过。

  ×

  一般的敲门声是较为温和的声音,但这时的敲门声是莫名刺耳,非常吵杂。
  「…………」
  缓缓张开眼睛的瓦蕾莉雅因为穿过太阳穴的阵阵闷痛而面露不悦,发出「啧」的声音起身。
  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十分刺眼,伸长的影子述说着此时仍是上午偏早的时段。不过,这个没礼貌的敲门声,绝不会是来叫醒瓦蕾莉雅的女仆所敲出来的。
  「瓦蕾莉雅大人、瓦蕾莉雅大人!」
  随着此刻仍敲个不停的吵闹敲门声,传来听似有压低音量的贝琪娜的声音。看来这名铠甲少女完全没注意到,光是压低自己声音的音量是没有意义的。
  在脑中用力敲打的声响令瓦蕾莉雅的眉头皱得更深,只见她懒洋洋地走向房门。
  「你啊……有够吵的……」
  「啊!您终于起来了,瓦蕾莉雅大人!」
  瓦蕾莉雅打开门锁后,一个粉红色的物体便有如摔进来般闯了进去。
  「……这么大清早,到底有什么事……?」
  「大……大事不好了啊,瓦蕾莉雅大人!」
  「所以是什么事啦……?」
  贝琪娜拖着匡啷匡啷的吵杂脚步声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确认庭院后,便喝下水壶的水,回到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的瓦蕾莉雅身旁。
  「其……其实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
  「什么啊……?」
  「我熬夜了一整个晚上,然后在天快亮的时候不小心打了瞌睡。」
  「啊?熬夜?为什么?」
  「那个我之后再解释,总……总之在我打瞌睡的时候,庭院那边有东西发出声响!然后我就醒来,想说是什么啊?就拉开窗帘往外一看,然后我看到了!」
  「到底是什么?」
  「狄米塔尔先生和卡琳大人啊!」
  「……呃?」
  原本将手放在额头上、无精打采的瓦蕾莉雅,听了贝琪娜的话之后惊讶地抬起脸。
  「狄……里希堤那赫卿和卡琳?咦?你说他们在哪里?」
  「就在那边的庭院啊!」
  「为什么他们两个会——?」
  「我是听不太清楚,但他们两个似乎想避开周遭的耳目,躲在树后面靠在一起,好像在偷偷摸摸说什么话的样子。之后他们看起来是回到各自的房间,然后我就很急着想要告诉瓦蕾莉雅大人这件事——」
  「什……!」
  仅存的睡意已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相信贝琪娜的话,代表狄米塔尔和卡琳避开他人私下密会。尽管瓦蕾莉雅认为,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并且非常深思熟虑的卡琳不可能做出那种大意的事情,但同时瓦蕾莉雅也很在意卡琳那表达出并不讨厌狄米塔尔的发言。
  实际上,在黎明的庭院里,避开他人耳目的两人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一想到这里,才刚起床的瓦蕾莉雅的脑袋便一团乱。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总之令她很生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就是很生气。
  瓦蕾莉雅仿佛用扯的脱下长睡衣,火速换好衣服后抓起洋装的裙摆冲出房间,轻轻踹了狄米塔尔的房门一脚。
  「里希堤那赫卿!快点开门!不然我要破门进去了!」
  「瓦蕾莉雅大人,您……您冷静一点啊!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呢,?」
  「我很冷静!也没有生气!」
  顶着令贝琪娜吓一跳的恐怖表情回答后,「喀嚓」的开锁声传来,狄米塔尔的脸出现在稍微敞开的房门缝隙中。
  「有够吵的……到底在干嘛啊?」
  「我有话要说!」
  瓦蕾莉雅才说道,就半强硬地闯进房间里。
  「受不了……」
  一边猛打哈欠一边抓着深灰色头发的狄米塔尔或许真的是睡得正熟,只见他裸着上半身。不愧是拿着那把巨大的剑四处奔波的人,他那看来有力又匀称的体格会让人联想到狼或是狐狸等,那些狡猾的肉食动物。在稍微可辨识的腹肌线条旁模糊留着的,大概是在瑟利巴所受到的箭伤吧。
  对着狄米塔尔的身体看呆了一阵的瓦蕾莉雅,忽然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
  「——总……总之!你先找衣服穿啦!这样面对淑女,太……太失……失礼了啦!」
  「……无视他人意愿冲进来的你才是吧。」
  狄米塔尔摸着颈背不爽地说道。
  「……那么,有什么事?既然是特别跑来妨碍别人好眠,那应该是非常紧急的事态吧?」
  「你还真大言不惭呢!明明都做过那种事……」
  瓦蕾莉雅转过眼珠子一边偷瞄狄米塔尔扣上衬衫扣子的模样,一边让呼吸平顺下来。
  「那种事?是什么事?」
  「就……就是——贝琪娜!刚才的,就是那个,你来说啦!」
  「咦∫?要我来说吗?」
  「好啦,快讲!」
  「呜~」
  贝琪娜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对瓦蕾莉雅说过的内容重述一次。
  狄米塔尔听了之后,眉头皱了一下。
  「……喂,你刚才说你有打瞌睡?我记得我是叫你不准睡的吧。」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你又不用道歉!」
  瓦蕾莉雅训了拼命低头道歉的铠甲少女一句,狠狠地瞪着狄米塔尔。这种男人,只要穿上衬衫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话说回来,什么叫不准睡啊?」
  「当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需要护卫吧?所以我交代这家伙不准睡,要好好当班。」
  「那这样一来,不就是你把当我护卫的工作推给贝琪娜,然后自己开开心心去跟人幽会?」
  「什么幽会?」
  「要说是幽会吗……就……就是你有跟卡琳密会对吧!」
  「…………」
  坐在床舖一头的狄米塔尔盘起长腿并用手撑住下巴,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嘴角上扬轻轻笑了一下。狄米塔尔的笑容其中有一半是不予置评,就像是平常把人当成笨蛋时——比平常的更令人火大就是了。
  「我……我说你啊——」
  瓦蕾莉雅终于抑制不住怒气,大声说道:
  「卡琳可是现役的神巫啊!你知道要是出手的话会怎么样吗!别说你会受到处分,就连卡琳也——」    「……我又没有出手,而且也没出手的打算。」
  「不要一直笑啦!什么态度嘛!」
  「谁教你说的话这么蠢。」
  「不然是怎样嘛!你和卡琳做了什么!」
  「有对你说的必要性吗?」
  「……!」
  被如此简洁地将了一军后,瓦蕾莉雅说不出话来。
  当然,如果狄米塔尔想要对卡琳出手,那会是严重损害亚默德利益和名誉的事情,所以必须防患未然。然而,如果不是那么回事,狄米塔尔要跟卡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瓦蕾莉雅都没有从旁干涉的权利。哪怕瓦蕾莉雅是狄米塔尔的上司。
  「我才不会做出给路奇乌斯他们添麻烦的事。所以我绝对没有做出会让你起疑心的事,你没必要气成那样……听懂了就快点出去,我还很困。」
  「可……可是——!」
  「不好意思……就连站在走廊都能听到了。」
  正当瓦蕾莉雅还想继续辩下去的时候,换好衣服的佩托菈,以及依旧穿着长睡衣、面露睡意的卡琳,两人静静地走进房间。
  一边揉着眼角一边朝瓦蕾莉雅靠近的卡琳说道:
  「……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那是误会。」
  「误会?」
  「我如果真的要和男性密会的话,一定会选更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吧?难道你以为只要掀开一片窗帘就能看到的地点,会让人起劲吗?」
  「唔……」
  这么说起来或许真的是那样。因为自己没有实际经历过,所以直到被点出为止都没发现。虽然贝琪娜一样有错,但因为闹得这么大,因此她最先感受到的是羞耻。
  「既……既然那样,那你们两人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是在街上到处晃而已。从军队的武器库开始,制造工房,还有马房也都调查过了。本来是在想能不能找出涅蕾妲曾待过的证据。」
  「调查过——呃?昨晚?」      ′
  「与其说昨晚,不如说几个小时前。」
  「为……为什么……」
  被卡琳指出是误会而一度降低的怒气热度,再度沸腾、升高。
  「为……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问过我……而且,为什么是你和卡琳去做调查啊!」
  「同样的话我也说过啰~」
  佩托菈轻轻推起眼镜,用令人无法相信她在生气的口吻说道:
  「——我也完全没听说那件事,而刚才我发现她回来才把事情问出来的呢~问她为什么连对我也要保密~」                    ‵
  「……我是因为发现里希堤那赫卿外出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才赶快追上去的。之所以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认为在那么做的期间内就会跟丢里希堤那赫卿。」
  「卡琳做的事情先不说!」
  瓦蕾莉雅双手环抱在胸前,瞪着狄米塔尔。虽然她知道这名少年光是一点逼问是不可能让他露出狼狈的模样,但不让他说句道歉的话会教人咽不下这口气。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我原本是想跟你说的啊。在离开屋子前我还敲了你的房门,但是那时候你已经睡死了吧?没有任何反应。」
  「骗人的吧!你有敲门?真的吗?」
  听了狄米塔尔的话后,瓦蕾莉雅的脸色立刻变了。
  昨晚用完餐后回到房间便立刻倒在床上还睡死了,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半夜。那时候感觉似乎有听到什么声音,而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卡琳离开宅邸时的声音吧。后来之所以敲狄米塔尔的房门也没有回应,是因为那时候他早已不在宅邸里,这么一想事情就说得通了。
  或许是发现瓦蕾莉雅脸上表情藏不住的变化,狄米塔尔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从你的表情来看,你是睡得很好又很沉是吧。果然没错。」
  「呜……」
  「反正,看你在晚餐上喝了那么多的时候,我就认为你直到酒醒为止都派不上用场了吧。」
  「没礼貌!什么叫派不上用场——」
  [插图]
  「说起来你的自觉根本就不够。」
  狄米塔尔仿佛要遮盖住不服气的瓦蕾莉雅的话般冷淡地说道。
  「吃饭的时候我应该问过,问你白天出门的时候玩得快不快乐。」
  「那……那又怎样了啦?」
  「你没发现吗?那可是讽刺喔。」
  翘起二郎腿,脚尖还晃来晃去的狄米塔尔嘴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在瑟利巴的工作时尽管不情愿仍见识过许多次,当狄米塔尔做出这种表情时,就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可以教训瓦蕾莉雅到体无完肤地并屈服于自己的时候。
  「——你如果多少还有点自觉,在外出的时候就会顺便观察街上的状况,或是把地图记在脑袋里,总之应该有很多能做的事情,结果你回到屋子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要我和粉红铠甲女搬东西对吧?原来如此,看来你这家伙买东西买得很高兴嘛……简单来说,你对任务的觉悟也不过是如此。」
  「既没有为了任务做事先调查,还因为喝了太多葡萄酒而丑态百出又烂醉的家伙,怎么可能带去进行要避人耳目的秘密行动?根本是制造麻烦……虽说我本来就没有把你带去的意思,不过看你没自觉到这种地步,内心就更舒坦了。」
  「不过……那……那么,为什么卡琳——」
  「……我本来就没有喝的像你那么多。」
  站在全身镜前面细心整理头发凌乱的地方的卡琳,透过镜子看向瓦蕾莉雅。
  「而且,我说想要买东西让马车奔走许多店,是因为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确认数年没来过的这个城镇变了多少,还有光从地图无法知道改变之处,让自己在万一要行动时不会产生困扰。」
  「你……你是一边想着那些事情一边购物的吗,卡琳?」
  「是啊。」
  「像这种有自觉的人才会有帮助……这种讲法对鲁德贝克猊下不太有礼貌呢。总之,这下你知道我没把你叫起来的原因了吧?因为根本是浪费时间。」
  「————」
  一如预料,毫不留情。根本是被说到完全击倒在地,也没有能反驳的话。瓦蕾莉雅自己原本便心想,昨天不小心随着气氛玩得太开心,所以从明天开始要好好加油。
  但是,那种想法本身就太天真。明明是在执行会严重影响国家利益的任务过程中,却居然想着明天起再加油,以被选派执行任务的人来说,根本已经丧失资格了。
  瓦蕾莉雅因为对狄米塔尔的怒气,以及超越那情绪、针对自己的怒气而满脸通红,但狄米塔尔不理会那样的瓦蕾莉雅,对卡琳说道:
  「……正好,现在就在这里讨论接下来的事吧。」
  「也对,来到比拉诺瓦都已经第三天了,再不有个什么具体的成果,可会影响到我们的评价。」
  「……就算说要具体,可是有掌握什么事了吗?」
  瓦蕾莉雅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只见狄米塔尔对瓦蕾莉雅瞄了一眼并点头。
  「我发现这个城市的军事设施之中,没有保管那类武器或防具。另外也没有涅蕾妲本人的线索。虽然不是地毯式的调查,不过,彻底找过皇宫的宝物库后也没有找出任何东西。」
  「那么到底是被藏到哪里去了?」
  「虽然这是我的直觉——这次的事情和比拉诺瓦政府没有关系。」
  「咦?」
  「这个国家丝毫没有要扩展军事力量的意思。士兵的纪律极度松散,也没有在保养武具。根本不是能够和亚默德断绝关系、独力保护国家的状态,而且军事预算也没有特别多……就这样看来,我想至少与军方无关。」
  「那么是怎么回事啊?特地跑来比拉诺瓦结果却猜错了?」
  「并不是方向错误。毕竟涅蕾妲从这个国家写信给技师长是事实。」
  「不过,现在既找不到她人在哪里的线索,也没有那个人制作了些什么的证据对吧?」
  「……如果排除军方主导的可能性,是有一个我觉得很可疑的地方。」
  狄米塔尔如此说道后看了卡琳的背影一眼。
  「……是什么,里希堤那赫卿?」
  「这个瓦利恩堤家,应该有一两栋别馆吧?」
  「有。他们在亚默德和帝玛也有别墅,不过这附近就有一栋了。」
  「对了……那里的话我记得从这里过去,坐马车大概一个小时会到喔~」
  佩托菈补充了卡琳的回答。狄米塔尔露出满意的表情点头,压低音量继续说道:
  「告诉我详细的地点。」
  「给我等一下啦。」
  瓦蕾莉雅皱起眉头盯着狄米塔尔。
  「听你那种说法……咦?你该不会是在怀疑但丁先生吧?他可是——卡琳的亲戚,而且还是这个国家的次席宰相喔!」
  「既然军方不是幕后黑手,那么接下来要怀疑的就是国内有权势的人了。如果不是有钱有权的人,是不可能在不被人知道的状态下进行大规模的研究。」
  「可是啊……」
  狄米塔尔所说的话并不是无法理解。但不管怎么说,最先怀疑但丁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何况这个国家里有权势的人不是只有但丁一个,先猜测其他有可能的对象不是也好吗?而且,怀疑但丁,就也代表怀疑卡琳的亲戚兼青梅竹马。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瓦蕾莉雅偷偷看了一眼卡琳,她却没有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虽然她平常就是那样——只是一脸平静地面对试衣镜中的自己。
  「我说啊,卡琳!你也讲个一两句话吧?现在是你的青梅竹马有嫌疑耶!」
  「如果撇开自己人的立场只思考可能性的话,但丁的确是有可能做那种事。」
  「咦?」
  「意思就是,如果是他的话,是有可能在背地里做那种事。」
  「是……那样的吗?」
  「虽然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坏人,但该说他是个有些偏执的忧国之士吗……从以前起,他就一直在说自己要肩负起这个国家,改变现在几乎等同于亚默德和帝玛附庸国的这个国家等等。加上他的自尊心莫名地高。」
  「不过,光凭这样就怀疑人家……有强烈爱国心的人也还有很多吧?」
  「我是不清楚那男的是怎样的人。」
  狄米塔尔打断了瓦蕾莉雅和卡琳的对话。
  「——我最先感到那男的很可疑,是在来到这屋子的时候。你还记得那男的看到粉红铠甲女时说了什么吗?」
  「咦?我想想……」
  「那句话我也很在意呢。」
  从全身镜前面离开的卡琳代替说不出话的瓦蕾莉雅回答道:
  「……我记得那个时候但丁的确说了,亚默德的魔法工学这么进步真让人羡慕,之类的话吧。」
  「那又怎么了吗?」
  「……你早就知道『魔法工学』这个词了?」
  「咦?这个嘛……是啊,之前和技师长见面的时候,我有听说……」
  「我直到要参与这次的任务为止都不晓得。佩托菈也是吧?」
  「嗯。」
  「我……我是原本就知道的喔!」
  一直插不上话的贝琪娜将右手举起来说道。
  「我也是从以前就知道了。」
  「你们是因为一直都有出入技师长的工房吧!少拿那种事跟我得意!」
  「我又没有得意的意思……简单来说,那个词如果不是相关人士,应该就不会知道。」
  狄米塔尔冷冷地看了不经意大声说话的瓦蕾莉雅一眼并说道:
  「只要有出入工房,会熟悉魔法工学这个词也是理所当然,但反过来说,对于没有进出工房的人而言,那是个完全陌生的词汇。话说回来,那本来就是技师长对自己的研究所取的自创词,就连在亚默德的王宫中,也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词——那么,但丁究竟是在哪里学到魔法工学这个词的?一个和那些研究毫无关系的人,会只凭一眼就看出那个巴秋什么东西是用魔法工学做出来的铠甲吗?」
  「啊……」
  如果想成是曾经和奇奎一起做研究的涅蕾妲告诉但丁的话,就能说得通了。不如说,也只能这么认为。
  「虽然不晓得是哪一方先接触另一方,不过但丁和涅蕾妲之间应该有某种关系。我想这应该不会有错。」
  「这么一来——」
  瓦蕾莉雅环顾房间内部。在这宅邸的某个地方,说不定藏着刻满了魔纹的剑或护手。
  「——这里不会有实品吧。」
  仿佛看透了瓦蕾莉雅的思考,狄米塔尔继续说道:
  「昨天白天的时候,我也大致调查过这栋房子了,但看来没有保管那些东西的地方。如果只是要拿一套铠甲当装饰也就算了,如果是很大的数量,能保管的地方也很有限。」
  「如果像是园丁所住、旁边的小屋子,或是马房呢?」
  「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能够让我们滞留在这里,而且也没有特别限制行动,我想或许就是因为这里没有实品的缘故吧。就算有,大概也只有一点点。」
  「……如果有的话,或许是在别馆呢。」
  「啊……我听说那栋房子是为了让但丁的奶奶养病才特地盖起来的呢~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在使用了~」
  如果是远离城镇,而且还是不会招待客人的宽敞房子的话,对于要把人藏起来持续做研究的确是再适合不过。光用听的就让人觉得可疑。
  然而,尽管如此瓦蕾莉雅依旧莫名感到无法释怀。
  说得更正确一点,她并非对于怀疑但丁感到无法释怀,而是对于在那前提之下,由狄米塔尔和卡琳主导话题进行感到不能接受。她不禁觉得自己仿佛被排除在外。
  实际上,瓦蕾莉雅毫无插话的余地,往后的安排就全由狄米塔尔和卡琳两个人决定了。
  「——那就决定这么做了。」
  「也是呢。」
  「既然决定好了,你们就全都滚出去。再不多睡一点,今晚我可无法行动。」
  「……是啊,我也要休息了。」
  卡琳用手遮住小小的呵欠,和佩托菈一起走出房间。
  「……你们两个也是。」
  「呃?」
  「我不是说过要睡了吗?」
  狄米塔尔一边说一边再度开始脱起衬衫。看到那意外白皙的背部而满脸通红的瓦蕾莉雅,和贝琪娜一同慌张地跑到走廊上。
  「你……你真的很没神经耶!」
  瓦蕾莉雅对着被粗鲁地关上的门骂着,之后注意到早一步走出房间的卡琳的目光,这才不好意思地连忙清了清喉咙。
  卡琳一直注视瓦蕾莉雅,接着缓缓开口:
  「……你是怎么了?」
  「咦?」
  「我看你从刚才就显得不甘心的样子……」
  「那……那是因为,你们两个自顾自地把所有事情都决定好了嘛!」
  「我并没有那么做的意思,不过……有意见的话说出来不就好了。」
  「又没有我说话的余地!」
  「是吗……?真是抱歉了。那么,在这里可以请你说说自己的意见吗?」
  「这……这个……」
  就算现在回过头来问自己的意见,但瓦蕾莉雅根本没什么意见好说。瓦蕾莉雅什么也说不出来地不知所措,而卡琳则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瓦蕾莉雅说道:
  「……不用连对我都那么顾面子喔,瓦蕾莉雅。不然你会呼吸不过来吧?」
  「我……我才不是在顾面子!」
  「哎呀,我对擅自那样认为说声抱歉。」
  「抱歉抱歉的……可不是只要跟人道歉就什么话都可以说啊。」
  「虽然这样再多加一句感觉不太好,不过还有一件事,如果只是我自己那样认为的话我先说声抱歉。」
  「什……什么啊?还有什么事啊?」
  卡琳笔直地走向瓦蕾莉雅,从近距离抬头看着她的脸说道:
  「……你从刚才就一脸不高兴,其实是因为嫉妒吧?」
  「……!」
  在理解卡琳话中意思的瞬间,瓦蕾莉雅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真是超出预料。并非卡琳的发言在预料之外,而是此刻自己的态度居然看起来就像是在嫉妒什么似的。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如此思考的情感令瓦蕾莉雅无法保持冷静。
  「什什什……什……什么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和里希堤那赫卿两个人到处行动,所以你觉得自己像被排除在外而感到嫉妒……不是吗?」
  「才……才不是啦!」
  瓦蕾莉雅握紧拳头,使尽全力否定。
  「那家伙的自私的确让我很生气,可是……也就是那样而已啦!我只是不喜欢话都被别人讲完啦!」
  「是吗?」
  「是啦!」
  「那就好。抱歉说了这些奇怪的话。」
  「所以你不要没事就一直道歉啦……明明你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
  「那倒是。」
  卡琳哼地冷笑后便返回自己的房间。
  瓦蕾莉雅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目送卡琳,
  「那个……瓦蕾莉雅大人?」
  「就说不是嫉妒啦!」
  瓦蕾莉雅回过头看着战战兢兢地出声的贝琪娜并大吼:
  「……不过是卡琳自己要那么想的!所以你也不准把那种事当真,跟那家伙说什么无聊的话喔!说了就开除你!」
  「人家并不会跟狄米塔尔先生打小报告还什么的啦……只是,我想说的是,如果在这里用那么大的音量说话,会不会全都泄漏出去……不过,现在才说可能也太慢了~」
  「————」
  瓦蕾莉雅从贝琪娜光滑的铠甲弧面凝视了自己的脸一阵,接着小跑步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要睡了!」
  「咦咦!不是才刚起床的嘛!」
  「回笼觉!」
  贝琪娜似乎在门的另一头说了些什么,但是迅速跳上床还抓起毛毯盖住自己的瓦蕾莉雅什么也听不到。当作什么也听不到。
  「唔唔唔唔唔唔……!」
  冷静下来想想,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
  瓦蕾莉雅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毫无疑问地,她会立刻回答是路奇乌斯。对狄米塔尔有什么感觉——毫无疑问地,她会立刻且用力地,再加上对雷顿特拉发誓,肯定地说他是个令人厌烦、火大、讨厌的家伙。
  无论反覆问几次,无论怎么思考,瓦蕾莉雅的这个态度都不会改变。
  然而,为什么被卡琳那么说了之后却动摇了呢?就连瓦蕾莉雅自己也不懂。
  不懂的事情也就算了,但如果能藏住动摇就好了,还那样连忙大声否定实在令人懊恼。那样子,简直就像被人说中了后慌了手脚的模样。
  「咕唔唔……!」
  瓦蕾莉雅又拿起枕头盖在头上,一面低声呻吟,一面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直到接近中午。
  狄米塔尔和卡琳不用说,她现在也不想跟贝琪娜以及佩托菈说任何话。

  *

  张开巨大翅膀的鸟儿的影子,缓慢地划过晴空。
  满富绿意香气的微风徐徐吹着,这时仰望天空的以萨克静静地拉满了弓弦。
  「…………」
  弦咻地发出声响,然而鸟儿依旧从容地飞去。以萨克皱起眉头,回头看向路奇乌斯。
  「……没射中也是没办法的呢,毕竟离了那么远对吧?」
  「如果是隶属于军方弓兵队的人的话,能射下来是当然的,不过毕竟是殿下嘛。」
  「我说你啊,总觉得好像话中带刺喔?」
  「这真是失礼了。我只是想说,像殿下如此高贵的人士,原本就没有手持剑或弓箭的必要。」
  微微笑了一下并行礼的路奇乌斯轻轻拨开斗篷并举起右手。而在慢了几秒后,尖锐的叫声响彻四方,刚才的鸟儿从空中坠落。数名骑士团的年轻人立刻骑马飞奔出去,回收猎物。
  以萨克举起手搁在额头远望着被击落的鸟儿,接着再度回头看向路奇乌斯并叹气。
  「……你也还真是爱现呢,不过的确很高明。」
  「感谢您的称赞。」
  路奇乌斯将魔纹已经消失的右手藏在斗篷下,若无其事地回答。
  「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可就配不上封印骑士团了。」
  「……我是团长,但可不会使用魔法喔。」
  「殿下是没关系的,毕竟您是殿下。」
  [插图]
  亚默德的皇太子是只因为身为皇太子,就被任命为封印骑士团的团长。原先是为了保护「封印之丘」而组织的魔法士集团,之所以到了现在逐渐变成像是近卫骑士团般的存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封印骑士团在团长以萨克——实质上是在副团长路奇乌斯——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来到靠近边境的平原并在这里扎营,从上午便开始名开演习的狩猎。多数团员不是在做空有形式的剑术练习,就是坐在一旁谈笑风生,或是热衷于卡片游戏中——无论如何,那里毫无演习该有的紧张气氛。
  附近搭起了好几个插着各色旗子的帐棚,加上正好时值中午,为了张罗午餐的缕缕细烟拉得老长。只要再过一个小时,刚才路奇乌斯击落的那只鸟也将成为皇太子的桌上佳肴吧。简直就是贵族们的野餐。
  以萨克走到在平原中独自伫立的大树树荫下并说道: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路奇乌斯。」
  「什么事呢?」
  「在现在的骑士团中,有多人能够做到像你刚才使出的技巧?」
  「能有一半就算很不错了吧。」
  路奇乌斯如此回答道,但他很清楚,事实上是更少。亚默德的魔法士们的素质一直提升,然而加入骑士团的年轻人在能力上的素质却年年降低,尽管讽刺,但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这么说来,有一半的人都不配待在骑士团啊。」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认真说来,对于会想让孙子或儿子服侍殿下的名门贵族们而言,重要的不是使用魔法或剑的技巧,而是捐款的金额。」
  「无论好或不好,都已经建立起这种传统了呢。」
  「光靠那样的团员,在发生万一时并无法保护好殿下或者皇家,但似乎有许多人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
  「这个嘛,会让我们的骑士团被派出去的大规模战争,毕竟已经有一百年以上都没发生过了,所以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无法理解……可是,我所率领的骑士团是个空有门面、派不上用场的集团,可就教人有些伤脑筋了。」
  稍微吐露出抱怨的以萨克忽然闭口仰望天空。
  「————」
  路奇乌斯沿着以萨克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从西边飞来一只娇小的白鸽。
  「……不会使剑也不会用魔法的我说再多也没有说服力,所以至少得稍微磨练用弓箭的技巧才行。」
  以萨克如此说道并打算再度搭起弓,但被路奇乌斯制止了。
  「请稍等一下,殿下。」
  「嗯?怎么了?」
  「那是我军的信鸽。若从方位推测,恐怕是前往比拉诺瓦的柯斯塔库塔猊下所捎来的消息吧。」
  「这么说的话,在这短时间内就弄清楚什么事了?」
  「说不定是。」
  路奇乌斯用小跑步移动到帐棚。
  这个时候国王和王妃都不在首都,加上连皇太子都离开鲁奥玛,因此一行人为了以防万一而带着移动式的鸽舍。普通的信鸽只会回到自己的巢箱,但在这鸽舍所饲养的信鸽,是即使鸽舍移动到别的地方,也能确实回来。这是作为和卡穆尼亚斯卿的通讯手段而准备的宝贵信鸽,但让狄米塔尔也带着同样的信鸽离开是出于路奇乌斯的顾虑。
  朝移动鸽舍拍动翅膀降落的鸽子脚上,绑着一只光泽变得有些黯淡的锡管。
  「比预料的还早呢……希望来到这个地方并不是白跑一趟而已。」
  「请您稍等一下。」
  路奇乌斯从信管取出被卷起来的纸片。不知不觉中,路奇乌斯和以萨克周围聚集了其他的团员们。
  「那么,女士们有说什么吗?」
  「……看来前阵子在瑟利巴的事情和比拉诺瓦并没有关系。说是政府和军方参与的可能性很低。」
  将摊开的纸片交给以萨克后,路奇乌斯在营火旁准备皇太子的座位。组立式的桌子和椅子随即被搬来,准备以萨克要用的餐桌。
  「……哼。」
  以萨克坐到铺好坐垫的木头椅子上,用鼻子哼了一声。
  「动摇比拉诺瓦的材料变少还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如果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要动摇比拉诺瓦是不太足够,不过……莫非,殿下您想要用某种理由击垮比拉诺瓦?」
  路奇乌斯压低音量问道,以萨克则一口喝光加了砂糖的葡萄酒,耸了耸肩。
  「我才没想到那种事,何况还需要和帝玛之间的缓冲物。我也不想招来有强烈爱国心的比拉诺瓦国民的怨恨……只是,尽可能做个大人情给他们,或是让他们欠我们多一点,在紧要关头的时候有张王牌不是会比较方便吗?」
  「是的。」
  「那么,用餐完毕后就出发吧——路奇乌斯,你能不能写封信给比拉诺瓦的首席宰相,而且要比我们早抵达。就说我们只是偷偷行动。」
  「这样大阵仗我想是很难偷偷行动。」
  路奇乌斯回头看了看除了团员外,还有厨师和照顾信鸽的随从在内将近一百人的一行人,露出苦笑。

  *

  靠着贝琪娜的马力运过来的白色陶制浴缸中放满了水,接着瓦蕾莉雅脱下洋装。
  「要洗澡的话借人家屋子里的不就好了……」
  不得已帮忙瓦蕾莉雅入浴的贝琪娜不小心说溜了嘴,喃喃吐出那句话。
  接着瓦蕾莉雅故意放低音量说道:
  「说不定但丁先生是幕后黑手——在听了这种话之后,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洗澡嘛!洗澡的时候根本毫无武装呀!」
  「我认为瓦蕾莉雅大人就算没有武装也很强啊……」
  「是心情的问题啦,心情!」
  瓦蕾莉雅轻松地用右手简单画个图案,接着直接扑通一声用手探入水中。之后等了约一分钟,原本的温水变得愈来愈热。
  「哦……」
  看着瓦蕾莉雅用魔法把水加热的贝琪娜,一副佩服地叹息。
  「……像是烤面包或是烧洗澡水,如果会用魔法的话果然就很方便呢。」
  「我又不是为了那种事才忍受那些痛。话说回来,我本来就不是都用在那种事情上面。」
  如果要泡澡,比起全都用魔法烧水,一开始就升个火,然后按照一般做法用柴烧水还比较轻松以及有效率。或许就算跟贝琪娜解释她也无法理解,但是要将这么多的水在短时间内烧热,可是必须一口气释放出能将一栋小房子在瞬间烧成灰烬的热量。也就是说,虽然看似很简单,但其实必须使用相当高难度的魔法。
  使用那样的魔法不只会令精神感到疲劳,也会让人饿肚子。就连以发出红光的线衔接伸入浴缸的右手和胸部中间的这个瞬间,也确实消耗着瓦蕾莉雅的精神。
  一直注视着魔纹光辉的贝琪娜说出有如多余的话:
  「——瓦蕾莉雅大人,您真的全身都有魔纹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啊,狄米先生的话就只有手和额头有魔纹吧?」
  「我才不知道。魔纹这东西只有使用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不过,我的确是几乎全身都有刻上。」
  瓦蕾莉雅有着承受过那种痛苦的自负。只有在这方面,能够确实说是没有输给那个老是得意洋洋的狄米塔尔。
  瓦蕾莉雅脱掉内衣泡进水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嗯……」
  「瓦蕾莉雅大人……」
  「什么事?」
  「既然是全身的话,那像是屁股……还有那个,让人不好意思的地方也是——?」
  「我不是说几乎嘛,几乎!几乎全身!」
  「那么,屁股上面没有刻吗?」
  「就算刻在那种奇怪的地方也用不到吧?因为要使用那部分的魔纹就必须露出那边的皮肤啊。」
  「啊,是吗……而且如果出了什么事,就也必须被狄米先生看到嘛。」
  贝琪娜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话,令瓦蕾莉雅想起了在瑟利巴的事。
  「…………」
  她皱起眉头,在热水中轻轻将手压在自己的胸前。尽管那时候是必须在被敌人发现之前把魔纹修复好,但是被他随意地比划胸部中间还有摸腰部等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令人生气。虽然在那之后一时冲动揍了他,但以少女的报仇来说,光那样是远远不够。
  「欸,瓦蕾莉雅大人。」
  「什么事……?」
  「如果胸部的魔纹消失或是受损的话,是不是必须露出胸部给狄米先生看啊?」
  「……!」
  「瓦蕾莉雅大人?」
  「不……不会!不会啦!才不会有那种噗噗!」
  原本要一脚跨上浴缸边缘的瓦蕾莉雅失去平衡,连头都沉入热水中,接着她慌张地撑起身子。
  「——你……你不要突然说奇怪的话啦!很……很害羞耶……!」
  「可是~所谓的专属不就是那么回事嘛?当真有什么万一的时候,也不能说什么害不害羞的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之前没发生过那样的事吗?」
  「为……为什么要问那种事啊!」
  「因为瓦蕾莉雅大人和狄米先生看起来感情很差,所以我想要是发生那种事大概会闹起来吧……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我该站在谁那边呢?」
  「当然是站在我这边啊!你是谁的随从啊!」
  「那个当然是那样说啦,可是……可是大概……」
  此时贝琪娜小小地憋了一口气,含糊其词。因为头盔面罩的缘故因此看不到,但她应该是闭起了嘴巴吧。
  「……什么啊?大概?」
  「啊,不……说了的话您会生气……」
  「……听你这么说我就更想知道啰。」
  瓦蕾莉雅将身体探出浴缸边缘,不客气地逼近贝琪娜。
  「因为,那个……我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因为不管是什么场面,我认为比起瓦蕾莉雅大人的判断,狄米先生的判断比较正确……」
  「你啊——」
  瓦蕾莉雅举起浮现魔纹的右手,但她的右手连同沉重的表情一起沉入热水中。虽然不甘心,但她根本无法反驳这一点。
  「哼!」
  瓦蕾莉雅泼了些水到贝琪娜身上,接着再度将全身泡至淹到下巴的高度。
  「……如果能当上像我这样的魔法天才,就算魔纹有些受损,也都能够弥补过去啦。真要说起来,根本就没有那家伙出场的份。」
  「……是真的吗?」
  「什么嘛,那个怀疑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不是啦,只是……」
  「……不过,有的魔纹是被交代要是受损了就得最优先修复,所以那种时候就算不情愿,也必须请那家伙帮忙了。」
  「咦?有那种特别的魔纹吗?」
  「……这个就连我也都不太清楚。听说是从古早以前传承下来的魔纹,会显示出神巫的地位。」
  「是哪个啊?」
  「我不是说过了嘛,没有释放魔力就看不到魔纹啊。」
  瓦蕾莉雅像是抱住自己似地缩起背部,转头指着自己的左肩胛骨一带。
  「我想大概就是在这一带吧……」
  她稍微将意识集中到背上,注入魔力。
  「啊……!出现了一个好像是蔷薇花的小小魔纹!」
  「对,就是那个。虽然搞不太懂,但说是只有这个魔纹要受损了就必须立刻修复呢。也不是拿来使用在什么魔法上……该怎么说,像是证书之类的记号?大概就像那样,在正式被选为神巫时会被刻上这个,不过之前我要求卡琳给我看她的时,和我的又有点不同呢。」
  「哦——那么这个真的是可以证明自己是神巫的东西呢。」
  「可是啊,为了多刻这一个,也必须花上相当的时间,而且也是很痛的喔。有时候我都会羡慕过着和那些事情无缘的生活的人呢。」
  「但是……我想尽管如此,全国的女孩子们也都还是想当上神巫喔。」
  贝琪娜拿着毛巾擦拭被热水泼到的铠甲身躯,同时有些落寞地念道:
  「就连我,是不会说要到神巫大人那样的程度啦,可是我现在还是会觉得如果会使用魔法就好了。那么一来,说不定就更能帮得上叔叔大人的研究了……」
  「……抱歉。」
  瓦蕾莉雅隐约察觉到自己不小心伤了贝琪娜的心,跪坐在浴缸内,小声地道歉。
  在过去,瓦蕾莉雅看过好几十名梦想破灭、被刷下来的少女们。只要走错一步,自己或许也会变成那样。所以真要说来,她必须要能理解那些怀抱着挫折感的少女们的心情,然而她不但没做到,而且还说出粗心的话。
  贝琪娜看到瓦蕾莉雅泄气的模样,有些慌张地说道:
  「没有关系的啦,为什么瓦蕾莉雅大人要道歉呢?」
  「因为——」
  「我一定是像叔叔大人啦,因为叔叔大人也不会用魔法。不过,我认为也因为这样,叔叔大人才会思考能不能让普通人也会使用魔法,而开始了现在的研究。」
  「是吗……」
  「话说回来,瓦蕾莉雅大人,您再不起来小睡一下,等一下应该会不好行动吧?况且还要做准备。」
  「……也是呢。」
  虽然这显然是出自贝琪娜顾虑到瓦蕾莉雅消沉的心情,但瓦蕾莉雅选择配合她。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鲜红的白花三叶草之夜

  之所以将魔纹刻印在人的皮肤上,是因为能最有效地
  让魔力流动的物质正是人体。
  至少现代的魔法士们在施展魔法的媒介上,
  尚不知道有什么比自已的肉体更合适。
  魔法士透过自己的意志,让魔力流窜于
  刻印于自己身体的魔纹上。那流痕描绘出的图案
  即是魔法阵,让奇迹般的力量展现在这个世上。

  然而,能够取代人体成为制造出魔法媒介的合金
  被开发出来,且悄悄地、迅速地传播。
  开发者正是亚默德军第三工厂技师长,
  奇奎•亚比奥尔。

  *

  尽管他是个怪胎,但也确实是名天才。

  ×

  身为经营一国家的政治人,需要多方面且具深度的知识。被收藏到这间书房、数量庞大的书本,支撑着他身为政治家的职业生涯,同时也算是一种证明吧。卡琳虽然为了成为神巫而阅览过为数众多的文献,但如果论个人的藏书量,鲁德贝克家的数量还是远不及瓦利恩堤家。
  小时候带着敬畏和羡慕仰望的书架,现在则是从较高的视角以同样的心情仰望,此时卡琳耳里传来门关上的声音,于是她随即转过身。
  「……让你久等了,卡琳。」
  一边用手指玩弄着红色卷发一边走进房间的但丁,身穿能显示出现在地位的胭脂色法衣。
  「对不起,我明知道你的工作很忙还……」
  「不会,没关系。」
  「在回国以前,我想找个机会只有我们两个聊一下……」
  「回国?已经要回去了?」
  但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才来三天而已嘛。以前一来就是待半个月或一个月的吧?」
  「现在和小时候不同了。就像你背负着次席宰相的头衔,现在的我也被冠上神巫这个称号。」
  「这我是知道……但我不想就这样送你回去。」
  但丁倚靠在爱用的桌子边,双手环抱胸前。卡琳心想,他的每个动作还真是夸张又像在演戏。
  「——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不是开玩笑。」
  「抱歉,你是指哪件事情?」
  「就是我想要娶你为妻的事情啊。你还是一样,很擅长装傻呢。」
  「……这下我倒是想起来了。」
  「那就好。」
  「我应该说过,那不是能够现在马上回答的问题吧。」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呢,卡琳?」
  但丁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一份写着细小字体的文件。
  「……这是什么?」
  「这是我最近打算要进奏国王陛卜的奏书草案。」
  但丁说道,接着递给卡琳。
  「……我可以看吗?我可是亚默德的人喔。」
  「没关系。不如说不给你看过就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既然是但丁要给比拉诺瓦国王的建议,肯定和国家利益有很深的关系。卡琳照着他所说的浏览过。
  「……魔法士的培育机构……?」
  「没错。」
  那奏书提议在这个比拉诺瓦里,应该要设置有如亚默德的魔法院般的机构。举凡所需预算的粗估,到实际能培育出魔法士的时间规划表等,都详细记载在其中。
  「——神圣同盟的起源,是协助雷顿特拉封印『魔』的十二名魔法士包围住现在的『封印之丘』而兴起的各个国家。」
  对身为神巫的你而言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多说吧——但丁先讲了这句话,接着对卡琳说道:
  「后来成为国王的他们在雷顿特拉长眠后,监视着封印不让它被解开,且为了以防万一、能够再度封印住『魔』,因此在十二个国家各安排一名,总计十二名的神巫。从那之后,尽管会暂时性地出现空缺,但基本上神巫们的人数没有变化,直到今天。」
  「……的确是呢。过去有好几次因为意外或病死而必须紧急找人接替,但在我的印象中,至今还没有同时缺三个人以上过。」
  「可是,同盟国的数量呢?」
  「…………」
  卡琳停下翻阅上等纸张的手,眼睛向上瞟向但丁。
  「现在,加入同盟的国家只有七个国家——亚默德、帝玛、海德罗塔、米尔左札、比托、皮卡比亚、贾玛尼。至于其他五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你应该也知道吧?」
  「……比拉诺瓦目前以准加盟国身分依然健在吧。」
  「没错,是个准加盟国。只不过,从留有国家该有的框架来说还算好的吧。不论是对我们比拉诺瓦,或者对贝尔度而言。」
  但丁视线朝着挂在墙壁一角的画框游去。在作工精致的画框中的,并非适合瓦利恩堤家气质的绘画,而是以比拉诺瓦为中心的手绘地图。
  「——但是,罗马里克也好、耶梅黎利也好、巴拉甘也好,都不在这个世上了。而且罗马里克和巴拉甘还是被亚默德与海德洛塔并吞才从地图上消失。」
  「抱歉……现在的我只能回你『那又怎么了』。」
  「我不是要现在才来批判你祖国的行为。我只是想从你身上重新确认,现在的状态和同盟原本应有的模样有很大的落差。」
  但丁走向手绘地图同时说道。地图中的比拉诺瓦非常渺小,被亚默德和帝玛各从东西压迫,看起来随时都会被粉碎。
  「——光是亚默德和帝玛,就持有同盟国全体近半的国土,且拥有高达五人的神巫,这种现状绝对不能算是好的平衡吧?」
  「如果这样子能保持安定,不就是取得好的平衡?」
  「我觉得这种神巫集中在一个地方的状况并不好。亚默德的力量会愈来愈强,所以我希望的是,像比拉诺瓦这样的小国也能像过去那样拥有神巫。而且,我也想让亚默德和帝玛认同这点。」
  「所以你要我帮忙?」
  「不是现在也没关系。」
  但丁将卡琳还回来的草案收入抽屉中。
  「即使在你结束神巫的工作后也没关系。来比拉诺瓦和我结婚吧。之后,我希望你能在我创立的魔法士培育机构指导晚辈。」
  「……你找错人了。」
  卡琳虽然和但丁是有血缘的亲戚,但她终究是亚默德的人。放弃亚默德、为了比拉诺瓦而活——这同时也代表舍弃了自己的家庭——可不是易事。
  「……我既是神巫也是亚默德的上级监察官,同时也是鲁德贝克家的继承人。」
  「是啊,所以那时候我说了吧?只要你能生下两个孩子就会有办法。」
  「……不好意思,我就把话说清楚了。」
  卡琳把披肩往上拉了一下,对但丁说道: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想替你生孩子……现在不用说,九年后也是一样。」
  「这还真是——多少有打击到人呢。」
  听了卡琳的话,但丁睁大眼睛拨起不听话的浏海,深呼吸一大口气并缩起肩膀。
  「我还真没想到竟然是被你讨厌了。」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不会想选你当未来的丈夫。」
  「当工作伙伴也不行?」
  「对在亚默德出生长大的我来说,可没有替比拉诺瓦工作的道理,而且——」
  平凡的魔法士也就算了,但如果想打造出能当上神巫的天才少女,就必须准备专门的教育机构,并从为数庞大的候选者中挑选出有才能之人,且得从年幼时期就给予彻底的教育。亚默德花费在神巫培育的特别年度预算,足以轻易超越一个小国的军事费用吧。
  再加上像比拉诺瓦这种必须从零开始培育魔法士的国家,就需要更多的预算。
  「……现在的比拉诺瓦,具备能够将庞大预算投入魔法教育的国力吗?这个国家在经济上的确是很充裕,但是当国民听到军事费用要突然大幅涨为现在的三倍时,他们还会赞成你的想法吗?王室呢?」
  「我有办法调来资金,应该也能获得国民理解吧。就算得不到,也能把国民的反感压在台面下。」
  「……抱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再说下去会是和比拉诺瓦的国家利益有关联的机密——不过,如果你能够接受我的提议,那么我会很乐意和你说明白。」
  手停止玩浏海并笑着的但丁忽然恢复成认真的表情,多补上了一句话。
  「——你其实是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吧?你不就是为了这一点,才特地从亚默德跑来?」
  「…………」
  卡琳眯起眼睛,挟住套在右手长手套的指尖。魔力静静地注入隐藏在长手套下的魔纹上。
  此时,卡琳有生以来头一遭听到佩托菈的惨叫,倒抽了一口气。

  *

  但丁的宅邸原本就是位于远离布鲁安的地方,太阳下山便立刻陷入寂静,但瓦利恩堤家的别馆所在的这一带则是更加荒凉。附近没有民宅的灯火,只有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毫无人气。
  深夜偷偷地跑出宅邸,被贝琪娜扛到这里的瓦蕾莉雅从树林仰望山丘顶端,皱起了眉头。
  「……如果从这里靠近,直到抵达那栋别馆都会完全暴露身影呢。」
  「你也变得稍微会使用脑袋了嘛。」
  正在交换贝琪娜背上的弹匣的狄米塔尔讽刺地说道。其实从狄米塔尔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瞧不起瓦蕾莉雅的意思,纯粹是说出事实而已吧。
  即使如此,她还是会生气。
  「…………」
  瓦蕾莉雅将涌上来的怒火用轻轻咳嗽来掩饰,再度望向盖在山丘上的别馆。远眺之下,简直就是扛着星空的黑色剪影。虽然和本馆相比规模是小上许多,但若从只是为了一名老人的安养而盖,可说是很气派的建筑吧。照卡琳所说,若沿着围墙绕那块地的外围一圈,照女性的脚程需要花上二十分钟。看来其中有很宽广的庭园。
  「……就算有人在,也是睡觉的时间了吧?」
  「听说平常只有一对当仆人的夫妻在,但不晓得是真是假。」
  交换好弹匣的狄米塔尔用手摸摸脖子,叹了口气。
  「所以说还有其他人?」
  「证据是没有,但大概有人吧。」
  「谁啊?」
  「你跟那个第一天迎接我们的壮汉后来有在哪里遇上吗?」
  「咦?」
  「就是那个叫萨罗门•普约尔的彪形大汉。虽然他好像因为负责警卫还什么的被调开了。」
  「啊啊……这么说来完全没看到他。」
  「我也只有在白天的时候看过两三次。太阳下山后就从没看过了。」
  「那又怎么样了?」
  「那家伙大概是哪里的军人或当过佣兵吧,满有经验。」
  「是……是那样喔?」
  「看一眼就知道了……你以为有办法三两下就逃离有那种男人看守的屋子吗?我和鲁德贝克猊下调查军方设备的时候也是,进出都轻松得让人提不起劲。那是为什么?」
  「因为——」
  为什么?虽然被这样问,但她也只能回答:我们现在不就是逃出那宅邸了,所以就是可以做得到嘛。
  但是,原本想那样回答的瓦蕾莉雅,鼻子被狄米塔尔一把捏住,蛮横地打断她的话。
  「噗呣!」
  「可能性有三个。那男的偷懒没做好屋子的警卫,或者打一开始就不在屋子里——」
  「还有一个是什么啊?」
  「你在这里待机。」
  狄米塔尔没有说出第三种可能性,只是卷起了右手的袖子。
  「——当发生了什么万一,扛着梦想过幸福老年生活的猊下逃走就是你的工作了。」
  「那个……我有一点——」
  「生理需求就尽量忍耐吧。」
  「怎……怎么那样啦……!」
  「走啰,猊下。」
  狄米塔尔无情地丢下恐怕已在头盔下要哭出来的贝琪娜,早一步踏出去。
  「你少在那儿主导啦!要我说几次,上司可是——」
  「不要慢吞吞的,上司。」
  「气死人了……!」
  「吵死人了。」
  很快地树林消失,紧接着是坡度和缓的山丘展现眼前。由白色三叶草的绿色覆盖的斜坡上,有无数的白色花朵点缀,即使是在微弱的月光下也能清楚分辨。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树,果然当发生事情时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欸。」
  瓦蕾莉雅低声问狄米塔尔。
  「刚才你说有三种可能性,最后一个也解释一下嘛。」
  「……你不知道喔?」
  「咦?」
  原本眯起眼睛注视别馆的狄米塔尔稍微转过头看着较矮的瓦蕾莉雅。
  「你是真的不知道喔?」
  「你——」
  我又被看扁了!内心这么想的瓦蕾莉雅差点大喊出来,但一来状况不许可,二来自己不知道也是事实,因此拼命忍住了怒气。
  「……为了当作参考,能不能请你详细说明一下,里希堤那赫卿?」
  「哼。」
  狄米塔尔解开剑鞘上的金属扣并拔剑。
  「——第三个可能性,就是他有发现我们的行动但放我们自由行动。」
  「放我们自由行动……?」
  「按常理来想,那种男人不可能跷掉工作,所以第一种可能性不成立。同样的,警备方面的负责人离开屋子就没有意义,所以第二种也不成立。既不是偷懒也不是不在,可是那男的没有做好屋子的警卫,换句话说,就是故意制造出空隙让我们好行动吧。」
  「咦……?那该不会是说,但丁先生已经知道我们打算要下手了……?」
  「那当然了。」
  狄米塔尔一副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只有鲁德贝克猊下和佩托菈那倒还好,毕竟她们本来就是亲戚。但是,一起来的还有你和我,以及粉红铠甲女。那个脑子有病的男人,至少应该会立刻发现我们不只是来观光的吧。也就是故意让我们随便行动啦。」
  「让……让我们行动……所以你有发现了!」
  「鲁德贝克猊下和鲁德贝克卿应该也早就发现了。不过看来你和粉红铠甲女没发现。」
  尽管狄米塔尔稀松平常地回话,但瓦蕾莉雅很难保持冷静。如果狄米塔尔的预测是正确的——假设但丁察觉了所有事情,那么留在宅邸里的卡琳和佩托菈就危险了。没有哪个国家会对他国的间谍宽容。
  「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了,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啦!」
  「说要留在屋子里的是鲁德贝克猊下……换句话说,她认为让我们执行这边的任务比较好吧。万一就算被抓住了,那两个人的话应该不会被杀掉吧。」
  「可是——」
  「她们又不是彻头彻尾无能的人,不会三两下就被抓住吧……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也只能够采取行动了。你如果还要说些有的没的,就给我滚回去粉红铠甲女那里。我一个人去。」
  「我……我又没说我不去!……话说回来,我不去只让你去,不是今天早上才说不能有那种事情的嘛!」
  「那就快点走吧。」
  狄米塔尔将自己所穿的斗篷披到瓦蕾莉雅身上,并且还把她背在背上。
  「咿哇!」
  「不要老是鬼叫,烦死人了。」
  狄米塔尔背着瓦蕾莉雅跑出树林。
  靠魔法强化体能的狄米塔尔跑得比任何骏马都还快。在黑夜中用这种速度奔驰的狄米塔尔等人,能用肉眼捕捉到的人——何况还披着黑色斗篷——应该是不存在吧。
  狄米塔尔转眼间便跑上山丘,紧靠着在别馆周遭围成一圈的墙边,用十分冷静沉着的口吻说道:        「……还真是高得莫名的墙壁。这真的是为了老奶奶的疗养而盖的房子?」
  「当发生事情时拿来封馆对峙还真是适合呢。孤零零地盖在山丘上,不论任何方向都一览无遗。」
  「即使推测他们是考量到那点才盖在这儿,若是那男人的话就也不奇怪了。」
  狄米塔尔转过头看向瓦蕾莉雅。
  「……喂,你试着踩在我的肩膀上。看看能不能从围墙上看到里面?」
  「呃,没关系吗?」
  「是我叫你做的,你干嘛要在意。」
  「……这么说来,只要是为了任务,什么事情都能忍耐的地方还真是教人不高兴呢……」
  「少讲那些没道理的藉口。」
  「好啦好啦……绝对不可以往上看喔!」
  「放心吧,就算你莫名脱掉衣服爬到我肩膀上,我本来就对发育不全的小鬼的屁股和双腿中间没兴趣。」
  「说什么双腿中间啦!」
  瓦蕾莉雅踩上狄米塔尔的双肩,胆战心惊地站起来。
  「嘿……」
  双脚颤抖,踮起脚尖才终于将头探出围墙的瓦蕾莉雅,眯起眼睛环顾四周。
  「……怎么样?」
  「可以看到有光……」
  「表示有人在吧?还没有睡着吗?」
  「应该说,有好几个光点在动……」
  「是这里的警卫吧……果然跟听说的不一样。」
  「只不过——瓦利恩堤家真的是个资本家呢。这种房子他们到处盖了好几栋吧?次席宰相这工作有那么赚钱?」
  「谁知道。但是,瓦利恩堤家是个不只在比拉诺瓦国内,连在亚默德和帝玛也都有土地,是历史悠久的豪门。只要好好加以运用,这点程度应该维持得住吧。」
  「为什么比拉诺瓦的贵族会在亚默德拥有土地啊?」
  「比拉诺瓦在把领土割让给亚默德时,听说个人持有的土地没有被没收。于是就像飞地那样,瓦利恩堤家的土地就留在亚默德里。」
  「哦……明明是亲戚,但和卡琳他们家很不一样呢。」
  瓦蕾莉雅从狄米塔尔的肩膀上轻轻跳下,叹了口气。
  「——卡琳的爷爷是个花钱不手软又很投入兴趣的人,转眼间就让鲁德贝克家走下坡,而为了重振家族,卡琳可是很辛苦的。当然,我也是。」
  「是吗。」
  「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该怎么说,卡琳她就是那种个性的人,所以当初我们感情真的很差,而且身边所有人都是以神巫为目标的竞争对手——不过,不论是卡琳或我,在知道彼此是为了想办法解决背负着祖父那一辈留下的债而以当上神巫为目标后,反倒产生伙伴情感而变得非常要好——」
  「喂。」
  狄米塔尔遮住瓦蕾莉雅的嘴巴,看了房子一眼。
  「……那些话该不会只是在说你自己的事吧?」
  「咦?」
  「我是以为你会说些什么在调查这屋子时会派上用场的情报才听的,但如果是废话就给我立刻闭嘴。」
  「这……这点程度的话,有什么关系嘛!」
  「谁要管你的私生活啊。就跟你对我的私生活没兴趣是一样的啦。」
  「那算什么嘛!」
  尽管狄米塔尔这么讲,但认真说起来,其实瓦蕾莉雅对狄米塔尔的私生活有那么一点感兴趣。与其说是私生活,不如说是他小时候的事。
  在瑟利巴的第一份工作结束后,路奇乌斯告诉她的事情——狄米塔尔在小时候曾经差点被亲生母亲杀掉的那件事,令她一直很在意。
  瓦蕾莉雅虽没拜托过,但根据他父亲擅自收集来的传言,当时狄米塔尔的母亲似乎企图带着儿子一起自杀。母子住过的房屋被烧个精光,虽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只有狄米塔尔一个人得救。
  狄米塔尔被奥尔薇特收留,和路奇乌斯如兄弟般被养育正是在那之后的事。
  要说只是喜欢凑热闹也可以,但瓦蕾莉雅就是很想知道那件事。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问那种事。就算问了也只会被他用沉默带过,而低下头求狄米塔尔告诉自己也很让人不快。
  「真是的!」
  将略带橘色的金发用力向上一拨,瓦蕾莉雅露出不耐的表情。
  「——还不是因为路奇乌斯大人拜托我多多关照你,我才特别想说要和你好好相处!」
  「别去理路奇乌斯说了什么,那家伙只是管太多。」
  「你不要一直对我下指示!话说回来,不准用『那家伙』称呼路奇乌斯大人!」
  「我要怎么叫那家伙是我的自由。我和你也没有好好相处的必要。我们彼此只要在工作上做到最好就行了。」
  狄米塔尔平淡地将瓦蕾莉雅的怒气推到一旁,再次抬头看围墙。
  「——走啰。」
  「呀啊啊!」
  他扛起瓦蕾莉雅翻过围墙,压低身子贴在地面上。由于大部分的房间都没有点灯,因此宽广的庭园内被夜晚沉重的黑暗盘踞。尽管靠着月光能勉强看出周遭,但像这样放低身子、屏住气息的话,大概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吧。
  狄米塔尔注视着在黑暗中摇曳的灯火,低声说道:
  「……我们不知道这里的警卫有多少人,强行突破是最后的手段。和上次一样,从上面进去喔。」
  「我……我知道啦。」
  瓦蕾莉雅点了点头,弯下身子跟在狄米塔尔身后开始行动。
  「……还真宽敞呢。」
  建筑本身并没有很大,但这庭院非常宽广。现在虽然没有疗养身子的人在,但为了保养似乎仍有园丁会定期前来,可以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浓郁花香。
  不知是否因为已看不到灯笼的光,狄米塔尔当场停下脚步,再次扛起瓦蕾莉雅做了个跳跃。
  「……赶快找出证据回去吧。」
  狄米塔尔往装饰在巨大水池上的处女像头顶踩了一脚并跳得更高,移动到二楼的阳台上,接着拿出小刀轻轻松松撬开窗户上的锁。
  「你——」
  「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可没当过小偷。不管是你还是鲁德贝克猊下,把手脚灵巧的人当作贼人是神巫的习性还什么吗?」
  「卡琳也那样说过?」
  「轻描淡写就是了。」
  潜入昏暗室内的狄米塔尔环顾周遭,总之先将剑收入剑鞘里。             ,
  从阳台能将外头景色尽收眼底的这间房间,八成就是原本在这养病的老婆婆的房间吧。她去世后,似乎调整为但丁在这停留时就寝用的房间,除了床舖,还有一张坚固的桌子和排放酒瓶的酒柜等,都是以有确实整理的状态摆放。
  「……把那些抽屉全都检查一遍。」
  「啊?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放武器嘛!」
  「要找的不只是那个,还有查明涅蕾妲下落的线索……看有没有信之类的,我想要能指出但丁和涅蕾妲有关联的文件。」
  「唉……你真以为能找到那么方便的证据?」
  「那跟我们怎么想没有关系。总之快点找,那就是我们的工作。」
  瓦蕾莉雅一边依序拉开抽屉一边叹气。
  「……人家好不容易当上了神巫,可是来到手上的工作却都是像间谍或小偷在做的差事。」
  「不满意喔?」
  「你可别说什么不满意就别做了喔。而且我又没说不满意。」
  「那你是想怎样?」
  「该说想的和现实不一样吗——」
  「简单来说,你也跟参加那派对的公子哥儿一样,认为神巫只要一整天献上祈祷给雷顿特拉就好了吗?」
  正在用剑鞘探索床舖下方的狄米塔尔露出捉弄人般的笑容并站起身。
  「……你是神巫同时也是亚默德的上级监察官。而我是你的专属纹章官也同时兼任监察官。所以说,上头给的命令就闭上嘴巴乖乖遵守。侍奉王室本来就是这样的吧。」
  「监察官我是不太清楚,那个工作是要做什么?」
  「对国内外进行调查。」
  「调查?具体来说是?」
  「没有具体的规定。总之,和亚默德的国家利益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是调查对象……所以能够无限扩大解释范围。」
  「……换句话说,就是万事屋?」
  「讲得通俗一点就是那样,但是能够命令上级监察官的只有国王和其代理人而已。基本上,没有必要听从那些人以外的指示。上级监察官就是被赋予那么大的权限,你多少也意识到这点采取行动吧。」
  话虽如此,但狄米塔尔是处处对瓦蕾莉雅下指示,有时甚至会踢她的屁股。尽管瓦蕾莉雅很想说到底是谁没有自觉,然而她知道一旦说出口就会被他道理分明地反驳,因此选择闭上嘴巴。
  「……奇怪?」
  拉开所有抽屉,确定这项行为没有意义的瓦蕾莉雅,目光停留在跟墨水罐和羽毛笔一同放布桌上的小刀。外观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啊,原来如此。」
  「怎么了?」
  狄米塔尔关上酒柜的门,回过头。
  「这把刀子——」
  瓦蕾莉雅用指尖拎起刀子给狄米塔尔看。
  「看起来非常的简单,感觉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
  「……这样反而很奇怪呢。」
  「嗯。既然是但丁先生使用的东西,该说应该更华丽一点吗……」
  「应该会使用符合他地位的东西。」
  实际上,放在这里的家具和文具都是和名门贵族非常相称的奢华物品。像是羽毛笔,就是用珍贵的雄蛇鹫及雄孔雀的尾羽制成的。
  相比之下,这把刀子实在是——讲得好听是朴实坚固,讲得不好听就是毫无装饰。以贵族的持有物品而言相当奇怪。
  「…………」
  瓦蕾莉雅轻轻地拔出小刀,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刀刃。
  「这是……魔纹?」
  瓦蕾莉雅发现刀刃上布有不明显的复杂线条,喃喃说道。
  「给我看一下。」
  狄米塔尔从瓦蕾莉雅手中接过刀子后握在手上。
  是因为狄米塔尔释放出魔力吧,刻印在小刀刀身上的魔纹发出温和的光芒,而在尖端则点起小小的火焰。
  「……看来可以帮人点暖炉的火。」
  狄米塔尔立刻吹熄那道火并笑了。
  「虽然是很基本的东西,不过……大概是涅蕾妲卖给但丁时使用的吧。毕竟靠魔法工学可以做出什么,让人看实际成品是最好懂的。只要愿意提供资助,比这更好的东西要做多少就有多少,她应该是这么说让对方听信自己吧。但是——」
  「但是,光靠这个以证据来说太薄弱吧?」
  「……去调查地下室吧。」
  狄米塔尔把刀子收回刀鞘里丢还给瓦蕾莉雅,接着安静地推开连接走廊那一面的门。
  「这里如果要保管武具就应该在地下室。不在地下室就在一楼。」
  「为什么?」
  「想想重量吧。」
  狄米塔尔在无人的走廊不发声响地移动,一边下楼梯时一边说:
  「——不论铠甲或剑,说穿了就是一块金属。那些东西要是大量保管在那些房间里,重量可会压垮地板。就这点来说,必须是个地板、墙壁、天花板,全都是被石头包围、打造得十分坚固的大房间。」
  「那就会是——」
  一楼的构成是玄关大厅和数间客房,以及兼作餐厅的客厅,但光是粗略看下来,也只有装饰着几件被当作艺术品的铠甲和剑。
  「……我们家的房子里面,在地下室也有保管食材的仓库。」
  「我想也是。」
  厨房旁边有一个通往房子地下的楼梯。但是,宅邸内明明每个地方都打扫得很干净,却只有这里布满灰尘。也多亏这点,可以看出上头留有数个不明显的脚印。
  「看来这下面是连仆人们也被禁止靠近的地方。」
  「……该怎么办?」
  「都到这里来了,有哪个白痴会没确认就回去?」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我要说的是——」
  「吵死人了。」
  狄米塔尔纠正不禁大声说话的瓦蕾莉雅,朝着长长的走廊探望。
  通往地下的楼梯应该就只有这一处。如此一来,要是待在地下室的时候被警卫发现,就会完成变成瓮中鳖。只要在通往地下的入口生火,就会因为烟而无法呼吸,没多久便被送往另一个世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连瓦蕾莉雅也注意到这点,狄米塔尔更是不可能没有发现。总是很快做决策的狄米塔尔之所以会发现楼梯却没有立刻下去,就是因为他无法完全否定那些可能性而在迟疑吧。
  瓦蕾莉雅拔出刚才找到的刀子点起小小的火,先一步走下楼梯。
  「喂。」
  「没闲工夫烦恼了吧?何况还有卡琳她们那边,赶快解决不就好了?」
  「……这个嘛,总是比因为犹豫而浪费时间来的好吧。」
  狄米塔尔仿佛要令自己下定决心似地念道,跟在瓦蕾莉雅身后。

  *

  这栋房子若当初单纯是为了让老人家静养而盖,之后才偷偷改建成让人筹备阴谋的地方,那么这里的地下室原本应该是为了储存食材和葡萄酒而规划的仓库吧。
  若是坐落在布鲁安近郊的屋子,即使食材的库存空了也能立刻去市场采买,但远离闹区的这栋房子就很难那么做。为了以防万一而能储存大量粮食,因此这里的仓库应该非常大。
  像是在印证狄米塔尔的预料般,石头打造的楼梯有充分的空间能让高大的男人抱着酒桶或小麦袋子通行。
  「——里希堤那赫卿。」
  先走下楼梯的瓦蕾莉雅莫名地露出紧张的神奇,抬头望向狄米塔尔。
  在少女面前,有一扇用铁条和铁钉补强的门坐落在那儿。虽然看来没有上锁,但是约在等同眼睛高度的地方,切了一块铁格子的小窗。
  「…………」
  瓦蕾莉雅大概是想起在瑟利巴发生的事情吧。她在那里被消除魔纹还被抓住,甚至差点被夺走贞操。在昏暗仓库中体验到的恐怖,会到现在还有如肿瘤残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回去上面把风。」
  「咦?」
  「毕竟内心的伤是很麻烦的东西。听说不少人想勉强自己克服结果却遭遇挫折。」
  「……你指什么事?」
  「你是因为想起在瑟利巴的事所以害怕进地下室的吧?」
  或许是狄米塔尔的话正中红心,瓦蕾莉雅故做镇定,只有嘴唇稍微颤抖。
  「……因为我是男的,所以对于因为经历过那种事而停下脚步的你的心情最多只能靠想像,但那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觉得会产生那种感觉是很正常的吧。」
  「……我又没有希望你同情我。」
  「我可没有同情你的意思。只不过,带着一个没办法好好派上用场的家伙,也只是增加我自己的负担。那样的话我一个人行动还比较不麻烦。」
  「禁止你一个人行动!这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吧!」
  「那就不要露出那种快要哭出来的脸。」
  「我……我才没有要哭出来啦!」
  瓦蕾莉雅的脸变得通红,用小小的拳头稍微捶了一下狄米塔尔的肩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这样打人对吗?不过,原本钉在原地的脚跨了出去,因此也不算坏事吧。
  「用拳头揍人有可能会骨折。如果你一定要打人的话就用巴掌。」
  狄米塔尔一副摆明要刺激人似地轻轻拍了拍肩膀,接着抓住铁环门把将门推开。
  「……里面看来没有半个人。」
  一如狄米塔尔所想,里面有非常宽敞的空间。只不过,有将近一半的空间都被堆叠得十分整齐的木箱占据了。靠近门的这半边,放着不适合食材仓库的巨大工作台和桌子,以及能碰到天花板的书架。
  带着提心吊胆的心情踏进来的瓦蕾莉雅,点亮挂在墙壁上的灯的火,并察觉到什么似地皱起眉头。
  「这盾牌——」
  仿佛要呈现出贵族客厅的华丽图画般,这间仓库的墙壁是用等距排列的盾牌装饰。反射灯火的光亮、散发出柔和银色光辉的盾牌虽然略小,但表面上刻有令人熟悉、淡淡的图案。
  狄米塔尔笑着轻敲了一下盾的表面。
  「虽然很简单,但显然是魔纹呢……而且数量还不少。」
  「那边的箱子是?」
  「大概是剑或铠甲吧。我去找桌子那边。」
  将确认箱子内容的工作交给瓦蕾莉雅,狄米塔尔着手调查书桌和书架。
  放在桌上的小花瓶里,只插着枯萎花朵的残骸,水已经几乎蒸发了。然而,桌子和椅子则没有累积什么灰尘。将这些事情统整思考,这间仓库从无人踏入起,顶多经过一个月左右而已。
  狄米塔尔简单翻阅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问瓦蕾莉雅:
  「……有没有发现什么?」
  「剑和长矛……这边是铠甲呢。」
  「找到了啊。」
  「——这样子,代表涅蕾妲从很久之前就在这里做研究了?」
  「谁知道。」
  「因为就连亚默德也应该没有这么多这类武器和防具吧?而既然能准备这么多,不就代表需要花非常多时间?」
  「……也是。」
  狄米塔尔耸耸肩,转头面对瓦蕾莉雅。
  露出疑惑神情的少女脚边,躺着应是从箱子里拿出来、尺寸上稍短的剑和护胸甲。每一件都带有和排在墙壁上的盾牌相同的光辉。
  「我也不是专家,所以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不是正确,不过……要把魔纹刻在剑和盾牌上,好像需要用某种特殊的合金,做像是镀金般的处理。」
  「镀金?」
  「是啊……就像赋予在人类身体上,能够在那种合金的表面画上魔纹。」
  狄米塔尔将贾基尔卡拔出一半,露出剑身给瓦蕾莉雅看。
  「——其实,这家伙的魔纹是我帮忙技师长刻上去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直接当场调整。」
  「那么,只要准备好那种合金就可以轻易量产了?」
  「也不能那么说吧,毕竟这国家的魔法士实在太少了。」
  「这样啊……意思是把魔纹刻上去的作业很麻烦?」
  「就是那样。能画出精密魔纹的魔法士没几个人。我可不认为那种贵重人才,在这种魔法落后国家里会有多少个。这大概是涅蕾妲一点一滴花时间做出来的吧——只不过,当事人看来不在这里。」
  「喔~」                   ′
  站在箱子上的瓦蕾莉雅轻轻地跳下来,拿起了一把剑。
  「——反过来说,亚默德的话要准备这些数量就很容易?」
  「是啊……不过,条件是军方提供技师长充足的预算,以及魔法院全面的协助。」
  稍微看过后,刻在这里的剑和铠甲上的魔纹,和贾基尔卡的相比是非常单纯的构造。贾基尔卡具有细致又复杂的魔纹,能够依据狄米塔尔的意思分别使用多种魔法,但这里的武具则各只能使用一种魔法。如果贾基尔卡是特别订制、独一无二的,那么这里的就和量产品没有两样。
  继续检杳书架的狄米塔尔找到夹在书本间的纸卷,眯起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涅蕾妲画的,不过……我找到了那东西的设计图。」
  「设计图?」
  「魔纹的设计稿,旁边还有注解。只要带回去给技师长看,就能知道是不是涅蕾妲的笔迹——」
  将纸卷摺起来塞进背心内侧的狄米塔尔,注意到有如沙子般的东西轻轻飘落下来,于是抬头看了天花板一眼。
  「……回去了。」
  「啊?」
  「感觉有人从那个地方跑过。」
  「不会吧!被发现了?」
  「大概是灯火的光从通风用的洞泄漏出去了吧。趁楼梯被抢下前赶快逃出去啰。」
  「怎……怎怎——」
  「跟在我后面。」
  狄米塔尔捡起地上的剑和盾,朝楼梯移动。
  「找到了,快抓住!」
  才刚跑出地下仓库,那句话就从楼梯上方传来。
  狄米塔尔根本没好好确认对方是谁,便将意识集中在右手并挥剑。
  「……是这样做吗?」
  短剑的前端迸出鲜明的火焰。在此同时将左手的盾向前举,从盾上产生的强风鼓舞火焰,化为灼热的暴风将从上头跑下来的警备兵们吞噬。
  「哦哇!」
  「嘎啊!」
  「……真碍事。」
  狄米塔尔推开被火焰卷入而不知该逃往哪里的警备兵们,举起盾和瓦蕾莉雅两人一口气跑上楼梯。尽管警备兵们看似也有那种剑和盾,但不知是不是怕在狭窄的空间里伤到自己人,或者纯粹是不太会使用,只见他们完全没有使用魔法。
  「这下珍贵的宝物都被浪费掉了呢。」
  狄米塔尔乘势踹倒眼前的警备兵,冲到了走廊。
  「狄……里希堤那赫卿!」
  「……要是觉得麻烦你也可以不必用那种方式叫人。」
  「不是那个啦——前面!前面!」
  瓦蕾莉雅手指着走廊前方,可以看到有数名士兵拉着弓箭面对这边。
  「……你不要使用魔法。等一下会要你上场,所以先保留魔力。」
  小声说道限制住瓦蕾莉雅后,狄米塔尔高举起盾。转眼间卷起的风让射过来的箭矢大幅偏离。
  「……的确是让凡人也能够使用魔法,但看来要用得上手就需要本人的努力了。」
  冷冷丢下这句话的同时,将短剑丢出去的狄米塔尔比士兵们搭起第二支箭还早一步缩短距离,拔出卖基尔卡。

  *

  当瓦蕾莉雅捡起短剑追上去时,狄米塔尔已经将士兵们全数斩倒在地了。
  「…………」
  虽然在瑟利巴经历过无数个生死关头,但还是无法习惯血的红色和气味。瓦蕾莉雅尽量不看倒下的士兵们,把剑交给狄米塔尔。
  「这个……给你。」
  「不需要。总之拿着这个就好了。」
  舍弃短剑将盾塞给瓦蕾莉雅的狄米塔尔,拉起少女的手跑出宅邸。
  直到刚才还包覆宅邸四周的深沉黑暗,此时已被火把和篝火驱逐,几乎灭绝。黑影被轻易地逼退,几乎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找到了!」
  发现从宅邸跑出来的两人后,手持火把的士兵们立刻跑了过来。看来依旧是装备着那些剑和盾。
  「赶快撤退了。」
  「没关系吗?证据呢?」
  利用魔法工学制作的武器确实在这里。虽然在这里,但是并没有证据显示开发出那些武器的就是涅蕾妲,而且也没有证明涅蕾妲和但丁彼此合作的证据,甚至也没有私底下帮助霍康在瑟利巴引发动乱的证据。
  「……如果不是有非常可靠的证据,无论如何亚默德都无法把但丁当成罪犯审判。何况但丁不是亚默德的人,而是比拉诺瓦的人,甚至还是宰相阁下呢。当知道但丁可能是幕后黑手时,我就已经了解光用一般的证据根本无法胁迫他。」
  「欸——」
  狄米塔尔用左肩扛起瓦蕾莉雅让她面朝后方,并跑出去。
  「你的话有办法使用那张盾……小心箭。」
  「就……就算有证据,也没用……你早就知道了?」
  「我的意思就是那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啊!」
  「我想虽然无法当作证据,但如果拿出实物逼迫但丁,他可能就会换个想法说出来……反正,到手的证据要怎么用,不是我们要思考的事情。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的任务是收集证据。并不是为了追捕但丁而来这里。」
  的确,现在要思考的是甩掉追兵,回到但丁的宅邸和卡琳她们会合。
  「——可别咬到舌头啰,柯斯塔库塔猊下。」
  平淡地提出警告的狄米塔尔,闪过警备兵用长矛刺过来的攻击,朝地面蹬了一脚。
  「咕叽——」
  先是踩在警备兵的头上再跳到橘子树的树干上,接着朝围墙跳跃。当警备在因为那身手而发出感叹和错愕的声音时,瓦蕾莉雅他们已经在围墙的另一头了。
  「点火。」
  「咦?点在哪里?」
  「我们要挡下追兵。只要在那刀子上点个小火,再用风吹就行了。」
  「可……可以吗?这一带可能会变成一片火海喔?」
  「没关系,快动手。」
  「……为什么你都不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啊……?」
  「动作快。」
  「是、是。」
  瓦蕾莉雅尽管面露不悦,仍拔出那把小刀,将刀尖点起的小小火焰撒向白色三叶草的地毯。
  忽然抬头一望,可以看到山丘上的房子那头有好几个灯火追过来。还可以听到马的嘶鸣声,想来是出动相当的人数在追吧。瓦蕾莉雅连忙举起银色的盾牌,用强风吹起微微照亮暗绿色的火种。
  狄米塔尔转头瞄一眼出现在身后的火海,跑进令贝琪娜待机的树林中。
  「粉红铠甲女!」
  「是……是的!我没睡着、我没睡着!」
  坐在枹栎树下的贝琪娜弹起来似地站起身。
  「——尿意还好吧?」
  「没……没问题的!」
  「那就快点回去和鲁德贝克猊下她们会合。」
  狄米塔尔将扛在肩上的瓦蕾莉雅放到巴秋鲁鲁斯的头上。
  「……我不是要学你说话,不过老做小偷的工作还真无聊。」

  *

  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大略环顾昏暗的房间内部,从容地坐到椅子上。
  从地板到天花板全都以石头打造的房间,尽管不会让人觉得累积很多灰尘,但仍有种怎么也挥之不去压迫感。不过,以这样子反倒能感到安心而言,就某种层面上或许也是种职业病吧。
  看过空空如也的抽屉和书架后,女子拉起白衣的衣摆擦拭单边眼镜。
  「……我想请你准备和之前研究室相同的书。」
  「如果有书单,我就能立刻准备。」
  如此回答的,是名全身藏在黑色长袍和斗篷底下的女性。
  一边是穿着白衣坐在椅子上,另一边则是全身漆黑、倚靠在墙壁上。属于两个极端的两名女子的视线根本没有交集,各自面对不同方向地交谈。
  [插图]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钱。」
  「我是说认真的,技师长。」
  「我也是说认真的啊。」
  羽毛笔在纯白的纸张上移动,戴着单边眼镜的女子平淡地回答道。技师长——的确,以她的外表来说或许是该这么称呼。
  「——没有钱就没办法做实验啊。如果不找出更能提升效率的金属,就没办法超越奇奎。」
  「你制造出了索尔巴坎。」
  「那个几乎都是你做出来的吧,梅朵?我只是把它做成护手的形状而已。最重要的魔纹是你想的、刻上去的……如果帮你的是奇奎,索尔巴坎可是会变成效率更好的东西喔。」
  不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的单边眼镜女子,将那张纸塞给全身漆黑的女子——梅朵,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支烟管。不过是轻轻地挥一下,金属制的斗钵部分便依稀浮现出魔纹。
  「说真的,一想到放在比拉诺瓦的东西会被奇奎看到,我就不好意思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就算那是量产品,我可不想被认为只做得出那种东西。」
  「不过,也多亏了那些东西,可是让瓦利恩堤家拿出了一大笔的资金。暂时不用烦恼研究资金了吧……那么,这是什么?」
  「我现在想要的书的名单,就算用偷的也要拿来喔。」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
  「……我想想。」
  从椅子上起身,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的女子对着一片墙壁缓缓吐出烟。
  「我想知道奇奎最近做了什么东西,并且把那东西弄到手。可以的话,那把巨大的剑——」
  女子的话迟疑了一下,梅朵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吧。」
  「才没有那回事。」
  「因为你不是能画出那种魔纹吗……虽然其他人都还不知道的样子。」
  「很遗憾,那并不是我想出来的。」
  梅朵耸起肩膀摇了摇头罩。
  「我不过是……现在仍稍微记得已经被多数人忘记的事情罢了。」
  「我觉得那样就足够了。」
  「总之,我会做好你交代的事情。不过,要从那少年手中把剑抢过来会是件难事……」
  梅朵说道便准备离开房间,此时女子叫住了她。
  「啊,我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看是用灰泥还是什么把这里涂成白色的。」
  「墙壁吗?」
  「比起写在小小张的纸上,把想到的内容直接写在这上面比较不麻烦啊。」
  女子手指着墙壁,烟管中烟缓缓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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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王 + 1 梅朵就是小狄的妈妈就神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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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寒冰花瓣

  魔法士要使用魔法时,必须要以特定的动作
  搭配魔力流入魔纹中,藉此昼出魔法阵。

  尤其是在身体刻上大量魔纹的神巫,
  在使用魔法时以全身展现的优雅动作,
  更是被誉为献给雷顿特拉的舞蹈。

  露出白皙的柔软肌肤,身上缠绕鲜丽魔纹的
  少女们的舞蹈,在被视为十分神圣的同时,
  也伴随着某种诱人的魅力。

  *

  然而,男人们绝对不能对她们出手。
  因为所谓神巫,便是神——「赎罪之主(雷顿特拉)」的妻子。

  ×

  狄米塔尔等人回到但丁的宅邸时,已是距离天亮只剩几小时的时候了。布鲁安的街道也已是每间店都放下招牌,居民们进入梦乡的时间。更不用说在闹区郊外的这一带,被完全的黑暗和寂静覆盖也是理所当然。
  尽管如此,那里仿佛像座不夜城。
  所有窗户都照出通明的亮光,还能听见人们的吵杂声。显然是有许多人还醒着且到处走动。
  「……这还真是把灯点得有够亮的了。」
  坐在围墙上看着宅邸情形的狄米塔尔压抑不经意表露出来的苦笑,摸着脖子叹气。
  「该怎么办?」
  把贝琪娜当作凳子爬上围墙的瓦蕾莉雅低声问道。
  「什么叫该怎么办?」
  「所~以~说!就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啦!」
  「我可以自己决定就好吗?话说回来,你就没有任何提议?」
  「这……这个——」
  「没有是吧?」
  「有……有啦!就是……首……首先偷偷地和卡琳会合——」
  「不采用。」
  「啊?那你为什么还要故意问人家啦!」
  「说的也是。问你问题的我真是个笨蛋,抱歉了。」
  在这毫无诚意、空有模样的道歉后,狄米塔尔在围墙上站起身。
  「……假设鲁德贝克猊下已经被但丁抓住,那么根本就没办法偷偷会合吧。」
  「也有可能卡琳根本没有被抓到啊。」
  「……举例来说,如果你被敌人攻击且快要被抓住的话,你要怎么做来不被抓住?」
  「咦?当然是用魔法——」
  「神巫使用魔法大闹一场,那样一来不可能不对屋子造成任何的损害吧。」
  「啊!」
  「既然没有损害,恐怕是那个痴呆高个子纹章官耍笨被人抓住了吧。虽然以神巫的立场来说应该忽略,但是在这种堂姐妹被抓去当人质的状态下,就算是鲁德贝克猊下也无法轻易行动吧。」
  「我的话,就算你被当成人质也不会客气。」
  「————」
  忽然往瓦蕾莉雅一看,只见她脸上就像写着「我说得真好!」。不过这点小事就能如此得意,就某方面来说,这名少女是非常幸福的人吧。
  狄米塔尔缩起肩膀说道:
  「聪明的判断……不过,面对能够把我抓去当人质的对手,我想你也不可能打得赢吧。」
  「…………」
  立刻将瓦蕾莉雅得意的表情化为不满神情的狄米塔尔,解开贾基尔卡的金属扣并回过身。
  「喂,粉红铠甲女。」
  「在~」
  「你在这里待机。」
  「咦~?又要待机吗?」
  贝琪娜在围墙下发出不服气的声音。
  「——刚刚才让人家在昏暗的树林里一直等耶!」
  「因为会发出锵啷锵啷噪音的你不适合必须细心的任务……别让我说这么多遍。」
  「缺乏细心的是狄米塔尔先生才对吧~」
  「烦死人了。要是想摆架子说大话,就先想办法控制住尿意吧。」
  「少说得那么夸张……总而言之,你给我在这里待机。当里面吵起来以后再冲进去就好了。」
  「要是没吵起来的话怎么办?」
  「一定会吵起来。」
  「那如果万一没有吵起来——」
  「烦死人了。我都说绝对会吵起来了,你就给我闭嘴等着。」
  狄米塔尔打断纠缠不清的铠甲少女的话,往围墙内侧跳下去。
  「喂……你想做什么!」
  连忙追上去的瓦蕾莉雅基本上是压低了音量问道。
  「虽然算得上有利的物证是找到了,但还没弄清楚最重要的涅蕾妲的去向。这么一来,就只能问但丁了吧。」
  「或许是那样没错……可是你想要从正面踏进去?」
  「对方可是已经抓住鲁德贝克猊下,而且还正等着我们回去。那么,就算想趁对方大意时救人也行不通。」
  「那到底要怎么做啊?」
  「到目前为止都被逼得必须采取迂回的手段,所以我想至少在最后堂堂正正直接攻进去。」
  「攻进去……那不就是像去给人抓住的嘛!要是他们把卡琳她们当成人质的话怎么办!」
  「也是……如果有个万一,比起鲁德贝克猊下,但丁应该会以自己的野心优先吧。只要把猊下当成挡箭牌,我也无法出手。」
  狄米塔尔估计,哪怕卡琳被抓住了,身为她的亲戚的但丁应该不至于做出乱来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那并非绝对。终究只是和狄米塔尔或瓦蕾莉雅相比之下,卡琳应该比较会受到小心对待吧。若有必要,但丁肯定会把卡琳和佩托菈拿来当挡箭牌。
  「你是知道才去的?」
  「是啊……所以,你可以不必跟来。」
  狄米塔尔把瓦蕾莉雅持有的盾和小刀拿过去,抬起下巴向围墙比了一下。
  「……去跟粉红铠甲女一起等着吧。」
  「不该是叫人等着的吧!」    }
  瓦蕾莉雅抓住狄米塔尔的手说道:
  「——朋友都被抓住了,哪有可能乖乖待着!而且还是只交给你,我自己在安全的地方待机……这种事怎么可能嘛!」
  「我说啊——」
  「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我隐约可以知道你可能在想什么。」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你很烦耶!虽然教人很不高兴,可是你会这样子打算做某件事的时候,就是代表很有胜算对吧?有胜算的吧?」
  「…………」
  由于一一解释实在太麻烦,因此狄米塔尔把头撇向一边打算不理睬,但瓦蕾莉雅故意绕到他的面前,用说教的口吻继续说:
  「——因为是总一副了不起似地对人说这说那的狄……狄……里希堤那赫卿,所以不可能在毫无胜算下行动吧?更何况在这情况下,会把卡琳和佩托菈给扯进来。」
  「……还不到有胜算那种程度。」
  「不过,你是觉得并非没有办法吧?你认为有办法突破局面,所以才想从正门进去。」
  「……是的话又怎样?」
  「那样的话我也应该去吧。」
  「以我的立场来说,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不是好办法。」
  「反过来啦、反过来!」
  瓦蕾莉雅把盾抢回去,用小小的拳头敲打狄米塔尔的胸口。
  「——把手下的纹章官送去做危险的任务,自己却在安全的地方欣赏,这种事如果传出去,可会有损我的评价!就算是你,也应该是希望我可以顺利增加功绩吧?」
  「……还真会硬掰啊。」
  「可是实际上没错吧?而且,有什么理由是积极地把我抛下会比较好?」
  若要论有或没有,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当然,不要让瓦蕾莉雅遭遇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把她带去,但要是没看到瓦蕾莉雅的身影,但丁也会因此加强警戒吧。那么,一起现身或许还会令但丁大意。
  「——要跟来是可以,可别擅自行动喔。」
  「要这样下指示的,应该不是你而是我吧?」
  瓦蕾莉雅更大力地捶人家的胸口,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不懂吗?这不是指示,是『献计』。如果是有能力的上司就会老实接受。不过,心胸狭窄的上司大概就听不进去了吧。」
  「你又那样说话。」
  瓦蕾莉雅尽管嘟起嘴巴,仍和狄米塔尔并肩迈出步伐。这应该算是代表她认同了狄米塔尔所说的话吧。虽然无法保证当有个万一时,她会听从他的指示——毕竟瓦蕾莉雅有在瑟利巴的前科——加上事关卡琳的性命,她不会轻易乱来。
  狄米塔尔向下瞄了一眼偷偷用鼻子快速换气、大步走的少女,轻轻地摸了摸颈背。

  *

  「!」
  亲手推开玄关的门并踏进宅邸的瓦蕾莉雅,当眼中映出迎接自己的人们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仆人们整齐列队的大厅,在今晚则是被手持长矛的士兵们占据。他们身上所穿戴的,正是刚才瓦蕾莉雅等人在但丁的别馆所发现的那些漂亮胸甲。
  并且,在正面大楼梯通往二楼走廊上排开的,就是派对当晚称赞瓦蕾莉雅的贵族青年们。而在他们这中央的,不必多说,就是但丁•瓦利恩堤。
  瓦蕾莉雅用无声的眼神向周遭的士兵们示威后,抬头看向但丁。
  「欢迎你的再度光临——我是不是该这么说呢,瓦蕾莉雅小姐?」
  玩弄浏海的但丁的微笑是如此无耻。虽然之前不太有那类想法,但在知道他其实是敌人后总会让人不禁觉得那笑容很下流。
  玄关立刻被关上门,和狄米塔尔一同被完全包围住的瓦蕾莉雅稍做深呼吸后开口:
  「——卡琳和佩托菈在哪里?」
  「在这种状况下你一开口说的就是这件事?」
  但丁停下绕着浏海的手指,露出苦笑。瓦蕾莉雅瞬间在眉头挤出深深的皱纹,而当她正想大声说话时却被人轻轻踩了一下脚尖,当下只好把话吞进去。
  「…………」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狄米塔尔得意地笑着。虽然都是得意的表情,但此刻比起但丁,狄米塔尔的还好上许多。
  狄米塔尔一手搭在剑鞘上,拉高音量对但丁说道:
  「——你在说什么?柯斯塔库塔猊下会担心鲁德贝克猊下的安危可是理所当然。」
  「区区纹章官说话居然不知分寸……」
  「对方如果是一国的宰相,那我是会谦虚一点,但对于罪犯就没那个必要了。」
  「你说罪犯?」
  但丁夸张地耸了耸肩。
  「——擅自潜入我的别馆的你们居然敢说那种话?我可是打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
  「那你就说出来嘛,那样一来还可以省下做麻烦事和时间吧。」
  轻轻咂舌的狄米塔尔拿起瓦蕾莉雅手上的盾牌给但丁看。
  「——这就是你要涅蕾妲•卡治亚高斯做的东西对吧?其他我们还找到了剑、长矛、胸甲等等。让人准备那么多那些东西,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称霸大陆?」
  「你真吵呢。」
  「……总之无论如何,靠那种粗劣的仿制品是成不了事的。要是用那种货色就能取得天下,我们亚默德老早就统一世界了。」
  「闭嘴!我叫你闭嘴!」
  在那瞬间,原本还露出微笑的但丁的脸色突然大变。不晓得是什么事令他发怒,只见他握紧拳头殴打走廊的扶手,接着手指瓦蕾莉雅等人:
  「你们这些亚默德人懂什么!至今为止总不受到重视、我们比拉诺瓦的屈辱和痛苦,你们这些人根本完全不想去了解!」
  「我是不清楚,不过你希望我们知道吗?那么你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就算是魔法先进国家的亚默德,也不会有读取人心的魔法啊……简单来说,你想要受到我们同情喔?」
  狄米塔尔立刻回话扰乱对方。当然,瓦蕾莉雅是压根儿没有想要同情对方的意思,但站在但丁的角度,就像是已经愤怒又敏感的神经还被人用锉刀逆向磨过吧。狄米塔尔的毒舌真的是毫不留情。
  但丁再度敲打扶手。
  「你的那些狂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涅蕾妲带到哪里去了!」
  「……什么?」
  「你从那女人身上问出了我们多少事情?」
  瓦蕾莉雅皱起眉头,抬头看狄米塔尔。
  若将但丁的话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涅蕾妲确实曾在他手下,但现在已经不在了。而且但丁还深信涅蕾妲之所以消失无踪,是瓦蕾莉雅等人所做的好事。
  和瓦蕾莉雅面面相觑、露出困惑表情的狄米塔尔,接着夸张地缩起肩膀说道:
  「……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那女人在哪里?她会不会是对于跟你这种自以为是、不知世事的贵族少爷来往感到累了?」
  「注意你的措辞,纹章官——我得要那女人多多替我工作。总有一天我会说服国王,藉由魔法工学组织重步兵团,让大国认同比拉诺瓦的力量。」
  「……还真是了不起的梦话呢。」
  弯起嘴唇冷笑的狄米塔尔稍微弯下身体在瓦蕾莉雅耳边小声说道:
  「……看来涅蕾妲是真的不在。是被逃掉了吧。」
  「似乎是呢。」
  由此可以得知涅蕾妲已经不在。尽管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失去踪影,但那些细节只能逼但丁招认了吧。
  瓦蕾莉雅小声地清了清喉咙,反过来用手指向但丁。
  「——总之!快把卡琳和佩托菈交出来!只要把她们两人平安释放,我也不是不能对你宽容一些。毕竟你是这个国家的次席宰相,且无论如何,你还是卡琳她们的亲戚——」
  「宽容?我向你请求宽容?——我会向亚默德请求宽容?」
  但丁咯咯笑着,同时对身旁的年轻人不知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柯斯塔库塔猊下?这情况是你们才该请求我宽容吧?毕竟你们在我国做出间谍的行为。哪怕比拉诺瓦和亚默德彼此是第一级的友好国家,也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
  「你要说这是间谍的行为啊。」
  狄米塔尔用鼻子哼了一声,重复说道。
  「这件事情要是公布给全天下,身为神巫的你和卡琳的名声也会扫地。再加上让神巫做间谍工作的亚默德的权威也会坠地吧。」
  「……所以那又怎样?」
  「所以这就有了交涉的空间了啊。」
  但丁脱下胭脂色的法衣,摸着挂在腰间的那把装饰过多的剑柄。
  此时,刚才的贵族青年带着卡琳和佩托菈回来。
  「卡琳!」
  「…………」
  被人从洋装上头用绳子一圈圈绑住的卡琳不晓得在思考什么,她几乎只是面无表情地紧紧注视着但丁。另一方面,佩托菈则仿佛无视现场的紧张感,充满歉意地露出苦笑、拼命道歉。
  「对不起啊,瓦蕾莉雅。我出了点差错结果被抓住了。所以卡琳并没有错喔,真的,是我的失误~」
  「那个我知道,你安静一下啦!」
  要是让佩托菈继续说话,总觉得神经会变得不正常。瓦蕾莉雅让比自己年长的朋友安静之后,面对但丁大喊:
  「快点释放她们两个!」
  「那可不行。我有说她们是交涉用的材料吧?」
  「你打算跟亚默德拿赎金来中饱私囊?」
  「很不巧的,我可不愁没钱花。」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跟亚默德要求的,是拥有神巫的权利。」
  「拥有的……权力?」
  「……果然是这件事啊。」
  狄米塔尔喃喃说道。看来这名少年早已预料到但丁的目的,而这令人莫名地不快。
  「在过去,原本应该是十二个国家各有一名神巫,但现在亚默德却拥有三名之多。相较之下,我国已失去神巫许久。甚至在象征荣誉的『神圣同盟』中的立场也变成了准加盟国——这些事在我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但丁用沉稳的语气述说的同时,双眼里则是无法压抑的激动化为火焰般的光芒摇曳着。这名聪明的年轻人,大概是从很久以前便因自己国家所处的现况感到无法忍受的屈辱吧。
  「——你的挫败感先放到一边去,」
  狄米塔尔一边摸着脖子一边说道:
  「为了强行实现你那沉重的愿望,所以把我们两名重要的神巫抓去当人质,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不管你的主张是什么,反正做的事情不过就是绑架。」
  「你这个人在说什么?卡琳等人可是间谍——」
  「她们两个都是你的亲戚。」
  狄米塔尔打断但丁的话,毫无顾忌地笑起来。
  「……她们两个只是在亲戚的屋子里闲晃而已,并不是来当间谍——如果是我国的政治家老师,一定会这么主张吧。」
  「你也一样吧!潜入瓦利恩堤家的别馆,还把那里的东西给偷出来!」
  「要说是偷出来嘛——」
  和情绪激动的但丁相反,狄米塔尔只是冷淡地,维持在显得有些压抑的语气。以结果来看,从容不迫的狄米塔尔和被逼到绝境的但丁,这幅构图被清楚地勾勒出来。
  「……我们的确在你的别馆里发现大量和魔法工学相关的研究成果和书籍。先不说像这面盾牌的仿制品,有许多书籍是等同于亚默德军事机密。那些为什么会放在你的——比拉诺瓦的次席宰相的别馆里?涅蕾妲•卡治亚高斯是曾经从事与我国机密相关之研究的人,但你是明知道这点还将她藏匿在那继续做研究?这可是大问题啊。」
  狄米塔尔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后继续说道:
  「……关于这个部分,你有办法给个什么正当的解释吗?不只是对我们,还有对比拉诺瓦的国王,你有足够的把握能提出一个让人接受的解释吗?」
  「无聊的歪理——」
  但丁握紧了剑柄,眼角微微抽搐。
  「谁比较有道理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现在,重要的是实际上谁比较占优势!你给我搞清楚这一点,纹章官!」
  仿佛对主人的大喊产生反应一般,包围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的士兵们的人墙缩小了一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士兵中混入了萨罗门•普约尔那张严肃的脸。
  「……可以不用想吗?」
  「想什么?」
  「……究竟有没有道理,那种事可以不必去想了是吧?」
  狄米塔尔拔出瓦蕾莉雅在别馆找到的魔法小刀,用指尖夹着晃了晃的同时再次说道:
  「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简单来讲,就是赢的那一方主张是输的那一方不对就好了。」
  狄米塔尔将小刀的尖端直指但丁,右手则拔起腰上的剑。原先一直面无表情,维持在挺直身杆的姿势的萨罗门看到这个举动后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啦——」
  瓦蕾莉雅拉住狄米塔尔的袖子。
  「你想做什么啊?卡琳和佩托菈被人抓住了耶!」
  以狄米塔尔的个性来说,要他对但丁这种男人认命投降,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但现在卡琳等人被当成人质,可不能乱来。说起来,预料到如果有个万一,但丁可能连卡琳都会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狄米塔尔自己。
  然而,狄米塔尔甩开瓦蕾莉雅企图阻止的手,在做出浅浅的笑容的同时说道:
  「鲁德贝克猊下的身材还真不错。」
  「啊?」
  瓦蕾莉雅无法理解狄米塔尔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比不上你,但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不过,无论如何还真是双美腿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是双危险的腿啊。」            l
  瓦蕾莉雅恍然大悟地张大双眼抬头看卡琳。
  「……对不起,但丁。」
  被人抓住带到但丁身旁的卡琳,这才头一次开口。
  「看来我是高估你了。真的很对不起了,但丁。」
  但丁眯起眼睛,缓缓地往下看着卡琳。
  「……卡琳,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以前就算了,现在的比拉诺瓦只是个魔法落后国家,而你也终究是那国家的人罢了。」
  被押着面对但丁的卡琳眼中,流露出可怜他的眼神。
  「……如果这里是亚默德,是不可能有人认为把抓到的魔法士用绳子绑住就好了。连这种事情都顾虑不到的你,根本没资格说什么魔法立国……说得这么明白真是抱歉了,但丁。」
  卡琳身上洋装的裙摆轻飘飘地大幅晃动。
  「的确——我如果是你,就会把魔纹消除,或是用药还什么的让她睡着。会连这点程度的事情都想不到,就是因为你是魔法落后国家的人。」
  狄米塔尔冷冷地嘲笑后,紧接着忽然刮起足以激烈撼动整座大厅的冰冷暴风。
  「——!」
  不符时节的北风的中心,是被抓住的卡琳鲁德贝克——的右脚。在强风吹刮中,裙子下若隐若现的她的脚上,清楚浮现出苍白色的魔纹。
  [插图]
  「该死——!」
  「但丁大人!」
  反射性地遮住脸以挡下混在风中的碎小冰块的但丁,以及担心他安危的萨罗门,这两人的注意力几乎同时从瓦蕾莉雅等人身上转移了。
  「所以我说她有双漂亮的腿吧?」
  因刮着大厅的强风而眯起眼睛的狄米塔尔,将拿在手上的小刀高高地丢出。缠绕魔法火焰的小刀化为一支赤红的箭矢,将因为突发状况而慌了手脚的士兵们所围成的圈子斩断,冲破橱窗。
  「只要有注意到那个的话,粉红色的猛牛就会冲进来了……要上啰,猊下大人。」
  「咦?——呀!」
  狄米塔尔的手猛地朝瓦蕾莉雅的屁股拍了一下。
  「你这……你……啊啊啊!等……等一下我要讨回来!一定要!」
  瓦蕾莉雅忍住对狄米塔尔的怒气,高举起右手。「飓风」的锐利刀刃在强风中笔直飞去,割断绑住卡琳和佩托菈的绳子。
  「卡琳!趁现在!」
  「别让人逃了!卡琳——你该待的地方可是这里啊!」
  但丁在萨罗门的掩护下,不死心地朝卡琳伸长了手。
  「……对不起了。」
  扯下绳子的残骸,卡琳轻轻地按住随风摇摆的头发。

  *

  卡琳所卷起、违反季节的强风也无法令他们混乱太久吧。现在,被认为最棘手的萨罗门移动到保护但丁的位置,和卡琳互相对峙。其他的士兵们则似乎是要阻止狄米塔尔等人和卡琳她们会合,拿起长矛接连袭来。
  「话说回来……」
  将贾基尔卡晃了一下使之反射光芒,狄米塔尔问道:
  「——假设鲁德贝克猊下和你的实力相当,那么鲁德贝克卿使用魔法的技巧大概是怎样的程度?」
  「你是说佩托菈?」
  「是啊。」
  「这个嘛,虽然原本同样是神巫候补,但中途就被刷掉了所以——」
  「还差的远吗……那么,让她退到一边比较好呢。」
  直到刚才还一起被抓住的卡琳和佩托菈,现在两人被分开来了。和但丁他们对峙的卡琳还不要紧,佩托菈不论怎么看都是一面哀嚎一面被追着跑。想必很快就又要被人抓住了吧。
  此时玄关的大门被撞破,一团粉红色的东西闯了进来。
  「嘎——」
  「叽咿!」
  跟着惨叫声一起被撞飞得老远的士兵们。错愕让现场的空气稍微冻结之中,绽放出亮丽光泽的粉桃色铠甲女,从腰后拿出了伸缩自如的战斧。
  「呼咻……贝琪娜•亚比奥尔,谨遵召令前来报到!」
  「幸好你有发现。」
  狄米塔尔朝着眼前士兵的剑突轻轻踹下去令人弯下身后,便把对方身子降低到高度适中的头当成脚踏板,一口气跳起来。
  「——鲁德贝克卿!」
  他降落在走廊的扶手上,随便地踢开因惊讶而张大眼睛的贵族青年们。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若是没没无名的士兵们也就算了,但对象如果是贵族们,要是想到之后的麻烦事,可不能这么随意地把人打倒在地。
  「噗咕!」         …
  「噢啊……」
  狄米塔尔毫不客气地踩过喷出鼻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们,向佩托菈伸出手。
  「过来,鲁德贝克卿。」
  「啊~!人家好害怕‘」
  「是吗……你这女人还真是烦人。」
  面对几乎哭出来想将人一把抱住的佩托菈,狄米塔尔随便把她抓起来并对楼下的贝琪娜说道:
  「粉红铠甲女!你保护好这个!应该说,直接带着逃走!」
  「咦!什……什么啊?」
  「让当不成战力的女人晃来晃去只是增加麻烦啦!我没办法随心所欲行动!」
  话才说完,狄米塔尔便把佩托菈扔出去。
  「呀——」
  「里希堤那赫卿!」
  原本在对付贝琪娜身旁的士兵们的瓦蕾莉雅,注意到掉下来佩托菈后大叫出来。
  「贝……快把她接住啊,贝琪娜!」
  「好、好的好~的!」
  伸长战斧并豪爽的回身转一圈将周遭敌人一次扫光的贝琪娜,随即跑到佩托菈的下方接住她的人。
  「喂,粉红铠甲女!」
  追着佩托菈回到一楼大厅的狄米塔尔用下巴比了比贝琪娜撞破的玄关门。
  「——快点走!」
  「可……可是,没关系吗?」
  「我叫你走!」
  「可是,不是有很多敌人嘛!人家我也很想帮忙啦~!」
  「想帮忙就现在立刻给我消失。」
  狄米塔尔将贝琪娜所接住的佩托菈放到铠甲的头部,接着踹了少女的屁股一脚。
  「——你要是在这种封闭空间大闹可会造成我的危险。我就算了,要是不小心撞到我家猊下,光是砍下你和技师长的头可是不够的喔!」
  「啊哇哇哇哇哇……我……我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那就快滚出去!碍事的家伙!」
  「里……里希堤那赫卿!卡琳她——」
  「她那边不用担心……我会马上和她会合,收拾这里的家伙后就去赶上你们。」
  「别想那么做……!」
  想要再度前往楼梯的狄米塔尔面前,落下一股带着质量的杀气。
  「…………」
  他瞬间后退一步后,举着巨大斧头跳下来的,正是萨罗门•普约尔。他手中的斧头比贝琪娜使用的还更加凶恶,而且这男人并不是靠魔法强化,而是用自身的臂力挥舞那把斧头。只能说是名令人畏惧的操斧手。
  狄米塔尔眯起眼睛,低声说道:
  「……鲁德贝克卿,路奇乌斯他们应该已经到附近了。你和粉红铠甲女一起逃出这里,去和路奇乌斯会合。」
  「……了解,卡琳就麻烦了。」
  「我会的。」
  「好了,我们走吧,小贝琪!」
  「是的!」
  佩托菈的魔法将士兵们分成两边,而粉红色的甲胄则全速跑过出现在中间的那条路。虽然也有士兵想连忙追上去,但是被萨罗门低粗的声音制止了。
  「没必要追上去!」
  高举的战斧对准狄米塔尔挥下,萨罗门控制了士兵们。
  「只要把神巫弄到手就够了!去巩固防守,堵住逃脱路径!」
  「……我是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啦。」
  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颇有厚度之斧刃的狄米塔尔,用眼角余光捕捉到瓦蕾莉雅,接着想找出卡琳的身影,但原本应该在走廊的卡琳却行踪不明。不知不觉中,但丁也消失了踪影。他们两人或许是往宅邸里面移动了吧。
  看来没什么闲工夫花时间战斗了。

  *

  卡琳将被自己的魔法划开一道大裂痕的洋装随意地撕开,缩短了裙子的长度,追着但丁前往宅邸深处。
  虽然偶尔会有士兵突然想起她的存在而追上来,但每个都被她回过头用一击便倒地不起了。
  那些长矛和剑上刻着魔纹,看来能让人使用一定程度的魔法,但即使如此,用魔法跟神巫对抗只能说是有勇无谋。
  「…………」
  或许是因为和玄关大厅拉开了一段距离,战斗的吵杂声变得相当遥远。然而,以要和但丁做个了结来说,这样反而更方便。
  卡琳丢下长手套,小心翼翼地往房门敞开的但丁书房中查看,接着开口:
  「……你在哪里,但丁?」
  「可惜……真的是太可惜了啊,卡琳——」
  「————」
  循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但丁声音,卡琳往更深处走去。
  唰铃……金属摩擦的硬冷声音响起。卡琳直觉那是剑被人从剑鞘抽出的声响。她想起跑到更里面的但丁腰上,那把用宝石和螺钿装饰的金属剑鞘散发出模糊光芒的样子。
  「我很想请你帮忙实现我的理想……我对你所说的话是实话,也是我的真心。」
  「也是呢……如果是开玩笑,还能够笑着带过……对不起。你是认真的呢。」
  「——你的那个习惯,终究没有改过来呢。」
  但丁的笑声从前几天作为派对会场的宴会厅传来。卡琳相信他就在那边等着。
  卡琳将肩上的披肩解下来绕在腰上。虽然不同于神巫的礼服,暴露的部分较为减少,但若不尽量让魔纹露在外面,便无法有效率地使用魔法。
  「不过,你其实根本没有感到抱歉吧?」
  但丁就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
  「你有立刻道歉的习惯,但那不是因为你真的觉得自己不对——真正的你是高傲不逊的人,绝不是那种会自己向他人道歉的人。所以从你小时候起,令堂每次都会教导你要开口对人道歉……」
  「……所以呢?」
  「所以——现在的你,其实也根本不觉得有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即使你企图粉碎我的梦想,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我又不是想要破坏你的梦想……只不过,我的梦想必须要有亚默德罢了。」
  「那么,我也只好全力对付你了……」
  但丁的左手上,是一面刚才还不存在、发出光辉的圆形巨大盾牌。在那表面上,浮现出不明显但复杂的魔纹。
  「——听说神巫的魔法之力甚至可以击退重骑士,不过……你又如何呢?你曾经真正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但丁掀开斗篷,将手中的剑挥了一下。
  「————」
  卡琳躲过从剑尖迸出的火焰之箭,优雅地侧身并举起右手。一道青白色的光之线从平日衣领窜向右手指尖,浓缩了巨大的魔力一口气奔驰而去。
  「——喝!」
  从卡琳指向但丁的指尖冲出仿佛冰柱的冰之石块。
  然而,那冰之石块却在触碰到但丁举起的盾前粉碎雾散。
  「……?」
  「亚默德不晓得有没有这种东西?」
  但丁那仿佛获得胜利而得意的脸从盾牌后面探出来。
  「……那个女人确实是天才啊。」
  「不过,使用那种东西的人倒不一定是天才。」
  「要来试试看吗?卡琳——看是你先用尽力气、无法站起来,还是这面盾牌先被粉碎。」
  「如果你希望那样的话。」
  卡琳轻轻点头。
  「……我想,我能把你的愿望听进去的,这大概会是最后一次了。」

  *

  「我们『爱国魔法兵团』是受到但丁大人的志向感动,替但丁大人拓开前方道路之人……凭你们这些大国养的走狗也想阻碍大人前进,我绝不原谅——」
  闪过仿佛在宣泄憎恶的萨罗门使出的一击,狄米塔尔向后跳跃了一大段距离。
  「……突然变得很会说话了嘛,大叔。」
  「你要不要也少说几句话啊?」
  站在和狄米塔尔背靠背的位置的瓦蕾莉雅低声说道。其实她根本没有像那句话显现出的从容。只见她的肩膀略为上下起伏,可以知道疲劳已一点一滴地累积起来。
  相较之下,看不出四周包围自己的士兵们的数量有减少。当然,有不少士兵在和狄米塔尔与瓦蕾莉雅的交手中负伤,但最棘手的是他们高昂的战斗意志。战斗中造成的些许伤口并不会令他们丧失斗志,而他们直到无法动弹为止都会冲上来。
  与几乎可说是盲从的人们的战斗中,狄米塔尔没有什么特别犹豫的地方。但是,不习惯让人受伤的瓦蕾莉雅可就不同。她的温柔令她不适合把人逼到那种绝境中。
  狄米塔尔内心明白,在这种时候所必须做的肮脏事,得由自己下手。
  他发现瓦蕾莉雅偷偷地瞄了一眼二楼,于是说道:
  「……你还记得这间房子的构造吗?」
  「……啊?」
  「你的话,与其说是不记得,应该说是没在确认吧。」
  「什么嘛,这种时候了还来挖苦人?」
  「我是还想多念你一些,不过也没那种时间了呢。」
  在这栋宅邸的主屋中,从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除了这里,就只剩一个。那是在宅邸的另一头,主要是佣人们使用的小楼梯,但想要不经过这楼梯大厅前往该楼梯,就必须先走到屋子外并绕上一大圈。
  「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去支援鲁德贝克猊下。」
  「呃?」
  狄米塔尔把贾基尔卡插在地上,抓住瓦蕾莉雅的双手用力转圈。
  「咿哇——!」
  「……去吧。」
  高速转了三圈后,狄米塔尔顺势将瓦蕾莉雅往二楼扔出去,接着立刻拔出贾基尔卡。
  「唔——!」
  反应快速的萨罗门想追着瓦蕾莉雅爬上阶梯。
  「对付那种小女生又何必那么激动?」
  「啧——!
  狄米塔尔双手握紧贾基尔卡,从下往上挥起。寄宿在剑身的魔力化为红色的火焰喷散而出,一瞬间便吞噬了拿起战斧抵挡的萨罗门。
  「咕……唔!」
  接下了巨大火球的萨罗门,他的背重重地撞击楼梯。那高大的身躯甚至有一半几乎埋了进去,散落的火则开始在楼梯上蔓延。
  「里希堤那赫卿!」
  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摸着腰的瓦蕾莉雅抓住扶手站起身。
  「总之你快走!……如果能让那边也烧起来就好了。」
  「可是——」
  「鲁德贝克猊下那边需要有人帮吧……快点去就是了。」
  「————」
  微微但坚定地点头的瓦蕾莉雅往自己的脚边洒下巨大的火球,转身往宅邸的深处跑去。
  「呜……唔……!」
  一面破坏楼梯一面起身的萨罗门眼睁睁看着瓦蕾莉雅消失在火焰的另一头,眉头间挤出深深的皱纹。
  「一想到你主人的立场啊,」
  狄米塔尔叹了一小口气,摸了摸颈背。
  「——首先是不是先把倒在那里的公子哥儿们处理一下会比较好啊?」
  「咕……唔……!」
  萨罗门似乎想命令部下们去追瓦蕾莉雅,但结果必须优先救出那些昏倒的贵族公子们。哪怕但丁的野心有了结果,哪怕这里被毁掉了,但要是协助他的那些贵族子弟被烧死,但丁的处境可会因此变得恶劣。
  在士兵们将青年贵族们搬出大厅的过程中,烧得更旺的火焰已完全吞噬楼梯。别说上二楼,只要不灭掉这些火,就连想从旁边前往宅邸里面也很困难。这么一来,短时间内能够介入卡琳和但丁的战斗的,就只有瓦蕾莉雅了。
  再来只要狄米塔尔把留在这里的敌人打倒,大致上就能分出胜负。
  「团长!」
  忙完手上事情的士兵们拿起长矛从狄米塔尔的背后逼近。萨罗门看到那矛头微弱的光芒聚集在一块,大声斥责起来。
  「住手!你们想让火烧得更旺吗!」
  「是……但……但是——」
  「那只是半吊子的秘密武器,还不是外行人可以拿来用的。」
  狄米塔尔冷冷地令嘴角上扬。虽然用爱国魔法兵团这种了不起的名号自许,但他们手中长矛和剑上所刻的魔纹,不过是让人能使用非常基本、顶多射出火之箭矢的魔法罢了。如果累积到相当的数量,那么在战场上应该可以有一定的战果,但在现在如此状况下使用,只是种火上加油的行为。狄米塔尔会想进入屋子在室内战斗,也是因为他认为在这里的话,他们便无法充分运用那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武具。
  「——不用多管!你们优先把伤者搬出去还有灭火!这小鬼就由我来对付!」
  挥开飞舞的星火重新握住巨大斧头的萨罗门紧盯住狄米塔尔,一步步缩短彼此的距离。用火阻碍二楼与宅邸深处间往来是狄米塔尔的目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因为这场火使得能够活动的空间缩小。对于动作虽迟缓但每一击都具备重量的萨罗门而言,限制住狄米塔尔那些小动作对他有利。
  并且,如果是一对一的话,萨罗门想必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狄米塔尔吧。
  「你看来颇从容的嘛,那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狄米塔尔稍稍转动脖子并说道:
  「——你在瑟利巴有没有亲戚之类的?」
  「瑟利巴?那是哪里的乡下地方啊?」
  「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算了,那个不重要。忘掉吧。」
  「无聊……要人啊!」
  巨大的斧头从头顶正中央落下。狄米塔尔朝着正后方退下以拉开距离,原本是打算立刻向前踏入对方的范围内,但在瞬间的判断下,原本应是向前突进的动作转换为大幅度的侧移。
  「……哼。」
  被一鼓作气挥下来,且看似砍入地板的萨罗门的斧头,在即将碰到地板时蓦然停住,接着忽然改变行进方向,有如长矛般朝上方刺来。要是狄米塔尔想缩短和萨罗门之间的距离,恐怕会扎实地挨下刚才这记上刺吧。
  「直觉反应不错嘛,小鬼……居然躲过了这招啊……」
  上前所踏出的一步甚至会令地板的瓷砖变成碎块的萨罗门,看着在瞬间朝旁边跳去的狄米塔尔稍微做出笑容。
  「——不过!再来还能靠直觉撑下去吗!」
  「!」
  全身都被金属铠甲覆盖的萨罗门,用超出狄米塔尔预测的速度靠了过来。反应不过慢了那么一瞬间,却制造出致命的距离朝狄米塔尔袭来。当狄米塔尔在预备承受冲击而将力气集中在腹部时,他的身体已经离开地板约十公分,并朝着后方弹飞出去。
  「咕……!」
  就在萨罗门进一步拉近距离的同时,战斧已从水平方向大力挥舞过来。若被那记在前移的同时使出的一字攻击打中﹒狄米塔尔的身体可是会被轻易砍成上下两段。
  狄米塔尔用反手重新拿起贾基尔卡并用双手紧握,插入地板。
  这时厚重的斧头刀刃飞了过来。贾基尔卡的剑刃和萨罗门的斧头碰撞,迸出火花。
  接下斧头的一击后,狄米塔尔迅速地将手押在萨罗门的胸前。
  「咕啊——!」
  大幅向后仰去的萨罗门隔着铠甲按住胸口并露出痛苦的模样。虽然仅是一瞬间,但狄米塔尔所制造出的火焰烤热了萨罗门的铠甲,那热度烧伤了他的皮肤。
  「……和魔法士战斗的时候,绝对不能随便穿上金属铠甲……不过,看来你们连那点程度的知识也没有嘛。」
  狄米塔尔拔起贾基尔卡,笑着说道。
  刚才萨罗门的动作很显然是藉由某种魔法而加速。恐怕是萨罗门的铠甲上刻有具备那种功效的魔纹吧。他使用的似乎是比属下的士兵们的武具更高级的东西。
  然而,那依旧不够完美。如果能够使出封印骑士团所使用的等级的魔法,那么萨罗门的冲撞恐怕会更沉重,光靠一击就足以令狄米塔尔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
  之所以只到这种程度,就代表萨罗门等人无论是对魔法的理解或是熟练度,也不过就那种程度而已。就算能将本来必须刻在人体上的魔纹用工具代替,但使用的人如果并不熟练使用魔法,就也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是这么用的啦。」
  狄米塔尔用贾基尔卡的剑尖轻轻画出个图案,令魔力流过魔纹。他的全身涌出新的力量,使他的动作更加快速。
  「小子!」
  「……很遗憾,这就代表光靠志向,无法达到目的。」
  身形较瘦小的狄米塔尔冲向露出惊讶表情的萨罗门,仿佛要奉还刚才自己挨的那一记似地,朝他的肩膀重重撞击。
  「怎……么会……!」
  「如果是在亚默德,就连完全没有大脑、贵族的白痴子弟也会用这点程度的攻击。简单来说,你们在一开始的起跑点上就输了。我不管但丁是爱国者还什么东西,这样的差距可不是三两下就可以赶上。」
  事实上,在封印骑士团中,几乎没有哪个年轻人像狄米塔尔这般擅长这类魔法,但那虚张声势足以给予萨罗门进一步的打击。
  「喝!」
  他从正面上方对失去平衡的萨罗门使出一击。尽管萨罗门背对着火焰,他依旧举起战斧接下贾基尔卡的剑刃。
  然而,战斧的握柄一下子就变成了两半。
  「混——」
  直接从上方快速落下的贾基尔卡的剑刃,深深地撕裂萨罗门的铠甲。
  「呕……啊……」
  「……比拉诺瓦不管武器或铠甲都很脆弱呢。」
  [插图]
  狄米塔尔坏心眼地对睁大双眼、膝盖发抖的萨罗门说道。
  「……不只是魔法,就连单纯的军事技术也都追不上亚默德,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话说回来,这点事情只要稍微动动大脑就知道了,你啊,凭什么相信自己打得过我?」
  「咕……嘎啊——!」
  萨罗门的双手伸向狄米塔尔的脖子。
  「你选错跟随的主人了。」
  狄米塔尔在喉咙被捏断之前,绕过萨罗门的手臂,用贾基尔卡的剑尖插入铠甲裂开的缝隙中。
  「……既然是能够自由选择侍奉对象的前佣兵,那么这就是你自己的责任了。别怪我啊。」
  「————」
  萨罗门临死的哀嚎染上了真红烈焰的色彩。
  「……哼。」
  狄米塔尔轻轻踹了萨罗门的胸口一脚,把贾基尔卡拔出来并用鼻子哼了一声。铠甲内部被灌入了火焰急流的萨罗门,步伐踉跄地摇晃身躯,随即向后倒下,就此一动也不动。
  「团……团长!」
  撑起同伴的肩膀将他扛起、企图逃离这片火海的士兵,目睹了萨罗门的死去而发出悲痛的呻吟。
  狄米塔尔将贾基尔卡收回剑鞘,对那士兵说道:
  「……在低层做事的人没必要和上头的家伙共患难、一起赴死吧。丢下武器和铠甲快逃吧,我想明天宪兵应该就会出动了。要是一直当但丁的私兵,可是会被连带一起丢入大牢里。」
  该士兵不知道有没有将狄米塔尔的那份用心听进耳里。狄米塔尔既没有把话说得更详细的打算,也没有确认士兵是否点头的意思。他忽然屏住呼吸,在助跑后朝着火焰的墙壁一跃而上。

  *

  卡琳和佩托菈两人的外婆都是来自瓦利恩堤家。
  从这点来说,瓦利恩堤家可说原本就是具备魔法资质者辈出的家系。事实上,身为瓦利恩堤家嫡长子的但丁,即是能够灵活运用藉魔法工学制造出来的剑和盾,且足以成为和卡琳力量相当的对手。
  那意味着他与生俱来的魔法才能。如果但丁是出生在亚默德,他肯定不必依赖这种道具,以一名优秀魔法士的身分让他的才能得以展现,又或者是在封印骑士团中建立起相当的地位。
  「——只要有这加比隆多和贝基里斯坦,就连我也能战胜神巫。」
  但丁挥了一下剑,仿佛获得胜利似地说道。他那一举一动都像在故意演戏般夸张,才是他自小就有的习性吧。卡琳对那并没有特别感到厌恶,大多是不予置评。
  「…………」
  卡琳轻轻拨开裙摆站起来。
  直到目前为止,卡琳所使出的魔法全都被但丁手上的盾所产生的冲击波抵销,且反倒是卡琳全身到处都有细微的伤口。
  「……是你的话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赢不了我。」
  听了但丁的那句话后,卡琳缓缓地摇头。
  「你还没有理解。凭你,赢不了神巫。」
  「真是的……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承认自己打输了?」
  「只要对雷顿特拉的信仰还在,神巫就不可能败阵下来。」
  「那份信仰的确是值得赞赏,不过——」
  但丁忽然停止说话,皱起眉头。
  「……该不会在屋子里放火了吧?」
  不知从何处飘来烧焦的臭味。恐怕是因为瓦蕾莉雅他们大肆攻击的缘故吧。
  但丁心情恶劣地不屑说道:
  「真是给我找麻烦……这下对陛下的解释可会变得更复杂了。」
  「这么说来……这件事果然是你自己擅作主张的吧?政府和军方什么也不知道……」
  「那些人如果能更有用一点,我多少也会仰赖他们一些,但是——」
  「那份傲慢,会毁了你自己喔。」
  卡琳将左手高举头上并向下挥动一次。「飓风」奔驰过半空中,切断悬挂水晶吊灯的锁链。
  「!」
  但丁高举盾并往旁边一跃以躲避。在逃过被压死下场的但丁身旁,有蜡烛的火延烧到地毯上。
  对此,卡琳进一步卷起强风,加强火势。
  「你在这地方应该也有回忆的——真可惜。」
  但丁在向后跳跃的同时挥动加比隆多,紧接着仿佛贴服着地面般,混杂细小冰块的冷气有如温和的波浪扩散开来。
  「……!」
  与冷气冲撞的火焰变为烫热的水气,将大厅染成一片白。不禁转过头后退的卡琳胸前,此时突然飞来一支贯穿白色纱帘的冰箭。
  「卡琳!」
  「——瓦蕾莉雅?」
  忽然间被人拉住手腕而当场跌倒的卡琳立刻移动目光。
  就在她的身旁,倒着从肩膀流出血的瓦蕾莉雅。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能明白的是,她为了保护卡琳而负伤。
  「真是的,你什么事都做得很聪明,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却这么天真呢……都是因为你经验不足。」
  瓦蕾莉雅忍住疼痛,露出苦笑说道。这令卡琳不禁反射性地用冰冷的话语反击:
  「话说得那么了不起,你还不是也没有多丰富的经验。」
  「……为什么这种时候你就说不出『对不起』呢?」
  「…………」
  不带实质的道歉要多少都说得出来。由自己道歉并摆出低姿态,藉此避开和他人的交恶是卡琳的处世之道。即使实际上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会先道歉。因为只是空有形式的道歉,所以自己的自尊既不会受损,加上只要低下头就能避免麻烦是件很划算的事。
  然而,当她真的认为自己不对时,就反而说不出道歉的话。因为卡琳并不习惯将那么沉重的话说出口。
  「……唉,算了。反正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你会道歉啦!」
  挤出力气站起身的瓦蕾莉雅按住左肩,默默不语。
  卡琳向瓦蕾莉雅瞥了一眼,确认朋友的伤势。从瓦蕾莉雅的左肩到上臂,布有数道细小的伤痕。虽然对肉体并没有深刻的伤害,但不得不承认,那已让她的战力大幅降低。尽管只是些许小伤,但如果伤到了魔纹,就无法像平常那样流畅地使用魔法。
  而且,在这方面卡琳也是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实战吗——卡琳静静地调整呼吸,冷冷地注视这无法随心所欲的现况。
  要驱使魔法,就必须暴露出刻在脆弱肌肤上的魔纹,不过那肌肤如果受伤便无法使用魔法。
  怀抱着如此矛盾的神巫和魔法士,都必须在这种距离下与敌人对峙的疯狂之处,卡琳事到如今才终于体会到。
  然而在另一方面,她也丝毫不考虑要逃出这里。因为应是比卡琳更早了解实战的残酷的瓦蕾莉雅,即使在这情况下依旧没有失去笑容,还站了起来。
  在这里,卡琳不能只有自己放弃战斗。更何况站在眼前的,还是卡琳的青梅竹马。
  「……我如果不奉陪到最后的话,还有谁会陪呢?」
  「卡琳,你说什么?」
  「……没什么。」
  轻声叹息的卡琳用绑在腰上的披肩擦去双手的血后,便制止瓦蕾莉雅要她退后。
  「……卡琳?」
  「你去处理自己的伤口——但丁由我对付。」
  「等……!」
  「我原本认为只要陪他打这一战,他就会注意到自己犯下的失误——不过,他终究没有发现。」
  「我犯下的失误?你在说什么?」
  但丁疑惑地眯起眼睛。
  「看清楚现实吧,卡琳。现实中受伤的人是你——你们啊。我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是啊……不过,那是因为我太天真了。无论是我受的伤或瓦蕾莉雅受的伤,全都是我的天真造成,并不是因为你很强。更何况,你绝对不可能比神巫还要厉害。」
  卡琳稍微瞄了瓦蕾莉雅一眼。尽管没有对瓦蕾莉雅说什么,但瓦蕾莉雅似乎光透过那眼神就理解了什么,只见她轻轻点头,慢慢地退到后方。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而你却没有发现。」
  卡琳调整呼吸,将意识集中在双手上。青白色的光从胸部中间经过肩膀,一路窜向白皙的手臂前端。虽然因为许多部位的魔纹都已受到损伤,因此比平常更花时间,但卡琳好歹被称为神巫,她的动作中并没有任何停顿。「别想得逞!」
  但丁挥舞加比隆多,先发制人地射出炎之箭。
  「……没错,非常简单的事。」
  卡琳的右手寄宿着灼热,左手则是寒气。同时操控两种以上的魔法,这可是众多魔法士都办不到的技巧。而能如此轻易控制的卡琳,几乎同时释放出两种魔法箭矢。
  「!」
  「……魔纹就算可以另外找东西来替代,但使用那东西的人终究还是你。」
  两支炎之箭在正面冲撞后消灭,但是卡琳的冰之箭则依旧朝着但丁飞去。
  「呿……!」
  但丁所举起的盾,在撼动空气的独特破裂声响中化解了冰之箭。
  然而,在这过程中卡琳的双手并没有停下。她的左右手立刻搭起了新的冰之箭,接二连三地朝着但丁迅速射去。
  「……!」
  在连续承受高速飞来的无数魔法箭矢之下,但丁的额头开始渐渐冒出汗水。
  「如何?你也该发现了吧?」
  随着冰冷的话语,卡琳所释放出的不知第几支的冰箭没有受到抵销,直接击中但丁的盾。
  「——咕!」                    ′
  脱下了胭脂法衣的勇敢青年宰相因这份冲击使得身体严重摇晃。并且在此同时,接上了第二发的冰箭。  「……咕……噢!」
  第一发虽然用冲击波消灭了,但由于无法消除第二发,因此落得必须用贝基里斯坦接下的但丁,他的身体再度摇晃并丧失平衡。
  毫不停歇地,卡琳从洋装的撕裂处露出大腿并往前方跨出一大步。在那雪白肌肤上,发出青白色光芒的魔纹相互交缠,从她的脚下窜出先前根本无法比拟的寒气。
  「……所谓的人类啊,不管拥有什么样的魔纹,可都无法轻易连续释放出魔法的哟,但丁。」
  笔直冲出去的寒气随即得到实体,化成冰之牙的姿态。宛如猛兽的利齿般,从地板朝斜上方凶狠地伸出的冰柱,从教人无法回避的时机袭击但丁。
  「咕啊!——」
  这里或许应该称赞但丁那能在瞬间用盾保护身体的反射神经。然而,也仅止于此。贝基里斯坦的冲击波无法化解,因此但丁彻底被巨大的冰柱直接击中,弹飞得老远。
  「……明明只要有稍微累积一些像样的修行,就可以立刻知道了。」
  卡琳轻轻一拨泛着青色的头发,走近撞上墙壁后无力瘫坐在地的但丁。
  「即使是高明的魔法士,要在短时间内集中精神无数次地使用魔法也是很困难的喔。更何况是像你这种根本没做过那类修行的人呢……如何?就像是刚用全速跑完长程的感觉吧?」
  「…………」
  但丁的肩膀激烈地上下起伏,然而他无法出声,只是紧紧地瞪着卡琳。
  「想用临阵磨枪的魔法和神巫互斗只是乱来啊,但丁。我们可是从小就不断忍受常人无法想像的疼痛和痛苦,才获得了现在的力量……光靠那种东西是不可能超越的。」
  但丁直到中途都能够压制住卡琳,纯粹是因为卡琳还没办法完全狠下心。如果是聪明的但丁,在多次使用魔法后,应该就会察觉到自身的疲劳。她认为如果是但丁,应该会发现即使和神巫正面对抗,先虚脱倒下的会是不具备魔法方面持久力的他自己。她原本预料当他发现白己绝对不可能获胜后,就会认输并放下武器。
  然而,但丁虽是头脑清晰的年轻人,却也相当傲慢。那份傲慢遮蔽了他的双眼,使他没有发现那项事实。
  「……所谓的神巫,就是如此特别的存在。抱歉了,但丁。」
  卡琳眼看但丁拿剑做支撑想要站起来,于是高举双手。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让我国……有神巫——!」
  「明明嘴上这么说,你却未免太小看神巫了。还是说,因为我是个以前会跟在你后面跑的人,所以才看走眼了?我明明已经不是那时候的自己了。」
  「卡琳——!」
  随着严重沙哑的吼叫声,但丁举起了加比隆多。
  「……已经结束了。如果不让这一切结束并且去灭火的话,我和你的回忆真的会变成灰烬。」
  卡琳最后释放出的两发箭矢,击飞了但丁手中的剑和盾,而他的身体也因为这次的冲击而再度撞向墙壁。
  「…………」
  向下倒卧的但丁,就这么再也没有动作。不过,他并不是死了。在冲撞墙壁时,或许会在背上造成淤青,但若排除这一点,他几乎没有受伤吧。
  但丁只是过度消耗而已。虽说他是故意诱导卡琳那么做,但看起来几乎是自寻死路。
  回收了但丁的剑和盾的瓦蕾莉雅,温柔地抚摸卡琳的脸颊。
  「……?」
  「沾到血了。」
  瓦蕾莉雅擦掉飞溅到卡琳脸上的血并露出笑容。
  [插图]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这样下来应该饿了吧?」
  「还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是吗?其实我觉得这还满重要的。」
  面对亲手打倒但丁并粉碎他的野心的卡琳,瓦蕾莉雅之所以没有说出敷衍人的安慰话语,也是出自于她的用心吧。先不论是不是有用,瓦蕾莉雅是个能用心顾到的地方就会努力顾及到的女生。
  卡琳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国之后得去外婆的坟前一趟。」
  「为什么?」
  「因为这里对外婆来说也是个有许多回忆的地方。」
  环顾不忍看见、凌乱不堪的大厅,卡琳再度叹气。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将一切全数抹消

  「神圣同盟」的盟主国亚默德,自从其成立直至今日,
  都一直固守身为大陆上少数强国的地位。

  大部分的国土是适合务农的平原,
  能够安定生产粮食令人口确实地逐渐增加,
  其伴随而来的是经济成长,再加上政府积极进行军队的扩编,
  都可说是造就了现在的亚默德。

  然而,若只看近年,仰赖国力背景、
  王家的强硬对外政策使得国家成长得更快速。

  前任的杰弗伦十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
  而现在的杰弗伦十一世则是
  透过战争从周围各国手中获得许多领土。

  *

  于是各国的首脑都在思考,
  下一任的杰弗伦十一世,会是个怎么样的国王。

  ×

  经过一晚,但丁的宅邸四处都留有怵目惊心的伤痕,不过火已经被扑灭,连一缕烟都没有升起。
  说起来,若是要让这栋房子恢复往目的模样,会需要相当的年月吧。首先要回收在昨晚的战斗中丧命的士兵尸体,接着要由亚默德军方进行彻底调查。即使想要着手修缮,也是那之后的事情,更何况在房子主人,但丁被抓住的状态下,想必会不断延后、无法进行。
  「……最后大概会是由比拉诺瓦政府管理这里吧。」
  从与狄米塔尔的谈话中冒出来的路奇乌斯的那句话,或许是对着一直注视宅邸的卡琳所说的吧。
  另一方面,狄米塔尔从出入宅邸的封印骑士团团员们的身上移开目光,皱起眉头。那副莫名表现出扫兴的神情,或许和他被骑士团开除的过去有什么关系吧。
  瓦蕾莉雅轻轻甩了甩头,对路奇乌斯说道:
  「话说回来,比拉诺瓦居然会允许亚默德军方介入呢?」
  「不是介入,是协助喔。毕竟比拉诺瓦没有魔法相关的专门机构……是首席阁下判断,如果要调查但丁•瓦利恩堤企图做的事情,就务必会需要我国的协助。」
  「只不过,不到一天居然就能够决定好这种事——」
  「这全都是多亏了殿下的处理。」
  皇太子八成是率领着骑士团,以非正式的形式进入皇宫,对首席宰相进行软硬兼施的交涉——实质上是逼迫对方接受要求吧。在过去,瓦蕾莉雅也以为自己国家的皇太子只是个沉浸于照顾蔷薇的兴趣的人,但是,继瑟利巴之后,在这布鲁安也能够完成困难任务的此刻,她已经了解到皇太子并非单纯是个老好人的青年。
  狄米塔尔一边玩弄名为贝基里斯坦、四处扭曲的魔法盾牌,眼睛往上瞟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然后呢?殿下现在还在跟宰相阁下会谈中?」
  「是啊。不让外人靠近,就连午餐也是在一起。毕竟还有其他许多必须讨论个详细的事情呢。要回去大概还得再过一下子吧。」
  「咦?那样的话,路奇乌斯大人也——?」
  「是啊,应该还会留在这里一下子吧。」
  「不是吧——」
  原以为回程可以和路奇乌斯一起悠哉地坐马车晃回去,然而美梦被彻底粉碎的瓦蕾莉雅不禁发出声声怨叹。
  瓦蕾莉雅回头望向一个人默默把行李搬上马车的贝琪娜,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么一来,回程也是这五个人……?」
  「返抵鲁奥玛的路程上,小狄会好好当各位的护卫喔。」
  「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护卫……」                 
  「少耍任性了,学学鲁德贝克猊下吧。」
  听到狄米塔尔脱口丢过来的话后,瓦蕾莉雅看向了卡琳。
  虽然卡琳平常话就不多,但今天却更加沉默寡言。她一定是在想但丁的事情吧。
  路奇乌斯偷偷地对瓦蕾莉雅等人使了个眼神,将声音压得更低:
  「这种事照理说来必须等到陛下归来,请示他的判断才行,可是……这次的事情,不论是我方或比拉诺瓦方,似乎都倾向不要浮上台面、私底下处理的样子。」
  「……那个具体说来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意思就是但丁的各种企图不会留在官方的纪录中,当作一开始就没有这么回事。」
  「啊!那样子……不是很狡猾吗?他们可是藏有我国的军事机密对吧?可是连那些事情也要当作都没发生过?」
  「真正身处现场的瓦蕾莉雅小姐会感到生气我是可以理解……不过,这件事请您忍下来。站在我国立场,并不希望再继续刺激比拉诺瓦国民的情绪。」
  路奇乌斯万分抱歉地如此说道后,狄米塔尔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接着用膝盖轻轻地往瓦蕾莉雅的臀部顶下去。
  「痛!」
  「路奇乌斯,你不用在意……等一下我会好好解释给我家这不知世事的猊下大人听。」
  「喂……很痛耶!你真的很没礼貌耶!我和卡琳可是如果有个闪失就已经死了耶!而且你自己也是吧!」
  「烦死人了……鲁德贝克猊下都已经接受这样的处理了,你也表现出与她相当的度量吧。」
  「咦咦!卡琳,你真的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抱歉,瓦蕾莉雅,我也认为这么做是最好的。」
  卡琳摸着因负伤和烫伤使得魔纹受损的双臂,微微露出冷淡的笑容。
  「你好好回想一下,猊下。当初但丁为什么会构想出这次的事情?」
  「因为……比拉诺瓦处于有如亚默德的附庸国的状态——」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啊。要用这次的事情让比拉诺瓦的名字被传出去、陷入不利是很简单,但如果这么做而令第二或第三个但丁出现可就不好玩了。加上但丁如果被当成眼见国难当前,于是挺身而出的英雄也就麻烦了。」
  「所以,这次最好是不要对比拉诺瓦要求特别的赔偿金和割让领土。关于但丁•瓦利恩堤,大概对外就说为了疗养烧伤于是离开这栋房子,而实际上将会在亚默德军方的监控下被幽禁吧。」
  「……真是非常感谢您,路奇乌斯大人。」
  卡琳和佩托菈静静地低头道谢。
  要把抓到的但丁套上个理由取他性命应该很简单。就算站在比拉诺瓦的立场,让但丁一个人负起所有责任肯定也会比较轻松。然而之所以没那么做,就是因为爱戴但丁的青年贵族实在太多,因此他们要防止更进一步的爆发,并且无论怎么说,但丁都是卡琳等人的亲戚。
  「不,两位无须道谢。殿下可是打算要对方确实给个交代喔。」
  「您的意思是……?」
  「在这栋房子以及别馆发现的武具与研究资料,总之认为涅蕾妲有参与其中的所有东西,都会无条件地由我军回收。不过比拉诺瓦方有表现出相当的难色就是了。」
  「那样最好,技师长大概会非常高兴吧。」
  「……既然不知道涅蕾妲的去向,那么,往后魔法工学的技术流向各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没有办法制止流出,我国就必须一直维持在具备比他国更优秀的技术的地位。这次的战利品,应该会对此有很大的帮助。」
  路奇乌斯对正在玩盾的狄米塔尔交代也要确实把那面盾送过去后,便回去监督团员们。
  「——各位!行李都已经装上马车了喔!」
  随着贝琪娜的声音,瓦蕾莉雅等人回过身去。
  「……回去吧,我累了。」
  卡琳忍住了呵欠,朝马车走去。
  「卡琳~我可不可以坐前面∫?」
  佩托菈用拉长尾音的说话方式问了那个问题。
  「……只要里希堤那赫卿不介意,我是无所谓……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都有受到打击吧?要是跟这样的你一起待在马车里面,不就非但没办法聊天,连我也都会觉得意志消沉嘛~」
  佩托菈一边笑着脱口说出刺激卡琳神经的话,一边迅速爬上马车前头。
  「小贝琪~我们继续聊昨晚的话题吧~」
  「好的好的~」
  虽然不知道昨晚她们两个在逃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事,但这两个无谓地拉长语尾的人,大概是产生了某种友情或羁绊吧。
  不知卡琳是否早已习惯这名堂姐温和的毒舌,她只是苦笑而没有说什么,揉着爱困的眼睛坐上马车。
  「……的确,如果是佩托菈的话可能会有点难受吧。」
  跟在卡琳身后坐上马车里的瓦蕾莉雅,发现若无其事地从自己后方跟进来的狄米塔尔后吓了一跳。
  「喂……咦?为什么?」
  「你白痴吗?既然马车前座被占领了,那我也只能坐这边了吧。好了啦,挤过去一点。」
  狄米塔尔把瓦蕾莉雅往里面推并关上门。
  「出发啰~!」
  缰绳用力鞭打的声音传来,于是马车开始叩叩地奔跑。
  「…………」
  当马车起步时,卡琳已经闭上眼睛了。狄米塔尔似乎也因为昨晚那场激烈的战斗而感到疲惫,一副毫无顾忌地环抱双手,用布裹住身体,一直闭着眼睛。
  ——原以为是这样的,此时狄米塔尔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喂。」
  「……怎么啦?」
  「每次听你订正说法,我都觉得很烦。」
  「啊?什么事啊?」
  「对我根本不必用那种毕恭毕敬的称呼,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呃?啊啊……什么嘛,是说那个喔?」
  说实话,她对于用「里希堤那赫卿」称呼狄米塔尔有些抗拒。对瓦蕾莉雅而言,说到「里希堤那赫卿」,原本应该是指路奇乌斯的称呼方式。也因为如此,平常虽不会用到,但有时会瞬间直接用「狄米塔尔!」喊他的名字,而狄米塔尔所说的,就是要她与其纠结在称呼上,不如打一开始就直接叫他的名字。
  瓦蕾莉雅撑着下巴的手肘顶在窗框上,用最讽刺的方式说道:
  「……这个嘛,说起来你老是用『你』来叫我,而且认真地讲,我的地位还在你之上,所以如果你一定要那样坚持的话,我也是可以那样叫你啰。」
  「是吗。如果你不想那么做的话就也不必做。真难得看你这么客气。」
  「欸……我又没有在客气!」
  「哼。」
  狄米塔尔把嘴唇往上一弯轻轻笑了一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
  穿过金雀儿列队的道路,便可见到布鲁安的白色轮廓。在正午的日光沐浴下,仿佛绽放出银白色的光芒。
  但是,不知是不是通宵的缘故,对现在的瓦蕾莉雅而言,那份光辉显得太过耀眼。她拉上窗户的窗帘,决定也来睡一下。
  「……狄米塔尔?」
  她小声地一面观察一面轻轻说道,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忽然间,从窗帘的缝细钻进刺眼的光,照亮了少年的侧脸。
  「————」
  或许是狄米塔尔觉得那光很讨厌吧,只见他皱起眉头将脸转到一边,此时瓦蕾莉雅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个像瘀青的东西。

  那个瘀青看起来像人的手。而不知为何,瓦蕾莉雅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黑钢的魔纹修复士2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要把好吃的东西写得看来很好吃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尤其是没有真正吃过的料理,要连那用餐的画面都靠想像力把它写得很好吃的样子真是很困难。
  举例来说,充满幻想风格的中世纪欧洲的用餐方式,和现今有很大的差异。如果是日本,在平安时代就已经有用筷子、餐桌、碗用餐的文化,可是在一千年前的欧洲,可是没有现代的这些餐具,大概吧。
  这里要提一下生活水准具有某种程度的人们,在当时的欧洲,是拿变硬的面包拿来代替盘子。就算有装菜的大盘子,也没有各自取用的小盘子,因此就拿切成薄片的面包代替盘子。
  然后,喝汤用的汤匙和装葡萄酒的杯子,基本上是和餐桌上坐在隔壁的人共用。因为不弄脏杯缘是种礼貌,因此如果有沾到酱汁,就得擦干净后再传给隔壁的人。
  也由于没有现在的又子,因此肉类是拿刀子刺起来直接送到嘴巴,不然就是用手抓。
  附带一提,听说代替盘子的面包就算吸入酱汁或肉汁,也会因为觉得可惜而在隔天和蔬菜渣滓一起熬煮,做成浓汤的样子。
  ……像这类事情,就算巨细靡遗地描写出来,不是读起来一点也不会觉得好吃嘛。
  所以,不是什么都得正确描述,而是要撒美丽的谎言。说个感觉有模有样的谎,然后写得看来似乎还满好吃的样子。这就是作家的工作。
  不只是用餐,同样的事情也可以套在生活的每个地方上。
  比如当时欧洲的人们除非是病患,不然不太会洗澡。还有,因为会伤到衣服所以不太洗衣服。这么一来因为会在意体臭,所以用来遮掩的香水文化就发达起来。
  高品质、不太会歪斜的薄玻璃直到相当后来的时代才出现,因此据说即使是贵族的家,也几乎没有玻璃窗,且家中非常昏暗。拥有别墅的贵族因为本馆和别墅共用玻璃,所以会随着移动拆下窗户带着一起走。
  就算是都市区,人口也很少,所谓的大型战争,了不起是数百人到数千人规模的冲突罢了等等。另外还有没有纸,书全都用手抄,以及宠物身上有很多跳蚤之类。
  ……像这类事情,要是巨细靡遗地描写出来,不是会让人觉得主角们很不卫生、穷酸、朴素嘛。                              ﹒
  所以,这些部分也要写假的,像是呼吸一般自然又华丽地说谎。
  这就是作家的工作。
  ——写了这么多,不知各位读者大人们是否过得平安顺心呢?在下是嬉野秋彦。
  话说回来,现在是春天呢——上一集是这么写的,而现在也还勉强算是春天(这篇文章是在黄金周写的)。最近感觉雨下得很多,不过现在还没进入梅雨季。
  幸好这次没有特别弄坏身体健康,与第一集相隔约一个多月所献给各位的《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二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这次让在上一集有稍微在彩页中登场,身为瓦蕾莉雅好友兼竞争对手的卡琳•鲁德贝克猊下正式登场,因此书衣也决定是狄米塔尔+卡琳。淡蓝色基调的用色让人觉得很凉快也相当GOOD呢。
  至于这位卡琳小姐是如何活跃,就请各位一字不留地阅读正篇了(咕嘿嘿)。这次要稍微来谈谈登场人物。
  关于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从最先想出来的大纲阶段,就没有太大的变化。打一开始就是没礼貌又严格的少年,与坚强又有些粗线条,且其实很温柔但无法坦率将那表现出来的女孩子。唯一做过的大改变,是从原先只有瓦蕾莉雅一名主角,变成和狄米塔尔一起配置成像有双主角吧?
  所以,在我交出去的构想案中,角色设定的部分最先画出来的是瓦蕾莉雅。
  另外,卡琳也没有太大的变动呢。就某种意义来说,瓦蕾莉雅是那种个性很容易被人看透的少女,所以一开始我就想让卡琳与她相对,是个冷淡又寡言的女生。
  相反的,在半途大幅改变角色定位的就是路奇乌斯。最一开始的路奇乌斯,虽然一样设定成是瓦蕾莉雅所思慕的人,但在社会上的地位原本是首席神巫。原先是「因为具备异常优秀的魔法才能,因此虽为男性但仍被选为神巫,为了神的妻子这份『装饰』,于是总盘起长发并穿女装以及化妆」这样的角色,但因为各种因素而放弃了。路奇乌斯之所以是长发,就是因为留有那时候的影子。
  然后,由于路奇乌斯已经不是首席神巫,因此想说要准备个角色并着手设定,而那就是只有名字稍微出现过的夏琦菈•巴贝尔,不过……关于这个人,改天有机会再谈吧。
  另外,除了以萨克皇太子,还有亚默德的宫廷大臣们等许多人物要登场,而会在这些地方准备这么多角色,是因为我想要在这个系列中描写国对国的构图。
  当然了,最必须好好刻划出来的就是角色本身,但我个人喜欢有一些的国家掠夺,或者说国家之间发生冲突、彼此互有阴谋之类的剧情,所以为了这个目的,我认为有准备这方面的配角的必要。
  尤其是皇太子,在实际开始动笔后,感觉他未来会是做出相当重要行动的角色,所以我从现在就已经很期待了。
  顺带一提,在《战争妖精》的时候,我经常被问到登场角色名字的出处是什么,而这次则非常单纯,或者说完全是透露出自己的兴趣,因此知道的人就会立刻晓得。现任的责编N先生几乎是立刻看穿。

  那么,被我写了这么长一串的后记,也差不多该来收尾了。那么就在这里,向所有关照我的人们献上感谢的话语。
  首先是从第一集就毫不间断地参与这次工作、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
  在看到角色草稿的阶段就已经画得很细心的图后,连我都充满了干劲!
  接着FAMI通文库的N先生。从这次开始还加入了地图,而也因为这样使得工作变多,我想应该是很辛苦吧,但今后还期望能请您多多指教。第三集的原稿我有乖乖在写了!
  那么最后是读者大人们,非常感谢各位的购买。在此顺便做个宣传,正好在这本书发售的时候,会在FAMI通文库官方网站「FBonline」,开始连载《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的外传或是短篇一类等文章。
  随着那性格别扭的狄米塔尔的过去被揭开,同时亚默德所自豪、最强的神巫夏琦菈•巴贝尔也将会登场!——这边可是不逊色于正篇的故事。
  ……不如说,讲白一点,如果不看这边的故事,可以想见到后来看正篇会冒出「?」。关于这部分就是那个啦,和《战争妖精》当时的《小诗篇》一样的做法。
  和那边的网路连载并行之下,目前第三集也正顺利执笔中。目前正在思考下次要安排个有些重大的环节,因此会是和第一集与第二集性质有些不同的故事,并且我还准备了新的角色。在目前的阶段还没有办法写太多透漏剧情的内容,但以我个人来说,终于可以写到亚默德以外的神巫,还满高兴的吧。
  至于最重要的预定计划,由于希望能配合夏季创刊祭送到各位手上,因此若平安无事就会是八月发售……吧?总之不论正篇还是网路连载我都会努力,敬请期待。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后记

  大家好,我是ミユキルリア。
  这次能够画到更多登场人物,让我非常开心。
  因为如此,这里画的是没办法塞进彩页或插图里的小梅露雪。
  居然让这样的幼女洗衣服,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狄米先生!
  那么,希望在下一集还能够与各位见面!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部分章节需要审核,请等待通过!!!
发表于 2014-1-29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可算等到了2
这个作者蛮会写故事的
另一本我的合法接吻萝莉(大雾)也请加油!
发表于 2014-1-29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轉載,非常不錯的一部作品
发表于 2014-1-29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那里是我没仔细看前面吗?
淤青是瓦雷利亚打得吗?是的话为啥打他?还有闭上眼是为啥?
发表于 2014-1-29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leverchm 于 2014-1-29 23:56 编辑
李后主 发表于 2014-1-29 20:54
感谢录入,可算等到了2
这个作者蛮会写故事的
另一本我的合法接吻萝莉(大雾)也请加油! ...


。。第一本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看的了,没人录入真心痛苦,日文苦手伤不起啊


黑钢再不更新都快被我从电脑文件夹里给忘了自第一卷起码半年了,日版第三卷都有了就是没人翻啊。。
发表于 2014-1-29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還算不錯啊

只是看來出的速度大概是跟台版一樣八

入錄辛苦了
发表于 2014-1-29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于男主母亲想带着男主一起自杀的事,很有可能男主就是那个什么“魔”的转世!纯属个人猜测。还有台版第三卷好像已经发售了。
发表于 2014-1-30 0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些意外的說,沒想到這本書還有下文,還以為得自己學日文後再啃的說

另外戰爭妖精有下文嗎? 算算時間台版至少也當完成一本了
发表于 2014-1-30 0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今天正好想到这部作品= = 其实连名字都忘记了 就记得内容了....然后看到第二卷出现才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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