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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31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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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忘忧花
亲爱的迪雅:
在你看到这封信时,请先原谅我的怯懦,甚至没有亲自将此信交与你手的勇气。
还记得你我初次交谈的场景吗?那是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我在偏僻的温室后方小走廊完成了晌礼,而你上前对我微笑着伸出手。在这个小小的校园里,能够遇上可以理解自己信仰的人,就是天赐的福气。听你谈及令堂是穆斯林,所以自幼受到熏陶,却因令尊的反对未有进行迎学或是归信仪式,我感到十分震惊和悲哀。你早应是穆斯林姐妹,而你并无自觉,我希望凭借我的努力为你点明——当家母问及你我交往的事情时我是如此对她说的。我并没意识到,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便是一个不诚实又胆小的人。
现在的我总算明白到,我能和你成为朋友,不是因为布道,当然更不是外人传言那样是你刻意巴结。而是因为,在你身上我找到自己不可能拥有的东西。曾经有一次,在我谈及生活的压力、未来的迷惘、家父的男尊女卑的时候,你曾说我们都是笼中鸟,唯有现在读书,掌握更多知识,以后才有冲破牢笼的一天。然而我心里明白我们是不同的。我是被困于名为家族的笼子中的金丝鸟,只能在饱餐暖褥的饲养下才能毛色靓丽,引颈歌唱。我缺乏反叛的勇气和追求,我的未来不外乎是先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然后成为家族发展的政治婚姻的道具。而迪雅你不一样。你是苍鹰,天生属于广阔的蓝天,哪怕小小的鸟笼将你困住,你总有一天要飞出去,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比任何人都能忍耐。
你是我的憧憬,我希望用我一切能力让你离开这个笼子。所以我在看见你因为各种事情荒废学业的时候我痛心又焦急。令堂娘家殷实,让你继续升读大学并非难以办到的事,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风险打工。我向你提出物质上的帮助,却没想到你会那么反感。我很害怕,怕你争一时之气,耽误了前程;又怕你满足于蝇头小利,失去凌云壮志。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一时意气地说出伤害你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
智者的舌尖在心中,愚人的舌尖在心前。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每次与你擦肩而过,我都想向你道歉,却又总因无谓的自尊心和顾虑而畏缩不前。而我终于发现,在一次又一次的擦肩中,我们渐行渐远,再也无法挽回。
我的热情随你而去,我的灵魂不再鲜活。一想到我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下去,一年后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我就觉得不如现在就去自杀更好。然而我还欠你一个道歉,我还不能去死。
昨天,家父提出了送我出国留学的计划,我一如既往的无法违抗。如无意外,这个学期结束以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如果你听到了我的心声,愿意原谅如此伤害你的我,请给我一次当面道歉的机会,让我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我只想你知道,你永远是我的最爱,我的挚友。
你的莎拉
深秋的夜空呈现深浅不一的灰蓝。几颗零散暗淡的星散落在天幕上。
最后一个晚自修的教室关灯已经很久了,远处寄宿学生的宿舍也陆陆续续关灯。
能够照亮这个无月之夜的光源越来越少。
迪雅呆坐在教学楼天台的一角。
已经没力气走下去。
“我到底该去哪里?”
虚空中没有回应。
“莎拉……”
声音嘶哑得难以入耳。每次卷起舌头发出这个音节,心脏就像要被绞碎一样。
明明已经无数次、无数次叫唤的名字,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这样难受?
主啊,我犯了罪,犯了妄言之罪,犯了背叛之罪,犯了杀人之罪。我是理应下地狱的人,承受火衣之邢,承受热汤之邢。
可是这样的痛苦都比不上永别之苦。
“莎拉,我想见你……”
求主将我发配地狱之前,先让我见莎拉一面。我无法恳求她的宽恕,但至少让我向她忏悔!
“求您答应我!”
四周依然没有回应。
“没有回答的话,就是接纳的意思吗?”
迪雅微笑起来。
活着无法与莎拉相见,那么同为灵魂的话,我就可以再次看到你,听到你,触摸到你了吧?
哪怕下一刻我就要到地狱去接受永劫酷刑,也是值得的。
“等我……”
迪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天台的边缘,踏上低矮的护墙。
这种高度垂直往下看的话,心脏会有种倏一下子收缩,双腿无力挪动的的错觉。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没有可以握住的东西,身体失重的落下,被尖刺同一时间地穿过后脑、咽喉、肺部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想知道。
实践起来很简单。
转身。
闭上眼睛。
躺下。
身体在无承托中急速下坠,狂劣的风屏蔽一切的声响。胸口里像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水阀,心脏和其他脏器被粗暴地扭绞、抽离。好难受!
然而也不过持续一秒的时间。
身体触及地面,弹起,再度落下。
仅仅一秒、一切都结束了。
头脑一片空白。
四肢无法动弹。
我即将死去。
我用力睁开眼。
眼前是无尽混沌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有一点微小的光,渐渐靠近,越来越亮。
有一个人从光的中央向我走来。
深褐色的如同瀑布的长发,明亮的大眼睛,还有左眼角下方的泪痣,毫无疑问就是我的莎拉。
莎拉站在我面前,全身散发着光芒,脸上带着温柔而悲伤的笑容。
——莎拉,我们终于再次见面了。
——是啊,迪雅,我的挚友。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不是哦。
——那你是来责备我的吗?
——那是为什么?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我不要,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来斥骂我、惩罚我、用最残酷的手段向我复仇,而不是这么笑着向我道别。
——如果我责备你的话,你会感到舒服一点吗?
——我背叛了你,还用言灵将你推向绝路!
——不,我的死是我自己的选择,由我自己付上责任。
——不,这是我一辈子的罪,只能在地狱忏悔! 只是,我还没有亲口向你道歉,我……我远没有你以为的那样正直善良,我自卑、敏感、懦弱,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朋友,其实无时无刻在拿你比较,内心深处一直在羡慕你、妒忌你。哪怕是你死了以后,我一根筋的念着报仇,也不过是逃避良心的谴责!变成这样的结果,都是我的错!
——你确实有错,但有错的不止是你,还有我。我总那样的自以为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一句话是不是在剜挖你心头的伤。我们眼中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只是我们理想中的“你”而已。一旦现实与想象有了落差,我们就会自以为被人背叛了。
——但是,我怨恨你到想你死的地步!我本有能力抵抗那些暗示,可是最后还是顺从了内心的魔鬼。我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存在如此邪恶的想法,实在太陌生太可怕……
——只要对象是活生生的人,就不可能完全符合自己的想象,就会产生怨恨。呐,迪雅。如果你的体内有一百个迪雅存在,你认为有多少个是喜欢我,多少个是怨恨我的?
——……我不知道。大概只是、一个?
——那我就是拥有了九十九个迪雅的爱。
——啊……我爱迪雅。求你带我走吧!但是,我终究是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我如何背负着杀死挚友的罪活下去?
——每个人都会犯错,都会有遗憾的时候。迪雅,你还年轻,还不能好好处理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可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长为一个真正温柔而坚强的女性。所以,你不可以逃避!不可以……像我这样逃避!
莎拉微笑着弯下腰,伸出被光辉覆盖着的白皙的手。
我满身泥泞,而她圣洁无暇。
——我原谅你的罪,所以,请你也原谅自己。
太过温柔的声音,如同天使的颂曲。我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只能勉强举起一只手。然而,我突然意识到了莎拉的意思,手一下子垂下,用力摇头。
——你不想碰我吗?
——不!我知道,我的手碰到你的话,你就会消失了吧?你就会再次丢下我了吧?我要和莎拉在一起!!
我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迪雅,如果我们还是好朋友的话,就再一次拥抱我吧。
我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看着狼狈的我,莎拉一点也没有厌烦,而是像看着任性的小孩,露出宠溺的神情。
——这一次让我好好告别你,我最重要的朋友。
莎拉只是温柔地笑着。
她的意志让我无法抵抗。
——对不起……
我屏住呼吸,颤抖地再次伸出手,像最神圣的仪式,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靠近。
终于,我到达了。
在我的手指碰到莎拉的指尖的一霎那,她的指尖飞出一只小小的、金色的凤尾蝶。
随即,她的手指、手臂、身体也幻化成千千万万的光之凤尾蝶,在我的身旁飞舞、旋转,簇拥着我,包裹着我,驱走我所有的疼痛、寒冷、恐惧。
我在光芒的拥抱中,目送莎拉最后的微笑在夜空消失。
“迪雅小姐……”
“快点睁开眼,迪雅小姐!”
迪雅呻吟了一声,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漆黑的天空。
“太好了!迪雅小姐!”
她转动眼球,发现视线一侧是一片建筑物外墙,有一个人正用奇怪的姿势趴在窗户外,对自己说话。
“我是约书亚。手能伸起来吗?”
名为约书亚的少年,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口,一手扶着窗框,另一手悬空在离自己一米左右的高度,脸上露出喜悦又担忧的神色。
迪雅下意识摸一摸身下,却摸不到硬实的地面,只有一些绳状的东西卡着。
“我……”
“呆在安全网上很危险,快点抓住我的手!” 约书亚着急地说。
迪雅颤抖地举起手,竭尽全力抬起身体,终于稳稳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温暖而结实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我……对不起!”
迪雅嚎啕大哭起来。
圣•维拉校园扰攘一时的钟馗石同盟事件在一夜之间落幕。
在学校的事件通报上,仅仅用上了“多名学生违纪集会,传播不良意识,破坏公共秩序,制造多起骚乱和人身伤害事件”这样暧昧笼统的字眼,其中与以伊利亚•库玛努迪为首哦的冥协施加压力密切相关。
知晓内情者寥寥可数,三缄其口。对于大多数涉案而被处分的钟馗石同盟成员而言,他们永远不知道真正的钟馗石诅咒是什么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校园传说从此又多了一个。
冥戏师协会成立专责仲裁会处理钟馗石事件。会议焦点在于受污染灵脉的善后工作,成员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家丑不外扬,既然没有发现市内因灵脉污染而引发的恶性事件迹象,就干脆抹去同盟活动痕迹,小事化无;一派主张聘请专业的净化师,请其对该地域进行净化仪式,并将事件通报全行业,请其他魔法组织长时间监测城市之“理”有无潜在异变。最终伊利亚力排众议,支持了后者。
至于对以恩•加西亚的审判,由于根本无法从本人身上得到更多资料——策划事件的以恩的副人格自易洛山一战以后就再没出现,甚至特别请来的催眠师也无法将之唤醒,于是内务组只能作出暂时收押FENA“惩治所”的裁决。但是,美琪却偕同丈夫塞缪尔.加西亚来到协会,以“惩治所不适宜治疗心理疾病为由”申请撤销监禁。于是仅仅三日后,随着一千万的捐助金进入冥协户口,以恩•加西亚离开FENA监控设施,回到家中“禁足”。
结果各种不如人意,约书亚还是觉得须要详尽地向委托人迪雅•米勒报告一下。于是在某个午后,他与伊利亚一起找到在温室内打理花草的迪雅。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告诉我。” 迪雅听完约书亚的话,并没有对此表示任何的评议或不满,只是默默继续手头的工作。
过去迪雅还未试过按照传统的穆斯林那样裹过头巾,今天的她却是一顶黑色盖头,还在手臂上绑了一块黑纱。从衣着到憔悴的容颜,都让约书亚有种陌生感。
“只是这样吗?”
“不然你认为我该说点什么?”
“没有。”
一时无言,唯有铁铲翻动泥土的声音。
“那个,是服丧的意思吧。”一旁的伊利亚指着那块黑纱,对迪雅说:“打算什么时候解下来?”
“谁知道呢?”迪雅放下铲子,摸了摸手臂,抬头透过塑料棚顶望向模糊的蓝天。
“呐,你们,有绝对相信的东西吗?”
“如果说是宗教信仰之类的东西,我们冥戏师是不可以有的。”
约书亚记得,和以恩战斗的时候他说过冥戏师不可相信任何神的规定。
但是自己只是冥戏师的人偶。对人偶而言,信仰大概就是创造自己的主人?
约书亚却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选择沉默。
“不过,我还是觉得能够信仰什么比较好。”
迪雅仰起的脸上现出了温和的笑容,那是约书亚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神情。
扭头的时候,迪雅被角落的某些东西吸引。
大棚一角的培养槽里孤零零的盛开着一朵金黄色的、有点像百合的花。
“这里可不是你生长的地方啊。”迪雅将它拔起来。
“这是?”
“忘忧草。忘却一切烦忧。委托金我是付不起了,这朵花当成谢礼吧。”
迪雅将花递给约书亚。
“可以忘却烦忧的花,还是留在你身边吧。”
“不,我这样就好。”
离开温室,约书亚和伊利亚一前一后走在安静的校园小道上。
道旁古老的梧桐树上叶子大半已经变成黄色,有些颜色甚至深得近似朱,秋风一过便大簇大簇地掉下,有些随风飘得很远,大多数则是跌落在树下,以至于短短数十米的小道层层叠叠,被掌形的黄叶铺了得几乎看不见原来的颜色。
“忘忧草……米勒小姐什么时候才可以放下那些沉重的回忆呢?”
“那块迟来的黑纱总会解下。可是忘却,却不是容易的事。”
或许是一两个春秋的事,或许是十年八载的事,又或是一辈子也放不下。
“人与人的交流,真的这么艰难吗?” 约书亚轻轻叹一口气,“我越发觉得,自己诞生以来对于各种各样的人的看法,其实是错的。”
“什么意思?”
“或者我只是想要更接近人类,而想当然的用自己的方式判断他人的情感,并作出对策而已,其实我并没有真正理解过他们?”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理解’一个人本来就是很主观的活动,哪怕对人偶,也没有一种标准化的魔法程式可以植入。”
“是吗……”
“难道说,你对宇文正希的看法跟过去有了改变?”
约书亚吃惊的回头,对上伊利亚的眼睛,后者露出了然在胸的神色。
“伊利亚、这么说也……” 他一下子红了脸,不过还是说道:“其实,好吧不瞒你说,之前我总觉得宇文先生、我的主人很讨厌我。”
“哦?”
“不过最近,又似乎不是那样……只是他总是有很多东西像要跟我说,却又刻意隐藏似的……伊利亚,你跟宇文先生相熟,他有向你提过我的事情吗?”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适宜开口。”
“啊,抱歉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变成并肩而行,却又似乎因为刚才的问题,两人反而沉默得有些尴尬。
“有些时候,要正视自己的心情比维持虚构的面具更艰难。”伊利亚忽然感叹,她指着约书亚手上的花问:“你知道忘忧草的另一种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
“将感情隐藏到连自己的潜意识都无法追寻的地方去。”
“啊……”
约书亚不由得凝视眼前的孤零零的金黄色六瓣花。
诞生至今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头脑中闪过,心下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苦涩纠结的记忆,混合起来却不是难过。
抬头的一刻,已走完了梧桐小道,毫无遮挡的天空很高很蓝。
“伊利亚,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这次的事件,你帮了我们各种各样的忙。”
“……这也是我的职责。再说,这样的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话,我这个冥协会长也有够面目无光了。”
“这不是你的错啊。果然作为三千将士的统帅,压力重于泰山呢。”
“你也学会了王杰森那般说话了?”伊利亚噗嗤一下笑道:“还有艺术节的表演,压力确实很大。”
“对了,还有几天就到艺术节了!”
……
谈笑之间,两人已经一起走出了很远的路。
——【钟馗石聊天室】——
——聊天室里没有任何人——
——Lamies进入聊天室——
Lamies:果然人都走光了吗?
Lamies:好无聊呢。
Lamies:说起来,大家知道吗?
Lamies::Netrimaner,冥戏师为什么叫做冥戏师,其中的原因大家想知道吗?
——Lamies离开聊天室——
——聊天室里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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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日常
留里克市西北部高科区与归隆镇接壤处,在十一年前的复活节大火中烧为白地的FENA实验研究所原址上,现在仅有数栋低层建筑和大片绿化景观。这个平时大门紧闭、似乎只用于仓储和人员度假暂住的园区,在附近村人看来有点浪费,但这里至今仍然担任着冥协的重要职能。
这里是冥协在南虞特区西部最大的人偶维修点,有足够的设备和长期的驻点维修师,为人偶们处理一些普通治疗无法复原的伤。
而园区的另一个职能,在于在外观无法看见的、建筑物的地下部分,冥协专属的牢狱设施。那些被仲裁会判定为有罪的、需要进行行为矫治的冥戏师和人偶,会被带到这里分别监押。设施内有大量抗魔壁和备用抗魔石,以确保灵子透过率维持在合适状态,防止人偶因无法接收主人灵力而陷入“休眠”,同时避免能量过高而带来的风险。
宇文正希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冥协的限制领域。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人监视确实令他不快,然而他认为与卡莱尔•加西亚会面是必须的。
地下室封闭的长廊开着空调,气温有点低。负责接引正希的是椿绫华,她肩上披着一条尾端长至臀部的橘红色手织围巾,为墙身灯光一片惨白的长廊添上一丝温暖的色彩。绫华进入会面室一会,就退出来指示正希进去。
所谓的会面室,也不是常规的一张桌子两头坐的格局,而是一间从天花到地板完全用黑色的抗魔材料铺嵌的密封房间,中间一堵像鱼缸一样的落地防弹玻璃分隔开两个部分,各自有一个小门,各自有一张椅子,探视者在玻璃的一头,囚者在另一头。
卡莱尔穿着一套十分粗糙的白色衣服——或者说是囚服,头发却是一丝不苟地打理整齐,至少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丝毫阶下囚的惶惶之色。
“在下还纳闷为何椿小姐连续两天过来,原来真正要见在下的人是宇文先生你。”
“果然比起看见我,还是看见椿更舒心呐。”
“若是那样未免失礼之至。”
面对翘着二郎腿、随意靠坐在椅子上的正希,卡莱尔始终正襟危坐,哪怕是刚才一番寒暄式的谈话,神情也始终不变。
“那么宇文先生,千里迢迢到这里,不会是为与在下聊家常而来吧?”
“那当然。我是有话想要问你。毕竟以恩•加西亚的人格一直为以恩•加西亚的话,我们是什么都问不出的。”
卡莱尔的唇际肌肉微妙地抽动了一下,问道:“在那之前,想请问宇文先生,阁下是FENA的秘密成员吗?”
“不是。”
“在下了解。在下无意窥探您与会长库玛努迪大人的私交,所以也不会再发问。只是,在下是冥协辖下冥戏师的人偶,正在接受冥协的管押,宇文先生既非冥协成员,又是以何种身份向我问话?”
“以迪雅•米勒女士的委托单位,宇文事务所的调查员的名义,调查清楚钟馗石诅咒的全貌,以完成合约任务——这样可以吗?当然,我是已经取得FENA方面的同意才来到这里,但你可以理解为我与他们并无关系,你所有发言都将独立于FENA的审判。”
“原来如此。”卡莱尔轻微的挪动姿势,神情隐约放松了点儿。“不过很可惜,我所知所闻都已经尽数告知仲裁组了。阁下手上拿着那本证词记录应该很详尽,何必劳烦阁下再一一发问呢?”
正希拍拍手上的不厚的证词录,并没打开,又用指背架着下巴,说:
“那么,就当是聊聊你知道的事情好了。如果我更多了解以恩•加西亚其人,或者可以帮到你们。毕竟,他现在的境况也好不了哪去……”
“少爷怎么了?”卡莱尔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他现在的人身很安全。协会既然要求他在家禁足,就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不定时要被不同的人带去问话而已。听说加西亚夫人已经决定让他从圣•维拉退学呢。嘛也对,毕竟勉强留在那里他也不会好受。也许加西亚家的意思是尽快了结此事,就会安排他出国吧。但是,你的话,就未必能那么顺利地离开。”
“我的事情如何处置都可以。”
“那都是以后再考虑的问题。”停顿一下,正希才继续说:“我们回到正题吧。按里面的说法,以恩从来不会告诉你钟馗石同盟相关的事情?”
“是的。不然我也不会允许米勒小姐那样的悲剧发生。”
迪雅的言灵能力竟然能够导致如此后果,大概连周以恩自己都没有料到,被拒绝在外的卡莱尔更不可能预计。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在进行违反学校规章的活动的?”
“去年的暑假开始少爷就有点异常,只是我并没有在意,直到确认他在经营一个秘密的学生组织,已经是十一月的事情。开始时少爷开始很恼火,责令我不得公开此事,也不得私下调查。后来他也偶尔让在下参与制造‘神罚’,但从来不向我透露同盟内部的讯息。”
确实,不可能所有“神罚”都由泰迪、索妮雅几名乳臭未干的所谓“鬼差”来炮制,那些对于人类而已难度极高的“神罚”,由人偶来完成就再适合不过。
“你发现的时间,大约也就是同盟刚开始活跃的时间,这点对得上。我比较在意的是,你说他在暑假就出现了‘异常’,具体指什么?”
“那个……只是他个人的私事,与同盟大概无关。”卡莱尔似乎为自己一时失言感到后悔。
“那未必不是一个线索。”
卡莱尔沉吟道:“其实,少爷体内存在两个人格的事情,我诞生以来便知道,然而也只有我知道——‘另一位少爷’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会在他人面前刻意饰演‘普通的少爷’,就连太太和老爷也一直蒙在鼓里。”
即便如此他的母亲竟然一点异常都感觉不到,未免太失格了。
大概是正希的脸上露出了这种想法,卡莱尔用不满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另一位少爷’我就用惯称的‘主人’来称呼吧。主人是一个性格极端的人,跟少爷恰好相反。他对各种事情抱着不满和仇恨,喜怒无常,不仅常常拿我来发泄情绪,还会刻意做出不符合学校、冥协或者社会规则的事情。令我十分头痛。”
这倒是很符合“周以恩”和卡莱尔的形象。
正希笑道:“这样一个主人还真让人避之不及呢。”
“请不要说这种不好笑的话。”
卡莱尔明言抗议,正希收起了戏谑的神色。卡莱尔才又继续说道:
“去年暑假快要结束的某天,主人像往常那样一个人溜出去,回来时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他认识了一个少女,名叫康妮,跟她十分投缘,大概可以成为朋友。那是他第一次对人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和好感。”
“那个叫做康妮的女孩,你见过吗?”
“只见过一次。是个惊为天人的美人胚子,只是……”
“只是?”
“她的身上散发着异于常人的感觉,但又察觉不到魔法师的气味,仅仅是不祥……一定要形容的话,她就如同盛开在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上的花。”
“那以恩自己怎么看?”
“我曾将我的感受告诉主人,主人不担心反而高兴,还叫我少管他的事。”
当然了,中规中矩的普通女生才不会入得了他周以恩大少爷的眼。或许正因这个少女是个性格古怪的人,才能打开常年孤独的周以恩的心扉。就这点而言,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卡莱尔接着说:“他们交往时间也不长,康妮只是短时间在留里克居住。加上主人的人格出现的时间也不稳定,两人相约出去玩也不过是三五回,康妮就离开了这个城市。开始主人还低落了一阵,以后就不再谈论她的事情了。不过自此认识康妮以后,主人就逐渐不再到处滋事破坏了。我还期待他会就此转变,然而没想到他只是把精力转移到钟馗石同盟上去了。”
“原来如此。大体情况已经明白了。”
果然只有谈到以恩的事情才会话多起来——正希原本想这么说的,话到口边缩回去。免得较真的卡莱尔又动气。
“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将以恩的问题告诉其他人?”
“例如老爷夫人?以夫人的处事方式,恐怕会掩饰一切的方式来摆平事件,那样对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好处。”
卡莱尔叹了口气:“或者正现在这种粗暴的方式,才能让他们母子正视彼此的伤口。在这种层面上,未尝不是好事。”
“哦喔,原来你考虑的那么深……”
“不过,这些也可能只是事后为自己找的藉口而已。” 卡莱尔隐隐的苦笑了一下,说:“正如证言录上面所言,我仅仅是因为主人‘不能说’的命令而已。”
“难道不会实在地为主人的未来考虑么?”
“忠实地履行主人的每一个命令,就是人偶的使命。我已经习惯这样做。”
“真无聊。”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越是习惯,就越没有勇气主动去改变。不是每一个人偶,都像约书亚那样敢于正面冲撞自己的主人的。”
听到对方意带嘲讽的语句,正希皱起眉头。
“你确定我就不会给他惩罚吗。”
“呵!这些在下就不知道了。”
一贯扑克脸的卡莱尔竟然笑了。
“果然,比起宇文先生这种人,约书亚这样率直的人更讨人喜欢呐。”
宇文正希从会面室出来,椿绫华已经在走廊尽头等候。
“已经结束了?”
“嗯。令人不爽的谈话。”
“欸——那个人也没啥嘛,虽然比较木头的说。”
“我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麻烦你让我再看看协会关于钟馗石同盟调查的报告吧。”
正希需要查看调查报告,自然要得到相关负责人的首肯。幸运的是绫华一通电话接通伊利亚,问题就顺利解决了。
“资料在那边。这一份是关于诅咒污染情况的报告,这份是……”
绫华指着桌上小山一样厚的文件说着,手机铃声不迟不早地响起。
“喂喂,啊,爷爷!……你好好调养身体,我这边很顺利……我一直利用空余时间写课题哦……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下周就回来……”
绫华顾着聊起电话来,正希自己查看起文件。
“还有很多聊天室成员未能确认身份。连那个鬼差Lamies也是……”
“毕竟成员还是不停变动的,聊天室的ID很多都只是僵尸会员而已。”
不知何时绫华盖了电话,探头过来看正希手上的资料。
“这个是?”正希对一份名录产生了兴趣:“同盟的成员有那么多退学休学的?”
“南虞的居民很多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常住的,迁居他市乃至移民都是常见不过的事情吧。哪怕像我们研究生院每年尚且有学生退学出国,何况圣•维拉这样的国际中学?”
绫华说的是事实。
但是同盟里这十多名退学的学生,真的都是巧合吗?
钟馗石事件刚过去,圣•维拉学园即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宴,“校园艺术周”。学生们并未受到事件的影响,充分享受节日的气氛,以及为压轴的文艺汇演作最后关头的努力。
“喂,你能打起精神吗?”
说话的是约书亚,他手中正在剪着汇演用用的贴纸。而说话的对象,则是他的邻桌杰森•王。
“唔……”
杰森趴在桌面上,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你不是放学以后还要去医院探望谢老师吗?这样的状态,老师会担心哦。”
高二C班的班主任谢丁默,在钟馗石祭典中被学生推下了山坡,随后任教生物的露琪•格林带同一众校工赶到现场,将他救起送到了医院。他在意外中发生脑震荡、骨折和多出外伤,至今仍躺在医院疗养。
“不去也无所谓,反正有性感又可爱的格林老师在。”
“格林老师怎么了?”
“前天我无意中看到了他们在……这个。”杰森用两个指头比了个动作。
“这个是什么?”
“……就是这个啊!”
“诶。诶!!!”
约书亚的手一松,剪刀垂直落下,随着一声杰森的惨叫,剪刀准确无误地躺在了他皮鞋旁边的地板上。
“喂!好危险啊!!!”
杰森的大叫引来附近同学的侧目。
“没搞错、是那个谢老师和那个格林老师?”
杰森拉着约书亚趴下,压低声音说:
“这是我亲眼目睹,绝对毋庸置疑!”
“那两个人,虽说是同学,之前也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对吧!你也觉得难以接受是吧?没想到谢顶竟然因祸得福!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嗷嗷嗷!不甘心!!”
杰森像受伤的水牛那样哀嚎着,弓起手指在课桌上抓爬,刮得桌面吱吱响。
“喂,杰森,你不会想要对谢老师做什么吧?”
“别说奇怪的话!”杰森啪一下子弹起来:“就是我再怎么拿露琪做性幻想对象,想象和真是我可是泾渭分明的,才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情!”
由于他的举动过于夸张,这次更多人转过头来,并发出“吵死了”“变态”一类的抗议。
“啊呜!”杰森惨叫一声,将额头重重地撞击到桌面上,再也没抬起来。
约书亚小声地在杰森耳边说:“这件事可要保密啊,不然谢老师被人推下山推下楼梯什么的难保再次重演!”
“……”
杰森一动不动,只是敲敲手指头表示赞同。
“喂,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消沉这么多天啦。”
“我烦的可不是这件事情……”
“那是啥?”
杰森突然绷直了身体,将椅子拉近约书亚:“那个,钟馗石的诅咒效力真的那么强……”
“嘛,大概……但是也是需要条件。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耶。”
“那,妮……不,没事……”
他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神态引起了约书亚的留意。正想细问,忽然教室门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同班同学哈立德用身体撞开了教室门,就整个人瘫痪在门边,口中念念有词:
“布丁……布丁……”
“布丁怎么了?!”
杰森乒乒乓乓地推开一堆桌椅,冲到哈立德身边,一把抓住他肩膀。
“喂,布丁怎么了?!”
哈立德双目反白,面色煞青,双手手指用力抓自己的咽喉,断断续续地吐出词语:“饭堂的布丁……好奇怪……不能、吃……好多人、阵亡了呕!”
他忽然爬在地上,捂着胃部干呕起来。
杰森噔噔后退两步。
“难道说应验了……诅咒灵验了!”
杰森一头冲出课室,约书亚赶紧追上两步拉住他。
“发生什么事?”
“神罚……妮塔的诅咒……那天妮塔说了,我要是骗了她,学校的布丁吃一次就上吐下泻一次!果然应验了啊!”
约书亚瞪大眼,他几乎把这件事忘记了。
难道说真的是‘神罚’?!
杰森夺路狂奔,约书亚也跟着跑过去。
从教室到饭堂短短的路上,陆续发现一些像哈立德那样症状的受害者,他们或扣喉,或捂腹、或脚步不稳地往厕所冲,不少人手上还拿着一看就是校甜品站出品的黄布丁。
中午饭过后的二十分钟正好是布丁开售的时间,毫无疑问,今天布丁出问题了!
杰森和约书亚赶到饭堂的时候,午饭的学生早已散去,只剩下戴着围裙的田载风在甜品站里面收拾。
“哈哈,王杰森你来得真巧,今天的布丁只剩下最后一个!”
“别管这个啦!这里没发生奇怪的状况吗?”
“什么?这里运作正常。”
“那妮塔有来过吗?”
“谁?”
“高二C班的妮塔•费舍尔啊!”
杰森话音刚落,一个女声响起:“谁在找我?”
众人转头,只见妮塔和伊利亚两个女生,一起走进了饭堂。
杰森一下子冲过去握住妮塔的手臂:“你冷静听我说,你的诅咒……就是那个,上次在钟馗石吵架的时候,你说的话变成诅咒……不过,这不是你的错!”
“你在说什么啊?”妮塔缩回手,顺带在杰森头上叩了一爆栗:“小黑捉得我手好痛耶!”
“所以说,是诅咒应验了啊……”杰森双眼汪汪,也不知道是痛还是焦急造成的。
“不用担心,那样的戏言是不会应验的。”伊利亚不慌不忙地说:“顺带一提,妮塔可是一点魔法天赋都没有的普通人。”
“诶?诶诶?那发生什么事啦?”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问问当事人呢?约书亚将田载风从厨房拖出来。
“这几天张师傅休假了啊。布丁怎么了?”
“咦?那今天的布丁是谁做的?”
“我啊。”田载风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很不错吧?这外表,这手感,跟师傅的完全没两样。”
众人面面相觑。
“我可以提问吗?”
“什么啊?杰森?”
“对外发售之前……你先自己试吃一下会死啊!”
杰森一手抓起那个布丁,狠狠地按进载风的嘴里!
“呜啊!嗯咬嗯咬……明明啥嘛,问题都木……”
三秒前还在嚷嚷的载风突然说不出话,噗地把嘴里未嚼完吞下的布丁全喷了在地,双手卡着喉咙发出凄厉的呜鸣。
“果然是会死人的……”约书亚幽幽的感叹。
忽然,一股隆隆的震动从地板传来。
“什么?地震?”
然而,要说是地震感觉又不太一样。那股震动分散从各个方向,逐渐向他们的所在地逼近。
“啊!布丁受害者要来了!”
杰森指着饭堂门口大叫。
大家齐齐回首,果然黑压压一片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饭堂的正门包围而来!
载风跪在地上狂叫:“捉住了我会被分尸的!救命!”
“快点帮忙关门!”
约书亚和杰森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大门关闭。
捶门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木门不停颤抖,小小的门闩迟早耐不住击打要坏掉。
“这里守不住,我带大家从工作人员通道撤退!”
载风一马当先冲入厨房,接着是伊利亚和妮塔,约书亚和杰森殿后,刻不容缓地离开危险区。
众人离开饭堂仍然不敢逗留,一路跑过宿舍楼,来到校正门西广场边缘的停车区才敢停下,大家早已气喘如牛,各自找位置倚靠休息。
妮塔不满地说:“说起来,为什么我要跟你们一起跑啊?”
“哈哈哈!”杰森忽然哈哈大笑,妮塔更加不满。
“你在笑什么?”
“太好了!妮塔是个魔法笨蛋太好了!”
“什么笨蛋啊!小黑你找死!上次的帐我还未跟你清算!”妮塔扭住杰森耳朵,扭得他哇哇求饶。
“还有你刚才说的钟馗石诅咒什么的,给我解释清楚啦!”
“那个,就是校园传说、都市怪谈,就像最近很流行的那个、开颅女尸传说之类的……”
“尸体盗窃?啊,那个电视报道的殡仪馆莫名丢失的遗体、最终被发现的时候脑袋都被破坏的事件?那个确实很恶心……喂,现在说的不是这个啦!”
妮塔手上力度加重,杰森惨叫倒地。妮塔稍微松手,杰森趁机一个打滚爬起来往另一个方向就逃。
“你给我站住!!!”
妮塔吼叫着追打过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广场的尽头。
“那两个人玩得真开心呢。可怜我还有得烦啊。”
伊利亚一直捂着心脏,呼吸还未通顺,此时皱着眉盯着载风道:
“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笨蛋。”
载风哦着嘴,忽然磕葱般点头道:“是!我明白了!对不起,会长大人!”
“在学校不要叫我会长!”
“是!库、库玛努迪同学!”
伊利亚看看载风,又看看旁边保持哦形嘴的约书亚,反而有点难为情:
“明白就好。真是……我本要去音乐室的,拜你们所赐,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她念念着,转身,往教学区走去,任约书亚再呼唤也一步不停。
“田载风你真厉害啊,竟然让伊利亚抓狂了。”
“你别一副看戏的口吻!我可是真心害怕啊。”载风拍着胸口道。
“没啥不好嘛。”约书亚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膀,“我说你啊,为什么要做甜品啊?”
明明就没有天赋。
“其实,艾米丽她……”因为激烈运动而一直脸红的载风吞了吞口水,说:“最初‘唤醒’的时候,她很胆小。”
“嗯,现在也很畏生呢。”
“那时更厉害……一直低着头,毕恭毕敬的,稍为说话大声点就会颤抖着道歉。我和朋友出去玩的话,她就不声不响地躲在后面;我在家里吃饭的话,她就站在饭桌旁边。我和爸妈想尽办法让她放松,可是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我们的方式完全没有效果,她来我家整整一个月,我一次都没见她开心地笑过。”
“哦……”约书亚不难想象艾米丽那种害怕的样子。
“那我也只能顺其自然啦。可是有一天,我带着艾米丽,遇见了张师傅的甜品车,我买红豆冰顺手多买了一杯给她,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载风的脸上现出光彩,连声音都提高了些:“第一口喝下红豆冰之后,她笑了!不是那种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满足的笑容。那时候我才发现,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原来如此。”人偶不靠进食营生,若是吞食固体食物后续处理更加麻烦,所以载风根本不会想到用食物来讨艾米丽欢心吧。
载风继续说:“我花了那么久都没能让她高兴地笑,一杯小小的红豆冰就做到了所以我想,如果我也能够做出这么美味的甜品的话,艾米丽一定会为我露出那样的笑容的!”
“嗯……原来田载风意外的温柔呢。”
听到约书亚这么说,载风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双手乱摇地说:“不、不是啦!你在想什么啊啊啊!”
“这没啥不好啦。不是每个冥戏师都能这么做……”
至少,宇文正希就不会做这等事情。
不过,自己也不是艾米丽。约书亚拍拍脑袋驱走消极的念头,又想起了一件事。
下周末就是宇文正希的生日。
与其等待对方行动,不如自己主动修补关系。
“田载风,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请张师傅教我做一款甜品。”
“咦,你也对做甜品感兴趣?当然没问题啊!”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啦!”
“噢哦!包在我身上,师弟!”
“咱们一起努力吧!”
“想学做什么?”
“让我想想……容易保存方便外带的话,果然是蛋糕吧!”
……
艺术周顺利过渡,眨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这一天除了有大型的文艺汇演,同时也是校园开放日,操场上里一圈外一圈的排列着各个班级、社团专属的小摊档,从饮食到商品,从表演到游戏应有尽有,欢迎学生与家长的到来。
约书亚则是在文艺汇演尚未正式开始以前就到了礼堂,找到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坐下,从头好好欣赏这场由年轻人主导的盛宴。
礼堂内学生越来越多,工作人员开始往过道边上摆小凳子作加座。
现在的节目是第四个,高二C班的表演是在第五个,很快伊利就会在舞台上奏起大提琴。
“哈啊,赶得及太好了!”
过道传来熟悉的声音。
约书亚回头,看见妮塔•费舍尔,她的身后跟着另一个佷熟悉的人。
“安娜同学!你也来了!”
安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见约书亚就更是鼓起了腮。
“我才不愿意来的!都怪妮塔……”
“乖乖坐好!表演就要开始了啦!”
看着安娜嘟嘟囔囔的,最终还是坐在了小凳子上,约书亚感觉心里又一块大石被抛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由高中部二年级C班同学带来的多重唱,《Over Night》——”
身穿黑白礼服的同学们,以焕然不同的姿态走上舞台,比起任何时候都要自信地、认真地、英姿勃发地展现着他们数十日来的努力成果,所有的汗水与争持,都尽数消融在悠扬的乐韵与歌声之中。
I am in a cage.
The tempests are raging around the cape.
I hear your voice.
Be brave, burst open the gate.
Trace the truth in the dark.
I search for you, cross the oceans, cross the desert,
Covered the wounds.
Course you are the guiding light.
I search for you, though thousand dawn and dusk.
Repenting the sins.
Go walking in circles, I feel your soul all around.
Believe , everlasting l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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