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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英雄幻想系】英雄的挽歌(10。10 更新卷一 第九章 假面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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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9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青蛙王 于 2013-10-10 16:34 编辑

      大家好呀,在下青蛙王,第一次在这里发文,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闲话不多说,一楼留空,二楼发文。以后不定期更新。不会隔太久……嘛,尽量。
   
    开题前简单介绍两句。
    有关于世界观和人设,我这里是不会单拿出一个文或者楼来单独介绍的,不放在文章里慢慢巧妙地描述就没意思了。但是为了让大家有点心理准备,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小说的世界观是架空的大陆,科技状况大概是当代的感觉吧——有魔导工业,某些国家刚刚通了铁路,出了汽车之类的程度。此外也有魔法,武技和魔导器之类的东西,总的来说的话,乍一看有点“空轨”那个程度的感觉。
    但是,西卡西,这个世界跟空轨是非常不同的。请大家不要把魔导器之类的东西跟空轨的导力魔法和工业对应起来——虽然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嘛,具体如何不同,我的世界又是怎样的,欢迎大家来品味。
    最后一句,(在大家做到仔细阅读的基础上,)请大家放开喷。如果喷,请深喷!
    现在,在下的三部曲系列第一部《英雄的挽歌》,正式开幕。

————————分割线 2013.4.21————————————

      今天想了一下,作为一个长篇小说,如果前面不作任何情节简介的话,大家或许大多都会望而却步吧。即便是世界观和人物关系需要大家自己探索,一个直接明了的剧情简介,帮助大家快速产生兴趣也是必要的。因此,稍稍写了一个剧情简介:
  
      故事发生的大陆叫做艾斯特希亚大陆,四年前艾斯特希亚大陆中部的一个小国薇斯比亚爆发了一场革命战争。革命持续了一年半后,革命者成功地推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然而此时位于大陆东侧的大国希尔沃帝国却趁机对薇斯比亚出军。战争又持续了两年半,薇斯比亚终于完成了独立和解放。
      在这段战争的时光中,涌现出许多英雄人物和传奇事迹。有一个番号为“17”的队伍,从最开始革命军的杂牌小队,逐渐发展成后期共和国的主力精锐师之一,这个队伍,和这个队伍的带头人“希洛·因帕尔”,属于这其中的传奇之一。然而这还不是重点。
      希洛在战争的末期不幸牺牲了。
      很快,战争过去了四年有余。当整个大陆似乎又重新回到一片和平安宁之时,现在薇斯比亚驻首都附近的“希洛·因帕尔”第十七魔导步兵师的师长罗格少将,十七小队当年的副队长,希洛手下的得力助手,却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他十七岁的养女洛格丽特·肖恩纳也失踪了。不仅如此,她还被军方当做了命案的嫌疑人之一。
      在首都的曾属于十七小队的队员们陷入紧张地调查之中。而在另一边,洛格丽特却在薇斯比亚东南国境边的小镇遇到了一个落魄邋遢的退伍老兵和酒鬼——“福洛格·金”。此人自称是“十七小队从未存在过的队员”,认识他的老爸和希洛,并决定帮助洛格丽特调查事件真相,找到幕后真凶。
      于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大叔”和一个有点傲娇的“萝哥莉特”就这么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而随着情节的慢慢发展与展开——薇斯比亚,三大帝国,冒险者工会,魔法师工会,这大陆上的局势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千年之前的人龙大战和传说中已经消失却又存在着的龙族与龙人;杀死了罗格并操控着一切的黑幕究竟是谁;福洛格和希洛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他们究竟推了多少妹子(哎,有什么不和谐的音符吗?)——
      ——小人物的辛酸与悲哀,英雄们的爱恨与情仇,民族与个人的矛盾与纠缠,因缘与业果的宿命与轮回——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谱写成一曲——英雄的挽歌。
   
      最后,祝大家阅读愉快。Have fun in it.

——————————————————
     (5.20)
     今天突然粗略翻了一下帖子,觉得如果就这么看的话,也许不太方便。鉴于前章一已经全部结束了,文章也有十万字了,我决定放出一个txt吧。这样有兴趣的朋友也可以下载txt到手机里看了。只不过请大家尊重知识产权就可以了。
   
   


——————————————————
    (10.10)
    为了纪念小说里“女版少爷”成功露出真面目,这里也把头像改成没有假面的少爷好了……来吧,少爷傲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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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9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扉页

  “在人类的历史上,总有一些永不褪色的光芒。那就是英雄。”

  ——《英雄罗莱传记》第一章第一节

  序幕  第一章 老友的葬礼

  时值公历1100年4月14日,即人龙战争胜利后第一千一百个年头整,也是薇斯比亚的战争结束四年零三个月后——薇斯比亚共和国首都,辉星市。

  市郊外有一块烈士墓园,这是一块被人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宁静安详的土地,里面长眠着数以万计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在保护人民和国家的战斗中奉献了生命的战士骸骨。几乎每天都有身穿庄严黑衣的人带着鲜花来到这里祭奠他们的亲人,或者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不过,虽然前来祭奠的人几乎是每天络绎不绝,可却大多稀稀落落,除了大型的祭奠活动,很少有人成群结队的前来这个地方。

  而今天,这墓园的正门处却停满了清一色的深蓝色制式魔导汽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军方的专用魔导车。将魔导能源作成“会自己跑路的机器”这种事情,也是战后几年才革新出的技术,几乎除了军队和上流社会,还没有人有那个资格使用这种玩意儿。而那些车中,每辆车前都扎着花环,绑着黑色绸布,这似乎能说明些问题。

  这墓园不同于其他墓园,是专门给革命战争和保卫战争中的英雄烈士保存尸骨的墓园。在战争结束了四年零三个月后的今天,能葬在这个墓园,说明这个人至少是参加过这场战争的。所以,有一些今天来祭拜烈士的人,也手持鲜花,在军方葬仪队的后面远远地看着。他们依稀可以看见一个黑色檀木棺材,棺木严严实实的盖着,里面是什么人看不清楚。可这棺木和这群参加这位逝者葬礼的军人们所处的位置,却是即便在这烈士墓园中,也极为特殊的一片区域中。

  那是一片极为宽阔平坦,庄严肃穆的庭院。庭院里面铺满了平整干净的青砖,庭院的四周整整齐齐的修建了若干排墓碑,庭院中央则错落着几个的银质雕像。那些银质雕像刻画的人物都葬在这四周的坟墓里,他们都是在之前那场薇斯比亚革命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英雄人物。除此之外,下葬在这里的还有一些没有雕像但却战功显赫的人。据说,想要让自己的尸体躺进这片土地,不仅要在战时得到过金质辉星奖章以上的荣誉,军衔至少也得是个将级才行。所以人们将这里称为——

  英雄之墓。

  大概是什么大人物吧。他们怀揣着崇敬的心情,如此揣摩着。

  妮可·马克莱站在距离棺木最近的第一排,她漂亮的枣红色头发挽了发髻藏在了黑色的礼帽之下,帽檐前面蒙着一层黑纱,这让她有些看不清楚那个崭新的,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檀木棺材。或许不是黑纱的缘故,而是眼眶中抑制不住的泪水。

  作为一名中校,作为罗格身边最可靠地助手,她还不想把眼泪抛洒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可她忘了,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是个还没满22岁的女孩。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灰得像是被空间魔法吸尽了色彩。

  天空中一直飘落着零星的小雨。这样的雨大多是被人们讨厌的。雨滴直接落在人们身上,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然后悄无声息的钻入衣服之中。而不知不觉的,黑色的外衣就已经湿透了。黑色的礼帽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和湿漉,那股潮湿的感觉让人眼角发酸。

  裸露在外的皮肤无法呼吸到阳光明媚的空气,让人整个身体都有些窒息了。

  空气也寂静得如同死亡。毛毛雨声,呼吸声,牧师的哀悼声,一切声音都像是来自天边般虚幻缥缈。她无法听清任何声音。直到不知是谁在这寂静的空气中爆发出来一声啜泣,这声啜泣像是一发宣告进攻的子弹,让站在她身旁的几个年轻人也纷纷落下了眼泪。此时,她才突然听清牧师最后的祷告词:

  “……让我们以英雄罗莱之名,为这位英雄的子民祈祷,愿他的灵魂能够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下得到安息……”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成群的哭泣,一时间悲哀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墓园。上千名身着黑色礼服,黑靴黑帽的军官和士兵,按照军衔和亲近关系占成一个硕大的方阵,将整个英雄墓园塞得满满。

  在牧师做完祷告后,两名军官将棺木抬入已经挖好的墓穴中,四周的士兵开始有条不紊的向里面铲土掩埋。妮可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位士兵有节奏起伏的工兵铲,心绪飘忽不定。她仿佛又一次听到了耳旁响亮的枪炮声;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模糊的人脸,听到他们在炮火声中的呐喊;她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个破烂不堪的旧医药箱,到最后,她突然想起了那个金色的背影,而记忆在接触到那个背影的一刹那,就被她强制的中断了。

  她本以为,在战争结束之后,就不会有人离去了。本来……离去的人,就已经够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眨了眨已经不知不觉间湿润的双眼,将呼之欲出的泪水挡了回去。

  上午八点多钟,罗格·肖恩纳的棺木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黑土之下,墓碑前被摆上了很多白色花朵之后,葬礼宣告结束。

  军官和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的离去,他们排着队离开,即使穿着硬皮军靴,也无声的放慢了脚步。但妮可仍旧站在原处,距离罗格的墓碑两米开外,有些失神的盯着那个墓碑。

  她不是一个没见过死亡的人。别说她这个当年第十七小队的队员,就是任何一个经历了那场战争,却活了下来的战士,都不会对死亡陌生。她也不是一个无法接受战友死亡的人,因为在战争期间,转眼就牺牲的战友数不胜数。可这一次,她只是没有想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四年后的现在,像罗格这样的军官——堂堂的薇斯比亚共和国的“希洛·因帕尔”第十七魔导步兵师师长,一个堂堂少将,竟然会死在自己的家中!而罗格那个十七岁的女儿,可爱的洛格丽特·肖恩纳也失踪了。

  距今已经整整三天,仍然没有那个姑娘的下落,一想到这里,妮可的心就会狠狠地揪起来。

  究竟是什么人呢?能够在防卫森严的府邸中刺杀了罗格这样一名历经百战的战场英雄,又劫走了他的女儿。他们要洛丽干什么呢?为了钱吗?为了要挟罗格吗?可是为了要挟罗格的话,为什么会杀了他呢?他们又是怎么能杀死他的呢?不说驻扎在司令邸中那训练有素的警卫队,就说罗格本人,也是久经沙场却身手未老的战士啊?他是当年十七小队的副队长,希洛手下最得力的将才,参加战争时候三十五六,性格沉稳刚毅,不论是格斗射击都水平一流,能熟练地使用四级以下的任何类型魔导器,就连魔能修炼都有三级的程度……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连警卫队都没惊动的情况下,杀死这样的他呢?

  妮可无法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这番毫无逻辑的思考,却让她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在记忆中翻出了无数次,却又被封印了无数次的男人。

  “希洛,希洛·因帕尔……”

  她不由得扭头望了望英雄墓园正中,那个高耸的白银雕像——在那上面刻着“希洛·因帕尔 1073—1096”的字样——那个栩栩如生的年轻却刚毅的面孔,挺拔的身躯,和记忆中那闪耀却充满温和的金色短发,又一次重重的打在了她的心口正中。

  “希洛……你在哪……”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可她知道没人能回答,即使英雄罗莱也没法回答。没人能告诉他,希洛在那个世界的什么地方。

  她只知道,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平原战役的末期,那场瓦伦迪堡反击战中,希洛的身体,连同他的生命一起,消失在了银色帝国希尔沃最后的魔导炮击中。

  四年了,四年零三个月了。她很少来这个烈士墓园,更很少来这块英雄之墓,更不要说来给希洛献花或扫墓了。她从来就不相信希洛已经死了。四年来,她没有一秒钟相信过。她也从来没为希洛的“离去”流过一滴眼泪。她今后也不打算相信他死了,永远不会,直到哪天她亲自去那个世界确认。

  可是,眼下,罗格的离去,让这些尘封已久的痛苦如血痂般再度连着带血的伤口一起揭开,痛得她几乎失去知觉。

  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地啜泣了一声。

  随即,她又屏住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这口啜泣吞回去。她还不想哭,正如她一如既往的理由。

  可还没等她吞回去,一只强有力的胳膊轻轻地从侧面搂住了她,另一只胳膊轻轻扣了扣她的后肩。她如同浸了水的小猫般竖起浑身的毛发,猛地推开来者。后退了一步后,她才看清,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男人是当初同样隶属第十七小队的战友,现在也同样服役于番号为17,代号为“希洛·因帕尔”的队伍里,担任魔导炮团团长一职。妮可还看到,塞西尔的身后,还有两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年轻人。

  妮可只好对塞西尔歉意了笑了笑,塞西尔有些局促的挠挠头,说道:“作为战友,我想如果你需要借个肩膀哭一下的话,我……愿意效劳的。”

  “……还是那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啊,塞西尔。你这样子可是永远没法追到我们第四军团的‘冰雪美人’的啊。”塞西尔身后的男人说道。那头赤红色的头发在灰蒙蒙的天色中相当醒目。妮可装作没有注意到他本该挡住右耳朵的头发已经散乱开来,露出了已经变形的右耳。那东西看起来很丑陋,但却又美丽,因为妮可知道那是战争留给他的功勋之一。

  “……你说什么啊,查理,只是战友,只是礼节性的……”塞西尔后退了一步,有些僵硬的说道,可眼睛却有些局促的瞟了瞟妮可。塞西尔比查理还要高出大半头,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厘米的他在很久以前就是个充满矛盾的家伙。说他胆怯,可是他那时候每次都紧跟在希洛后面,毫无恐惧地冲锋陷阵;说他愚钝,但是他也曾经有过带着二百人拖延了希尔沃军一个师近五千人三天的战绩,那可不是光靠愚勇能够完成的任务——可是说他勇敢或是聪明呢,这些优点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妮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冰雪美人……”她好像没看到塞西尔的尴尬,绕开了塞西尔,瞪了一眼塞西尔身后的查理,直奔他身旁的女性走去。那女性看起来比妮可要大上两三岁。

  “好久不见,蒂娜。”妮可跟她深深地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妮琪。”蒂娜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别说在十七师,就是在整个第四集团军,这都是几乎所有军官梦寐以求的事。“说真的,你又变漂亮了。”

  “也该找个像样的男朋友了。”查理接道。

  “够了查理。”妮可说道。她觉得,对于罗格的葬礼来说,她们这些老战友应该更严肃些才对。可对于查理的这种轻浮样子,却也生不起来气。她知道,他们对于罗格的死感受到的痛苦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感受到的还要多。毕竟,他们跟罗格,跟希洛,才是在一起冲锋陷阵过亲密战友——他们只是,不愿意那么轻易表达出来吧。

  查理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们该给罗格来一个十七小队式的送别。这不是我们的传统么。”说着,查理已经站到了墓碑前,笔直地站成了端庄的军姿。但他却没有行军礼,而是平举起了左臂,将左拳对准了心脏,满眼肃穆地望着罗格的墓碑。在他身旁,妮可等人也以同样的姿势举着左臂。

  他们静默了足有半分钟没说话,而后,他们才放下胳膊,对罗格的坟墓行了个军礼。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我死的时候,还有人能给我行这种十七小队式的送别礼。”转身时,查理突然说道。

  没人愿意接查理的这句话,半秒钟后,妮可问道,“对了,蒂娜,你的魔导器材生意最近怎么样?”

  “托查理的福,他跟冒险者工会搭上了线,得到了他们的推荐,跟不少冒险者团定了合同。那些家伙都要批购高级的魔导装备,尤其是赶上前阵子魔导器械的技术升级,不到半个月,我这里就定出去了接近七千科特的货。很多顾客还说质量不错,以后就当常客了,还要帮我推销推销。”蒂娜不无自豪地说道。

  “七千科特,是笔大生意啊。恭喜你啊,蒂娜。”

  “那当然,自己老婆的生意怎么能不下功夫呢。”

  蒂娜不高兴的白了男人一眼,“查理。”

  “是是,”查理讪讪笑了笑,“老朋友好久不见,心里有些兴奋嘛。说来,没见到赛特呢?你最近怎么样,塞西尔?魔导炮兵团可是个好地方,油水不少啊,你要是准备翻新大炮不如来我家的店……”

  蒂娜踢了查理一脚,塞西尔咧嘴笑了笑。“赛特不属于第四集团军,他所在的那个第三集团军好像驻扎在南方,这次他也没法来参加上校的葬礼。”

  提到葬礼,四个人的脸色又一次的阴暗下去。

  “别干在这儿站着了,难得私下里见上一面,一起去喝杯咖啡吧。”查理提议道,“而且,你说有事要‘当面’跟我们说吧?”查理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妮可。其他两人也似乎心有神会,相继点点头。

  “坐谁的车?”塞西尔问道。他看到不远处他的副官兼司机正站在他的魔导车前。

  “查理请客就做查理的车吧。”妮可对远处招了招手,示意她的司机跟在后面。

  查理倒是莞尔一笑,“那我就兼任一次司机好了。”

  “能让前阵子集团军演大出风头的二团长查理少校当司机,真是一种荣幸啊。”塞西尔不无揶揄地说,看来他对刚才查理拿他失败的搭讪开玩笑还耿耿于怀。

  坐到车里,查理驾驶着魔导汽车缓缓驶出墓地的停车场,朝着首都市区驶去。

  “说来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塞西尔?足有半年了吧?半年前集团军演我们倒是见过一面,之后可是一直都没见过面,唉,虽说战争是结束了,可是战术行动却依然不少。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维斯比亚的各个管制区都不太平,各路魔物出奇的活跃。干他娘,他们也要举办个年度聚会吗?不过妮可我倒是有常能见到的机会,跟着罗格上校来我们团部视察过好几次。每一次妮可一来,我手下就有几个小军官就偷偷问我,‘少校,这娘们是谁?’”查理一边开着车,嘴上却毫不停歇地讲个不停。

  “娘们?”妮可瞥向手握方向盘的查理,眯起的眼睛让查理头皮一阵发麻。

  “是啊,他娘的。这些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他们当个中士就就觉得自己是个官了,给他个少尉就以为自己顶了天了,枪还端不平呢,总想把自己裤子里那杆枪拿出来耍耍。不过说真的,我有时也觉得挺奇妙,想当年虽说妮可也是我们十七小队的队中之花……谁能想到那个扎着短马尾的医护员竟然成了咱们十七师的参谋长,罗格的副官,一个堂堂的中校!我就每次都他娘的跟下属说,‘英雄罗莱啊,看在他的面上,管好你们那张屁嘴!那他娘的是我上司!’”

  查理的语气让妮可莞尔一笑,美丽面容之下看不出一点所谓“冰雪美人”的影子。虽然已经过了被称作是“少女”的年纪,但她还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

  “可是妮可是怎么变成冰雪美人的呢?对了,我前阵子听我手下一个通讯兵说,那家伙正好去了一趟师部,听说妮可又给一个少校拒了,是哪个师的什么参谋吧什么的。然后那家伙恼羞成怒还想跟妮可来硬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妮可可不吊他那个,直接扇他一巴掌,叫警卫员给他扔了出去,最后那家伙还落了个对长官不礼貌,罚了三个月薪水的下场,好像还他娘的降了一级。我就用那件事教育下属,我说你们这帮兔崽子可给我记住了,想追妮可中校,你们至少要比我军衔高两级才行!”

  “查理!”似乎实在不快于丈夫总拿妮可的感情开玩笑,蒂娜捏了他一把,“管好你那张屁嘴吧。”

  “没事……我现在只是没有谈感情的心情而已。”妮可将视线撇向窗外,依稀的,她看见窗外浮现起了某个男人的相貌。

  塞西尔坐在后座上,妮可的身旁,他张嘴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很少有人能看见平时刚毅冷静的魔导炮兵团那个出了名的“冷静的塞西尔”少校会有这样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说道,“不过,没有人能永远年轻漂亮的……”

  “你是想说我很快就会老的很难看吗?”妮可歪头一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

  “我不用后视镜都能看到塞西尔脸红了。塞西尔,你要加油啊!如果你成功了,你想当咱师长我都挺你!”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说……你要是再不认真起来找个男友的话,很快就会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妈妈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要以为还年轻就了不起啊,也不会多关心自己一点!这只是作为曾经的第十七小队队友的一点忠告而已!”耳根发红的塞西尔狠狠说道。

  “……塞西尔,你哄女孩子开心的技术真的是需要好好学习了啊……”连蒂娜都忍不住说道。

  查尔和妮可笑了笑,妮可又一次将视线飘向窗外。

  “第十七小队……”她低声重复道。

  车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说来,第十七小队剩下来的人……除了没能来的赛特,就剩下我们四个了吧。”查尔又一次开口道。

  车里一片安静。

  “……战争不饶人啊,这个世界也不饶人啊……切,好人永远都死在前面,我总在想,是不是活得比谁都长的我们骨子里是坏人。”查理苦笑了一下,“说真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人在死之后,究竟会留下什么呢?一个墓碑?一个银质雕像?一个番号?一个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部队?……这没有意义啊。我真希望……他们能活下来啊。”

  “别那么想,这不是你的性格。”塞西尔说道,“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战场上生生死死都再正常不过了。”

  “……那死在自己家里的呢?”妮可突然开口说道。

  一时间,车里的温度又低了下去。

  魔导车缓缓地停在路旁,查尔这才说道:“我们到啦,进去找个包间再继续说吧。”四个人纷纷下车,走进了咖啡屋。看到了众人的军制魔导车后,服务生笑吟吟的将查尔等人领到了一间高雅的四人包间中。妮可和塞西尔同查尔夫妇相对坐下,点了一杯咖啡之后,妮可说道:

  “你们带着你们的部队驻守在其他地方,可能对此不是很了解。我就住在首都,因此出事之后我是第一时间赶到的。”妮可顿了顿,“罗格是被人杀死的。”

  看着其他几个人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仍旧一脸不可置信的面孔,妮可继续说道:“三天前的傍晚,我接到罗格出事了的报告,就赶忙去了他的家。他的警卫队已经将他的家四周牢牢封锁了,我带着我的人进去看了看,屋子里很乱,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罗格的尸体靠在墙角,他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应该是唯一的致命伤。而最让人困惑的是,从他们屋子里这么明显的打斗痕迹来看,他们至少搏斗了好几分钟,可是罗格的警卫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警卫队发现尸体到我去那里,总共不超过二十分钟,可罗格的尸体已经僵硬了,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

  听了妮可的讲述,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有几种可能,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想想到。

  “……打斗时间如果有几分钟的话,罗格至少有时间呼叫警卫队。”查理看了看妮可和塞西尔,缓缓说道,“可是警卫队没有反应……有两种可能,罗格自己也不想让警卫队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或者……”

  “……警卫队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没有做出反应’……”塞西尔接着说道。

  这句话,使得四个人又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他们不是没有听过在建国后,开国英雄被一一铲除的历史故事。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这种事情会落在他们头上,或者是罗格这样的人头上。因为说句实在话,说句不中听的,罗格再大也不过只是个少将,不过只是个师长罢了。就算他手下的第十七师是保留着这个“第十七番号”,又冠以希洛名字的精锐,但说到底,这个精锐师也就那么一万来人,连薇斯比亚十五万常备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国家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铲除他,而做出这么明显的事儿来。

  那么又是谁,又为了什么呢……

  “还有,你们知道罗格的养女洛格丽特吧,今年刚满17岁,是个阳光漂亮的姑娘。”妮可打破沉默,继续说道。她抬眼严肃了看了看在座的三位,并没有给查理插诨打科的机会。“在罗格出事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我不知道她是被杀死罗格的人绑架了还是怎么样……我想,比起调查罗格的死因,找回洛丽是更紧迫的事。”

  三位的脸色变得极为僵硬和严肃,就连查理那张时刻带着浑笑的脸,此刻都写满了凝重。

  “军方一定也在找她,毕竟她是少将的女儿。”塞西尔说道。

  “……军方如果找到她,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啊。”查理意味深长地说道。

  蒂娜看了看几个人,说道:“要不这样,我联系一下冒险者工会,申请一个秘密委托,或者直接私下联系一下几个可靠点的冒险者团队,如果我肯出个好价钱,一定有人肯卖力的。”

  “……冒险者啊……眼下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啊。”塞西尔用两手的拇指按着自己太阳穴,“查理,我们两个也应该同时行动起来,用可靠点的嫡系下属暗中调查调查,尽量不要惊动军方,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暗中调查。此外,赛特不是在第三集团军吗?通知他,也出一份力,他在南边,让他看看他那边的动向。罗格的死,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要替他讨回个公道,罗格的女儿,我们每个人都要承担保护她的责任。我们要让敢动我们十七小队的人知道,我们可是一群不好惹的狼。”塞西尔拧着嘴角说道,这时的他才有点少校的样子。

  “赛特那边我去联系吧,除此之外,我们需要看看近期是否还有其他的军官也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不仅首都,最好把全国的军队校级以上的军官查个遍。如果罗格只是个特例,那么这条路就走不通了。但如果真的查到什么跟罗格相似的东西,我们可就抓到尾巴了。我就说这么多,还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吗?”妮可说道。

  “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查理突然苦笑道,“每到这时候,我就总在想,希洛那个家伙要是活着该多好啊。没有他的第十七小队,还算什么……什么紫色辉星奖章,上将军衔,第四集团军荣誉司令都是屁……有什么用……”

  “查理,你应该知道,希洛已经死了!如果想要赶紧救回洛丽,就放下你那不像样的窝囊相!”妮可怒斥道。连她自己都有点惊异于自己的话——“希洛已经死了”这样的话,竟然从自己这个最不相信他的死的人,口中说出来。

  妮可突然觉得,这可能是上天对自己的嘲笑。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赶快分头行动,最近私下常联系。我们回头见吧。”塞西尔拍了拍妮可的肩,率先匆匆走了。也许他看得到妮可在听见希洛这个名字后的异常。也许他也知道,他或许一辈子都赢不了那个死去了的男人。

  但他眼下只想专心做能让心爱的女孩安心的事。

  “你说的没错,妮可。谢谢你。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没用的话的。对不起。我跟蒂娜也走了。我赶快去回部队的支部,派人调查。”查理站起来,认真地对妮可说。蒂娜握住妮可的手,“你也不要太着急,洛丽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会没事的。我这就回去联系冒险者工会,高价申请一个秘密委托。你别太着急了。”

  “恩。之后再联系。”妮可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到了咖啡厅之外。她的警卫员和司机立刻迎了上来,为她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

  她有些疲惫地抬头望了望天,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好像被空间魔法吸尽了颜色。
 楼主| 发表于 2013-4-19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开贴第一天,先把第二章也奉上吧。字数太少的话,大家也没得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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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第二章 落魄的酒鬼

  “……唔,已经早晨了吗?”

  利顿镇的酒馆里,伏在靠墙角的桌子上,一个人影动了动,一条简陋的毛毯从他的身上滑落。他撑起头,看了看对面窗户射进来的耀眼光芒,嘟囔道。

  “啊,汉娜,早啊。毛毯是你给我披上的吗?哎呀,怎么说呢,简直让人暖到心里啊!”男人一面说着,一面揉着额头笑道。

  “瞧您说的,在我家小酒馆一呆就是一晚上不走的,也就只有您一个了。”酒馆的清晨就像是其他店铺的傍晚一样,是打烊收拾的时间。不过,虽说酒馆是整夜营业的,可是却很少有人真的会喝上一宿。被称为汉娜的女孩正站在酒馆的吧台后面,整理着酒柜。她身穿着藏蓝色与白色相间的粗布衣服,腰上围着一个浅蓝色的围裙,一副典型的酒店服务生的打扮。不过这身朴素的衣服,却难挡脸上的俏丽。对于这种穷乡僻壤来说,汉娜可是难得的漂亮姑娘了。

  “因为整个夜晚的小镇,也只有这里是最温暖的嘛。”男人卷起毛毯,迈着虚浮的脚步有些趔趄地走到汉娜面前,“因为有这毛毯嘛。”

  “瞧您说的,难道我能看着别人在我家酒馆里着凉不成?”汉娜接过毛毯,塞到了吧台底下的格子里,她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目光多少有了点规劝成分,“我说,福洛格先生,虽说您每次来喝酒都交足了酒钱,可是我总觉得您还是应该找个更正经点的工作吧。没记错的话,您来利顿镇也足有两个月了,可我没见您找过什么工作。我知道你在赌场从来不输钱,既然这样更应该最起码买块地盖个房子,才不至于每天晚上都来我家小酒馆睡吧。”

  被称作福洛格的男人轻佻地笑道:“哪里哪里,我来这里可不只是因为这里有酒喝,只是因为这里有着全镇最漂亮的酒馆娘啊。我敢打赌,要不是那些个猎人们都有家了,他们肯定也会泡在这里一夜不走的。不过你说得对,是该好好干干活了。”他搓着手说道,“这么说来,酒钱也快花光了,应该去我的私人小银行取点钱了。”

  汉娜微微泛红的脸上露出极为无奈的表情。

  福洛格摇摇晃晃的走到酒馆门口,推开了门。一道昼白的光线顺着门射了进来,打在了福洛格的身上。这让他的样貌和衣着变得瞬间清晰起来。他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杂乱泛油的金色头发下面,有一双透着醉意的淡金色眼睛。如果刨去那有些过分杂乱的头发来说,福洛格的脸型和五官很有英俊的潜质,若是好好地梳理一番再穿上一套挺拔的贵族服饰,说不定会闪闪发光的。不过可惜,现实中的这个男人身穿着松垮帆布裤和随处可见的亚麻布衬衫,尽管衬衫上并无什么污迹,可是那过多的褶皱让人觉得邋遢到了极点。如果算上他腮上和唇边的零星胡子茬还有那双看起来就很泥泞的圆头牛皮鞋,他简直是邋遢的典范。

  “啊……顺便问一句,今天是……?”福洛格在门口回过头来。

  “今天恰好已经是六月了哦,六月一日。”汉娜笑了笑。

  “六月……了啊。呵呵,谢谢……那么,晚上见。”福洛格摆了摆手,侧脸上露出了一缕久违的真实的笑容。接着,他整个人消失在了白光中。

  “嗤!”

  当酒馆的门吱嘎一声关上之后,酒馆里另一个声音不屑地嗤笑道。

  “怎么了爸爸?”汉娜扭头。

  “你居然还在跟他说话?这种无能到极点的落魄赌鬼!下次他要是再敢在这里睡着,你就用棍子给他赶出去。我不欢迎废物来我们这儿喝酒。”汉娜的爸爸没好气地说。

  “爸,给人家赶出去毕竟也不好,人家也没亏欠过酒钱么不是。而且我们也是通宵营业的。人家在这里睡着了给人家一条毯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汉娜说道。

  “你怎么处处帮着那酒鬼说话?难不成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汉娜的父亲狠狠地敲着桌面,“不行!你就是嫁给庄稼汉我都不能让你跟这种废物接触!”

  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涩,一丝红晕浮上了汉娜的脸颊:“你说什么呢爸!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福洛格先生毕竟从没亏欠过酒钱,在我们这里也算是少有的了不是?”

  “酒钱?我宁可不要,他的酒钱无非都是从赌场赢来的!也不知道这么个混蛋废物哪来的那么好的手气!酒鬼,赌鬼,流浪汉,废物,用什么形容词形容他都不过分。如果说是十年前,他这副模样我没话说,那时候时代不好。可是现在呢?共和国革命和保卫战争都已经过去四年多了,我们的国家蒸蒸日上,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的干活赚钱,过好日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难道是仗着自己长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蛋打算去吊个富婆吗?哼!都不知道穿干净点,跟个乞丐一样!你还是把他留给哪个不长眼的富婆吧,我可不会让这种人玷污我的女儿。”

  男人一面用粗大的抹布擦着各个桌子,一面哼哧哼哧的说道。

  “说起来,以前福洛格先生跟路易先生聊天的时候我正好听了一会儿,似乎福洛格先生也参过军呢。”汉娜放下手里活,说道,“路易先生不是参过军吗,我听见他们两个聊起哪场战役什么的,说得很投机呢。福洛格先生对那场战争也很了解呢。说不定福洛格先生是退伍军人呢?”

  “哼!”汉娜的父亲哼了一声,“参过军有什么了不起?保卫战争时期薇斯比亚全国的男人几乎都上战场了,别说男人,女人不都扛起枪了?想当年我也实枪实弹地打过好几场仗。想那时候,我们自己组织力量保卫这座镇子,你可以去问问跟我一辈的那些人,哪个没为过这个镇子开过枪卖过命?啧……一说到这儿我就想起来那场战斗,我记得那次进攻我们镇子的敌人足有两个团之多,那是什么概念?希尔沃鬼子一个团一千多人,两个团就将近三千人。我们这镇子才他妈多大?三千人手拉手都能围一圈了!而我们小镇那时候能拿得起枪的,算上女人能有五百不错了,这可是五六倍的差距。而且敌人各种轻重武器都是齐全的,人家是正规军队,什么魔导炮啊,轻重魔导铳枪啊,齐全着呢!可我们有什么啊?只有几杆猎枪啊,鸟枪啊,魔导枪都他妈没几杆,更别说魔导炮了。我们寻思这下可完了,镇子这下可真是保不住了,敌人这要是进来了,这一镇子的女人和孩子可怎么办啊!敌人在镇外,魔导炮都他妈的架好了。我们躲在镇里,裤兜子都直发抖,只剩下喊英雄罗莱的份。你猜这时候怎么着?”

  “还不是第十七师来给你们救了。”汉娜无趣地说道,“你都讲了无数遍了。”

  “对啊!”父亲一拍桌子,“敌人的魔导炮都架好了,我就想着,听到炮声,我们那个破烂城墙和破土堆堆的防御工事估计也就化成灰了。这时候炮响了,而且还不是一声,那是一声接着一声啊。我们几个人一抬脑袋一看,这才发现有两百来人从这伙敌人的后面干了过来,你可别看只有几百人,那是十几架魔导炮啊,从镇子不远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那两百人就着掩护一个猛子就冲了过来,手中的轻重魔导枪咻咻咻咻的响个不停。不到十分钟,那两千人死的死逃的逃,一个都没剩下。这边呢,这两百人算上挂彩的也就十几个伤兵。他妈的一口吃了十倍的兵力啊!那才叫男人啊!我们当时激动地把那伙大兵请进镇子,给他们拿谢礼,拿粮食,拿衣服,他们拿是拿了,最后还是要付钱的。人家说他们就是奉师长的命令来就地补给粮食的,但是要用买的。我们一个劲儿的推辞,不想收钱,可他们却很严肃的说,那是他们师长的命令,不给钱回去就等着掉脑袋吧。我好奇就一问,你们师长是谁啊。结果那个营长就笑道,呵,不好意思忘了报名号了,我们是隶属于共和国第十七师第101团的一二营。我们的师长叫做希洛·因帕尔。”

  汉娜看着父亲那副激动地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加一次听这段故事了。

  “原来是希洛!原来是第十七师!你说我傻不傻,有谁不知道第十七师呢?有谁不知道希洛呢?我怎么能问那么愚蠢的问题呢!我真他妈后悔没跟他们去见识见识那位英雄人物!他妈的!那可是希洛啊,有几个男人有机会看到真人的!”男人激动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后,又说道:“你再看看那个福洛格,什么混账玩意儿。成天喝的跟软泥似的,我怀疑他枪都端不明白!他就算上过战场,也他妈的是个逃兵!要不然就凭他那个熊样,怎么没被魔导炮一炮轰死!要我说,在在他妈战场上,希尔沃那帮鬼子就该把炮口都对准这样的软鸟蛋!这种人,才他妈应该被魔导炮给轰烂了呢!”

  “总之,我是不会再让他这种混蛋玩意儿再走进我这个酒馆的。明天他要是再来,我他妈的就在门口贴一张纸,写上‘本酒馆不欢迎赌鬼和软蛋’!”

  汉娜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父亲所说的一切有父亲的道理。可是她总是觉得,父亲看到的福洛格和她所看到的福洛格并不相同。这并非是什么女人的直觉,而是有着货真价实的证据的结论。她记得很清楚,两个月前,也就是四月初的时候,福洛格第一次走进了这家酒馆。那个时候他的穿着同样普通,但是干净。他喝到除他之外的客人也离开的时候,就会离开,并交足酒钱。

  一周之后,不论是汉娜还是其他的酒馆常客也都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反正他也不会喝醉酒之后闹事,对于汉娜来说这就已经是很好了。对于其他酒客来说,每当福洛格与他们视线相交的时候,他都会举杯冲对方笑笑。如果对方是第一次跟他对视,他就招呼汉娜请对方一杯。一周后他几乎已经请过了酒馆的每一个常客喝酒,他们也没有理由不跟他交朋友了。

  那些常客大多都是镇子里的猎人和庄稼汉,就像父亲所说的,这些人都在战争时期扛过枪,甚至有些干脆就当过正规兵。他们对那场几年前的战争还记忆犹新,一旦喝多了就喜欢聊起这样那样的故事。通常搞到最后,整个酒馆里都热热闹闹的听谁讲着谁的故事。到后来谁讲起什么故事的时候,整个酒馆的人都听得认认真真的。

  那天是四月十四日,汉娜记得很清楚,那天酒馆几乎是爆满,而酒馆里的声音也几乎震耳欲聋。那天客人们讨论的话题惊人的相同,那就是关于当天报纸的头条,“战争英雄陨落,罗格·肖恩纳上校离奇身亡,英雄们究竟应该魂归何处?”他们从罗格之死开始聊起,然后说起了众多猜测,接着谈起了罗格所在的军队,接着自然而然的就提到了罗格当年所在的队伍和现在那个部队——希洛手下的第十七小队。当然,第十七小队只是那个小队最初的开始,到后来希洛牺牲的时候,他的第十七师就足有近三万人,按照编制算起,几乎有一个军了。那时的希洛已经是少将师长了,如果他能活到战争结束,他绝对可以当上一个上将。
  
  如果他当上将军,他应该是薇斯比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想到这样的话题,汉娜也不禁有些出神。她坦率地承认在她那颗扑通扑通跳的少女心里,也对希洛那样的英雄人物抱有憧憬。可是英雄归英雄,再大的英雄又能怎样呢?还不是没等到战争结束,就也死掉了。

  就是关于这样的话题,酒馆里所有的人都谈论得很兴奋,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都高举着酒杯面红耳赤地大声喊着“薇斯比亚共和国万岁!开国元勋奥兰德·杜兰道尔万岁!英雄希洛万岁!罗格万岁!第十七师万岁!!!万岁!!!”,只有福洛格一个人不停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汉娜从没见过那男人那样地喝酒。

  那天所有的人都走光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汉娜本打算叫醒醉倒的福洛格,可是他已经烂醉如泥了。从那之后的一个半月,一直到今天,他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从今天他跟自己插诨打科的对话也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已经差不多从低谷中走出来了。

  或许他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吧——所以汉娜才会这样想道。

  这时候,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走进门里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女。这少女穿着很普通,面容却陌生得很。她普通的衣着上似乎跟刚才离开不久的那个酒鬼一样,有着一些污迹和褶皱,看起来像是好多天没有好好洗过。少女的头发虽然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但是在阳光下可以看到她头顶好像稻草般杂乱分支的头发丝。这一切,让少女那张本来相当干净漂亮的脸蛋变得平白无奇。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里是酒馆,现在已经闭店了,要傍晚五点钟之后才会营业的。餐馆的话,出门右转那条路上有一家。”汉娜客气地说道。

  少女闻言并没有立刻退出去,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对不起……能……能给我点饭吃吗?”

  汉娜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她的父亲,果不其然,还没等少女说完,她的父亲就粗声粗气地说:“今天真晦气,刚走了酒鬼又来流浪汉。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欢迎流浪汉和要饭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少女,并挥舞着手里的抹布,像挥赶苍蝇一般驱赶着少女。

  面对扑面而来的脏臭抹布,少女没有躲开,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躲,或许是因为没有力气躲的缘故。她被抹布扫中脸,然后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虽然看样子她试图爬起来,可是支撑身体的胳膊却在不停地打颤。

  “爸爸!别那样!那是个女孩啊!”汉娜飞奔出柜台,抓住父亲手中的抹布,“你别把对福洛格先生的火气撒在女孩儿身上!或许她有什么困难呢!”

  “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

  “爸!你再说我就告诉妈妈你昨天去赌场又输钱了!你那么生福洛格先生的气说不定也是因为他在赌场从不输钱只会赢钱。你输去的钱都让他赢了去,你当然生他的气!”汉娜的语气由生气转为温柔,“不好意思,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给你拿点吃的来,我先给你倒杯热水,先喝点热水暖暖胃。”汉娜扶起少女,温柔地擦了擦她被抹布弄脏的脸,然后飞快地跑到了吧台倒了一杯热水,摆在了女孩儿面前。随即,又跑到了后厨。而这期间,她的父亲像是没了动力的魔导炮台一样,干脆就灭了火。

  “别着急,别噎着,慢点吃,还有的。”汉娜一边拍着女孩的后背,一边没好气地看着她爸爸,说道:“你竟然对一个女孩儿这么凶狠,我真的要生你的气了!就算是再和平的年代,不一样会有穷人和富人吗?你看现在时代是和平了,可是我们家不依旧只有这么一个小酒馆,每天起早贪黑,挣那么几个铜板。可你看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他们出门可以乘坐魔导列车,甚至有自己的魔导车开,住着高档的房子,还有好学校上。他们的生活就像是另一个时代似的。你说不是吗?就算是世界和平了,可是一样会有穷人和富人,那么也一样会有吃不上饭饿肚子的人。你看她一个女孩儿,饿成这样,一定是硬撑了很长时间了。你怎么能忍心赶她呢?”汉娜说着,自己都快掉下泪来。

  而正在吃着东西的少女已经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和炸香肠,一边用手背狠狠地擦冒出来的眼泪。

  盘子里的东西很快被清空,杯子里的牛奶也被喝干了,少女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她泪光闪闪地看着汉娜,目光中充满了坚决。

  “我以一个军人的女儿发誓,我不会忘了这顿饭的恩情的。”

  汉娜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一顿饭而已。倒是你……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或许……”看着这女孩哭的样子,汉娜不由得也动了真情。

  没等汉娜说完,汉娜的父亲哼哼唧唧地说道:“……就算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吃饱了的话就快走吧,我们也要打烊休息了。”

  汉娜白了他父亲一眼,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爸!”,可是她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的确,就算是她打心底的可怜眼前这个同龄的女孩,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自己的家也不富裕。

  “不用不用,你们能让我吃饱一顿饭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已经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女孩说着,顿了顿,神色中有了一丝犹豫,半响,她还是说道,“……其实我在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汉娜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低头,又有些犹豫地抬起头,说道:“他的名字是希洛……希洛·因帕尔。”
 楼主| 发表于 2013-4-20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呜啊,真的是没什么人看呀。嘛,我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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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第三章  突然的别离

  “啧啧……看来今天我的手气依旧这么好呢。”

  利顿镇的地下小赌场里,围绕着扑克牌桌旁的一个男人将桌子上的几个钱袋拿到了手里。他的面前五张扑克牌中有四张是翻开的,其中有三张A和一张J。牌桌上,除了他之外最大的人牌型是三张Q和两张5。如果他的底牌是J的话,他的Fullhorse就会大于那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那张没掀开的底牌上。

  “天快黑了,我也该去喝酒了。也许我们下次再玩吧!”

  福洛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桌子上剩下的四个人摆了摆手,便踢踢踏踏地走出了赌场。

  “搞什么鬼!就这么拿钱走了?他的底牌真的是J吗?”那个拿到Q和5的Fullhorse的人不满地站起来,掀开福洛格的底牌。

  牌桌上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

  他的底牌还是一张A。

  四张A。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惊讶,我们继续玩吧。”一个人挥挥手说道,“自从他来到这个镇子的一个半月以来,我都习惯啦。每三天来一次,每次赢三个金币,然后你就会在酒馆看见不省人事的他了。哈哈,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不过最近已经有一个月没看到他了,我还以为他离开了呢。说实在的,最开始我可也是想教训教训他的,找了几个人堵他,可是……”那人尴尬地笑笑,“哈哈,现在我可一直想把他请到我这小赌场当看家师傅呢。再过几天,我就打算下手啦。要知道,这种高手都要玩够了才肯干活的。这次他可是拿走我三十个金币的,哼哼,我也该找他谈谈啦。好啦,高手走了,现在我们这些人开始随便玩玩吧。”

  赌桌上的牌局还在继续,而福洛格则已经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到了街道上。靠角落的老位置那张小桌空着,像是特意给他留着的似的。福洛格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靠椅上,酒馆娘汉娜走了过来,说道:“看您的样子,果然是又赢来酒钱了?”

  福洛格低沉地笑了笑,解开一个钱袋,里面有十个金币,轻轻地撂到了桌面上。按照薇斯比亚的兑换面值,一比十的兑换法,这十个科特就是一百克洛,是一千个铜板。这是刚才他赢来的三十枚金币的三分之一。在这种小镇,说严重点,算是能招惹杀身之祸一大笔钱了。

  “还是老样子,先来两壶热酒,再给我弄两个小菜就行了。剩下的就当小费吧。”

  汉娜拎起钱袋打开看了看,脸突然红得跟血一样,“福、福洛格先生,您……是不是拿错了钱袋了,这里可是十个金币啊!您的酒钱再多也就几十个铜板!您给我一枚银币也就算不少了!可这……哪有这么多的小费啊!这……”

  福洛格挥挥手,“嘛……这一个半月来在你这里过夜受了很多照顾,这些就当是酬劳吧。如果酬劳这个词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我的谢意吧。”

  汉娜一瞪眼睛,“这怎么行!反正我们家酒馆也是营业整晚的,如果盖毯子也要收钱的话,那不成黑店了!不行,你来喝酒不掏酒钱是不行的,可是拿这么多,我也不能收!”

  “营业整晚?可是除了我之外,也得有能喝个整晚的客人才行。”福洛格笑了笑,“没有我的话,想必你也可以早点打烊休息了。能容忍我这一个多月都在这里借宿,我是真心很感谢你的。反正这些钱也都是赢来的,除了这些发臭的金子我也没法拿其它东西表达谢意了。”

  “不行!”汉娜紧紧地攥着拳头,“我不收!”

  福洛格笑了笑,拉着汉娜的肩膀,让她弯腰将耳朵凑到自己嘴边,“我可听说你老爸又在赌场输钱了,算下来怎么也输了好几个金子了,这对你家来说也是一大笔开销呐。我可知道,几个金子白白输掉了,足矣让你家的小酒馆一个月的努力打水漂了。要是让你那老妈知道了,他不是死定了?呐,就当是你爸出钱请我喝酒了。不过你可得跟他说说,赌博如果真的成了瘾的话,趁早戒掉吧。有个这么热闹的酒馆还有个这么懂事的女儿,总去那种地方会毁了家庭的。好了,快收下吧。你爸要是又因为输了钱生气,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吧。我可是不差这几个金子的。”福洛格弹了一下腰上挂着的另外两个钱袋,金币发出了脆生生的响声。

  汉娜后退了一步,“……可是,福洛格先生……”

  “好啦,快去给我把酒上来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一会儿闲下来就过来陪我喝两杯怎么样?”福洛格说着拍了拍汉娜紧俏的小屁股。

  汉娜的脸变得通红,“你真是的!福洛格先生!我可是很忙的!”

  可是说归说,不一会儿,绯红着脸的汉娜端上来了两壶烧酒,又给福洛格弄了好几样菜,看得周围喝酒的猎人和农夫们直起哄。

  “哟!汉娜!你这是干嘛啊!怎么不给我们送两个菜啊!”“也来我们这里陪我们喝两杯嘛!”“我们每次打完猎来这儿喝酒就是为了见你嘛!”

  一群二十来岁和三十来岁还没结婚的猎人们大大咧咧地吵闹起来,酒馆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汉娜也不跟他们争论,就在福洛格对面坐下了。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早晨到来的那个女孩——

  “希洛!?”汉娜失声叫道。

  “对。希洛,希洛·因帕尔。”女孩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几年前战争时期很有名的那个希洛。”

  “可是……希洛先生应该已经死了啊。”汉娜惊愕的看着女孩。

  女孩低着头,汉娜看不到女孩脸上的表情。半响,女孩抬起头来,汉娜这才发现女孩满脸都是眼泪。

  “我也知道希洛已经死了啊……可是……可是……所以我上哪里去找他啊……我该怎么办啊……爸爸……”

  还没等汉娜想出来可以安慰她的语言,女孩已经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了?死了吗!可别死在我们家里啊!”店老板把抹布扔在桌面上,正要将女孩向外拖。汉娜已经抢先给女孩抱了起来,虽然她自己力气也不大,可是女孩的身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

  “汉娜!你要干嘛去?”看着向里屋走去的女儿,老板喊道。

  “她晕倒了!当然是让她到屋里好好休息一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汉娜将女孩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把她一身的脏衣服都换了下来,给她换上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她又忍着困意给女孩的衣服都洗干净晾上了,这才回到屋里,跟女孩挤在一起睡着了。

  想来,此时女孩应该还在床上昏睡呢。

  “福洛格先生,你知道希洛这个人吗?”想到这里,汉娜问道。

  “恩?知道啊。”福洛格笑了笑,“大英雄嘛,十七小队,第十七连呀团呀师啊,听说现在不是还留着这个番号么,还特意给第十七师弄个代号叫‘希洛·因帕尔’,部队挂个死人的名字不晦气吗?啧啧……林林总总的战争故事是不少。倒不如说,谁不知道呢?”
  
  汉娜有些疑惑地看着福洛格,“听您的口气,似乎不太喜欢希洛似的。”
  
  “哎呀,哪有。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敢对那种‘英雄’评头论足的呢。”福洛格摆着手。
  
  “哎~该不会只是嫉妒人家吧,那么大名鼎鼎的,你们男人不都想当英雄么?”汉娜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笑。
  
  福洛格扬扬眉毛,捏起杯子喝了一口热酒,“英雄?英雄有什么好当的?你以为英雄很好玩么?英雄只是说着好听啊,可是不也一样一个鼻子俩眼睛,一条命?希洛希洛,大多数人念着他的名字,可有几个亲眼见过他的。你当他是英雄,可你跟他说过话么?”
  
  福洛格这副酸酸的口气让汉娜有些吃惊,她原以为福洛格是个更潇洒的人,可没想到,跟他说起话来,才发现他原来也不过如此。一瞬间,她有点兴致索然。
  
  “汉娜小姐,你可能不太理解这个问题。你觉得我是羡慕那种家伙吗?才不是。我是觉得……真正的英雄,不是这种被大家津津乐道的家伙。你知道这前前后后打了四年的仗,总共死了多少人吗?希洛的部队,又死了多少人呢?”福洛格抬起头,他似乎已经有些醉意了,淡金色的眸子有些迷离地盯着汉娜,那眼神让汉娜有些喘不过气来,“……又有几个人被别人记得呢?”
  
  汉娜突然感觉他的眼神里似乎充满忧伤,但那忧伤一闪而过了。很快,福洛格露出笑意,给汉娜倒了一杯酒,“来来来,不是说要你陪我喝两杯吗?我给你倒上。你家的酒可真是不错呀。”
  
  那男人的脸上又只剩下轻浮了。

  汉娜端起酒杯放到了嘴边,又开口问道:“那……你说,希洛真的死了吗?”她前倾着身体,满脸好奇。

  “死了?听谁说的?”福洛格举杯笑了笑,“他可是还活着的。”福洛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上了一杯。

  汉娜的眼睛瞪得溜圆,“还活着!?那他在哪?”

  福洛格咧嘴笑了笑,指了指左心口。“活在大家的心中嘛。”

  汉娜的表情霎时冷淡了下去,“真是的,福洛格先生,我正在说认真的呢!”

  “说认真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福洛格又干了一杯酒,眼里又多了一分醉意。如果不是汉娜已经熟悉了这个男人的话,看着他那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很难不会认为这家伙有非礼自己的念头。

  汉娜将关于流浪女孩的事儿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那女孩现在在哪?”听汉娜讲述女孩的事情时,福洛格举在嘴边的酒一直没有倒进去,到最后,他放下酒杯这么问了一句。

  “还在我的屋里……”“带我去见见她。”“哎?可、可是……”

  福洛格已经站了起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请让我去看看她。”

  “好、好……”汉娜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福洛格先生对那女孩那么好奇……虽然那女孩确实挺漂亮的。

  早知道不给他讲这件事了,还一杯酒都没跟福洛格先生喝呢,就在汉娜这有些遗憾的念头一闪而过之时——

  “咣!”

  酒馆的门突然被猛地踹开了。接着铁头靴鞋跟蹬地的声音哒哒作响,两个身穿着薇斯比亚军服的士兵走进屋内站在门的两侧,各自扶着一边的门,之后有十来个士兵排成两排走了进来。铁头皮靴的哒哒整齐地盖过了酒馆内的吵闹声,瞬间酒馆里能够落脚的地方就都被占满了。当他们立定站好的时候,屋子里尽管人满为患,却已经悄然无声了。正在喝酒的农夫和猎人们想起身躲避,已经连起身的余地都没有了。为首的军人肩上绣了一块倾斜的盾牌,看得出来,他应该是这些士兵的长官。

  “唉哟,各位军爷……你们这是……”五大三粗的店老板说话的语气远不如身材那么有底气。

  “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薇斯比亚第六集团军步兵第九师332团一营二连三排的排长德卡中士,奉军部命令搜查利顿镇,搜索罗格·肖恩纳少将的养女,洛格丽特·肖恩纳!她是一个半月前罗格·肖恩纳上校被刺一案的嫌疑人之一,请大家配合调查。”

  当罗格·肖恩纳这个名字从军官的口中迸发而出的时候,酒馆里也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

  “罗格?前阵子死了的那个罗格少将?”“养女?”“嫌疑人是他的养女?!”“他的养女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这里离首都可有上千里的距离呐。”

  军官用剑鞘敲了敲门口的某张四方形酒桌。“安静!下面我们将对酒馆内展开搜查。搜查结束后我们就会离开。请无关人士坐在原地不要移动。那边那个人,坐下!”

  军官向福洛格投来严厉的目光,他身后的士兵立刻有两名举起了手中的魔导枪,将枪口对准福洛格。可是福洛格并没有坐下,反而向军官走了过去。军官身后的士兵将魔导枪端的更平了,并且开始侧着头瞄准了福洛格的胸口。

  “军、军官大人……我、我正要去上厕所呢,憋得不行了,我能现在去一下吗,不去马上就尿裤子了……”

  福洛格捂着裤裆跳了两下,脸上呈现出马上就要决堤的表情。

  军官的表情变幻了一下,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两名士兵放下了枪。

  “我们的任务只是搜索洛格丽特·肖恩纳。这种醉汉就不用管了。你们快点去里面看看,注意不要动乱人家的东西。”军官严厉的对下属士兵说道。

  “是!”士兵们立刻依次向酒馆的后厨走去,看着那股杀气腾腾的架势,店老板自然是半句话都没敢说。在士兵们走向里屋之前,福洛格已经捂着裤裆一路小跑地跑进了里屋。

  然而在最后两个士兵经过军官身边的时候,军官斜眼看了看他们。两名士兵递回了默契的目光。这两名士兵的手已经悄悄按到了腰上的军用匕首上。军人的直觉告诉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去上厕所的人,绝不是为了上厕所。他们直奔里屋的厕所而去。厕所的门紧闭着,敲了几声都不见应声,里面静悄悄的,连水声都没有。一名士兵踹开了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向里屋冲去。可是酒馆的几间里屋里面都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除了厨房里有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正在炒着菜,除此之外所有房间都空无一人。他们冲上二楼,一间卧室的窗户开着,屋内干干净净,夜风吹进来,将窗帘吹得上下飘动。

  士兵们从里屋依次走出。最后的那两名士兵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军官。

  “哼,果然如此。大概是个干过什么偷鸡摸狗事情的软蛋吧,看到我们就跑了。算了,我们的目的是搜查洛格丽特·肖恩纳。走吧。”军官一挥手,士兵整齐地向后转,排成两排离开了酒馆。

  “福、福洛格先生?”士兵刚走,汉娜就赶忙跑回了里屋,小声地喊着福洛格的名字。可是正如军官所说,四处都不见福洛格的踪影了。当她回到自己房间时,她惊愕地发现,就连那女孩也不见了。

  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自己给女孩换上的衣服也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床头。窗外晾着的女孩身上穿来的脏衣服却不见了踪影。

  汉娜在屋里前前后后的转了几圈,要不是衣服兜里福洛格先生刚刚给她的那个装着十枚金币的钱袋还在,她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个梦。如果不是梦的话,他们怎么会凭空就消失掉。

  “汉娜!干什么呢?快出来干活!又有客人点酒了!”

  “好、好!”

  汉娜又瞥了一眼房间,然后跑回了酒馆的大堂。

  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的时候,时间还没过午夜。一个多月以来,这家小酒馆又一次可以这么早就打烊收工了。可是当汉娜在收拾角落里那个酒桌的时候,却忍不住心生了一阵失落。那一整晚,福洛格先生都没有回来,他点的一桌子菜和剩下一壶多的酒同样摆在那里,再也没有动过。

  福洛格先生……还有那个女孩,究竟去了哪里呢?那个女孩就是军官所说的洛格丽特吗?她是罗格少将的女儿吗?

  那福洛格先生究竟又是谁呢?他是洛格丽特小姐要找的人吗?
  
  那他是……

  当阳光射到汉娜的床头,刺得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的时候。汉娜抻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看了看床头小桌上的时钟,已经一个多月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突然她发现床头桌上似乎多了个东西。那是一个钱袋,跟昨天从福洛格先生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可是昨天福洛格先生给的钱袋,她已经交给了父亲,并且把福洛格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达了一次,让父亲知道谁才是“赌鬼”和“软蛋”。那为什么又有个钱袋出现在这里呢?

  汉娜好奇地打开钱袋,果不其然,里面的十枚金币正在发着耀眼的光。只是,金币上面还有着一张被折叠了好几次的纸条。她将纸条抽出来,慢慢地展开。

  “亲爱的汉娜小姐:

  请原谅我没法跟你做个正式点的道别。尽管我真的很想再重复一次,你家的酒总是暖暖的,很好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再来喝酒的。所以我就先将酒钱放在这里了。希望下次来喝酒的时候,还能有条毛毯啊。那么,后会有期了。

  福洛格·金

  PS:您的那顿饭我永远都不会忘,我以一个军人的女儿发誓,我一定回报答那顿饭的恩情的。愿你一切都好。洛格丽特·肖恩纳敬上。”

  汉娜反反复复地将纸条看了好几遍,最后,她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揣到了内怀兜里。

  然后她坐回床上,接着躺了下来,然后抱起了枕头——

  最后把头埋进枕头蜷缩成了一团。
 楼主| 发表于 2013-4-21 09:17 | 显示全部楼层
Hello,民那,昨天在宿舍窝了一天写了一万字,保质保量,哈哈。
废话不多说了,发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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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第四章  银闪的剑客

  一辆挂着军队牌照的魔导轿车停在了薇斯比亚喷泉广场的停车场上,车上走下来一个带军帽,穿制服的军人。赤红色的头发从他的帽檐两侧散落出来,一片略微茂盛的头发盖在了右边的耳朵上。军官从副驾驶位置上走下来,对驾驶员说了句什么,然后关上了车门。接着,魔导轿车就又离开了。

  红发军人借着整理衣衫的时机,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走进了喷泉广场旁的一家百货商场。几分钟后,他从商场的另一侧出来,拐进了一个小胡同。不久,他从后门进入了一家魔导器材商店,正坐在柜台前看书的老板娘看见他,急忙站了起来。

  “查理,你回来了?公会怎么说?”蒂娜合上书,一脸的急切。

  查理摘下帽子,有些沉重地甩在柜台上,露出一头红发。“公会还没来得及去,我刚从军部回来,开了个无关痛痒的会。会倒没什么,只是有关管制区魔物防备的事,可有一个消息让我气得不行。第六集团军已经在东南部展开搜捕了,要抓捕小洛丽,你知道以什么名义吗?嫌疑犯!狗娘养的!还有没有道理了!父亲被人杀了,她一个小女孩,连安全还没保证呢,就还要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吗?”

  “你先别激动。妮可和塞西尔他们知道了吗?”蒂娜给查理倒了杯水。

  “他们应该知道的比我早。我的部队不是在薇斯比亚的南面吗,塞西尔那个炮兵和妮可都在城内,消息来得比我应该快一些。妮可说塞西尔已经找了人去了。应该是他能信赖的人吧。我一会儿要去公会一趟,这次需要申请一个保护任务了。佣金我会看着给的,出高价你不介意吧。倾家荡产,我也不能让副队的女儿受委屈啊。”

  蒂娜搂住查理的脖子,温柔地笑了笑。“别小瞧你老婆哦,上次不是来了一批七千科特的订单吗,加上前阵子零零散散的销量,折算了成本后,这个月的净收入怎么也有两千金币以上了。富翁咱还谈不上,但是雇佣个冒险者什么的,还是拿的出手的吧。去吧,你尽管开价,要保护好咱的小洛丽呀。”

  查理挠挠头,“啧,我一年的薪水才三百科特,你这个店开得真不讲道理。半个月就能赚来我三年工资。”

  “没有你的支持,我上哪接那么大单子。我们俩这叫军商结合。”蒂娜锤了锤查理肩膀。

  “行了,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觉得我都快变成那些我们曾经打倒过的官宦贵族了。唉,活下来就能赚这么多钱啊。真希望那些家伙能跟我们一起享受现在的好生活啊。”查理深深地垂下头。

  “查理,我觉得呢,钱总是会有人赚的。你看,我们只是刚刚做起了魔导器材生意不久,就已经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那么那些世世代代都是商人的世家呢?那些有着更多的钱,开着规模更大的店,有着更多资本的人呢?他们会赚更多的钱。商品总是会流动的,有流动,就总是有人会赚这个钱。这是无法改变的。但赚来的钱,他们不一定会将它用在好地方。我想要赚钱,我想要赚更多的钱,我也想要……用这些钱来做那些有钱人不会做的事。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蒂娜从后面搂着查理的脖子,胸脯正好抵在查理的头顶。

  查理露出微笑,摸了摸蒂娜垂下来的手,说:“当然。我支持你。我们的梦想从没变过。我们会一起努力实现的。”

  “恩。快去公会吧!”蒂娜吻了吻他的右耳朵,然后松开了查理,从桌上捡起来他的帽子,挂到了衣挂上。

  查理走进屋里,几分钟后,一身便服的查理给自己扣上了一顶牛仔帽,看起来像个来首都旅游的外地人。他跟蒂娜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自家的器材店。他走的是正门,魔导器材店正对着的是市中心喷泉广场分支出去的街道之一,整个街道都带着现代化的气息。除了各式各样分门别类的魔导器材店之外,还有五光十色的珠宝首饰店,服装店,皮具装扮店,还有一些跟魔导汽车有关的商店,可以说是条热闹的商业街。放眼望去,整条街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在这里大手大脚花钱买东西的,不是生活在首都的上流圈子的富翁们,就是从外地来这里观光的旅行者。

  查理扭头看了看自家招牌,那上面以简朴地字样写着:“佩希尔魔导器材专卖——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金属制的店招牌反射过来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又看了看街道两旁,那些店铺的招牌大大小小,看起来好不热闹。“宾西西魔导器商行——魔物驱散装置专卖”“克罗比亚轿车零件批发商店——零件决定车的灵魂”“新月枪械店——充能一次可以射击一百次”“波宁魔导器专卖——低廉的价格是我们品牌的关键”。

  “看到自己的名字跟那些真正的魔导器商行摆在一起,你会高兴的吧。”

  他裂开嘴笑了笑,迈开步子走向了喷泉广场。喷泉广场作为蜘蛛网状街道的中心点,连接着城市的许多主要街道。在另一条街道上,有一个颇为宏大的建筑,建筑前门上面金漆着一行字:“薇斯比亚冒险者公会总部”。两扇对开的红色大门向内敞开着,不时有冒险者打扮的人进进出出。那些人的打扮跟查理此时的装扮有些类似,一顶宽大的遮阳帽或者牛仔帽下面,是一身柔软合身,适合活动的衣服,脚上蹬着柔韧耐穿的高腰牛皮靴,腰间挂着多功能的冒险者皮带。与查理此时的装扮不同的是,他们的皮带上大多别着枪套和匕首,皮鞭或者绳索,后背背着长步枪甚至小型魔导炮;还有些人挂着长剑和短盾,或者背后背着大剑弓箭。放眼望去,简直就像是两个时代的结合。

  冷兵器,热兵器,这两种本来不应该在同一个时代上演绎使命的亲戚,却因为魔导器的存在而混杂在了一起。那些冒险者们,有的喜欢新时代的热兵器,不管是机械枪也好,还是魔导枪也好,他们喜欢在敌人身上开洞的感觉。这些人里有不少是年轻人,入行的时候,魔导工业已经发展得很先进了。他们不需要掌握更多的本领,只需要学会瞄准和扣扳机,就可以去试着杀杀野狼了。然而也有一些人仍然热爱着冷兵器,长剑也好,长枪也好,即便是远程攻击,也要用弓箭来做。他们按下魔导器的增幅开关,便可以一刀斩下一头巨熊的脑袋。魔导器给了他们超越人类的力量。或许这正是刺激他们荷尔蒙,让他们无法舍弃冷兵器的原因。冷兵器派也不乏年轻人,倒不如说,能有体力将冷兵器用得比热兵器都要有威力的,也只能是年轻人吧。

  当然,受魔导工业的影响,现在冷兵器和热兵器结合的武具越来越多了。在刀刃上加载了魔能震颤切割刀刃的长刀,魔能弓,热能战斧等武具也渐渐司空见惯。

  因此,这条街道受冒险者公会的影响,几乎变成了一条冒险者街道。街道的两旁尽是进行跟冒险用品有关的交易商店。武具、防具、枪械、魔导器、魔术晶体、药店、日杂五金,热闹程度比起商业街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在这条街道上驻扎着的士兵也比别的街道要多,而且在喷泉广场一端,有着几个固定的卫兵据点,高处甚至还有一些士兵暗哨,全天轮换监视。要知道,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冒险者若是在街道里打翻了天,那可就不得了了。

  虽说持有冒险者执照的冒险者,大多不会冒着被吊销执照甚至入狱的危险在街道里大打出手。可是在首都里有这么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军队要小心点也是无可厚非的。好在,薇斯比亚共和国成立这四年多以来,在首都闹出大混乱的冒险者倒真没有。

  不过那些驻扎在那里的士兵,却是查理的一个麻烦。他作为十七师的团长之一,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说不定哪个士兵就会认出他来。这些士兵隶属于薇斯比亚王都警卫团,说白了就是封建时代的禁卫军,人数大概在三千人左右,是个加强团,由薇斯比亚的常议会直接调动。相比于其他军团的士兵,他们的水更深一些。换句话说,保不准哪个就是军方某个幕后官僚的眼线呢。既然罗格已经死了,这事儿说不定跟他们这些第十七小队的队员也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哪里就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呢。

  查理一边警惕地观察着那些士兵与冒险者们,一边尽量自然地走进冒险者公会的大门。冒险者公会的内部相当巨大,一层是一个巨大的接待室,有着像是银行或者医院般的隔离任务委托登记口,如果要申请什么任务,可以直接坐在登记口前面进行登记,然后交纳手续费和委托费就可以了。在大厅左边,有几排布告栏,那里随时更新着最新的委托,感兴趣的家伙可以去登记领取。至于高级的任务委托,则会在二楼的会客室进行。查理没有理会门口递来目光的冒险者。那些实力和名气略有不足的家伙,接不到高级的委托任务,时常只能靠着在门口拉客的方式,为自己拉取活计。

  他径直拐向右手边的楼梯,走上二楼。二楼也是个大厅,大厅的一侧有一个登记台,登记台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棕色的头发,脸上长了一些雀斑。虽然没有令人惊艳的美貌,不过样子清纯,惹人喜欢。查理走了过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轻声说道:“嘿,凯莉,今天是你值班啊。”

  女孩抬头看到帽檐下面查理的脸,笑了笑:“哟,这不是查理少……”

  查理做了个嘘声的口型,凯莉心有所领地点了头,“又要委托任务了吧?我给你叫加南先生来吧。你在一号会客室等一下好吗?”

  查理点点头,随手从钱包里捏出来一个银币,轻轻地弹到了女孩怀里。“感谢凯莉小姐一直以来的热情服务,送你一个凯乐斯家的冰激凌,请你下班之后自行购买。”

  凯莉露出开心地笑容,将银币揣到怀中,她一个月的工资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十一个科特,查理说的那家冰激凌据说是很好吃的,但以自己的收入,基本是舍不得吃的。嘛,至于这一个银币凯莉是否会用在买冰激凌上,她还没决定。但是,她很谢谢查理的关照。

  “真是的,你可是有老婆的人了哦!”凯莉嘟起嘴,埋怨地看了查理一眼。

  “抱歉,那我还是收回来吧。要是老婆大人生气了,我可万死不辞了。”

  “你敢,那冰激凌我已经在心里吃完了,你可别想要回去了。”凯莉翻了翻眼皮,“不过,为了感谢你的关照,我可以告诉你个内部的小消息。”凯莉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名叫马格纳斯的冒险者嘛?代号是字母L,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个A级的冒险者哦。”

  “A级?”查理的脸微微变了变颜色。

  冒险者执照上有关于冒险者的等级标注,从入门的F级到最高的S级总共有七级,据说是根据完成的委托数量与质量,换算成的点数提升的。另外,冒险者本身的实力评定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只靠委托数量取胜,自身实力不足的话,大概连B级的门槛都过不去。而只凭实力却没有委托经验的话,也难登大雅之堂。这是几年前新的冒险者公会会长上台后推出的新制度。本是一种尝试,不过实际运作起来倒真是挺有门道的。
  
  S级的冒险者整个大陆寥寥无几,几乎可以排除在常规等级之外。与其说是一种实力象征,倒不如说是一种荣誉。而A级的冒险者也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不说A级,就连B级的冒险者,普通的委托人也很难请他们出马。倒不是他们摆谱,是因为他们所要应付的委托实在太多,光是指名委托,就够他们东奔西跑的了。

  查理还没见过A级的冒险者,但他见过B级的冒险者。那就够厉害的了。他帮蒂娜拉拢生意,没少接触冒险者和公会,那些B级的家伙他见过一些。有些家伙浑身上下都是结结实实的肌肉,身后背着一把属于旧时代的重剑,不用魔导器的增幅就能砍死一头熊。还有些家伙枪法准的好像子弹长了眼睛,背着的枪足有大半人高,光是枪管就有一米长,天知道射程有多远,可准镜却是肉眼,天知道他是拿什么瞄准的。这些家伙都身怀绝技,用查理的目光来看,他们若是组成一个小队,并齐心协力地战斗,或许连当年的十七小队都比不上他们。凭心而论,查理绝不想在战场上,碰到任何一个那样的家伙。

  然而,B级的水准是这样的话,A级又是怎样的呢?查理摸了摸有些发腻的脑门,心里想起了金发男人的模样。跟他比呢?他如果当冒险者的话,算的上是A级吗?

  “抱歉,我对高级的冒险者还真没太多了解,你能给我讲讲吗?”查理的声音一下子正经了起来。

  “我也不算了解啦,也没说过话,其实都跟人家不认识呢。我只是今天来时候听说,有个厉害的冒险者刚刚完成了一个任务,正准备休假。我听说是A级的冒险者,就帮你留心问了问,只问到那位大人的名字和代号。他好像是拒绝了最近的委托,一个都不打算做,似乎是铁了心要休一假。但是你何不找加南先生问问呢,如果你能委托到A级的高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吧。说实话,我也挺关心洛格丽特小姐的安危的。”凯莉低声说道。她之所以知道洛格丽特一事,是因为在查理之前的委托中,基本都是由她来进行登记办理的。查理做的是匿名委托,可靠地冒险者还是由凯莉帮着安排的,这也是为什么查理会“感谢凯莉小姐一直以来的热情服务”。

  罗格的事一个多月前在首都也算是沸沸扬扬,不知道的人几乎不存在。可报纸上关于罗格的女儿愣是连半个字都没提过。这是要洛格丽特“销声匿迹”的意思吗?查理不明白。可是该办的事情他还是要办的。他把能讲的事告诉了凯莉,这也是委托任务的必须条件,至少委托人要对委托内容做出充分说明。所以凯莉很清楚洛格丽特死了爸爸,还单独逃亡在外的事情。她比洛格丽特大了不过两岁,同情是发自内心的。此时,她还不知道第六集团军已经以嫌疑犯的罪名开始搜捕洛丽了吧。上个月,查理和她,还有那些受雇的冒险者,一切为引开军方视线的行动都化作泡影了。

  查理点了点头,对凯莉郑重地道了句谢,“我在会客室等加南。谢谢你的情报。如果真的能请到那个高手,我请你吃一个月凯乐斯的冰激凌。”

  “你可得了吧,我可不想跟有老婆的男人不明不白的。”凯莉撇撇嘴,脸上却有些泛红。

  查理走进二楼一旁的走廊,尽头是一号会客厅,一般都是给贵客用的。眼下似乎是没有其他贵客使用,查理也算是踏入了贵客行列了。房间内摆设颇为奢华,宽敞的屋子里,不仅有一排放满了书的书架,还有两张对放的檀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着水果和饮料,都是免费提供的。屋子四角还摆设了一些颇为高档的花瓶和雕刻品等作为装饰,地面上铺着温暖柔软的羊皮地毯,还有天花板上的高档吊灯。在查理看来,这间屋子的观赏性大于功能性。谈个委托而已,跟吊灯有几分钱关系。可是他又明白,这里只不过是为那些有钱的商人或社会名流准备的,“符合他们身份”的房间罢了。

  不多时,名为加南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竖着干练地短发,三十出头,戴着眼镜,面容一丝不苟。身为薇斯比亚冒险者公会总部的总管之一,能够以这个年龄坐到这个位置,他也算是年轻有为了。他跟查理认识了足有三四年了,自从查理走进这个公会的门,跟冒险者打起了交道的时候起,他就认识这个家伙了。一晃,也已经算是旧识了。对于查理来说,这男人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来啦。”查理跟他打了个招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加南跟他摆摆手,脸上露出微笑,示意查理别跟他客气。查理也就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怎么,还是为了洛丽小姐的事?”加南捧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八成记着跟查理做过的一系列委托相关的信息。

  “是啊,情况恶化了。昨天第六集团军以嫌疑犯的罪名正是对洛丽开始了追捕。你应该知道,第六集团军就在东南方一带,他们已经锁定洛丽的位置了。”查理对加南和盘托出。就算是加南并非查理的信赖好友,冒险者公会对于高等级的秘密委托有保密协议以及其他的相关条款,是必须要对委托内容进行保密的。保密条款可以说是冒险者公会对委托人们的“黄金条款”,谁胆敢打破的话,就绝没法在行内混下去了。

  当然,冒险者公会同时也有甄明和判断委托是否会威胁国家和人民安全的义务和权利。正规的冒险者公会是不会接纳非法委托的——那些以暗杀、偷窃、叛国等一系列违法行为或以损害国家或人民利益为目的的委托。这些非法委托,同样不享受冒险者公会的保密义务。

  “等等,你说军队以‘嫌疑犯’的名义抓捕洛格丽特小姐?”加南的脸色变了。“查理,抱歉,你如果再进行以‘保护洛格丽特小姐’为内容的委托,我恐怕不得不以‘委托内容为非法’而拒绝你了。”加南说着不客气的话,脸上带着遗憾的表情。

  “什么?这可不行啊伙计。你应该知道的,洛丽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正常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杀人犯绝不是她。你是聪明人,麻烦你用脑子想想,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啊?”查理不由得有些激动,他站了起来,瞪着桌子对面的加南。

  “那她又为什么要跑呢?”加南突然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从镜片后面射过来,一时间让查理说不出话来。“你跟罗格少将是老战友,你跟洛格丽特小姐是熟人,这我清楚。但是如果排除这些主观因素,单就案件角度入手:一个谋杀案,死者是一个少将师长,死在有着警卫队严密监护的家里。唯一的女儿,不,养女,却失踪了。她没有向身边的任何一个朋友求救,比如你,还有你们以前的任何一个战友,而是选择一个人向南方逃跑。你来分析一下,在别人看来,这像是什么?”加南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查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向后退了一步,可退无可退,只能一屁股栽在了檀木沙发中。

  “我以人格担保,洛丽跟罗格少将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她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查理抓着沙发的扶手,指节发白。

  加南推了推眼镜,“可是这里讲究的是客观证据,查理。抱歉,从客观看来,如果你没法证明军方的行动有错误的话,那么洛格丽特小姐现在的身份就已经是‘嫌疑犯’了。如果要委托一个保护嫌疑犯的任务……会引起许多麻烦。公会的规定虽说并非完全禁止这样的委托,但是你知道,和军队打交道是件麻烦事。的确,冒险者公会现在正式被大陆各国统一承认了,有了正规的运行资格,的确是跟各个国家都签过有关的协议。但你要知道,那个协议里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冒险者工会不得干涉一国内政’,还有‘冒险者工会任何时候不得与一国军队发生冲突,必要时,一国军队有权令冒险者解除武装。’你想想,现在军队要逮捕洛丽小姐,我却派人去帮助她,这不就变成明着跟军队对着干了吗?”加南的语气连查理听着都觉得无奈得有些绝望。他揉了揉两眼中间的鼻梁塌陷,接着说道:

  “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其实薇斯比亚共和国复兴以来,军队和公会之间关系一直不稳定吧。高层的家伙们害怕辛辛苦苦革命的成果被其他人再次推翻,因此想方设法的想要巩固军队的实力,然后削弱其他的威胁。你也看到了,公会大楼外面,进进出出的冒险者们,每一个都全副武装,这在那些军队高层和政府官员看来,是多么大的心头隐患。他们巴不得找个机会跟公会闹掰,然后趁机立个什么法案,限制冒险者的武装。然后说不定在过几十年,探索和清理魔物的任务都由军队包揽了,百姓们的日常委托由军队那边成立个什么‘特务支援科’来处理就可以了(注:零轨的NETA^-^)。完全取代公会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谁能保证洛格丽特小姐这件事,不会成为军方对冒险者公会开刀的导火索呢?”

  “你说够了没有?”查理冷冷地问道。

  加南夹着本子看着他,眉头皱得死死的。在他俩认识的几年以来,两人之间如此紧张的气氛,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我毕竟是公会的总管之一。我要为公会的利益着想。”加南缓慢地说,“抱歉。”

  “但我是罗格的朋友,是洛格丽特,那个现在正孤身一人逃亡在外的小姑娘,可以指望上的,为数不多的伙伴。”查理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你也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有一个聪明的脑袋,比我这个只懂得插诨打科的混蛋脑袋强得多。你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我来找你,不正是为了这个吗?你以为我在来之前没有想过,洛格丽特身为‘嫌疑犯’,是不能成为保护目标的吗?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啊!所以我才需要找你啊!你站在公会的立场上,能够想出这么多理由来,你具备那么多的知识,可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就这一次,站在那个孩子的立场想一想?你想象一下,如果她真的没有杀人,她失去了唯一的父亲,却面临着连我们都无法求救,只能一个人逃亡的困境。如果你是那个姑娘呢?你希望得到帮助,还是他娘的只得到这他娘的一裤裆子狗屎,拒绝的理由和放他妈的屁话!!”

  加南深吸了一口气,他弯下腰来,双肘拄着膝盖,低头看着桌子。他吐出气,抬起头来,镜片后面的眼眶里甚至有些发红了。他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查理的脸一动不动。查理也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他已经说服了对方。

  查理虽然还想问问加南,那个凯莉口中A级冒险者有没有空。可是,想到眼下的气氛,他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对他提更多的要求了。先过了眼前的一关再说吧。

  加南静默了能有半分钟。明明只有三十秒,抽一口烟的时间都不到,可查理却觉得时间快给他熬出汤来了。

  半分钟之后,会客室的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伴随着门声的,还有随之而来的说话声。声音有些中性,低沉,但并不粗哑。语气平淡,能滴出水来。

  “抱歉,听到了你们的争吵。我只是打算来找加南的。我在门外等了几分钟,隔着门听到了。不过你们放心,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是我自己的耳朵比较好罢了。至于我触犯了保密条例这点,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委托我接下了。成为了被委托方的话,听到委托信息就不违规了吧。”来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味道。

  看着进来的人,听到来者的话,加南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张开嘴,没能说出话来。

  “至于你,加南先生。你何时变得愚钝了。查理先生委托你‘搜捕’嫌疑犯洛格丽特小姐的委托有错吗?我不记得公会协议中,有‘冒险者公会不得帮助军队抓捕罪犯’的规定啊。倒不如说,现在监狱里的犯人有百分之三十都是冒险者依据委托,送到警局门口的吧。至于‘搜捕’的结果嘛……嘛,世事难料嘛。我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来着笑了笑,不,只能说他似乎是笑了笑。这位身形有些消瘦的冒险者,身穿着宽松的黑色上衣和灰色长裤,腰上挂着一把细长的刀,脸上带着一个类似面具似的银质护甲,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在护甲之上,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却散发着愉快的笑意。他撩了撩鬓角的发丝,查理这才看清,他还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

  加南的脸色像是被水煮过螃蟹,几个呼吸之后,他才点了点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站起身来,第三次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走了。在门口,他突然回过头来,跟查理说:“他说的没错,我在刚才那个瞬间的确是变笨了。我被公会的问题冲昏了头脑。但是真正令我惊讶的是……那个‘银闪’……竟然会主动接下你的委托。感谢英雄罗莱,想必是他在保护那位小姐吧。”

  加南离开了会客室。屋子里只剩下同样一脸惊讶的查理,和刚才被加南称作“银闪”的剑客。

  查理咽了口唾沫,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这时,银闪却轻盈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来。

  “你好,查理先生。我叫里昂·马格纳斯,请叫我里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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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2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送上序幕的最后一个章节。祝大家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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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第五章  征程的开始

  “那么……你又是怎么认识我爸跟希洛的呢,福洛格……少尉?”
  
  女孩的声音毫无敬意,倒不如说,声音里怀着一种恨不得把福洛格撕碎的怨气。

  当汉娜还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的时候,福洛格正和名叫洛格丽特·肖恩纳的少女行走在通向利顿镇北面沃宁山脉的小路上。

  他们是凌晨从镇中出发的,夜色之中福洛格用汉娜床头桌上的笔和纸写了封简单的告别信,塞进了身上的另一个钱袋,连同另外十枚金币一起轻轻地放到了汉娜的床头桌上。至于他是怎么做的这一切,那只能说现在的和平年代,家里的窗户关的实在不够严。

  至于几个小时前的夜晚里,在那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福洛格捂着裤裆两步一跳地跑进了里屋,穿过了酒馆的里屋与大厅之间垂着的那道沾满了油渍的白布帘。他的身影刚刚经过那道白布帘,白布帘刚刚落下,向里屋前进的士兵还没有掀开布帘的瞬间,他就已经灵活地几步跃上了一旁通往二楼的楼梯。厕所当然是在一楼,厨房也在一楼,但是福洛格的目的自然从一开始就是位于二楼的卧室。

  当福洛格无声地进入到女孩的卧室时,他听到身后不远处士兵们上楼时发出的沉重却整齐的脚步声。而这时,他的眼前突然银光一闪。他抬起左手,抓住了女孩反握着匕首的手。

  “希洛·因帕尔。”福洛格低声说,“没时间了,赶紧走。”

  女孩瞪着福洛格的眼神中,戒备变成了惊愕。

  “会跳窗户吧?”

  不由分说的,福洛格已经松开了女孩的手,顺便将她的小匕首抄在了手中,几步走到了窗户前面,打开了窗户,一个翻身已经跳了出去。

  果然,几秒钟后,女孩也出现在了窗口,作势准备向下跳。二楼的距离并不算高,女孩落地时翻滚了几下,卸除力道的同时,飞速地站了起来,朝着房子后面的树丛里跑过来。福洛格正在树丛旁等着她,看着她看起来相当专业的起身动作,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两人刚刚在树丛里隐藏好身形,一个士兵就出现在了刚才的窗户旁。他向外仔仔细细的看了几圈,离开了几秒钟后,又突然出现看了几眼,这才最后离开。

  这时,福洛格感觉有人正在抓他的后腰。他回过头,女孩的头突然撞进他的腹部,紧接着他就看到女孩的肩膀开始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希洛……希洛……终于找到你了……”女孩小声的痛哭着,双手紧紧地抓着福洛格的衣服,几乎就要将衣服给扯坏了。

  福洛格皱了皱眉毛,抬起右手抚了抚女孩的脑袋。

  女孩哭得更厉害了,似乎是将压抑了很久的痛苦与受的委屈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了。福洛格没有阻止她,他知道那些士兵已经走远了。他只是偶尔抚一抚女孩的后脑勺,时而低声说一句,“没事了,没事了。”

  洛格丽特真的是憋坏了。自从一个半月以前,父亲死于非命之后,她就一直用一股蛮劲儿支撑着自己,按照父亲最后的嘱托来这里寻找希洛。从四年多以前战争结束的那天开始,父亲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就不停地缠着父亲给自己将跟那场战争有关的故事。没有什么传说比听父亲亲口说出来的故事更精彩了。直到现在这个和平年代,很多人听到革命军十七小队或者后来的薇斯比亚共和国第十七师的名字还会啧啧称奇。而父亲罗格,就是那个小队的副队长,现在则担任着一个精锐师的师长,官居少将。这也是最让洛格丽特自豪的一件事。可是父亲每次的故事,全都离不开一个名字——队中父亲唯一的长官,也是父亲最敬佩的人,一个叫做希洛的人。

  希洛这个名字,即使不是出自父亲之口,洛格丽特也在别处听说过无数次,同时还有很多关于希洛的传记和小说。那是一个带着无比的传奇色彩,却不幸在战争末期牺牲的英雄。可以说,在洛格丽特的脑子里,对于英雄、男人甚至未来丈夫全部幻想,都是在希洛的影子里描绘出来的。

  可是希洛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甚至不止一次地央求父亲再一次的讲述“希洛之死”的那场战役。关于希洛牺牲的那段故事,她也听了无数遍,可如今为什么父亲却让自己去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

  然而父亲已经死了,她没法问的再多了。她只能收起一切悲伤和痛苦,让自己的全部精神都投身于寻找希洛中。这一个半月来,她为了躲避各方的追寻,没法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父亲所说的地点又离家居的首都有着五六百公里的距离,几乎跨越了薇斯比亚的大半个国界。她只能一路起早贪黑的走着,又要时时刻刻战战兢兢的躲避着寻找她的人。因为父亲说过,不要让任何人找到自己,只有找到希洛才行。半路上她丢了钱袋,她身无分文,随身携带的防身手枪也早就用光了能量。她连抓几只野兔吃都办不到了。当今天清晨她来到利顿镇的时候,她自己都记不住她已经几天没吃过饭了,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她在汉娜的床上醒来时,已是黄昏了。她依稀可以听见楼下酒馆里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她闻了闻被子,里面传来了久违的,女孩子特有的芳香。她疲惫得几乎起不来床。可是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换下了身上已经被换过的衣服,穿上了窗户外挂着的自己的衣服。那些衣服现在已经干净了。谢天谢地,那个酒馆的老板女儿真是个好人。就在她把床重新铺好,准备写封简短的告别信时,楼下传来了吵闹声。

  不好,是军队的人!她正准备逃跑的时候,却看见门开了,一个金发男人冲了进来。来不及多想,洛格丽特只好拔出防身的匕首,反握着向那人的脖子探去。她没杀过人,她也不打算杀了他,她只想,如果可能的话,制服他。

  结果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那个男人轻易地就制服了自己,接着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一瞬间,洛格丽特似乎想起来了很多关于希洛的传说。金发,瘦高,二十七八岁,还有那副处乱不惊的口气……全都符合!竟然真的是他!

  女孩终于停止了抽泣,她抬起头,先是小心翼翼地用袖子给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才把目光对准福洛格的眼睛。

  “洛格丽特小姐……”福洛格看着她。

  洛格丽特的心脏跳了跳——“他叫我洛格丽特小姐……希洛竟然这么叫我……”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唐突,而且在这种情形下我也不该刚上来就说这个,但是我……”福洛格的神情异常认真。

  “我……?”洛格丽特望着对面的男人,心脏越发的加速了。

  少女的幻想不知道为何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出来——难道是“我……喜欢你?”,难道我爸爸早在参战的时候就替我跟希洛定下婚约了?

  “……我想你……”
   
  我想你?!

  “……我想你一定认错人了,我叫福洛格。”金发男人挠了挠头,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令洛格丽特火冒三丈的话,“你说的希洛我倒是知道……不过我叫福洛格·金。我跟你说的希洛……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什么?”洛格丽特的脸瞬间僵硬了。

  福洛格清了清嗓子,“咳,我首先得对我刚才进门后说的那句另人误解的话郑重道歉。我说‘希洛·因帕尔’的时候,并不是说‘我叫希洛·因帕尔’。而是,‘我知道你在找希洛·因帕尔’。而我呢,我再说一遍,我叫福洛格·金。我碰巧认识你的父亲。所以……”

  “啪!”

  还没等福洛格的话说完,他的左脸已经多出了一道颇为明显的掌印。

  “洛格丽特小……”福洛格假装没有在意,重新开口道。

  “啪!”又一个巴掌,仍旧打在福洛格的左脸上。

  “洛格……”

  “啪!”

  “洛……我说!”福洛格抬手抓住了洛格丽特的右手,又瞬间抓住了她的左手,向她的身后一扭,将两只手按在了背后,把她脸朝下按在了树丛里。与此同时,福洛格的左手腕上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一闪,洛格丽特张开的嘴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刚刚想要大声呼喊的“救命啊!色狼!!救命啊!”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好了,安安静静地听我说!现在那些军队还没有走远。你应该知道你被军队找到的后果。虽然报纸上没有写,但是你父亲并非是离奇死亡对不对?他是被人杀死的。好吧,我是听酒店的老板女儿汉娜说的,你要找希洛。不巧,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仅认识你父亲,而且还认识希洛!但是现在这两个人都他妈的已经死了!如果你想要活下去,然后有机会弄清楚你爸爸被杀死的真相,那就闭上嘴跟着我,听懂没有!”

  福洛格左手闪过了一丝乳白色的光芒,洛格丽特突然感到喉咙处的紧绷感没有了。就在她仍然想要挣扎的时候,一枚铁质的胸章被扔在了地面上,正落在洛格丽特的眼前。她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革命战争时期第十七小队自制的队长胸章。

  那不是只属于希洛才会有的东西吗?她认识,那是因为她爸爸也有一个,只是比这个小一圈,并且少了一个纹路——因为那是“副队长的胸章”。

  “这就是我认识他们的证明。”福洛格低声说着,“希洛死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给我了。他说把这个东西给我,做一个纪念,给我这个从未存在于第十七小队中的队员。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盯着那枚胸章看了好久,在脑中无数次的确认了那枚胸章跟她在各种资料中看到的记载没有差错之后,她才点了点头。

  “那好,如果你相信我了,那就跟我一起行动吧。我们要离开这个镇子了,马上。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给酒馆娘留封告别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福洛格松开了洛格丽特的手,问道。

  十多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行走在了利顿镇北面,通向沃宁山脉的小路上。

  沃宁山脉横在镇子北面,呈向左开口的U型。有两道主脉呈东西向横在北面,中间夹着一片面积相当大人迹罕至的密林和草丛,是魔物的天堂。两道山脉在东侧相连,开口处在西侧。因为沃宁山脉里面的密林中隐藏着众多魔物,因此西侧的开口外驻设着一道关卡和一个师级单位——这个师就隶属于来搜查洛格丽特的维斯比亚第六集团军之中。在南面的主脉西侧,有一条支脉斜着探出头来,向南延伸,把利顿镇挡在了支脉以东。从首都而来的道路通常是从那道支脉的西北侧而来,再从南面绕过来。革命战争后,魔导工业兴起的这几年,据说这里的山脉也要打通修隧道和铁路,不过眼下还是没影的事。

  “我说,既然你参过军,怎么现在连个军衔都没有,变成下巴老了?穿的跟个乞丐似的。真是的,要不是屋里暗,我怎么会把你当成希洛呢。”洛格丽特的语气中毫无尊敬的成分,甚至可以说是蔑视的成分居多。很难说这不是因为洛格丽特对于她扑在福洛格身上痛哭一事耿耿于怀。

  “唔,当年也有的,我当年还当过少尉呢。”福洛格微笑道。

  “啊哈,少尉,不小啊。我以为你最多只是个军曹呢。真没想到当时战争时期什么样的人都能当少尉。”洛格丽特耸着肩膀,“少尉的话,手下也能管个几个人是吧。不错了。对了,你说你又认识我爸,又认识希洛的,像是个人物,那你还认识当年第十七小队里的谁啊?”

  “唉……这个……”福洛格挠了挠脑袋。

  “有个叫查理·塞里恩的你知道吗?”洛格丽特问道,“红头发的,话特多。他也是当年第十七小队的,你应该有印象吧?”

  “啊!查理……”

  没等福洛格说下去,洛格丽特就说道:“查理哥哥现在是个少校呢。现在是希洛师的团长。别看他团长,可他手下的全是装备着魔导武装的精锐兵,吃掉一个师都很轻松。还有,塞西尔哥哥你知道吗?”

  “啊……塞西尔,我知……”

  “是希洛师的炮兵团团长哦,也是少校呢。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一般的步兵师里根本不可能有魔导炮的团,配不起,成本太高。有的话,一个师最多最多有一个魔导炮营就很了不得了。可是希洛师是精锐,连魔导炮都有一个团,你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么?嘛,就算你不懂,笨法想,魔导枪你应该用过吧,那东西放大个几十倍,一炮轰过去至少炸死几十人。塞西尔哥可是统领着咱第十七师所有的魔导炮哦。”洛格丽特毫不留余地地说道。

  “厉害厉害……他以前就对这东西来电。”福洛格只好随声附和道。

  “对了,妮可姐姐你更应该知道了吧?”洛格丽特扬起脸,斜着眼睛看向福洛格。

  “啊……知道,她当初是第十七小队的队医……”福洛格艰难地露出笑意。

  “中校喔!”洛格丽特又一次打断了福洛格的话,“妮可姐姐现在可厉害了,她现在可是我爸爸的副官。在军队里人气超级高,追求她的少校啦,中校啦特别多,当然也有几个不长眼睛的尉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军衔,就敢打妮可姐姐的主意。要我说呢,别说什么少尉上尉的了,就连上校妮可姐姐也未必放在眼里。妮可姐姐心里也只有一个人,人家在打仗时候的军衔就已经是少将军衔呢。你知道是谁么?”

  福洛格深吸了一口气,“希、希洛呗?”

  洛格丽特一扬脑袋,“亏你还有点见识。希洛可是少将军衔,哎,现在可是上将了。不说追封的,就说实打实的,同样都是少字,不知道比什么少尉高出多少来。也不知道某些人一进门口一句‘希洛·因帕尔’,冒充英雄占别人便宜是何居心。现在人心丑恶,真是什么样人都有。”

  福洛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终于忍不住决定还击一下。

  “看来你在首都的军官学校学习的不错。野外生存技巧不知怎样,嘴皮子倒是学了一套。你这一个嘴炮轰过去,也能炸死几十个兵。”

  洛格丽特皱起了眉毛,“什么叫野外生存技巧不知怎样?我可是从首都一路走过来的,别说身上带的手枪,连魔导器的能量都用完了,身上又一分钱都没有……”

  “为什么一分钱都没有?”这次福洛格打断了她。

  洛格丽特不知其中有诈,说到气愤处不由自主就发泄了出来,“都怪小偷!我出门的第五天走到了伊斯卡市,结果钱包被小偷给偷走了!我当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还剩下十五发的魔能手枪,从伊斯卡市走到利顿镇又有那么远的距离,我又没法走大路,要躲着那些找我的人。可是走小路山路又有那么多魔物,我用仅存的那点能源打死了几只低级的魔物,用魔核跟沿路的武器商铺什么的换了一些补充品才走了这么远。可是利顿镇这边就没办法了,沃宁山脉里魔物太危险了,我只能绕着走。身上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子弹都用光了。光用匕首又抓不到什么吃的,如果昨天没走到利顿镇,我说不定就饿死在路上了……”

  福洛格早就料到了她的钱包是被偷了。罗格如果让她单独这么远的找人,不可能不让她带够钱。身上带着十枚金币至少就够一两个月的花销了。如果不是被小偷偷走了钱包,那就只能说明她让人骗了,那岂不是更笨蛋了。

  福洛格本想在她说钱包被小偷偷走了的时候打断她,并揶揄一句:“看来野外生存技巧不包括怎么样保护好自己的钱包。”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刚满17岁,父亲在一个半月前被杀害的少女。如果说能让她在揶揄自己的过程中得到一点快乐的话,那就算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一点点补偿了。

  “……我走到维尔苏湖市之后,大路走不了,有一条旅人们常走的小路,可是那条路是傍着山的,如果有人拦着路盘查,我连躲都没地方躲,我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维尔苏湖市东边的密林了。你听说过吗?那个密林在冒险者的圈子里被称为‘永恒迷雾’,因为那个密林挨着维尔苏湖,气候潮湿,密林里又因为高大的植物太多,导致阳光根本没法照透密林,所以那里面常年都有着很浓的雾气。以前我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好玩。可是当我真正走进去要穿过密林的时候我才发现那简直是噩梦。刚进去了一天,我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不是那种淋了水的湿,是那种拧不出水,但是又贴在身上潮乎乎的,特别难受的湿。白天闷热得要命,晚上又冷得要命。我倒是有个战术魔导器,里面存着的能量还能放出五次一级魔导术来,可我也不能浪费那么珍贵的能源来取暖啊。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就弄了一堆细树枝,咬着牙用了一次火属性的魔导术,想要生点火。可是那东西发出来个火球,磅一下把我弄得那堆树枝都给弄散了!你说气不气人?这可是魔导术哎!为什么魔导术都这么跟我过不去!……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啊,一直在听呢,你说你的魔导器只剩下五个能量,却没生起来火。那你之后是怎么走出密林的呢?花了多长时间呢?”福洛格问道。

  “真是的……是你说想要听我才给你讲的,你搞清楚了!”洛格丽特瞪了福洛格一眼,尽管福洛格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他想听,“我咬了咬牙熬了一夜,第二天晚上,应该是进入密林的第五天了,我被湿气弄得实在受不了了,再不弄干点我就要死了。可我也不想再浪费魔导器的能量了,那时候我连手枪的能量都用完了,那是我最后的保命东西了。手枪用来白天打了两只小动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生活在那树林里的,没什么攻击性,也不是魔物,只是跑得快,打了九枪才打到两个。不过肉还算肥实,应该够吃两天。可是要吃饭就必须点火了,我虽然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可是让我直接吃那毛茸茸的小动物,我真吃不来。可是要点火又不能再让魔导术给那些树枝炸飞啊!我冥思苦想,冥思苦想知道吗?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你猜是什么?”

  “难道是……”福洛格扬起眉毛。

  “我先爬上了树,跑到高处抓了一大把干树叶下来!这东西可是比树枝好烧的。为了确保胜利,我弄了好多,好多好多!然后,磅!一个火球,树叶先着了,我赶紧把那些树枝放进去。好险,树叶好潮的,差点直接给火扑灭了。好在本小姐聪明,不仅树叶准备的充分,连树枝都是从树顶上弄下来的干的。我赶紧给那些潮乎乎的破烂拣出去,放进去干爽点的。这下子火可生大了,头一次觉得火这么暖和~哈哈!那天晚上我生了好大的一堆火!我给衣服都脱光了,反正密林里也没有人。虽然还是潮,但比潮衣服贴在身上强多了。我把衣服都烤的热热乎乎的,睡觉前穿上的时候可舒服了……”

  说到这里,洛格丽特突然停住了,红着脸瞪着福洛格。

  “你、你把刚才我讲的那几句忘了!”

  福洛格耸了耸肩,“我倒是挺好奇,难道你爸爸没告诉过你永恒迷雾里常年都有冒险者进去狩猎的吗?你那天又上树又火球的,好大个动静,还生了那么大的火……说不定那天晚上某个冒险者团队可是在暗处完完整整的给……”

  “啊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一直走在前面的洛格丽特回身对着福洛格开始拳打脚踢。

  “哈哈,没想到洛格丽特小姐还有这样的兴趣。”福洛格开怀大笑。

  “啊啊啊啊……”洛格丽特跺了跺脚,接着大步的朝着前面飞快的迈开了步子。

  看着越走越远的洛格丽特,还有在眼前越来越近的沃宁山脉。

  福洛格笑了笑,仰起头,看着头顶那清澈得过分的天空,不禁眯起了眼睛。
  
  湛蓝的天空上,有云飘过。
 
  (序幕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3-4-23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想说一句:何时能破零回复……在下写的东西就这么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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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章一  鲜红的苍白

    第一章  冰雪的孤狼

    时值公历1085年的十二月。

  白雪皑皑。

  漫天的雪花还在慢慢飘散,地面上的积雪也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据说大陆北方的冰雪王国斯诺每到冬天都会全境被大雪覆盖,这也是为什么斯诺会得到“冰雪王国”这样的称号。

  然而这里并非冰雪王国斯诺的境内,仅仅只是与斯诺王国南侧相邻的薇斯比亚北方。在这片雪原,如果直接向北再走上百十公里就会到达斯诺的境内,但若向东走上十几公里,就会到达三国的交点。在那里,北边是斯诺王国,西边是薇斯比亚,东边是冒险者的自由联盟国家弗雷多姆。而在维斯比亚以南,则是国土辽阔的魔导之乡珐尔艾斯王国。而若是穿越弗雷多姆不大的国境,继续东行的话,就会来到银色帝国希尔沃。
  
  在这艾斯特希亚大陆上,冰雪王国斯诺,魔导之乡珐尔艾斯还有东方的银色帝国希尔沃,被并称为“三大帝国”。而薇斯比亚,则只是个刚好挤在三个国家之间的小国。国土面积连这三者任一的一半都赶不上,军队也没那么强大,更没有三大帝国每个独有的“圣武器”——总之,薇斯比亚这个小国,就像是个墙缝间的草苗。

  今年是一个多雪的年份,在持续了三年的大旱之后,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征兆。但是,对于大陆中部以北,包括薇斯比亚全境在内的全部人类和动物来说,如何熬过这个瑞雪的冬天才是眼下最大的难题。

  此刻,就连栖居在草原上——此时已变成了雪原——的狼群也饿红了眼睛。原本位于薇斯比亚北部的苏哈因草原在大陆的北中部,夏天时气候宜人,是片风景美丽的草原。可是眼下,这里也被大雪覆盖,变成了一片雪原。狼群们为了找寻食物不得不向南迁徙。然而这里仍然有零星掉队的或是已经习惯在雪原上狩猎那为数不多猎物的孤狼们,零零散散地徘徊在雪原上,直到饿死,或者找到食物,向明年的春天,值得期待的新一年迈出一步。

  “哈……哈……哈……”

  一小块被白雪覆盖的矮木丛里面,潜伏着一只已经饿了两天的狼。它睁开了眼睛,鼻子前面冒出了一股股白雾般的气体。唤醒它的,是几百米外,一个逐渐接近的小黑点。

  随着小黑点的逐渐接近,来者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将全身都裹在斗篷中的少年——说是斗篷,却也太简陋了些。那似乎是用最廉价的粗布自制的产物。先将整块布裹在身上,接着在脖子处勒紧一条绳子,做出一个宽大的帽子,下面只需要在布的两边做两个简单的扣子就可以了。而少年的斗篷似乎连扣子都没有,只是在用双手一边抓着脖子处,一边抓着胸口,以此来固定斗篷。白雪已经在斗篷之上覆盖了相当厚的一层,就连少年头顶的帽子都已经被雪压陷。在远处看,如果忽略斗篷帽子下面那块黑色的阴影,就好像是一整团雪在移动一样。

  狼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了。它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猎物走进自己的冲刺范围,然后一举扑倒。虽然算不上丰盛,但至少是一顿实实在在的晚餐。

  二百米了。猎物仍然保持着同一个速度的移动着,似乎对于猎物来说,这也是个致命的天气。他在雪原中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此时的猎物似乎连行走都已经倾尽了全力,更别提反击之力了。狼轻轻地拨了拨前爪旁的雪,感受了一下地面的触感,坐着冲刺的准备。

  一百米了。猎物的速度仍然没有变化,显然他并没有发现潜伏在白雪之下的饿狼。

  五十米了,再有二十米就到了冲刺的最佳时机。因为猎物的行进路线,跟狼的潜伏地点最近距离就是三十米。一旦猎物经过那个点,他的后侧暴露给了狼的时候,就到了狼迅速发起冲锋的时候。

  三十米了。少年仿若游魂般的经过了那个点。他仍旧保持着同样的频率和步伐,向前又迈了一步。而这个时候,在他的左侧三十米开外,一团白雾无声地爆散开来,一只在雪中蹭得浑身雪白的狼在雪地上飞快地冲向了少年。三十米的距离,从静止,狼也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在猎物刚刚意识到自己被偷袭并转身的时候,捕猎者已经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后腿蹬地高高跃起。在那一瞬间,那头狼的舌头上似乎已经尝到了久违的鲜血滋味。

  少年缓慢地转身,斗篷因为动作而从肩上整个滑下,露出斗篷下面瘦小的身体。狼在空中张开了细长的嘴,两排尖锐的牙齿挂着带着腥腐气味的唾液。少年对狼嘴伸出了右手——在那个瞬间,狼的大嘴已经将少年的右手吞到了喉咙里面。

  接下来的,只需要轻轻地一咬,那只看起来就很鲜嫩的胳膊就会整只被吞入腹中。

  这是仅存于那头狼大脑中最后的念头——如果狼真的有念头的话。

  一股紫色的强光突然从狼的后脑呈射线状喷射出来。狼的整个喉咙连同后脑都被洞穿,随着狼身体的惯性,少年的右臂从狼后脑的破洞伸了出去,掌心还余着微弱的紫光。紫光闪烁了两下消失了,狼整个身体的重量突然压在了少年的胳膊上,锋利的上牙将少年的右臂刺破,鲜血流了出来,跟狼的血液混杂在了一起。

  早已透支的体力,用尽最后魔力发出的一击,胳膊上的痛觉,还有腹中早已延续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灼烧感,这一切的叠加让少年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他将右手从狼的嘴里抽出来,这个动作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恨不得能像狼一样,对着狼的尸体直接乱咬一气,就可以填饱肚子。

  脚下一滑,他跌倒在了狼的旁边。他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剩余的气力只够支撑着他多看了一眼依旧飘着雪的天空。

  一片片大如羽毛的雪花从远处不停地飞到自己的身旁。

  “……活下去……”

  他对着雪花的那端伸出右手。

  然而那只手只抬起了一半,就又落回了深深的雪里。

  *** ***

  “这天气可真他妈够冷的。”迪兰抽了抽鼻子。他全身上下都覆盖在魔物皮毛缝制的厚重棉衣之下,连头上也带着雪狼皮做的棉帽,帽子两旁还有遮挡耳朵的毛绒耳垫,只有红通通的鼻子露在外面。

  “死的人越多,天就会越冷。”沃森呼了口白雾,说了句白雾似的话。

  “再这么冷下去,我真该找个脸罩也给鼻子套上。”迪兰抽出手套里已经冻僵的手,放在嘴前哈了哈气,一边揉了揉通红的鼻子,“不过还好现在魔核的行情还不错,我们秋天在深绿森林里的那一趟也没有白转。这冬天冷的连冒险者都缩窝了。所以呀,每过一天,魔核的价格就翻着番的涨,我们手里存着的那几个宝贝,支撑我们过这个冬天已经是不成问题。回头再看看枪市的行情,说不定还能换上几杆好枪。”

  沃森没有带帽子,只是系了条灰色的围脖,他缩了缩脖子,并未说话。白雪盖在他黑色的厚重头发上,似乎都已经结冰了。

  两人并排走在没到小腿的积雪中,从薇斯比亚北部的交易市场向弗雷多姆的边境村庄方向走去。

  雪还在下。这是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或许也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或许真如沃森所说,死的人越多,天就会越冷。近几年的冬天是一年比一年冷,夏天却一年比一年热。都说瑞雪兆丰年,或许这样的一场大雪会让明年的薇斯比亚有所好转吧。他衷心地这样期望,是因为他由衷地期望像他这样无法在土地上得到回报,只得出来当冒险者拼命,赚点小钱,却还不得不面对老婆孩子在薇斯比亚的老家里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倒霉鬼少一点。

  他由衷地不想再面对哪怕一次,从远方传来家人死讯的消息。幸好,他也已经没有家人了。

  这也是他懒得说话,只想快步离开薇斯比亚这块土地的原因。只要站在薇斯比亚的国土上,他就觉得天冷得让人绝望。

  “哎,沃森,你看……”迪兰用手肘戳了戳沃森的肩膀,指向不远处雪地中一个深色的突起物。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摊破布,被丢弃在路边,被雪埋了浅浅一层。可仔细的看却可以看到那块深色竟然是狼的黑色短毛。而在那头狼旁边的雪地里,却露出了一只瘦弱的胳膊。

  “冻死的人而已。”沃森缩了缩肩,说道,“又一个。”

  “不行,我得去看看。”迪兰迈着小步跑了过去,蹲下来将那个尸体托了起来,摸了摸手腕和脖子。沃森在远处冷眼看着,既没帮忙,又没阻止。直到迪兰吆喝让他赶紧过去,他才不情愿的挪动脚步。

  “沃森!过来!还活着!!!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沃森瓮声瓮气的问道。

  “是个孩子,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我赌他十二。还有一口气,心跳的也够硬,有的救。”迪兰兴高采烈地说。

  而沃森则对倒在一旁的那头狼更感兴趣,他弯下腰单手抓起狼的一只耳朵,将狼整个拎起来。

  “这是斯诺那边跑过来的北方变种狼,为了能够适应严寒,变得更加有攻击性,并且更适合单独行动。后腿粗壮,爆发力强,嘴和牙都比这边的狼大上一圈,一口塞进一个成年人的小臂都不成问题……唔,不对,这家伙可比变种狼硬多了。它肚子里可有个硬疙瘩,是个魔核。这是头……魔狼。”沃森说着,看到了狼后脑血肉模糊的空洞。“看看那孩子的手。”

  迪兰已经将孩子从雪中整个托了起来,正在往后背上放,闻言说道,“啊,已经看了,这孩子整条右臂都鲜血淋漓的,我猜是让狼咬伤的。所以得赶快了,谁知道这年头斯诺那边的狼会不会进化出毒牙来。别说是魔狼呢!就算没毒,这血流的也够呛。”

  “看看这个。”沃森将狼单手举到迪兰面前,那个血肉模糊的空洞正对着迪兰错愕的脸。“现在你还觉得血是那孩子的?”

  “这这这这……这怎么办到的?这么大个窟窿,除非是用三级魔核做核心的魔能铳,还得插到狼头里面开枪才能弄出来啊!难道……”

  “你是想说那孩子的右手里面有个三级的魔能铳么?”沃森用鼻音笑了笑。将狼随手也抗到了肩上。“走吧,把孩子和狼一起带回去给团长看看。如果这个大窟窿真是他干的,那我们可捡到宝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不是他干的,那我们还能见死不救不成?给他再扔回来?”迪兰看着不再说话的沃森,闷头又说了一句,“我也知道这么个时代,别说救活别人了,连保住自己的饭碗和命都成问题。但是……”

  “……不能因为世界变成地狱,我们就甘心变成恶魔。是吧。”

  沃森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前面。

  “换做是我自己的话,也希望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英雄罗莱,而是一碗热汤吧。”

  *** ***

  弗雷多姆西边的边境之村,与其说这是个村子,倒不如说是个冒险者团队的小据点。整个村子只有七八栋木头盖的房子,其中有三间稍微大点。一间最大的有两层楼,做了据点的总部,剩下两间一间当了仓库,一间当了集体的大宿舍。剩下的几间木屋中,一间是团长的住处,剩下几间虽然也都留做住处,只不过这几间木屋似乎从未住满过。

  每当有新的人住下,就会有新的床位空开。就像是每秒钟都不停的有人出生,也不停地有人死去一样。

  “唔……”

  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反复端详着男孩的右手和右臂,专心的程度让围绕在他和床周围的十七八个人都不敢出声。那副细致的神情出现在这么一个粗犷的脸上甚至都有点不自然。

  “莫非是天生神力?”沉默了半天的团长终于说道。

  “噗!”十七八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说老大,你认真的?”一个青年爬了起来。

  “啊?就算要我硬说,可我没见识过的东西也多了去了。这世界有人能用老式步枪打中千米之外的狼头,那说不定就有人能用右胳膊在狼嘴里打烂狼头。这个世界可是什么都能办得到的。”团长向靠椅背上一靠,粗声粗气地说道。

  “如果是用拳头打穿的话,至少狼皮应该还能拼凑起来。”沃森揪着狼头,指着狼脑袋后面那个空洞,“可这东西,明显是被什么给整个儿……整没了。迪兰说得对,这没有三级魔能铳可办不到。”

  “我说沃森,你认真的?省省吧,把狼放下去喝点热水,顺便跟卡吉去把狼炖了。整好今晚又可以喝点肉汤了。”团长笑了一声,“要是这小子真能一拳打穿狼脑袋,我就让他当团长。要是他不能呢,”团长顿了顿,“那就给他杆枪呗。我就不信敢在这个冬天一个人闯进苏哈因草原的小子不是个好苗子。你们都该干啥干啥去吧,这小子我看着。斯卡德,我昨天让你动手保养得那几把枪你还没动呢吧?晚上我要是再没看到成果,雪地里那群狼今晚可就也有肉吃了。还有你勒拉,还有熊皮呢吧,明早之前给我缝出来一套给这孩子穿的棉袄。”

  看着小伙子们一个个都离开屋子了,团长把自己所在了靠椅中,陷入了睡眠。

  等团长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他叫来了一个家伙,吩咐他去盛一大碗肉汤来。过了一会儿,迪兰端着一大碗肉汤进屋来了,放在了团长身旁的桌子上。团长看了看肉汤,并没有动口。他把肉汤举到小家伙的脑袋旁边,尽管盛着肉汤的碗相当烫,但是那层温度好像根本无法穿透团长手上厚重的老茧。肉汤的香味很快就遍布了整间屋子,接着就可以看到小家伙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眼睛就睁开了。

  当他的眼睛刚刚找到了焦距的时候,他第一个发现的,并非是站在他床前的团长,更非团长身后伸着脖子张望的迪兰,而是团长手中的那碗肉汤。小家伙腾地坐了起来,侧着脑袋盯着那碗肉汤,上半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团长的眼神中闪现了一丝怜惜。他将汤碗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小家伙的头随之指向了桌子。但是他并没有行动,他只是看了一秒之后,又扭回了头,这次他抬头看到了团长。

  “几天没吃东西了?”

  “忘了。”

  一个勺子被扔到了小家伙的手里,“慢点吃。先喝两口汤。几天没吃东西的话,胃很可能已经装不下什么了。吃得太快会送命的。”

  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团长,然后端起汤碗,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汤让整个口腔、喉咙和食道都火辣的疼,可是少年实在无法克制那股香味,又喝了一口。这次胃里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他把汤碗放回到床头的桌子上,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

  “哈哈,叫你慢点喝的。不过还好了,如果你要是一口气把那些肉都吃下去,我就可以给你收尸了。到时候把你的肚子抛开,里面的肉汤还热乎着呢。”团长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老大……”迪兰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道,“你这说的也……”

  “这对他自己也是个教训。饿肚子可未必就这么一次。”

  “……谢谢。”少年开口了,“谢谢你的汤。”

  “哈哈,这你可说错了,我还得谢谢你呢。这是你的猎物。用你的猎物炖了汤的我们,才应该对你说声谢谢呐。”团长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把脸转向了少年的方向,龇着满是络腮胡的嘴笑道,“我说小子,我听说这狼是你干掉的?在狼嘴里一枪爆了他的头?”

  少年沉默地喝着汤,一勺一勺慢慢地吹着,然后饮下去。直到十几分钟后,他喝干了汤并将里面的狼肉捞着吃干净了,才将碗轻轻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不知道。”少年开口道,“我只是昏倒在路上……也许是有狼想要吃了我,但哪个好心的猎人救了我一命。”

  “迪兰,再去盛两碗来。顺道给我问问斯卡德和勒拉的活干得怎么样了,不达标就别让他们吃饭。快去。”

  看着迪兰被催促着小跑出了屋子,团长又开口了。

  “呐,小子,”留着浓重络腮胡的侧脸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中,显得有些阴暗,“你知道那头狼是什么品种么?”

  少年沉默地摇了摇头。

  团长大笑起来。“哈哈,看来你虽然孤身深入苏哈因草原,却对这里一无所知呢。狼呢,通常都是群体行动的。你知道,那些东西单体的力量并不强壮,他们需要庞大的数量来弥补他们单体的弱小。而你杀死的那头,是只孤狼。它之所以敢于并乐于单独活动,是因为它是从北边的冰雪王国来的。你知道冰雪王国斯诺吧?在冬天的时候那里的全境都会像这样被大雪覆盖,寒冷和食物的缺乏让那里的狼群没法大量生存,它们只能分散开来寻找冰雪中仅存的一些食物。而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它们只能进化,为了能够更加有力的撕咬,能够吞食更加庞大的猎物,它们的嘴变得比这边的狼大上很多。为了能够在雪地中顺利行动,他们的后腿变得更加有力并且机动性强。不仅如此,受食物缺乏的影响,很多生活在那边的动物都会慢慢地进化出另一个器官,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少年再次摇了摇头。

  “是魔核。它们可以依靠魔核来吸收空气中的魔力,并将其转化成能被吸收和使用的能量。这样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它们才不至于被饿死。但当它们进化出了魔核的时候,它们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狼了。它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动物了,而是魔物。魔物不同于动物,它们有着截然不同地进攻性,以及攻击能力,甚至再生能力。一个熟练地老猎人,可以凭一杆老式猎枪杀个几头野狼,但是碰上一头魔物,如果没点运气,给他把魔能铳一样完蛋。”

  少年看着团长的目光清澈而平静,他没有说话,似是等待着团长的下文。

  “说实话被你干掉的那只狼体内有一个足有二级的魔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一头二级的魔物?”

  “没错。一头冰雪魔狼,变种狼,标准的二级魔物。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跟着我当时所在的冒险队去过斯诺北面的雪原,在那里碰上过三头冰狼的偷袭,一个12人的团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我对那事儿印象相当清晰,因为狼偷袭时第一次冲锋,被扑倒的人就在我的前面,它几步就冲过了几十米的距离,连举枪瞄准都做不到,接着我前面的家伙,跟我当时差不多大的家伙就被扑倒在了地上。当我看清他的时候,已经没了一只胳膊。那个十二人的探险队是在准备周全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狩猎某些五级魔物的。但是对付三头冰狼,竟然一死二伤。但你知道,那时的队长说,这已经是大成功了。如果再给那三头狼一个冲锋的机会,我恐怕早就变成狼屎了。”

  团长看着少年的眼睛,似乎在享受这个与他对视的过程。他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说着他的话,眼睛中试图散发着笑意。而少年终于开口了,直到这时他也没有避开团长的目光。

  “我杀了那只狼……”他移开目光,“你是想让我这样说吗?”

  “哈哈哈哈哈哈。”团长大笑了起来。“孩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多大了?”

  “十三。”

  “十三……那你一个人在这样的冬天,穿越苏哈因草原,是要去哪呢?”

  少年没有回答,他微微扬起头,斜着目光看着团长身后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

  “秘密吗?”

  许久后少年开口道:“我不知道。”

  他在那个阳光下却显得黑暗的墙角中看到了一个慈祥女人的笑容。金发,波浪状,病态消瘦却依旧美丽的面容,还有缓缓失去神采的眼神。

  “活下去……我的好儿子……”

  那女人这样说着。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枯槁的,僵硬的,慢慢冰冷的手,从自己的手与脸颊中间滑了出去,在床边无力地伸展着。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清晰地看到两年前父亲应征入伍时,临走前蹲在自己面前,抚摸着自己的头,所说的那句话:“等我回来,照顾好妈妈。”

  结果到头来,这句嘱托的前后两部分都没有实现。

  现在,他也只是想要完成母亲最后的嘱托而已。

  “孩子……”团长再次开口道,声音中似乎已经剔除了之前的那些带着玩味的愉悦,“其实我对你很感兴趣。我从没见过一个十三岁大的孩子能独自穿过苏哈因草原,更别提还是在这个见鬼的冬天。我更感兴趣你是拿什么在那头冰狼的脑袋上开了个大洞。或许你是个年轻的魔修者,或许你是个落魄的贵族,或许你只是天生神力,或许像迪兰说的,你胳膊里长着一杆三级的魔能铳。也许那真的不是你,而是英雄罗莱显灵。但那一切重要么?如果你当时死在了雪中,你就只是一具无名尸体——”团长对着空碗努了努嘴,“就跟那头死狼没什么两样。”

  “孩子,你真的明白我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么?那是为了试探你吗?还是威胁吗?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而已……”团长探着身子看着少年,微笑着,努力让他的目光重新对准自己的眼睛。

  “……你是想作为一只孤狼死去呢,还是想作为群狼的一部分活下来。”

  团长直视着少年的眼睛,缓缓地问道。

  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

  那三个字在少年的耳旁仿佛回音似的震荡,让他终于在劫后余生的迷茫中首度找到了清醒的意识。

  “……活下来。”他说道。

  “哈哈,”团长笑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大步跨到床边,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喜欢这个回答。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希洛。希洛……因帕尔。”

  团长站直身子,大笑声几乎能够震掉屋顶的雪。

  “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希洛,欢迎加入我的冒险者团,冰雪之狼!”
 楼主| 发表于 2013-4-26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残念啊,大学同学从外地来找我,今晚九成九是要喝一宿了……
救命……
嘛……在便当之前,发下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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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章一  第二章  赤炎的战狼

      此时希洛站在屋子正中央,看着包围自己的十几个粗壮爷们,有一种货真价实的被群狼包围的感觉。

  “你真的是一拳给雪狼脑袋打爆了?”

  大多数问题都是跟这个八九不离十的。希洛疲惫地环视着这些未来的好兄弟,连叹气都懒得做。

  “好了,难道这小子没告诉你们吗?他天生神力,你们要是给他问烦了,他用右手掏一下你们的老二你就等着哭吧。”团长赫克因坐在长餐桌的一头,手里抓着狼肉,嘴里还嚼着一块。“好了你们这帮小混蛋都坐下来吃饭,十分钟之后我就要看见你们在门外站好,可不管有没有吃完饭!”

  压力解除了。狼头的嚎叫声让这群充满好奇心的狼坐回了座位上。瞬间,这个看起来空旷的餐桌被十来个男人包围住,又显得格外的渺小起来。

  餐桌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装着主餐的盘子,那上面盛着煎鸡蛋,几片干面包,几片肉干,盘子旁边还放着一大碗粥。桌子中间还放了两个装着狼肉的碗,分别摆在长餐桌左右两边的中央。“啊!有肉啊!”“新鲜的肉哎!”“不错啊!”“噢噢噢,万岁!”男人们几乎刚一入座就开始瞄准了那盘子肉,一眨眼的功夫,两个碗都已经空了,肉被不均匀地转移到了各自的盘子里。

  希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已经空了的碗,突然有点想笑。

  “哦?”

  有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般的声音。那人挠了挠头,从自己的盘子里拿出一块刚刚抢到的肉,放回了那个碗里。那一块肉在大碗里看起来格外诱人。另一个男人看了看那块肉,继而也从盘子里挑出了一块肉,放回了盘子里。那块肉是他抢到的三块肉中最大的一块,顶的上其他两块加起来大。接着碗里出现了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坐在桌子另一端的人将这边的碗装了半碗,在餐桌上推了过来,加上这边的半碗,足有了一碗。

  这几十秒的寂静几乎能让人听到肉碰到碗底那清晰地声音。

  “喂我说阿勒,昨晚你半夜时穿着我的鞋去上厕所了吧?你妈个笨蛋,你穿着我的鞋踩到粪坑里了啊!你给我洗干净啊!”

  不知谁对身旁的人吼了一句。

  “对了,我说我听说……”“你妈的迪兰……”“斯卡德你给我枪弄哪去了……”“他妈的你竟然偷吃我盘子里的肉干……”

  餐桌上一下子又炸了锅,男人们大口的吃着东西,指手画脚的大声喧哗着,夹杂着食物的唾液飞溅。场面混乱不堪,一如几十秒之前疯抢狼肉的战斗。唯一的不同是,那碗肉就那么摆在暴风圈的中央,却没人再多看它一眼。

  希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那个已经满了的碗,突然有点想哭。

  “呵,这些生活在雪地里的崽子啊,都是只会做不会说的。不过呢,这只是因为你是新来的而给你的照顾罢了。第一次你可能还不适应,但明天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抢不到肉吃的狼,就挨饿去吧。”

  早餐之后,在所有人都在向屋子外面走的时候,团长的手突然盖在了希洛的头上,揉了揉,并这样说道。

  “呵呵,好的。”希洛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好了,你们这帮小混蛋们,上午是操练时间。作为饭后的热身我会让你们先挥上半个小时的剑,接着给我绕村跑二百圈,然后回来我们过过招。小子,你过来,你会使枪和剑吗?”

  团长的大嗓门在木屋门口的空地回荡起来,震得身后屋檐上的雪花都不住飘落。团长只穿着一件毛皮坎肩,左手轻轻拄着一把钢制的双手长剑,右手拎着一把步枪,抗在肩上。雪花落在团长的身上,随即被体温融化冒出白雾,有种天降战神的感觉。站在旁边不停挥剑的团员们投向团长的目光流露出一如既往的钦佩。

  希洛走到团长身边,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团长手中拿走了步枪。然后熟练地拉了拉枪栓,蹲了下来,将枪托抵在肩上,瞄准了十几米外积雪中的垃圾堆,那堆垃圾的上面刚好有一个空酒瓶。“呯”枪声随着希洛手指的扣动响起,酒瓶碎成了碎片。

  “啪啪啪”团长重重鼓了鼓掌,说道:“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家伙啊!迪兰,把你的剑扔过来。其他人给我继续挥剑。让汗出透!”

  迪兰将白晃晃的长剑扔了过来,团长轻轻一捞,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接着,他又将剑扔给了希洛。希洛也学着团长的样子,在空中就握住了剑柄,可不幸的是,剑的重量超乎他的力量,剑脱手而出,砸在了地上。这有些出乎希洛的意料,他本以为自己接得住的。大概是,只身流浪的这一年时间让身体里原有的体力也都消耗殆尽了吧。他没因为这个动作受伤,已经算是万幸了。团员们并没有发出笑声,他们没指望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接住成人用的钢制长剑。

  团长左手轻轻地翻起剑,将剑抄在手中。“来吧,小子,杀我。”

  希洛用双手握紧长剑,勉强将剑举了起来,接着朝团长跑了过去,挥砍起来。团长用左手轻描淡写地弹开那些无力的攻击,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约十几次攻击过后,希洛后退两步,手持长剑直喘粗气。

  “好了。把剑还给迪兰,汉斯,下午给小子打一把他的剑,重量做成迪兰的三分之二。一个月内他就能熟练使用了。”团长说着,把自己的剑递给了希洛,“先跟着他们挥剑。”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吃过午饭之后,团员们分头做起了他们的任务。团长带着沃森和迪兰去了临近的镇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委托。斯卡德在护理大家的枪,勒拉缝制棉袄,赫塔和苏鲁等几个哥们去不远的森林劈柴,还有几个家伙被派去另一个镇子采购生活用品,转眼集点小村从热热闹闹变成了门可罗雀。希洛以及两个年轻的家伙守在大屋里,围着火炉取暖。

  “哟,希洛,你是薇斯比亚来的?”一个家伙开口问道。他好像叫达塔尔,年纪似乎还不超过20,只有十七八左右,在希洛来之前似乎他是最小的。

  希洛点点头,没有开口。

  “我是柯伦,以后咱们就是弟兄啦。”另一个家伙开口说道,他带着紫红相间的头巾,一副快活的样子,年龄不比达塔尔大多少,“我也是薇斯比亚人。啧……不过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我倒是土生土长的弗雷多姆人,说白了,我爹和娘都是在冒险时候认识的。后来有了我,不过他俩不幸都死了。我十二岁那年在北面的镇子当杂货铺的学徒,活了两年觉得这么活着不是个事儿,就去冒险者工会报名了。我那时候也没太多本事,跟爹娘也没学过多少本领,也没指望被大牌的冒险者团队挑中。没想到能来到‘战狼’老爹手下,真是人生的幸运啊!”达塔尔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想成为老爹那样的人,还需要努力啊。”

  “我其实也是刚加入不久,也就半年吧。以前家里在薇斯比亚里有两块地,不过前两年的连年大旱让那两块地根本生不出东西来。爹去冒险了,只回来了一次,就没了音信。不久娘就饿死了。我一个人从家里走出来,来弗雷多谋生。幸好遇到了团长。”

  柯伦说着悲伤的故事,可他的语气却平淡得如同白水。或许对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们来说都是这样,过多的苦痛早已磨平了他们悲伤的能力。

  “你呢,兄弟?”达塔尔问道。

  希洛盯着旺盛的火苗,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想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道。

  “我跟你们一样,父母都死了。父亲两年前被征入伍,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也得了重病,不久也走了。我离开了薇斯比亚,不知道该去哪。我离开家的时候是去年冬天,我想冲南走,可是南方瘟疫,珐尔艾斯那边的国境又封锁着,我只能回头冲北走。走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就是冬天了。剩下的你们就都知道了。”

  少年的口吻冷淡的一点不像那个年龄本该有的活泼。达塔尔跟柯伦都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相同的,否则他们也不会相识相聚在这个地方。

  “嘿,希洛,别伤心。你看,我们不是仍然活着么?那就勇敢地活下去吧。我们老家这两年虽然不太平,又是大旱,又是瘟疫的,皇家又连年增加赋税,不知在修建个什么玩意儿。各地爆发了各种革命运动,虽然正是那些革命运动害死了你父亲,但是我相信那些革命运动总有一天会推翻那种暴君的统治,还给我们一个适合生活的王国。我们要活到那一天啊。”

  柯伦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口中的老家,就是他们的“薇斯比亚王国”。如他所言,薇斯比亚这些年实在是不太平,简直就是每一个王朝的末期景象。暴君的昏庸统治,教会也变成了敛财的机器,百姓们负累不堪的重税,却还要赶上连年颗粒无收的大旱以及死神横行的瘟疫。柯伦说的没错,这一切总要过去。

  所以至少要活到那一天。

  “我们会保护你的,直到你成长起来也保护我们的一天啊!”达塔尔也说道,“嘿,柯伦,咱俩出去比划两下怎么样?剑技不练的话是不会有提高的!”

  希洛露出淡淡地笑容,“让我也一起去吧。我也想学学用剑。”

  “那就一起来吧。你今天的枪法已经让我震惊啦。说不定就跟老爹说的一样,一两个月下来,你的剑术就也可以独当一面啦。”

  达塔尔提起剑,跟柯伦一起走到了外面。希洛也跟了出去,两人将棉衣脱了下来披到希洛身上,亮起了剑开始对攻。希洛坐在大屋门口聚精会神的看着。

  不出多久,小村的村口出现了三个人影。

  达塔尔和柯伦停下动作,希洛也将目光移向了那三个人。对方慢慢接近,为首的一个身影雀跃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希洛站起来,才发现那个身影与自己差不多高。那是个斜扎着辨的姑娘,模样不大,却很好看。不仅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不仅发自内心,而且也会让别人开心起来。剩下两人一个人是个年轻小伙,一个是中年人。

  “哟!这不是蕾娅嘛!今儿怎么过来了啊!”达塔尔开心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嘿嘿,下午好呀。达塔尔和柯伦哥。”女孩蹦跳着一路过来,跟两位年轻人都打了招呼,直奔着大屋门口。天气寒冷,她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估计是想赶紧进屋取暖。

  在屋门口,她突然发现那堆看似是“棉袄的衣架”之物竟然是个人。而那个人正在用一双稚嫩但却冰冷的淡金色瞳仁看着她。

  她吓得向后一跳,结果脚下一滑,人又是在门口的楼梯上。于是重心失衡,向后栽去,眼看就要重重摔落。

  棉袄堆里突然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臂,准确地抓住了蕾娅扬起的右手。可惜,就跟希洛没能抓住长剑时的原因一样,他的力量还不够抓回已经失去重心的蕾娅,反倒被蕾娅拽下了楼梯。他只好就势侧身,挡在了蕾娅的下面。

  “梆!”

  两人一上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蕾娅直接压在了希洛身上,倒是没觉得哪里疼痛。可是希洛这一下可被压的不轻,躺在雪地里,痛的一声都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胸骨似乎全部报废了。

  这个小事故发生的速度实在太快,直到俩人都倒在了地上,其他四个人才反应过来。“蕾娅!”四个人齐声叫道。

  “……希洛,你没事儿吧……”惊叫之后,达塔尔才反应过来被压在下面的是希洛。

  “啊!”蕾娅突然坐了起来,翻过身来看着屁股下面的希洛。这个十三岁的小少年正在一脸痛楚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冰冷并未改变。

  蕾娅跳了起来,然后将希洛拉了起来,把散落在雪中的两件棉袄捡起来,拍落了上面的雪花,披在了希洛身上。这才将目光转向达塔尔和柯伦两人,摸着脑袋。

  “啊哈,我们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我们的新团员哦!他叫希洛,希洛,这是蕾娅。那边那两位是塞斯和雷德,他们三个是一家人。住在不远处的村子里,是我们团长的好朋友。”达塔尔拍着脑袋介绍道。

  *** ***

  当傍晚时分,大屋里出现了全部队员的身影,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的时候,蕾娅已经跟希洛熟识了。

  “哈,才十三岁嘛,以后要叫姐姐哦!”蕾娅毫不客气地点着希洛的脑袋说道。

  蕾娅刚过了十五岁生日,她哥哥雷德目前十七岁,跟达塔尔差不多年纪,父亲塞斯年纪跟团长赫克因差不多。他们今天来主要是给团长带来了他们自己制造的草药,这家人在制作草药方面可算是小有名气的。在他们来了之后,希洛从塞斯口中听到了团长的一些往年轶事。

  赫克因团长的冒险团取名为“冰雪之狼”,这其中“冰雪”两字主要来自于这个冒险团的活动范围。“冰雪之狼”的活动范围大多在冰雪王国境内——在冰雪王国境内有着大大小小的冰川、雪地,甚至永冬森林等魔物游荡的危险区。“冰雪之狼”的长处就是在这些地方进行狩猎,捕获冰雪帝国境内特有的魔物,获取其皮毛、骨头以及魔核等材料。而那个“狼”字,则完全是来自赫克因自身了。

  “好啦好啦,什么‘赤焰的战狼’啊,完全是胡吹瞎扯。我没见过哪个人类能浑身冒烟,那除非是让火烧了。”团长坐在他的靠椅上,嘴里叼着烟嘴,粗声粗气地说。

  一屋子人包括塞斯一家在内都笑了。希洛也咧了咧嘴,但他还是想起来了下午时候塞斯提到的那些事迹。

  雪地里一个人对战三头变种魔熊,拖着三头熊的尸体全身而归;在早年的团队被雪狼包围时,只身断后,斩下十二支雪狼脑袋;还有很久以前的某天,在附近的村子遭受到魔物的袭击时,以一人之力守护了小村。

  “那个被守护的小村,就是我们的村子啊。当时我不在家,想想如果不是团长的舍命相助,这俩孩子早就……”塞斯挠着头说道。

  “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大胡子老头子罢了。”
  
  “老头子?我说老大,你这可就错了。你还不老呢,前几天谁跟我说,现在给你二十个姑娘你都能消受得起的。”迪兰插嘴道。结果他被老爹的烟枪狠狠地敲了脑袋。
  
  “有小孩子呢,你瞎说什么!”
  
  迪兰捂着脑袋,对跟希洛做了个鬼脸,“看到没有,这就叫狼头子。”
  
  希洛不禁莞尔。

  转眼到了新年,尽管这是个容不得太多欢笑的时代,但是新年之夜挤在冒险团据点大屋里的人们,还是毫不吝啬自己的欢声笑语。

  为了庆祝过去的一年,迎接即将来临的新年,团长几天前就吩咐队员们准备起一桌大餐,为此他还亲自出动了一趟,从弗雷多北部的一个小雪原中带回来了两条雪狼和一头变种鹿的尸体。塞斯一家从村里抬来了两箱果酒,也加入了准备晚餐的行列。希洛一直缩在墙角看着大家忙活,眼神聚在一个虚无的地方。直到蕾娅弓着腰走到他身边,掐着他的脸拽着他起来。

  “去跟我刷酒杯!别坐在这里跟个大少爷一样!”

  面对蕾娅严厉的脸,希洛只能附和着“是是”,然后跟在蕾娅屁股后面干这干那。

  等晚餐准备周全,已经是傍晚了。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那拼起来的长桌上,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其中雪狼肉更是毫不吝啬地装满了五个大盘子。这对于这个寒冬而言,已经是一顿极丰盛的盛宴了。团长让希洛和雷娅两个小孩子坐在他身旁,一边一个,给他俩倒上了一杯果酒。

  “来来小家伙们,跟我一起来为新年干杯吧!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也给我干杯!”“喔!!!”

  喧闹声在小村外几十米都听得见。这样的幸福在这雪原中,就像是炫耀般。

  新年过去,艾斯特希亚大陆迎来了纪元1086年。这年一月发生了几件事,传说薇斯比亚皇室又要兴建一个行宫,于是又加收了百分之五的赋税;冒险者工会传来了消息,冰雪王国内的永冬森林里出现了大型的魔物,有好几个冒险团已经出现了事故,而斯诺的军方好像不打算直接派兵,而是决定委托冒险者。听说斯诺的军方已经承诺,如果冒险者能够解决魔物,会给与丰厚的报答,所以工会正在筹划一次联合行动;魔导之乡珐尔艾斯那边似乎传来了新型魔导器的消息,好多商人和冒险者都开始像那边订货;队伍里有个队员在出外跑腿的时候,不小心从跌落了山崖,生命倒是保住了,可惜两条腿摔断了,暂时是起不来了,躺到了塞斯他们的村子里。
  
  关于冰雪帝国斯诺里那件事,希洛还听见一种新的解释。据说斯诺军方没打算直接派兵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王室正在典礼期间,是不允许出兵的。典礼至少要持续到今年的三月末,他们不想让冒险者在这中间的两个月里白搭更多的性命。而那个典礼似乎是冰雪王国二王子的成人礼,据说冰雪王国举国欢庆。

  最后一件事是,当一月末,积雪有了融化之迹时,希洛已经成了合格的队员。这就意味着,他已经能够熟练使用他的佩剑了。

  二月初的一天,团长从镇上的冒险者工会带回了新的消息:工会已经开始招募联合讨伐魔物的人手了。赫克因将大家召集到大屋里一起讨论要不要参加讨伐活动。不出所料,大部分家伙的态度都是:“一切听团长的!您说怎么的就怎么的!”

  也有一些人提出了一切疑问,比如“团长,那魔物究竟是怎么个东西?”“听说好几个冒险团都出了事故,那样的魔物一定很危险了,那我们究竟能不能拿下啊。”“是啊,团长,那东西的资料总该有一些吧。”

  赫克因敲了敲烟枪,“根据那些死人告诉我们的情报来看,那东西有着相当尖利的切割器官,并且力量强大,可以一瞬间切开钢盾和护甲。中招的话,想必必死无疑。那几伙死掉的倒霉蛋都是七零八碎的,最好的也是两半。可能当他们意识到那家伙的切割器官太过锋利之后,已经没有逃走的可能了吧。据说尸体还相当集中的,不得不推测那东西速度不慢。剩下的不知道了,现在还不知道确切是什么魔物,公会和军方的资料里也没有。对于军方这或许是个好事,这样的怪物出现在永冬森林里,说明永冬森林里不知何处还隐藏着纯度相当高的魔力结晶吧。”

  “……团长,这、这样的东西我们打得赢么……”

  团长抽着烟,吐了个烟圈。“据说这次冒险者工会连联络了斯诺的魔法师公会,会有两名真正的魔法师来参加行动。他们的目标大概是那头魔物的高级魔核。这些个王八蛋,最值钱的东西不就是这东西么。不过参加了行动的话,每个人大概至少会分到10科特,这些钱一部分是军队掏的,也有一部分是魔法师倒贴的。”
  
  “魔法师工会都请得动?那些大人物?而且我听说魔法师工会不是挺看不起咱冒险者的。”沃森嘟囔了两句。

  “喂,沃森,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吧。”斯卡德打断了他。

  “十……十个金币吗?!”迪兰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也是斯卡德关心的问题。

  “迪兰,你对我们的货币名称还有质疑吗?好了,没听错,十个金币。而且是每个人。”团长叹着气,“这是个要死人的价钱啊。”

  这年头,如果这些穷苦百姓一年能有个十五六个科特以供花销,那小生活绝对可以用幸福来形容。每晚都可以吃上煎面包,烤肠以及炒豆子。想他们佣兵团这一冬天,养活了将近二十号大男人,可是也不过就花费了二十多个金币而已。如果他们能够参加这次的联合讨伐,并且活着回来,带着每个人的十个金币,他们将会至少有两三年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了。
  
  但是,一次委托,每个人竟然会给十个金币。这就意味着十个人将有一百个金币。身为冒险者的他们都明白,这样的委托,他们多半是再也见不到这十个金币了。

  屋子里的说话声小了很多,大家都在考虑着这十个金币,与自己生命的问题。

  “团长,我有个问题。这金币是按照去时候的人头算,还是按回来的算。”平时话不多的沃森瓮声瓮气地问道。
  
  “去的时候。只要我们去了十个人,就算一个没回来,也会有一百金币的。所以我说,这是个‘不保证我们活着回来’的价格。”

  “团长,我去。”沃森没再犹豫,“我愿意赌一把。一个脑袋能赚十个金币,也值了!”

  “……我也去。”“我也是。”“我去!”“团长,我也想要去。”“团长,你说吧,你要是想去我们就全都跟着你!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屁都不放一个!”“苏鲁你闭上臭嘴。”

  团长看了看这些队员们,他其实早拿定了主意要参加。尽管这个决定也是他犹豫了很久才下的。但是如果不参加这个委托,他们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如果说战死和饿死都是死的话,他扪心自问,也想吃的饱饱的死在战场上。就算此行真的死了几个,那么这赚回来的上百个金币,也够大家换上更好的枪支,吃上更饱的饭,才会让活着的人活的更好,更久。可是他没权利替这些崽子们也做决定,但看起来大家的想法惊人的一致。

  这赌,是一定要赌的。

  “好了,我只需要带九个人,这次工会那边也有要求的,每个冒险队不超过十个人。我看看,我点到名字的都给我站起来,有不方便的就吱声,明白没有?迪兰,沃森,斯卡德,勒拉……”

  随着赫克因念出名字,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很快九个人的名额满了。这些人基本都是团里的老人物了,跟随着团长的时间够久。他们明白,这种玩命的活,团长可舍不得让那些“真正的小崽子”来。团长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那么我们就决定了,还有人有异议么?”

  希洛一直静静地坐在桌子的尾角,犹豫了一下,却突然站了起来。

  “请带上我吧。”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希洛身上,那目光或惊奇,或赞许,或不解,或不耐,团长的目光里只有严厉。“胡扯。”他干脆地否定,准备起身离开。

  “团长。”希洛叫住了他,语气中罕见地带着急切,“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团长闻言侧过头,没有说话。

  “你应该还记得我在雪狼的脑袋上开了个洞……”

  “是啊。那又怎样?"

  “我不会拖后腿!”

  “哈哈,谁说你会拖后腿了!小崽子,你他妈的哪怕能在龙的脑袋上开个洞,我也不会带你去。我不会拿一个十三岁小狼崽子的生命去跟十个金镚子赌。这个问题我们不会再讨论了。沃森,斯卡德,跟我去整顿装备,我们明天出发,去河沿城集合!剩下的队员该干什么干什么,等我们回来,给我们准备好庆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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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6 20: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略显繁琐,期待LZ能够简化点描写,每一句话不要拖的太长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4-26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下独曲 发表于 2013-4-26 20:17
略显繁琐,期待LZ能够简化点描写,每一句话不要拖的太长了。

好。

能举个例子吗?那句话之类的,我具体琢磨一下。
发表于 2013-4-26 23:5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青蛙王 发表于 2013-4-26 21:36
好。

能举个例子吗?那句话之类的,我具体琢磨一下。

现在文章的最后一句,个人感觉应该插点动作描写进去比较好一点,不然那么长一段话让人感觉视觉混乱,当然只是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楼主| 发表于 2013-4-27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下独曲 发表于 2013-4-26 23:58
现在文章的最后一句,个人感觉应该插点动作描写进去比较好一点,不然那么长一段话让人感觉视觉混乱,当然 ...

好,之后我会适当注意的。谢谢回复呀。

说起来,是打破了零回复的第一人呀……
发表于 2013-4-27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LZ也是”轨迹’游戏的热衷粉
我觉得
章节结束的时候拉的"紧“一点越紧越好
这样更加让人期待下一章
(我也在学习怎么结尾拉‘紧’)
发表于 2013-4-28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吧,鉴于三号这么拜托了,我就也来连带她的份说点什么吧(笑)……

嘛,首先来说我不怎么写长篇,而且写的大多都是情感生活,所以这种类型的故事我是外行,有什么说的不好的就全当我没说过吧……
刚看完序章。感觉很不错,对人物语言与性格的把握相当到位,感觉突出了人物特点。我就缺这种把握……
不过最开始高密度的人物介绍说不定会让读者有点消化不过来……也许可以把每个角色的人物介绍拆开分散到更大的段落群里,让读者更自然地接受。
之后的评价等到把接下来的故事看完再总结好了。
加油!虽然这里回复很少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看的!


我也给自己的小短文打广告吧(笑)
 楼主| 发表于 2013-4-28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a517139887 发表于 2013-4-27 23:43
原来LZ也是”轨迹’游戏的热衷粉
我觉得
章节结束的时候拉的"紧“一点越紧越好

这个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只不过初期故事还没办法有大幅度的悬念或“紧”的部分。

想空轨也是花了整个FC打了个铺垫,才在SC出现的高潮吧。

我个人是比较习惯,先松后紧,慢慢加速的感觉。
 楼主| 发表于 2013-4-28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TimelessFantasy 发表于 2013-4-28 14:53
好吧,鉴于三号这么拜托了,我就也来连带她的份说点什么吧(笑)……

嘛,首先来说我不怎么写长篇,而且 ...

原来是院长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呀。

人物密度这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序幕就是个序幕,配角记不住也没问题,今后配角也会有很多,大家不必一一完全记住。只要留下一个印象,日后在其他部分出场时,才会有惊喜的感觉。比如之后的章节会有直接以希洛视角写战争过程的桥段,到时候就会有详细的介绍了。到时候带入后面的了解,二周目看得话也会了解到更多东西。其实说白了……我一直有种追求“二周目阅读快感”的愿望。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有时候读者的确会消化不过啦,就好像西方的一些奇幻小说我就总跟不上角色出场的节奏一样……

谢谢支持呀!没想到从零回复到突然有好几个人回复,在下好高兴啊。
发表于 2013-4-30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青蛙王 发表于 2013-4-28 15:47
这个的确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只不过初期故事还没办法有大幅度的悬念或“紧”的部分。

想空轨也是花了整 ...


这个的确
轨迹的游戏大多数如此,

一起加油吧。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a517139887 发表于 2013-4-30 12:45

这个的确
轨迹的游戏大多数如此,

其实我觉得轨迹系列最大的魅力是诸多有生命和生活的NPC,不像一般RPG,NPC只是一个卖东西的道具或者只是支线任务的扩充。我觉得轨迹系列的NPC都是有生命的,有自己的生活,这点相当了不起。
这也是我非常想实现的一点。
 楼主| 发表于 2013-5-3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抱歉,五一节假日回了趟家然后出门玩了一圈,今天才有机会上网。
闲话不多说,发下一章。这章可能比较平淡,是个小高潮前的平淡部分。
明天发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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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章一  第三章  雪国的暖意

  挤在一辆载着十几个人的马车后面,希洛一言不发地盯着车尾外面的雪花。

  他看到一个刚刚经过的雪国年轻人戴着一顶厚实的棉毛,不由地想到了这一路上遇到的热心人。

  这是团长带着那九个人走了之后的第五天。

  那天早晨送走了团长等人之后,热热闹闹的小村又剩下零星几个人。达塔尔和柯伦似乎也属于年轻的那一伙儿,没被团长带去。俩人在门口的空地上切磋起剑术来,其余的几个做起了平时该做的事。希洛闷不吭声地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生着闷气。

  别人看得出来这小子在这儿独自生着气,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气个什么。

  希洛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拥堵感觉。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了十个金币,而赌上自己的生命?他们想必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大概根本就不准备活着花那些钱。他们只是想用自己的命给年轻人换点口粮。

  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不好吗?

  为什么人都要死呢?就算人都要死,为什么都要死的这么急匆匆的呢?

  就像父亲与母亲那样。父亲离开时的背影在光之中隐隐绰绰,看不清,却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母亲的那只手永远是冰凉的,他唯一能够在梦中温习的,只有母亲的手从自己脸颊上一次一次的滑落。

  够了,他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了。

  他很快就下了决定。

  赫克因老爹的屋子里有张冰雪王国境内的详细地图,他在上面很轻易地找到了永冬森林的所处位置。大概在冰雪帝国的中部偏东北,森里的面积不小,可以说是冰雪王国内最大的森林魔物区了。在那森林外大概三四里地有个小城叫做河沿城,老爹在那上面画了个圈,似乎冒险者们的会合地点就是在那里吧。

  “嘿哥们,别担心了。在他们回来前的这段时间先安心锻炼吧。等团长回来看到你成长了更多,一定会很高兴的。其他人也会很高兴的。”睡觉前,达塔尔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好。安心等待。”希洛点头道。

  灯熄了之后不久,同一个屋子里的男人们就都睡得很沉了。希洛从床上翻身而起,站了起来,穿上自己的那套棉袄,挂上佩剑,然后犹豫了一下,又找了块麻面白布披在了外面。他从克伦的衣兜里掏出来几个铜板,揣到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做不到。

  希洛悄无声息地掩上门,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排脚印。这夜里又下起了大雪,在清晨时分,这排脚印也已经无法分辨了。

  达塔尔起了个大早,想要张罗下铺的希洛去打个雪仗堆个雪人。想转移一个十三岁小孩的注意力,没什么比玩点别的东西直接了吧。这可真是场及时雪啊。可他翻身下床之后,却发现那小子已经不在床上了。

  “哎,起那么早?莫非这小子已经先出去玩了?”

  达塔尔披上棉袄,走出了木屋。外面还在飘着雪,不知道这场雪又会下到什么时候。

  “喂,希洛?”他走下台阶喊了一句。

  “在哪玩吗?”他走到雪中,靴子深深陷入雪中,踩下了两只脚印。他这才发现地上没有其他的脚印。

  他急忙反身回到屋子里,摸了摸希洛的床,一片冰冷,根本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他突然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

  “喂!克伦!别睡了!希洛……希洛不见了!”

  *** ***

  希洛沿着村北的小路一直向北走着。这条小路会通向斯诺王国的边境。走出几里地之后,天上就下起了大雪。庆幸的是没有多少风,大片的雪花仿佛是径直地从天上落下来。下雪的时候气温会上升,这让雪原上也没那么冷了。事实上希洛已经很习惯在雪原上行走了,眼下还有个暖和的棉袄穿,简直是幸福至极。

  为保险起见,他在走之前还到大屋去揣了几片肉干,省着吃的话可以坚持一个礼拜。这样就万事俱备了。

  他加快步伐,他需要赶在团长他们到达集合地点前就赶到河沿城,然后再偷偷跟着他们进入森林。如果没赶上他们的集合的话,想在永冬森林里搜索他们可就难了。好在,他现在觉得自己体力很充沛。经过在这里几个月的休息和锻炼,身体比流浪时候强壮了不少。

  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希洛终于走到了一个位于苏哈因草原北面边缘的小村,这里应该已经是冰雪王国的领土了。他走进村子里,身体里的倦意不停上涌着。他找了个马棚缩在稻草堆里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从稻草堆里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正要走出马棚。农家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端着一个盆子出来,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她看了看站在自己马棚里浑身稻草的小流浪汉,回身走进了屋。希洛走出马棚,正准备告别这里,却看见那女孩再次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黑面包。她端着盆走过来,将面包递给比她矮了两头的希洛。希洛有些迟疑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手里的面包已经戳到了自己的胳膊,他才伸出手接了下来。

  “从薇斯比亚来的吧。唉,冬天还是别往北走好。你会冻死的。”那女孩操着尾音有点重的北方口音说道。

  “我去找人。”

  “去哪?”

  “河沿城。”

  女孩左右张望了一下,“去村子中间找勒夫,他今天要去白石城,你去搭他的马车吧。到了白石城,你就可以搭其他的便车了。”

  “谢……谢谢。”

  女孩没再说什么,端着盆走到了自家的另一间屋子里,忙起了自己的事情。希洛冲那边深深鞠了个躬,然后揣起面包走向了村子里面。村中央有一个小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口小井,不过此时已经被雪花给完全覆盖住了。他转了一圈,没看到有驾着马车的人,他只好向一个拉着一车稻草的年轻人打听。

  “勒夫?他已经走了。你找他干什么?”

  希洛解释了一番。

  “噢,要去河沿城啊。来吧,上来吧,我要去普赖斯(镇),也在北边,我可以多走一轱辘给你送到白石城。”那年轻人拍了拍身后的稻草,等希洛爬了上来,用鞭子抽了抽骡子的屁股。骡子迈开步子走了起来。

  “我说小兄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啊。大冷天的去河沿城干什么?”骡车出了村子,坐在前面的年轻人问道。他没有回头,希洛从他头顶上看到一股股哈气变成的白雾。

  “去找人。”

  “噢。”

  年轻人也不再说话,时不时抽一鞭子,督促骡子走路。希洛坐在稻草上,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然后眺望远处,看着雪国的风光。

  虽然在雪原里希洛已经受够了这样的一望无垠的白色,但是此时,他还是会觉得冰雪王国的冬天很让人震撼。放眼望去,远处的平原也好,再远处的山也好,平原上的草和山上的树也好,就连村庄里的每座房子都被包在了一层纯洁无暇的白色下面。道路也是,满是积雪的路上两边各有一道骡车压过的窄痕。辙印的中间是片混乱的蹄子印。可是这一切也都是白色的,就好像轮子和蹄子也都是白色的一样。

  在这片世界里,就好像没有其他颜色的容身之所一样。

  只有一片苍白。

  “斯诺这边的人都像你们这样热心吗?”希洛开口问道。

  年轻人扭头过来,露出笑脸,“哈哈,虽然这样说自己不太好,但这也可以算是我们比扎尔人的优点啊。”

  “比扎尔?”

  “哦,你不知道吗?我们的民族。我们一般不喜欢称自己是‘斯诺人’或是‘冰雪人’什么的,而是‘比扎尔人’。我们民族也在这雪原上生活了几百年了,虽然天气是冷的,但人的心是热的呀。”

  “真好。”希洛发自内心地说道,“北方真是个好地方。”

  他不由想起流浪最初的那段时光,在薇斯比亚南方的所见所闻。还有在珐尔艾斯的国境外,只能远眺那个温暖的王国,但却无法踏入一步时的心情。

  “是啊,住久了还是不错的。有些外地人,尤其是那些南方来的,你知道,大多就是珐尔艾斯那边来倒卖魔导器的商人,一口一个冷得要命啊,这地方能活人吗什么的。我可看不上那些南方佬,在雪里走不上两步就冻得两腿发硬,回到暖炉旁,倒杯葡萄酒却喝的比谁都来劲儿。葡萄酒有什么好喝的,酒还得是咱的烈酒啊。”

  “还有那些南方的姑娘,一个个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说起话来软声软气,可是心思却难以捉摸。那些南方姑娘心思才诡呢,她们嘴里说的都可好听了,可没一句呀,是真心的。不像我们北方的姑娘,尤其是比扎尔的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块冰,可是如果融化了外壳,却比火还热呢。嘿嘿,小兄弟,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懂喽。哈哈哈。”

  希洛跟着笑了两声。

  “我听说你们国内正在举行什么典礼?”

  “恩,是啊,我们国家王室的成人典礼。今年是二王子的成人礼。你不知道吧,我们国家王位的继承权可是有个规矩的。咱们冰雪王国有着‘三圣器’之一的‘圣盾’这你知道吧?每个王子和公主到了十四岁都要用魔力操纵那东西,据说那玩意儿也只有王室的血统才能使用什么的。反正就是以此来测试每个孩子的魔力,等老国王驾崩了,魔力最高的那个才有继承王位的权利。”

  “三圣器?”

  看着希洛迷茫的模样,年轻人干脆斜过半边身子,跟希洛唠开了。

  “三圣器你都不知道?英雄罗莱你总该知道吧。”

  “这我知道……我父亲以前给我讲过,说他是人龙战争的人类英雄。”

  “没错,不仅如此,他还是罗莱教会的神子。反正是很传奇的人物啦。人龙战争你应该知道,一千年前龙族入侵咱们人类的大陆,结果被英雄罗莱给赶了回去。传说这罗莱就是守护咱们人类的自然母神的大儿子。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什么龙族的影儿了,可是据说龙族可是非常厉害的东西。一双大翅膀就有几十米长,扇起一阵风都能吹跑几十人。可罗莱是怎么打败龙族和他们的龙王的呢?”

  “三圣器?”

  “不不不,那还不是。母神给了他一把神剑,那把神剑有屠龙的力量,其实就是破除诅咒的力量。根据传说啊,魔龙是母神堕落了的二儿子,受了邪恶的诅咒,才会变成邪龙的,七七八八的。反正,罗莱就是用了那把剑跟魔龙大战了百日百夜,最后终于给魔龙打败了。哎,这世界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作‘英雄’呐。但是如果罗莱真的存在过的话,那可真的太厉害了。不过最后那把剑却也碎成了三段。”

  说到这里,希洛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

  “于是那三个碎片就是……”

  “总之就是那么回事,据说英雄罗莱的后人将那三个碎片分别重新铸成了武器,分别是弓、枪和盾,人们把它们称为‘三把圣武器’。我们斯诺的王室持有的是‘圣盾’,珐尔艾斯王国有‘圣弓’,而‘圣枪’则在东方的希尔沃帝国手里。这也是为什么这三个国家会被称为三大帝国。”

  希洛依稀有点印象,以前父亲似乎也给自己讲过这样的故事。不过那已经是在父亲参军前很久的事了,时隔许久,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难免有些记不清了。但他对这个传说挺感兴趣的。

  “这圣武器那么厉害?”希洛有点不相信。

  “那你觉得呢,那可是英雄罗莱用来屠龙的圣剑呐,尽管碎成了三片,可是也分别继承了圣剑的力量哦。小兄弟,你可真别小看圣武器的力量。那东西虽然肯定没有神话传说里讲的那么厉害,什么英雄罗莱一剑劈出了斯美因峡谷什么的。那是传说,但是现实历史中,圣武器也确实不赖。你知道东方的大国希尔沃帝国吧?现在的国土面积也很大吧。他们现在的皇帝是希古列特十二世,可是在几百年前希尔沃帝国真正辉煌的时代,他们的版图不仅囊括了大陆整个东面,甚至还顺着弗雷多姆那块土地一直打到了现在的薇斯比亚,北至我们冰雪王国内的冻河,南至珐尔艾斯境内,刚才提到的斯美因峡谷,全都是希尔沃当年的国土。你可知道,我们这里离冻河,还得走上上百里呢。”

  希洛瞪大了眼睛。

  “那位帝王叫瓦伦丁七世,据说当年他的铁骑兵踏遍整个大陆都没有敌手。不仅他的骑兵厉害,他本人也实力过人。他就是当年圣枪的使用者。”年轻人笑了笑,“不过啊,现在希尔沃可没那么威风了。毕竟我们斯诺和珐尔艾斯也都不怕他。据说圣武器只有皇家的血脉才能使用,也是因为当年圣剑只有罗莱一人能够使用的缘故。想必这些王族也都是传说中的英雄的后代吧。我觉得我们国家的传统挺合理的,让最有魔力的人来当国王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勾心斗角什么的强多了。”

  “那今年的典礼有什么不同么?”

  “呜哇,你是不知道,我听说今年二王子厉害的了不得,比老大的魔力还要高很多呢。似乎是我们冰雪王国有有这个传统以来,在成人礼上成绩最好的一个王子呢。据说他还非常勤奋好学,通古略今,说不定,我们冰雪王国要迎来另一个好国王呢。因此不仅王宫举行了大型的欢庆,我们民间也跟着热闹起来了。”

  “是嘛……很好啊。比薇斯比亚好得多啊。”希洛低声说,“那里的国王只会征税和修建宫殿。”

  年轻人有些尴尬地笑笑,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直到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已经有朝西面落下的势头时,年轻比扎尔人的骡车才停在了一个炊烟袅袅的村镇外。“这就是白石城的城郊了,你沿着道再走一小段就可以进城了。然后你再找找有没有去河沿城的马车吧。我得回去了,要不天黑之前到不了家了。祝你好运,小兄弟。”年轻人拍了拍自己的棉帽,像是个地方特色式道别手势。

  希洛冲他摆了摆手,然后鞠了个躬。

  *** ***

  很快,那个带着同样棉毛的人在雪花中就失去了踪影,希洛的心神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上。车上的其他人大多一言不发,他们都是身上穿着翻毛皮衣,带着棉帽和皮手套的中年或壮年男性。大多数人的身上或背着佩剑或挎着一杆步枪,从他们冷漠的脸上可以猜测到,或许他们去河沿城的目的,也是那十个“要命的金子”。

  年纪轻轻,又把自己裹在麻布斗篷下的希洛本该是值得关注或倾注好奇心的对象,然而那些男人却仿佛毫不在意一样,他们只是双目微睁,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眼神好像投射到了某个不可被旁人所视的国度。而在马车的最里面,则坐着整个车上唯一一对母子。一个脸颊通红的母亲,抱着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大孩子。孩子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几觉,而母亲则强打着精神支撑着。

  又过了不久,马车在某处停了下来,那母亲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谢谢,借过”之类的话语,一边从马车斗篷的最里面钻了出来。在她下车的时候,还在熟睡的孩子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挤在角落的希洛。母亲歉意地对希洛说:“抱歉。”口音依旧是相当有特色的斯诺口音,几天以来,希洛甚至已经有点习惯这样的口音了。

  希洛摇头笑了笑。

  母亲对希洛点了点头,接着跳下了马车。马夫又抽了一下鞭子,马车朝前缓慢加速。希洛扭头继续看着车尾外的景色,那母亲正给孩子整理身上的棉被,将孩子裹得紧了一些。然后她抱着孩子走下马路,沿着她走的方向,一条略微向下倾斜的小路指向了一片稀稀落落的村落。

  想必,家中还有一个刚忙完了一天,正帮着准备晚餐的男人吧。

  一个男人打断了希洛的沉思。他坐在希洛对面,伸手碰了碰希洛,向里面努了努嘴,示意希洛坐到马车最里面去。毫无疑问,马车最里面的那个位置空气是最温暖的。在那对母子坐上马车时,尽管一车的男人都很沉默,但靠里面的座却自动被空了出来。希洛突然想起了刚到冰雪之狼的第二天早晨,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碗肉。

  他对男人淡淡地笑了笑,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继续看向车外。

  夜幕降临的时候,马车终于驶进河沿城的城内。在这期间,马车又停了几回,有人下去,有人上来。那个拍过自己的男人也在早先的某个地方跟几个男人一起下了去,斜背着枪走下了马路。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还扯起嗓子唱起了民歌,歌声在太阳西斜的天空上回荡了许久。

  希洛跳下马车,双脚踩在结实的雪地上,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似乎终点并非是河沿城。希洛则双手抓了抓斗篷的边缘,在小城里游走起来。对于流浪一年有余的他,打听个冒险者们的下落,也是游刃有余的事情了吧。
 楼主| 发表于 2013-5-4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哟,大家上午好啊。今天送上第四章。

    得承认一个问题,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前章有些多余,或者插入的有些突兀。毕竟序幕刚吊起大家对于福洛格等人的兴趣,却直接跑回到了十几年前,说起了一群不认识的人物。而且或许有些人即将会发现……这些人物出场很快,离场也很快。也许会有人提出来关于这个的问题。

    关于这个,我得说这是必要的。而且等前章结束后,再次回到整篇福洛格视角时,文章给人的感觉就是另一种感觉了。(目标,希望能够达到效果)

    所以关于前章部分的配置问题,我提前做点解释。别的其他东西,大家继续畅所欲言。

————————————————————

    前章一  第四章  久别的重逢

  从据点出发后的第四天傍晚,赫克因团长带着自己的九个小崽子踏入了河沿城的冒险者支部。

  冒险者工会在河沿城的支部只有很小的一个房子,算上小小的二楼,也不过只有几十平方米的面积。一楼的门厅里立着一面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一些委托的简略情报。东侧是窗户,西侧则有一张书桌,后面的位置属于冒险者工会的办事员,负责登记委托和接受任务报告之类的工作。不过眼下那个座位正空着,看样子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冰雪之狼的十个人走进这个小支部,就瞬间就把一楼给填满了。“什么嘛,连个人都没有吗?”赫克因老爹前后瞧了瞧,用力地咳嗽了一声,震得屋子外面的雪都掉了一层。随即,二楼就走下来一个人。

  “哎哟,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赤炎战狼’吗!还能走得动路呢?”刚刚走下来的人一副标准的冒险者打扮,虽然没有蓄须,脸上的一些痕迹仍旧说明他已经并不年轻了。他对着赫克因就张开了双臂,重重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哈哈,查克!你小子还没死啊。我看看,啧啧,两个胳膊三条腿,活的好好的嘛。”赫克因粗声粗气地说道,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一掌让对方的腿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

  “哈哈,你不也还没死呢!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在哪被雪狼吃了呢。不过你的体格还这么见状啊,一个雪狼可吃不了。”查克掐着赫克因的胳膊,用了点暗劲儿,赫克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这么不服输吗?”“那要看跟谁了。”“噢嚯?”“嘿!”“哈?”“嗒!”

  两个人互相拍着,仍旧不停地加着劲儿。身上的疼痛已经到了能在脸上辨别出的程度,却还在相互不饶地嘴硬。

  “我说沃森……查克,是那个‘风暴查克’?那个……那个……‘绿鹰团’的头子?”迪兰捅了捅身旁的沃森,小声问道。

  “唔,应该是没错。”

  “哎……那不是一个很厉害的冒险家吗!”

  “所以跟老大很熟吧……”

  “可是看样子他们又好像是有过节似的呢?”

  “我觉得看起来像是以前在一起干过。你听老大说过他再年轻点时候的故事吗?”

  “那倒没有……”

  “是啊……”

  在迪兰和沃森还在好奇地议论之时,那边两人的较劲已经愈演愈烈,颇有将脚下的地板都弄碎的迹象。

  “咳……”

  正在这时,一声清淡的咳嗽,却打断了两位的力量级较劲。伴随着咳嗽的声音,一双腿出现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上,先是短皮靴,然后脚踝,接着是曲线优美的小腿,然后是圆润饱满地大腿。这两截子肉段被包裹在一条黑色的紧身裤里面,黑色紧身裤的上面是一个颇具冒险者风格的长袍,长袍的下沿有个侧开口,刚好开在了大腿的根部以下。

  当冰雪之狼的一干小弟还把目光集中于那个开口处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底部。尽管此时已经不需要再多说明什么,但他们却方才惊讶地反应过来,这人竟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袭银色的长发,侧脸白皙,一双紫色的眸子正在斜视着屋子里的吵闹者。她的面容相当优美,如果再年轻十岁,或许会倾国倾城。可是即便是现在的模样,却更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和沧桑。冒险装前胸的突起也不禁让那些毛头小子咽了几口唾沫。她右手扶着楼梯扶手,左手轻轻压着左腰上悬挂着的长剑,面容优美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地神色:“……真吵啊。你们两个,一把年纪都不知道消停点么?”(注1:声优自行脑补成甲斐田裕子吧。啊……我的月咏(银魂)。)

  查克立刻松开手,摸着脑袋,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打哈哈笑容。而赫克因则干脆张大了嘴,怵在那里呆如木鸡。

  女人眯着眼扬了扬眉毛,“怎么,这边的战狼突然变成哑巴了吗?”

  冰雪之狼的一干小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大咽了口唾沫,然后揉了揉眼睛,这才犹豫不决地结巴道:“艾、艾、艾、艾克莉亚?艾克莉亚·马格纳斯?你、你、你……没死?!”

  “喂喂,跟老朋友打招呼的方式就只有问对方死没死这种方式了吗?头疼啊,是我对你期待太高了吗……傻大个儿。”被称为艾克莉亚的女人笑了笑,终于走下了最后几级台阶。

  “不……不是玩笑……你……真……”小弟们的老大,被晚辈常亲切地称为“赫克因老爹”的中年男子,竟然结巴起来。

  “好了,托英雄罗莱的福,那点小海难还要不了我的命。别样无恙否,赫克因老哥。”女人从容地走到赫克因面前,双手穿过赫克因空虚地防御,环绕在他的后背上,接着给了他一个轻柔地拥抱。接着,赫克因的耳旁就回荡起了艾克莉亚的柔声轻语,还有阵阵的温热。

  “真的是久别重逢啊。已经……十年了啊。”

  *** ***

  几十分钟后,丢下一帮小弟,这三个人已经出现在了河沿城里最大的一家酒馆里。

  “为了十年不见的老友干杯!”

  “干杯!”“干杯!”

  三个人霸占了一个角落,声音嘹亮地喝起了酒。几口下去,一个装满了烈酒的大杯就空了下来,赫克因将杯子重重地敲在桌子上。“艾克莉亚!说说吧!这十年你都哪去了!我可担心死了!”

  “是啊,我也好奇呢。”查克抹了抹嘴,抓起桌上一块烤肉吃了起来,“我在来的时候遇上了这家伙,也好一阵惊讶。本想让她讲讲,可她闭口不谈。赫克因,这回就看你能不能撬开她的嘴了。”

  “哼……什么叫撬开我的嘴,你们俩以为审犯人呢?”艾克莉亚扫了扫两个人,放下酒杯。她的酒杯同样已经空了。她脸色微红,几分因为酒精而涌上来的晕色让那张风韵不减的脸更添魅力。不仅如此,作为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酒量,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该说是“恐怖”吧。

  “我们俩是关心你啊。”赫克因说着又给自己倒上了半杯,“你当那回之后我们俩没打探过你跟休格的消息?我俩满大陆跑了两年啊!两年啊,都没在同一个地方睡过!可连你的影子都没找到过!两年之后,我跟查克也不得不放弃了,他结婚了,找了个老婆,回去带孩子去了。”

  “那你呢?”艾克莉亚看着赫克因的眼神变得有点忧伤。

  “我……就开始到处玩呗。东跑跑,西跑跑,然后发现我还是喜欢北方这块地方。我自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嘛,就喜欢这里。再后来,就自己组了个队伍,带带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我啊,发现我比起单打独斗来,或许更适合调教小崽子。”老爹喝了口酒,“呐,我们俩就这么样了,说说你吧,艾莉。”

  “……你的孩子呢?叫什么?多大了?”艾克莉亚却仿佛没听见赫克因的后半句话一样,把话题甩给了查克。

  可查克的脸上却露出了一阵尴尬的笑容来。艾克莉亚不明其意,盯着查克的眼睛看了几秒,查克终于低下了头。

  “死了。全死了。三个孩子和一个老婆,在我离开家赚钱的时候,都得了病死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前几年薇斯比亚大瘟疫,死了不少人。我家里……我家里……家……”说到这里,查克突然捂着脸安静了下去。几秒钟或,他的手掌里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啜泣声。

  艾克莉亚也垂下了头,那仿若是纯银的头发闪过了一丝波动。

  “这样吗……对不起啊。我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的。”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声音低沉得像个青年男人一样。

  查克一边捂着脸,一边却摇了摇头。半响后,他吸了吸鼻子,“哈哈,说实在的,没了她们的这些日子,我感觉我就像已经死了一样。可是今天遇到了你们,我觉得我好像又活过来了。艾莉,你不愿意说就别说了,咱们说点开心的,不说这些,就说点这些年的冒险经历吧。”

  艾克莉亚将手肘撑到桌面上,手掌撑着额头。“……不,其实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么亲近的老朋友。反正也是要说的,我也说说我这些年的经历吧。你们能找我那么长时间,我很感动的。”

  “那年我们从黄金海岸出海的时候,赶上了风暴。船遇难了,我水性不太好,第一批浪就给我呛昏了,醒来之后我跟休格漂浮在一个船板残骸上。我在水上几乎是完全无能的,休格那时候也没什么魔力了。我们俩飘了五六天,在快饿死的时候终于靠上了一个岛。按地图算,那岛似乎没在西方群岛的标注范围里,反正就是那么一个岛。面积倒不小,而且还有几个村落。我跟休格在那里……”艾克莉亚喝了口酒,安静了足有半分钟。

  “在那里?”赫克因已经不知道干掉了第多少杯酒,此刻正瞪着满是醉意地眼神,专注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看到了真正的龙族的后裔。根据咱们这边的记载,龙族不是早就消失了么?可是,那里却有着龙族后裔的存在。他们的繁衍跟人类一样,身形也跟人类一样,但是他们随着出生会带着一颗石头。龙石,只要有那东西,他们就能使用龙族的力量。”

  “一开始那些人不太欢迎我们,可是在休格的怂动下,它们算是被骗了个干净,竟然相信了我们。给我们吃穿,甚至还帮我们准备了住处。我们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间休格一头扎进了对龙族的研究中去。三年之后,休格预谋已久地偷了它们一个婴儿准备逃走。我跟玛丽安于是也跟他一起离开了那里……”

  “等等,玛丽安?”赫克因虽然醉了,但是却丝毫没有迟钝。

  艾克莉亚愣了愣,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我、我的女儿。”

  “女儿?!”赫克因差点吐出一口火来,“该不会是跟龙人生的吧!”

  “……不、不是……”

  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嗡!赫克因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就大了。

  战狼高傲的头突然无力地垂在了桌面上。尽管已经三十五岁,身为人母的艾克莉亚,看到这一幕依旧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

  “别在意别在意……继续讲下去。小二!特制火核烈酒再给我来三斤!”赫克因从桌上爬起来,吼道。

  “我说老兄,我喝不了那么多了。”查克说道。

  赫克因瞪了他一眼,“他妈我喝!”

  艾克莉亚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就接着说了。”

  “离开之后,我们住在了珐尔艾斯王国,那里不是魔导之乡吗。我倒是对那里不太习惯,毕竟我生在草原,却又是在雪地长大的,还是对北方的感情比较深。可是我想……为了孩子,我自己的喜好也就不算什么了吧。结果,那个休格就算回到岸上来,却还是一头扎在魔法的海洋里。浪啊,比我们遇难那天还高。魔法给他吞没了,他整天只顾着研究那个龙族的孩子,却放着我跟他的两个孩子不管……”“两个?”孤狼又发出了一声哀嚎。

  “恩、恩……第二个叫……里、里昂。是、是弟弟。”艾克莉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

  “邦。”老爹的头又一次栽在了桌子上。倒是旁边的查克,此时却再也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来。然后伸出手来,意味深长地拍着赫克因的后背。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没有?”艾克莉亚眯起眼睛,左手拇指一弹,长剑从剑鞘里噌地滑出来一截。

  “够了,够了。你快继续!”赫克因老爹唯唯诺诺道。

  “啊!够了!我已经讲够了!混蛋,喝酒吧!把你的酒给我一半!”艾克莉亚收起了剑,直接从老爹的手里抢过杯子咕咚咕咚地干了一半。

  看着艾克莉亚这样的举动,老爹的眼睛里反而多出了一丝清醒。他从酒桌上直起上身,盯着她看着起来,那眼神就像是希洛曾经感受过的一样——让你绝对没法避开的目光。

  “说下去艾莉,那家伙放着你们不管,之后呢?”

  “之后?之后老子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希尔沃的老家了!然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早年出来冒险就是因为家族就不太接受我。他们肯定是不肯出钱养孩子的,我只好自己挣喽。好在实力还没衰退太多,混口饭吃也足够了……”

  “邦!!!”

  整个酒馆都被这突如而来的一声巨响给震撼了,突然间全部陷入了寂静。在这之前的时间里,这三个人喊多大嗓门,声音也只不过刚刚盖过噪音,能让彼此听到而已。

  可这一声巨响,却让整个酒馆安静了下来。

  店老板有些惊愕地往这边探头一看,却看见这边三个吵吵闹闹的人中间那张大木头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揉了揉眼睛,跑过去确认了一下,却发现消失的不仅是桌子,还有几十厘米深的地面。

  还没等他鼓起勇气向看起来最面善的美丽女子询问事情经过,坐在他身旁的一个壮汉却突然站了起来。在冰雪王国,并且还是二月初这样正是严寒的时节,这个壮汉却只身穿了一件无袖皮袄,两只粗壮的胳膊整个露在外面,似乎还散发着热气。那人正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女人,胳膊上的肌肉一鼓一鼓,似乎要把这个女人撕碎。

  “这、这位大哥………喝、喝酒就、就是为了开心嘛…………别、别打女人啊……”

  店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赫克因的目光吓得再也不敢开口了。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旁边的另一个人轻轻地托住了他。“好了,老板,你该忙什么忙什么,桌子钱一会儿我赔你。这人你别管了。没事的。”

  可店老板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迟疑地盯着那个壮汉。这次壮汉终于开口了。

  “艾莉,你跟查理先喝吧。我现在就去珐尔艾斯,把休格那小子的脑袋揪下来,拿回来下酒!”

  *** ***

  被团长扔下的一伙队员们左右看看,也去找了家酒馆喝酒。酒过三巡,这些无话可说的人就聊到了团长老大和那个人称“暴风查克”还有那个被称作艾克莉亚,虽然没人听说过,但却看起来也跟老大很有渊源的女人。

  “那个女人,总觉得有点眼熟。也不是说眼熟,就是说我可能听说过跟她有关的东西。”斯卡德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啧……不说别的,那可真是个美女啊。我说,那该不会是咱团长早年的情人吧?啧啧……团长艳福不浅啊。”一个队友说道。

  “你小子瞎合计啥呢,很明显不是。如果是的话,他俩能就那么礼节性的来一下?我看啊,也就是以前的冒险团伙伴什么的。你看那女人的刀没?虽然在身体那边,但我可看清了,那刀绝对值很多钱,绝对是把名剑。而且那把刀有点弯度,那不是我们这边的剑,感觉有点贾贝尔那边的东方刀的感觉。那种东西如果用好了,绝对是杀人利器。”

  “刀啊剑啊,斯卡德,你脑子里满脑子都是那东西,还有枪啊炮啊,你怎么不能看看……那双裹在皮裤里的腿啊,那衣服下面的波涛啊,那一头漂亮的银发啊……老子这辈子要是能抱一次这样的女人,你明天阉了我都成。”

  “放你妈个屁吧,让团长听到,你死一百次。”

  “对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银发可是雪国这边的特征哦。我记得只有比较纯净的雪国人头发才有那么干净的银色。而雪国人一般是不太会用剑的。刚才斯卡德也说了,那女人的剑有点贾贝尔王国那边的感觉,可很少有斯诺人跑到那边去啊。”

  “哎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咱老大以前不是提到过一句么?他以前去过废都,你们还记得么?他去废都的时候,他是不是提过一句,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同伴?他提到过的其他事,基本上就都是他在雪国这边跟一些小队伍,也就组建咱们冰雪之狼,遇到我们以前的事儿了。可他去废都的时候,却真是很遥远的是,那是他真正年轻的时候的事。”

  “你是说,那两个人都是老大年轻时候的同伴?”

  “有这个可能啊。”

  “太有了,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暴风查克’,据说他武器很特殊,是铁链那类的东西,配合魔导器的增幅甩起来就跟龙卷风一样。除非是力量上胜过他好几倍,否则想抗住这阵龙卷风,可得掉几层皮,断几十根骨头。”

  “这我是听过……可是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我应该有点印象的……谁呢?”

  “哎呀,行了,斯卡德,你是不是被那女人迷住了?要我说,别看人家三十多岁了,你也不是没有一试的机会嘛。咱们冒险者啊,结婚都晚。尤其是女人,你说一个女人如果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会出来当冒险者玩命呢?要么是还没结婚,要么结了过的不幸福,丈夫死得早啥的。你可以加把油啊。”

  “滚蛋。我想想……艾克莉亚……艾克莉亚……艾莉……银发……银……”

  “算了,不管你了,我们喝酒吧。”

  “好,咱们干一杯。”

  “来来来,干干干干。”

  “干杯喽!”

  八个杯子碰到一起,几抹啤酒花洒到了外面。就在这时候,斯卡德爆发出一声巨吼。

  “……我想起来了!!!”

  剩下的八个弟兄举着酒杯,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眼睛里透着好奇和迫切。

  “那你就快说啊!”“就是就是,卖什么关子。”

  “我以前因为喜欢冒险者的故事嘛,曾经看过一本介绍比较传奇的冒险者的一本故事书,咱们团长也在上面有过点记载吧。而那个女人,也在上面。只不过那上面没有写那个女人的名字,只写了一个绰号。所以我们才一时都想不起来,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啊!而这个绰号,你们绝对听过,绝对绝对听过。因为这个称号,在冒险者的圈子里,也可以说是传奇之一了吧……”

  “什么称号啊?”“你快说啊!”“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

  斯卡德咽了一口唾沫。

  “她就是希尔沃帝国的……银色流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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