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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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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穿越幻想系】超限infin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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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30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写小说的想法由来已久,但上一次好好地实践这种想法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今年暑假,觉得时间很闲,抱负很多,包括小说,就注册了轻国的账号。但是到头来只是刷了一暑假的微博,打了一暑假的PC game而已(笑),吉他也没弹,画也没学,日语也没怎么碰。然后是浑浑噩噩的大学第一个学期,到现在,打开轻国,输入自己惯用的ID,发现居然可以上?原来自己曾在这里注册过,留下过某个随风而去的许诺么?……

我现在发上来的这个是我高三时熬夜用手机写的东西。当时白天上课时看纸质的《在路上》,《自由》,《脑髓地狱》还有芥川等,晚上则看轻小说,起点流的YY小说或者写这个东西,和努力学习的同学一样一天只睡五六个甚至三四个小时。Crazy days.其实当时的我是打算把这个一直写下去的,但后来因为一摞一摞的原因中断了。现在半年过去,我一本纸质书都没有好好读完过,心态也好,文笔也好,都退化到无法将之续写下去的程度。

世界观的编写,情节的构思,都花了很多心思,最后不能结束,或者说未能开始就已经结束,实在很遗憾的一个故事。在这里发出来,有几个人看的话,多少能给她一个交代。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0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1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居然会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醒来,一丝不挂,浑身浸湿露水。入目全是青森一片,遥远的天穹点缀两三点模糊的星星,幽灵公主的魅影在属于她的夜晚闪过。我摇摇头,闭上眼睛,想否决一切。否决这浮世。

其实平时我倒是挺喜欢做梦的,但昨天实在太累了。我和她几乎没有休息地做了大概二十个小时,泄了有二三十次。她有多少次?不记得了。说实话也不怎么关心。这种事我从不关心。我有性成瘾症,十分严重,对女人却并不见得多么喜欢或看重。和女人做能让我节制一些,往往她们累了,我也就跟着睡了。不然每次自慰都要弄到六、七次,精疲力竭为止,身体有些吃不消。不过,昨晚的她真是厉害,我第一次见识这么厉害的女人。她真正映证了渡边淳一说的“女人无限的性”。

她叫什么来着?

我只记得她是胡子的女朋友,高中时另一个班的班花,校舞蹈队成员,胡子追到她的时候到处跟兄弟们炫耀,说她长得像斯佳丽约翰逊。小绿们说她像“黑天鹅”。黑天鹅?那算什么比喻。我觉得斯佳丽约翰逊也没什么,她和嘉宝,赫本等都属于顺眼的那类女人,这撮影星我都拿来打过飞机,感觉都差不多。若说到幻想对象的差别,研究这个还不如研究洗手液。

大家都对胡须的大美女马子另眼相看,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她无非就是长得顺眼。小绿,敏子也是看得顺眼的,但大家从未用看斯佳丽的眼光看她们。我想他们大概喜欢在“看的顺眼”这一类别中,通过衡量气质,cup之类的再继续细分。真是无聊啊。

干起来不都一样吗。

我觉得身材丰满匀称,五官清秀端正,这就是看得顺眼,反之则不是。其实退一万步说,如果关灯,顺眼与否也是没有区别的。

斯佳丽和胡须感情尚可,但后来胡子去加州念书,半年后回来过年,就同斯佳丽掰了。我觉得是意料之中。以胡子的家世,他十七岁交的任何女友都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说不定他在美国都玩儿过真正的斯佳丽约翰逊了。

斯佳丽很伤心,刚好我也在魔都探亲,就致电找我陪去喝酒。我答应了。我们在酒吧待了约半个小时。没什么好说的,铺垫,客套都是多余。能谈的话题很快都结束,非常流畅。晚上十点钟,两个人去了我的公寓。

我接电话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开房。她需要如此放纵发泄一番才能冷静下来考虑如何面对没有路易斯威登,爱马仕,宾利以及其他我叫不上名字的名牌生活。只是一片虚无,只能用名牌之类的来描述,那是怎样的生活?我永远也不会明了。鱼怎能描述水的味道。总而言之,我知道这是怎么样的勾当。她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她知道我知道。这成为我们顺利419的基础。

我们认识两年,说话不超过十句,但通过偶尔一瞥的观察和第三者的描述,完全明白彼此是什么货色。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丘之貉,内里的本质都已经烂透,散发出一股臭味,只有同类能嗅出来。这可能也是她选了我的原因之一。

不过床上的她是个惊喜。不知道是否因为舞蹈的训练,她的体能非常充沛,我们从头到尾都积极回应着彼此,有时她占主动。这是我第一次在女人身上这么彻底地释放。并不是说干了二十个小时多么爽,而是这二十个小时的经历成为记忆的收藏品很有价值。

收藏起来而已,我不会刻意吹嘘这种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初一时我有次也曾很彻底地发泄过,那是刚学会自慰时,一个周末,泄了近30次。我当时觉得这是十分正常的,就告诉了别人,“别人”中有一个大嘴巴。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这回事,此后的三年不堪回首,如同《低俗电影》中烧胶片的那段。

这时我开始觉得不对了。因为我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自己却还没有在这段时间沉入梦乡或无梦的睡眠。这说明,一,我是醒着的;二,我浑身确实浸湿露水,所以才睡不着。其实当时还有更大的不对竟的地方,但是我尚未察觉。

我无奈地再次睁开眼睛,如同每早起床之前那样瞪眼发了一会儿呆。也许几十秒,也许十分钟后,我才结束“开机时间”,开始分析我面对的处境。

我努力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确认这是针叶林中的一小片空地,类似《暮光》那对狗男女幽会的林中空地,但是这个时候应该是凌晨时分,头顶是高大的针叶木树顶们簇拥出的一片暗淡的天空,幽深得像是青蛙坐仰的井口,那井口眨眼之间又被浓雾遮盖。四下望去,林中深邃的暗影中也只有魍魉般蠕动的暗影。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要冷静。

原始森林。没有下雪。

我回忆魔都周围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不是被人飞越赤道抛尸野外,就是穿越了。

他妈的。

或者是上了某个新的真人秀节目。摄像机也许就隐藏在暗影中窥伺着。这算什么?楚门的世界?深山老林的,我可不是贝爷。而且我的状态也太不饱满了,腰都坐不直,浑身空乏,肚子都饿瘪了。不管是横祸还是穿越(这二者有区别吗?),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支持不住,我又躺倒了。必须吃点什么。我身下垫着什么东西,用手确认了一下,是一条仿工装的长裤,还系着皮带,我昨晚穿过的。记得似乎口袋里有块士力架。我滚到一边,双手去掏裤子的六个口袋,但只翻出来一把多功能工兵折叠刀,还有一个红包,忘了哪个长辈给的了,里面是八张大会堂。

唉。我泄气地趴倒在裤子上,脸朝下,想干脆就这么憋死算了。

这样过去十几分钟,我总算积攒起一点气力,起身穿上这条裤子。如果有摄像机,总不能在观众面前送福利。

我随便选了个方向,朝森林中走去。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翻过的几页怀斯曼生存手册,一边想着怎么把那个躲在暗影中的摄影师暴打一顿。并没有发现摄影师,幸运的是,我在从那片空地钻入密林的光线所能照射得到的尽头发现了自己的连帽绒外套,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那条天命所归的士力架。

出于谨慎,我只吃了一口,剩下大约三分之二包好,小心地放进裤口袋。然后我原地休息一会儿,等花生浆和巧克力的能量与糖分开始涌入血液后,就继续向前走。

大概几百步后,我已经完全陷入黑暗中,视觉几乎不再起作用。于是干脆闭眼低头,免得被树枝刺瞎。闭上眼睛后,更难把握方向,碰到树又要绕开,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何方,更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走。跌跌撞撞,步履蹒跚,被人群般的黑暗拥挤着裹挟着。但即使停下来也不知所措,也回不到那片空地了。我别无选择,唯有盲动。地面很柔软,像是层层叠叠的腐败枝叶堆积的。腐殖质?不知道。高中时我的地理就很差劲。

这时,之前吃下的一口士力架已经消化吸收完毕,但饥饿却被完全唤醒了。胃部像是有头焦灼的野兽在踱步。我摸摸裤口袋,终究没动剩下的士力架。

如此在黑暗中不辨方向地又摸索了上百步,我的脚碰到了什么。蹲伏下来去摸,发现是个躺倒的鞋柜,又大又笨,似乎是公寓门口的。打开来,摸到里面除了房东那双粗糙的旧靴子,空空如也。果然是公寓门口的。

鞋柜……这引起了我的思考。我把靴子拿出来,随即发现鞋柜没放平,下面还压着什么,好像是个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开了鞋柜,摸索下去,是柔软的身体,起伏的曲线。女人。精致的膝盖,平滑的小腹,丰满、几何形状并不算完美的乳房。一个女人。我大约猜到这是谁了。同时,我意识到自醒来一直隐约觉得的不对劲是什么。



她是“斯佳丽”。

我迷失密林,在黑暗中踢到一个鞋柜,下面压着昨晚睡过的女人。

光怪陆离的经历。

我试图拍醒她,然后在她额头上摸到了血,伤口在头顶上,形状应该是鞋柜的楞角砸的,虽然还有呼吸,但我判断不了是否还会醒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丝丝晨光透过林间缝隙照射下来,视觉又派上用场,出于尊重,我脱下外套,盖住她昏迷的裸体。坐在鞋柜上,看着这个刚有过一夕欢好的女人,我心中思绪纷转。

在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首先,那个不对劲的地方——我的欲望。它消失了,突兀地消失了,那种简单直接,不容置疑的欲望,每天早晨,晚上,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求取着,但永远不可能真正满足的欲望。我不想手淫,自从在这个森林中醒来就没起过这样的念头;摸到、看着面前的胴体,甚至没有色心,而以前看到内衣广告也会勃起。我用一种奇妙的,孩童的心境欣赏着她的形体的美,这种心境自从性成瘾症恶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该如何走出这座好像没有尽头的森林,或者,怎样向外界传达求救信号?如果都不成,该怎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存下去?我反复梳理着从脑海各个角落搜刮汇总来的野外生存知识 ,发现其中三分之一来自杰克伦敦的短篇小说《热爱生命》,根本不足以制定一个靠谱的计划。我盘算了一下手中的物资,半截能量棒,一把工兵刀,裤子,外套,搬不动也带不走的鞋柜,八张大会堂,还有一个昏迷的女人。我估计了一下能量棒能支持我活多久,不禁考虑是不是该抛弃斯佳丽,但又觉得不舍,因为这种情况下,她是我唯一拥有的伙伴了,然而我的时间有限,不能一直等待她苏醒。

我掏出红包,把八张大会堂又数了一遍,没有多一张,没有少一张,其中六张是新钱,有一股明显的,炫耀似的油墨味道,就像初生牛犊的青春一样张扬。很多人说钱脏,我不太明白他们是就事论事地说纸币和硬币脏还是说钱所代表的财富是肮脏的。如果是前者,我想这么说并不全对,至少新钱是纯洁的印刷品,甚至带有书页般的清香。旧钱上的污垢来自人的汗水和唾液,只要钱在人手上流传,它变脏就是迟早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留着八张纸币,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它们在这森林里不能用来买东西。即使能回到文明社会,我也不会在乎这八百块。我不是亿万富翁,但是我对奢侈品以及奢侈的女人没有兴趣,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可以用钱换来,每个月的生活成本控制在四位数到五位数之间,并不刻意节省或挥霍,这么一来,我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假设我活到50岁)花完银行里的钱。花不完的那部分,不过是个数字,就像造房子剩下的瓦砾,可以用来打水漂。八百块在深渊也就够买部杂粮手机,放我手上可能只能点一次烟。我曾经汇过30倍的钱给希望工程,红会被干女儿踢爆后,因为觉得好玩,还捐了一万块。

古话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其实钱的本质就是人对人的支配权,但是把那句话反过来说,治人者劳心,掌握太多支配的权利也把殚尽竭虑的责任揽到肩上了。所以说钱不是多多益善的,虽然周围人都对“多多”乐此不疲,但至少在我而言,不愿意把大脑浪费在别人身上。

话说回来,这片森林不知道多大,如果不能回去呢?那这八张大会堂就成了来自过去的明信片,是我在这蛮荒的丛林中保留的一点文明的纪念,好比都市人佩带的骨饰。这些红色的印刷品上凝结了整部货币的历史,从贝壳,刀币,黄金到美元甚至科幻小说里的信用货币。我把纸币和红包收好,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等她。

周围渐渐有了光亮,露水都蒸干了,密林中看不到太阳的方位,但我估计应该是中午了。

幸运的是,她没有一直昏迷下去。就跟我想的一样,她醒来时,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尖叫。很好,这样我也不必像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时的一般反应那样去安慰和扶助她。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冷静,不粘人,没有额外的麻烦。每次艳遇这种类型,我都会考虑留电话。

她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是我,接着打量了一番周遭环境,我则趁这段时间做最终的决定和组织语言。

她很快认清了现实,只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她大概也不知道跟我说什么好,在和刚分手的前男友的朋友419之后。还是我先开口吧。我们感到彼此早已默认的同类身份似乎开始转化为一种信任和依赖。我做出了决定。

“……然后我就踢到一个鞋柜,下面压着你。你昏迷了,我没办法弄醒你,就在旁边等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总之……莫名其妙的事发生了。”

我简要叙述了从我醒来,深入森林到找到昏迷的她的过程,并说了求救和走出森林的打算。说完,下意识地伸手摸烟,但没有烟,只好作罢。

她很虚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好像精神上的疲乏更甚。我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能量棒喂了一半给她。她听了我的话,久久不语。

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声音发出来。她的表情先是困惑,然后是恐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啊啊”。我意识到,她不能说话。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1 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2
“不能说话?”

点头。

想了想,我说,可能是撞到柜子,大脑语言区受伤了。我记得高中生物书对这种情况的解释就是这个。我又告诉她说不一定是永久性的损伤,还是会恢复的。

我看到她试图坐起来,就帮了她一把,让她坐到鞋柜上,能够平视我。然后我自觉坐开一尺,偏过头去,她自己套上了我的外套。

她用手指在我背上写着什么,我一时辨识不出来内容,于是转身把手伸给她。她急急的抓过我的手,在上面重复写一个字母。

“S?”

她点头确认。

这调动了我的回忆——关于高中生物,我想起大脑语言区分为四个:S,H,W,V,其中S区掌管运动性语言能力,该区失能则无法正常组织语言开口说话。

居然还记得啊,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了。

我对她说:“我明白了。S区出了问题,H代表的听觉性语言中枢应该没事,你试试其它,比如V,视觉性。”

我意识到周围没有字纸,就在她的手掌上写了一个“心”字。问:“这是什么?”

她指指我的胸部,又指指自己的,大概觉得这样不够精确,又手扶左胸心口补充了一个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动作。

V区应该没问题了。我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好像她的手势有歧义。她也意识到了,脸有些红。

我没有多想。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又在她掌心写了一个更复杂的词——“斯佳丽”。

我写了两遍,她就辨识出来,随即嗔怪地剜了我一眼。在我手心一笔一划写道:“我有名字”

“看开W区也没问题了。”我笑着说。

她就是这样,不喜欢被用别人类比,哪怕是斯佳丽约翰逊。说起来,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讨厌深大的某些傻瓜叫我“阿姆”,尽管我穿着略带嘻哈风,而且确实学他年轻时的做法染了头短金毛。

被她抓着手,虽然是为了交流,但却觉得有点尴尬,因为这像是情侣牵手一样。然而我想起昨晚的事情,这好像也没什么。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穿越?”她又写道。

“目前,合理的解释之一。”我说。

“也可能是survivor,LOST,电锯惊魂”看来她的想象力毫不逊色于我。

“惊喜派对,”我补充上一种猜想。

“绑架  拐卖”她接着补充。

这时我开始觉得有意思,于是就把右手也伸过去,在她左手上写字:“还有骗局。”

这样就变成左手接收,右手输出了。

“可能性有很多种。”

“选择也有很多种。”

“但这些根本无所谓,有什么呢,没有不可接受的结果。”

她写完,两人会心一笑,初见的伪装顿时冰释,随即以眼神传递信息。

〖我们确实是同类。〗

〖我对你的过去不会感兴趣的。〗

〖我也是。这样再好不过。〗

阳光穿透树冠,凝成明亮的丁达尔效应,像矿洞中的磷火般照亮了密林的黑暗。

这之后我们一时陷入了沉默。

虽然在欲望的驱动下,我在酒吧和夜店花言巧语,风度翩翩,但我知道自己本质上并非擅长言辞的人,尤其面对女孩子。这样书写,我反而觉得自在。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曾遇到的一个男孩。他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寂寞,我们对视时,就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以为他是我困境的福音,孤独的终点。我们在黑暗的日子里相互依存,向彼此倾诉鲜为人知的过往。我们有不同的经历,但感受和思考是相同的。我们的交流一度超越了语言,达到心有灵犀的境界,这让我相信,人类孤独的宿命并非不可打破,只要在俗人的海洋中找到属于你的一湾平镜。

直到后来,一切发生。

在那之后,相依为命的关系不复存在,两个人共享的过往由我一个人承担。我被打回孤独的原形,还要背负着双份的过往生活下去。

继续想下去将会触及一系列黑暗禁忌的回忆,我熟练地拨开自己的思绪。就像停止擦拭寒冬的窗玻璃,过去的幻景上立刻结起一层模糊的水汽。这层玻璃是我自己设法构筑的“防御系统”,多年来不断巩固,历经时间的考验。以往这种时候我一般会顺势去寻欢作乐或干脆用手排解饥渴,但现在却没有那种欲望。

我看向斯佳丽,和我一样,她也在刚才走神了,她也在想着类似的一个人吗?那个人是胡须吗?开玩笑,决不可能。

我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一边靠在一棵树上,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胡须刚开始同她交往时,曾经为我们郑重介绍过,但时间太久远,早就不记得了。胡须知道我的为人,后来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我和他深爱的马子发生交集。我也知趣地没去撩拨她,因为我当时直觉胡须和她是玩真的,如果我跟她发生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夕之欢,他也会非常生气和失望。我不想让胡须失望。再说,我一直很满意自己简便单纯的左手,每次去夜店或酒吧也从不愁没有419。

所以就连我的手机通讯录上,她的名字也是“胡须女朋友”。昨天在酒吧她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来着?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记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我公寓的大床垫上,当她第二次(也可能是第四次,或者都有)达到兴奋的顶点时,连续喊了六遍,可能是八遍一个人的名字,当然,不是我。我当时已经全情投入,没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她喊的是胡须。

第二天起床时还会不会见面都不知道,她没必要作假,女人在【那一时刻】更不可能作假。我有把握她当时的高潮都不是装出来的,我有经验,我的感觉不会骗我。

这代表什么呢?

她真的【爱】胡须。

领悟到这点令我大吃一惊,因为这和我从观察和传言中得来的印象大相径庭。这种惊讶也和我已经半年没在朋友圈里见过一对真正【相爱】的情侣有关。

我得重新审视我对这个女人的评价了。肾上腺素开始起作用,就像点燃了一根引线,原本平缓运行的大脑像涡轮加速一样转动起来。

那么她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是不在乎一样?很多人都觉得她薄情寡义,只为钱来,就连胡须也曾告诉我,他认为她并不像他爱她那样深爱他——并非不爱,只是双方付出的感情不对等。

以前知道的关于她的信息纷纷掠过脑海,我快速检视并做出判断。这时她望向我,我立刻移开视线。我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在想什么。

我突然想起,有类人天生就很擅长表演,并且像强迫症一样出口成谎。我也有一段时间是这类人。

她突然起身走到我旁边,抓过我的手,写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大话精?”

察言观色,通过细枝末节的分析,辅以直觉推导出事实,一直是我引以为傲的能力,但这个女人单纯的直觉显然更胜一筹,虽然只是偶尔展现。更可怕的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我回答说,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我…”

该不该提呢?其实不说也瞒不过的吧。

“…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脸红了,大概是明白我指什么。

我在水泥的森林中猎艳成性,被那些陌生的女人在交媾时喊别的人名,甚至认成别人我都遇见过。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干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能看出来,知道我不当一回事。所以她没必要假装,脸上的羞涩是真的。如此看来,除了男友,她和胡须交往的一年多并没有过什么性经历,这说明,她至少不是那种阅炮无数的荡妇,不然,也不会给打电话找我了……

算了。

何必要细枝末节地算计她?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神经质,大概是这见鬼的“穿越”和森林造成的。

必须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才能找到出路。

我看向她询问的眼睛。

我说:“我有点紧张。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怀疑……”

我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她就是设局的人?】

她看着我的眼睛,手上写道“不是我,真的不是。”这让我对其直觉感到震惊,难道她能听见我在想什么吗?“我不是电锯……”她写着,眼圈越来越红,“我不知道……”最后,居然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只好说。我根本没有这种情况下安慰人的经验,而且见不得女孩子哭,她们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乃至恼羞成怒。因为这个原因,上一次面对哭泣的女孩子时,我极不耐烦,差点拂袖而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来安慰这个女人,考虑了一会儿,我坐到她旁边,再次说:“对不起。”犹豫再三,又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当我碰到她时,她似乎颤抖了一下。

我不断在心中对自己说:“你可不能走开!毕竟这种情况,错在你啊。”但心中仍渐渐升起不耐。她渐渐把重心靠向我的身体。我又说了几遍对不起,听着她的哭声,心烦意乱。我不想把手放在她身上,不想碰一个哭泣的女人。为什么我会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做这种蠢事?我根本就不该跟胡须的前女友有什么瓜葛的,那样我也不至于一觉醒来碰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穿越?What the fuck!?我只是同女人玩玩419而已,为什么会找上我!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干嘛哭个没完……

还好,在我忍不住把她一把推开前,斯佳丽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止住了哭声。

敏子。曾在我面前哭泣的女人。

斯佳丽想到的是她。她一定知道。但愿她不要提。

她没有提。她只是用沾了泪的手指在我手心写些什么,像是错觉,手心触感咸咸的。

“托哥,你不喜欢女生哭吧。”

辨识出这个长句子时,我已经大体平复了心情,低沉道:“是这样。”这时候我又想是不是该自然地把手拿下来,因为她又往我怀里靠了一点,现在几乎是我搂着她了。

我知道如果我放下手,她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坐直,但这样会不会有点无情。也许搂着她比较暧昧,但根据我这些年酒吧夜店的经验,不暧昧就表示拒绝。我很少拒绝女人,问题是我现在应该把斯佳丽当做炮友还是朋友还是什么。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相互依偎着,能感到彼此的体温。树林深处传来似远似近的昆虫的叫声,枝叶在微风中摩擦,像一连串小涟漪破碎的脆响;阳光被割裂漏入树冠下形成玛瑙般的光柱定定的,仿佛凝结着停滞的时间。天气微有些闷热,气氛恰到好处。

我对这种气氛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熟悉不过,但我不知道让它这么发生对不对,不确定该怎么对待怀里的女人,如果不当她是炮友。

“托哥,”她侧脸靠在我的胸口,在我膝盖上写着,那里不敏感,我也看不到她的手。我想这也算是某种形式的含糊其辞吧。

“我们做吧”她写道。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1 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时的存稿总共只有三章,这里已经发了两章。还有一张我想先看看反应再发。不过无论如何,故事大概是很难有更多的后续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1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3
我默然不语,只是抓住她放在我膝盖上的手轻握着,感受着她的身体随脉搏律动的柔软,徜徉在这一刻的安宁中。她发现我并无意于性事,也安下心来。

斯佳丽与我一样上大一,虽然我直觉她大概有不平凡的过去,但她并非那种放荡的女人。现在应该已经反悔刚才的想法了吧,毕竟她要求的是在大白天野合,还不是同男朋友——我们现在的关系连性伴侣都算不上。

现在估计正脸红着吧。

我不由心中有些古怪,斯佳丽在学校时的形象一直是矜持而得体的,这会儿在我面前却连连受窘,也许是境遇使然,也许是缘分吧……

缘分又是什么?我从未弄清楚过这个故作高深的概念。人们相信它,只为了逃避概率和巧合的空虚,把意义寄托给冥冥之中的神佛罢了。或许当网文作者无法为狗血的爱情自圆其说时,也会用这个词来搪塞,反正他的读者亦乐得相信。

但这些也只是后来的想法,当时两人都在宁静的依偎中停泊了思考的游艇,我当时唯一的感想只是:若干年后,我会回忆这个下午的林翳和虫鸣,会怀念这一刻的温柔。



那天下午,我们通过手指进行交流了很久,一致认为应该先设法走出这片森林,找到人烟再说联系救援什么的。另外,尽管我问的时候她不太高兴,我还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荏嘉”,这个名字并没有勾起我更多的印象。也许她是骗我的吧。因为荏嘉仍感到头晕和恶心,当天我们没有再走,晚上就在鞋柜旁边休息。

次日,我们选定一个方向上路了。荏嘉身材娇小,穿着加大码白色外套就像连身短裙,两条长腿支撑着轻盈的身体走在林间,像童年飘来的蒲公英。我走在前面,她常把手按在我身后,暗暗提供一点推力。我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协调性甚至耐力都比我好,更远超城市中那些有“公主病”的同龄人。问了之后才知道,她进大学后参加了一个每天都有训练的越野跑社团,而且还成为杭州剑道协会成员,每周进行三次三小时的练习。

目光若无其事地划过她裸露在外的肢体——紧致的肌肤略微透出些许力量感——这健美的身体,“谁将来娶了你一定很幸福。”这话想了想还是没出口,感觉有些不合时宜的性骚扰的意味。我转而想想自己这半年的大学生活,觉得那不能叫生活,只是延续过去的半死不活。我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没几个新朋友,循规蹈矩地上课,摊开一本小说或干脆发白日梦消磨掉上午,然后下午睡个长觉,醒来后漫无目的地看看书刊电影,翻翻短讯微信,旁观宿舍里的点头之交看动漫或玩一个叫“撸挖撸”的游戏,等到夜幕降临,整装出发。至于运动,除了床上运动,我对什么运动都提不起兴趣。

由于手心写字的方式并不方便,很多时候简单的示意和问询都是眼神交流,暧昧的空气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不过度过深林中的第一晚之后,那种“遇袭”般的紧张有所缓解,内心里也都冷静下来,那天下午的亲密不再重现。

我们意识到回归现实的文明社会后的种种问题,她要设法治疗语言区的损伤,甚至面对失语的人生;而我已经多少习惯了的夜生活没有了推动力,不禁哀叹去日苦多。至于彼此的关系,她理想的男友肯定不是我这种夜店猎人,而我则根本不憧憬什么爱情或情侣关系。但无论如何,至少享受这一刻吧,多么难得。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又找到了一些来自我公寓的东西,第二天,我们解决了食物问题——高考前我为暑假的徒步旅行计划准备了一大堆干粮,塞在一个大登山包里,同一个包里还放着指南针,手摇电筒,水壶,睡袋和几本消遣的书刊。我晃着手电筒对斯佳丽开玩笑说,如果我们穿越到了原始社会,就对土著人说“要有光”。

但书刊却是我都快背下来的《C语言从入门到精通》和零散看过两三遍的渡边氏的 《失乐园》,还有几本色情杂志,没有任何用处,可以直接扔弃。傍晚时,荏嘉在一丛杂草中发现了我的电动剃须刀。当晚,女孩子钻进睡袋,我头枕背包,就着手电光翻翻色情杂志,疲惫得很快睡着了。

第三天,我被荏嘉拍醒,浑身沾满露水,而荏嘉已经用她在定向越野社团中学来的方法收集了大半壶的水。我们按照指南针的提示一直往南走。这天晚上我们发现了更了不得的东西——我的床。我的床非常宽敞,相应的也很重,但居然被卡在两棵树之间,悬在七八米的半空中。这诡异的景象让我们之后很久都心神不宁,我开始想,如果不是兴师动众地搞恶作剧,这张床恐怕是因为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才卡到那么高的地方,而如果我们出现在这里也是同样的力量造成的,那么还能不能回去就难说了。

我爬上树,设法撕扯下了除弹簧床垫外的床上用品,斯佳丽从这些织物中挑出一条来,撕成合适的长度,像浴巾一样围在腰间,总算不虞再露出两条长腿。那条貌似“波西米亚”花纹的床单裙,她穿起来别具妩媚的风情。我想,如果不是欲情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的话,自己早已忍不住强暴她。想到这里,我开口说:“你不会觉得奇怪吗,荏嘉?”

她露出询问的眼神。

我继续说下去:“我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的吧——我那种生活方式……但是这两天来都没有碰过你。”

她在我伸出的手上写道:“我相信你不会的”

看懂她写的文字,我居然有些感动。信任吗?她尚不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啊……也许知道,但却认为我因为某种原因压抑住了不可能压抑的欲望吗?……还是告诉她吧,免得误会。

“其实……那是因为来到这里后,我的欲望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过一样,如果不是以前的很多记忆,我都会怀疑人是否真的有性欲这种东西。看到你……昏迷时,我也没有兴奋,换做以前,早就扑上去了。”

她看起来尚算平静,写道:“昏迷着你也会扑上去?”

我有点尴尬,有点颓丧,但还是实话实说:“会的。你不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当被性欲驱使时,我就是野兽,为了满足可能什么都干得出来。而我总是为它所驱使着,现在没有,反而觉得自己像另外一个人。”

她看着我的眼睛,写道:“怪不得那么生猛”见我吃惊的样子,她吃吃地笑。

我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

“也许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荏嘉写道。

我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是永恒的命题啊。

“我的情况和你很像”

“呃呃!?”我诧异地看着她。

“不是说性欲和你一样   

原来如此……

“我说话的能力消失  和你性欲的消失很类似  

“也有类似的感觉  就好像不能说话是天生的  理所当然的  

“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这种能力  反而觉得奇怪  我感觉这不是S区损伤造成的”

“那张床。”我说。荏嘉点了点头。这种转变,可能与把床弄到空中的“超自然力量”有关。

然后我们一时无话。所谓的“超自然力量”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智范围,我们所接触的知识都无法用来解释或探讨这个问题。

夜幕开始降临时,我和荏嘉一起收集枯枝,学会了用《C语言》的书页作引点起营火。

第四天。

我用工兵刀在路过的树上刻下一连串标记以避免迷路,另一方面,也是考虑以后可以回到这一带来找散落的东西。

上午我们又找到一个双开门的冰箱,可能是隔壁房东家的。只是里面都是生菜生肉,也不宜携带。我随口提议搞个烧烤,但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弄,只得作罢。

之后连续碰到了一些家具,家电和杂物,大多没什么价值。荏嘉拆掉了一条拖把,拿实木的杆子当手杖兼作防狼(我有点怀疑这荒山野林里只能用来防我这匹狼),背上我高中用的书包,并在里面放一个电吹风,我无语。不过当我捡到自己的移动硬盘——公寓里的老台式机在旁边摔得惨不忍睹——和重达1.5公斤的笔记本移动电源,我也下意识地放进了登山包,遗憾的是没找到笔记本。

下午,我找到了一把狗腿弯刀——好几年前我去边境旅行时买来防身的假货,其实是合成钢锻的,坚固耐用方面倒也不输真正的尼泊尔弯刀。这把刀高三时找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重见天日。它勾起了我很多回忆。

在夜幕降临时,荏嘉踩到了一团衣服,正是那天在公寓里我们脱掉的,后来下半场转移阵地到地板上时,就拿这团衣服垫着,当时她和我都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荏嘉很明显不想碰这团纠缠粘连在一起的衣服,我蹲下来,翻着这些沾了露水的衣物,调笑说:“都湿了,你那天,流了好多……流了好多汗啊。”

她嗔怒地白了我一眼。我摇摇头,心想恐怕自己的也不少。

从里面翻出一件勉强能穿的格子衬衫套上,总算不用半裸了。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两个人的体味混在一起,再加上……说不上是清香,也说不上是骚味,既不好,也不坏。我不太在意可能粘上的液体,我这个人其实有些邋遢,只是出去玩需要,所以才保持清洁。

我又翻出了她的BRA,看起来并未沾到什么,递给了她,说:“这是干净的。”她本来不想拿,我作势要收入怀中,她连忙伸手拿过去,恨恨地“哼”了一声。我嘿然,转过身去,让她有空间穿起来。

像她这样矜持又爱惜自己身材的女孩子,两天没穿BRA,肯定不习惯。而且对于发育得稍丰腴的女人,不穿BRA长途跋涉是很难受的。我心不在焉地翻着那堆衣服,一时兴起,又继续逗她说:“好了吗?没好就说声'没好'。”然后作势欲转,顿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窸窣声,我哈哈大笑。

等她终于弄好,马上重重一捶到我肩膀,让我一个趔趄,屁股撅天扑到那堆衣服上,这身体语言的回答也太直白了。我故意夸张地惨叫一声,心想原来她还有点暴力因子,将来谁娶她谁倒霉。转过身来,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圈,泪水将溢,正作咬牙切齿状,看到我的窘态,却又忍不住笑,见到我想爬起来,居然又踹来一脚!

这次我有了防备,没被踹倒。她又追着给了我几下铁捶,我连连告饶,心想好男不跟女斗,这个女人手劲儿怕比我还大,真不愧是练剑道的。我本想继续开玩笑,看这情形只得作罢。低头一看胸前,一塌糊涂!得,这格子衫是穿不成的了,只得脱掉,这下又回归原始时代。

她不理我,自顾自用那根拖把杆翻着那堆衣服,然后弯腰捡起什么,塞进了外套口袋,又在翻开的衣服中发现了什么捡起来看,摆弄一会儿后扔给我,我这才看清那是我的手机,赶忙一个前扑,差点没接住。我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居然翻我的短讯!

正要吐脏字,突然回过神来,连忙一条条看下去,发现都是一个人的。这时她丢下我大步向夜色中走去,我连忙爬起来,一边看短讯一边追上去。

联系人“吕姐”,我更愿意叫她“驴姐”,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深大驴友社成员(我们就是通过徒步旅行认识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觉得她有时候就像驴一样呱噪和愚蠢。驴姐脸蛋不赖,身材高挑,人略偏瘦,我认识不少新生都仰慕这个在学长团里非常活跃的大二历史系的学姐,但她却找上我。明明我那么低调,在人群中就像蜣螂躲进大粪。

两个月前她突然就通过微博私信向我告白了(妈的她怎么知道的我的微博!?)。因为不想抽时间应付女孩子更不想改变生活方式,我没有接受,说了一些委婉的废话,可能太委婉了,她居然开始倒追我。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开始看到那封匪夷所思的告白信时,甚至以为这是学姐耍学弟——深大的传统或者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

这是我第一次被女生倒追,开始还觉得新奇,但很快就厌倦了,女追男和男追女的无聊没有区别。把妹的一般流程是:发短讯,送礼物,出去逛,吃顿好的,日租房。高级的就再照本宣科玩玩浪漫,恰到好处地流露或者假装出一点感动,然后上床。鸡尾酒调了几百种,酒精的化学式没变过。春宵苦短,我宁愿去酒吧钓一个,你情我愿,一拍即合。虽然从本质上来说,物色,搭讪,买酒,建立好感,开房的过程和恋爱没有区别,但胜在简单直接。我喜欢简单直接。

驴姐是一个奇人,在她以前我从没有见过现实世界中的大学生中二病患者,而且还非常罕见地不是男生!虽说中国的大学生患中二的也不少,但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而驴姐,她实在太典型了。驴姐的短讯中满是诸如“正义”“公平”“理想”“未来”“过去”“理智”“情感”这样的概念名词,她说她有“对爱情的信仰”,说她“在智慧和快乐中作出了选择”,还说什么之所以追我是因为“一眼就看出我们是同道中人”,得,得,谢谢了,姐姐,谢谢,我要是五六年前遇见你,还真可能发展出一段孽缘,但现在,算了吧,你应该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只想操的人。

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驴姐在其他人面前很正常,只有在我这里就拿出热血少年的正义,公平恶心人,好像我是个垃圾桶。更讨厌的是这种行为完全不分时间场合。一周前有天晚上一点钟,我在Not I同一个阔别的小模特喝酒,驴姐突然打电话问我对闪电列车事件的官方遮掩怎么看,我差点就回了“操你妈个逼”,沉默半晌最后只说有事,就挂了电话,心里那个窝火。“这事儿都过去快一年了,连公知都懒得消费它了,又不是南昌起义,死30个还是300个记那么清楚干嘛?死的不是我,我关心个吊,就不能别出声,安心吃你的草?”这种话总不能在魔都的酒吧吼出来,破坏周围人喝酒调情的气氛。

“大前天”的下午6点10分在我和荏嘉翻云覆雨的最后半个小时,她开始发短讯,一共22条,全部都是长长的彩信,讨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先从太极镇的海豚湾开始,扯到什么“生命是否平等”,又老调重弹讲到“智慧的定义是什么”,顺带着就是理智与情感,她长篇大论地讲自己的成长经历,心路历程,以解释自己的选择……我才不关心,看到这些,全部跳过,最后她问,我的过去经历过什么事情,为什么明明什么都关心,却刻意冷漠,明明什么都懂,却假装孤陋寡闻……问我,我的过去?

【干你屁事。】

我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于是直接翻到最后,发现这条短讯最后一句话是个设问句,却没有答案,这说明答案在大约10分钟后会发来的下一条里。这是她的习惯,每次留下悬念,吸引读者持续追更。不过我收到她的短讯都是第二天再处理,所以秒杀坑王,所谓“养肥了再杀”。

看了一下最后一天短讯的发送时间,晚上11点47分,之后就没有短讯了。这说明我的手机在这之后的一二十分钟内失去了信号,如果我们是因为某种超自然的原因“穿越”这个地方来的,那么这就是具体发生的时间区间,这就是穿越的证据!

不,不对,我有点想当然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立刻就想到用穿越来解释,这就跟想拒绝一种改革时立刻用“国情”来推诿一样,本质上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手机信号在十分钟内消失,可能是有人用铅盒或信号干扰器阻断了信号,也有可能是因为正好在这十分钟里运载我们的飞机或者什么进入了无信号区域。如果用穿越作解释,那么谁来解释穿越呢?创世神,时空机器专利持有人还是千万YY小说读者怨念之力的集合体?

也许我不该这么刨根问底,一个谎言,如果大家都乐得相信,我也装作相信好了。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那么一回事。真实也罢,虚假也罢,谈不上坚守什么。弗氏的理论说过了,人类社会是靠谎言维持的。那么,按照这个说法,戳穿谎言从本质上就是反社会行径,穷究和散播真相的人无疑相当于恐怖分子。

嗯,也许会因为一点无关的小事就在脑海中形成这种一本正义的感言的我才是中二病吧。果然是受驴姐影响了吗。

当天晚上,我们露营之前,荏嘉都没有理我。我知道她对手机的事情还是关心的,就简单告诉她后来在森林里也一直没出现信号,没说短讯的事情。想起来,她拿到我手机时,也只是解除了频保,看到几十条短讯很好奇,便顺手打开了而已,并没有点进去看。

荏嘉钻进睡袋,背对我,呼吸渐渐匀长,大概是入睡了。我视线越过营火地看着她。她的一头保养得很好的长直发露出在外面,想帮她放进睡袋,又怕塞不好弄得折弯或是吵醒她,还是算了。我想起高中时,荏嘉留了一头古代日本公主一样夸张的长发,只是高考后剪短了。可惜这个角度,不能看看那张睡脸。想到这,我突然很想看看,大概是因为以前从未关注过女人的睡脸。于是我轻手轻脚坐起来,四肢着地,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先掬起她散落在林地的长发,轻轻放在枕头上,然后伸长脖子,活像条捕猎的变色龙去看她的侧脸。

在林翳中当然是看不清楚什么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更逞论什么“脸庞上汇集了如水的月光”。但是我仍然感到满足,终究是去看了。躺回自己的地方,发现心脏居然跳得很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乃是日本死宅和中国吊丝的作风。这让我自觉尴尬,同时奇怪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我还是我吗?

我摇摇头,驱散那些想法,强迫自己想一些关于当前境遇的问题。然而迷雾重重,千头万绪,越想越乱。

我会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呢?大概不是——判断这种问题,我还是有些经验的——只是有些好感。确切地说,是刚刚那张睡脸让我产生了如是的好感。人对美的东西总是有好感的。我们在哪里?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城市,社交圈,原来的人生轨迹呢?我想到了舍友推荐过的伪赛鹏动漫[SAO],是说一万个公测玩家被困在一款神经完全接入的游戏里面,必须攻略通关整个游戏,打败第一百层的Boss才能退出登陆。至少那些玩家还知道出路在第一百层的Boss上,但对我们来说,Boss在哪里呢?森林的尽头在哪里呢?走出这片森林就能回到文明社会,或者找到回去的途径吗?然而,即使回去,我也无法再继续以往的生活方式了,过去数年来折磨着我,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保护着我的东西已经连根带蒂消失了,我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夙兴夜寐,及时行乐,行尸走肉地活着,一旦回到魔都,深渊这样我不用担心起码的生存问题的城市,我要面对的将是整个人生两万个长夜的思考。从此以后提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这样问题的将不只是学校门口的保安,还有我们内心的上帝。我想到了[SAO]的主人公,他在虚拟世界中失去了两年的青春,而我的整个青春都是一场缘起自性成瘾症恶化的BLACKOUT;当他回到现实世界中时,带回了虚拟世界中的爱情,而我在这数年噩梦醒来后,手中剩余什么呢?朋友?父母?还是爱情?我转头看看黑暗中荏嘉所在的方位,突然觉得很奇怪,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在拿动漫男女主人公分别与自己以及另一个并不相熟的女人对比,难道我内心觉得我们会在这座森林里像男女主人公那样相爱吗?那近似于意淫了。我在思维中做了个莞尔一笑的表情,却轻松不起来。死牢中的加缪有心情开玩笑吗!?于是我切断了关于[刀剑神域]的联想。

……

一天的行走下来,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这些问题,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侧脸的轮廓纠缠着,让我迟迟不能入睡。

躺在从那张半空中的床铺上拿的被单上,我突然觉得一切都非常无聊,觉得自己之前用内衣戏弄荏嘉的行为没有营养,觉得过去在深大的半年自己就像被性欲驱使的齿轮,继续往前追溯十六年人生的其他部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无聊,好比刨花跟木屑。我都懒得再展望未来的种种可能性,不过是一堆没有什么区分度的幻影。而此刻我身在其中的这座森林是多么潮湿并且无趣,如果能放一把火就好了,火势很快蔓延到一大片树木,连成一线像[指环王]里洛汗骑士对半兽人冲锋一样席卷整座森林,身后留下一片狼藉,这时大地震颤,飓风呼啸,火山喷发,岩浆横流,烧成黑炭的树干在红莲中狂舞。

带着这样的幻景,我沉入了睡梦。
发表于 2014-1-1 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很不错,语言风格很棒,有些地方简而不陋
 楼主| 发表于 2014-1-4 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运沙永不失败 发表于 2014-1-1 17:07
写得很不错,语言风格很棒,有些地方简而不陋

谢谢。写的时候是有每日纸质阅读的积累在支撑着,深夜躺在床上用手机打字的我,身上压着的是伟大作家们的幽灵。现在就不行了。最近也开始读一些书,算是重拾吧。也许过几个月能续下去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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