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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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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野始]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vol.10[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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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24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2-12-24 22:49 编辑

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vol.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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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朝野始
插图:菊池政治
图源:泉户真白
录入:zbszsr
修图:嘟嘟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或许我们无法全部获得幸福。
即使如此,还是要替自己的恋情做个了结。」
政宗的告白,离家出走归来的红羽,还有没来上学的近卫与凉月——随着季节由秋转冬,身边的人际关系也一点一点却确实地改变。此时,红羽说要向近卫告白,我和政宗便暗中观看她们约会。虽然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不过,见到决心向前迈进的妹妹,在薛学姊的鼓励下,我也决心往前迈进,前往我的死党管家和她的主人大小姐所在之处……
学园管家爱情喜剧第十弹!
少女实现心愿之时,便会卸下隐藏真心的面具。


CONTENTS
第一章 冬季
第二章 坂町红羽归来
第三章 初恋加速器
第四章 她的风格
第五章 羊与鸡
第六章 凉月奏
第七章 入冬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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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冬季
  十一月二十一日。
  天凉好个秋……我很想这么说,但季节流逝得很快,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晚上气温便骤然下降,剧烈的寒意侵袭街道。
  冬季——被如此称呼的季节逐渐接近,我一面感受刺人的寒意,一面想着……十一月二十一日,今天对她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
  宇佐美政宗。
  九月时天降横祸,我们坂町家发生火灾,因此我便搬到她的套房借宿。她是个很适合双马尾的好胜女孩。
  泼兔。
  刚和她相识时,她的言行举止处处带刺,又有种不让人靠近的气息,所以我才这么叫她。
  今天十一月二十一日是她的生日,宇佐美政宗的十七岁生日。
  今天对我而言,也是个特别的日子。
  没想到政宗绞尽勇气告白的对象居然是我——坂町近次郎。
  「政宗,我要进去罗。」
  时间刚过晚上七点,我含蓄地敲门之后,打开她的房门。
  「你不要紧吧?」我问。
  房间的主人躺在床上,小声回答:「嗯、嗯……」她的额头上放着感冒时常用的冷却贴布。仔细一瞧,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夕阳下的告白事件之后,政宗昏倒了。
  起先我以为她是告白后害羞得昏倒,但似乎不是这种爱情喜剧般的状况,而是身体不适。
  这么一提,最近晚上挺冷的。
  不久前还是秋高气爽,但今非昔比,季节早已迈向冬天,而每个人在季节转变之际都容易生病。
  「……对不起,蠢鸡。」
  「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太蠢了才没发现。」
  我向被窝里满脸歉意的政宗道歉。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平时的泼兔力量不知去哪,只见政宗发烧得脸红红地躺在床上,和今天约会时去的「兔咖啡」里的兔子一样温驯。
  「……」
  啊,对了,今天的约会,
  而且是双对约会。
  成员是我、政宗、近卫、凉月,共四人。为何干这种麻烦事,原因我就略过不提,总之,我们以两对情侣的身分前往闹区。
  可是……
  「哎,反正你现在乖乖休息吧。」
  或许是为了甩去即将浮现的光景,我对政宗如此说道。
  告白事件后,我将昏倒的她送回套房。根据政宗所言,她早上就已经有点不舒服。其实她大可以选择取消约会、在家休息,但她仍是强打起精神.
  这也难怪她这么做,毕竟她非常期待今天的约会。
  在闹区约会。
  对于一般高中生而言,这或许是很普遍的行为,对于政宗而言却不然。
  她有疑心病。
  政宗生长的家庭环境有点复杂,所以变得无法相信别人;想当然耳,她的朋友数目也一直挂零。和我认识之前,称得上政宗朋友的人大概连一个也没有。
  所以……她一定很期待。
  期待今天和我们一起去闹区约会。
  因为这个缘故,她隐瞒自己的身体不适,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唉,我想她应该也没想到自己的病情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量过体温了吗?」
  「嗯,三十八度三。」
  「是高烧耶!」
  「哈哈哈……我本来只觉得身体有点无力,没想到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政宗强打起精神,露出僵硬的笑容。
  ……真是的,又在逞强。
  如果今天不是星期日,我一定会送她去医院。不过这家伙很穷,或许会拒绝说:「这样太浪费医药费!」
  「先别说这个。蠢鸡……那是什么?」
  「咦?你看不出来吗?是粥啊。」
  回答完后,我递出放在餐盘上的小砂锅。锅里装的是粥,非常普通的病人餐。
  「你煮的?」
  「对……我很想这么说,但很抱歉,这是冲泡粥,我去附近超商买的。」
  说来窝囊,我毫无厨艺可言,平时做饭的工作全都是交给政宗和妹妹红羽,所以只好跑去附近的超商买粥。
  「这样说是有点那个啦,其实,吃冲泡粥比吃我煮的粥要好吧。」
  「或许如此,那家伙煮的饭菜也是乱七八糟的。」
  「那家伙?」
  「你妹妹。真亏你敢把做饭的工作交给坂町。」
  「反正还不到不能吃的地步。」
  「她选的食材太奇怪了!每次都尽选些红冬冬的东西……」
  政宗大叫之后,随即又连咳好几声。
  不行,不能让这家伙像平时一样吐槽。这么一提,我之前感冒时,身体同样承受不了大量的吐槽。唉,话说回来,当时我接受的也实在称不上是「照顾」。
  「这么一提……」
  我决定改变话题。
  「今天是我头一次进你房间。」
  「咦?是吗?」
  「嗯,我已经在你家住一个月,但是一直没机会进来。」
  「是……是吗?经你这么一说,我有点紧张耶!哎,房里有点乱,你别介意。」
  「……」
  听到这句话,我只能沉默。
  与其说是乱……不如说这个房间有点奇怪。
  我忍不住环顾四周。
  满室兔子。
  不,正确地说,是有一堆兔子的周边商品。
  其中最多的应该是布偶,整个房里活像供奉诅咒人偶的神社,到处都是兔子布偶。
  除了大量布偶之外,还有兔子床单、枕头、笔、壁纸,甚至有大量的绘本和写真集(拍摄对象八成是兔子),整个房间都被各式各样的兔子商品淹没。如果要替这个房间取名字,大概是「兔子天国」。
  「很可爱吧?又有居家感。」
  「与其说是居家感,不如说是突兀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因为……」
  单看一个是很可爱,但是数量这么多就很恐怖。这不是恶灵古堡,而是兔子古堡,我的心境如同被大量僵尸包围。
  「话说回来,收集这么多兔子商品,应该花费你不少心血吧?」
  「那当然。因为我没钱,大部分是从跳蚤市场或网拍便宜买来的。」
  「你到底付出多少劳力啊……」
  「剩下的多半是副社长给我的。」
  「这么一提,薛学姐她家是玩具公司嘛。」
  想当然耳,我所说的「薛学姐」是眼镜中毒者奈久留的姐姐,鸣海薛丁格。
  她家开的正是制作沉默羔羊的玩具公司,这样看来也有比较正常一点的商品,至少这些兔子商品看起来没那么诡异。
  「话说回来,原来你的喜好这么少女化,真看不出来。」
  「什、什么嘛!很可爱啊,有什么不好!」
  「少女化」三字似乎让政宗很难为情,只见她像小孩一样嘟起嘴闹脾气。
  嗯,少女化也不坏。一样是女生,她和我妹却是大不相同。这么一提,红羽的房里堆满破破烂烂的布偶,每个都像世界地图一样东拼西凑的,原因当然是出于摔角死亡行军。
  「好、好了,没事就快出去吧!我怕你待太久,感冒会传染给你。」
  「哦,你不用担心,我因为体质的缘故不容易感冒。」
  「那是什么体质啊?」
  「毕竟我从小就被锻链得很耐操。」
  说是这么说,今年的黄金周我曾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当时是因为接连熬夜、体力低落,但现在就没问题。感冒病菌和我家的娘子军相比,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你。」
  「咦?照顾……该不会是要脱我的衣服,用毛巾替我擦汗……」
  「并不是。」
  「那、那该不会是要拿葱……讨厌!你居然想在这种状况下搞特殊玩法!」
  「特殊的是你的脑袋!」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不知该说她是妄想症很严重,还是脑内充满粉红色泡泡。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让她的病症变本加厉。
  话说回来,照顾啊……
  这么一提,我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妈妈和红羽都与病魔无缘,我家唯一体弱多病的是我爸,但当时的我年纪小,无法照顾他。
  所以,我联想得到的只有黄金周的事。
  只有跑来我家的管家照顾我的回忆。
  要说当时近卫对我做了什么……
  「……」
  ……不行。
  我只想得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照顾的行为,但要我如法炮制,实在很难为情。
  「怎么回事?」
  或许是我的脸颊因为害羞而变红,只见政宗一脸诧异地歪着头。
  我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对她说:

  「……要不要我喂你?」

  「——唔!」
  听了我的话,政宗微微倒抽一口气,凝视我手上那只装着粥的锅子。
  「别、别、别、别说蠢话!我干嘛要你喂啊!」
  「你、你别那么激动。」
  「我我我我才没激动!反而冰冻了!要是你喂我吃粥,我真的会冰冻!」
  「……知道啦,既然你这么说……」
  「啊……」
  我将锅子放到桌上,正想乖乖离开房间,一道焦急的声音马上传来:「等、等等!」
  回头一看,只见宇佐美在床上坐起来。
  她「呃、呃」了好几声,害羞地扭动身躯之后——
  「这、这么一提,今天的约会,我也有喂你吃蛋包饭嘛!」
  「嗯,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今天是去「兔咖啡」约会。
  我们在那里吃午餐,点了蛋包饭,政宗喂我吃……不,那算得上是种温柔的行为吗?她硬把汤匙塞进我口中、逼我吃饭,现在回想起来,简直近乎拷问。
  「所以……为了向你讨回这份人情,或许我应该让你喂我吃粥。不过……」
  「不过?」
  「呃……我以前从来没有生病时被人照顾的经验,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政宗在胸前玩着手指,细若蚊声地说道。
  ……啊,对喔。
  思及政宗的家庭环境,她不曾有这种经验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
  「……」
  这样未免太寂寞。
  人一生病,难免变得不安,这时候如果有人陪在身旁:心里总是比较踏实。
  所以……
  「——来。」
  我慢慢地用银色汤匙舀起锅中的粥,朝她递出。
  「不快点吃,粥会冷掉喔。」
  「嗯、嗯,呃……蠢鸡。」
  「干嘛?」
  「呃……嗯……」

  「……谢谢。」

  政宗红着脸说道,似乎是为了掩饰羞怯。
  她略微流露腼腆之色。
  「……别说了,快吃吧。」
  「啊,不要突然……好烫!」
  「抱歉,太烫了吗?那我接下来吹凉以后再……」
  「不、不用!话说回来,真亏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做这么丢脸的事。」
  「是吗?我常对红羽这么做啊。」
  「……坂町?怎么?你们感情那么好啊?」
  「并不好。」
  「不好还喂她吃东西……你该不会把你妹的手脚用绳子绑起来,玩『来,红羽,这是今天的饭菜』之类的监禁游戏……」
  「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她铁定是热度上升。还是,我看起来真的像是会和妹妹玩那种变态游戏的人?
  「你也知道她很喜欢格斗技吧?以前常因为这样而发生一些小问题。」
  「小问题……比如说呢?」
  「小学时,她曾经跟我说:『葛格,我在公园玩,结果右手复杂性骨折。』」
  「这哪是小问题!」
  「嗯,所以当时去了一趟接骨院。」
  「我倒觉得应该去医治脑袋的医院!」
  「别放在心上,这种事在我家是家常便饭。哎,就是这样,她手臂受伤时,都是我喂她吃饭。」
  「……或许我没资格说别人,但我觉得你家的环境挺扭曲的耶……」
  政宗抱头说道。
  她没事吧?看她的表情,对头痛药的需求似乎更胜于感冒药。
  「话说回来,坂町以前叫你『葛格』啊?」
  「嗯,正确地说,在上高中之前她都是这样叫我。」
  「……唔。」
  政宗嚼了几口粥之后,非常羡慕地说道:
  「真好……」
  「……政宗,听我的劝,你还是去医院吧。」
  「为什么?」
  「我觉得你最好接受一下脑部检查,干脆做电脑断层扫描——」
  「别说这种没礼貌的话!别的不说,你这个结论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你真的很奇怪啊!为什么会羡慕我?」
  「有、有什么不对?我是独生女,一直很想要弟弟或妹妹。」
  「很想要……」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好希望有人对我说:『姐姐,陪我玩♪』」
  「……」
  我稍微模拟一下政宗所说的这句话。
  如果红羽对我说「哥哥,陪我玩♪」……嗯,我会逃走,逃到世界的尽头。因为这句话对我而言,等于是死刑宣告,又像是高声响起的比赛锣声,是兄妹互相残杀的信号。
  「哎,不说这些了,你明天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唔……不去不行吗?」
  吃完粥后,政宗一脸忧郁地低下头。
  「你还是舍不得花医药费吗?」
  「这、这也是一个理由……」
  「……难道你讨厌打针?」
  「怎怎怎怎怎怎么可能!我干嘛害怕打针!」
  「我没说你害怕啊……」
  「唔~~~~因为打针刺刺的嘛!而且看着自己的手臂被针扎,感觉好痛……」
  「那倒是。」
  以前红羽也说过相似的话。
  我还记得当时我回说:「不不,你比打针可怕多了。」她就大叫:「哥哥是笨蛋!」立刻赏我一记钉头落。看吧?她果然比打针危险数倍。
  「唔……」
  正当我忆起幼年期的心理创伤时,只见政宗微微抖一下身子。她觉得冷吗?
  「你没事吧?难道是发烧的热度上升?」
  「……嗯,或许是,我觉得有点冷。」
  「好,你等一下,我去拿我房间的棉被——」
  我正要起身,却立刻被制止:「不、不行!」
  「怎么?你不用担心,少一条棉被没什么大不了。」
  能在床铺上睡觉,我已经很感激。
  或许因为我前一阵子都是在阳台的纸箱屋里过着睡袋生活,对寒冷似乎产生些许抵抗能力。那样的生活要是继续下去,说不定我会进化成雪人。
  「可、可是盖着你睡过的棉被……有点难为情……或者该说我绝对睡不着……」
  最后那句话含糊不清,我没听清楚,只看见政宗的脸越变越红。
  唔,那该怎么办?
  我歪头思索。
  「……蠢鸡。」
  政宗战战兢兢地呼唤我的名字。
  「刚才你说过你不容易感冒,对吧?」
  「咦?嗯,在体力并非十分衰弱的状态下,应该不用担心被传染感冒。」
  「……」
  不知何故,政宗陷入沉默,似乎在思索什么。
  接着,在沉默弥漫房里片刻之后——
  「那就这么办。」
  她略微迟疑地朝我招手。
  「……嗯?」
  我虽然疑惑,但在她的催促下,还是背对着她在床缘坐下。
  然后……
  「喂、喂!」
  我忍不住大叫。
  这也不能怪我,因为——政宗居然从我身后紧紧抱住我。
  「呃……政宗小姐?」
  「干、干嘛!你有怨言吗?」
  「不,与其说是怨言……」
  应该说我根本搞不懂她想干嘛才对。
  「不用那么诧异。你的工作……是暖炉。」
  「……暖炉?」
  「哎呀,在雪山遇难时,不是会互相贴着身体取暖吗?还有,你不是不容易感冒吗?那就没问题啦。」
  「没、没问题……」
  政宗说的我倒也不是不懂,但这个方法有个重大缺点。
  我有个麻烦的体质,亦即女性恐惧症。
  十几年来被母亲和妹妹不断痛殴,虽然让我获得不易感冒的耐操身体,代价却是变得极度恐惧女生触摸我。
  当然,政宗也知道这件事。
  「再说,这是为了治疗你的女性恐惧症。和女生贴得这么紧,你应该会比较适应女生吧?」
  「或、或许如此。」
  可是,那也不用现在治疗啊,应该先治疗她的感冒才对,这下子都搞不清楚谁才是患者。
  「……还是你不愿意?」
  政宗有些不安地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马上放开……」
  「唔!」
  「……蠢鸡?」
  「好、好啦,拜托你别发出那种快哭出来的声音。」
  「我……我才没有快哭出来呢!绝对没有!」
  「是是是,那就别大吼大叫,小心热度又上升。」
  「……笨蛋……蠢鸡……」
  她不甘心地说道,宛如追寻温暖似地紧紧抱住我。
  「唔!」
  「啊……蠢鸡?呃……你不要紧吧?」
  「……嗯、嗯,还好……」
  我一面回答,冷汗一面沿着脸颊滑落。
  虽然这半年以来,我已经变得相当适应女生,如今还是很痛苦,光是忍住鼻血就已用尽我的全部气力。
  「嗯、嗯,我还撑得住,你可以抱到你满意为止。」
  「……谢谢。」
  政宗道谢的话语带着松一口气的感觉。
  是啊……这一个月以来,我都和政宗一起在这间屋子里生活,说穿了和家人差不多,我当然想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唔。」
  政宗小小吐出一口气,抱紧我的身体。
  背上传来她的体温。
  还有隐约传来的怦怦心跳声。
  ——寂静。
  我们都保持沉默,不知到底经过多久。
  在寂静弥漫小小的房间之后……
  「哎,蠢鸡。」
  政宗依然紧紧抱着我的身体,用清晰的语调说道。

  「——我喜欢你。」

  怦咚!
  我的心脏大大震动,险些忘记自己在抑制女性恐惧症发作。
  不知是不是紧张,或是正鼓起勇气,背上传来的政宗心跳声似乎也加速。
  没错。
  今天,政宗向我告白。

  『——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家人!』

  在夕阳之下,如火燃烧般的一片橘红色之中。
  她努力挤出几近颤抖的声音,对我如此说道。
  然后是——亲吻。
  那是政宗所说的生日礼物。
  她向我要求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
  「……」
  我说不出话。
  意识昏昏沉沉的,或许是女性恐惧症发作的缘故,但我又觉得不太一样。
  该怎么办?
  面对政宗的告自……我……我……

  「……没关系。」

  然而,接着响起的是这句话。
  「我并不是想立刻听你答覆。」
  「……」
  「呃……该怎么说呢?我也觉得今天的告白太突然,不希望你在冲动之下给我答覆……所以,你慢慢考虑。我也是仔细考虑过后……才鼓起勇气向你告白。」
  「……政宗。」
  我一呼唤她的名字,背上的温度倏地消失。我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脸上并没有鼻血的痕迹,看来我似乎是勉强撑住。
  过去的我绝对无法想像。
  半年前的我,根本没想过自己竟能和女生接触这么久都没事。
  时光流逝。
  就像季节转为冬季一样,我接受女性恐惧症治疗以后,已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正如同症状略有改善一样——我们的关系缓慢却确实地改变了。
  喧嚷熟闹的日常。
  曾几何时,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我以为……
  「蠢鸡。」
  政宗的呼唤让我回过神。
  我慢慢从床上起身,回头一看,只见政宗一脸认真地说: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拜托我?」
  「嗯。呃……是关于凉月奏的事……」

  「——你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政宗不安地说道。
  「你记得我在咖啡店里对凉月奏说的话吧?」
  「……记得。」
  我没有忘记。
  不,应该说我怎么忘得掉?
  自从四月缔结共犯关系以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凉月那副模样。

  『你和我一样。』

  双对约会时造访的兔子咖啡厅里。
  政宗对凉月清楚明白地如此说道。
  这句话的意义是——疑心病。
  以前的政宗是个无法信任旁人的独行侠。她从不让人靠近自己,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政宗说,凉月和这样的她一样。
  凉月在学园里总是戴着完美的模范生面具,这是因为她和以前的政宗一样,不信任周围的人。
  虽然她们的做法完全相反——但是她和政宗是一样的。
  没有足以信赖的朋友,总是孤孤单单。
  所以,政宗对凉月如此说道:

  『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和你做朋友——我想帮你!因为你和从前那个在学园里总是孤孤单单的我一样!』

  「……老实说,我很后悔。」
  政宗的语气宛若在告解自己的罪行。
  「我说得太过分,不该在突然之间,用那么强烈的语气说那些话。」
  「……」
  「可是,该怎么说呢?我一看到凉月奏,就按捺不住……过去藏在心里的东西全都涌上来……」
  「……」
  「而且……我觉得最近的她有点奇怪。虽然她拚命装得和平时一样——但心里似乎很焦急、很不安定……所以……我……我……」
  「……」
  政宗用泫然欲泣的声音说道。
  啊,原来如此。
  我想政宗是真的不忍心见到凉月那副模样。
  那就如同见到过去的自己——在学园里一直孤孤单单的自己。
  所以,她才对凉月说出那番话。
  「——别担心。」
  为了让她安心,我说道:
  「我现在立刻去隔壁看看凉月吧?」
  没错,我们隔壁的套房正住着近卫和凉月两人。
  凉月在约会中途宛如逃跑似地离去,现在应该已回到家。
  既然如此,我就该做好我分内的事。
  如今之所以会陷入这种状况,我也是原因之一。
  距离。
  现在的我和凉月——以及我和近卫之间的距离,比以前遥远许多。
  一切的开端是那场告白。
  正如同政宗今天对我所做的一样,我之前曾向近卫告白。
  结果我被断然拒绝,因此大受打击。
  而且,这件事余波未了,甚至影响我们的关系。
  「……」
  这么一提,不知道近卫现在在做什么?
  由于政宗昏倒,我们只好就地解散,当时的事情便不了了之。我扛着政宗回到这个套房,近卫应该也回到隔壁的套房。
  主人和管家。
  凉月奏和近卫昴。
  我想她们应该不会吵架,不过凉月说要「一个人静一静」,接着消失无踪,希望她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
  不仅如此。
  政宗昏倒之后,不了了之的事情还有一件。
  ——那就是我和近卫的关系。
  「对不起,其实应该由我去才对……」
  「……不,你是病人,别勉强。」
  我说完,朝着房门笔直走去。
  政宗感冒,不方便过去。
  再说,她大概也不好意思和凉月见面。
  所以只能由我去。
  「……蠢鸡。」
  然而,当我握住门把时,政宗突然叫住我。
  「干嘛?」
  我回过头询问,政宗只说:「……不,还是算了。」再度躺回床上。
  我看她躺下之后,慢慢地打开房门。
  ♀×♂
  死党。
  这是我——坂町近次郎和近卫昴的关系。
  暑假去旅行时,近卫说想和我当死党,我一口便答应她。接下来,我们维持好一阵子的良好关系。
  可是,十月时发生一件事。
  我在游乐园里向她告白。
  结果完全失败了。
  从那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感开始错乱。和以前相较,气氛真是尴尬到极点。
  上星期,凉月甚至宣称她和近卫在交往。
  唉,虽然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我和政宗也对外宣称我们在交往。
  后来,我们四个人甚至搞了个双对约会。
  「——唔!」
  回想到这里,我独自咬紧牙关。
  现在的我正位于大厦的走廊上,我和政宗居住的套房隔壁——换句话说,亦即近卫她们的套房前。
  我伫立于无机质的房门前,为了挥去不快的思绪而吐出一口气。
  振作一点啊。
  我现在能做的事,就是确认凉月的安危。既然如此,快点按门铃进屋里吧。
  可是……
  「——可恶!」
  不快的光景突然在脑中重现。

  『我们——暂时别当死党好不好?』

  在夕阳洒落的大厦前,我对近卫如此说道。
  当时脱口而出这句话,大概是想和她保持距离。
  近卫隐藏着莫大的烦恼,不能对我说,所以我们越是靠近,她就越受伤——我不忍心再看见她那副模样。
  所以,我才说出那句话。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
  「……」
  可是,近卫哭了。
  听完我的话,近卫潸然泪下。
  那副光景至今仍未离开我的脑海。
  莫非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一思及此,想按门铃的手指变得越来越沉重。
  「……」
  不,不行。
  无论结果为何,如果不展开行动,就无法前进。再说,我不是和政宗说好,要来看看凉月的状况吗?
  更何况,现在的凉月极不安定,得有人和她谈谈才行。
  「——好。」
  我静静地做好觉悟,按下门铃。
  叮咚!
  悠哉的声音响起,接着房门彼端传来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啊,这下子再也无法回头了。
  近卫或凉月。
  无论打开这扇门的是哪一个,我都不能逃避。
  正当我下定决心的瞬间——喀喳!门锁静静打开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脏怦然跳动。
  是哪一个?
  开门的究竟是近卫或凉月?
  「——咦?」
  然而,我的猜想完全落空。
  「你好。」
  犹如机器人般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打开门的是个有着亮丽酒红色头发的女孩。
  她头上戴着发带,身上穿着缝有轻柔花边的女仆装。
  光看这副装扮,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仆,但是,她有一点异于女仆……或者该说是异于常人。
  ——眼罩。
  她的左眼上戴的正是眼罩。
  说来困扰,这种惊人的装扮在我看来却是万分眼熟。
  「……莓?」
  「YES。好久不见,打杂的。」
  红发女仆用一如往昔的称呼向我打招呼,露出一如往昔的扑克脸。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忍不住问道。
  凉月搬进这个套房时,带来的佣人只有近卫昴一个。照理说,莓应该是含泪目送心爱主人的背影离去,留在宅邸看家才对。
  「不用诧异。我是凉月家的佣人、奏小姐的女仆,只要主人一声令下,我随时会飞奔过来。」
  「换句话说,是凉月叫你来的吗?」
  莓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回答我的问题:「YES。」
  ……怎么回事?
  凉月为何叫莓过来?
  不,比起这件事,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
  「莓,凉月在里头吗?」
  「当然在,不然我就不会在这里。我是刚刚才被奏小姐叫来的。」
  「是吗……」
  知道凉月已经回家,我总算松一口气。要是她和红羽一样离家出走就糟了,毕竟她可没有在奈久留家借住的选项可选。
  「先别说这个。」
  莓静静地凝视着我。
  「打杂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
  听到这个问题,我顿时呆愣一下。
  ……
  莫非凉月什么都没告诉她吗?凉月是为了当我们的邻居才特地搬过来,如果莓不知情,我还是赶快说明为妙——
  「!」
  瞬间,金属物体出现在我面前。
  ——电锯。
  不知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莓用恐怖电影中的杀人魔们最爱用的凶器抵着我。想当然耳,是抵着我的脖子。
  「……」
  ……我忘了。
  这个人LOVE凉月到病态的地步。
  「回答我,打杂的。」
  莓问道,表情丝毫未变。
  「你干嘛跑来奏小姐的套房?」
  「呃、呃,我是……」
  「而且还选在这种大半夜。」
  「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耶!」
  「啊,对喔。不过,夜袭和时间没关系。」
  「夜袭……」
  「还是跟踪狂?」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跟踪奏小姐……好羡慕。」
  「你说错了吧!应该要说『不可原谅』才对!」
  「哼,我一点也没说错。」
  「不要理歪又气壮行不行?」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不,她LOVE大小姐的程度是不是比以前更严重?或许是凉月搬出宅邸,让她更加饥渴,我只希望她别出现禁断症状。
  「你不是搬去政宗家吗?」
  「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政宗家啊!她家就在这间套房隔壁。」
  「……」
  莓略微沉默一阵子。
  「打杂的,我觉得爱说谎的人最好死掉算了。」
  「……呃,抱歉,前后文意是不是有点奇怪?」
  「一点也不怪。所以打杂的,你想好遗言了吗?」
  「果然很奇怪!」
  岂止是文意怪,她的思考回路也很奇怪!这个答案是怎么导出来的?
  「因为你说谎。」
  「等、等一下,我没说谎!」
  「好,执行死刑。」
  「这么快!」
  「别担心,我说的死刑是指社会上的死刑。」
  「……社会上的?」
  「等一下我会大声尖叫,大厦住户一定会冲出来察看,我就指证你想非礼我。」
  「你想害我身败名裂啊!」
  「『呜呜……我都说不要了……他却强迫我……』」
  「不要演得那么起劲!」
  「『他却强迫我……穿女仆装,玩变态游戏……』」
  「你一开始就穿着女仆装吧!而且还有个更大的问题!」
  现在的状况是莓拿着电锯抵住我的脖子,任谁看到都会相信我才是被害人。事实上,我的确是被害人。
  「不要紧,电锯我会设法说明。」
  「怎么说明?」
  「『呜呜……我都说不要了……他却强迫我……』」
  「世界上哪有人会要求玩这么激烈的游戏!」
  不,世界很大,或许真有人拥有这种特殊性癖。但很遗憾,我没有。若是要玩,我想玩温和一点的游戏。
  「追根究柢,都是你不该说谎。」
  「我不是说过吗?我没有说谎,政宗是真的住在这栋大厦里。你要是不相信,要不要去看看她?」
  「可是……这样太奇怪,她应该很穷才对。」
  「政宗真的没跟你说过吗?」
  她们都是手工艺社的成员耶……啊,对了,莓说过她不常参加社团活动,不曾和政宗说过几句话。
  「其实这里头是有秘密的。」
  「……秘密?」
  「坦白说,政宗的套房……呃,就是所谓的凶宅,所以租金超级便宜。」
  只不过占据政宗套房的幽灵——坂本小姐,已经被我妹用德式拱桥摔彻底除灵……不,其实我也不敢置信,但这是事实,没办法。
  「凶、凶宅?」
  说来意外,得知政宗套房的秘密之后,莓的表情变得有点抽搐。
  莫非这个人……
  「你是不是……会怕?」
  「……怕什么?」
  「怕鬼啊。」
  「怎、怎怎怎怎么可能!我我我我是女仆哪会怕鬼!」
  莓嘴上这么说,却反常地冷汗直流。
  哇,真令人意外,没想到这个病娇女仆居然怕鬼。她在凉月家时也有怕兔子的前例,原来她的弱点挺多的。话说回来,世上哪有没弱点的人呢?
  「——算了,先别说这个。」
  莓叹一口气,拉回话题。
  「打杂的,你来这里干嘛?」
  「我……」
  我忍不住沉默。
  没错,我是来找凉月的。
  为了今天约会时发生的事。
  「这么一提,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有奏小姐的气味。」
  「!」
  「难道你白天和奏小姐见过面?」
  「……」
  「你该不会要说……是约会吧?」
  莓狠狠瞪着我。
  这、这个人是狗吗?没想到竟能凭气味察觉我的行动。暑假时,近卫似乎也做过类似的事,该不会凉月的所有佣人都是这样吧?鼻子那么灵,干嘛不去机场当缉毒犬呢?
  「快回答,结果视你的回答而定。」
  莓说着,视线移向我的脖子。
  ……不妙,再这样下去,我会和筑地市场的鲔鱼一样被大卸八块,闲静的高级大厦转眼间化为杀人现场。依照莓的作风,把我大卸八块之后,说不定会吆喝群众来竞标。这么血腥的拍卖会我才不要。
  到了这个关头,我得设法扭转局势……
  「——莓,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道熟悉的凛然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女仆回过身去,垂头说道:「对、对不起。」
  当然,在她身后的是……
  「哎呀,次郎,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错,在她身后的正是凉月奏。
  将乌黑秀发绑在两边的大小姐见了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看来和平时完全一样。
  ♀×♂
  「凉、凉月?你……没事吧?」
  我反射性地如此询问出现于眼前的大小姐。
  「嗯?没事?什么事?」
  「不,呃……」
  我不禁结巴。
  ……竟然问我「什么事」!
  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情。
  她总不可能忘记政宗那番话吧?
  「呵呵~」
  见我沉默下来,凉月微微一笑。
  「别担心,次郎,我和平时一样。」
  「……可是,你一个人先回家,近卫和政宗都很担心。当然……我也是。」
  「对不起,我为自己先回家的事道歉,因为我身体突然不舒服。」
  「……」
  真是胡说八道。
  凉月这句话,显然是在胡说八道。
  当时凉月回家的理由,一定是想逃离政宗——不,是逃离我们。
  「所以,我没事。」
  「咦……」
  凉月若无其事地对陷入沉思的我说道:
  「我没事。」
  「……」
  「虽然我今天有点失态,不过从明天起,我又会和平时一样,恢复为正常运作的凉月奏。你也替我向宇佐美说一声,她说的话我完全没放在心上。因为——」
  「……因为?」
  我反问之后,凉月略微沉默。
  紧绷的沉默支配着大厦的走廊。
  接着,她缓缓动着嘴唇,打破沉默——

  「因为我是凉月奏啊!」

  凉月说着,微微一笑。
  那是任谁都会看得出神的完美笑容。
  宛若画在面具上的表情一样,美得不自然。
  「拜拜,次郎。」

  最后,她留下这句话。
  凉月转过身去,背向我说道:
  「明天学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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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坂町红羽归来
  「……我回来了。」
  我打开形同自己家的政宗家家门,用无精打采的声音说道。
  刚才在走廊上发生的事。

  『我没事。』

  凉月用顽固的态度,说出宛若拒绝我的话语。
  可是……
  「……唔!」
  我忍不住按住发闷的胸口。
  突兀感。
  我有种非常强烈的突兀感。
  最让我不满的是——凉月那张宛如面具的完美笑容。
  不,要说面具,其实她平时在学园里都戴着模范生面具。
  「……」
  可是,等等。

  她真的是我认识的凉月奏吗?

  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响。
  用一句非常含糊的话来形容,我觉得刚才的她,与过去的凉月奏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恶魔凉月。
  我常用这个绰号称呼她,除此之外,她还展现过娇月、闇月、娇夜三段变身,连弗X沙和马X罗斯都自叹弗如。她便是用这种恶魔般的演技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可是,刚才的凉月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可恶……」
  我是不是该再去一趟她的套房?
  『我没事。』
  凉月虽然那么说,但现在的她不知何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再说——还有近卫的事。
  既然如此,我还是再去一趟凉月的套房吧?
  「……嗯?」
  正当我在玄关烦恼之际,突然发现脚边的异状。
  目前住在这间套房里的只有我和政宗,玄关当然只有我和政宗的鞋子。
  但是,现在我脚边,却有一双比政宗的鞋子小一号的学生鞋,而且那双鞋看来十分眼熟。
  「……是红羽吗?」
  没错,坂町红羽。
  我的妹妹,同时是坂町家引以为傲的小怪兽。
  脚边这双小巧的学生鞋,的的确确是那个格斗技狂的鞋子。
  咦?我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因为我是她哥……不,其实理由才没有那么美好,是因为穿着这双鞋的红羽曾对我使出好几次飞踢,在我的心灵留下创伤之故。
  话说回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上星期,红羽雕开这个套房,而且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周到地留下一张纸条才消失,害我以为她蒸发或失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她的离家出走只是去朋友奈久留家借住而已。
  之后大约经过一个礼拜。
  由于我和她所属的年级不同,在学园里没机会见面,心里颇为不安。
  「……哦,她回来啦。」
  我松一口气。啊,太好了。老实说,我为了红羽的事,心里一直很愧疚。
  毕竟她是我们家的小怪兽。
  战斗能力可是挂保证的。
  这样的她离开我身边、借住别人家,让我万分不安,这种感觉就类似把难搞的宠物寄放在别人家。我很怕她在别人家里闯祸,担心得都快要胃穿孔。
  不过,她平安回来了。
  虽然不知她的心境上产生什么变化,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嘿咻……」
  我轻轻地吆喝一声,脱掉鞋子、走进玄关。
  虽然近卫和凉月的问题仍然存在,但现在还是先去看看归来的妹妹。就算战斗能力再怎么异于常人,她仍是我的妹妹,我得彻底解决妹妹离家出走的问题才行。
  我一面如此想着,一面在走廊上前进。
  此时,政宗的房间传来人声。我忍不住来到她的房门前竖起耳朵,似乎是政宗和红羽在聊天。我心里好奇,便悄悄偷听。

  「等、等一下!坂町!你在干嘛!」
  「别阻止我,兔咪学姐!我是真心的!」
  「真真真真心!可是你突然这么做,我很困扰……」
  「兔咪学姐会排斥吗?」
  「这、这不是排不排斥的问题……」
  「那就好啦!请接受!请接受我的心意~~~~」
  「不要~~~~~~~~~」

  「……」
  她们在做什么?
  「这么做」是怎么做?我妹到底对政宗做出什么?而且出现「我是真心的」及「请接受我的心意」等意味深长的关键字,哥哥的心脏已经濒临爆发。
  「……唔!」
  无论如何,我有义务观看房门后的光景。身为哥哥,我不能让妹妹开发新癖好。视情况而定,或许得强制阻止她!没错,这是我身为哥哥的职责!
  「……好。」
  我一鼓作气地握住门把。
  事到如今,只好强行突破,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上吧!
  不,对手是红羽,看来我得做好粉碎性骨折的觉悟才行。就拿两、三根肋骨当祭品,上吧!
  我怀抱着这种不祥的预感,打开门一看——

  红羽的额头抵着地板。
  怎么看都是在磕头。

  「……」
  ……慢着,老妹。
  哥哥不想看见你这副模样。
  「呀呀!哥哥?」
  看见门被打开,红羽似乎吓一跳,立刻起身。今天明明是星期日,她却穿着制服,莫非是有社团活动?
  「哥哥,你在那里做什么!」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竟然一回来就表演无可挑剔的五体投地。
  我才不想看妹妹跟人磕头。
  「我、我是……呃,有事拜托兔咪学姐……」
  「有事拜托?你想借钱吗?」
  「才不是!」
  「不然,是要她当你的借钱保证人吗?哎,红羽,妈妈出国之前不是说过,我们年纪还小,不要跟人有金钱上的往来。」
  「……好,哥哥,你先冷静一下。突然扯到钱,实在太奇怪了。你是不是过上什么让你心神不宁的事?」
  「原因毫无疑问的就是你!」
  见到妹妹跪地磕头的震撼影像,我当然会心神不宁。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做事莽莽撞撞的。我看她应该去医院做一下药物检查,一定会从血液里验出类固醇。
  「呃,坂町,这件事也和蠢鸡有关,你还是好好向他说明吧?」
  坐在床上的政宗开口帮腔。
  「唔……也、也对。」
  红羽略带紧张地回答。
  ……和我有关?
  莫非红羽是为了这件事特地回家?刚才她也说,她是有事拜托政宗才跪地磕头。
  「呃,哥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不知何故,红羽害羞地扭动身子。
  接着,她笔直地凝视我的脸说道:

  「——我想和近卫学长约会!」

  「……」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立刻领悟今天——十一月二十一日是什么日子。
  ……是凶日。
  ♀×♂
  「求求你!求求你啦,哥哥!」
  「好!我知道了,别向我磕头!」
  我连忙阻止又想让自己的额头和地板进行舌吻的妹妹,这下子可不是做个药物检查便能了事,得去做精密检查才行。政宗说的没错,当年我不该选择将妹妹送去接骨院,而是该选择脑神经外科才对。
  话说回来……和近卫约会?
  她怎么会突然动起这个念头?
  「你先说明理由给我听。」
  「理、理由?」
  「对。你为什么想和近卫约会?」
  「因、因为……我、我喜欢……近卫学长……」
  红羽红着脸说道。
  哇,这个充满少女情怀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的确,自从相识以来,红羽一直被昴殿下迷得神魂颠倒。换作一般情况,身为哥哥是该替妹妹的恋情加油,但说来糟糕,她的恋情前方有个媲美罗密欧与茱丽叶的障碍。
  那就是——近卫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生。
  所以,我妹的恋情如果开花结果,等于是朝着禁忌之路踏出第一步。这种剧情离谱到连威廉·莎士比亚也要大吃一惊。
  尤其红羽不知道近卫是女生,更是糟糕。
  「可是,你想和近卫约会,干嘛拜托我们?」
  「呃……我说明一下。」
  红羽沉默片刻过俊,接着说道:
  「我想请哥哥和兔咪学姐支援我,让我和近卫学长能够顺利约会。」
  「……」
  不不不,支援?我们为何要做这种事?再说,约会是要怎么支援?
  「哎,坂町,你为什么找我们帮忙?」
  哦,问得好,政宗切中要点地说出我的疑问……等等,仔细一想,这家伙还在养病耶!
  「政宗,你好好休息,太吵闹对身体不好。」
  「没、没关系,我躺了一会儿以后,觉得身体舒服许多……而且……」
  「而且?」
  「……我想听坂町把话说完。」
  政宗略微腼腆地说道。她的脸颊发红,或许不光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
  我好惊讶。
  这家伙真的变得圆滑许多。
  以前那个处处带刺的政宗,根本不可能这么做。过去她对红羽甚至有点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亏我还暗自赞叹她有所改变,政宗居然精打细算地提出要求。
  哇……不傀是泼兔,独居生活不是过假的,算盘打得很精,原来是想以物易物。
  话说回来,她想要求什么?
  就算政宗再穷,总不会向红羽要钱,而我妹妹做得到的事又不多。不,如果是在摔角擂台上,她一定可以大大活跃。
  「呃……」
  政宗带着略微害羞的表情对红羽说道。
  「你总是叫我『兔咪学姐』,对吧?」
  「嗯,是啊。」
  「我希望你用别的称呼叫我,一次就好。」
  「……别的称呼?」
  「就、就是那个啦!像你称呼凉月奏的那种!」
  政宗继续要求,脸变得更红。
  ……
  莫非这家伙……希望红羽甽她「姐姐」吗?
  只有这个可能,因为红羽称呼凉月为「姐姐」。而且,政宗确实说过她想要一个妹妹。
  话说回来,她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提出这种要求?该不会发烧了吧……事实上,她的确是染上感冒没错。
  「好,只要我叫你『姐姐』,兔咪学姐便会帮忙我吧?」
  「嗯,我帮我帮!要我做什么都行!」
  政宗笑嘻嘻地点头。
  ……怎么办?这家伙的性格未免改变太多。她这么希望有人叫她「姐姐」啊?她简直像得到红萝卜的兔子一样乐不可支。
  「了解,虽然有点难为情……我要叫罗?」
  「嗯、嗯……」
  两人生硬地交谈着。
  「呃、呃、呃……」
  红羽似乎很难为情,脸颊泛红地喃喃说道——
  「妈!」
  「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叫我!」
  「咦?可是,是兔咪学姐要我这么叫……」
  「我才不是希望你这么叫我!」
  「啊,我懂了,你觉得叫『妈咪』比较好吗?」
  「你是在耍我吧!为什么我是妈妈!」
  政宗大叫。
  唉,回顾这一个月以来的生活,也难怪红羽会这么称呼她。政宗因为穷,很爱省东省西,又具备在超市的限时特价中拔得头筹的战斗力。恭喜你,政宗,你已经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
  「……算了,我的头开始痛。」
  政宗叹一口气,抱着脑袋。
  若是让她继续吐槽,恐怕病情会严重恶化,还是由我来推进话题吧。
  「话说回来,你要我们怎么支援你约会?也不想想自己之前离家出走,直到今天才回来。」
  「呜……我也有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啊。」
  「跑到奈久留家借住,算是一个人静一静吗?何况,你为何不干脆拜托她支援你的约会就好呢?」
  那个眼镜中毒者是昴殿下的粉丝俱乐部之一「用温暖视线守护昴殿下同心会」的会长。听说她们会进行一些远乎跟踪狂的活动,应该能预测近卫的行动模式。
  「奈留奈留不行啦,她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
  「她说:『改变这个国家的时刻终于到来!』」
  「烂的是她的脑袋吧?」
  她打算怎么改变国家?成立政党吗?要是她的脸出现在选举海报上,我可笑不出来。我想她一定会像机关枪一样乱发政见,国民会被打成蜂窝。
  「奈留奈留是忙着写作,她说要写一部改变国家的超级大作。」
  「依她的作风,又是写BL和眼镜题材吧?」
  「应该是。奈留奈留说:『国民读完这本书,少子高龄化现象一定能获得改善!』」
  「我觉得应该改善的是她的思想。」
  连切,瓦格拉(注1)也没有这么强大的革命性。话说回来,BL和眼镜题材的书,要怎么改善少子高龄化现象?我看只会加剧吧。
  「所以,我才来找兔咪学姐和哥哥。」
  「拜托我们也没用啊。」
  「因为……哥哥和兔咪学姐在交往吧?」
  「……」
  ……我差点忘记。
  「凉月革命」。
  被冠上这个夸张名称的事件发生的那一天,如同凉月和近卫宣称正在交往一般,我和政宗也宣称我们在交往。
  「所以,兔咪学姐,请给我建议。」
  「建、建议?」
  「对,恋爱方面的建议。」
  「啥?我、我、我干嘛要给你建议!」
  「兔咪学姐不是在和哥哥交往吗?」
  注1 Che Guevara,阿根廷的马克思主义革命家,古巴革命的核心人物。
  「这、这个嘛……」
  「对了,是谁先告白的?是不是兔咪学姐?」
  「唔~~~~」
  听到红羽的话,政宗像成熟的苹果一样满脸通红。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起自己今天傍晚时的告白。
  「呃、呃……你跟哥哥告白时是怎么说的?」
  「咦!这、这这这这这个嘛……」
  「兔咪学姐,这很重要,请你告诉我。」
  「唔……」
  政宗羞得紧咬嘴唇。
  「我、我……跟蠢鸡说……」
  「跟哥哥说什么?」
  「唔……我跟蠢鸡说『我喜欢你』!然后……」
  「然后?然后又说什么?」
  「呃……呃,我说『我想成为你的家人』……」
  「成为家人?你居然说出这么难为情的话!」
  「唔~~~~~~~~~~~罗、罗唆!既然都说了,还能怎么办!」
  政宗半是自暴自弃地大叫。
  顺道一提,我的颜面温度也急速上升,脸颊热得让我快要昏倒。
  ……可恶的红羽。
  没想到她会要求政宗重现告白场面,好惊人的羞耻游戏。某国特种部队应该考虑拿来当新拷问法,一定能大幅损血。
  「只有这样吗?告白以后有没有做什么?」
  「做、做什么……」
  「啊,兔咪学姐,看你的表情,应该有做什么喔。」
  「唔!」
  「该、该该该该该不会……接吻……了吧?」
  「呜、呜……」
  政宗像缺氧的鲤鱼一样,嘴巴开开合合,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红羽发出尖叫声「呀~」。咦?我吗?我当然和政宗一样快要缺氧,恨不得发绀昏倒算了。
  「我都不知道……原来哥哥和兔咪学姐做出这种事……」
  「……喂,红羽!回到正题!重点是我们如何支援你约会吧?」
  「哥哥,你肯帮我吗?」
  「嗯,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么,我再多问一些兔咪学姐告白的细节……」
  「不要再问了!」
  她会死掉。要是继续干这种丢脸的事,政宗铁定会死掉。她已经感冒,红羽还想让她的热度更加上升吗?
  「兔咪学姐,你肯帮我吗?」
  「嗯、嗯,我无所谓。」
  「太好了,那我来照顾兔咪学姐吧!别担心,我因为体质的关系不容易感冒!」
  「哇、哇,我好开心……」
  政宗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实际上却是冷汗直流。她的心情我懂,换作是我,也绝对不想被红羽照顾。期待这个格斗技狂具备一般常识,只是白费工夫而已。
  这家伙是我家的小怪兽。
  导致我罹患女性恐惧症的原因。
  她是个异于常人的女生。
  「……」
  不过,红羽为何突然想和近卫约会?应该和发生「凉月革命」的那一天,凉月宣称她和近卫在交往一事有关吧?
  一般而言,心上人交到女朋友,自己等于是失恋,没想到红羽反而想和近卫约会。
  「……改变了。」
  我用谁也听不见的音量喃喃说道。
  现在已是冬季。
  如同季节由秋转冬一般,我们的关系也——不,我们本身也有所改变。
  暑假时。
  如果我的记忆无误,在第二学期开始之前,我曾这么想:

  ——第二学期开始之后,我们又得回到一成不变的学园生活。

  「……」
  日常。
  喧嚣热闹的学园生活。
  曾几何时,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
  (蠹鸡,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正当我暗自思索时,政宗拉了拉我的衣摆,小声说道。
  (凉月奏……她看起来怎么样?)
  (咦?喔,她说她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是吗?她这么说啊……)
  政宗说完便陷入沉默。
  「……」
  莫非,现实正开始大大地变化?
  第二学期。
  正如同季节转变为冬季,我们……我们的关系……
  「呀!既然哥哥和兔咪学姐都答应帮忙,得快点决定约会的日期!」
  红羽高声大叫,打断我的思绪。
  「红羽,你要订约会的日期是无妨,但也得询问一下近卫的行程啊。」
  「我知道。明天在学园遇到近卫学长时,我会约他!」
  「明天啊……」
  她住在隔壁,今天也能约吧?
  虽然我这么想,但红羽或许是不好意思在凉月面前邀请近卫和她一起约会,毕竟她以为那两人在交往。
  「那就明天再说吧。」
  「嗯,我会加油的!」
  红羽一如平时,天真无邪地笑着。
  看见妹妹天真烂漫的笑容,我衷心希望她有个快乐的约会。
  ——逐渐改变的现实。
  我将这句话留在脑海中的一角。
  ♀×♂
  然而,隔天近卫和凉月没来上学。
  隔一天及再隔一天,她们依然没来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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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初恋加速档
  十二月五日。
  政宗的生日正好经过两周的这一天,是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日。
  在这两周之间,寒冬的脚步越来越近,气温逐渐下降,学园中不乏披着围巾的学生。或许我也该充实防寒装备,以备即将来临的寒流。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
  「……不知道近卫学长会不会来?」
  车站前的小广场。
  红羽站在适逢假日而热闹非凡的广场上,不安地喃喃说道。
  没错,今天十二月五日是约会的日子。
  当然,要约会的人是坂町红羽和近卫昴。
  红羽的服装是淡桃红色羊毛衫、短裙及膝上袜,她的裙子短得让人想问「你不冷吗」。我猜她是为了约会精心打扮,才穿成这样子。
  顺道一提,现在时刻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
  红羽和近卫约定的时间是三点,时间还很多。
  至于我们为何这么早来集合嘛……
  「别担心,坂町,你有发简讯给昴殿下吧?」
  政宗出声鼓励红羽。
  这两周之间,她的咸冒已经完全治好。虽然她本人有点遗憾地说:「其实再让你们照顾我一下也不错。」但人还是健健康康的最好。
  「你要感谢我,是我替你想简讯的内文耶。」
  「是啊。没想到……兔咪学姐会想出那么有少女情怀的文章……」
  「什什什什什么啊!我可是为了你才想出那么可爱的文章耶!都是因为你说:『发简讯给昴殿下太难为情了,我做不到!』」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我没想到近卫学长他们会连请两个礼拜的假……」
  红羽叹一口气,喃喃说道。
  没错,这两个礼拜里,近卫和凉月都没来学校。
  这下子我也很担心,便向班导询问,这才知道她们两个都感染感冒。哎,政宗也感冒了,或许现在正流行感冒……但是,我总觉得难以置信。

  『明天学园见。』

  两周前的星期日,凉月的确对我这么说过。
  当时,她完全没有感冒的迹象,后来却突然请两星期的假,这怎么想都很奇怪。
  我心里好奇,便以探病为名,前往凉月她们的套房,但门一打开就被莓挡住。她说,凉月怕传染感冒给我,希望我别进去。
  可是……
  「……」
  或许我当时应该不顾莓的阻止,进门找她们才对。
  没来学园的近卫和凉月。
  她们请假的理由或许不是感冒,而是另有原因。
  若是如此——我心里有数。
  疑心病。
  或许政宗那番话,使凉月受到的打击比我们想像的更大,至于近卫为了陪伴主人,才一起请假。
  「哎,红羽,近卫和凉月的情况如何?你在简讯里有问吧?」
  「嗯,近卫学长的简讯里说他们两个都好多了,明天应该能去上学。话说回来,如果他还没好,应该会拒绝今天的邀约。」
  「……是吗?」
  唉,就算实情真如同我的推测,她们继续请假也会引人怀疑,到时说不定连一般学生都以为她们是逃学。
  「……希望他们能快点回来上学。」
  政宗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喃喃说道。
  这家伙大概是为了自己对凉月说的那番话而感到愧疚。
  因为这个缘故,虽然感冒已经痊愈,最近的政宗依然无精打采。
  而且,她也不追问我告白的答覆。
  或许……政宗怀抱着近似罪恶感的情感。
  所以在凉月的问题解决之前,先把她自己的告白搁在一旁。
  活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获得幸福会过意不去……
  「话说回来,真亏你敢约近卫。」
  虽然简讯内文是政宗想的,但我没想到红羽敢做这么大胆的事。
  「没问题,我找到一个正当理由。」
  「哦?『陪我去买东西』之类的吗?」
  「嗯、嗯,意思差不多。」
  不知何故,红羽尴尬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唔,这是什么态度?
  莫非她有事瞒着我?
  仔细一想,这两星期间,政宗和红羽两人反覆推敲着约会计划。起初我也有参加会议,但中途她们说:「这种东西还是女孩子自己想比较好!」便把我赶出来。
  我本来想说:「也要参考一下男生的意见比较好吧?」但思及近卫是女生,便打消这个念头。表面上说是约会,其实和女生相约去购物差不多。
  「作战计划万无一失。要是出状况,我们会帮忙你。呵呵~」
  政宗得意地挺起胸膛。
  见到她的模样,我的胸口闪过一抹不安。
  我和政宗在这里的理由,正是为了在暗地里守护红羽和近卫的约会。所以,我们今天的工作是效法侦探,跟踪红羽她们,感觉像是成了跟踪狂。我从未想过会有跟踪他人约会的一天。
  「不过,聊天之类的该怎么办?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无法掌握约会的内容。」
  「不用担心,约会前我会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放进坂町的上衣口袋里。或许会听不太清楚,但应该听得见他们对话的内容。」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呀哈哈,没问题啦。我和兔咪学姐为了今天的约会,已经拟定周密的计划!」
  「计划啊……」
  我不知道她们拟定什么计划,只祈祷别出问题,最好能平安结束。
  「……」
  话说回来……约会啊?
  说来稍嫌后知后觉,但我真是被红羽的行动力吓一跳。
  我本来以为,这家伙在恋爱方面是很内向的类型。
  打从懂事以来,红羽就过着清一色的格斗技生活,恋爱经验是零;到目前为止,她也从未对近卫发动过任何明显的攻势。
  再说,十一月时曾经发生那起大事件。
  「凉月革命」。
  当时凉月宣称和近卫正在交往,甚至还接吻。
  所以,红羽应该相信近卫和凉月是真的在交往。
  不过,她居然邀近卫约会……
  「……」
  还是……红羽有必须邀近卫约会的理由呢?
  「啊,时间快到了。哥哥和兔咪学姐先躲起来,不可以让近卫学长发现喔!」
  妹妹带着亢奋的笑容说道。
  或许她是为了掩饰紧张,才表现得比平时更加开朗。根据过去的经验,她在近卫面前总会浑身僵硬。
  「好,坂町,好好奋战吧。」
  「是!兔咪学姐、哥哥,请好好守护我!这样我的力量就会涌上来!」
  说完这番活像要去打仗的士兵一般的对话之后,政宗便和红羽拉开距离。当然,我也跟着政宗离开红羽。
  话说回来……「请好好守护我」吗?
  红羽果然很紧张。
  仔细一想,她应该是头一次和男人单独约会,所以才找我们帮忙,以缓和心中的不安。
  「……真是的。」
  该怎么说呢?
  没想到红羽也会有这种普通女孩的想法。
  没办法,身为哥哥的我就好好关注妹妹的动向。像小孩一样向我们求助的红羽,看来也挺可爱的。
  我一面如此暗想,一面在广场角落窥探红羽的动静。
  经过数分钟之后……
  『啊!早、早安,近卫学长!』
  『嗨,早安,红羽。』
  手机传来清澈的女低音。
  近卫来了。
  她的服装当然是男装,黑色背心加窄版裤。
  嗯,毕竟红羽不知道近卫是女生,这是妥当的选择。
  『近卫学长,你的感冒好了吗?』
  『啊……嗯,已经完全好了。』
  我的手机和红羽的手机已事先接通,两人的对话从我的手机传来。
  窃听成功,看来政宗拟定的作战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顺道一提,采用这个方法,通话费会变得很惊人,不过最近的电信公司很亲切,提供家人间通话免费的服务,所以我和红羽之间的电话完全不用钱。
  「蠢鸡,别让昴殿下发现。」
  「找知道。」
  我一面躲在广场角落的自动贩卖机后方一面回答,活像间谍一样。哎,今天是假日,广场上人很多,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唔!』
  『咦?怎么回事?近卫学长。』
  『……不,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有人看着我。』
  我收回前言。
  你也太敏感了吧?近卫小姐。
  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察觉到我们的动静,她是草原里的黑斑羚吗?简直和野生动物一样敏锐。
  『啊、啊哈哈,应该是你多心吧?一定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红羽露出笨拙的笑容帮忙掩饰。
  近卫回答「嗯,或许是这样」,样子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
  这家伙果然还惦记着两周前和我说过的话吗?

  『我们——暂时别当死党好不好?』

  我明确地对她那么说。
  不,应该说是脱口而出才对。
  而且,近卫和凉月一起请了两星期的假。如果我的推测无误,她们只是谎称感冒装病,那么近卫应该也有不想去学园的理由。
  比如不想见我……之类的。
  『那、那么近卫学长,我们该出发了吧?』
  『好。不过,要先去哪里?』
  『别担心!像简讯上说的一样,要去的地方我全都想好啦!』
  红羽果然很紧张,连珠炮似地说完后迈开脚步。
  『啊,等等我,红羽!』
  近卫见状,连忙追上。
  「好,我们也跟上去。」
  「哦、哦。」
  哇,看来政宗也很起劲。我只希望她别学刑案连续剧里的跟监警察,去买红豆面包来吃。
  「这么说来,红羽是要去哪里?」
  我一面混在人群之中尾随她们,一面询问政宗。
  红羽她们走在广场附近的站前大道上,这附近还挺热闹的,道路两旁并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店。
  听说今天的约会计划几乎都是政宗所凝定,所以她当然知道红羽她们要去哪里。
  「不用急,你马上便会知道。」
  「唔,话说回来,没想到近卫会答应和红羽约会。你教红羽发了什么简讯?」
  「很简单啊,就在简讯上写『请陪我买东西』。起先我也想过去游乐园或水族馆之类的地方,但是对坂町而言,那样一来门槛似乎太高。」
  「嗯,那倒是。」
  红羽在昴殿下面前,宛如在丛林中遇上野生老虎的小鹿一样紧张,要是去游乐园或水族馆这类标准的约会好去处,或许她会承受不住。当然,是心脏承受不住。
  「所以才用购物当第一次约会。」
  「安全的选择。不过,她们要买什么?」
  「这个嘛……」
  不知何故,政宗略微沉默过后才又开口。
  「送给你的礼物。」
  「……」
  ……暂停。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红羽干嘛和近卫一起去买送我的礼物?
  「喂,你别露出那么错愕的表情行不行啊。」
  「不要强人所难,任谁都会惊讶吧。」
  「这是个好主意耶。听好了,坂町发给昴殿下的简讯内容是:『我想买礼物送给哥哥,你能不能帮忙挑选?』」
  「未免太突然啦。」
  「没办法,这全都是为了约昴殿下出来的藉口。」
  「藉口……」
  嗯,我懂她的言下之意。
  由于近卫和我的交情不错,所以红羽以近卫较清楚我的喜好为由,邀近卫陪她挑选礼物。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只泼兔,居然拿我当别人约会的诱饵,但依言照办的红羽也有问题。
  「可是,红羽突然说要送礼物给我,近卫会起疑吧?」
  「是吗?我教坂町在简讯上写说:『为了感谢哥哥平日对我的照顾,我想送礼物给他。』」
  「平日的照顾?」
  「『谢谢他每天都让我用摔角招式殴打他。』」
  「我才不想基于这种理由被感谢!」
  什么烂理由啊?就算红羽真的这么说,这礼物我也不想要,我要的是精神赔偿。
  「别担心,既然昴殿下已来赴约,表示他相信坂町的简讯内容。」
  「是也没错……」
  「你应该开心一点啊,今日约会中,坂町买的东西真的会送给你。」
  「为什么?」
  「要是事后被发现是谎言,那不就糟了吗?所以今天买的礼物会交给你。你瞧,这叫做『假戏真做』。」
  「诡、诡辩……根本是胡说八道……」
  「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高兴?妹妹送礼物给你耶。」
  「……」
  瞬间,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
  别的不说,那家伙的品味和一般人不一样,至于近卫也是。老实说,我根本不敢期待她们能选出什么正常的礼物。
  「对、对了,近卫她们要去买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啦,你马上便会……啊,你看,已经到了。」
  听到政宗的话,我将视线移回红羽她们身上。
  站前大道的一角。
  她们在某间商店前停下脚步。
  崭新的橱窗闪闪发亮,店面外观统一采用白色,充满清洁感。即使是从店门外,也能看见这间规模颇大的店里满是女性顾客,店内人声鼎沸。
  「……慢着。」
  崭新的橱窗里展示的物品十分眼熟。
  羊。
  那是造型可爱的羊布偶。
  但不知何故,羊的牙齿异常尖锐,而且嘴角泛红。
  沉默羔羊。
  对,显然是以那出电影中的博士为原型所制造,现在大街小巷中广为流行的恐怖可爱型商品。
  没错,存在于站前大道一角的,正是沉默羔羊商品专卖店。
  ♀×♂
  「政宗,你是故意的吧!」
  我指着红羽和近卫走进的店大叫。
  「有、有什么关系?拿来当约会的地点没问题吧?昴殿下也很喜欢那种羊啊。」
  泼兔毫不惭愧地说道。
  可恶,她说的没错。
  近卫超爱沉默羔羊,至于红羽不知是不是受她影响,第二学朝开始后,也开始收集沉默羔羊商品,所以对她们而言,这或许是最合适的约会地点。
  不过……
  「你是不是讨厌那种羊?」
  「不是讨厌,只是觉得很恐怖而已。」
  「那只羊的确设计得颇为诡异。哎,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你要买。」
  「可是,那是要送给我耶!」
  真是糟糕透顶。
  没想到那只设计得乱七八糟的羊,居然会有加入我房中摆饰的一天。我看我是真的被诅咒了,会不会是一个月前狂吃蒙古烤肉害的?可怕的羔羊作祟。
  『呀!好可爱喔!』
  『嗯、嗯!是啊!』
  无视于我的不安,红羽和近卫进入店内后兴奋不已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近卫的心情似乎变得振奋一些,这是很值得高兴,但我的心情五味杂陈。男装管家的品味还是一样异于常人。
  「好,我们也进去吧。要谨慎一点,小心别被发现。」
  「……是、是。」
  在政宗的催促下,我走向店门。
  沉默羔羊。
  我本来想打电话给制作这种疯狂布偶的厂商,问问他们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但说来可怕,这种诡异的羔羊似乎越卖越好,不然怎能开专卖店。
  「哇!」
  刚走到店门口,我就吓得叫出声。
  说来惊人,我遇上穿着沉默羔羊布偶装的人。
  哇,好大!店里似乎在举办开幕特卖会,穿着布偶装的人亲切地发送气球给客人与路人。学园祭时,奈久留也穿过类似的东西,和之前的相比,这件小一点。
  我觉得恐怖,打算视而不见,但真是不巧,当我经过的瞬间,视线恰好和布偶对上了。
  「……」
  不知何故,布偶看见正要进入店里的我竟然愣住,也不给我气球。
  不,我不想要气球,只是好奇他干嘛一直盯着我,我的脸上沾到什么吗?
  「你在干嘛?快走。」
  「哦、哦。」
  听到政宗的催促声,我连忙踏入店里。
  老实说,我觉得坐立不安,毕竟周围几乎都是女性顾客。
  这种感觉和在书店不小心进到少女漫画区差不多,与其说是坐立不安,倒不如说是很难堪。
  「呃,昴殿下他们……啊,找到了找到了!」
  我们立刻躲到橱架后,锁定在店内挑选商品的近卫和红羽。店里很宽敞,容易藏身。其实她们光顾着看沉默羔羊,应该不会发现我们。
  『红羽,你来这里是为了买送给次郎的礼物吧?次郎也喜欢沉默羔羊吗?』
  『对、对啊,哥哥最近被这些小家伙迷得神魂颠倒!』
  手机传来两人的声音。
  ……住手,算我求你,别捏造哥哥的喜好,我可没有赏玩这种恐怖羊的嗜好。
  「要是红羽送我布偶该怎么办……」
  「你可以拿来当沙包打,或许能消除压力。不过,可能会作恶梦吧。」
  「那样反而会累积压力……」
  我觉得只要这只羊在我房里,我就会罹患失眠症。定期跑医院领安眠药的日子或许快来了,真是讨厌的未来。
  「话说回来,既然都来到这里,我要不要也买一个回去?」
  「你是认真的吗?」
  「看起来可以驱魔啊。」
  「又不是冲绳的风狮爷!」
  我只想早一刻离开这个异次元空间。
  为了转换心情,我略微环顾店内,却找不到好货。应该说除了烂货以外,什么都找不到。这里尽是些拿来送人不会被当成礼物,反而可能被当成恐吓的商品。
  例如这个闹钟。
  想当然耳,闹钟是沉默羔羊的造型,但它使用的不是铃声,而是一个女人高声尖叫「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实在太诡异。别说要叫醒我,我觉得就算我心脏停止、长眠不醒,也不足为奇。
  除了闹钟以外,还有许多只能以「制作者发疯」来解释的商品。然而说来惊人,其他的客人都高高兴兴地买下。你们疯了吗?该不会像违法宗教在贩卖商品一样,所有顾客都陷入催眠状态吧?
  「你看,大家都买得很高兴。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东西会红真让人猜不到。」
  「我觉得去柜台结帐之前,她们最好先跑一趟眼科或精神科。」
  眼前的橱架上堆满嘴角染红、阴森恐怖的羔羊商品。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畅销?大家是不是生病了?又或许是这个国家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呢?没问题吧?经济大国日本——这样的不安涌上我的心头。
  『唔,要选哪个?』
  『这个布偶怎么样?』
  『的确很可爱,但是哥哥没有收集布偶的嗜好。』
  『……是吗?真可惜,这么可爱……』
  『嘿嘿嘿,没想到近卫学长的喜好这么女孩子气:
  『唔……不、不是的!我并不喜欢可爱的东西!』
  管家双手抱着沉默羔羊布偶,脸颊一片通红。
  红羽见状,开心地嗤嗤笑着。
  「……」
  ……怎么?
  她们之间的气氛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嘛。
  仔细一想,红羽和近卫是在四月相识。
  起初红羽光是看见昴殿下便会紧张不已,但最近似乎已渐渐适应。看在旁人眼里,现在的她们应该是一对感情融洽的学长和学妹。
  虽然我不知道红羽为何突然动起约会的念头,但只要她们开心……
  『——话说回来,送礼物给次郎啊?』
  然而,此时传来一道忧郁的女低音。
  只见近卫落寞地凝视着沉默羔羊布偶。
  『呀呀?近卫学长,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也该送什么给次郎……』
  『嗯?为什么?你跟哥哥发生什么事吗?』
  『……不,什么事也没有。』
  听到红羽的问题,近卫无力地微笑着。

  看见这副光景——我的胸口抽痛一下。
  ……近卫果然想和我和好吗?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她和好。
  像从前一样一起在学园里吃午饭,聊些有的没的,一起进行破天荒的女性恐惧症治疗。
  可是……我做不到。
  我和近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虽然理由我不清楚,但近卫现在似乎正为了和我有关的事情而烦恼,这一点从两星期前约会时的对话内容也可窥知一二。而且——她的烦恼是不能跟我说的那一种。
  既然如此……
  「……」
  我是不是该保持距离,给彼此一点时间比较好?
  我是这么想的。
  正因为这么想,才说出那句话。
  可是……
  「哎、哎,蠢鸡?」
  正当我思索之际,身旁的政宗拍拍我的肩膀。
  「什么事?到目前为止,她们的约会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嗯、嗯,我不是想说这个……」
  不知何故,政宗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看后面。」
  「后面?」
  我依言回头观看,但没看到任何异常景象。依旧是浑沌的空间,店里摆满沉默羔羊商品……
  「呃!」
  然而,当我发现那个物体的瞬间,顿时发出短短的尖叫声。
  是穿着布偶装的人。
  刚才在入口发送气球的沉默羔羊布偶,竟然躲在橱架背后凝视……不,监视着我和政宗。
  「喂、喂,政宗,你是不是掉落什么东西?童谣里不是有类似的故事吗?」
  不,那不是羊,而是熊。正如同住在森柿里的熊送来贝壳耳环的儿歌,或许是好心的店员送遗失的物品过来。
  「……咦?」
  我转向政宗,想听她的答案,却见到她以猛烈之势朝着店门口全力疾奔,活像逃命似的。
  「……」
  怎么回事?
  我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全身冒出冷汗,我再度确认背后——只见穿着布偶装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橱架后方,朝着我逼近!
  「——」
  刹那间,我毫不犹豫地蹬地而起、逃向店外。
  我一面加速一面确认身后,后头是猛然追来的可怕布偶。
  惨了,我会被吃掉。
  我的直觉如此告诉我。
  我想一定有不干净的东西附身在那个布偶装上,店员应该赶快请神主来作法。
  「喂!政宗,别丢下我!」
  我一面追赶跑在前头的政宗一面说道,但政宗大叫:「罗、罗唆!做不到!我做不到!要是被逮到,一定会被吃掉!」
  哇,好惊人的同步率,看来她脑子里想的和我一样。话说回来,好快的速度啊,布偶已步步朝我们逼近。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呀!」
  一道短暂的惨叫声响起。
  原来是跑在我身旁的政宗跌倒。
  笨蛋,居然在这种时候……
  「可恶!」
  我刹车回身。
  事到如今,只好上了。
  丢下女生逃跑这种懦弱的行为,我可做不出来。
  眼前是步步逼近的沉默羔羊。
  我确认冲来的布偶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反射性地使出牵制的刺拳。
  「唔啊!」
  反击——我的腹部中了布偶的强烈冲撞。
  这、这个混蛋!居然急远低头,躲过我的刺拳,而且挺身冲撞,对我反击……穿着布偶装竟然还这么灵活!
  要是就此倒地,被布偶骑到身上,我可就处于压倒性的不利状态——

  「喂喂喂,哥哥,你不用拔腿就跑吧?」

  然而,耳边响起的是似曾相识的卡通声。
  ……
  莫非这只沉默羔羊……
  不,这身布偶装里的人是……
  「呼,热死了。」
  无视于因为事出突然而愣在原地的我和政宗,那只布偶若无其事地拿下自己的头,露出一头闪闪发亮的银色及肩长发与法国娃娃般的端正轮廓。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我们。
  「嗨,哥哥、兔咪,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面,吓我一跳。」
  「……我们也吓了一跳啊,薛学姐。」
  没错,鸣海薛丁格。
  浪岚学园手工艺社副社长,同时是社内排行榜第一名的她,看着我和政宗,开心地微笑着。
  ♀×♂
  「……副社长,你在这里做什么?」
  站前大道上。
  在摆着沉默羔羊的橱窗前,政宗询问脱下布偶装、换上便服的薛丁格大姐。
  顺道一提,和薛学姐见面之后,我们就没进去店里。毕竟再继续嚷嚷,近卫或许会发现,所以我们便先离开,幸好从手机传来的声音可知道她们依然在约会。

  「呵呵,当然是打工啊。」
  「打工?」
  「是啊,赚点零用钱。兔咪或许已经知道,这里是我家公司开的店,机会难得,我就请他们帮我排班。」
  「你干嘛这么辛苦……」
  「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好玩嘛!我一直很想穿穿看那种布偶装。」
  「……那你为何要追我们?」
  「因为好玩。」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玩!」
  「啊,抱歉抱歉,起先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样子,后来觉得好玩,才捉弄你们。抱歉,我不该打扰你们约会。」
  「啥!我、我并不是在和蠢鸡约会……」
  「咦?那你们在这种店里做什么?」
  「这、这个……」
  政宗紧咬嘴唇、陷入沉默。
  薛学姐见状,对着学妹贼贼一笑。
  「这么一提,昴殿下和红羽也来到店里。」
  「!」
  「难道你们在跟踪他们?」
  「啊……唔……呜~~~~」
  政宗困扰地抓紧裙摆,对我投以求助的视线。
  ……没办法。
  还是向薛学姐说明理由吧。
  「其实红羽和近卫在约会。」
  「红羽?这么一提,她很LOVE昴殿下嘛。」
  「你怎么知道?」
  「我这个手工艺社副社长可不是白当的。先别说这个,哥哥,你们是来看红羽的情况吗?」
  「没错。」
  「哦,了解,我大致明白了。话说回来,红羽和人约会啊……我有点意外呢。」
  薛学姐喃喃说道。
  妯也这么想吗?
  我一样觉得红羽选在这个时机约近卫很奇怪。
  她果然有什么要在今天和近卫约会的理由吗?
  「——啊,糟糕。」
  正当我思索之际,政宗将我和薛学姐从店门前拉走。说时迟那时快,抱着小纸袋的红羽和近卫走出店门,看来她们似乎已买完东西。
  「政宗,接下来的计划呢?」
  为了避免近卫发现,我躲在停在路边的车子后方询问政宗。
  「呃……」
  政宗思索片刻之后才回答:
  「依照我的约会计划,接下来应该是:『难得来到站前,找间咖啡店喝杯咖啡吧。』
  「哦?他们的约会行程是你安排的啊?」
  「……副社长,你干嘛贼笑?」
  「不,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兔咪和从前相比变得圆滑许多呢。没想到你居然会替学妹安排约会行程~」
  「唔~~~~我、我又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政宗活像发痒似地扭动身体,害羞不已。
  嗯,这家伙的确变得比从前圆滑许多。不,正确地说——是她敞开心房。
  「话说回来,副社长,你不用回去打工吗?」
  「嗯,该怎么办呢?其实我今天从早上就开始工作,现在已经可以下班,所以直接回家也没关系……」
  薛学姐望着近卫和红羽的背影。
  「哎,兔咪、哥哥,我也可以看他们约会吗?」
  「咦?我是无所谓,但是你不可以打扰他们喔。」
  「别担心,我才不会打扰学弟妹约会,只是……」
  「只是?」政宗问。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薛学姐低声说道。
  「哥哥,你也没意见吧?」
  「嗯、嗯,我无所谓。」
  「谢啦!那我们快走,要是追丢了就不好。」
  薛学姐静静地迈开脚步尾随近卫她们,我和政宗也随后跟上。
  ……事情变得颇为奇怪。
  没想到连薛学姐都跟我们一起行动,她那么好奇近卫和红羽的约会状况吗?嗯,或许她是站在副社长的立场,关心学妹的恋情吧。
  「对了,兔咪。」
  此时,薛学姐略微正色说道。
  「你说接下来坂町他们要找个地方喝咖啡,没错吧?」
  「对,按照我的计划是这样安排。」
  「嗯,那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怪?」政宗反问。
  薛学姐一本正经地说:
  「因为……他们走进公园啦!」
  说完,她指向近卫她们的背影。
  我慌忙确认近卫她们的身影。确实如薛学姐所言,她们不是走向咖啡店,而是走进面向站前大道的公园里。
  「咦……不会吧?我明明曾交代过坂町啊……」
  政宗似乎对这个状况感到困惑,我也一样。
  她们为何走进公园里?
  由于和薛学姐会合后手忙脚乱的,我已有好一会儿没注意听手机传来的声音,莫非是发生什么事?
  「该怎么办?哥哥。」
  薛学姐看着我问道。
  片刻的沉默弥漫我们之间。
  「……我们也进去吧。」
  我静静走向公园。
  不知何故,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
  那是个规模颇大的公园。
  不知是因为离车站近,还是因为遇上假日,公园里的草坪及长椅上坐着许多出游的家庭及情侣。小孩在公园正中央的喷水池周围喂鸽子,一片和平气象。
  在公园的其中一角。
  近卫和红羽坐在角落的某张长椅上,我们则躲在公园树林中看着她们。这里是她们视线的死角,应该不会被发现,接着只能依靠手机传来的声音。
  『红羽。』
  手机传来一声女低音。
  错不了,正是近卫的声音。
  『……你说有话想跟我说,是什么?』
  『呃……』
  听到近卫的话,红羽沉默下来。
  ……有话想说?
  这么说来,红羽是对近卫表示有话想说,才带她来到公园吧?可是,在咖啡店里也能说话啊,难道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的话题吗?选择公园,就不必在意旁人的耳目。
  『近卫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红羽一改平时的天真无邪,以正经的态度问道。

  『你是不是——和哥哥发生什么事?』

  『!』
  听到这句话,近卫明显地倒抽一口气。
  『……我果然没猜错。刚才在店里买礼物时,你的样子有点奇怪,我就觉得不对劲。』
  看到近卫的反应,红羽似乎确信了,她用略带悲伤的声音继续说道:
  『呃……你们吵架了吗?』
  『……不,我没和次郎吵架,只是……』
  『只是?』
  『……』
  沉默。
  近卫略微沉默过后……

  『——我想,错的应该是我。』

  活像在告解罪行似的,近卫如此说道。
  『……什么意思?』
  红羽静静地反问。
  近卫静静地回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我的错。其实最近发生一点问题……』
  『那个问题……和哥哥有关吗?』
  『……』
  『……如果是,你要不要和哥哥谈一谈?既然和他有关,直接对本人说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
  说到这里,近卫露出疲惫无力的笑容。
  『我太没用、太窝囊。或许应该像你说的一样,把一切都告诉次郎,可是……我没有勇气,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的胆小。』
  『……』
  『所以我独自烦恼,却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本来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却给大小姐和次郎添麻烦。』
  『……』
  『所以,我想……』

  『——错的是我。』

  带着忧愁的女低音说道,活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似的。
  「唔!」
  我险些反射性地冲出去。
  我好想飞奔到近卫身边,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的念头淹没我的脑海。
  果然,她是为了和我有关的事情而烦恼。
  可是……
  「……可恶!」
  我不能冲出去。
  两周前的话语在脑内重播。
  我之前说出那种话,现在还能为她做什么?别的不说,我不就是为了多点时间思考,才说出那种话吗?
  时间。
  思考的时间。
  当然,是思考眼前事态的时间。
  我和近卫。
  凉月和政宗。
  我需要时间思考方法来解决这些变得不对劲的关系,因此说出那种话。
  但是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要紧。』

  然而,此时响起的是熟悉的妹妹声音。
  『别难过,近卫学长。』
  『……红羽?』
  听到意想不到的鼓励,近卫抬起头来。
  红羽对她温柔地微微一笑。
  『不要紧的,近卫学长一点也不窝囊。』
  『……』
  『我不知道近卫学长过上什么问题,所以这句「不要紧」听在近卫学长耳里,或许像是安慰,但其实不是这样。因为……』

  『——每个人都是这样。』

  红羽若无其事地轻快说道。
  『每个人都是这样,不是吗?都曾像现在的近卫学长一样,把问题闷在心里、独自烦恼,结果越弄越糟。不过,不要紧,因为大家都做过这种事。』
  『……』
  『我也曾独自烦恼地想东想西。有很多事情,虽然已经努力去做,却还是做不好。不过,重要的是跌倒以后要怎么爬起来,对吧?』
  『……』
  『无论是男生或女生,每个人都有遇上障碍跌倒、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了」的时候。可是,不能一直倒在地上,总有一天得爬起来……迈开脚步。』
  『……』
  『……呀哈哈,不过不过,刚才那番话几乎都是我妈说的啦,那等于是我家的家训。对不起,近卫学长,我竟然说些自以为是的话。』
  红羽开朗地笑着。
  近卫跟着微微一笑。

  『——不,你说的没错。』

  近卫清清楚楚地说道。
  『错的……是我。』
  『近卫学长……』
  『而且,听完刚才那番话,我觉得自己似乎找回一点信心,似乎明白……我该怎么做。谢谢你,红羽。』
  『不、不,不用道谢,我只是把妈妈跟我说过的话搬出来而已。』
  红羽腼腆地微笑。
  啊!
  这么一提,妈妈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
  妈妈曾对我说了刚才那番话。
  老实说,当时的我搞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当时我想像不出自己暗自烦恼并因此搞砸事情的未来。
  那时候的我甚至觉得,干这种窝囊事的人很逊……实在太自以为是。
  然后,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之后,她是这么说: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
  ……真奇怪。
  为什么我会忘记呢?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好,该回去了吧?天色已经变暗。』
  近卫仰望天空说道。
  我看向公园里的时钟,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分。
  暮色在空中蔓延开来。
  最近太阳下山的时间似乎变早。
  季节正在转变。
  冬天的脚步声已经来到身边。
  『呀哈哈,近卫学长,今天很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陪你买东西而已,该道谢的人反而是我……』
  『不不不,不会啦!因为——』

  『——今天能和近卫学长在一起,我很开心。』

  夕阳之下,红羽带着无邪的笑容说道。
  接着……
  『呃……近卫学长,在回去之前,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嗯?我无所谓。』
  两人一面从长椅上起身,一面交谈。
  近卫的表情显得很诧异,大概是猜不出红羽的心思。
  这一点我也一样,我想政宗和薛学姐亦然。
  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红羽身上。
  『——呼!』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后,背对着近卫迈开脚步。
  拉开些许距离之后,她转身面向近卫。

  『……我喜欢你!』

  红羽说完这句话,瞬间,所有人都哑然无语。
  实际上,除了我们之外,公园里的其他人依然开开心心地在聊天,但唯独我们周围的空气宛若变成真空一般,声音全都消失。
  寂静。
  红羽在一瞬间破坏这股寂静。

  『我喜欢近卫学长!』
  ♀×♂
  ——告白。
  坂町红羽对近卫昴所说的话,是不折不扣的告白。
  「……」
  啊,原来如此。
  所以,她才突然说要和近卫约会。
  这全都是为了告白。
  为了替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
  我想,契机应该是「凉月革命」。
  当时,凉月宣称近卫正在和她交往。当然,我认为她在说谎,但红羽不这么想。
  或许红羽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这么做。
  「……」
  不,不仅如此。
  回想起来,我本来以为眼前的日常会一成不变地持续下去。
  妹妹也一样。
  红羽或许会永远单恋近卫吧——我甚至曾这么想。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上没有恒久不变的事物。
  红羽迟早都会向近卫告白。
  红羽和近卫是在四月时相识。
  从那时候开始,她一直喜欢对方。
  喜欢著名叫近卫昴的男装管家。

  『——对不起。』

  手机传出清澈的女低音。
  那是近卫的声音,错不了。
  那是针对红羽的告白所给的答覆,错不了。
  『……抱歉,红羽。听到你说「喜欢我」,我非常……非常高兴,可是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近卫如此说道。
  虽然话语断断绩续,却清晰分明。
  任谁都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是……
  『——呀哈哈!』
  可是,红羽笑了。
  虽然处于这种状况,她却一如平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别道歉,近卫学长。其实我……隐隐约约猜到会是这种结果。』
  『……红羽。』
  『没错,我明白的。因为——』

  『——我猜近卫学长也有心上人吧?』

  『!』
  瞬间,近卫静静地倒抽一口气。
  『……红羽,我——』
  『不……没关系。知道以后,我的心情舒畅许多,终于舒畅了。』
  『……红羽。』
  近卫再次呼唤红羽的名字。
  红羽闻声,露出满足的微笑。
  『好!近卫学长,谢谢你今天陪我买东西!我很开心!永远不会忘记今天!』
  真是坦率的道别。
  说完这句话,红羽转身背向近卫、拔足奔跑。
  接着,她一直线地离开公园。
  『红——』
  近卫原本想追红羽,却又停下脚步。
  我想她应该也明白,自己最好别去追现在的红羽。
  可是……
  「啊!蠢鸡,你要去哪里?」
  我无暇回应政宗,追着红羽跑出去。
  或许会被近卫发现的念头曾闪过脑海,但我无法停止。
  坂町红羽。
  我的妹妹。
  我必须追上去。
  「——红羽!」
  走出公园就是站前大道。
  我立刻发现红羽的身影。
  她伫立在那里,彷佛在等待我。
  接着,她用一如往常的天真笑容对我说:
  「呀,哥哥。」
  「……嗨。」
  「你有听见我的告白吗?」
  「……嗯。」
  「嘿嘿嘿……我被甩了。」
  「……是啊,不过你已经努力过啦。」
  「嗯,我很紧张,用尽所有的勇气。可是,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得这么做,得告诉近卫学长我喜欢他。因为——」
  「——我一直喜欢着近卫学长。」
  妹妹用清楚明白的口吻说道。
  脸上挂着依然不变的微笑。
  但她的声音略微颤抖。
  「哎,哥哥。」
  「……干嘛?」
  「刚才我跟近卫学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吗?」
  「嗯,是妈妈从前说的话吧?」
  「对对,我觉得妈妈说的没错。人只要活着,一定会有突然遇上障碍的时候,也有可能因为迪上障碍而跌倒。」
  「……」
  「可是……重要的是必须重新爬起来、迈步前进。无论花多少时间,都得设法跨越障碍才行,这是当然的道理。我想……每个人都会面临这种时刻。所以……」
  瞬间,温暖的体温接触我的身体。
  红羽紧紧抱住我。
  她的脸埋在我的胸膛,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我也会……重新爬起来的。可是,现在……可以休息一下吗?」
  「……嗯。」
  「真、真的只有一下子而已喔!等我休息完后,我会……我会再度爬起来迈开脚步。所以……所以……」
  「……别担心,现在有我陪着你。」
  我抱紧她的身髅。
  宛若安慰她似的,用力抱紧她。
  「……」
  瞬间,红羽哭了。
  彷佛胸中积蓄的事物全部满溢出来,她把脸埋在我的胸膛,泪珠一颗颗滴下,放声大哭。
  我想,这应该就是妹妹的初恋告终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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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她的风格
  「……蠢鸡,不要紧吧?」
  晚上。
  在完全染上夜色的天空下,政宗担心地问道。
  「嗯,不要紧,这家伙挺轻的。」
  我转动脖子,看向背上红羽的脸。耳边传来规律的鼻息声,看来她似乎睡得很香。
  在那之后……
  红羽向近卫告白却彻底失恋后,我带着终于止住眼泪的妹妹来到附近的咖啡店。
  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惋惜会」。
  或者该说是暴饮暴食派对吧。
  那间咖啡店的蛋糕口味极多,甜点种类很丰富。至于我们为何来这种地方呢?其实全都是为了鼓励红羽。
  「唉,我没想到她会吃那么多。」
  或许我不该为了展现兄长风范而向红羽夸口:「今天我请客!」
  结果,红羽立刻化为吃蛋糕的机器。
  下场就是……
  「唔呀,哥……」
  背后传来可爱的梦呓。
  正如所见,红羽不知何时间趴在咖啡店的桌上睡着了,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背她回家。
  不知她是吃饱后想睡,还是哭累了想睡……真是的,我这个妹妹还是老样子,爱给人找麻烦。
  哎,如此这般。
  我们现在正前往薛学姐家。
  之前我完全忘记红羽仍在离家出走,因此行李和换洗衣物全都放在薛学姐家,得有人送她回去。总不能把这份工作推给薛学姐,所以我就自告奋勇背着她。
  顺道一提……近卫昴不在场。
  当红羽抱着我时,随后追来的政宗告诉我,近卫因为不方便追絰羽,在长椅上坐了好一阵子。或许她已经发现我们。
  ……不过,我明白她的心情。
  如果我和近卫交换立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追红羽。
  近卫应该同样因为今天的事而受到一些打击。
  「话说回来,我吓一跳呢。」
  走在我前方的薛学姐喃喃说道。
  「……我也吓一跳,没想到红羽会向近卫告白……」
  老实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令人震撼。
  当然,我早就知道红羽喜欢近卫。
  但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告白。
  「……」
  不,并不突然。
  冷静下来一想,这是有迹可循的。
  契机或许是「凉月革命」,又或许是心境上的变化,总之,最后红羽选择向近卫告白。
  她决定替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继续往前迈进。
  对我们而言,这是惊人之举:但是对红羽而言,或许是反覆思索之后的行动。
  「不,不是,我惊讶的不是她告白的事。」
  然而,薛学姐一本正经地如此反驳。
  接着,她望向我背上的红羽说:
  「我是在想——这家伙还挺强的。」
  「……咦?」
  听到这句话,我满心困惑。
  强?
  的确,红羽是个根深柢固的格斗技狂,战斗能力是挂保证的。
  「喂喂,我说的不是打架很强,而是精神上的坚强啦。」
  「精神上的?」
  「对。我本来以为她被昴殿下甩了以后,会大受打击、意志消沉,而且会颓丧一阵子。」
  「……」
  「不过,这家伙应该不要紧。既然她有在咖啡店狂吃蛋糕和放声大哭的精力,我想她一定很快能振作起来。换句话说,她调适心情的速度很快。」
  「调适心情……」
  对喔,红羽不也说过吗?
  人都有遇上障碍而跌倒的时候。
  但是——重要的是爬起来,再度迈开脚步。
  薛学姐说的「调适心情」,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重点是如何从失恋的打击中再度站起来。
  薛学姐认为红羽站得起来,所以说她坚强。
  「你妹真的很了不起。当然,这阵子和昴殿下见面或许会感到痛苦,但是打起精神上学应该没问题。」
  「嗯……的确很有红羽的风格。」
  我也以为红羽会因为失恋的打击而意志消沉。
  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当时,她抱着我,如此说道:

  『等我休息完后,我会再度爬起来。』

  「……」
  这代表红羽很清楚自己所说的话有何涵义。
  没错,即使过上障碍,总有一天得爬起来。
  爬起来,迈开脚步。
  所以,当时这家伙和普通女孩一样抱住我。
  「蠢鸡,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我帮你背?」
  政宗和刚才一样,满脸担心地问道。
  「不要紧啦。这家伙刚才的确狂吃蛋糕,但是她本来就很轻。」
  吃了那么多,红羽或许会稍微发胖吧,不过在她发胖之前,我的荷包已经像减重中的拳击手一样变轻。早知如此,我应该选择蛋糕吃到饱的店才对。
  「——不,我不是说这个。」
  然而,政宗一口否定我的话。
  「你背着坂町已经背很久了吧?」
  「嗯?那又怎么样?」
  「不,所以……你不要紧吗?因为……」

  「坂町是女生啊!」

  「——啊!」
  对喔,我居然完全忘记。
  女性恐惧症。
  我有个麻烦的体质,症状是一接触女生就会流鼻血。
  没错,坂町红羽也是不折不扣的女生。
  现在我只是背着她,并未直接碰触皮肤,不过,换作从前的我,应该早已出现轻微的发作症状。
  如今看来,莫非是近卫、凉月和政宗对我进行的疗程出现成果吗?
  「……」
  不,不光是如此。
  疗程确实有所成效,最好的证据是,最近的我比四月时更习惯接触女生。
  可是,理由不仅如此。
  「唔呀,哥……我吃不下了……」
  红羽在我背上说着老套的梦话。
  或许——原因是她。

  女性恐惧症。

  正如其名,我的体质是从恐惧女生开始。
  是谁灌输我这种意识呢?
  当然,正是坂町家的娘子军。
  十几年来,我一直被热爱格斗技的她们当成沙包殴打。
  曾几何时,我开始下意识地恐惧妈妈和红羽。
  坂町家引以为傲的小怪兽。
  我老是在心里这么称呼红羽,也是因为恐惧红羽,我才会罹患女性恐惧症。
  可是……
  「!」
  刚才的光景闪过脑海。
  如同孩子般抱着我哭泣的红羽。
  ……这是怎么回事?
  她——和普通女孩根本一样。
  什么小怪兽?
  什么女性恐惧症?
  我身为哥哥,却完全不了解这个妹妹。
  坂町红羽。
  至少刚才的她……抱着我哭泣的红羽,对我而言并不是恐惧的对象。
  甚至可说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令我挂怀。
  那就是红羽说的话。
  被近卫拒绝以后,她说的话。

  『——我猜近卫学长也有心上人吧?』

  近卫昴的心上人。
  这句话代表……
  「到了,这里就是鸣海家。」
  薛学姐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我忍不住环顾四周,眼前是一座豪宅,只不过风格和凉月家可说是完全相反,是座具有古典美的日本建筑。看来这里便是薛学姐的家。
  「好、好大……」
  见到时代剧中常见的巨大宅门,政宗大为震撼。莫非她是头一次来吗?
  「姐姐!」
  正当我思索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由于天色昏暗,我刚才没看见,原来宅门前站着一个戴着猫耳和眼镜、打扮相当前卫的女生。
  鸣海奈久留。
  她一看到薛学姐,立刻直冲过来。
  「嗨,奈久留,我回来啦。」
  「姐姐,你还是一样我行我素耶,要晚归不会先打个电话回来……咦?为什么学长他们也在?」
  见到姐姐身后的我和政宗,奈久留一脸错愕。
  感觉挺奇特的。
  好久没听见奈久留用敬语以外的口吻说话。
  鸣海奈久留和鸣海薛丁格。
  因为某种缘故,她们长期以来都有隔阂。但九月体育祭时,这道隔阂消失了,最好的证据是,现在奈久留和薛学姐说话时没用敬语。
  话说回来,她是在担心晚归的薛学姐吗?
  如果是,她们姐妹间的鸿沟应该已完全填满……
  「好过分!姐姐,你很坏心耶!居然排挤奈久留,自己和学长他们开开心心地玩耍!」
  「这是哪门子的被害妄想?」
  她们之间的鸿沟还没填补宪毕吗?不,冷静下来,坂町近次郎。奈久留敢直接向薛学姐抗议,已是很大的进步,虽然她抗议的内容非常牛头不对马嘴。
  「喂喂喂,冷静一点,奈久留。我并没有排挤你,我和他们是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碰巧遇到的。」
  「哦?是吗?」
  「你还是老样子,不知该说你爱胡思乱想,还是一想歪就没完没了……」
  「这是奈久留的长处!」
  「……唉,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讨厌你这种直肠子个性。」
  「嘿嘿嘿,奈久留也最爱姐姐这种无法坦率的傲娇个性!」
  「罗、罗唆!不准说亲生姐姐是傲娇!还有,不要随便把爱不爱挂在嘴上!」
  「咦?为什么?」
  「因、因为……很丢脸……」
  「嘿嘿嘿~我最爱姐姐!」
  「唔啊!住、住手!别在这种地方抱我!」
  「咦?皮肤这么滑嫩、脸颊这么有弹性,却不能抱吗?」
  「你、你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歪理!」
  活像抓住不习惯人的野猫一般,奈久留抱着姐姐用脸颊磨蹭她,薛学姐则是用力扳开妹妹。
  ……唉,也罢。
  虽然以姐妹间的肢体接触而言,这样似乎太过亲密,或者该说根本脱离常轨。如果是毫无关系的人对自己做出这种变态行为,铁定会报警,但我想奈久留只是想跟薛学姐撒娇而已。
  身旁的政宗喃喃说着:「好好喔……」这家伙那么想要妹妹啊?干脆去抱薛学姐算了,反正光看外表,她根本是「妹力」全开。
  「嘿嘿嘿……咦?这么一提,学长为什么背着红羽?」

  奈久留放开薛学姐,望向我背上的红羽。
  啊,糟糕。
  奈久留不知道今天红羽向近卫告白的事。
  当然,也不知道她因此失恋。
  可是,由我们来说明,又显得尴尬……
  「……唔呀?奈留奈留?」
  正当我烦恼之际,红羽正好醒来。看来是奈久留和薛学姐的声音吵醒她。
  「呃,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哥哥背着我?」
  「哦,这里是薛学姐家。你在咖啡店内睡着,所以我背你来这里。」
  「咖啡店……」
  红羽缓缓说道,似乎在追溯记忆,接着才又点头确认:「对喔,没错。」并从我背上慢慢爬下来。
  「咦?红羽,你的眼睛好像充血耶!怎么回事?」
  「呃……呃……」
  面对奈久留突如其来的问题,红羽沉默下来。
  这时,有人打破这股沉默。
  「哎呀,现在先吃饭!红羽、奈久留,你们都饿了吧?」
  「副社长……」
  「嗯?什么事?红羽,别露出那种表情,你今天还是住我家吧?那就快进来。」
  「……」
  听到薛学姐的话,红羽小声说:「……谢谢。」
  莫非薛学姐是故意替红羽扯开话题吗?
  要红羽现在对奈久留说明自己失恋的事,未免太难为她,所以薛学姐才硬生生地改变话题。仔细一想,红羽刚才狂吃蛋糕,肚子应该不怎么饿。
  「……」
  不过,这样也好。
  我想红羽不久之后一定会把失恋的事告诉奈久留,毕竟她们的感情那么好。只是,这种话题还是该由自己找时机说出口才是最好的。
  「啊,反正都来了,兔咪,你们也吃过饭再走如何?」
  「咦……我和蠢鸡也要吗?」
  「哦,好主意,那就这么办吧!宇佐美学姐,吃饭人多才热闹嘛!」
  「话是这么说……唔……」
  政宗沉吟片刻,又瞄我一眼。
  「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家伙似乎在客气,不过吃饭人多才热闹。
  「快点进来。」
  奈久留摆出招待客人的主人架式,在前头带路。
  红羽和政宗也带着笑容跟在她身后。
  我顺势要跟上去,但是——
  「暂停,哥。」
  我的手臂突然被紧紧抓住。
  仔细一看,薛学姐正用意想不到的强烈力量拉着我的手臂。
  「你陪我去买一下东西。」
  「……买东西?」
  「对,只是去附近的超商而已。哎,可以吧?」
  「嗯,没关系……」
  「好。奈久留,我要去买东西,或许……会晚一点回来,你们先开饭没关系。」
  薛学姐没等奈久留回答,说完便拉着我走向宅邸前的道路。
  「等、等等!不必那么用力拉我!」
  我忍不住大叫。
  薛学姐见状,说声「啊,抱歉抱歉」便放开我的手。
  「话说回来,到底要买什么?」
  晚餐要用的调味料不够吗?即使是这样,干嘛找我一起去买?
  「哦,那个啊……抱歉,我说要买东西是骗人的。」
  「……啥?」
  见她说得这么干脆,我反而困惑。
  ……慢着。
  那么,薛学姐要去哪里?
  「哎,哥哥。」
  夜空之下。
  薛学姐抬起眼来窥探我的脸。
  那张法国娃娃般端正的脸庞上浮现微笑之后,她开口说道:
  「和我约会一下吧?」
  ♀×♂
  月城神社。
  这里距离鸣海家约十几分钟路程。
  薛学姐带我前往的是随处可见的神社。
  「来,到了。现在是晚上所以没人,不过正月时可是很热闹。」
  薛学姐爬上神社的石阶,背对着红色鸟居向我说明。
  ……不,我想听的不是这种说明。
  「薛学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唔?我刚才不是说过吗?约会。」
  「你的确说过……」
  她干嘛和我约会?而且为何是来神社?如果是新年参拜倒也算了,但很遗憾,现在我可不想添香油钱。
  「哦,你别在意地点,我只是找个能和你单独相处的地方而已。」
  「……单独相处?」
  「对,哥哥,我希望能单独和你谈一谈。」
  我们穿过神社的鸟居,走在石板路上。
  薛学姐依然背对着我。

  「最近发生什么事?」

  她若无其事地问道。
  「什么事……你是指哪件事?」
  「不知道,所以才问你。我就直说吧,我觉得现在的你怪怪的。」
  「……我?」
  「嗯,具体来说,就是无精打采,好像在烦恼什么……老实说,今天的昴殿下也怪怪的。」
  「……」
  听到薛学姐的话,我只能沉默。
  对喔,这个人也目睹今天近卫和红羽的约会过程,当然也听见当时近卫说的话。

  『——我想,错的应该是我。』

  当时,近卫清楚明白地如此说道。
  她显然是为了和我有关的事在烦恼。
  但是我……
  「如果你有烦恼,我可以陪你商量。」
  薛学姐转过身来,她的眼眸笔直地凝视着我。
  「九月体育祭时,你帮我不少忙;再说我是三年级生,身为学姐当然该倾听学弟的烦恼。」
  「……」
  她的话语强而有力。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的某处似乎溃堤。
  嗯……我猜我是累了。
  仔细一想,第二学期开始之后,我身边发生太多事情。
  随着事件接二连三发生,我们的关系也逐渐产生变化。
  我、近卫、凉月、政宗。
  尤其是我和近卫之间的距离,更是渐行渐远。
  我努力思考着打破僵局的方法。
  但我越是思考,越是陷入泥淖,渐渐动弹不得。
  「……薛学姐。」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将胸中堆积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其实……我最近和近卫……算是吵架了吧。」
  「算是吵架?」
  「……我对她说……我们暂时别当死党……」
  「死党啊……嗯,你和昴殿下的交情确实很好,说是『死党』也合情合理。不过,你为何说那种话?」
  「那是因为……」
  这还用问?
  我之所以说出那句话,是因为……
  「我觉得近卫好像在烦恼……不,她一定是为了和我有关的事在烦恼。可是,我不知道理由……问近卫,她又不肯跟我说……我甚至觉得,只要我待在她身边就会伤害她……」
  没错。
  因为如此,我才会说出那种话。
  当时我和近卫都有事隐瞒对方。
  我没把「兔咖啡」里发生在凉月身上的事告诉近卫,近卫也绝口不提她的烦恼。
  我们明明是死党,却互相隐瞒。
  所以我才——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你觉得你们是死党,近卫却不向你倾欣他的烦恼,还有事情隐瞒你,所以——彼此越伤越深,让你很难受?」
  「不,我……」
  我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没错,我不愿意看到近卫受伤。
  可是——
  「……」

  真的只是这样吗?

  其实,我是害怕自己受伤害吧?
  近卫昴。
  我告白的对象——我喜欢的女孩。
  我只是害怕和她产生隔阂而已吧?
  所以……

  「你才说暂时别当死党……对吗?」

  不知何故,薛学姐逼近我。
  她走到我的面前,停下脚步。
  双方好近。
  来到拳击手打近身战的极近距离,薛学姐停下来。
  瞬间——
  「!」
  我的视野摇晃。
  薛学姐娇小的手掌,狠狠往我的脸颊挥来。
  耳光。
  爱情喜剧漫画中,撞见女主角更衣的男主角常挨的老套攻击。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因为对方是鸣海薛丁格。
  浪岚学园手工艺社社内排行榜第一名,同时是副社长。
  单看她体育祭时的表现,就知道她的身体能力有多么超乎常人。光论运动神经,这个人甚至在红羽之上。
  这样的人一旦全力掴耳光……
  「唔!」
  活像身体被撂倒似的,我整个人倒在石板地上。
  我反射性地做出护身动作,倒地时没有受伤,但被打的脸颊却痛得发麻。
  「!」
  怎么回事?
  薛学姐干嘛打我耳光?
  「喂,哥哥。」
  正当我倒在地上困惑不已时,薛学姐抓着我的衣襟,硬拉到她眼前。
  接着——
  「我这就告诉你吧,哥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薛学姊清楚明白地说道。

  「你只是在逃避而已。」

  「……唔!」
  一时之间,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逃避?
  我在逃避?
  我在逃避什么?
  我疑惑地愣在原地,薛学姐继续说道。
  「你还记得今天白天红羽说的话吗?她说每个人都会遇上障碍,但无论花多少时间,都得重新爬起来。可是现在的你不一样,你放弃爬起来,只是一味逃避。」
  「……我、我……」
  我没有。
  我很想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可是,不知何故,这句话没从我的嘴里出现,
  「所以你才跟昴殿下说暂时别当死党,对吧?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冷静一段时间比较好,拿这些好听的藉口当理由,其实只是在逃避,不敢面对问题。」
  「可、可是……我……」
  我不知道她为何因我的事情而烦恼。
  我不喜欢彼此隐瞒的感觉。
  我只是不希望双方继续受伤害。
  「不服气是吗?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
  薛学姐依然笔直地凝视我的眼眸。
  「——不能隐瞒朋友任何事情吗?」
  「什么……」
  「我有说错吗?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碰触的话题,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没错。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其他人看见的一画。
  可是——
  「……可是,我和近卫是……」
  我们是死党。
  没错,我和近卫是死党。
  所以我才不喜欢彼此隐瞒的感觉。
  「好,那我换个问法。」
  「……咦?」
  见她轻易地转换话题,我呆愣一下。
  薛学姐对我说出决定性的一句话。

  「你所谓的死党——是有事隐瞒便会轻易闹翻的关系吗?」

  「!」
  听到这句话,我只能沉默。
  她在我回答之前便大叫:
  「不是吧!如果是死党,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情便闹翻?」
  「……」
  「如果你是昴殿下的死党,即使他有事瞒着你,你也应该陪在他身边!你应该多想想他的感受!应该接纳他!而且——应该保护他!连这些事情都办不到,就别把『死党』两字挂在嘴上!」
  「……」
  「你现在做的只是逃避!遇到问题不爬起来,只顾着逃跑而已!学学你妹妹吧!她……红羽虽然遍体鳞伤,却还是拚命前进耶!」
  「!」
  我的记忆突然复苏。
  没错,红羽不一样。
  她虽然抱着我哭哭啼啼,却丝毫不逃避。她已经做好觉悟,无论花多少时间都会爬起来,向前迈进。
  「……」
  可是……我呢?
  是否如薛学姐所说,我只是在逃避?
  我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最好保持距离、这是为了彼此——紧抓着这种好听的藉口,欺骗自己。
  其实,我只是在逃避吧?
  没错,逃避近卫昴。
  「!」
  不,不光是近卫。
  我也在逃避凉月。
  这两个星期,她都没来学校。
  莓说是感冒,但我觉得那应该是谎言。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我拿莓不让我进屋当藉口,不去见凉月。
  这是因为——我在害怕吧?
  我能做什么?
  能为现在的凉月奏做什么?
  其实我是没自信,才一直犹豫、逃避吗?
  「……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哥哥。」
  如泣如诉的声音传来。
  或许是因为刚才大吼大叫,薛学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
  即使如此,她仍是继续说道:
  「我认识的你,还要更帅气一点喔。」
  「……」
  「我不是要你变成漫画或小说里的主角。书里不是常有吗?充满正义感、不顾性命迎战强敌、最后帅气获胜的人。但是,现实世界中不会有这么帅气的人。」
  「……」
  「你妹妹不也说过,每个人都会过上障碍,都会烦恼、害怕……但还是得向前迈进。就算再怎么逊……也得前进。没人能像小说或漫画里的主角那么帅气。」
  「……」
  「所以,别再逃避!不爬起来、一味逃避,根本和死了一样!挣扎!爬起来!放手一搏!无论花多少时间,无论多逊……也别放弃起身迈步!这就是……这就是……」

  「——活着的意义!」

  「……」
  这句话让我明白薛学姐为何打我耳光。
  连我都想痛殴过去的自己。
  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直围困着我的事韧似乎粉碎。
  这个人替我破坏它。
  没错,正如同薛学姐所说。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逃避。
  随波逐流,不知所措。
  放弃用自己的双脚前进。
  可是——
  「!」
  我的脚慢慢地使出力气站起来。
  在神社的石板地上,我稳稳地——站起来。
  「……哥哥。」
  薛学姐放开我的衣襟。
  接着,她用和刚才怒吼时完全相反的温柔声音说:
  「你现在没问题了吧?」
  「是的。」
  我清楚明白地回答。
  我终于回答得出来。
  现在——没问题了。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直到现在才爬起来就是最好的证据。我和漫画及小说中的帅气主角天差地远,是个无可救药的懦夫。
  可是——
  「……我走了。」
  我静静地对薛学姐说道。
  没错,即使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还是得向前迈进;无论再怎么逊,总有一天得爬起来,迈开脚步。
  过去的我实在太窝囊。就算最近发生很多事,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又理所当然的事给忘了呢?
  妈妈口传、红羽以身示范的坂町家家训。
  那和薛学姐刚才说的一番话相似。
  无论我再怎么胆小——不,正因为我胆小,才应该挣扎、爬起来、放手一搏。无论再怎么逊,都得爬起来,专心致志地朝前方迈进。
  就这么活着。
  就这么活下来。
  这种不顾一切的风格才是——

  我该有的生存之道。

  「……了解,你全力以赴吧。」
  听到我的话,薛学姐点点头。
  或许她已经明白,也知道我现在要去哪里。
  「可是,等一下,哥哥。」
  「咦?」
  然而,薛学姐在我打算打铁趁热时叫住我。
  ……什么事?
  她还有话想对我说吗?
  「呼……」
  薛学姐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你打吧!」
  「……啥?」
  「我要你打我。因为我刚才打你一巴掌,那根本是偷袭。所以……在你走之前,先打我拳,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
  「…………」
  好厉害。
  这个人真的好厉害。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和她一样帅气?
  「……好,快动手。别看我这样,我还挺怕痛的。」
  薛学姐略微腼腆地说道。
  片刻沉默之后——
  「……我明白了。」
  我回答。
  「那请你闭上眼睛。」
  「啊?为什么?你刚才被我打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耶。」
  「可是,刚才那根本是偷袭,现在要你闭着眼睛并不过分吧?别担心,我不会打你的脸。」
  「唔唔……很、很好!你可别瞧不起我!我才不怕闭着眼睛挨打!」
  薛学姐显然在逞强,只见她战战兢兢地闭上眼。
  她像是被责骂的孩子一样,微微颤抖着。
  「……」
  我定睛凝视着她。

  然后,抱住她。

  而且抱得很用力。
  「啥~~~~~~~」
  瞬间,薛学姐的脸变得一片通红。
  看来她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你、你你你你你干干干干嘛啊!」
  「咦?我不是说『我不会打你』吗?」
  「那你为什么抱住我?」
  「总比被打好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薛学姐。」
  我用坚定的口吻,对困惑的她说:

  「——谢谢你。」

  我真诚地向她道谢。
  「唔~~~~~~~~白痴!别道谢!别说谢谢!你要去就快点去!我会替你向兔咪她们说明!」
  薛学姐似乎是在掩饰她的难为情。
  听到她的话,我只说一声「拜托你了」便放开她。
  接着,我冲出薛学姐所在的神社,奔驰在柏油路上。
  目的地只有一个。
  ——大厦。

  我的死党管家——和她的主人大小姐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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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羊与鸡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
  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厦的走廊上。
  眼前有一扇门。
  没错,这里是政宗家隔壁,同时是近卫昴和凉月奏居住的套房。
  她们应该就在里头。
  「……」
  我静静地按下门铃。
  隔一会儿,门打开了。
  「你又来了,打杂的。」
  无机质的机器人声音说道。
  出现在门后的是早乙女莓。
  情况和我上次来探病时一样,凉月家的女仆带着冰冷的视线迎接我的到来。
  我对着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莓,请让我见凉月。」
  「……」
  女仆打扮的莓凝视着我,沉默片刻之后说:
  「NO。」
  短短的一句话,表明拒绝之意。
  「打杂的,之前你来的时候我应该说过,奏小姐现在生病,我不能让你——」
  「凉月真的生病吗?」
  我用反问打断她,接着说道:
  「凉月只是不想去学校吧?」
  「……」
  面对我的问题,莓再度沉默。
  「不,奏小姐不是不想去学校。奏小姐是——」

  「——不想见你。」

  莓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打杂的,你还记得你到凉月家时,我说过的话吗?」
  「我……」
  九月,无家可归的我和红羽到凉月家帮佣借住。
  当时,莓把我关起来,并对我这么说:

  『——你改变了奏小姐。』

  「全都是你的错。」
  莓话中带刺地继续说道。
  「都是因为你,害奏小姐反常,所以我不能让你进这问套房、不能让你见到奏小姐。奏小姐也是这么希望的。」
  莓以坚决的口吻说道。
  或许她的主人凉月对她下达过命令,只要见到我来就把我赶回去。
  莓所说的话,就是那个大小姐对我的感受。
  可是——
  「我不回去。」
  我挤出声音,不想输给投向我的视线。
  脸颊上仍感觉得到薛学姐留下的触感。
  「在见到凉月之前,我绝不回去。不……我不能回去。」
  「哦?不过,不管你等多久,我都不会让你和奏小姐见面。」
  「那我就自己去找她。」
  「……你的意思是要硬闯进来?」
  「对。」
  瞬间,我的脖子上多出冰冷的触感。
  ——刀子。
  那是单刃小刀。
  不知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莓用突然亮出的刀子毫不犹豫地指向我。
  「小心一点。」
  她正用刀子抵着人,却依然保持一如平时的冷静,同时说道:
  「这把刀和电锯不一样,会伤人的。」
  「……」
  听到她的话,我缓缓吞一口口水。
  眼前是闪着钝光的刀刃。
  这和她从前用来威胁我的逆刃电锯不同,确实具备杀伤力。
  这是莓的警告。
  ——如果敢反抗,我就不客气。
  简单明了的讯息。
  这个人是认真的,如果我再踏进半步,她一定会阻止我。我想她应该不至于杀死我,但在我丧失斗志之前,她绝不会停止行动。
  身为女仆的她,把我当成主人的敌人。
  可是——
  「……」
  我不能让步。
  我发现了。
  发现过去的自己是错误的。
  发现自己不能逃,得尽己所能做该做的事。
  所以……
  「!」
  瞬间,莓倒抽一口气。
  这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
  抵着我脖子的利刃——被我用左手紧紧握住。
  「……打杂的,你……」
  望着从我掌中流出的鲜红血液,莓喃喃说道。

  好痛。
  那当然。毕竟我紧紧抓住刀子,手掌都被割破。
  血一滴滴地掉落地板。
  即使如此……

  「莓,让开。」

  我握着刀子说道。
  没错,这是表态。
  这是我对她的宣战布告——即使用刀子威胁我,我也绝不退让。
  「……你疯了吗?居然干这种事……简直有病。」
  莓喃喃说道。
  没错,这种方法一点也不帅气。我想,漫画或小说里的主角应该会用更潇洒的方式解决事情,至少不会干这种手握刀刃的蠢事。
  不过,我这样就够了。
  不管再怎么愚蠢、再怎么逊都无妨。
  这就是我的方法。
  胆小鬼的生存之道。
  「——」
  突然,某个光景在我脑中重现。
  四月时前往的游乐园。
  当时,我被卷入凉月的某个计划中。
  那是假绑票案。
  为了治疗近卫昴的心理创伤——为了治疗她的刀刃恐惧症所进行的疗程。
  最后,近卫勇敢地迎战戴着野狼面具、拿着刀,假扮成绑匪的大叔。当时她为了救我,也是这样握紧刀子。
  她是怎么做?

  『——我是管家。』

  她如此说道,握紧发抖的手指。

  『我才不怕刀子!』

  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她虽然害怕,却仍拚命举起拳头。
  ——羊。
  见到她那副模样,我如此心想。
  宛如被饥饿的野狼攻击的小羊。
  虽然害怕狰狞的利牙,依旧拚命抵抗。
  一般情况下,小羊必定以被吃掉收场,来不及出声哀鸣便一命呜呼。
  弱肉强食。
  弱者为强者所杀。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过——

  或许有只杀得了狼的羊也不坏。

  以下克上,穷鼠啮猫,大逆转。
  怎么形容都行。
  偶尔有只羊反咬狼一口,应该无妨。
  偶尔有只羊咬断狼的咽喉,应该无妨。
  偶尔有只羊打断狼的利牙,应该无妨。
  「……」
  没错,想想当时的近卫吧。
  羊与鸡。
  两者都一样软弱。
  没错,现在的我很弱。
  打架能力没有红羽强,又为了失恋而大受打击,连站也站不起来,只顾着逃避,实在太软弱。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懦夫。
  可是,正因为如此。
  就像红羽让我想起的一般,就像薛学姐告诫我的一般,就像当时近卫虽然发抖却拚命奋战一般——无论再怎么逊,我都要往前迈进,并且勇敢迎战。
  迷惘许久之后,我总算想起来。
  多亏红羽和薛学姐,我才能想起来。
  我绝不会再忘记。
  这是胆小鬼的风格,也是我的生存之道。
  所以——
  「我再说一次。莓,让开。」
  「唔……」
  莓握着刀子,单脚往后退一步。
  或许她觉得我很可怕吧。
  那当然。换作是我,如果有人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战斗,我同样会害怕。
  如果她肯就此死心……
  「——NO。」
  然而,莓宛如在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说道。
  「我是凉月家的女仆,绝对得遵从奏小姐的命令。」
  她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我。
  ……果然如此。
  早乙女莓。
  浪岚学园手工艺社社内排行榜最后一名兼社长,同时是凉月家的女仆。
  她果然没有那么好打发。
  「……」
  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
  只好来硬的!

  「住手,莓。」

  突然,走廊上响起女低音。
  延伸于莓后方的走廊上,站在那里的是——近卫昴。
  凉月奏的男装管家,以锐利的眼神凝视用刀指着我的佣人同事。
  「昴,住手是什么意思?」
  莓询问背后的近卫,视线依旧指向我。
  「……」
  近卫沉默片刻之后说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莓,别用那种东西指着次郎。」
  「NO,我办不到,因为打杂的想见奏小姐。我收到的命令是:『如果次郎来了,把他赶回去。』你应该也一样吧?」
  「……的确是,不过……」
  「不过?」
  「……」
  沉默。
  在第N次的沉默弥漫走廊之后——

  「大小姐应该见见次郎。」

  女低音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你是说真的吗?」
  莓用远比刚才沉重的语调说道。
  她依然没有回头,以背部和近卫对峙。
  「你打算违抗奏小姐的命令?」
  「嗯,没错。」
  「为什么?」
  「因为这么做对大小姐比较好,起码我身为管家是这么想的。大小姐应该见见次郎—不,她不见不行。所以,我要违抗大小姐的命令。这是我身为大小姐的管家所做的决定。」
  近卫真诚地说道。
  啊……或许近卫和我一样,心境也产生变化。
  她和红羽的约会。
  红羽当时所说的话。
  如同我被薛学姐感化一般,或许近卫也因为红羽的那番话而调适好心情。
  最近的近卫好像很迷惘,显得力不从心。
  可是,现在近卫的脸上已经没有迷惘。
  她似乎在心中做出某种决定,脸上流露坚定的意志。
  「再说,莓,你应该还记得吧?次郎是大小姐的朋友,所以你不能伤害他。之前大小姐不是这么说过吗?」
  「……」
  近卫用劝导的语气对莓说道。
  听到这番话,莓微微咬住嘴唇。
  「YES。的确,打杂的是奏小姐的朋友,我不能伤害他。如果我这么做,奏小姐会伤心。」
  莓粗鲁地丢掉手上的刀子。
  被丢开的刀子发出铿锵一声之后,落在近卫的脚边。
  「……莓,那么……」
  「对。虽然违反我的意愿,但我答应让打杂的进套房。」
  「……谢讨你,莓。」
  见到指向我的刀子被丢掉,近卫因此放心地轻轻吐出一口气。
  接着……
  「打杂的,我可以相信你吗?」
  莓说道。
  「说来不甘心,我无法帮助现在的奏小姐。」
  「……」
  「不过,如果是你——改变了奏小姐的你,或许能帮助她。」
  「……」
  「所以,打杂的,我可以相信你吗?」
  莓用露出的那只眼睛,笔直地凝视我说道。
  啊,原来如此。
  这个人真的只是喜欢自己的主人——凉月而已。
  所以才拿刀子指着我,之后却又让我进屋,现在则询问这样的问题。
  「可以。」
  我清楚地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请相信我。」
  「真的吗?如果你帮不了奏小姐,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说不定会拿你泄愤。」
  「没关系,反正我一定会帮她。无论花多少时间,我都会帮助凉月。因为……」

  「——她是我的朋友。」

  「……」
  莓沉默一会儿之后,说出平时的口头禅。
  「——YES。」
  然后,她点了点头,向我行一礼。
  宛如迎接客人的女仆。
  「……谢谢你,莓。」
  道谢之后,我脱下鞋子走进玄关。
  我是头一次进这间套房。或许是因为位于同一座大厦之故,这间套房的格局和政宗的套房几乎一样。
  「跟我来,次郎,我带你去大小姐的房间。」
  「好。」
  我静静地回答,走向近卫。
  ——死党。
  两星期前,我亲手破坏这个关系。
  可是……
  「……近卫。」
  我对过去的死党说道。
  「等我和凉月谈完之后,也有话要和你说。」
  没错,这是了结。
  我必须和过去逃避的所有事物做个了结。
  「……嗯,好。」
  近卫坚定地点头。
  她答应了。
  「话说回来,次郎,你们今天在偷看我和红羽约会吧?」
  「……抱歉,我不是有意骗你……」
  近卫果然有察觉到我们。
  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最后根本没有躲藏,光明正大地跑去追红羽。
  「不,没关系,你是担心红羽吧?再说,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哦,别担心。」
  不用她说,我明白近卫想问什么。
  「红羽没事。」
  「……」
  「她也对你说过吧?无论花多少时间,总有一天得爬起来。她懂得这句话的涵义。」
  「……」
  近卫沉默一会儿之后,喃喃说道:「是啊。」
  接着,她笔直地、毫不逃避地凝视着我。
  「次郎,两星期前,你对我说『我们暂时别当死党』。当时我手足无措,只是一直哭泣。」
  「……」
  「不过,现在不一样。听完她……红羽的一番话以后,我恍然大悟。我之前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因为过去我哭泣的时候,你总是会帮我,对吧?」
  「……」
  听到这句话,我只能沉默。
  的确,过去近卫一哭,我便会设法帮助她。
  因为我想保护她,不愿看见她的眼泪。
  「谢谢你。我遇上困难的时候,你总是会帮助我,这让我很高兴。可是,我终于发现……」

  「——我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依赖你。」

  宛若告诫自己一般,近卫昴如此断言。
  「不,不光是你,我对大小姐也是这样。你和大小姐都对我很好,见到我哭泣的时候总是会帮助我。因此,我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依赖起你和大小姐的好……」
  「……近卫。」
  「可是,今天听完红羽的话之后,我总算发现。我跌倒时,一直在等别人来扶我一把,只是一味地寻求帮助。曾几何时,我放弃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
  「……」
  「抱歉,我终于……虽然迟得连我自己也觉得窝囊,但我终于领悟这个道理。所以——」

  「——我不会再哭泣。」

  「当时……你对我说『我们暂时别当死党』的时候,我只会哭泣、只会向你求助。可是,我不会再那么做。」
  「……」
  「当时根本不是哭泣的时候。我应该鼓起勇气,好好跟你谈谈才对。因为我是你的死党……不,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
  「所以……次郎,正如同你刚才说有话要告诉我,我也有话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以听我说吗?」

  「……」
  我沉默下来,眼前的近卫眼眶看起来有些湿润。
  那当然。
  光是说出这番话,便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因为,近卫已经不是我的死党。
  两周前的星期日,她被我拒绝——被死党拒绝了。
  换作过去的近卫,早已经哭泣。
  然而……
  「——」
  近卫现在没哭。
  我猜她仍然很害怕,害怕又被拒绝;她的心里应该在发抖,要是连鼓起勇气说出的这番话都被否定,那该怎么办?
  但是,近卫没有哭。
  虽然眼眶湿润,她仍拚命忍住眼泪。
  我想——近卫正努力改变。
  改变软弱的自己,改变依赖我和凉月的自己,改变无法独力爬起来的自己,改变只会求助的自己。
  ——羊。
  这家伙果然像只羊。
  瞧她眼眶湿润的模样,活像惧怕大野狼利牙的羔羊。
  不过,实际上不然。
  游乐园的光景闪过脑海。
  假绑票案中,当时的近卫虽然浑身发抖,却仍拚命迎战。
  至少,当时的近卫没有哭。
  虽然那时候的她和现在一样吓得浑身颤抖、眼眶湿润,但是她没有哭。
  明明有刀刃恐惧症,她仍拚命面对自己的心理创伤,努力奋战;不依赖别人,忍着眼泪自行奋战。
  羊与鸡。
  我们两人是相似的胆小鬼。
  为了一点小事便害怕、迷惘的懦夫。
  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爬起来,往前迈进、勇敢面对。
  弱小的人也得用自己的方式迎战。
  我们就是这样活下去的。
  所以,近卫现在拚命忍着眼泪。

  「——好。」

  我静静地点头。
  「我也想向你道歉。你说你老是依赖别人,而我则是一直逃避,才会说出『暂时别当死党』这种话——对不起,近卫。」
  「……次郎,那么……」
  「嗯,我们俩好好谈谈吧,把过去积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如果你肯原谅我做过的事,我希望能跟你和好。我希望能够——待在近卫昴身边。」
  「……」
  我真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情。
  近卫忍着泪说:「谢谢。」
  啊,这下子准备齐全了。
  我和近卫终于能面对彼此,终于能说出自己的心声、不再逃避。
  这下子,我便能面对另一个闯进这间套房的理由。
  近卫昴的主人。
  这两个星期间,从我面前消失的她。

  恰啦啦~啦~啦~啦~啦~♪

  突然,一阵不符合现场气氛的轻快旋律响起。
  声音来源是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这首壮阔的旋律,正是电影「教父」的主题曲。
  「……」
  众人都沉默下来。
  我和近卫宛若来到音乐会会场一般,竖起耳朵聆听来电铃声。
  在这种状态下,我用没受伤的手拿出口袋中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接着,我慢慢将手机放到耳边。
  『好久不见,次郎。』
  电话里传来凛然的声音。
  正如这句话所言,我已经很久没听见这个声音。
  凉月奏。
  在场管家和女仆的主人——曾是我朋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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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凉月奏
  ——喀喳。
  我用没被染红手帕包着的另一只手转动门把。
  这里是凉月奏的房间。
  她宅邸里的房间相当高贵,但这里的房间或许是因为位于大厦,装潢看起来挺寻常的。书架、床铺、电视、衣柜……生活水准和政宗的房间相去不远。
  不过,只有一点不同……不,是引人注目。
  ——那就是镜子。
  房内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
  放在房间角落的镜子似乎被人用硬物狠狠砸过,因此出现裂痕。镜面和蜘蛛网一样、四分五裂的镜子,应该照不出自己的模样吧。
  「……你还是来了,次郎。」
  宛如从远方传来的声音说道。
  我把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凉月站在窗边。
  她穿着制服,活像待会儿有事要前往学园。
  不过,由于她背对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又乱来了吗?刚才走廊上闹哄哄的。」
  「……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
  「你还是老样子,说谎技巧很差。」
  凉月说道,仍旧没看我一眼。
  我静静地握紧负伤的左手。
  近卫替我做了应急处理,用手帕替我包扎,但伤口依然隐隐作痛。刀子割伤我的手是事实,我应该早点去医院才对,我想伤口一定不浅。
  可是,现在这件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凉月让我进到她的房间。
  「抱歉,我的女仆给你添麻烦。但你别生她的气,错的是下达那种命令的我。」
  「……凉月。」
  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很想大声这么说。
  我想问的是……
  「哎,凉月,你为什么不来上学?」
  我询问她的背影。
  『明天学园见。』
  两星期前,她的确这么说过。
  可是,她再也没来学校,也没和我见面。
  「……好吧,我告诉你。」
  凉月的声音显得疲惫至极。

  「——我笑不出来了。」

  她依旧背对着我,如此说道。
  「……笑不出来?」
  我不解其意,像一只只会重复话语的鹦鹉一样喃喃说道。
  凉月娓娓道来:
  「两星期前,我和你、宇佐美双对约会时——听见她说出那些话以后……我就笑不出来了。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我以前那么擅长微笑……」
  「……」
  「我的高中生活向来是这样度过。次郎,你也记得当时宇佐美说的话吧?」
  「……嗯。」
  疑心病。
  当时,宇佐美政宗如此指称凉月奏。
  以前的政宗不相信周围的任何人,是个独行侠。
  政宗说,凉月和以前的自己一样。
  凉月在学园里总是戴着完美的模范生面具,这是因为她和以前的政宗一样,不相信周围的人。
  换句话说,她没有可以放心展露真正自我的朋友。
  所以,凉月奏是孤独的。
  「宇佐美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用告解罪行似的沉重口吻说道。
  「我想,我的确不相信学园里的任何人。虽然我很顺利地融入学园生活,但那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在演戏。从头到尾……没错,一切都是虚假的。这就是——凉月奏。」
  「……你的确一直戴着模范生面具。」
  不过,为什么?
  何必这么做?
  「次郎,你似乎很想知道理由呢。其实理由很简单。」
  凉月若无其事地说道。

  「因为——这样比较轻松。」

  「……轻松?」
  「对,轻松。我不清楚别人的心思,也信不过;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我更是完全不知道。既然如此,只要我当个人见人爱的模范生,自然能融入周遭环境。」
  「……」
  「这么做轻松多了。与其害怕展现真正的自我后会被人否定、受到伤害,不如一直戴着面具,这样要来得轻松许多。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开始对大家胡说八道、不断说谎。可是……」

  「——听完宇佐美那番话,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凉月清楚明白地说道。
  「她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感觉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扒下面具。她看穿我的谎言,揭穿我的真面目。过去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她居然这么轻易看出我在说谎。」
  「……可是,那是因为她……」
  「不用你说,我知道的。其实宇佐美是想帮助我,她的心意很真诚。但是,次郎,我……害怕。」
  「害怕?」
  「……对。这两个星期间,虽然我很想去学校,但我做不到。我害怕见到学园里的人,害怕见到其他人。即使在家里,我也尽量避免和莓及昴见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我沉默不语,再度环顾她的房间。
  然后,我很快便找到线索。
  ——镜子。
  被砸坏的镜子。
  四分五裂、已经无法映照出自己模样的镜子。
  还有,刚才凉月所说的话。

  『——我笑不出来了。』

  「……我真的好胆小,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每当我准备去上学时,心里都会有个声音说:『要是学园里有人说出和宇佐美一样的话,该怎么办?要是谎言又被戳破,该怎么办?』」
  「……」
  「一想到这里,我就害怕得受不了……我在镜子前练习好几次,试着和过去一样微笑……但是不行。因为不管再怎么笑,我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不笑得自然一点,说不定又会被人识破,但我……」
  「!」
  啊,原来如此。
  所以这家伙才没去学校。
  凉月奏是个完美无缺的模范生。
  学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看待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其实,她是个随处可见的胆小女孩。
  疑心病。
  她拚命隐藏自己脆弱的部分,拚命演戏、戴着面具,依赖谎言度日。
  「我真没用。这一定是我依赖谎言的报应。一想到自己的谎言或许会被揭穿,我更加无法相信大家,包括你、昴、莓、纡羽、宇佐美、其他的佣人和家人……」
  「……」
  「一想到自己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管对谁都说不出真心话……不敢说出真心话……」
  「……」
  「所以……我……我……」
  不知几时间,凉月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
  或许她正在流泪。
  但是,我看不见她的模样。
  因为她没有回头。
  我猜,她是怕被我看见她的表情,所以我连她究竟有没有哭都不知道。
  「……」
  我心想,凉月大概是累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进入第二学期后,她就变得怪怪的。一下子说要变成闇月,让我讨厌她;一下子要我和红羽当佣人;一下子又变成娇夜。
  我想她一定是暗自在烦恼。
  从第二学期开始的九月到今天,大约经过三个月。
  虽然是渐进式,但这个名叫凉月奏的女孩确实在烦恼、痛苦、疲惫,而且饱受折磨。致命一击就是两周前政宗那番话。
  站在政宗的立场,那是一心为了帮助和自己同类的凉月所说的话。
  可是,对于身心俱疲的凉月而言,那是无与伦比的致命伤。
  看看那面被破坏的镜子。
  她一再练习微笑,却无法安心。
  现在她连自己的谎言都无法信任,结果砸镜子出气。由此可以显示,她有多么疲累、多么走投无路。
  但是,我却——
  「!」
  不,停止。
  要懊恼自己的无力与窝囊,以后有得是时间。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我所能,做我该做的事。
  因为……
  「哎,凉月。」
  我缓缓呼唤依然背向我的她。
  接着——我说了。
  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想说的事。

  「……我曾向近卫告白。」

  「——咦?」
  瞬间,凉月发出诧异之声。
  没错,将凉月逼到绝境的原因,我也有份。
  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一直隐瞒我向近卫告白的事。
  我不愿提起这件事,所以一直隐瞒。虽然不知理由为何,近卫也一样,不愿对凉月说出真相,选择和她保持距离。
  我想,这对于有疑心病的凉月而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我们是凉月唯一信得过的朋友。
  「骗、骗人!怎么可能!」
  然而,凉月劈头否定我的话。
  「为什么?你干嘛撒这种谎?如果你向昴告白,你们早该开始交往!」
  「……不,不是。因为……我被她拒绝。」
  「!」
  无法理解——从她身上可看出这种情感。
  我继续说道:
  「抱歉,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因为我说不出口。」
  「……」
  「我道歉,对不起。我……想跟你和好——所以,凉月,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
  凉月问道,依然没有回头。
  我对着她的背影,说出自己的心意。

  「你愿意再和我交一次朋友吗?」

  「!」
  听到我的话,她微微倒抽一口气。
  「或许我无法完全做到毫无隐瞒。可是……就算如此,你能不能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
  「……」
  「我想,人际关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有时会有所隐瞒,有时会吵架,有时会闹脾气。可是,我认为在这种时候能够彼此原谅、重修旧好,才是朋友。」
  「……」
  「所以……拜托你。如果你不嫌弃这样的我,可以再当我的朋友吗?」
  「……」
  漫长的沉默盈满凉月的房间。
  接着,她割裂这片沉默。
  「——为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的确……你说的对,人际关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所以朋友才要互相帮忙。可是……为什么你想和我当朋友?」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我清楚明白地回答。
  没错,这还用问吗?
  我想和凉月做朋友,因为——
  「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咦……」
  「理由很简单,你和我、近卫在一起时,总是笑得很开心。难道那也是在演戏?」
  「不……不是!我……」
  「你是真的很开心,对吧?那时候的你是真的在笑,对我们说的也是真心话。还有——说来不甘心,你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没错。
  无论有没有疑心病,凉月和我、近卫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那样不就好吗?
  即使在学园里戴着面具,只要她身旁有我和近卫——有足以称为朋友的人相伴就好。
  如果她愿意,也可以慢慢增加足以称为朋友的人。
  我们当然会帮她。
  ——没错。
  至少我……我们只要看见凉月的笑容就满足了。
  光是这样,便觉得很幸福。
  「再说,你也把自己的佣人当成家人,对吧?」
  「……可是,我……现在的我无法相信大家……有时会不敢说真心话……」
  「别那么愧疚,你不用……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想和佣人当一家人吧?这样就够了,我想莓他们一定会回应你。」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
  没问题,只要看看近卫和莓便明白。如同凉月爱护所有佣人一般,我想所有佣人一定也很爱护凉月。
  「可是……可是……」
  染上泪色的声音传来。
  不知何故,凉月拚命否定我的话语。
  接着,寂静再度盈满房内。
  不知道沉默多久之后,凉月似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你不嫌弃我吗?」

  凉月满脸不安地问道。
  她的真实面貌和平时的完美大小姐模样相去甚远,然而,这对她而言是很大的一步。
  患有疑心病、无法信任别人的大小姐对我稍微敞开心房。
  所以,我会好好回答,真诚说出自己的心意。
  「嗯,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只要稍微就好……稍微也行,请你相信我,我同样会相信你。」
  「!」
  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清楚传来。
  我想凉月一定在哭。
  我不知道我的话她听进了多少。
  可是,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能因此稍微缩短……
  「……哎,次郎。」
  依旧不安的语气呼唤我,但凉月似乎忍住眼泪,一字一句、清晰分明地说道:
  「你肯当我的朋友,对吧?那么,你可不可以听我说一句真心话?」
  「……」
  这一定是凉月追求的事物,不必顾忌、可以互道真心话的朋友。
  如果这就是老是说谎的大小姐唯一追求的事物……
  「嗯,只要你愿意对我说的话。」
  我不假思索地如此回答。
  此时的我一心想帮助凉月,帮助凉月获得她追求的事物。
  如果我能成为这个事物。
  如果我能实现她的愿望——

  「——我喜欢你。」

  然而,她的话语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瞬间,凉月回过头,她的脸上淌着泪。
  大颗泪珠沿着白皙的脸颊滑下。
  可是……
  凉月笔直凝视着我,拼命挤出声音说道:


  「——我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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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入冬之后
  十二月五日。
  天凉好个秋……我很想这么说,但季节流逝得很快,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晚上气温便骤然下降,剧烈的寒意侵袭街道。
  冬季。
  被如此称呼的季节逐渐接近——不,早已追上来。
  我一面感受刺人的寒意,一面想着。
  十二月五日,今天对我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
  凉月奏。
  这是我的名字。
  今天,我向次郎告白了。
  不,应该说是在一时冲动之下告白。
  我明明已经决定要忍耐,决定不再依赖别人,决定和这种情感一刀两断。
  但是,我没能忍住。

  『——再见,次郎。』

  十月去游乐园时,我对他如此说过。
  当时便应该结束才对。
  次郎来宅邸帮佣,让我度过非常快乐的时光。
  唉,其实是我为了享受快乐的时光,不惜变回八岁。
  当时我就应该满足,并且向次郎告别。
  八月三十一日。
  暑假的最后一天。
  当时,我是这么决定的。
  近卫昴——我的管家,同时是我的好友。
  对我而言,她是最重要的存在。
  为了她,我决定牺牲自己的感情。
  因此,自从九月以来,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帮助昴。
  例如,帮助内向的昴拟定和次郎增进感情的作战守则;在次郎因为不幸的事故而失去家园时,要他来我家帮佣,藉此拉近他和昴之间的距离;为了防止次郎被宇佐美抢走,特地搬到她家隔壁……不是我自夸,我真的做了许多事。
  最经典的是「凉月革命」。
  学园里的人如此称呼那起事件。
  当时,宇佐美说她和次郎正在交往,所以我做出这个愚蠢的宣言,声称我和昴也在交往。
  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引起次郎的注意。
  我以为,只要宣称自己和昴正在交往,次郎便会采取行动。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实在太心急。
  当时的我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使出这么不顾一切的方法。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在那座游乐园里。
  没想到昴早已在那里拒绝次郎的告白。
  真是误算。
  这是天大的误算。
  我恨不得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结束这一切。
  「……」
  啊,对啊。
  只要结束这一切不就行吗?
  好,各位读者,谢谢你们一路以来的爱护,我们的故事就此闭幕。
  虽然告别令人感伤,但是不要紧,我们会永远活在各位的心中,请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
  那么,各位,期待有一天能于某处再次相会。
  ——再见。
  「开玩笑的。」
  事情哪能尽如我愿?
  故事还会继续下去,还得继续下去。
  因为我们还活着。
  「……打扰了,大小姐。」
  喀喳一声,房门打开,入内的是穿着管家服的人影。
  闪闪发亮的头发,清澈的眼眸,苗条的身躯,如娃娃般纤细且美丽的容貌。
  近卫昴。
  她带着紧张的眼神凝视我。
  「昴,次郎呢?」
  「是,依照大小姐的吩咐,已经送他去医院。可是,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你是指让次郎和莓一起去医院的事吗?嗯,偶一为之又有何妨。一来有个人陪次郎就医比较好,二来藉由这个机会,次郎和莓或许能打好关系。」
  没错,在告白之后,我不容分说地要求次郎马上就医。
  他手上的伤口似乎颇深,必须立刻治疗,所以我命令莓硬拉着他去医院。
  因此,我还没听到他对于告白的答覆。
  「……」
  不,与其说是还没听到,不如说是——

  「——小奏。」

  拚命挤出的女低音在颤抖。
  我有点惊讶。
  小奏……
  我没下令,昴居然会这样称呼我。
  「小奏,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
  「……」
  「因为……你……你……」

  「……你喜欢次郎,对吧?」

  硬挤出来的女低音问道。
  但是,她没有哭。
  她拚命忍住眼泪,继续说道:
  「对不起……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要是我没在暑假的最后一天拜托你就好……」
  「……」
  「你一直很痛苦吧?明明喜欢次郎,却帮我和次郎牵红线……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依赖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你有多么痛苦,我……我……」

  「……昴,别再说了。」

  我温柔且用力地抱住她的肩膀。
  「别、别这样,小奏。我没资格接受你的拥抱,我只会依赖你……」
  「别担心,现在是我想这么做才抱住你。话说回来,昴,你是几时发现我真正的心思?契机是什么?」
  「是……红羽说的。」
  「红羽?」
  「嗯。你在宅邸里昏倒时,她在我、次郎和宇佐美面前说:『姐姐喜欢的人是哥哥吧?』」
  「……」
  ……原来如此。
  心中的谜团总算解开。
  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昴会察觉到我真正的心思,还有,为什么宇佐美会突然要次郎和红羽搬去她家住。
  全是因为这句话。
  我喜欢次郎。
  如果红羽没有那么说,昴应该不会烦恼,宇佐美也不会想隔离我和次郎。一切都是因为那句话才失常。
  可是,我不能责备红羽。
  她说出那句话并没有恶意。
  若是真要论对错,错的是我没有预料到她的行动。
  再说……
  「……」
  我甚至应该感谢红羽。
  因为,如果她没有说出那句话,我就必须永远压抑自己的感情过活。
  「……昴。」
  我温柔地抱着自己的管家。
  「很痛苦吧?你一直在烦恼。」
  「……不,不会!和我比起来,小奏更……」
  「不,没这回事,因为你甚至拒绝次郎的告白。」
  没错,昴也很痛苦。
  知道我的心思后,她的日常生活便化成地狱。
  因为昴喜欢我。
  她身为管家、身为朋友,一直很喜欢我。
  我们自从懂事以来就在一起,这一点我还看得出来。
  能想像吗?
  自己的主人——朋友,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人,而且那个朋友还努力替自己的恋情铺路、拚命压抑感情以免被自己发现。察觉到这件事时,她的心里不知有多么难过。
  昴一定很烦恼。
  所以,才在游乐园里拒绝次郎的告白。
  「……」
  可是,事态并未因此解决。
  甚至陷入更深的泥淖里。
  不过,每个人都有这种经验:出于好意而做的事却造成反效果,演变成作梦也想不到的僵局,直至事到临头,才发现局势已无可挽回。
  如今回想起来,去过游乐园以后,昴和次郎的关系明显疏远许多,我和昴的关系也变得很古怪。状况渐渐恶化,我们变得动弹不得。
  ——所以,错的不只有她。
  我痛苦,昴也很痛苦,所以她才忍不住依赖别人。
  但是,昴现在来找我。
  她不再依赖别人。
  她忍着眼泪,勇敢面对我。
  过去的昴大概做不到吧。
  只会一味依赖我们的她,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虽然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但显然有什么改变了她。
  所以,昴才会鼓起勇气向我坦白一切。
  光是这样,我就——
  「……小奏?」
  昴凝视着我的脸。
  同一时间,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泪水滑落。
  不知几时间,一行泪从我的眼眸滑下。
  「……对不起,昴。」
  我哭着道歉。
  没错,我必须道歉才行。
  因为,夏天即将结束时,我明明和她说好了。
  我说要帮助昴,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她逼进死胡同。
  主人和管家。
  昴是我的管家,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当她知道我的心思后,一定很痛苦。
  「……不,我才应该道歉。因为……你比我更痛苦,而我只是一直依赖你对我的好。对不起,小奏。」
  昴紧紧抱住我的背部。
  好温暖。
  肌肤可以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
  扑通、扑通……静静脉动的心跳声传来。
  「……」
  嗯,太好了。
  经历许多波折后,总算可以恢复原状。
  主人和管家。
  凉月奏和近卫昴。
  我所追求的事物——恢复是管家,同时也是能互道真心话的朋友关系。
  所以,我想我一定没问题的。
  其实宇佐美说中了。
  我有疑心病,无法相信别人。
  刚才没对次郎说,其实我变成这样的开端,应该是进入学园就读。
  学园中的我是特别的。
  我是学园理事长的独生女、凉月家的大小姐,穿着特别的制服、和名叫昴的管家在一起的特别女孩。
  不知不觉间,我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不,与其说是感受,倒不如说是被压扁。
  我必须在陌生人环绕的环境中,维持完美的凉月奏形象。
  所以,我不相信任何人。
  这样一来轻松多了。
  永远戴着模范生的面具、维持周围期待的大小姐形象,便是我的处世哲学。
  但曾几何时……

  我开始害怕让人看见真正的自我。

  起先并非如此,但曾几何时,我开始害怕卸下面具,害怕被人揭穿我的真面目。
  我变得无法相信别人。
  相对的,我又好想展露真正的自我。
  在充满虚假的学园生活中,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渴望倾吐心事的对象,像是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追寻绿洲一般。
  所以,我才和次郎交朋友。
  因为我渴望能在学园中互道真心话的对象——渴望朋友。
  幸运的是,和次郎在一起很快乐。
  没错,我和次郎当朋友的理由,不仅在于展露真正的自我。
  对于热爱趣事的我而言,最大的敌人是「无聊」。
  他能够排遣我的无聊。
  他能引发逗趣好玩的风波,让我很开心。
  而且——他偶尔会展露帅气的一面。
  啊!原来如此。
  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他。
  「……」
  没错。
  所以,我得做个了结。
  「——昴。」
  我缓缓地放开她,出声问道:
  「你是以女生的立场喜欢次郎吗?」
  「……」
  沉默。
  或许是问题太过直接,令昴困惑,只见她沉默不语。
  不过,其实用不着问。
  ——答案我早已经知道。
  昴喜欢次郎。
  这件事我再清楚不过。
  不过,现在的昴一定能够明确地说出口。
  因为她不再依赖别人。
  因为她停止哭泣,勇敢地面对我。
  我想,她一定会明确说出自己的心意。
  正因为如此……

  「我喜欢次郎。」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错,我们必须做个了结。
  听说在爱情小说或恋爱养成游戏里,有大享齐人之福的幸福结局,但我们大概无法使用这种和平的方法作结。
  大家感情融洽地在一起,多么幸福的结局啊!
  如果能用这种方式结束,该有多么轻松?
  宛如有好几个灰姑娘的舞台剧,又好似运动会赛跑时大家手牵手开开心心地一起跑向终点。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甜美温和得犹如糖果般的结局。
  然而,并不是每个结局都能这么美好。
  因为这不是游戏,而是现实。
  或许我们之中有人无法获得幸福。
  即使如此,我们三人还是得做个了结。
  近卫昴。
  凉月奏。
  还有……
  「哎,宇佐美,你呢?」
  听到这个若无其事说出口的问题,昴「咦」了一声,连忙回头望向房门。
  接着,房门缓缓打开。
  站在那里的是个适合双马尾、看来相当好胜的女孩。
  ——宇佐美政宗。
  她带着紧张的表情凝视我和昴。
  「什么……为什么?宇佐美怎么会跑来这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昴一脸困惑。
  不过,我不一样。
  因为要宇佐美来这里的人正是我。
  我没告诉昴,其实我要求次郎就医时,就已偷偷传简讯给宇佐美,告诉她大门没锁,要她直接来我的房里。
  宇佐美是头一次来我家,我想她应该是循着人迹——循着我们的说话声来到这里。
  所以,她当然也听见我和昴刚才的对话。
  「回答我,宇佐美。」
  我静静地问她。
  沉默。
  短暂的沉默流动过后……

  「——我也一样。」

  她说出这句话。
  「我也和你们一样……喜欢蠢鸡。」
  「……是吗?谢谢你诚实地回答我,宇佐美。话说回来……你已经发现了吧?」
  「发现什么?」
  「哎呀,那还用问?当然是发现昴是女生啊。」
  「大、大小姐!」昴叫道。
  这也难怪昴如此惊慌。
  对于身为男装管家的她而言,自己的秘密被他人发现可是死活问题。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她就不能继续当我的管家。
  不过,不要紧的。
  因为……
  「——果然如此。」
  宇佐美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说道。
  「我早已隐隐约约地猜到这一点。」
  「什么……」
  昴一脸惊愕。
  听到预料之中的回答,我一面点头,一面替自己的管家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和蠢鸡一起生活以后。他对待昴殿下的态度……该怎么说呢?不像是对待男生,倒比较像是对待女生。刚才听见你们的对话之后,我全都明白了。」

  『你是以女生的立场喜欢次郎吗?』

  刚才我是这样询问昴的,一直待在房门前的宇佐美应该也听见这段对话。
  「我不会追问昴殿下为什么要扮成男生。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复杂的理由吧?光看昴殿下的表情便能明白。」
  「是啊。昴扮成男装管家是有重大的理由,而我们把这件事当成秘密也一样有理由。所以,宇佐美,你可不可以替我们保密?」
  「……好吧。以前的我或许做不到,但是现在的我能够保守秘密。」
  「这么一提,以前的你是把昴当成异性喜欢吧?」
  「那已是过去的事,现在不一样。因为……」

  「——我喜欢蠢鸡。」

  宇佐美清清楚楚地说道。
  这是对我们的表态。
  「再说,我也不喜欢不了了之,我要替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
  她紧紧抓住裙摆,始终保持强势的态度……很有宇佐美的风格。
  平时的她看来虽然别扭,其实是个坦率的女孩,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不然,怎么说得出这番话?
  「我明白了,宇佐美——那么,昴,我再问一次,你呢?」
  我故意询问身旁的管家。
  这是个十分残酷的问题。
  ——主人与管家。
  考量到我们的关系,这是个刁钻又残酷的问题。
  刚才我也说过,其实我知道答案。
  我知道昴喜欢次郎。
  可是——
  「我……」
  要她亲口说出来才有意义。

  「我喜欢次郎。」

  昴毫不迟疑地说道。
  她凝视着我——主人的眼眸。
  如果是以前的她——迷惘的她,绝对做不到。
  「……」
  于是乎,舞台准备好了。
  如同季节由秋转冬一般,我们的故事也一步步走向终点。
  没错,我们必须做个了结。
  因为大家不能永远在准备妥当的舞台上跳舞。
  近卫昴。
  凉月奏。
  宇佐美政宗。
  或许我们无法全部得到幸福,即使如此,还是要替自己的恋情做个了结。
  我们得帮自己的心情做个了结。
  做完了结之后,才能往前迈进。
  之后等着我们的是什么结局,不得而知。
  这不是游戏,而是现实。
  或许等着我们的是梦幻般的幸福结局,也或许是恶梦般的荒唐结局。
  我想,这就是现实。
  即使如此……
  「……」
  我们还是不会停止前进。
  因为我们已经在这里坦承自己的感情、主动做出决断。
  正如同刚才宇佐美说的,我们不想不了了之,希望替自己的恋情做个了结。
  没错,无论等着自己的是哪种结局,都不停止前进。
  因为——

  我们已经不能再迷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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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24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朝野始。
  《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终于迈入第十集!
  同时,我的作家人生也迈入第三年。
  仔细一想,从出道至今发生过许多事。
  有一阵子我在构思新作,想走清新爱情喜剧路线,主角是个身材娇小却浑身蛮力的女孩,率领着自己创立的手工艺社,用铁拳解决学园里发生的各种问题。
  如今,这个构想已经成为美好的回忆。
  顺道一提,作品名称是「她是杀手薛丁格」。
  嗯……不管再怎么想,这都不是回忆,而是个铁定造成心理创伤的插曲。
  当我在硬碟一隅挖出这套约在两年前构思的新作大纲时,只能哑然无语。两年前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当时的我是不是有点累呢?我不禁如此暗想。
  最后,虽然我亲手埋葬这部作品,对于拥有「薛丁格」这个劲爆名字和性格的女主角,却莫名有好感。鸣海薛丁格——亦即薛学姐就是这样诞生的。
  托她的福,薛学姐越来越受读者喜爱。
  莫非《她是杀手薛丁格》终于有得见天日的一天吗?不,我想十成九九是不可能的。
  嗯,如此这般,虽然有时会走岔路,但仍一路走来,《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终于迈入第十集。
  这次是重头戏的第一章。为防泄漏剧情,我不能写得太详细。我想,某个女角替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应该就是《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这个故事已经接近尾声的彖徵吧。
  到了这个关头,只能朝着终点全力冲刺。还没购买本书的朋友,请别放下这本书,朝着收银台来记豪迈的喉轮落吧!
  好,接着该来致谢词。
  首先是责编庄司先生。
  这两年来,多谢您的照顾。您在百忙之中,不但担任《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的责编,还兼任《推荐一起共度初体验的她》的责编,令我感激不尽。
  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还有这次也替我画出超棒封面的菊池政治先生。
  当我收到图档的那一瞬间,真是大为惊艳。就我个人的意见,第十集封面在《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系列中,「攻击性」可说是数一数二。
  真的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拨空绘制插画!
  总编辑三坂先生、编辑部同仁、校正同仁、设计同仁、出版及销售方面的同仁、陪我喝酒的各位轻小说作家、负责漫画版作画的にぃと老师、负责外传漫画的荣智ゆう老师、参与动画版的各位工作人员,当然,还有各位读者。
  我认为《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是团队合作下创造出来的作品。
  多亏各方人士相助,《迷茫管家与胆怯的我》才能如此茁壮。现在故事正朝着结局狂飙,希望各位能够陪我到最后一刻。
  好,接下来按照惯例,进行下回预告。
  下一集是寒假篇,主角们的人际关系也将面临最终局面。圣诞节、除夕、开学典礼,历经各种节庆后,他们的故事应该会更加加速发展。
  另外,配合第十集发售,外传漫画第二集也即将问世!
  外传漫画第二集便是该系列的最后一集。荣智老师,辛苦您了,也谢谢您。承蒙您将我拙劣的故事画成最棒的爱情喜剧,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昴和奏自然不用说,动画中也有登场的小雨和莓同样大为活跃,不看会后悔喔!
  接着,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春野友矢老师在月刊《Comic Alive》好评连载中的亢奋喜剧《属性同好会D-FRAGMENTS》广播剧CD第二集正火热发售中!我也参与了制作企画、担任编剧,请各位读者别错过!
  最后打一下个人广告。
  我的作品《推荐一起共度初体验的她》亦是由MF文库J出版,现正好评发售中。本系列即将迈入第三集,故事也慢慢开始加速,强力推荐大家看看(注2)!
  好,我会一面祈祷能有机会与各位再会,一面油门全开、全力冲刺,直到燃料完全烧尽为止,也请各位多多支持与爱护。
  朝野始
  注2 后记中所提到的出版讯息全为日本资讯,《推荐一起共度初体验的她》已由尖端出版发行。
发表于 2012-12-24 22:5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居然这么前排,太幸运啦!话说本书不是被ooxx了?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2-12-24 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封面的大小姐泪目了= =台版也终于要完结了
发表于 2012-12-25 0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偶然發現竟然錄入了!!
超開心的啊!!
還有兩集就完結有點難過就是了...
感謝分享~~
发表于 2012-12-25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啊
台版也到10卷了,還有2卷完結,還真是快的呢……
发表于 2012-12-25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Oh yeah!!第十卷也录入了~~感谢LZ!同时,祝大家Merry X'mas〜~~~
发表于 2012-12-25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終於台版也到第十卷了,有種寂寞的感覺
发表于 2012-12-25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没种男要是选凑大小姐的话会是后宫END的说......入赘凉月加 然后雇佣兔子当“贴身”女仆 昴是“贴身”管家 虽然这么做有100%的几率会被莓干掉
发表于 2012-12-25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台版也快要完结了呢
这就拿来收集了,感谢录入喔
发表于 2012-12-25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hm517961569 发表于 2012-12-25 17:19
感觉没种男要是选凑大小姐的话会是后宫END的说......入赘凉月加 然后雇佣兔子当“贴身”女仆 昴是“贴身”管 ...

我可以告訴你 你猜到結局了!!!雖然順序不太對!
確實是后宮END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2-12-25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发表于 2012-12-25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sonyjack 发表于 2012-12-25 18:19
我可以告訴你 你猜到結局了!!!雖然順序不太對!
確實是后宮END

= = 日版翻译的我看了 我说的是要是我这没种次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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