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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校] [初校][冬树忍][矿物质超女][第1卷][简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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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0 0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09-6-13 00: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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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淡竹葉 于 2008-8-10 17: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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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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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繁殖

第二章  死灭

第三章  极象

第四章  寄生

第五章  社会

第六章  竞争

第七章  共生

第八章  起源

终章

后记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繁殖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起伏。

冰见透在他至今为止的十六年人生当中,亲身体验了这个道理。





好比说,在经历了一年时间的疯狂准备考试之后,他踩过班上一堆秀才的头顶,好不容易考上了常态分布值超过60的名校——私立御顷大学附属高中——之类的。

好比说,在2006年四月一日,规模盛大的入学典礼当天,他回到家里一瞧,得知父母和妹妹三人携手一同成了不归人之类的。又因为这个缘故,他在御顷高中的生活仅仅只有一年便宣告结束,之后决定转学到其他地方的公立高中就读。

好比说,2007年二月十二日,在前往搬家处所时,他在货车的助手席上醒了过来,然后漫不经心的转头看着窗外,这一刻碰巧遇到前所未闻的巨大陨石坠落于自己眼前之类的。接着从燃起熊熊大火并开始崩溃在集合住宅的爆炸地点里飞射而来的其中一块瓦砾,冲进货车后的载物柜,精确精确地击中里面的电视机,并将其彻底弄坏之类的。

好比说,2007年四月二日,在神奈川县十叶市立高中上学的第一天,他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回家一看,宇宙人竟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厅之类的。紧接着五秒之后,便被那家伙改造,变得不再是人类之类的等等。





「…………」

从学校回家的途中,冰见透在挂着『冰见 和』名字的老旧门牌前停下了脚步。

原来『神奈川的和爷爷』名字的汉字是这样写啊。

在门牌另一边,是座落于门内、屋龄六十年的日式民房。铺设瓦片的屋顶配上木造土壁,备有四房和室的雄伟主屋,以及藉着走廊互通的两件别室,另外还包括一间不知作何用途的「仓库」,说是传统的优良日式民房可谓当之无愧。

这房子当初是由祖父所盖的,自三年前祖父撒手人寰之后,就一直荒废到现在。透两个月前搬来这里的时候,虽然有意把环境整顿一番,不过似乎仍让门牌挂在原处没有拿下来。

他将手上的书包放在地上,打算伸手去拿写着『冰见 和』字样的板子时,赫然发现一件事,原来在『冰见 和』的一旁还有一些小小的名字……

『冰见 诚』

『冰见 香』

『冰见 透』

『冰见 锡』

那是祖父的儿子和媳妇以及他们两人的孩子,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的名字。

透停下了手。在儿子于东京购屋置产成家独立之后,祖父仍然没拿下这块门牌,之后每逢孙子、孙女诞生,便伴随着喜悦填上新的名字,由衷相信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能够获得幸福。

拿下这块门牌吧。

他垂下了手。

把这块门牌拿下之后,自己又该在这里挂上什么才好?

挂上变得孤伶伶的『冰见 透』这个名字吗?

「…………算了。」

透喃喃自语地拿起书包,就让这门牌维持原状吧,直到冰见家遗留的最后一人,也就是自己死去位置,知道冰见家灭绝为止。

「我回来了…………」

透嘴里嘟囔着穿过古香古色的大门,进到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石头与针叶树布置而成的庭院,是货真价实的日式庭院。在不是很宽广但也不狭隘的空间里,布置有石灯笼,并铺设着踏脚石,过去想必是座极富品味的庭园吧!

但如今却惨不忍睹,满地长满了杂草与青苔,透始终提不起劲来打扫庭园,反正再怎么脏乱也不会对生活产生直接的影响。

「唔,你回来了啊?」

从客厅传来了回应的声音,是小孩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怎么那么晚,你没绕道跑去哪里鬼混吧?」

檐下走廊的拉门伴随着人声开启,声音的主人随之现身,是一个貌似小学高年级或刚上国中左右的小女生,至少她的外表给人这样的印象。泛着些许天然红色的头发又长又直,闪闪地散发着一圈如同天使光环般的反光。在那仿彿各部位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端正五官中,些微上翘的双眼皮大眼睛犹如透露着内在般坦率地眨巴着。服装虽然是朴素的T恤和牛仔裤,可是这身打扮却又像是有用心搭配过一样,和她十分相配,哪怕就这样直接把她丢进同年龄的偶像团体当中,大概也丝毫不会逊色吧。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于街头偶遇,或许还会不禁看得入迷。

这应该不是幻觉吧。

透这一星期从未间断过地反复自问,今天一样又问了一遍。

「你在发什么呆?」

少女眯起双眼皮的大眼睛,像是在嘲讽般清晰地说道。

「…………」

透没有回答,而是从制服上方摸着自己的左胸,在心脏之上,肩胛骨的正中央附近,摸得到愈合一半的伤口,以及伤口内部有一个硬瘤的触感,这个礼拜一直都在那里的异物,今天依然还在那里。

已经照镜子确认过无数次了,不自然,泛着蓝色的伤痕如同肿瘤般地突起。

那是一个礼拜以前,被这个家伙、这个长着人类外表的物体所埋下成为非人类的证明。

的确不是幻觉,透已经进行过不知第几次的确认了。

一个礼拜前所发生的那件事,并不是什么幻觉。

自己在那个时候被这个宇宙人改造了。

自己在那个时候就不再是个人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嗯?你看我看到失神了吗?」

脸上浮现一道仿彿冷笑的表情后,眼前的宇宙人撩起红色的头发。

被刘海遮盖住的奇怪物体顿时显露出来,有一颗拇指尖大小的鲜红宝石粘附…………不,是镶嵌在少女的眉间。

「不错的倾向,对我而言事情方便多了。」

宝石迎着黄昏的阳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你方不方便干我什么事!」

透一面故意以反抗的口吻说着,一面走过开启的拉门进入家里。

「人体改造对我本身而言也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少说这些自以为是的话!」

「能成功真是太好了.」

「若是没成功,那才是真的太好了。」

「当时如果失败,你这小子早就躺在棺材里了。」

「你给我慢着!这件事我可没办法当作没听见。」

透丢下书包,转身朝向宇宙人,由于宇宙人身材娇小,所以他得低头俯视。

「那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我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啊,附带一提,改造成功率只有两成左右。」

「那不就跟直接叫我去死没什么两样!」

「没错,当时真是幸运。」

「竟然全归功于运气?」

「是啊,在那个节骨眼,除了运气之外没有其他要素了。」

「…………那还真的是太好了呢。」

「一点也没错。」

就是因为连一句挖苦的话都听不懂,所以什么异文化交流才会这么令人讨厌。

「话说回来,我说透啊…………」

「干嘛啦。」

透试着露骨地显现不爽的皱了一下眉头。

「唔,最近你坦率多了呢」

她那让人搞不懂是在挖苦还是正经评论的模样教人又是一肚子火。

「你给我去当总理大臣把!」

这家伙到底在胡扯些什么玩意啊。



「关于群居型的动物,我研究过哺乳动物的生态…………」

透一面心不在焉的听着从后方传来的宇宙语,一边朝变成置物间的和室走去。

「只要打赢群体之中的老大,就能抢到他的地位了,不是吗?」

他卸下领带,挂在衣橱里,在御顷高校就没有这种麻烦的玩意儿,实在有够让人郁闷的。

「这区域的老大就是这个老人把?」

从后头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是翻动报纸所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地球人的情报来源竟然遭到来自异界的生物的利用。

「据说如果衰老个体永无止尽的为所欲为,将会为群体本身带来危机。」

是《地球生命纪行》正在重播吗?拜托国营电视台,别再无谓地资敌了。

「将衰老个体咬死甚至可以说是年轻一辈的礼仪。」

一点也不想听恣意改造他人的家伙谈论什么礼仪。

「你不会输给这种程度的个体,因为我已经帮你加工到比那更优秀的程度了。」

透打开柜子挑选T恤,其实不管穿哪一件都沒太大的差别,就跟在火柴盒里挑选火柴一样。拿出其中一件,从头部套了下去。

在他脸露出来时,眼前出现的是扮着鬼脸的少女。这家伙的表情还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所以我说你能当上内阁总理大臣。」

透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回答说: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宇宙语。」

「就目前而言,我明明只会说日语。」

「我也一样。」

「唔,看来在情报传达上发生了障碍。」

「别讲这些很难理解的话。」

「确实,这个基本体的『周边环境认识极限值』以及『环境干涉能力』都低到一个极限点,亏你们这群生物居然有办法在这种基本体的统治下过着团体生活。」

「你啊,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拜托快点交代清楚,我快被你搞疯了。」

「我只能说这真是个奇迹。」

「同感。」

「这真是无法理解的回答,我俩的对话真的成立吗?」

透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在深呼吸之后转过头来。

「红,你听我说。」

「红是什么?」

「是你的名字啊,明明是你嚷着『拟态成人类名字是不可或缺的』,然后叫我帮你想的不是吗,你也差不多该给我记住了!」

「名字…………啊啊,是名字吗,『我』是红由宇对吧?毕竟我对固定记号这种东西就是不习惯嘛。好吧,叫我有什么事吗,冰见透?」

「我要说的是人类社会可不是猴子山。」

「人类就是猴子啦,你想反驳说并非如此吗?」

「人比猴子聪明多啦。」

「那还真是崭新的想法,虽然我不懂你的根据在哪。」

「我的意思是,人类并不会靠大家来决定谁是老大。」

「不然是怎么决定的?」

「啊?」

「我问你啊,人类是怎么决定谁当老大的?」

「…………这个问题…………」

透支支吾吾地说。

「……………………就是大家互相讨论一下之类的。」

「原来你也不知道喔?」

唔哇,现在完全被当作傻瓜看待了。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

「怎样?」

「以前不是嚣张的说『我打从三百万年前就一直观察着地球』吗?」

「是五百万年前,那时喜马拉雅山脉正在地表成形。」

「三百万也好,五百万也罢,反正都一样是遥不可及的数字。」

「好一个差不多先生。」

「既然都观察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为何不复习一下人类社会的构造?」

「微不足道的情报在基本体融合之际就封印了。」

居然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因为你们人类生理构造的情报输出极限实在低的可以嘛。」

现在居然被人家用艰涩难懂的字句给瞧不起了。

「人类只不过是寄生于地球上为数众多生命群的旁支寄生群当中,最为末端的一种生物而已。更何况,基本上什么人类的文明这些的有的没的,充其量也不过是这几千年的事情罢了不是吗这比碳14的半衰期还要短暂,所以并非是有用的观察对象。」(编注:约莫5730±40年)

提出这么一个大而无当的规模当作举例是要干嘛?

「总而言之,你这小子是当不上老大的是吧?」

「当不上啦!」

「用猴子山来举例的话,就是一辈子只能屈就在山脚边的位置而已是吧!?」

「你说的对啦!」

「拿金字塔来形容的话,就是永远只能当垫在最下层的一颗小石头是吧!?」

「你不会是明知道我会不爽还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管那么多了。打从一开始,在『我的计划』里就没把你这小子的个人能力列入计算。」

少女丢开拿在手上的报纸。

「总而言之,我饿了,还不快去做饭。」

「我才刚回到家…………」

「……………………你这是想…………」

少女的脸扭曲成残酷的模样,额头的宝石闪烁着红光,宛如在发笑一般。

「…………违抗我吗?」

「…………好啦好啦。」

「很好。」

那名宇宙少女的脸庞漾满了微笑。

「你变的相当懂事了嘛,看来『鞭子』的效果发挥出来了。」

「还不都是硬来的。」

「『鞭子』对我来说多少会造成负担,可以的话并不想用。」

「既然如此那就别用啊,打从一开始………….」

「如果你这小子肯乖乖听我的话,那就没有必要用。」

少女似乎非常满意地笑了起来。

「实际上,现在我不用多做无谓的浪费,你也不用多受无谓的痛苦,双方就取得了共识。藉由交涉达成和平的解决,对彼此而言都再合适不过了,感觉真好。」

「老实说,你其实是个美国人把!?」

「但我记得我的融合基本体原先是个日本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将两杯米倒进电锅,加了水后按下开关。配菜用昨天剩余的应该就可以了,反正那家伙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要等一个小时吗?还真久耶。」

看了看电锅上所显示的电子数字『60』后,少女嘟囔着说道。她已经可以理解数字和时间的关联了吗?话说回来,她连报纸都扎扎实实地在阅读呢,虽然非常不想认同她,但的确很了不起。只要照着这个进度进行下去,花个五十年的时间应该就足以统治一部分的人类吧。

「肚子饿了。」

「谁管你那么多,已经没有我的责任了喔。」

「…………这还不都怪你们寄生群实在太不方便,太不可理解了,居然连任何一项自我循环都没办法做到,这是怎么回事?将自我共存的基础仰赖于其他物体上,不合理至极!」

「从刚刚就一直挂在你嘴边的寄生群,指的是动物吗?」

「啊啊,这么说也可以啦。」

少女貌似不屑地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生理上的欠缺阻碍了正常的情报传达,所以才说你们不可理解。真是的,我一点也搞不懂。」

如果肚子饿到心情开始烦躁的话,麻烦不要讲让人听了会头大的术语。

「唔唔。」

少女忽然摆出正经的表情。

「好机会。」

她挑起形状美好的眉毛,大剌剌地凝视着透。

「干、干嘛啦?」

「我有个疑问,虽然在过去的形态下甚至不曾当作疑问看待,但是到了现在变成了这个形态,站在亲身体验的立场,我不禁对你们的生态产生疑问。你这个小子多少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把。」

「好、好是好啦。」

受到气氛压迫使然,不小心认真地回答了。真是失策!

「你们地球生物为何做这种事?」

问题的范畴过于庞大,以致根本不懂她的意思。

「你们地球生物因何不死?」

「会死啊。」

「我所指的并不是个体。」

少女摇摇透。不知何故,感觉上她好像有些悲伤。

「当然也不是以物种而言,我所说的是地球的『生物』自身之事。…………明明你们地球生物是如此地不完全。」

  「会不完全吗?」

「的确不完全,光靠自身的力量,没办法繁衍命脉。即使繁衍了,也不代表就能怎么样。就算繁衍了,总有一天无可避免地必然遭逢灭亡的命运。这么说好了,我化成了这个形态,变得可以体验你们地球生物的感觉后,便有所『自觉』了,我来下个结论吧,你们地球生物『悲哀至极』。」

「……………………」

「没错,悲哀至极。不论你们的诞生、生存、繁衍,全部都很可悲。即使如此地不完全,你们也不曾想过去死,却想继续生存下去。…………这一点我想不通。我要发问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一问再问,『你们地球生物为何要活着』?」

犹如要打断话语一样,少女的独自发出咕噜的声响。

「…………尽管如此,肚子还是会饿。」





「我去洗个澡。」

当电子数字指示到『30』的时候,少女如此宣言着站起身。

「去吧。」

透趴倒在客厅,眼睛片刻不离手边的漫画,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你知道怎么用热水吧,别弄得引起火灾喔。」

「那种东西只要体验过一次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孩,不是盖的。

「换穿的衣服放在老地方,别光着身子跑出来。」

「那样的举动叫做轻率,只会徒然煽动你这个小子的欲望罢了。」

「别把那么露骨的话挂着嘴边可以吗?」

「不要跑过来偷看我洗澡喔。」

「谁要看啊。」

「那是理性化的答案,问题是你这小子现在处于发情期。」

「别把发情期挂在嘴边可以吗。」

「渴望交尾的欲望会高涨不停才对。」

「别把交尾挂在嘴边可以吗。」

「人类的欲望会轻而易举地将理性吞噬,我的身体还处于第二性征发育中。」

「别把第二性征之类的挂在嘴边可以吗。」

「时候还未到,因此,一旦你这小子忠于自己的欲望而采取行动的话,我就必须做出反击才行。结果当然是,你这小子的身体会受到严重的伤害。那可是我的损失,万一你这小子的生殖器有了一丝破损,我的计划就得从头来过了。」

「别把生殖器破损之类的挂在嘴边可以吗。」

「为了健全的下一代,母体的成熟是有其必要的。」

「拜托你,好好听我讲句话可以吗。」

「别把不可能的事挂在嘴边可以吗。」

「不可能吗?」

「…………」

「我还不是很清楚人类的形态,特别是公的。」

不清楚才好呢。不行,要是始终都不懂,又会产生另一方面的问题。唉,懒得管那么对啦。

「『我』的孩子迟早会成为你们人类的王。」

「知道了,知道了」

「会造成危害的要素得尽可能地摒除才行。」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次针对制造下一代的问题必须具体地…………」

「吵死了!别再啰啰嗦嗦唠叨个不停,快点滚到浴室去!」





透抬起头怒骂一声,但顿时被眼前的光景吓得心慌意乱,急忙将视线挪回手边。

「我不是说过别偷看了吗!」

「给我去浴室脱!谁教你在这里脱的!」

「在哪里脱结果都一样,没有选择特殊场所的必要。」

「在厨房半裸也太特殊了吧!」

「唔,是吗?原来如此,由于和外部气温的差异,我的恒温机制的确受到了阻碍呢。」

「拜托你行行好,不要那副模样在那里定格不动,唉,懒得管那么多了,你就这个样子进浴室去吧。」

「基本上,恒温机制这个想法从根源就让人搞不懂了。如此一来,要是在真空绝对零度的环境下生存不就完全不可能了吗,你们地球生物实在是不方便到了一个极致,你们连离开这个星球也办不到吗?」

看来跟她对话还是别太认真。

「脱下的衣服要放进篮子里喔」



透一面说一面翻阅漫画书。

「真是的。」

我们又不是新婚夫妇,透话在嘴边又吞了回去,要是说出口,感觉自己就会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还是想想其他事情吧。

好比说人类受到宇宙人统治的下场之类的。

  



『宇宙人的孩子』渐渐渗透进人类里面。

『宇宙人的孩子的孩子』逐渐地支配社会全体的过程。

统治阶级被『宇宙人的孩子』占据,人类落得只能任人摆布的下场。

被迫以彼此的武器交锋,互相残杀直到灭亡,人们相继死亡。

战争被迫持续直到文明本身毁灭,然后回归到原始人类。

宇宙人的后代对这样的光景嗤之以鼻之后,他们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宇宙。




没错,这一段不怎么遥远的未来的故事。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死灭



御顷高中的上下课铃声,是连续发出犹如钟声般的高音,而十叶高中则是数次鸣放如风琴般的低沉长音,虽然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觉得这音色别有异乡风情,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无动于衷了,反正该做的事都一样。

随着风琴余韵的消失,教室里充满了放学后的声音,抱起书包朝着走廊等候已久的朋友狂奔而去的脚步声、听手机的讲话声、凑成小团体开始七嘴八舌的聒噪声等等。

在这样喧闹的教室中,透默默无言地把跟全新没什么两样的课本以及几乎没写什么东西的笔记本丢进书包。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还是早早回家吧。

「喂,冰见。」

其中一个小团体忽然开口打招呼,透停下手边的动作,脸朝他们转过去。

是班上的男同学,剃得短短的平头,配上颇具亲和力的长相,应该是棒球社的吧。

这家伙叫什么名字,现在完全想不起来,记得昨天才说过的啊

「我们要和一年级的学妹一起去唱歌。」

平头男生绽放如同阳光般的微笑。

「要不要一起去?」

「…………这个嘛」

假装思考了数秒时间后,透摇了摇头。

「对不起,因为家里还没整理好,所以不太方便。」

能拿这件事充当理由的时间应该只剩两个礼拜左右了吧。

过了这段时间后,又得编出新的藉口才行,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不会有人像现在这样邀约自己了吧。

「什么嘛,你这么忙喔。」

不知尊姓大名的男同学像是真的很遗憾似的有气无力的说道:

「谜样的转学生,这属性很受女人欢迎喔,要交女朋友的话就趁现在啦!」

才不想要那种东西呢。

「谢谢你的好意。」

客套的笑容已经变得十分老练了。

男同学像是在搞笑般的咂了一下舌头,挥手离开教室。目送他离去的身影,透拿着书包站起身,心想:快点回家吧,虽然并非真的有事急着回家做,但是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讨厌这个地方,讨厌闲杂人多的地方,从高中入学典礼的时候开始,从『那个事件』以来,自己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喂,冰见同学。」

正当透拿着书包站起来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而停下了脚步。

求求你们,放我回家吧,透一面在心里如此喃喃自语,一面缓缓回过身,打量叫住自己的人。这次来的是个女生,或许是从事什么运动的关系,她的体格在女生当中也算的上结实,脸也晒的黑黝黝的,容貌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他似乎对自己抱有坚定的自信,有着对于他人的担子会随性地一肩扛起,而且丝毫不把它當一种痛苦的感觉。她微微翘起的黑色短发杂乱无章地散在脖子附近。这是所谓的削层次剪法?抑或单纯只是不拘泥于发型?

「啊…………那个…………」

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啊,记得好像是班代还是什么干部之类的。

「我叫灯璃。」

晒得黝黑的女生轻声说道。

「我叫不破灯璃,但是不要叫我不破,因为听起来就跟男人婆一样…………这我之前就说过了。」

「对不起。」

透只是形式化地道个歉。

「你之前在东京的时候读的是升学学校吧,没记错的话是御顷附属高中对吧?这就表示你脑袋应该不错才对。你转来这里都已经两个礼拜了,拜托至少记住同班同学的脸和名字吧。」

「我已经差不多都记住啦。」

「骗人的吧。」

直截了当地就被戳穿了。

「那么你看看这个。」

灯璃掏出手机,秀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五个女学生各自摆出V字手势看似高兴地站在一起。



「这是…………什么?灯璃同学的…………朋友吗?」

「他们五个都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呀!」

灯璃露出再一次被彻底打败的模样说道。

「…………啊,对不起。」

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发觉仿彿有几张似曾相识的脸零零落落的参杂在里面。

「好,那么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他们五个人的名字。」

这种事我哪会知道啊,透在内心咒骂了一声。

别人的事情怎么样样都无所谓,我不想牵扯上关系。

「麻烦至少记住人家的名字吧,那是人际关系的基础喔,那是基础!」

反正经过一年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啊——啊——」

灯璃惋惜似的仰天长叹了一声。

「不然这样好了,从今以后和大家一起去哪里晃晃嘛,少年郎。反正班里的闲人们都会吆喝出团的,我也不是教你一定要交女朋友还是当朋友的,总之就是和大家交流碰碰面。话说回来,应该还没有人帮你举办欢迎会吧。」

拜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透面无表情地将如同深海岩石般又黑又硬的感情往肚里吞。

拜托,不要管我,拜托,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你这样冷漠呢?」

「还不就是天生如此。」

「不要随口瞎掰了,我听山田老师说过,你国中时交友广阔,而且人际关系也处理得不错,不是吗?搬到新地方,身边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比较没有安全感,这点我能够理解,但是自己不采取行动要怎么认识新朋友…………」

初中时代感觉就像在遥远的异世界所经历的往事一样,不,那确实是异世界的往事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无法再回到那个事件以前了。

「对了,你要不要试试加入社团呢?」

「社团?」

「对啊,社团活动…………有了,校园活动执行部你觉得如何?现在因为准备学园祭的关系,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就算现在才加入,也绝对会受大家欢迎的,老实说,我也是今年加入以后,才认识了一堆新朋友呢。虽然工作繁忙,又很辛苦,但是积累下来的经验,对将来也………….」

开什么鬼玩笑,头心里想着。

还是快点让对话结束吧,哪怕对对方有什么失礼也不用在意了。

「对不起,我差不多得回家了,我会考虑看看的。」

「…………唉」

灯璃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山田老师在找你,他叫你放学后去教职员室一趟。」

原来是有要紧事,既然如此,一开识就直接讲出来不就好了。





「觉得如何?冰见,已经习惯学校了吗?」

山田坐在教职员室自己的位置上说道。即使从学生的角度来看,教职员室这种地方感觉还不大适合他,毕竟他似乎也是去年才进学校的新老师。

「嗯,还可以。」

透站在桌子旁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是吗?」

山田的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后忽然说道:

「…………或许开口问这种事会让你觉得不是很舒服。」

「什么事?」

「…………你没被其他同学排挤,或是受到他们的欺负吧?」

「我很好。」

透立刻回答。

「完全没有发生那种事。」

这是实话,班上很多同学还不错,就台面上所见,大家的感情也都和乐融融,就算是对身为转学生的自己,也一样相当积极地主动问候。

纵使从客观角度看,也算是个好班级吧。

「你总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呢。」

虽然不认为他能读取人家的内心,但山田却说的十分斩钉截铁。

「是这个样子吗?」

「的确是这个样子啊。」

这位高中导师点点头,似乎深深地赞同自己所说的话。

「我刚刚暗地里用言语试探,才总算明白一直以来在你身上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一开始,老师以为你单纯只是个性谨慎罢了,但是我错了,你在这里永远都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你在这里没有自我的存在,不对,说不定不只是在这里,不好意思,恕老师直述自己的臆测,我猜即使在家里,你大概这样对吧?」

「…………」

「你并没有站在舞台上,一个名为现实世界的舞台。那种感觉,就像明明大家都站在舞台上,却只有你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观众席,看着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站在舞台上的所有人,什么都不去感觉,什么也都不想去感觉,就算有人在舞台上呼唤你,你依然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看着,你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你并没有参与班级…………不,应该说,你并没有参与社会吧。」

听他这么说,开始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这个人说不定颇具观察力,将来或许能成为十分了不起的老师吧。

「你看你又来了,你现在就没有把我说的话当作是自己的问题听进耳朵对吧。」

原来如此。

「…………当舞台拉下布幕,所有演员都离开之后,你该如何是好?」

又能如何是好,也只能退场不是吗?

「我换个问题好了。」

山田重新调整坐姿。

「你毕业之后想作何打算?」

「…………」

这个问题想都没想过,能够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固然好,但如果休学的话也无所谓,我这一生都要在那个家里度过,我的人生就只是如此而已。

只要这样就好了,一无所成的话,就不用怕会毁于一旦,只要什么事情都不做,就不会引发任何问题,就可以平安无事地永远维持下去,就可以避免变得不幸。

「如果钱花光了,就得去工作赚钱才行。」

钱的话不成问题,有父母留下的遗产和意外保险,当坐吃山空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短命一点的话,说不定那时候早已经翘辫子了。

「为了结婚成家,就得先找个恋人才行。」

反正我也不会去结什么婚。

「在孩子面前,也得展现出老爸勤奋工作的身影才行。」

『我的孩子』这个东西,我一点都不想要。

「所谓人生的成功,就是这么一回事」

成功?

成功之后呢?

成功之后又能如何呢?

「踏入人群之中,日复一日不断地历练生活,将来为了小小的成果感到喜悦。这就是所谓人类的幸福啊。」

人类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地过着生活,寻求未来的幸福,就算那样又能如何呢?

透自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不妙,希望可以快点停下来,可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没办法说停就停。不可以继续往更深入的地方前进了,不可以多做思考,不可以思考未来的事情,成功了又能如何,积累了几十年的努力又能如何?不可以多做思考了,快停!不要再想任何事情了。那件事绝对不准回想起来。邂逅了恋人然后结婚,那样又能如何?停下来啊,立刻停下来啊!快停止思考,快停止继续前进,快停止思考更多无谓的事,快停止回想更多的回忆。生了小孩,含辛茹苦地把它栽培长大,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等孩子长大了,以为好不容易辛苦有了成果,可以好好抓住幸福,然后又能如何。已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停不下来,无法停下来。日复一日地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寻求幸福,然后…………

然后,又在一次让和卑口没什么两样的家伙彻底破坏吗?

花费数十年时间所筑起的幸福,只为了满足区区一名不良少年之流几个小时的娱乐,就要被半开玩笑地破坏吗?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是为了那几个小时,为了娱乐那个叫卑口的家伙这种无聊的事吗?历练数十年的时间,为的就只是体会崩溃的绝望吗?就为了在那几个小时可以娱乐一下卑口,所以才茁壮成长的吗?她发育长大为的就是这件无聊事吗?就为了这件无聊事父母才成长为成熟的大人吗?

事实『正是如此』。父母是为了奉献给卑口,才一直以来每天每天工作赚钱、煮饭、抚养小孩长大,而妹妹也是为了见识那几个小时的痛苦,才一直以来吃饱弟子体验形形色色的经验成长过来的。他们已经没办法做出反驳了。因为,在那一天父母和妹妹的时间就被别人划下了休止符,因为他们已经什么事都做不成了。他们强制性地被迫接受这么不公平、无药可救、束手无策的结论,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直到永远——!

这个世界就是长得这副模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是为了什么目标付出多少努力,这些丝毫没有关系,只要『另一边的人』有那个意思,全部都结束了。

你说,这样还要叫我去淌这滩浑水吗?你说,要把已经被破坏殆尽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的东西再一次从零开始堆积上去,直到哪一天又被破坏的日子到来吗?

呼吸…………

透惊觉到了,那个又要开始了,阔别许久的…………

没办法呼吸。

「透!」

听得见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听得见「呼、呼、呼」如同狗儿一般的喘息声,那是自己的声音,上衣满是汗水,感觉真不舒服,眼珠好像要从紧闭的眼睛里迸出来似的痛的要死。

她一定尝到了更大的痛苦。

锡当时应该觉得更为痛苦,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为止。

她的人生就在那个时候于痛苦中停了下来,已经绝对不会再发动了!

「…………………………!!!!」

自觉周遭的人对自己投以可疑的眼光,反正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故做悲伤的思春期戏码吧。没错,我是悲剧的主角,随处可见,一点也不稀奇,满地都是的悲剧主角,没错,这是常有的事,频繁到去计算都嫌愚不可及的常见事件。我是极为常见,不管到哪里都不吸气,连被害者都称不上的普通人。是呀,这种事到处都碰得到,很愚蠢吧,是很愚蠢,人生这玩意儿本来就很愚蠢,世界这玩意儿本来就很愚蠢。我已经无所谓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就站在那个舞台上继续你们的人生吧,但我是不会参与,死都不会参与,我可是——

「…………」

透睁开眼睛,嘴巴里蔓延着一股血的味道。

「我要回家了。」

嘟哝了这么一句后,透转身准备离去。

「是吗?」

山田似乎很惋惜地说道。

「如果……………………的话,随时欢迎你来诉…………」

「没有必要把话听完。」

我已经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会再来这间教职员室了。

会留级吗?会退学吗?谁管他那么多。





回到家打开了门,没听见少女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客厅传来的电视声,正如自己所料,少女手撑在被炉桌上托着脸颊,眼睛盯着电视不放,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这家伙除了在必要的时候,其他时间甚至连招呼都不打,悠悠哉哉的,真好。

换好衣服回到客厅,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总之先把散落在一边的报纸捡拾起来。

「喂,透。」

少女忽然开口说话,盯着电视的眼睛仍然动也不动。

「把妹控器给我。」

「是遥控器吧。」

「对啦。」

透捡起放在榻榻米上的遥控器,一言不发地抛了过去,少女头也不转地只动了一下手臂,便在空中抓下了遥控器,真是功夫了得。

她一语不发地调高电视音量,然后依旧默默不语。这家伙没有什么觉得尴尬或者冷场的念头,既然对方这么随性,那自己也乐于不用没话硬找话说,真实感谢啦。

「倒水给我,集中力开始中断了。」

「自己去倒,你已经记住怎么使用自来水了吧。」

「我现在正在收集情报,系统化的情报群会因为欠缺一块断面而严重降低其价值。」

你就直说因为想看电视所以没办法把屁股挪开嘛。

「拜托啰。」

「是是是。」

透觉得最后还是起身行动的自己精神还挺可嘉的。

他走到厨房,拿起放在那里的杯子,洗也没洗就直接倒进自来水。

少女接下杯子,一饮而尽。

「没有味道。」

「你有味觉吗?」

「最近才自我醒悟的。」

少女的眼睛仍紧盯着电视,把杯子放在桌上。

「现在的我就和你们一样。情报处理技能和生理技能正相互干扰着,大概是因为味觉的缘故造成的把。」

「那我怎么从来不记得自己发生过那么烦琐的冲突呢。」

「所以我才说你们很不合理…………,对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有事商量的话,就把眼睛从电视移开一下吗。

「什么事?」

「我想上一下厕所,可是节目还没结束。」

你是小学生吗?

「这个没办法中途停止吗?」

「没办法。」

那天被陨石砸到的电视已经丢掉了,放在这里的是过去祖父使用的电视,不管是录影还是高画质这些机能全都没有。

「真伤脑筋。」

「你就忍着吧。」

「我会的,尽自己一切所能。」

「可别到最后忍无可忍呦,算我拜托你了。」

「你们实在太不方便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少女又把表情切回冷面模式,面无表情,就算死盯着她看,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至少就装饰的花瓶而言,还算是颇高级的种类。透压低视线,在被炉桌上摊开报纸,思绪不经意地回到那个时候…………

刚好十天前,这家伙就坐在这里…………





开学典礼那一天。他回到家之后,就看到少女坐在被炉桌上。

她像猫妖一样坐在还铺着棉被的被炉桌上。

少女她把样似从游民身上抢来的破布给缠在身上,长的杂乱无章的头发任意地垂在枯瘦的身体上。

被炉桌上的少女望了透一眼后,如同机械操作般地歪斜他那面黄肌瘦的脸,然后露出宛如陶瓷艺术品「微笑的人偶」一样的表情。

紧接着,他像夜叉似的朝自己飞扑而来。

会被杀掉!一丝怀疑也没有,自己就是这样认定的就在如此确定而做好觉悟的瞬间,心脏上方、肩胛骨正中央附近的区域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被刺了,不对,是被啃噬了。反正不管是被刺还是被咬,现在我死了。被自己格外冷静的感情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还悠哉地想着「呀,死前那一刻的时间果然还蛮长的」,然后又忽然冒出至少最后确认一下自己会怎么死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不知不觉慢慢睁开原先紧闭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额头上的红宝石。

抬起脸来的宝石少女缓缓张开满是血水的嘴巴,依然摆出一脸陶器般的表情,犹如神明一样宣示道:

「你这小子…………从今起就是我的下仆。」



这个有点感觉像得了妄想症的小女生是从哪里溜出来的呢?

透安抚好少女,大致地包扎了一下被啃噬的伤口,让自己也稍微冷静下来以后,做出了「常理性的」判断,总之先联络警察把。当如此打算而站起身的那个瞬间,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奇妙的声音开始在客厅里,在家中响了起来

「…………?」

伸向电话的手不禁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仿彿暗黑的妖精在嬉戏,又有如可怕小精灵的脚步声一般的微弱声响。

「玻璃…………?」

玻璃在颤动,客厅的、厨房的、中庭门框的,所有的玻璃都在颤动。

整个家的玻璃都震个不停,宛如被吓着了,又好像在发笑一般。

「喂——」

回头看少女的脸。

陶器龟裂了。

龟裂的痕迹向上吊起成微笑的形状,原来那是少女的嘴唇。

少女额头的宝石发出了光芒——看起来似乎是如此,下一个瞬间…………

他便吃上了首次『鞭子』,明明连碰也没被碰到,却感觉剧烈的疼痛。就在刚刚被咬伤的地方,痛的就像是被锥子刺进躯体似的。被敲进五寸钉的稻草人究竟是何感受现在他十分地感同身受。连一声惨叫都叫不出口,按着伤口颓倒在客厅地板上,然后经过仿彿与永恒画上等号的漫长几分钟后,战战兢兢地抬起被解放的身体,随后…………

再度和少女四目相对。

「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抵抗…………只是白费力气。」

长发少女外形的不明人物,用着不甚熟稔的日语反复说道:

「你这小子、已经是、我的、下仆…………了。」





「喂。」

被叫了一声,透才回过神来。连沉浸在回忆里的闲暇也没有。

「快想点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不是说过我想上厕所了吗?」

她还在忍耐吗?

「也不是忍耐就真的…………不用上厕所…………该解决问题吧…………」

如果连说话都觉得难受的话,就快点去呀。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帮你买了那么一套衣服而已喔。」

「我想先上厕所!」

「谁管你那么多啊。」

「你好坏,讨厌。」

………………………………………………………………………………………………呜哇。

「你怎么了?」

「你是从哪里学会这种话的?」

「中午的电视节目演了一段类似的段子。」

电视台真不该大白天就放映这种游走尺度边缘的节目。

「这是不适当的用语吗?虽然感觉似乎完成了超乎预期的意思传达。」

「…………容我保持沉默。」

「你们地球生物太难理解了。」





广告顺利地开始了。

「这个叫做广告的东西是为了什么目的存在的?」

从厕所回来的少女,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在完全相同的地方坐下来,然后就那副模样把完全相同的视线投向电视。

「我搞不懂切断情报的连续性究竟意义何在,原来如此,你们地球生物原本就和具有连续性的情报活动无缘吧,真是不方便。」

广告另有商业赞助或是宣传的目的,这种事情讲起来太麻烦了,干脆就不跟她说明了。

「那你就办得到呀。」

「我自出生以来,三亿年间都持续进行着精神活动。」

三亿年,那正是大型爬虫类在地球四处横行的时候。

「这么长一段时间,你都在思考些什么啊?」

「现在基本体融合之际就已经封印了。」

「意思就是都在想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你抢着说出我心里所想的事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罢了。」

少女第一次把视线从电视移开,朝透的方向看过去。

「我过去所拥有的情报量浓度高、范围广,对于只能经由神经传达来保存、展开、输出的人类大脑而言,原本就是太过庞大的容量,要是强行执行完全移植的话,这副身体,也就是和我融合,成为我自身的这副人类身体,将会发生机能障碍,因此,我只好留下真正最低限度的东西,然后封印进『过去的我』的这块红宝石里。所以,如果你这小子是在污蔑现今的『我』知识不足,那根本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你们地球生物的极限就仅止于此,换言之,就是你们地球生物自己的——」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就好。」

少女又把视线移回电视。

「…………话说回来,我有个问题,回答我。」

「什么问题?」

「要去哪里才能拿到核子武器?」

「…………什么?」

透丢下报纸。

「我是说核子武器。」

透看了一下少女视线前方的电視,正在播放的是战争纪录片。

在模拟合资飞弹基地的摄影棚中,解说者正口沫横飞地臭盖着。

「你要把那种玩意儿用在什么事情上?」

「用在破坏与杀戮上。」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然还有其他用途吗?」

「还可以用在维持和平和保障安全上。」

「我讨厌开玩笑。」

「那真是不好意思。」

「我可是一本正经的。」

少女点了点头…………

「那么,到底要去哪里才能弄到手?」

「超市有在卖啊。」

「超市是什么。」

「商店。」

「那间店位于旧苏联还是中东附近吗?」

这个半吊子的知识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很贵的,放弃吧。」

「很贵吗?」

「那可是国家预算级的。」

「用我身上的钱买不起吗?」

宇宙人就像不被爸爸妈妈允许买熊宝宝玩偶的女孩一样大失所望。

「真可惜。」

这个家伙还真是可爱啊。

「话说回来,你那个『我身上的钱』是打哪儿来的啊。」

「就是你这小子所拥有的存款余额。」

「那是我的钱!」

「所以也是我的。你可是我的下仆耶,还用的着我说吗?」

历史上有傲慢到如此程度而且讲的这么自以为是的狂妄想法吗?

「不过既然钱不够,那就没办法了,果然抄捷径是不行的。看来将核子武器弄到手作为正攻法的一环,是最为省事的。」

「正攻法?」

「等到『我们的孩子』占领了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之后,再开始作这打算。『我们』的能力凌驾于人类,要达成占领易如反掌,要完成这个阶段。我的目标大约是三个世代。」

「好个远大的计划呢,我由衷佩服啊。」

「那也只不过是数十年之后的事而已,到时候『我』自己早就因为生理的极限而消失了,所以够不成任何问题。」

「你直到死之前还想插手管孙子的未来要怎么过啊?」

「因为自己和他人价值观不同而意见不合,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我的孩子们』会遵从我的意志自我钻研提升自己,然后成为人类社会更高阶层的一员,并找到理想的下仆来孕育小孩。那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的意志。」

「你们还真方便呢。」

「是你们人类太不可理解了。不但区分成众多人种。还彼此斗争,光是这样的生物理念已属极为严重的浪费。可是不仅如此,就连世代之间、个体之间也有恶斗的情形,我实在无法想像,真的太过不合理了。」

不知何时解说员已从电视画面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关核子的记录片,在过去因为不断重复进行实验,因为变得寸草不生的大地,染成一片死色的湖泊,以及因后遗症痛苦万分的周遭居民。

「不过在日本有一种叫做和平宪法※的制度」(编注:及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修订宪法之第九条,其内容为:日本国民基于维护国际和平与秩序,将永远放弃宣战的权利,不宜物理威胁或使用武力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为达到前述目的,日本将不保有军队,只拥有基本防御物理,即陆上、海上、航空自卫队。)

「我只要按下开关机械就会开始运作,不必考虑其他要素。」

「你有时候还真能切换问题的核心呢。」

「你说的话我有时候實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对我而言太方便了。」

过去发生在广岛、长崎的悲剧,一口气抹除了数十万的人生。

「『敌人』不管是要渗透进数十万人之中,还是直接一举歼灭数十万人,都十拿九稳。『敌人』有意思的话大可支配城市,也能让城市连根拔起地消失。」

「人类会灭亡耶。」

「人类灭不灭亡,与我无关。」

电视画面变得一片漆黑,地球于正中央浮现而出。

「一旦『敌人』消失,『我』的生存就能获得保证。」

电视正播出核子战争的模拟画面,一个红点在地球的地表上冒出来。

红点随机蔓延扩散开来。覆盖整个地球。

「真方便。」

红色的火光熊熊窜起。地球成了一片灰烬,好一个品味差劲的画面

「我想也是吧。」

透把实现自电视上移开,翻阅起报纸。

今天的四格漫画只能算马马虎虎。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极相



一个礼拜换下的衣物全集中在礼拜六清洗。

浴室旁边有一个供洗衣服的房间,转动放置在那个空间正中央的洗衣机,将洗好的衣服,丢进手提塑胶蓝,就在提着变重的塑胶蓝准备晾衣而踏出庭院的那一瞬间,室内对讲机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呀…………真烦。」

透轻轻地咂了一下嘴放下篮子,打开铝门。这栋房子的对讲机设计毫不贴心,既不会对屋主播放柔和音色,也不会以轻快音乐让来客宽心稍候,总而言之就是「有客人来了,赶快出来接客,管你在忙什么其他事情」地吵个不停。

以状声词来解释的话就是湫喔——的感觉。

「那就是所谓的惊声尖叫吗?」

待在客厅的少女又吐出一句弄错意思的台词。

「原来你早就醒了。」

既然如此至少帮忙接待来客嘛,透把哽在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这家伙唯一的外衣——T恤和牛仔裤,目前正在进行阔别十日的清洗中,所以现在只套了一件借自透的男生套头上衣,当作自己的外衣干燥前的替代品。由于衣服的尺寸不合,显得松松垮垮的,而且因为她没穿裤子,只要站起身来就像是连身迷你裙,就很多种意义上说,这副模样令人感觉危险到了极点。

「我是醒来了,有什么事吗?」

少女以状似工地现场起重机的动作摆动着上半身,松垮垮的袖子就像离心力的实验材料一样复杂地起伏飘荡。

「没什么事。」

还是别想些有的没的吧。透一面下定决心,一面绕到玄关,卸下了门锁。这门锁是所谓的「顶门棍」,就算来者是传说级的骇客也好,世界级的怪盗也罢,想从外面开锁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日式民房真是令人敬畏。

「嗨。」

打开玄关的出入口,来客现出了身影,那是一名同班女同学,理所当然她现在穿的是便服,在干净的白上衣上面,套着一件春天风格的粉红色长袖外套,左肩上挂着一个感觉十分孩子气的橘色包包。

「早安。」

来客举起左手打了声招呼,挂在肩膀上的包包随之精神奕奕地跳动了一下。

「啊,早安。」

记得这个人是…………那个,担任班代的…………

「灯璃同学。」

好不容易想起来了,透压抑着内心,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容回应。

「啊——对不起,忽然跑;来打扰你。」

灯璃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搔了一下后脑勺。

「也没什么大事啦,是山田老师昨天要我帮他跑个腿。他有个信封袋要交给你。」

「啊…………啊啊。」

透模糊地点头回应,昨天上课到一半就请假离开了,会有什么事情呢?

「听说是你之前学校的资料,我想应该是成绩单之类的吧。」

灯璃边说边伸出右手翻找她的包包。

「嗯,其实礼拜一再拿给你也可以,只是我刚好有空,而且也没到过你家。」

他刻意跑一趟送来的吗?也只好客套的说声谢谢。不过,她找上门来的目的应该不止如此而已吧。

「啊,对了。」

班代维持右手放在包包里的姿势,把脸朝向这边,看吧,果不其然。

「今天大家要一起去玩,你等一下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真的很喜欢照顾别人,透在内心深处深感佩服,不知该说很有大姐姐风范呢,还是热于助人。那个班级之所以能够整合的那么理想,或许她的为人占了极大的因素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话虽如此,透还是没有参加的打算。

  「啊………….呃。」

  得想想办法委婉地拒绝对方才行,不然即使拒绝了,但却造成不愉快,又会因此增加麻烦。等一下要晾衣服…………如果这么说,虽然姑且算的上是理由,但这种事其实花不到半小时,如果她说出「那我等你晾好」,事情将会变得更难以拒绝。

「发生什么事情了,透?」

从客厅传来咚咚的轻盈脚步声。

「如果是怀有敌意的人,那就趁早——」

好,就是她了,透一把掐住从后方接近而来的少女后颈,将她拉了过来。

「你干什么。」

「啊——抱歉,抱歉,你看,今天这家伙来我家找我。」

「咦?」

灯璃垂下右手,视线投向少女。



「…………哇啊。」

灯璃张大嘴巴紧盯着少女不放。

「…………有什么事吗,女人?」

少女正面迎着灯璃的视线,一脸不悦地嘟囔着。

「很不凑巧,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喔喔喔喔喔这个小女生打哪来的呀我的天啊!」

「我可没空理你这个女人…………喂,你干什么!!」

灯璃一点预备动作都没有地抱起少女,她发出的的尖叫声于星期天的早晨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啊圆圆滚滚的好可爱摸起来嫩嫩的好有弹性喔呜哇啊啊啊啊!」

灯璃维持着双手抱住少女的姿势,就在别人的玄关大声尖叫。

「你干什么,放手啦,你这个女人!」

「呜哇啊啊啊啊啊好像在动还会讲话呀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喔喔喔喔喔!!」

灯璃以不输给怀中挥舞着四肢挣扎的少女的气势,双手更加用力抱紧。

「所以我说过我才没空搭理你这女人。喂,透,这种行为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意义——」

「啊——抱歉,灯璃同学。」

透心惊胆跳地开口叫了一声。

「喂,快住手!停止摩脸——!这样会让我的脸造成擦伤哪!」

「呜呦喔喔喔喔喔喔她变的好拼命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_^这好像《寒蝉》里的龙宫同学。)

「喂,你想干嘛,等一下,你把手伸进哪…………你在…………摸哪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有反应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住…………住…….手…………快住手——!放我下来——!不要箍住我——!」

「咦,这是什么?这是谁?你的妹妹吗?」

灯璃百般不舍地放下少女,眼睛闪烁着光辉问道。(这个一定是龙宫蕾娜的亲戚!!!^@^)

这个人干嘛没事忽然变得这么HIGH啊,是对可爱的东西爱不释手吗?

「我是这小子的——」

「是亲戚的小孩啦。」

透打断少女的话抢着说。

「毕竟我现在暂且是在叔父的保护下嘛,因此如你所见,偶尔会帮忙照顾一下。」

「为什么你会穿成这样?」

被一针见血地问起后,透才想起这件事,这下完了,完全忘记了她的穿着,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我真是个白痴。

「这男的正在帮忙洗我的衣服。」

「刚才这家伙打翻了果汁,衣服必须马上洗才行,不然会留下污渍,污渍一旦形成就再也洗不掉了,就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啦,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丝,我是说真的。」

「说的也是——」

灯璃没有一丝感到怀疑的样子,不假思索地表示了佩服。

然后她便向着只穿了意见套头上衣的少女露出微笑,他或许是个颇为顽固的人。

「来,由宇,快打招呼。」

「我才不是什么亲机多小海。」

透捏起想要张嘴说话的少女的双颊,试着拉成笑脸的模样。

「做舌摸啦,奴这萧子。」

「真是的。」

「 奴这萧子素嫌追近胎久没被偶修利啦。」

啊——伸展性好好,小孩子的皮肤真是柔软呢。

「今天我没办法出门,对不起。」

「鳖把偶当玩举耍啦。」

「嗯——」

灯璃从提袋掏出了信封。

「那就没办法啰。」

然后伸出右手把封号的白色信封递给透。

「这个就交给你了。」

「谢谢。」

「啊,这个信封顺便给你,是昨天我跟你提到过的校庆活动执行部的入社申请书。等你有意思加入时,再填好拿给我。」

这东西倒是没有必要。

不过,现场就推辞掉会有些尴尬,反正指使手下的话也没什么损失,透伸出手收下两个信封时…………

「谢谢你,特意送…………」

透忽然哑口失声灯璃右手的长袖袖子因为手臂伸长的缘故被提了上去,露出了手腕。

她的手腕上有个伤痕,泛着不自然的蓝色,如同肿瘤般地突起。

仿彿被什么异性物体从外侧塞进所造成的的异形伤痕。

「……………….咦?」

透无意识地收下信封,眼睛不禁地眨个不停,那伤痕非常眼熟。

绝非自然情况下产生的蓝色肿瘤,这是…………这个形状是——

「唉呀!」

灯璃用右手捂住肿瘤,像是恶作剧般地往后跳开。

「不要一直紧盯着人家的伤口看啦,感觉很色呢。」

「没有啊,我才没看。」

透说了谎。

「嗯,好吧,那就这样啰,礼拜一再见了。」

灯璃转过身精神奕奕地跑着;离开了,在她前方不远处,可以看见以昨天的平头棒球社员为首的四、五个同学聚在那里,照片里的女同学似乎也在那群人里,灯璃一边做出像是「今天不行」的手势一边朝他们跑去,看来她说约了人一起去玩的说词是真的。

少女对着灯璃的背影…………

「哼。」

用鼻子发出了一声闷哼。

「那个女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望着和同班同学一同愉快地离开的灯璃…………

「虽然只是个偶然,不过还真幸运。」

身穿不合身的宽松衣服的宇宙人面无表情地低声自语道。

「比我预期的还要早哪。」





「你这小子。」

少女向上翻起有着双眼皮的大眼睛,抬头看着透。

「什、什么事啦。」

「那个女的算你的什么?」

「你问她算什么…………」

到底算什么呢?

「同班同学吧。」

「唔。」

她眨了两三下眼睛后,接着说道:

「你这小子有没有预定要和那个女人交尾?」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有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啊,这还用问。」

「如果没有那就好,总之先放过你了。」

少女突然移开视线,然后转身离去。

「邂逅相识的男女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性会交尾,或者会做出交尾的预备动作。」

「你电视看太多了。」

「然后旧爱的女人将会被抛弃,女人的一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到底都在看些什么鬼节目啊。」

「你这小子可不准抛弃我喔。」

呜哇,好可爱。

「要是你敢抛弃我,我就动手宰人,宰了那个女人。」

撤回前言。

「然后我会破坏你这小子的身体,以后都不再给你自由意志。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一开始就束手就擒吧,这样才合理。」

「是是是。」

「会造成计划出现漏洞的因素,有必要全部移除。」

「结果到底是为了这种事啊。」

「废话,没有其他理由了…………不过话说回来。」

少女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我想去屠猪馆。」

「屠猪…………?」

「就是有很多书的地方。」

「原来是图书馆啊。」

「没错,快带我去。」

麻烦的要死,刚刚好不容易才拒绝人家外出的邀请。

「你还是去看电视啦。」

感觉自己就像个负责带小孩的懒散爸爸似地,透心想。

「电视是个好东西,有画面又有声音,情报量庞大。但正因为如此,情报充满了太多的恣意性与强制性,在情报处理尚未成熟的时候长时间观看,恐怕会对以后的情报处理效率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种小孩还真是讨厌。

「基于这个理由,快点带我去图书馆,现在就走。」

「拜托明天再去嘛,我一早起来洗衣服都快累死了。」

透刻意打个哈欠,又了伸个懒腰。

「等我晾好衣服就要去睡觉了…………我的课本借给你,你就将就着看吧。」

「这样说来还有课本这种东西呢,你这小子到底都在学习些什么,我很有兴趣知道。」

少女向随手丢在玄关一直没收好的书包跑去,然后一口气打开。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少女所拿出来的是了『化学I』的课本,她单手抓着书,速度飞快地翻阅。

这样说来,昨天的最后一堂课似乎就是化学课。透开始回想,记得当时讲的是音质的性质,声音化成波纹于空气中传递,当接触到物质之后,使该物质自本体发生共振。人类的耳朵之所以能听见声音,就是鼓膜因声音产生共振。另外,在湖泊旁边制造大音量的话,水面会出现振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有够无聊。」

少女将手上的课本随手一抛,一语断定道:

「而且这本书也太薄了,你们人类花一整年的时间学习这种东西吗?」

「是啊。」

「搞了那么劳师动众的大规模集团活动,结果缴出的成果就只是这样。这是多么不合理的现象啊。」

「藉由集团活动来培养社会性等等,学校的存在还另有这些用意。」

「你们地球生物如果不从头一一培养就没有社会性吗?亏你们还是社会型生物。」

  「对啦,没有啦。」

不仅如此,还有那种就算培养了还是学不会的家伙存在。

好比说…………就像…………那个…………男的…………一样。

「…………」

透咬紧嘴唇,封锁思考。好险…………就差那么一点。

「太不合理了,我说真的。」

「是是是。」

「算了,若是要用短时间学习的话,这些课本或许还有一定的价值。我等你到中午,吃完午饭之后就要出门喔。」

「只晾半天,衣服干不了啦。」

「我不在乎继续穿这件衣服。」

「大概走出去个五十步路,就会有人报警了,所以拜托你在乎一下。」

「要是被人报警了,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吗?」

「会回不了家!在物理上、社会上和伦理上都会造成问题!」

「是喔。」

少女像是在挥舞旗帜般地甩着袖子多余的部分。

「人类社会真难搞。」

「一点都不难搞!…………啊啊,够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透边叹息着打开和室的拉门,这是从房子里特别腾出的收纳空间,任何能塞的东西都往里面塞,有心要找的话总能找到一、两件旧衣服吧。

「就那个吧。」

一脚踏进和室的少女直接指向离她最近的箱子。

她所指的地方放着一个塑胶盒,里面装着红色的运动衫。

缝在胸口上的国中校名仍然耀眼夺目,那已经是四年前的衣服了。似乎是之前回老家时带来的,然后就放在这里没有带走。大概是祖母洗过之后,小心翼翼地直接收起来了吧。

「我说啊,那件衣服是——」

「衣服的属性如何一点都不要紧。」

少女冷漠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迅速地回到客厅,一直线地往被炉桌一坐,然后打开课本。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这样啊。」

算了,本人OK的话就随她高兴吧,透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伸手拿塑胶盒子时,从眼角余光不经意地发现少女拿在手里的书是『伦理学』课本。哪本不选偏偏选了本最犀利的,里面讲的尽是些哲学或形式上之类那种枯燥的知识。

「哲学…………啊。」

透一面放下塑胶盒一面淡淡地喃喃自语。

只要她不再口出怪异的言语就好。





在万里无云的青空下,宛如要给冬天的寒冷致命一击般的阳光倾泻而下,种植在车站月台的树群迎着春风微微地沙沙作响,好一个完美无缺的日式晴天。

「选在今天出门果然是正确的。」

穿着红色运动衫的少女下了电车后喃喃说道。



「春天真好。」

「管他春天还是冬天,对你有差吗?」

因为透的一句无心之言,少女好似突然有了什么感觉,停下了脚步。

「别在月台停住,快点走。」

「恐怕…………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是情报处理机能与生理机能相互干扰的结果吧。综合了气温、湿度、日照等诸多环境因素,『我的身体』做出了『适于生存』的判断,然后以『感觉舒服』的形式介入了『我自身』的情报处理。」

「你没把车票搞丢了吧。」

「我自身的情报处理机能明显地开始起了变化,由于这个基本体融合的缘故,和你们地球生物越来越接近了…………不管我是否愿意。太不合理了,你们地球生物为何要做这种事,地球上的生物为何会变成这样?」

「把车票插进那个机器里面就能通过了。」

「原先唯有『我的意志』统治着『过去的我』,没有任何其他外来的因子,『我』就是『我』,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这实际上才合理。但是你们地球生物并非如此,地球生物从根本上就是不合理的啊。一方面把名为『生存』的名义作为合理的目标,一方面设计上却不合理。你们地球生物便因此身陷痛苦。……………….永生永世,直到一切都归结于死亡为止。但是,就由我来下个结论吧,那样的痛苦『没有丝毫意义』。这个宇宙里,神这种东西并不存在,虽然不存在,但是『假设』存在的话,我一定先向那个神抗议,你为何要在这个世上创造出如此不完全、不合理、令人绝望、可悲至极、让人不得不认为是否遭到了诅咒的生命呢——  

你是否不知慈悲为何物,你是否有没有怜悯之情呢——我想如此抗议。」

「因为你买的是儿童票,所以不管被问什么,你都要说自己就是小学生就对了。」

「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这是哪门子一点意义也没有的问题。你们地球生物既没有答案,也找不出答案来吧。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发问,原本是打从哪里来的,这种问题没什么好计较的,重要的是未来,你们地球生物将往哪里去?…………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正是解救濒临极限的『我们』的手段…………同时也是解救被绝望所侵蚀,沦落成『我们』之『敌』的『那些家伙』的手段。因此,我不管反覆多少次都要问:『你们地球生物将往哪里去?』」

「到了喔。」

透指了指眼前的建筑物。

「到了哪里?」

「图书馆。」

少女点点头。

「嗯,辛苦你了。」





由于这里是市立图书馆,里面的空间颇为宽敞。建筑物本身就有三层楼高,每一层楼分别收藏不同种类的资料,一楼是新闻、影带、文库,二楼是精装本的文学书籍,三楼则收藏专业书之类的。每一层都陈列有庞大的暑假,中央部分则准备了供阅读用的书桌和椅子。

「厕所在一楼。」

透在一楼的位置介绍图前留意了一下。

「不要光顾着看书然后尿裤子喔。」

「你想太多了。」

「看够了就自己下来,我就待在这附近。」

「嗯。」

少女细小的右手撑在外形漂亮的下巴上,眺望着位置图。

「我认为要从重要度高的知识开始吸取。」

「那是你的事。」

「关于人类交尾的资料放在哪里?」

「没有那种东西。」

「可是那对我的计划而言是必要的知识。」

「管你那么多。」

「如果有附图的话就更好了。」

「怎么可能有。」

「可以的话最好是没有马赛克的。」

看来或许得和这家伙好好谈一谈比较好。

「就跟你说没有啊。」

「你去服务台问一下。」

「我拒绝。」

「不然我自己去问了。」

「当你开口问出问题的瞬间,休怪我溜之大吉。」

「那可伤脑筋了,我一个人又回不了家。」

「那就别问啊。」

「藏书内容很差耶。」

「放弃吧。」

「那就只好回家途中在其他书店买了。」

…………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个宇宙人…………

「你应该有带钱来吧。」

「…………我给你买就是了,不过你得乖乖地在书店外面等,知道了吗?」

「如果你去买的话,资料倾向会流于特殊癖好。」

「你说这话是以何为依据!」

「以你散发出来的感觉。」

「别老说些不合理的事情。」

「也让我一起选啦。」

「你要是再和我耍任性,当心我真的把你丢在这里回去了。」

「真搞不懂你这小子在火大什么。」





透坐在新闻区是沙发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就累翻了。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钟,那家伙一定会赖到五点闭馆为止吧。

「那不就要待三个小时了。」

还真闲,透喃喃自语着,随手拿起放在眼前桌上的书本,那是报纸的缩小版,大概是谁拿了出来,然后没放回书柜就直接丢在这里的吧。

透随意翻开书页,二月十二日,是刚刚搬来这里那一天的报纸。

整面记载的都是标题为了『神奈川县发生的迷之爆炸』的新闻事件。

在报道的上方是『那个现场』的第一手照片,倾倒毁坏的公寓、冒火燃烧的群树,飘升窜起的黑烟,由于是一般民众用数位相机拍摄的,所以画质显得十分粗劣。仔细一看,说不定还能在画面的角落找到透搭乘的搬家货车呢。

回想起来,理清『迷之爆炸』是起因于陨石坠落的关系,是在隔天之后的事了。直径达数公尺长的高质量陨石,一大早直接命中集中住宅区,坠落的冲击十分轻易地撞毁了水泥建筑,席卷了周围的树木,并带走了许多人命,最后,累计死者超过一百五十人,行踪不明的则是死亡人数的数倍,是一桩既无负责的肇事者,过去也未曾发生过的『宇宙灾难』。

「这个应该不是那个家伙所引发的吧…………」

由于偶然出现了往地球落下的物体,所以就搭便车借以突破大气层。

至少『少女』本人是如此声明的。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故意在这种引人注目的地方降落。」少女当时以一脸不满的表情说到。据她说,在基本体融合之后,为了冲破聚集而来的媒体与看热闹民众所形成的包围网吃了很大的苦头。

总之,听起来还挺有一番说服力的,应该是真的吧,虽然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便是了。

当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灾害便会变得比较和缓,倒也并非如此。

在隔天二月十三日的报纸上,刊登了死亡与行踪不明者的名单。

数量庞大的人名占据了整页的篇幅,单纯地按照发音数序排列。

透的目光随意地扫向名字的列表。

西山彰久、西山佑介、西山雄三、藤原贵治、藤川启一、藤川启次…………

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单纯地排列在纸上的人名串。同样的姓氏排在一起的,应该是家族吧,一整个家族的人全部都死了,就在二月十二日的早上,由于事出突然,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就这样发生了。

藤野敏直、藤野博宜、不破旭、不破千惠子、不破直人不破直也…………

不破,这姓氏好像在哪里听过,透继续翻动报纸。

被夸张的装饰框框着的『十二小时后的奇迹』标题映入眼帘。是一则关于事故发生后十二小时,从瓦砾中发现一名生还者的报道,上头还刊登着一张躺在急救队的担架上被运走的少女照片。

「…………灯璃。」

照片上的少女正是灯璃,不破灯璃。报道的内容极为煽情,一行以哥德式字体印刷的「绝望之中的奇迹」标题昂然地被刊登于报纸中央,而少女四名已死的家人照片则毫无掩饰地直接被发表出来。

不破直人,剃着平头,捎带有些令人生畏的行家气息。

不破千惠子,外表有些发胖,看起来个性温柔的中年伯母。

不破直也,脸颊上留有轻微的伤痕,大约大学生年级、看似个性成熟的青年。

不破旭睁大眼睛露出微笑,大约国中年级的少女。

以及失去家人变得孤苦无依,即使如此仍要活下去的少女。

报道就这样结束了。

「………………」

透翻回原先的页面,上面刊列的名字跨过好几张版面。

难以计数的任命,数百名死者。

「…………」

内心之中有声音响起,在心的缝隙间有一道声音微微地响起。

仅仅只要一发炸弹,数十万人就会死亡。

要杀死数十万人,那家伙,那个『少女』,不当一回事地如此说道。

可曾经数过数十万的数目?

现在,眼前出现的这一串名字,不具感情的数百名死者的行列。

他们的一千倍,便是所谓数十万的数目。

可曾想过这代表的意义?

你,待在这个地方在做什么?

灯璃活着,即使失去了家人变得孤苦伶仃,她还是继续活了下来。

而你,待在这个地方又做了些什么?

「……………….我…………」

「啊!真是巧遇啊,冰见透小弟!」

一旁传来和图书馆宁静气氛迥异的嚷叫声,透回过神来。

他反射性地朝声音的方向转头,一个男子站在那里。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了,有一年了吗?自从在警局见过面以来就没再碰过面了吧?」

男子完全没把周遭人谴责的眼神放在心上,持续高分贝地大声嚷道。

「啊………………」

透半张着嘴巴,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一个有着一张被晒得不自然的黑色脸庞、向上吊起的眼睛、仿彿总是笑的很猥琐的嘴角、右手手背上做作地贴了一张刺青贴纸、带着橘色墨镜的男子。

「卑…………」

卑口降志,透就连说出名字都办不到,深怕说出口又将发生可怕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和一年前完全一样的声音,男子以邪门的尖锐声音大笑着,仿彿打从心里感到愉快似的。

「哈哈哈!真叫老子高兴呢,你还记得我呀! 唉呀,好一个巧遇啊,喂!这是那件事故以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吧!今天你来读书的吗?佩服佩服!身在天国的父母,铁定会觉得很欣慰!」

这家伙为何能毫不在乎地把这些事情说出口。

在早已麻痹的大脑角落,透直觉地如此想到。

这家伙为什么要谈起这件事情。

「唉,叫人忍不住回想起来呢,那个借我看一下。」

卑口伸手去拿缩小版报纸,这举动让透感到极度厌恶,手不自禁地往后抽了回去。看到这副模样,卑口又露出猥琐的笑容。

「你看,有啦有啦,就是这篇嘛,这篇报道!唉呀,好令人怀念啊!」

去年的四月一日,在报纸一角的不起眼报道。

本日上午八时,住在都内的冰见一家三口,被不知名无业少年所驾驶的车辆撞到,数小时之后宣告不治死亡。仅仅数据文字草草带过的报道内容。

「那真是一件不行的『事故』呢,唉,真是太不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T恤被汗水濡湿成一片,感觉很不舒服,不断渗出的汗水从背后滴落裤子。

这家伙为什么要谈起这件事情。

这家伙在那一天开车撞到父母和妹妹,然后把妹妹掳走。

从濒临死亡的父母面前掳走女儿,然后…………

「你妹妹真的太可惜了,还亏老子我为她『看护』呢!」

然后把她带回家里,几个小时后,三个人都死了。

「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撞了,我因次吓得惊慌失措,想说至少能救一个人也好,便把她带回家进行急救,没想到还是不行,我现在正在为此反省呢。」

当时这家伙的证词是这样的。

而且,这证词被法官采纳了。

本来抱着至少拯救少女一人也好的打算,本人正在反省,并发誓绝不再犯。

若神志已慌乱到失去分寸,那也无可奈何;因为是才刚拿到驾照的新手,所以无可奈何;因为是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年所犯下的过错,所以一样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就原谅他吧,社会做出这样的结论。

监狱这种地方何苦去蹲,前科这种资料何须留下,就连保护观察都嫌太过辛苦。

因为无可奈何不是吗?毕竟本人都说这是意外事故,而且自己已经反省了。

生存者辩解的机会和下一个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因为所谓的生存者,就是在这世上残存下来的胜者啊。

因为无可奈何不是吗?毕竟被害者、死人什么都没说。

死者、败者不被允许说任何话,不被允许做任何事。

所谓的法律,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的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的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生命,就是这么一回事。打从一开始,就被创造成这个样子。

「…………啊…………」

口干舌燥,实现离不开卑口的嘴脸。

「哈哈哈,不要这么怕嘛,看起来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可怜兮兮的透小弟。」

这家伙,有什么不对劲,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人类,有什么不对劲,这个生物,有什么不对劲。

「话说回来,我最近买了一部新车啦。」

满是欢喜的、有趣的口气,卑口说道。

「然后啊,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反正就是多出一笔贷款要付。我说,你可以稍微帮忙出点钱吗?你想想嘛,毕竟也是你的家人把我的前一部车弄坏的啊。」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为何要讲这种事?

这种事为什么他说得出口。

世界为什么不阻止这家伙?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把钱准备好了,就打个电话给我吧,最少一百万喔,期限就一个礼拜…………你是不会回话吗?喂?」

卑口用贴着贴纸的右手牢牢握住折叠椅,兼顾的折叠椅在他手中发出如同昆虫叫声的喀吱喀吱声。

这家伙为什么笑的这么开怀?

我为什么这么痛苦难受?

「切,竟然呆住了,所以说胆小鬼就是这么惹人厌。」

仔细一想,倒也是理所当然。

我失去了珍贵的人事物,这家伙却凭着力量得到了一切。

『所以』这家伙感到幸福,而我去却是不幸。

就只是如此罢了。

   真的就只是如此罢了。

在这数十亿年的漫长岁月里,生物就是如此一路活过来的,就像是这个男的一样一路活过来。

剥夺其他的生物,杀害其他的生物,排除其他的生物,不在意其他的生物,只让自己存衍下去。这么一来,你就能获得幸福,这么一来,你就能生存下去。

所谓生命,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谓生命,乃是受到神明与宇宙祝福的事物——到底是哪个白痴提出这么愚不可及的言论啊。

所谓声明,是一桩无条件的好事,所谓生命,是绝对美好动人的——是哪个变态提出如此自以为是的言论啊。

所谓生命,是丑恶的诅咒。

生命从最初诞生以来历经数十亿年,一直不停地被诅咒。

今后也会永远被诅咒下去。

直到死去为止,直到一切归于死亡为止。





意识随着强烈的呕吐感回来了,卑口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反正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闲情逸致,透催促摇晃不同的腿,朝身障人士专用的厕所拔腿奔去,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往马桶吐得一干二净。

「…………喔。」

令人恐惧的东西从胸口爬窜而起,那是个没有形状、暗淡不堪的疙瘩,那感觉就跟硬把橡胶球散尽塑胶水管一样。

「咕…………」

紧按着喉咙,没有办法喘气,空气咽不进喉咙 里,好痛苦。

「喂,你怎么了?」

从后面传来少女的声音,不过不是理会她的时候。

我即将死在这里,死在厕所里,是被卑口害死的。

他大概会大笑不止吧,比自己还要弱的家伙死了,他大概会如此说道,然后开怀大笑吧,跟随着生物的本能,以全身承受活着的美好、生命的跃动、命运的光辉。

死了。

「…………!」

一股柔软的触感传到嘴唇,以这股感触为中心,世界缓缓地恢复了原来的色彩。

「唔。」

少女移开嘴唇,用袖口擦去粘附在嘴上的口水,低声嘟囔道:

「总算活过来了,你这小子的课本刚好写了人工呼吸的方法。好好感谢我吧,你死了的话我可头大了。」

「………….」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

「那就好,那我回去看书了。」

「………………」

透双手伸向转身离去的少女后背。

两手从后面紧紧抱住少女。

「干什么。」

从今以后我们仍是………………生物,仍得这样活下去吗?永生永世一定得随着这个诅咒一起活下去不可吗?

「别干些无聊的蠢事,你这个蠢家伙。」

少女态度冷漠地以不屑的语气说道。

「我需要的是交尾的对象,别把喜欢啊、讨厌啊这种无聊的概念牵扯进来喔。」

世界为什么如此充满绝望呢?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放开我。」

「我问你。」

「什么?」

「神是………….存在的吗?」

「不存在。」

「有救赎这回事吗?」

「没有。」

「也没有希望吗?」

「万劫不复。」

  自己现在面露什么样的表情呢?

少女现在面露什么样的表情呢?

「生命是一种物质,宇宙为一种物理法则,就只是如此而已。至于人类所追求的东西,也就是你这小子所追求的东西,则是『绝对不存在』。」

「是吗?」

厕所的天花板是一片纯白。

「那就……………………已经都无所谓了吧。」

为所有一切拉下布幕吧。

就在这个阶段画下句点吧,一切回归于初始吧,解开这个诅咒吧。

不,没有必要思考这么广泛的事情,人类、生物将会继续生存,然后灭亡,『就只是如此而已』,就只是如此而已,其它什么都不是。不管宇宙的眼泪、神的惩罚还是恶魔的叹息,全部都不存在,就只是如此而已。

「你理解我所说的话了吗?」

少女的精神是结冰的金属。

「看来你已经理解我所感到的绝望。」

少女的瞳孔是绝望的观测点。





「等我们的身体成熟之后,我会向你做出报告。…………你们地球生物的世界,将从那一刻起宣告结束。」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寄生



「早安——小透——!已经是礼拜天早上了哦——!」

透耳边响起很大的喊叫声。

「喂——!快起床——!」

紧接着是猛烈的金属碰撞声,锵锵锵锵锵锵,完全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只是一味敲个不停的噪音,感觉就像使劲地疯狂敲打着平底锅之类的东西似的。

「讨厌,亏人家女生难得跑来叫你一趟。」

声音听起来变得不是很愉快,金属碰撞声停了下来,啊,总算变得安静了。

正当透打算再度回到梦乡的时候——

「快起床啦——!」

又被唤了回来。比刚才更激烈的金属碰撞声,咚磅磅磅磅磅磅磅,啊,是勺子。不知哪个笨蛋正在拿着勺子狂敲着平底锅。

「吵死了…………」

是谁啊,哪个笨蛋,制造这个噪音的原因又是什么。

「唔,既然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

金属撞击声又停了下来,紧接着——

「尝尝由宇的跳水攻击——!」

金属撞击声的余音在遥远的彼方回响,然后渐渐消失了,啊,总算,安静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是个吵死人不偿命的梦,好啦,那就再多——

「睡…………唔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腹部受到粗暴的冲击,透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总算起床了。」

透将刚睡醒的惺松双眼看向腹部上那个与物理冲击一同坠落而来的「东西」。

「很好,醒来了吧?」

拿着平底锅与勺子的少女,理所当然般地就坐在棉被的上面。

「…………」

「好了,好了,就这样直接打起精神,打起精神!」

少女的衣服和昨天不同。

上衣是衣领、胸口、和长袖上坠满数目多到没有必要的荷叶边,红色格纹配上黑色花边的过度装饰女用衬衫,外面罩着意见胸部中央别着巨大蝴蝶结、有纵向荷叶边的纯黑色无袖连身裙;装饰头部的,则是一定看起来像是干燥枯萎的寿司,附有红色缎带的帽子,正式名称为PRINCESS BONNET。以上装饰统称歌德式萝莉塔,简称歌德萝莉,和哥德式建筑、萝莉塔文学没有任何关系,具有特征性的服装和以之为象征的精神性为其本质。日本在刚踏进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随着视觉系乐团的发展趋势,歌德萝莉的存在也随之扩大开来。好一个打从心里觉得一点都不重要的小知识。



「…………」

以上如各位所见,分析结束,辛苦了。

「我要睡觉。」

「快起床——」

「烦死人啦!」

少女双手依然拿着勺子和平底锅,挥舞着满是荷叶边的长袖,然后双手顶在腰际鼓起了脸颊。

「透你好坏!」

「………………」

由于少女的动作节奏激烈,似乎忘记拆下的商品标签和价码表从领子的地方探出头来。

屁股后头跟着四个零,而三这个数字正趾高气昂地展示着身价,三万日元。

三万日元,透只是在嘴巴里喃喃说着这个数字一遍。

「我不想理你了啦!」

「…………………….」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对方。

「………………………………」

「…………………………………………」

「…………………………………………………….」

在似乎连大象也能为之闷死的漫长沉默后,透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这是在干嘛。」

「早·晨·的·问·候·呀,早安——!」

「………………………………………………………………………………你那身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这·是·少·女·的·秘·密,呵呵!」

「………………………………………………………………………………」

「…………………………………………………………………………………………」

「…………………………………………………………………………………………………………」

「……………………………………………………………………………………………………………….唔。」

哥德式萝莉宛如摘下假面具一般抹去了表情,随手将平底锅抛下,嘟哝了一声。

「效果欠缺临门一脚。」

被抛出的平底锅,好似在表示谴责般发出巨大的声响滚落到地板上。

「投入实践仍嫌太早吗?」

「我在问你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可能是感觉还不够萌吧。」

拜托你,让我们好好地进行传接球对话。

「虽然我昨天才刚学习过。」

少女从棉被起身下床,跪坐了下来,手上依旧拿着勺子。

「看来你们地球生物的生殖技能并不能随心所欲。」

「呜哇。」

「你干嘛断然摆出些厌恶的表情啊。」

这回又胡乱读了些什么,这个家伙。

「为了作为以后的参考,我本来打算尝试仅依赖情报处理机能来引发技能干涉。」

不用尝试这个也没关系。

「总而言之,我试着从外形模式开始着手。」

为什么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想法和日本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能以三万块钱顺利地达成交尾的话,这笔钱其实很划得来。」

「不要把数字说出口,数字!」

「你有什么困扰吗?」

「…………没有,别管我,没事。」

「…………内涵太深奥,我实在拿捏不到所谓萌的真髓。」

你摆着一张正经八百的表情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由每一个学说提倡者所发起的认识领域太过多样了,文献资料上也找不到其他类似的。」

这么说来,『萌』最近似乎有热烈发烧的迹象呢。

「不过十年后会有什么发展我也不知道呢。」

拜托你可以别讲些不负责任的话吗。

「总之,概念和定义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这小子。」

我想,被对方用勺子指着自己鼻子的机会一辈子大概没几次吧,而且对方还是歌德萝莉。

「你有什么要求就快跟我说。」

「什么要求啊。」

「就我目前所知,我能在某种成都内调整身体构造的代谢方向,就如我过去改造人类的身体,制造出『这幅身体』一样,过去我改造你这小子也是一个例子。『现在的我』虽然没有过去的力量,但若是正值成长期的现在,我能恣意地在将来再现身体上的特征。快说吧,实现你的要求是有可能的。」

「那就麻烦你把它变成不可能。」

「要我从参考文献里做出选择吗?」

「不用选择没关系。」

「只是猫耳的话,要我长出来也不是不行。」

「长一根尾巴比较好吗?」

「用不着。」

「喵!」

「叫什么叫啊!」

「不过猫耳这种东西我实在搞不懂耶。」

少女从口袋掏出『参考文献』,不过仍然没放下手中的勺子。

「有关于人类头盖骨的形状,在这个位置上长着收聽器官,怎么想都不合理。」

「不要从生物学角度来思考。」

「刻意费功夫装上已退化的尾巴的意义我也搞不懂。」

「你不用搞懂。」

「为什么你们人类会对这种不适于生存的形状物发情呢?」

「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发现适于生存的个体,然后和此个体交换遗传情报,这才是有性生殖的意义不是吗。你们地球生物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分成雄性与雌性的吧。那你们地球生物为什么会拥有这么特殊的性癖好呢?」

「别把特殊的性癖好这种字眼挂在嘴边。」

「外表的特征如何一点也不重要吧,这对种群的生存没有助益。」

「唉,你跟我抱怨也没有用啊。」

那已经是超越我能力范围之事了。

「………….不只是人类,你们地球生物的生殖活动和交尾对象的选择都太不合理了。不管是羽毛漂亮的雄性,还是头角巨大的雄性,或者叫声动听的雄性,都是雌性主要选择的个体,那些特征不是反而对生存有所不利吗?实际上,朝着那些方向特化,然后因此灭绝的个体也为数不少。因为各个个体任性的『偏好』,结果导致物种灭绝,实在无聊至极。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什么不把『生存』放在第一顺位来追寻?…………或者说,你们地球生物除了『只是活下去』以外,还拥有另一项重要的………… 『生命的目的』?」

少女满是严肃的瞳孔与透的眼睛对上。

「………….到底是怎样,你这小子说啊。」

「天知道。」

「答案不是什么天知道吧,你这小子也是地球生物的一份子啊。正因为都是在做那种事的缘故,你们这群生物就算经过几十亿年的时间,依旧一点进步也没………… 『我』过去可是很合理的喔,只追求合理的自我构成改革,因此,自诞生以来仅仅不到一千万年的时间,便形成了理想的生存形态,而那已经是三亿年前的事了。」

「你们宇宙人会进化吗?也有自己的故乡吗?」

就算有也没什么好奇怪吧,但还不至于会有想看看的念头。

「是『已经进化完毕了』,『我』获得诞生,然后变成究极之形,就只是如此而已。在我的故乡,生成的只有『我』而已,没有其他物种,也没有必要。在进行基本体融合以前的『本来的我』…………『宝石形态』既是合理的究极化,也没有继续进化与演变的必要,实际上,在完成进化后的三亿年间,我不曾有过什么危机。」

「那真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呢。」

「那即是理想的『生存』。…………但是,你们地球生物却不一样,区分成数万、数亿种的『物种』,然后再分化成无尽数目的『个体』,各个个体又站在各自任性的立场追求自己的要求,为此争战,灭亡,然后将其视为『偶然中的一部分』的结果,继续生存下去。………………这不合理,太过不合理了,你们地球生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少女凝视勺子的反光,仿佛哪里隐藏着什么答案似的。

「…………或许,这个答案将会是对抗『敌人』的手段也说不定。」

「『敌人』?」

透不禁反问,少女只是转动眼珠向上看着透。

「就是『自杀』,那便是我的『敌人』。」

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嘀咕:

「在『宝石』的情报处理过程中,因失序、不规则所发生的自杀冲动部分。『偶尔会浮现想去死的冲动』,那就是我的敌人。『自杀冲动部分的我』会依着那股冲动,想要杀害『正常部分的我』。将『我』杀害,自己也会为之毁灭,将一切归于无。『过去我的一部分』沦落为只是祈愿这个目的实现的存在…………而那一部分的末裔们,就是我的『敌人』。因此,我才不断向你们地球生物提问。『你们地球生物为何力图生存?』」





「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讲这件事才来的。」

少女将平底锅往上一抛,铁制的一面旋转一面在空中飞舞,然后垂直落下,少女看也不看一眼便在空中将其一把抓住,他学会的杂耍难易度提高了。

「不然你是来干吗的?」

透看了看时钟,早上七点,就礼拜天早上而言,未免是起床嫌之过早的时间。

「快点告诉我食用油放在哪里。」

「…….你拿油要干嘛。」

用来生火吗?还是放火烧哪里?是核能发电厂吗?还是国会议食堂?抑或是哪间感觉超糟糕的大使馆?

「我要热平底锅。」

终于要展开恐怖活动了?憎恨的连锁效应吗?末日的开始吗?

「我要做料理,快告诉我。」

「…………你干嘛又突发奇想了。」

「光靠书本的视觉情报还不足够,唯有伴随身体五感感觉的体验情报,才能成为真正有用的情报,没错,这俗语叫什么………………『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连俗语都搬出来了!

「…………那倒是谢谢你了。」

「我没有受你感谢的必要。」

少女干脆地一口回绝。

「在『孩子们』成为社会的一员为止,有安置在我保护下的必要。有效的营养素直接关系到『孩子们』素质提升与耐用期的延长。」

「啊,那我就是预先演习啰。」

「你使用的字眼还相当恰当嘛,你说的没错。」

透跟在大摇大摆地离去的少女身后,睡衣未脱就进了厨房。

总之,需要的是菜刀和砧板、电锅和锅子,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首先我想做这个名为『满汉全席』的料理。」

「想都别想,挑更简单的做。」

「很没意思耶。」

少女手拿菜刀发出抗议。

「让我挑战难易度更高的料理,我想要有浓缩精华的体验。」

「家庭料理的基本就是『用手上现有的材料变出一道菜』,给我好好记住。」

我为什么要对宇宙人谈这种事。

透拿起少女的食谱,开始翻阅内容。

「这道你觉得如何,酱油加茄子,只要三分钟就好。」

「至少让我做能利用火的吧。」

「真是啰唆,我快要受够了………………好吧,,那就这道,青椒包鲔鱼碎肉,既简单又能利用平底锅。」

在一分为二的青椒里,塞进混有美乃滋和胡椒的鲔鱼碎肉再下过煎,是一道十分单纯的料理。

「手会弄脏。」

「你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啊,反正做这道就对了,胡椒放在上面的柜子里。」

「我不要盐分,我的耐用年数会缩短。」

「吃难吃的东西当心长不大喔。」

「那可就头大了。」

最近开始渐渐了解怎么对付这家伙了。

「…………我的手够不到柜子。」

这家伙长得还真矮。

透把胡椒瓶递给少女,心中不禁想道。

一直以来总是没有多想地只要手一伸便能拿到,所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东西放在那种地方以后我很不方便拿,等一下全部换个地方放。」

「………………随你高兴。」

事态逐渐往无法挽回的地方发展的感觉油然而生。





说明完一遍之后,就无事可做了,在少女四周晃来晃去只会妨碍她而已,透便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说啊。」

愣着不讲话感觉挺尴尬的,所以透忍不住开口跟少女说话,虽然也没有跟她客气的必要。

「干嘛!」

明明当她只是个愣着不说话的花瓶的时候,自己也乐得轻松,这没什么不好的。

「还是算了。」

「快讲,我洗耳恭听。」

少女转开水龙头,随之响起自来水流出的声音,现在这个画面是歌德萝莉宇宙人用自来水洗米之图吗?好一个超现实的画面。

「你的目的是回到宇宙没错吧?」

先是关掉水的声音,接着响起细密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哗啦哗啦的,而是喀沙喀沙的,她该不会是用尽浑身的蛮力把米都洗碎了吧。

「正确的说,是没有回去的必要。『敌人』四散于地球上,一旦将全部『敌人』成功消灭,我的生存条件便因此齐备。剩下的,就是藉由世代交替时的身体形成干涉来转换形态,而我将取回原来的『宝石形态』。那就是『现在的我』,也就是基本体的融合体目标。为了这个目标,『现在的我』必须量产复制品的『孩子们』,所以有钻研、提升自己的必要,不论再怎么细微的事都不能放过。」

一阵「哗——」的倒洗米水声音响起,然后又是打开水龙头盛水的声音。

『这个家伙』、这个少女正信心坚定地向着目标迈进。

「如果…………」

把这种事说出来真的好吗?

「如果失败的话,你要怎么办?」

「你说什么?」

「『现在的你』和那副身体一体化,身体死掉的话你也会跟着死吧?那么假设说,你在往后几年间,每天每天都不忘钻研,可是,或许就在隔天,被自己无法掌控的、和每天钻研毫无关系的、防不胜防的、毫无意义的、无聊至极的人事物给…………好比说街道杀人狂或意外事故之类的…………杀害了也说不定,即是不死,也有可能永远没办法生小孩了。」

就像锡一样,就像父母一样。

「为什么要钻研,做了也是白搭,早知道就不要花时间去钻研比较好,长年辛苦,最后等待着的或许是这样的结论也说不定。」

「………………没有考虑那种事情的必要。」

水龙头停了下来,然后是一阵喀哩喀哩的声音,显然是在刮电锅内锅的锅壁。应该事先教她拿捏力道的。

「我不会失败的。我总是选择失败可能性极小的选项。」

哗——啪喳。

「啊.」

怎么了,她「啊」地叫了一声,而且刚才还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也不是不会做乍看之下估计可能会失败的行为,那只是在观测未来确定会发生的成功当中的一个过程罢了。」

「你刚才倒洗米水时连米一起倒掉了对吧。」

「不要吵。」

「所以我才千般叮嘱你要小心用手压住吗!」

「叫你不要吵听不懂啊。…………不论是无法挽回的失败也好,防不胜防的失败也罢,就或然率而言,当然是有可能发生,没办法将发生的可能性降到零。可是,那没有考虑的必要。把那种事列入观测起端时的要素是不合理的。已完全为目标,变得完全,除此以外事对『我』来说都没有必要。」

「……………………我……」

「你这小子就作为我的下仆活下去吧,为我的合理提供协助,这便是我的愿望。反正不管怎样,你这小子的身体能用年数内,不会有决定性的事情发生。」

把洗好的米放进电锅,按下开关,电子数字『60』显现出来。

「既然空出时间来了,我就顺带一提。」

少女转过身来。

「我有一件事要先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有关那个男人,记得是叫卑口对吧,就是昨天在图书馆和你讲话的那个男人。」

「……………….那又怎么了?」

「他是你的朋友吗?」

「鬼才当他的朋友。」

「是吗?不管那么多了,。你看到他的背影了吗?他的后颈椎骨附近。」

「我怎么可能看他那个地方啊。」

「他那边有改造的痕迹,那家伙也是『改造完成』。」

少女丢出了一句话。

「他和你一样,也和灯璃一样,知道了吗?」

「………….什么?」

「不过那个男人强多了。」

「……………………你说什么?」

「我的『敌人』就在附近。」

「『敌人』…………」

透打开电锅的盖子,边把饭勺插进刚煮好的米饭了边喃喃说着。

「仔细听我说。」

少女拉出餐厅的椅子说道:

「这是跟你这小子也有关系的事…………我来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吧。」

少女一面使尽力气从电锅里挖出如同硬块般的饭团都进茶杯里,一面叨叨地说道:

「前些日子我曾经跟你说过本来『我』的形态,也就是会『思考的宝石』,也称之为矿物生命体』,体内没有所谓的内脏,每一块碎片都是由同一物质所构成。全体既是情报记录区,全体也是情报传达通路,全体也是情报处理机构。距今三亿年前,在距离这里极为遥远的土地上…………计算跟你们地球生物解释也不会懂的地方…………『我』生成了,在那之后便一边浪迹于宇宙,一边持续进行搜索情报活动。」

「好伟大啊。」

透一面将勺子伸进满是海带因而变得一片绿油油的味噌汤里,一面搭腔。

看来她是估错了海带的膨胀率,这个不够格的家伙。

「『敌人』…………也就是『自杀』,生成的时间是一亿年前。在『我』涉及复杂多样的情报流通的途中,突然,就宛如微小的黑渍一般,最初的『自杀』生成了,那是一股原因不明渴望寻死的情报冲动。生成的『自杀』随后经由情报传达急速地传染。『自杀』为了让自己死亡,散播了破坏自己的欲望,开始逐渐将四周给『洗脑』了…………就在不算长的时间内,大半部分的『我』被『自杀』占据了,『我』非常轻易地逐渐被『洗脑』成功。在还找不到任何手段,苦思不出任何对策的时候,破灭……即『全部的自杀化』很干净利落地迫在眼前…………而『我』发现地球的时间就刚好是那个时候。」

「那就是你开始观测地球的时间点,也就是五百万年前吗?」

「没错,在『我』观测地球时,发现和轨道交叉的陨石,然后就利用那块陨石降落到了地表。」

「降落呀。」

透捏起一块煎好的青椒,就第一次下厨而言还算挺不错的。

「好吃吗?」

「嗯。」

「那就好,我还没办法理解味觉的快感为何…………由于落下的冲击,『宝石』碎了,碎成细微的碎片到大块的断片都有。就这样,我凭借着物理的分裂,暂且击退了『自杀』。而宝石的其中一块断片,就是…………」

少女用握着筷子的右手指指额头的宝石。

「那就是『现在的我』。『我』彻底粉碎,变成『我们』。至于变得太过细微的碎片,则变得甚至连自我认识都办不到,不过『我』被留下了足以认识自我的体积,『我』残存了下来。…………但是,『自杀部分』也一样,留有一定程度大小的『自杀』们,即使已经变成了那般模样,依旧祈愿『宝石』的、也就是『我们』的死亡——」

少女看着味噌汤的碗,边对膨胀而变得太多的海带皱眉,便继续说道:

「『它们』对位于附近的有机代谢个体…….也就是所谓你们这些『生物』…………进行渗透,借由让自己的情报处理介入身体代谢来改造身体构造,并进行融合,这就是基本体融合。首先开始基本体融合的就是『它们』。然后他们便使用那副身体,尝试对『我』进行物理接触来感染『自杀』。可是矿物和有机体的代谢速度差异,别说是相差几位数,基本的单位就不一样,因此速度完全不同。矿物无法对有机体做出物理性的对抗,这和钟乳石没办法避开人类的锤子来进行成长也是一样的道理。要对抗有机体化后的『自杀』,我也只能和它们做同样的事情。『我』侵入了一旁的有机体,重新改写起身体构造。」

少女喝完味噌汤,把碗放在桌上。

「那便是『现在的这副身体』。」

「你附在尸体上吗?」

「并不是尸体,这身体的主人当时还活着。她因为吸入一氧化碳而缺氧,导致脑细胞坏死,并停止部分脏器的活动,身体的一部分也开始腐败,但并没有死。于是我便将这副身体重新构造,构造成能与『宝石』完全融合出来的模样。现在的外表也变得和当初的模样似像非像,同时年轻的雌性人类这一点倒是完全没变。」

然后,便袭击临近的雄性,将他改造,他从此开始了和少女的一段孽缘至今。

「鉴于当时的立场和年龄,你这小子是理想的下仆。」

该为这件事觉得高兴吗?

「改造…………换句话说,就是把我身体的一部分,即『宝石』的一部分削下切开,再插进你的身体里,插进你的左胸,那个伤痕就是改造的痕迹。被插入的『宝石』因为极细微的缘故,虽然不会自行思考,但根据和我分离时的初期设定,重新改写了你这小子的身体构造,而就此你这小子也不再是人类了。」

「不过目前而言,我没有什么实际的感觉。」

对子饿了还是会吃饭,吃进嘴巴时还是觉得好吃。

「那当然,改造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变化啊。『宝石的碎片』所改造的,只是以你这小子身体的生殖机能为主。你这小子藉由和我·『宝石依附』交尾的行为,能制造出『宝石依附』的下一个时代…………但因为和人类交尾依然会生出人类的次世代的缘故,所以也并非完全『不再是个人类』就是了。」

现在还没有什么生小孩的预定。

「意思也就是说,你的『敌人』…………『自杀』也采取了同样的手段。」

「…………采取同样的手段的家伙恐怕是存在的,找出属于自己的异性进行改造,然后在未来将人类社会当作道具来使用。相对于毫无头绪地逐个搜索进而破坏的不确定性,这个手段不费劲对了。」

「那…….」

不知何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灯璃是『自杀』的下属吗?」

「倒不见得一定如此。」

少女把残留在电锅角落的米饭挖出来,添在茶碗上。

「先前我说过了,降落时飞散出去的细微碎片,如是因为爆风之类的影响而直接侵入身体之中的话,和我的『改造』相同的情况便会发生。那个叫做不破的女人,应该是符合这情况的可能性比较高吧,当时她人就在爆炸地点附近不是吗?」

「原来如此…………」

没来由地感到了安心。

「不过那个男人就另当别论了,爆炸时那个男人并不在爆炸地点附近。」

少女用手抓起最后一颗饭粒放进嘴里,与其说是没有规矩,不如说是贪吃的念头作祟,是生存的基础代谢量很庞大吗?都是因为做了什么奇怪的身体改造才会变成这样。

「在那个男人身后恐怕有『自杀』的存在。」

「………….也是女的?」

「那得根据那个『自杀』留有多少体积………….和『抱着什么打算』来判断。有可能并没有考虑到交尾的层面,只是想要把臂力强的雄性那位自己的部下而插入『碎片』也说不定,又或者…………」

「又或者?」

「别有其他企图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只是我的猜测。」

「基于这些理由,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能晾在一边不管。」

少女边在洗碗槽储水,边低声说道

「没有由我们发动行动的必要。虽然和呆在卑口身后的『自杀』有何企图没有关系,但是和我们照过面的对象是何底细,至少必须先查个清楚。………….毕竟不破灯璃是『失散的碎片』的说法也不过是推测罢了。」

「总之你好好加油吧。」

透依然坐在椅子上,并打开了电视。

「不过庆幸的是,我手上我又有效的手段。」

「那真是太好了。」

找不到遥控器,他只好直接按电视上的按钮转换频道。

「你这小子明天就给我加入校园活动执行部。」

「…………」

透正想站起身来时,听到这句话浑身僵硬了起来。

「…………什么?」

脑海被不知名的紧张感给占据,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看了之前那女的所送来的资料,那女的似乎从属于那个组织。」

   是那个入社申请书吗?当时应该尽快把它丢了。

「只要接近她,就能看清底细了吧。」

透莫名地冷汗直流。

「………….我才不干。」

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不可,透眼睛盯着没什么意义的电视节目。

「随你想搞什么宇宙战争还是世界大战,反正就是别把我的生活拖下水。」

讨厌和人对话,讨厌踏入人群,讨厌和人渐渐变好变热。

对那种日复一日、一点一滴逐渐积累经营的过程,已经受够了。

亏自己本来还以为这个少女理解这种事。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提起这种主意?」

「因为有必要,也是为了我。」

「我拒绝。」

「害怕吗?」

少女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

「宇宙人少插嘴管人家有没有骨气!」

「你想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吗?」

「我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随我高兴。」

「的确,你这小子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是做我必须做的事情而已。」

「那你自己去做啊,干我什么事!」

「你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家人去世的意外吗?这跟你这小子个人的生存一点关系也没有。」

啊,真是合理,她就是这样的家伙没错。

「你这小子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的理由罢了。」

「好专业的分析喔。」

「到头来也只不过获得可以不用做任何事的大笔金钱与理由,顺理成章地封闭自己而已。」

「你是从哪里现学现卖的句子?若以为随便两三句话就能劝服别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哼。」

少女扭紧水龙头,自来水停了下来。

「你这小子的想法超乎我预期的幼稚呢,你之前就是抱着那种程度的认识来默认我的计划吗?或者认为我是否有什么企图,而一直对我心怀警戒吧。」

「是吗?不然是我错怪你啰?」

现在要讲的是十分伤感情的事,管不了那么多了。

「基本上,擅自跑进别人家里的是你呀,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滚去其他地方啊。」

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知道刚刚,我们不是还感情融洽地一起吃饭吗?

是讨厌少女渐渐变得不再是个装饰的花瓶吗?

是讨厌少女和自己关系越来越深吗?

「反正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选上你的,这只是消去法。」

少女拿起平底锅说道:

「早知如此的话,一开始就和男人的身体融合就好了。在制造次世代方面,以女性的技能而言极其没有效率。」

「………….你说什么?」

透站了起来。

「你…………」

缓缓地将视线投往宇宙人的背影。

「打算做什么。」

「我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

宇宙人一副愕然的模样说道:

「我的目的就是经由交尾来增加『我的小孩』。」

为什么…………

为什么,过去都没觉察到这种事情呢?

为什么,过去连这种事情都没办法觉察呢?

她的性别为女性,对于制造下个世代有她的极限,所以对象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但是,如果性别是男性的话,若是次世代中有男性『融合体』诞生的话。

那就跟对象的意志、状况、数量、极限都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使用暴力,要得到『交尾对象』甚至是轻而易举之事,就像锡过去一样被人硬来一样!

「当然啦,可不能毫无限制地放任这种事喔,因为一旦『近亲』内出现犯罪者的话,『孩子们』全体的社会性地位都会一举下降。所以完全得视对象与环境而定,要小心不至于变成犯罪、不受制裁的范围内。」

就像卑口一样吗?和不用受任何刑罚,悠悠哉哉地活着的那个杂碎一样吗?

「反正不会危害到你,没什么好抱怨的。」

「去你的,最好是不会有抱怨!」

已经很久没打从心底怒吼了。

「你居然要我…………」

意思就是要我帮忙制造出更多遭遇和锡一样的人吗?

宇宙人转过身清清楚楚地说道:

「没错。」

戴在头上的PRINCESS BONNET滑落下来。

「我从最初就这样说过了呀!」

松脱下来的缎带堆愚蠢地暴露出看似廉价的面料,散乱地垂落在地板上。

「你没觉察到吗?光顾着自己的事,连思考其他事情的闲情逸致都没有了吗?所以我才说你这小子幼稚。」

「………….这样的话我要就此退出。」

「哦。」

少女翘起嘴角,额头上的宝石像是在发笑似地闪烁着光辉。

「你是要违抗我是吧。」

「废话。」

「那我就要好好教育你了,好久没这么做了。」





少女以若无其事的动作改变身体的面向,将手上的平底锅轻轻地往上一抛。

然后当场消失了。

「啊?」

当透注意时,已经晚了一步,在自己的眼前、脸部的前方,出现了少女的拳头。

他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左脸颊上便受了一击,狠狠地被揍了一圈。因为由脸颊往全身遍布而去的物理冲击,打坏了身体的平衡,直到这时,透才发现自己被揍了。

糟糕,要跌倒了,当在脑海的角落如此想着的那个瞬间…………

突然,身体被固定了,感觉就像脖子上被什么巨大的铁枷锁禁锢住了一般,而承受完整冲击的那个脸颊上则隐隐作痛。

感觉就像是枷锁的东西,原来是少女的左手。透就这样直接被那宛如钢铁般的怪力轻轻地抬了起来,两只脚从地板上腾空而起,仅仅被一只左手。



「我已经放轻力道了。」

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倒了下去,平底锅坠地又弹起,少女低沉的声音就混杂在这些凌乱的声响里。

「毕竟如果你死掉的话,我麻烦就大了。」

面露一抹浅笑,少女的左手加强了力道,一股超乎常理、如同万人之力般的力量笼罩在这小孩的手上。

「咕……………….!」

即使使用双手想把少女的手拉来,依旧纹丝不动,好强劲。

她的力道逐渐加强,就连手指也嵌进皮肤里,血水随之渗出。

「………………………………嘎!」

氧气无法通过喉咙。

「使用『鞭子』的话,要压制你这小子再容易不过了。」

少女煞有其事地踩烂滚落在脚边的廉价帽子,然后让完全空荡荡的右手发出声音来威赫。

「可是我并不想用,理由用不着我说也知道吧。」

少女的右手在纯黑长袖的前端握成了拳头的形状,在「糟糕」这个念头于脑海浮现之前,左侧就受到一击,宛如被吊起来的沙包一样。

「唔伊!」

猛烈的呕吐感从受到冲击的部分一涌而上,可是少女不肯放下左手,呕吐物因物理性的作用卡住了,感觉痛苦极了。

「没错,这是为了让你这小子屈服。我就算不必用上『鞭子』,也能轻松压倒你,在生物构成上,我比你强太多了。呵呵,你已经注意到这点了吧。刚刚的说明让我跟你做最后补充。『我们』『宝石融合体』是『超越人类』的,不管是能力还是身体构造都是,因为『宝石』是改写了整个身体构造,所以会有这样的差异是当然的。………….老实说,并非在刚刚融合的时候就这么强,直到不久前,我还未能习惯这副身体,虽然还能做到空中抓遥控器这种程度的事情就是了。如果你这小子在那个时候用尽全力抵抗的话,或许我也只能任凭你宰割了。当我一不小心把你这小子的臂力也开始变得『超越人类』的事情给说漏嘴的那个时候,坦白说,我自己心都凉了半截呢。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

少女的左手涌进更多的力量,脖子的肌肉发出悲鸣。如果她有那个意思的话,就这样直接连脊椎一起捏碎也难不倒她吧。

「你是我的下仆。你是无法违抗我的,直到你死为止啊。快给我应声!」

在这种状态下应得了声才有鬼!

「哼,算了,不需要应声,呵呵。」

少女的瞳孔充满诡异的光芒。

「你这小子的一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既鲜红又漆黑的少女翘起嘴角妖艳地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是我的下仆。你这小子只需要为了『我』和『我的孩子们』存在即可。既不允许违抗,也不允许离开。…………怕什么,和现状没什么改变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你这小子无关,受害也不会波及到你。你只要一直旁观即可,一生一世。」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社会



因为手机在一年前解约了,所以只好重买。





「喂?我是宣传部部长冰见。」

透一面望着挂在水泥墙上的时钟,一面向着电话说道:

「请问学生会长兵藤同学现在方便说话吗?」

虽然想尽量压抑不耐烦的感觉,但或许还是让对方感受到了,反正不稍微催促一下的话,很难有丝毫进展,或许这样也不错。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七点,放学时间明明是三点,为何这么晚了还非得待在学校不可啊。

「咦?还在开会?意思是还没结束?是是是,那就等那个时候。」

花了三个小时,是在决定些什么大事情啊。透心里不断咒骂,然后挂掉电话。抬头再看一次时钟,忍不住叹了一声,又要「等候」了。事情按部就班来的话,最惨的遭遇莫过于此。

由于心里焦急难耐,透站起身环视房间。座落于校地一角的旧校舍三楼其中一个房间,便是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团教室。在十个榻榻米左右大小的水泥房间里,长桌和折叠椅漫无秩序地随意被放置,长桌上则放置着维持工作结束状态时的文书资料、数位相机、电脑等杂物,虽然收拾整理的一点点时间还是有的,但是一旦收拾了,就会变得搞不清楚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因此只好一直丢着没收拾。

「啊——啊——」

透叫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昨在电脑前的折叠椅上。

打开电源,叫出文书软件,看到『学院祭宣传注意报』这个鸟标题更让人一肚子火。虽然在这三天内总算搞出一点样子出来,可是角落的一篇记事「学生会长的独语」专栏仍是一片空白。四月第四周号的发行时间是四月二十四日,,今天已经是二十三日,考虑印刷时间的话,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天以内完成才行,也就是说,不在以内收到会长的「独语」就没办法交差,换言之,在会长的会议结束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办法回家。像这种情况,随便放个插图就好了,或者干脆一口气将全部文字体都用放大处理,就能轻易塞满那个空位了,真是有够蠢的。

「好想回家………….」

百般无聊地自言自语,在电脑前趴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学院祭配合暑假返校时间,订于八月一日,距今还有三个月之久。

「好了,好了,别抱怨啦,别抱怨啦!」

从后头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你的心情我能懂啦。」

她不在什么时候进到房间里来,透立起上半身往后转,确认站在身后的女生。

「灯璃同学。」

都到了这个时候,想不起名字也难。

灯璃双手提着超市的塑料袋,咧嘴一笑打了声招呼。

「来,这是请你吃的,山田同学请的喔。」

透收下左手的塑胶袋,窥看袋子里面,有饭团、果汁以及像是影印纸撕下来的小纸条。

「啊,那张纸条是社员的联系方式。」

灯璃随手拉了一张折叠椅过来,一边打开自己的超市塑胶袋一边说道。

「干嘛给我联系方式?」

透有不好的预感,掏出纸条,上头果然是校园活动执行部全员的手机电话号码以及电子邮箱。如果拿了这玩意儿,不就代表不能不告诉对方自己的电话号码吗?求求你们,别连我在家的时候都打电话过来啊。

「我在家的时候,手机不常带在身边,所以也许会接不到电话喔。」

暂且先做形式上的声明后,他无可奈何地把记事簿摊开在桌上。总之,不先把联络方式登录起来,工作就没办法有所发展。虽然没有进展对自己而言不觉得有什么痛痒,但是讨厌的闲言闲语在学校四处传开,落得引人注目也不好受。

「这手机要怎么登录资料啊?」

「咦?啊,你这手机是不是才刚买的,我看看,首先,按下这个按钮…………」

灯璃探头看着透手上的手机,正当透对她不预期地把脸靠过来而感到紧张的瞬间…………

「你们好。」

社团教室的房门打了开来…….

「………….打扰你们了。」

原先想进门的三名男女生马上又直接转身离去。

「喂,你们三个等一下!不要误会啦。好了,好了,在那边转过来,转过来!」





「啊——搞什么嘛,我还以为班代这么快就开始对新社员下手了呢。」

进入教室的是一名女学生和两名男生,女学生是现今十分少见的戴眼镜配麻花辫的打扮,记得她的名字叫…………七尾,透从脑袋里翻出记忆。

她担任的职务是总务部部长兼宣传部副部长,因为工作人员少,随意兼职还是挂名都很习以为常,说来自己也是,才刚入社没多久,便被授命担任宣传部部长和中央活动部副部长。

还真是发烦死了,透又一次在心中抱怨。

「那个做的怎么样啦?宣传部长殿下,宣传报的进度如何?」

七尾探出纤瘦的身体往前瞧,透移开身子让她看电脑画面。

「啊——小冰也在等会长啊,快烦死了对不对?」

「冰见,如果暂时不用那台电脑的话,就让我用一下吧。」

其中一名剃着平头的男生拍了拍透的肩膀。透一边从折叠椅起身,一边确认他的名字,这小子是鸟羽,因为再不记住的话就没办法做事了,只好无奈地记起来。

刚才进来的另外一人正撕着饭团的包装纸,这个表情阴沉的长发男是羽幌。开朗的鸟羽和阴沉的羽幌,以及头脑单纯的七尾,他们三个人是被人归为一组来记住的。

「你用电脑干什么啦…………鸟羽,都已经七点了耶。」

羽幌嚼着饭团的同时,以低沉的嗓音碎碎念道。这家伙讲话一直都是含在嘴里的感觉,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乍看之下,虽然给人个性孤僻、受人欺负的印象,事实上据说他从国中开始就是个打架未尝过败绩的空手道上段者,所谓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么回事。

「四月的活动报告书还没完成呢,今天弄好后再回去。」

「好无聊啊…………」

「就是说啊。」

嘴里一边说着,留平头的男生一边开始敲起键盘。既然无聊不要弄就好了啊,透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想。

「我也觉得可以再简略一点。传统和式化的东西是有其优点没错,可是都这个时代了,老跳离不了这个框框,难怪找不到人才加入。」

既然这么有抱负,那就有所行动嘛,灯璃同学。

「好了啦,别抱怨了别抱怨了,总之就只能先这样做下去了,期待明年吧。」

「每——年不都说一样的话。啊——天都这么黑了,把弱不禁风的女生留到这么晚没问题吗?我好可怜喔——这样是不是很惨啊?」

「要小心自己的安全。」

「啊,小冰在担心我呢。耶——!」

不,我是认真的。

「来,这是谢礼,中央活动部副部长大爷,请不要客气收下来。」

七尾从书包掏出小纸袋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透问我是什么,之前提过的什锦煎饼的材料啊。」

「喔。」

透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真的尽是些麻烦透顶的事情,在学院祭当天,执行部要以『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团名义参加活动,计划摆什锦煎饼的摊子,这大概是煎饼的样本。

「未定案的小麦粉,挺好所要在下次的会议里作出决定,到目前为止小麦粉共有十种左右,副部长大爷你就先尝尝其中三种………….这是部长要我交代你的。好了,我跟说过了喔,之后就没我的事了。」

敷衍了事地回应了一声,把纸袋塞进书包。用哪种小麦粉还不都一样,这种芝麻小事随便决定就好了。话说回来,为什么哪个不选,偏偏选了什锦煎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东西来做。

透尽量不让其他人发现地偷偷「唉」的叹了一声,然后又在一次抬头看时钟。

七点半。

好想回家,由衷地想回家,可是不能把这种事情说出口。

「好想回去——好烦喔——受不了。」

毫不客气地说出来了,这个绑麻花辫的四眼田鸡。

「你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泄气话一讲就没搞头了啦。」

坐在电脑前的鸟羽一听马上吐槽道。七尾漫不经心地把鸟羽的吐槽当耳边风,伸了个懒腰。

「可是人家就是想回家嘛。真是的,快点滚回来啦,那个臭四眼秀才。」

「你这女的还不是四眼田鸡。」

「我的眼睛是文学少女眼睛好不好。啊——烦死了啦。哦哦,待在那里的透同学!来来来,来牵我的手,然后带我回家!」

「你是公主吗?」

「是又怎样——啊——人家想回家啦,快来不及赶上舞会了!」

不管是羽幌还是这个女的,真的印证了人没办法用外表来判断。





挂在社团教室墙壁的时钟似乎也困了,懒散地发出波嗡——波嗡——的漏气声,仿佛在时钟上开了一个洞似的。波嗡——波嗡——…………合计叫了八次。

「呜哇,已经八点了。」

七尾关掉电脑电源,一边把一叠资料塞进书包一边说道:

「好啦,好啦,结束了,结束了,大家辛苦了,回家吧,外面都黑成一片了嘛!」

「我送你回家吧,放心,我不会袭击你的!」

「啊——老爸应该还没回家吧,叫哥哥来好了。」

七尾完全无视鸟羽甚至夹杂肢体语言的提案,并拿出手机。

「啊——喂?哥?不好意思,我现在才把事情弄完,你来接我吧。」

「原来你有老哥啊!」

「有啊,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学生。」

「我可以叫他大哥哥吗?」

「闭嘴,你这个冒牌棒球社的。」

她切掉电话。

「反正就这样了,我要去教职员室等。谁要带这里的钥匙回家?」

「我带回去吧。」

透说道,抓起『校园活动执行部』的钥匙圈。就算想尽办法把宣传报生出来,印刷也还没搞定,只能明天一大早来做了。

「啊,我明天也预定提早到校,大概七点半。」

正叠着折叠椅的灯璃大声说道。

「我七点就要来了。」

因为八点半开始上课,所以不这么早来就赶不及,那么就得在六点左右起床了,啊,真是有够麻烦的。

「那么今天大家辛苦了。」

灯璃把折叠椅放到房间角落,拿起书包。

「一起回家吧,透,回我家的公车站就在你家附近。」

「可别袭击人家喔。」

「人家透是绅士,我才不怕哩,他跟你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喔,鸟羽。」

「白痴,我不是说透啦,我是说你别想觊觎人家小白脸。他跟你单挑的话,打赢的人恐怕是你吧。」

「大概,是这样没错…………吧。」

鸟羽喃喃自语道。

「输给女人的男生真没面子。」

「拜托,羽幌你别再说了,透真的会受伤的。」

「啊,抱歉,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不好意思,别说女人,我连小孩都打不赢。

「就算没有臂力,只要有技巧,就能打赢敌人,技巧是学得来的。………………你如果担心的话,我可以教你几招。」

「别吹牛了,强不强一定都不重要,男人所需要的是…………」

鸟羽忍不住又登上了舞台。

「是爱!爱!男女之间所需要的是相互了解,你说对不对,七………….」

「秃头,闭嘴。」

「呜哇啊啊啊,精神攻击来了!啊啊啊,羽幌,救我!」

「要防御那种攻击的技巧…………我也不会。」

一边开着玩笑,鸟羽和羽幌从灯火通明的大街的另一边逐渐地消失了。

「真是的。」

目送他们两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灯璃才转身和透一起迈步行走。

脚步声在月亮照耀下的柏油路上响着,灯璃的步伐是一般高中生的步伐,听起来感觉是扣叩、叩的两拍。

透心想,和自己一模一样,这家伙和自己的脚步声是一样的。和由宇走在一起时就不是折磨一回事,那家伙是三拍,自己则是二拍。

「………….你干嘛看着下面啊?」

「没什么,没什么。」

好久没和节奏一样的人一起走了,把这种事情说出口多不好意思啊。

「啊,话说回来,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告诉你。」

「什么事?」

「上次很抱歉。」

「?」

她为了什么道歉呢?这家伙应该没什么事需要向我道歉啊。

「关于你妹妹的事,我说了一些冒犯的话。」

「啊…………」

她是指把由宇误当成我妹妹那件事吗?

「我当时并不知情,你还是很难过吧。」

那点小误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透没说出口,只是在心底如此想着。

我那时可是过了一年以上的时间还没办法重新振作起来。

不,直到现在仍然没办法重新振作。

重新振作起来的人不可能处在这么难堪的状态。

「算了啦,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这家伙…………灯璃是怎么生存的呢?

「要不是你刚刚提起,我早就忘了。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而且,你自己…………在三个月前也………….」

因为忍不住想打量灯璃的表情,透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下她的脸。

「嗯?怎样?」

忽然四目相对,让透感到一阵动摇,慌忙移开视线。

我无法注视这家伙的眼睛,这家伙正朝着前方迈进。

「…………那个嘛。」

灯璃仿彿在伸懒腰似地举起双手喃喃地说道:

「就我的立场………………是感到很悲伤啊,但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反正高中似乎也能顺利毕业,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大概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嗯。」

上一次和人这样交谈,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找回能和人这样交谈的生活呢?

为了不屈服于绝望,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是否知道那个答案呢?

「灯璃………………」

透再一次看向她。

灯璃在黑暗中、在街灯下些微的明亮中微笑着。

「………….同学。」

「什么事?」

——一直以来总是如此。

透静静地把话给吞了回去。

灯璃一直以来总是面带微笑,在光明之中带着微笑,在黑暗中也不屈服,依旧带着微。

该怎么做才能像她一样活下去?

她的内心又是什么状态?

我是否能够变得跟她一样?

「唔?」

灯璃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又微笑起来。

「唉,打起精神来啦,少年郎。至少没有钱的问题要担心嘛,而且现在我们两个人都还有挺不错的薪水。多亏那块陨石………….虽然这样说心里感觉不是很舒服就是了。」

「钱………………」

当透想若无其事地回应的时候,突然浮现出一股不对劲的感觉,『不错的薪水』?『我们两个人都有』?

「………….咦?你说的薪水是指?」

「啊?」

灯璃像是有些吓到了,瞪大了眼睛。

「啊,对了,同僚之间的相互联系现在是禁止的,完全得透过『那个大叔』来联络,公务员还真是辛苦呢,感觉就是按部就班主义。兵藤会长将来会不会也像『那个大叔』一样,变成死守着规则不放的老头啊?」

「啊…………『那个大叔』?」

透战战兢兢地打量灯璃的脸,灯璃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放下伸得长长的手。

「咦?你跟我一样不是吗?就是那个,特对…………以特殊犯罪对策室的临时职员的身份………………对不起,我之前看到你的左胸,看,就跟我的一样。」

灯璃卷起右手的袖子,晃着伤口秀给透看。『碎片』的侵入痕迹,不自然的伤痕,泛着蓝色如同肿瘤一般的突起。

「啊?啊啊………………」

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从来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个大叔』。」

「怪了——是这样吗?可是我记得『那个大叔』说他自己一个人负责全部的…………难道还有其他的负责官员吗?不过,虽说是警官,毕竟也是公务员嘛,想必班表也排得一清二楚,有按规矩在轮休吧。啊,我犯了同僚禁止联络的规定这件事要对你的上司保密喔,否则会惹他们生气的。」

「啊………………」

透闭上嘴巴,然后又张了开来。

「我问你………….」

「啊!」

灯璃像是发觉到什么似的,手指着前方,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来到家的附近。

「那女孩今天也来了呢。哇——好可爱喔,我也好想要有那么可爱的表姐妹喔。」

由宇在家门口前等着,她今天穿着纯红色的衬衫,套上黄色的长袖外套,而蓝色的丹宁裙下穿着黑色裤袜,虽然感觉整体的配色有点凌乱不调和,不过总比穿那件全红色的运动衫顺眼多了。

这家伙没事干嘛穿成这样,透心里想着,想要花哨………………应该没这个可能吧,应该是那件运动衫破了,或者因为觉得冷才穿得厚一点,大概是出于这种机能性的理由吧。

穿着色彩丰富的三原色服装的少女似乎认出了这边的两人,便跑了过来。

「今天回来的很晚呀。」

由宇在街灯下面无表情地嘟哝道,有意无意地和灯璃保持着距离。

「啊——真抱歉,由宇。」

灯璃稍微蹲下身子,向矮小的少女打招呼。

「你等他很久啦?了不起,了不起。」

看到灯璃的右手伸过来,灯璃闷不吭声地提高警觉,可是今天灯璃只是摸摸她的头而已。

两人的体格差异就像大人和小孩一般,灯璃紧盯着摸着自己的透的灯璃不放…………

「女人。」

然后忽然开口。

「咦?什么事?」

仿彿被趁虚而入似的,灯璃停下了手部的动作。

「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什么?」

「要吃什么才能像你一样长的这么大只?」

「…………………….什么?」

「我不认为自己比你这女人还要无知无能,也因为如此,我认为对于自己的无知该怀有自觉,因此,我认同你这女人对身体管理的先进,才会问你这种问题。到底吃什么、如何生活才能变得像你………………」

「啊——来来来,笑一个,笑一个,打声招呼啊,由宇。」

透丢下书包跑到由宇的旁边。

「别蹑偶,奴这小猪。」

还是一样弹性十足呢,不愧是麻糬脸。

「奴给偶住手,偶夭升起了。」

「……………….啊,嗯,那明天见。」

灯璃眼睛张的老大,悻悻地离开了。前面不远处,刚刚到达的公车正好停了下来,确认她搭乘的公车离去之后…………

「奴还不放手吗?」

透才把手放开。

「你这小子不知何谓紧张感吗?」

「我从头到尾都处于紧张状态啊,你不要说那些废话。」

「什么废话,那可重要的很呢。」

啊,现在可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待会儿还得煎一下那个小麦粉来试吃,而且明天必须早期,还是快点把事情做完快点睡觉吧。

当透准备从像门神般站着的由宇身边走过的瞬间,,右手被紧紧地抓住。

「慢着。」

「干什么,我等一下还有工作要…………」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那女的。」

「………………那又怎样?」

她注意到什么了吗?

   「那女的,和电视上播报『今日天气预报』的女主播长的很像。」

「…………啊?」

透只能回以呆愣的声音,她怎么今天提起天气预报的大姐姐了?

「那种工作都是由外形漂亮的雌性来担任的吧?」

「这个嘛,是没错啦。」

「由此可以证明灯璃是外表漂亮的雌性。」

「…………………………………………呃,我想是吧。」

「你也认同对吧。」

这家伙讲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这小子,这对我的计划而言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要交尾的话,我和那女的你会选谁?」

「你干嘛突然提起这种怪问题啊。」

「以你个人而言,会对谁产生性需求的欲望?」

「你这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在问你觉得谁比较可爱。」

「………………………………」

「回答我,不要拖拖拉拉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是什么电脑游戏的选择画面吗?而且看来不管选哪个,都是直接冲向BAD ENDING。

「…………你这个问题本身条件就不够齐全。」

「你说什么!」

真的被吓到了。那是什么蛮力啊,几乎可以听见手臂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你在年龄上并不能成为生殖对象,因此这个比较对照不成立。」

这种正经八百的分析不像我的台词,有一种受谁影响的感觉。

「唔。」

由宇歪起嘴巴。

「这说法似乎可以接受。」

「就说嘛,别说这些不合理的事,话说回来,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台词吧。」

「……………………」

「更何况,一开始也是你叫我加入社团接近她的,事到如今………………」

「……………………………………为什么我会…………」

「啊?」

「………….没什么事。」

「是吗?………………事到如今,就算你叫我停手,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算我服了你,出乎意料地,你还挺有手段的嘛。」

说手段就太难听了。

「………………不过,不过一旦发生影响计划发展的情况,我会有我的应对方式喔。你可别忘了。」

「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就好,那么走吧。」

由宇拉着紧抓未放的右手便走。

「你说走…………是要走去哪里?」

「闭嘴,跟来就对了。我有事要办,只是去拿个邮件而已。」

「你自己一个人去啦。」

这家伙就算一个人走夜路也不会有危险,绝对没错。

「少啰唆,跟我走!不许违抗我,我不是说过好几百遍了吗?」

「是是是。」

唉,真是有够麻烦。

  在月光下,由宇没有意思迷惑地大步往前走。

「要我陪你去可以,但也差不多可以把手放开了吧。我又不是猫,不会说跑就跑啦。」

一直被抓着手臂的透一面被拉着走一面提出抗议。

「你们这群的逃跑速度,猫根本就没得比。」

由宇说着说着便放开了透的手,至于这里「你们这群」所指的范围是从哪里涵盖到哪里,要做确认的话必然很可怕,所以还是别问了。

「不然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

边追在不肯停下脚步的由宇身后,透边问道。

「我想知道关于『那个男人』的情报。」

「『那个男人』…………」

没有装傻的必要,她指的是卑口。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亲自出马调查。」

「废话,那还用说吗。」

不然就自己去那个杂碎身边挖掘秘密看看吧,会被他干出什么事来你根本不知道。

「你不会真的去调查了吧。」

「没有,我委托了徵信社。」

「徵信社?」

透没有特别意义地覆诵了一遍。徵信社,是连续剧或小说之类中常看到的那个吗?记得是老婆调查老公有没有在外头乱搞时会去利用的,负责像是身份调查或者失踪之类的。

「是啊,我参考了我所看的一本书,然后在报纸的广告上找到一家,便打了电话,只不过花了不少钱就是了。」

这家伙居然变得越来越适应这个社会了。

「别担心,我的身份并没有曝光,我很谨慎地以『X先生』的名义申请。」

搞不好她纯粹只是一知半解地模仿虚构故事而已。

「我甚至连地址都没有告诉徵信社,我告诉他们的是没有人住的废弃公寓。今天报告书应该会被送到那里的邮箱才对,我现在就是要去拿那个报告书。」

这是哪门子的小聪明?把这种事灌输进这家伙脑袋里的作家到底是哪来的混账。

「而那女人的底细差不多快揭晓了,这么一来,应当就可以做好当前的应变了。」

她在说灯璃的事,这家伙听到自己和灯璃最后的对话了吗?

「差不多快揭晓…………指的是?」

「你这小子真迟钝,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亏那女的都自己透露那么多内幕出来了。」

「我就是迟钝呀。」

「那你自己想想看,『假设』你是这个国家的大王,就说内阁总理大臣好了,你对这件『意外事故』会如何应变?」

「啊……………….」

经少女这么一说,透不禁开始思考。

陨石坠落与死亡事故,并非任何人的责任,暂时能做到的就是解救生存者,只不过…………

在生存者当中,有一些人身上开始出现据猜测是陨石引发的『迷之症状』。

因为『宝石』的影响而开始变得『超脱人类』的人们;事发后就直接不见了踪影,连人数也没办法掌握的『失踪者』;还有那些未知的超人们,既不清楚他们究竟完成什么样的变化、拥有什么样的能力,甚至无法确知能否以人类武器与他们抗衡。

要公布这些人的存在吗?那是不可能的,公布不会有任何好处,最后会被说成『因陨石所引发的未知症状』。毕竟因流言所造成的社会不安,其影响层面可不是超人的暴虐所能比的。

事实上,电视新闻和报纸都完全没有谈及这件事情,陨石坠落的事故从发生以来经过三个月至今,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早已忘却了这回事,只不过是遥远过去的一件事故罢了。

「虽然我不认为『宇宙生物的来袭与其对策』——等等这类的议题会在大王的正式会议上提出讨论,但无论如何他们实际上已经注意到『因奇妙陨石所引发的奇妙症状』、『因其症状所出现的奇妙罹患者们』的问题了、他们对这不有所应变不行吧,也不能不趁早做出处理吧。」

「处理……………….」

将『碎片』…………将『超脱人类的人类』全员处刑?派大批警力将拥有户籍和亲人的正式日本人国民团团包围,集合在一起杀掉?

将『断片』………….将『未知的超人们』揪出来,然后格杀勿论?把究竟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的对象视为目标,然后发布大规模戒严令,一家一户、一草一木都不肯放过地彻底搜人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又不是独裁国家或是中世纪,在这个国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既然如此,那该怎么做呢?

「只要让『罹患者』们互相摧毁就好了,具体而言,就是对自己已确认、置于管理下的『罹患者』们下令,要他们找出并逮捕未确认的『罹患者』,或者进行处分。至于名目嘛,只要把他们捧成『正义的战士』大概就可以了吧。好比说对抗『陨石症状蔓延到脑部因而邪恶化的发病者』的秘密公务员之类的。」

这就仿彿是拿来骗小孩子的英雄情节。

「好多『罹患者』失去了绝大多数的家人,所以他们对那种幼稚、独善性又危险的所谓『英雄的行为』会满心欣喜地抱有认同感,并志愿参加吧。…………然后,能顺利地处分『未确认罹患者』的话正和己意,就算反过来受到了反击,管理下的『罹患者』因此死掉,也没什么损失,大王打得就是这个如意算盘。不,可以说,后者的发展才是大王主要期待的也说不定呢。大王无论如何就是对『罹患者』抱有恐惧,对『超脱人类的人类』、『未知的超人』抱有恐惧,对那些人的存在所引发的社会不安抱有恐惧。正因为如此,才会采用『不允许同僚互相联络』这种不恰当的战略,将每个人分别管理,毕竟若是任由他们共同奋斗,会无法承担他们联合的可能。我猜『那个大叔』大概就是负责人吧。」

………………由宇的猜测道理上说的通——吗?

灯璃是被塑造出来的英雄吗?

那双眼睛所注释的是自己的死亡?

那副笑容只不过是英雄的假面具而已?

「当然了,这些仍然只是推测而已,往后有什么情报还是要让我知道。…………喔,就是那里,那栋公寓。」

在由宇所知道方向,存在着幽灵一般的空间。

那是一片被铁丝网包围、四处长满约半个大人高的杂草空地,一间木造的公寓就搭建在空地的角落,屋龄大概有五十年以上吧。两层式建筑,一、二层各有三间房间,房间全是座北朝南,入口则全部朝北。三个排列在二楼的入口房门全对着一条通道,从一楼中央的楼梯即可上到那条通道,通道上摆满了垃圾,墙壁上也被任意地画满了涂鸦,感觉就像贫民窟的风格,不管怎么看,现在都不像有人居住在这里。

可是,有人出现了,剃着光头,戴着唇环,年纪约是高中生左右的不良少年坐在往二楼的楼梯,嘴里叼着香烟,正在玩弄手上的手机。

「咦?」

不良少年用着像深海鱼般的眼睛自手机上移开。

被他发现了。透不禁缩起身子,好可怕,这种家伙好可怕,透万念俱灰地打量着。那个感觉已经烙印在身体里了。他们这些家伙,会不由分说地使用暴力把我们的食物夺取而走,没有道理可言,只要他们这些人有那个意思,所有的一切都会毁于他们手中。

「你们两个看什么看啊!…………当心老子宰了你们!」

「喂,由宇…………」

「你这小子是什么人?」

「啊?」

不良少年把未息的香烟一扔,站起身来从上方毫不客气地向下瞪着身高只有自己一半的由宇。

「这里应该没有任何住户才对。」

「…………我在这里是碍到你啦,臭小鬼!這裡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啊,难道你们是地主生的小鬼?那快点回家跟爸爸妈妈打小报告吧!」

「既然你不是住户就好。」

完全没有任何预备动作………….

「给我滚。」

由宇转动右手。

「这里已经由我们来管理了啦!小鬼,快点回家睡觉吧!不快点回去的话,我们可怕的老大马上就要回到这呜啊喔呜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

男子发出搞笑剧般的大叫声,然后被「打飞了出去」,宛如被砂石车给给撞飞了一般,随着打飞出去的劲道,男子把通过地点的杂草压扁成像是神秘麦田圈的形状一般,又如同陨石般把着地处的土给铲了开来,他宛如被踩扁的虫一般全身痉挛着,然后一动不动了。

「他不会死了吧。」

「人类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是啊,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找到了,就是这个。」

由宇神色自若地拿出放在信箱里的大信封袋。

「回去吧,回家确认卑口的事。」





「这份报告书还蛮详尽的,这样的成果不枉我花了那么多钱。」

由宇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打开信封袋。

「在那里坐好,我们一起讨论吧。」

信封袋里放有十二张照片和数张用文书处理机打出来的影印纸。

「不要。」

撇开视线,走到客厅躺在地上,关于卑口,他既不想知道也不想回忆。

「那么,我只好自己把内容朗读出来了。」

「随便你。」

「………….卑口降志,1987年七月二十四日出生,那么现在是十九岁喽。最高学历是高中退学。」

由宇拿起第一张影印纸,透背向她看着电视的方向。

「从高中退学的日期是二年级的夏天,原因是对教师施以暴力。…………在前一天犯下偷窃…………记得这意思指的是不付钱就拿走商品…….的事件,结果因此恼羞成怒呢,真是的,有够低能的事件。」

透打开电视,那杂碎的智能是高是低干自己什么事。

「从此之后便正式加入镇上的不良少年集团,然后渐渐堕落…………在集团内的地位好像不是非常高的样子呢。还有虚张声势、爱撒谎的习惯,谁也不愿意正经地跟他当朋友…………大致就是如此。以猴子山来说,他就是山脚阶级的猴子,看来他似乎一直都被差遣去做些跑腿之类的杂事,接送老大、帮同伴外出购物以及游乐费的资金调度,这些似乎都是这家伙的工作。……………….满十八岁之后马上考取汽车驾照,主要也是为了方便做这些杂事吧,然后………………」

透调高了电视的音量。

「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发生撞人事故,时间是去年的四月一日。」

「…………………………」

电视里的人正讲着听不懂意思的话语,电视的声音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在那事故之后,虽然安分了约半年时间,却又故态萌发。」

半年吗?短短的半年吗?假装有所反省的模样 ,假装发誓绝不再犯的模样,他只用短短的半年时间,冷却世人对事件的关心…………不,别想了,想这种事不会有任何帮助,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然后…………」

后头响起翻动影印纸的声音,这份报告到底有几页啊,快点结束吧,快点全部念完吧。

「然后………………唔,果然是这样。」

「不要故意调人胃口不讲话,快点念完啦。」

「不是不想听吗?」

「少啰唆。」

「…………两个月前,也就是今年的三月二十一日,卑口引发了暴力事件。………………就像前一个时间一样,并没有被判什么大不了的罪刑。被害人是当时集团的老大咎谷剑一,咎谷剑一身负重伤,目前仍在住院。一直待在山脚下的猴子突然推下老大,坐上山顶最高的位置了…………原来如此啊。」

「你又原来如此个什么啊。」

「那你又是在生气什么。」

「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点头称是。」

「所以我刚才叫你一起来看啊,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就说我不要了啊。」

「停止那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

透用眼角余光打量由宇的手边,下一张就是最后一张,终于要结束了。

由宇翻阅报告用纸的手停了下来。

「………………『苍白的人』。」

「………………什么?」

「…………这就是咎谷的证词,在发生暴力事件的一个礼拜前,三月十四日………….『苍白的人』突然造访咎谷一伙人当时的聚集场所…….他的说法是如此,最后好像当场把那个人赶跑了。」

由宇仍然手抓着报告书,用右手撑着脸,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苍白的人』是什么啊?」

「不知道,这份报告书只是原封不动地引用咎谷的证词而已………….或者说,在日语的习惯用语中,有这种表现方式吗?」

「那种事我哪知道,听都没听过。」

「嗯…………………………算了,这个什么『苍白的人』恐怕就是『自杀』吧。几乎可以确信了,卑口在那之后单独和『苍白的人』见面,藉由改造得到了臂力,然后成为不良集团的头头。这十二张照片是集团的成员,也就是那家伙的『部下』吧。是偷拍的。」

少女手在信封里捞着,发出喀沙喀沙的声音,似乎是拿出了照片。



「………………不管是哪一个家伙,看起来全都是些低能无脑的人,愚蠢至极。………………而且,他们最近似乎以附近的废气屋作为根据地,晚上就聚集在那里做一些可疑的事情,至于具体做了哪些事,可能是因为太过危险无法靠近,所以没有报告。………….哦,还真是巧呢,他们的根据地、新的猴子山就是………………」

由宇收起影印纸。

「刚才的的那栋破烂公寓,那里就是卑口的巢穴,没和他碰个正着。真是太好了。」

「……………….可恶。」

透正纳闷为何下巴感到疼痛,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就一直咬紧牙根。那间公寓…………

不就在附近吗,亏自己还刻意搬到祖父家住,结果他又在附近筑下自己的巢穴。

「场所的事情我想只是凑巧吧。好了,总而言之事情大致就是如此,徵信社的利用就到此为止吧,要是让这个国家的国王起了不必要的疑心,那就麻烦了。之后就算不必特别做什么,也会自行解决。」

「什么?」

透躺在低声转过身子。

「解决…….什么意思?」

「你这小子从刚刚大脑就没正常运作过。」

由宇一边看着其中一张照片,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再过不久卑口和灯璃就会对战了。」

刚刚那个男的,即在公寓前面被由宇一拳干掉的那个男的,就出现在照片上,光头在街灯下闪闪发光。

「不用说,灯璃应该会败下阵来吧。」

由宇拿出麦克笔在照片上打了个叉,大概是KILL MARK吧。

「至于她会遭到何种下场………….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了。」





「『苍白的人』在打什么主意我不清楚。但是至少看得出卑口的智商相当低。」

透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就连隐匿自己的手段都不知道,感觉反倒像是想引人注意。」

透的大脑麻痹了,什么事情都没办法思考。

「想必他的风声也传进『对策室』的耳朵里了吧,譬如说『超脱人类的人类』在广泛宣传自己的力量的同时,也开始犯罪行为…………之类的。这样一来,也只能尽速进行应变了。」

由宇的一字一句从脑部表层滑落而下。

「我想『那个大叔』在近期就会对身在卑口附近的『对策室成员』灯璃下令吧…………把那个叫做卑口的『发病者』,把那个『因陨石的不好影响而邪恶化的人类』逮捕起来…………像这样向她下达命令。不,或许现在早已下令了也说不定呢。」

什么也没办法思考,喘不过气来,那种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之后灯璃将要和卑口对战,然后…………」

透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认识事实。

「会落败。…………我确认过他们的『碎片』了,灯璃的『碎片』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小;相对的,卑口的『碎片』之大难得一见,臂力自然也很强劲。根本不成对手啊。」

灯璃会输给卑口。

「然后…………」

灯璃会和卑口一战并且落败,然后………….

「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

会遭到一样的下场,和那个时候一样,和锡那时候一样。

「总之,以后过不了正常生活了吧,这件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灯璃会被卑口一手摧毁。

那张笑脸、那双眼睛将会凋零,因为邪恶。





书包里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竞争



「唔,这就是所谓的小麦粉啊。」

由宇从书包中拿出三个包装袋。

「记得这是什锦煎饼的材料吧。」

由宇把徵信社的大信封袋塞进书柜,取而代之的是抽出料理书籍,面无表情地翻阅内容。

「………….哦,找到了,就是这个。很好,现在我就来做做看,最近对味道好坏的判断正在持续进步中。」

「…………」

透只是听着宇宙人的脚步声往厨房离开而去,自己刚刚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脑子又在思考着什么呢?对了,是手机,他以几乎机械化的动作在书包里摸索,掏出手机。刚才手机响了,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不安呢?

打开手机,确认,收到一封简讯,寄件者不破灯璃。

想起来了,以颤抖的手开启简讯。

「抱歉,明天我可能不去学校了,之后的事就交给你喽,透。」

不能去学校,怎么了?是感冒了吗?一定是感冒了,一定是因为感冒才不能去的。怎么可能会是感冒,都这么晚了,怎么可能突然患了感冒,那么又是因为什么?都这么晚了,会突然有什么事待办呢?

不用想也知道。

灯璃现在要去找卑口,就只有她一个人。

不破灯璃要一个人去找那个摧毁了锡的杂碎。

「唔………………」

透用手塞住嘴巴。不要叫,不可以叫,就算叫出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冷静下来,没错,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冷静下来打通电话把,打给今天才登录了手机号码的灯璃。

『现在您所拨的手机号码可能暂停使用,或者在收不到电波的地方…………』

简讯传来到现在还不到五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灯璃就关掉了手机电源,是因为什么缘故不言可喻,很显然地,她已经出发了。

一颗悬空的心被电话的电子铃声给撕裂了,透反射性地按下按钮。

「喂,冰见,你看过灯璃的简讯了吗?」

是鸟羽。

「看过了。」

「是吗?她也给你传了啦。全文就这么一句『明天可能不能去学校』而已,总感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耶。」

之后的事就交给你啰,透。

透此时确信这是一封遗书。

是没有家人也没有亲人的灯璃所留下的遗书。

是传送给『同僚』的电子遗书。

「喂,番茄酱要怎么办?」

从厨房传来的由宇的声音抛在脑后,透就这样直接拔腿往外飞奔。

「这个果然不简单,喂……………….怎么了?透,回答我。」





虽然跑了出来,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要怎么做?要怎么办才好?

前往她的公寓吧,不,现在才动身已经来不及了,灯璃应该老早就出发了,卑口也应该早就回到公寓了,那个光头不良少年当时不就说过「老大马上要回来了」吗,那到底该怎么做?

「………….对了。」

透打开手机,按下电话号码,那天在图书馆被强迫收下的电话号码。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看上第二眼的受诅咒字串,卑口的手机电话号码。

「干什么?」

低鸣般的声音从话筒传来,透知道灵魂在打颤,这个声音,对这个声音,锡她——  不,现在不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是冰见。」

「什么?」

「我说我是冰见,刚才我从我家储物柜翻出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透整理了一下思绪,以无机质的语调说道,用这招的话,应该行得通。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臭小鬼?」

「是过去那个事件的新证据,一旦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警察,你就没戏唱了。」

「………………你说什么?」

「拿两百万跟我买下来,我在十叶车站等你,你一个人过来。」

「臭小鬼,你竟敢瞧不起老…….」

透听也没听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拔腿奔跑,这家伙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行动,他会带着部下,率领同伙,藉着壮大声势威迫压到对方,他们所有人都会去车站,那么公寓就空无一人了。

这么一来灯璃就能得救,不用战斗就让事情结束。

救了她之后该如何做,这个问题留待事后再去烦恼吧。





沿着和刚刚相同的道路前进,前往和刚刚相同的场所,两层建筑的废墟,邪恶的巢穴。靠近探查,既没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室内传出,也没听见女人的惨叫声,太好了,看来是赶上了。

透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一步接着一步地,蹑手蹑脚地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楼梯处和灯璃撞个正着,透从心底深处大叫起来。

「吓、吓我一跳…………是透,你在这里干嘛?」

「我看到了你的简讯。」

「咦?为什么你连场所都…………话说回来,你不是晚上都不接电话吗?」

自己似乎曾经说过这话,不过那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先摆在一旁。

「别管那么多了,回去吧,卑口马上就要来了。」

卑口要回来了,很快,用不着一会儿功夫。

「卑口?你也有事找卑口吗?」

「我才没事找他,不说这些废话了………….」

「不行啊。」

灯璃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得逮捕卑口这个『发病者』才行!」

果然,果然没错,果然如自己所料。随着让人冰冷到底的确认,透不断在内心重复想着。

灯璃果然是为了打到卑口,也为了被他打到才来到这里的。

「那种事情管它那么多干嘛啊!」

不快点逃走的话,他就要回来了,卑口要回来了,那个毁了锡,散布绝望的男人要回来了。

没错,会回来,马上就会回来,那个男人会回到这里。

或许差不多已经是到达十叶车站的时候了吧,现在可能正在命令部下找出不知好歹的恐吓者。不,或许早就结束搜索了,搞不好早就发现自己受骗,已经结束所有行动,正在回程的路上咂着嘴。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用怀疑,就是如此。那家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那家伙就要到这里了,他现在正朝着这里过来。

再过不久,那个男人就要回到这里了。

「你不快点的话………………」

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尽快离开这里。他也许就快到这里了,可能正在翻越空地的铁丝网,他可能已经在这里了。

「管它什么逮捕,什么『发病者』,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能不在乎啊。」

这女人怎么就是想不通啊。

光凭自己一人侵入敌人根据地,禁止同伴间的联络,单枪匹马地闯入。

又不是好莱坞电影,也不是少年漫画,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行为有时在什么样的意图下被构成的呢?为什么你就是想不通啊。

「你…………你们是被命令来这里送死的啊!」

「我早就知道了。」

灯璃直接回答。

「………….咦?」

「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心里有数,包括『那个大叔』隔离我们,以及卑口并非什么可怕的怪物,只是个『奇特的人类』这件事,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我和卑口,也就是『罹患者』和『发病者』在症状上完全没有区别。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不做不行,因为这份工作只有我才能办得到啊!如果没有人阻止他的话,卑口会让事情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啊!那么又会出现和我一样感到悲痛的人。」

好美丽。

没错,人类——

「透!你这个臭小鬼呆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从下头想起的咆哮声一下将透的思绪吹得烟消云散。

「把人叫出去,是为了偷偷和女人在这里见面吗?你说啊?」

「卑………………」

他一瞬间感到口干舌燥。

那个男人出现了。

太迟了,太天真了。

那个男人刚刚就不在十叶车站了,他刚刚就爬过铁丝网了,刚刚就穿过那片空地了。

他早就回来了。

黑色的外衣配上红色的T恤,灰色的牛仔裤上系着一条品位极差的腰带,一圈黑色的人影显现而出。

「卑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卑口以老样子的尖锐、邪恶的嗓音大笑,扭曲着五官。

「喂!别怕成那样子嘛!我开玩笑的啦,只是开玩笑!我们是朋友嘛!老子一点也没生气!我很温柔吧?跟天使没两样吧?就当作我们和好的证明,那个女的老子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喽,透小弟!」

卑口一面使尽浑身之力大叫,一面故意加重脚步爬着楼梯上来。

他的两名跟班——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男人和帮着头巾的胖子,挤出谄媚的笑容紧随其后。

「真不好意思啊!让你这么为老子设想,你已经把到马子啦,透小弟!是为了要在此时此刻地把她献给老子我,才特意和她经营感情,然后带过来这里的对吧?、那我就不客气细细品尝喽!」

好可怕,两脚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这家伙…………

「就像当时品尝小锡一样!」

这家伙自由地、自在地、无限地给予我绝望,只要稍微动一下他那张嘴,就能轻而易举地让我深陷绝望。

「呜…………啊…………」

被一路靠过来的卑口掐住后颈,透发出呻吟。

「透!」

「哦——哦——不行呦,女生怎么可以摆出那么吓人的脸。很好,你们两个!把那女的带进房间去,等『准备』好了,再通知我一声!」

两名跟班边露出逢迎谄媚的笑脸,边把灯璃推进其中一间房间。

完蛋了,糟糕了,这些字眼在脑海里盘旋个不停,却没办法思考任何事。

「哈哈哈哈哈哈!」

卑口仍抓着透的脖子,打从心底大笑出来。

「那么,透小弟,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吧!等着那个女人…………」

灯璃。

「待会会变成什么模样,你就不用担心了,至少可以让你观摩…………」

咔叽。

从房间里传来血淋淋的声音,似乎是某种坚硬的东西硬生生地被往反方向折弯了。

「啊,是手断了吗?还是脚呢?哈哈,你马子现在应该哭得稀里哗啦吧!唉,如果透多一点男子气概的话,就不会这么惨了啦。只要透不在世上,只要没见过透,就不会碰上这种事啦,她现在一定是抱着这个想法哭得死去活来吧!」

卑口的手愈来愈用力,也使尽全身的力量笑着,仿彿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

然后,房门打了开了。

绑在头巾的胖子从开启的门缝间探出脸来,

「太好啦!我等的心都快痒死了,快点………….」

对卑口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啊………….咕………………」

他翻着白眼直接倒在地上,房门因无法承受重量级的体重脱离下来。

从后面一脚踩在趴在坏掉门上的、绑着头巾的胖子头部…………

「该如何和人打架的方法…………」

灯璃如此叫嚣道:

「我至少还学过啦,你这杂碎!」

卑口的脸扭曲的就像只野兽一样。透被一股蛮力推开,脚下一个踉跄。

「你这死贱货——!」

灯璃放低重心,冷静地摆开架势迎战向自己袭击而来的卑口。

对准其鼻头挥出一记不偏不倚的反勾拳,卑口的身体就像打到墙壁反弹开的橡胶球一样弹飞出去,然后直接撞上通道的护栏。

「『我们』的能力比人类卓越,在一开始的时间点就已经超越了人类。只要肯锻炼的话,就会没有极限地变得更强。不过,要是不锻炼的话,就会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和一般人类无异。」

灯璃低头俯视着垂靠在护栏上的卑口,冷冷地说道:

「你至今以来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灯璃针对卑口说的话却深深刺进透的心。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连付出努力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明明不投身战斗不行,却连提起劲战斗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混、混蛋……………….」

吐出咒骂的字眼后,卑口发出一阵低吟。

犹如发怒的愚犬,又犹如长久怨恨的极度阴沉念咒声。

「混蛋…………啊啊啊啊!」

一道爆炸声随着大叫爆发而出。

尖锐、凶暴的破坏音刺穿了公寓的墙壁,大约一拍的时间后硝烟的臭味飘散而出。

「什么?」

灯璃一脸讶异地喃喃自语。,卑口面露残酷地向上睨视她的脸孔并立起身。

「你不要以为…………自己赢了!啊!少洋洋得意了!贱货!」

卑口的右手握着飘出一缕青烟的铁质杀人武器——手枪。

「给你点颜色就爬到来自头上啦!贱女人!」

手枪,他为什么会拥有这种东西。

「你以为自己赢得了我吗?以为我会输给其他人吗?不要乱动喔!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持有手枪的男子就像羊癫疯发作的小孩一样使尽力气疯狂叫嚣。

「竟然连这种东西都…………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玩意儿的?」

「这还用问吗?」

枪口对准了灯璃。

「我可是王耶!我从那个『苍白的家伙』身上夺取而来的力量当上了王!再也没有人会把我当傻子看待,再也没人敢瞧不起老子我!」

浑身是血的男子手握枪支大声吼叫着。

「我不允许任何人违抗老子我!我再也不怕什么流氓混混了!过不了多久就换我反过来从他们身上把钱强夺过来!透!」

忽然被叫名字,透不由自主地缩起身躯。

「你来动手!你来把这个女的揍个稀巴烂!」

为什么 这家伙能想的出这种鬼点子。

「时间以那两个喽啰醒过来为限!劝你快点动手!要是没在她脸上揍个五、六拳以上的话,老子连你也一起宰了!就用这把枪!」

「………………」

灯璃瞪着卑口,然后转过头面向透。

「对不起。」

她在道歉什么啊。

「我太大意了,没有办法,这家伙是我负责的,不该把你拖下水。」

所谓的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是说就算被我痛殴也没有办法吗?

还是说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办法?

「快点动手揍她!」

卑口的嘶吼声响彻脑海,好可怕,这家伙好可怕,呼吸开始紊乱,。这家伙会将一切捏得粉碎,这家伙会将一切破坏殆尽,我会被杀,喘不过气来,会被杀………………

会被杀——

就算被杀,又有什么不好。

——如果是为了她的话,如果是为了灯璃的话。

可以喘气了。

是啊,我一直对她怀有憧憬。

她那在黑暗中仍不失光芒的身影,令人感到美丽。

她那一直总是直视着前方的双眸,让人感到炫目。

她那勇于面对无可救药的邪恶,犹如宝石一般的意志力,令人感到可靠。

她那不屈服于绝望,总是微笑以对的笑容,我很喜欢。

「………….啊。」

灯璃是我的曙光。

一把不屈服于黑暗、指示出大道方向的高贵灯火。

一股温暖之物、拨开黑暗的神圣之物飘然落于胸中。

我的神——

「好了,快没时间了!透小弟!」

「啊…………啊啊。」

我的神,就在那里。

「不要拖拖拉拉的!快一点!」

卑口…………恶魔…………黑暗…………不知在远方嘶吼什么。

「………………啊啊。」

如果为了她,我即使死了也不足为惜。

现在就死吧,就在这里死吧。在这里死去,然后重生吧!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透的脸面向着黑暗,随着一声大叫飞扑而去,卑口的眼睛因为惊愕而瞪的老大,握着手枪的右手因不知所措而蜷缩起来。

怎么了,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原来他只有这种程度啊,透大叫的同时也大笑了起来,透边笑边用左手抓住恶魔的领子,抬起右手。

「臭小鬼………….!」

枪口朝自己而来,那又如何?右拳直接往那流满了血的脸部挥去,一道沉重的、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手指的骨头裂了,好痛。可是没有关系,这次就让骨头断了吧,直到断了为止,就这样不断殴打下去吧,透再一次握起拳头。

「住手…………啊!我叫你住手!」

叫我住手?谁?是谁叫我住手?我还想让手指的骨头多断几根呢,好不容易才断了一根,要到五根都断了为止,过程还长的很呢,到底是谁叫我住手的?

搞什么,是卑口吗?谁理他啊,透笑了。

「小鬼………….想死吗………….」

一声不明的爆炸声响随着呻吟声在耳边响起,脸颊同时感到热热的,是血,血滴了下来,像是温热有浓稠的液体的感觉,是拆解时必然会有的感觉与香气。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因而,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理所当然到令人发笑的当然想法。透笑了,他笑了,然后以右手殴打眼前的一团硬块,鼻子塌了,牙齿断了,嘴唇裂开了。

「啊………….」

这是一项作业,一项拆解作业。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作业就得持续下去才可以,因为这是一项作业。用右手逐渐粉碎恶魔,恶魔开始做无谓的垂死挣扎,黑暗渐渐消失退散,痛哭渐渐平复。

「住手…………我说!」

这东西还挺难摧毁的,这项作业还挺费功夫的,同时也挺有放手做的价值。

「我没说谎…………我没有…………把你妹妹………….给………….只是禁不住跟……………………同伴虚张声势……………….」

还在发出声音,这东西还在发出声音,没办法,让他停下来吧,再多破坏一点,让他停下来吧。不知何时,紧紧掐住卑口的脖子、喉结的右手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一片,指甲整个地剥落下来,感觉真不舒服。

「………………撞到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把她藏起来………….才把她带回家…………然后就…………」

在进行作业的途中有人在笑,是哪个人在笑啊,这可是严肃的工作耶。是自己,自己正在笑,狰狞着脸,怒张着眼睛。由于太过可笑了,嘴巴甚至一直合不拢,失去去处的口水因为地心引力而滴落下来,和卑口脸上的鲜血混杂在一起,那副模样更让人觉得可笑到受不了。

「………………住手……………………拜托………………」

大笑,破坏声,惨叫,垂死挣扎,在明月高挂的夜空回荡不已。棒极了,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现在第三根骨头差不多快断了,终于到了转折点,前面的路还很长呢,慢慢来,继续进行下去吧。

死吧,这个可恨的恶魔,在黑暗中死去吧,快点消失,和我的父母一起、和锡一起,和死人一起。





「……………….住手吧,透。」

透回过神来。  自己现在身在何处?自己在干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笑?自己为什么会哭——

忍不住开始呜咽,对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很想嚎啕大哭。即使哭出来也无妨,即使感到绝望也无所谓,即使有这么多痛苦,这个世界依然如此美丽,我原本想和其他人这么说的。

「没事了。」

在灯璃的怀抱里,在她温暖的身体中…………

「你已经没事了。」

在完全宽恕、全然祝福的慈爱呵护下。

在一个恐怕除了奇迹之外,别无其他言语可以完整形容的时空之中,

透在痛哭下重生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共生



四月二十四日早上,全国的电视上出现一则小新闻。

今日凌晨,于十叶市市郊的废弃公寓里,因身负重伤而倒地不起的无业青年(十九岁)与其两名友人合计三人,经由市民的通报之后被发现,三个人因侵入民宅的嫌疑各自遭到逮捕、辅导。

同时,在现场发现贩卖给青年人的麻药、购买者名簿、上缴金列表、手枪以及其他种种「为数众多的证据物件」………….警察将此列为待处理事件,目前等候三名少年意识回复,然后再行侦讯。

一则感觉稀松平常的新闻报道,事实上,看了这则新闻的人大半不会有丝毫的关心,然后就这样将这则新闻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没错,这不过是一则随处可见、一点都不稀奇的新闻报道。

第二天,「十九岁的少年」忽然从送医的医院消失,这才唤起世人的注意。

病房的窗户打开着。

可是,病房却是位于五楼的高度。

——根据另两名少年的证词,行踪成迷的「十九岁少年」的犯罪行为才得以曝光。警察逮捕了同一集团的其他九人,在追究其他罪行的同时,也追查「十九岁少年」的行踪。

不过,即使过了一个月,两个月,消失的「十九岁少年」的行踪依旧未明,世人随着时间的过去,对这个不可思议的消失戏码与相关流言渐渐地失去了关心。

再过三个月,也就是七月进入尾声的阶段,整个事件早已被世人遗忘,就此风化消失了。

「十九岁少年」到底是何方人物,「他」今后将有何作为?

再也没有人对这件事感到兴趣了。

然后,八月一日。





「快四点喽,透!」

常常的头发向上盘起,穿着白色围裙的灯璃从客人席大声嚷嚷道:

「这边你别管了,赶快弄好『执行部注意报』的四时版!」

「我知道啦!」

与在厨房区和铁板上煎得滋滋作响、渐渐形成固体的小麦粉搏斗似的透回应了一声,隔开厨房和客人席的是一张从社团教室搬来的长桌,虽说距离不成问题,可是毕竟是在户外,而且一旁就是隆隆作响的发电机和喧闹的客人席,什锦煎饼的煎煮又十分嘈杂,若不大声嚷嚷实在没办法让对方听见。

透将已经八成固体化的材料翻面,将金属铲子放在旁边,然后回手准备酱汁和美乃滋,随着这个动作看一下手表,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距离四时版截止还有一点时间,提出在学园祭当天每隔两小时就发行一篇宣传报的是哪个智障啊。

话虽如此,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丢下这里躲进学生会帐篷里,现在人手十分有限,尤其户外这边特别吃紧,如果丢下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了」就离开的话,厨房将只剩下羽幌一个人而已,其余的就是铁板、白烟和一直空等煎饼上桌的客人,那可不行。

煎好一份后,以目测方式淋上适当分量事先调制而成的酱汁和美乃滋,将柴鱼片和海苔随意撒一下,一份什锦煎饼就正式宣告完成。

用铲子铲起来,也准备好盛煎饼的纸盘,面朝人在客人席的灯璃说道:

「我要抛喽,灯璃!」

「来吧!」

盛着煎饼的纸盘飞越区隔厨房与客人席的长桌,漂亮地降落在灯璃手上,等待已久的客人们爆出热烈的掌声。

「…………你们两个默契真好呢。」

从刚刚就一直低着头的羽幌,一句细声的喃喃自语仿佛就像暗号一般,拍手声顿时变成冷嘲热讽和窃窃私语,每个家伙都HIGH到最高点。

「用不着你废话!」

两个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反驳,让现场更加欢声雷动,灯璃就如同在场外乱斗的职业摔跤手般高高举起盘子大叫:「是谁!刚刚是谁笑得那么高兴,给我站出来!」然后冲进客人席里去。

「不要在那边打打闹闹,好好工作啦,灯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亲昵地就直接叫名字了………….」

虽然口气还是老样子显得十分阴沉低调,可是搞不好这家伙十分引以为樂呢。

「唉,烦死人啦,我去去就回来!」

透顺着大声吼出来的气势,捡起刚才掉在地上一直没捡起来的毛巾,穿过倂设在厨房的学生会帐篷入口。里面放着发电机、堆积如山的材料、纸盘以及长桌,长桌上摆着执行部各自用的宝特瓶装绿茶和笔记型电脑。透打开笔记型电脑的电源,趁开机的这段时间用沾着泥巴的毛巾擦拭汗水,拿起宝特瓶就是一阵猛灌。早就没人知道到底哪个宝特瓶是谁的了,怎么感觉好像有口水般的东西黏在上面,搞不好这一罐是羽幌的。不,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一定是三年级大姐姐喝过的,透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同时也一口气喝得精光。拉开折叠椅,在笔记型电脑前面坐了下来,『欢迎使用Windows』这个开机画面是秀够了没啦,快点进入系统好不好,这个破铜烂铁。

「…………透!还没好吗…….我们这边…………」

孤独一人被遗弃在战场战士的苦闷叫声从厨房传了过来。

「我才刚进来啊!」

「不行了…………我撑不下去了………….要到极限了…………」

「不可以!不可以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把不行两个字说出口,事情就真的变成不行了!你过去不就这样跟我说的吗!不要回头!面向前方!要坚定信念!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啊!」

「呼…………你也成长到能把这件事说出口啦…………菜鸟兵………………俺已是…….风中残烛了…………」

「喂!怎么没有回应了呀!怎么没有跟着覆诵!回答我!回答我啊,你这个老番癫!像过去一样大吼给我看啊,你这混账老头——!」

「………….谁是混账老头啊!」

在一搭一唱之际,电脑总算完成开机了。快点点击『学园祭宣传报』,叫出写到一半的原稿,四时版的原稿还有四分之一仍然一片空白,怎么办?在思考前透的手指先动了起来,首先是放插图,昨天叫羽幌画了数张超萌插图,扫描进电脑里,从那些搔首弄姿的浪女里挑出一人贴在空白处。为什么泳装上面要搭配女仆服啊啊,实在搞不懂逻辑在哪,不过还挺可爱的,运动型的闷骚寡言男的意外特技。下次单刀直入地问问看,是在什么样的经纬下,抱着什么样的过去,才变得如此会画这种插图的。

这么一来还剩下六分之一,总之把庆典不能不提及的那个也刊登上去吧,留心扒手,扒手可能在人潮的推挤中趁机行窃,大家在欢度学园祭的同时不要忘记留心随身物品。至于实际上有没有扒手出没鬼才知道,只说有这个可能性,并不算是骗人,反正报道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玩意儿。好,这样就完成了,虽然还有十分之一还是空白,管不了那么多了。储存在USB随身碟后拔了出来,之后只要拿到图书馆交给负责印刷的鸟羽就好了。下午三点五十五分,勉勉强强赶上了。

「我出去一下!」

『你智障呀!』

这回是灯璃和羽幌的声音合在一起,实在是分身乏术了,没有其他人有空吗?透掏出手机,寻找可能有空的家伙,看看七尾这家伙行不行,电话在第三声铃声想起时接通了。

「喂,七………….」

「你敢再多废话一个字我就宰了你!不要在我忙的快爆炸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乱——!」然后就被挂断了。

「喂,透。」

突然,帐篷的帘幕毫无预警地掀了开来,一个女孩子从缝隙间钻进来。

她把长长的红发随意地绑在后脑,穿着黑色T恤,腰际绑着红色外套,下半身则套着小热裤和短袜,是一个打扮十分可爱的小女孩。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从刚刚就一直在找你。」

「由宇,我再三交代你不准来学校的。」

「很抱歉,但能麻烦你把这条头巾绑在我头发上吗?我自己很难绑。」

「你帮我送一下这个,送到东馆一进去就能看到的那个房间,去到那里你就知道我说哪一间了!」

「你最好整理好意思之后再开口说话,还有,拜托你好好听人家说话。」

透关掉笔记型电脑的电源,把毛巾缠在脖子上站起身来,再度前往战场,前往那个酱汁、小麦粉和怒吼声交织飞舞的战场。

「凭什么叫我当你的跑腿。」

「别跟在我屁股后面,快点滚到其他地方去啦,我拜托你。」

「我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来见识校内图书馆而已,对人类的庆典一点兴趣都——」

「听话,我待会会赏你一片什锦煎饼。」

「好吧,帮你跑这趟就是了。」

一离开帐篷,一个男子就站在厨房前面,宛如实际存在的幽灵般。原来是身材高大又长得帅的四眼秀才——会长,兵藤会长。

「还顺利吗?」

会长流着满头大汗,面无表情地挥动铲子,看起来实在让人捏把冷汗,所以希望他别再继续煎了。

「嗯,还可以啦。」

「很好。」

转眼间他的手边就完成了一个,四眼秀才目光锐利地扫视一下客人席,然后盯上百般无聊地坐着等待下一份煎饼的客人面前所摆放的纸盘,朝着那个细微的目标,从会长手上抛出的什锦煎饼如同朝向猎物飞扑而去的野狼般在空中飞舞——

「呀啊啊啊啊好烫烫烫烫!」

命中客人的脸部。

「不要硬做办不到的事情。」

「抱歉。」

坦率道歉就好。透从会长手中接过铲子,站在铁板前面,以和刚刚相同的动作倒出材料修整形状,感觉仿彿作业用程式已经被安装在大脑里一样。

「四时版做好了吗?」

「嗯,随身碟在这里,她等一下会帮忙送到印刷所去,让鸟羽印出来。」

「鸟羽不在。」

「什么?」

翻面失败了,小麦粉块在铁板上溃散。

「他不久之前就失去了踪影,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找他,可是遍寻不着。」

透将溃散开来的小麦粉块压扁做出一个形状。那个笨蛋究竟是死到哪里去了。

「那边的少女,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会长要问由宇。

「我知道啊,刚刚和那个人擦身而过。」

由宇边在头部后方缠绑头巾,边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喔。」

「叫鸟羽的那个人,是一个看起来精神很好、剃个平头的男生没错吧。」

这家伙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之前也只看过一眼啊。

「四月中旬的时候,他和其他一群人曾来我家玩。」

「『我家』?」

「没错,我和透的家,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会在那里孙出一推偶们的笑孩。」

「啊——来来来,由宇,笑一个,笑一个喔。」

啊——真的好柔软哦,就像什锦煎饼的面糊一样,不如就这样放在铁板上煎吧。

「…………关于这件事,我等一下再问你。」

会长,拜托别管这个闲事。

「然后呢?你在哪看到鸟羽?」

「他在门口附近把一个女的。」

第一次看到血管在人的额头爆出来的模样,感觉马上就要爆炸了。

「哦,把女人。」

「你们人类的生殖行为要绕好大一个圈,一点都不可取。」

由宇总算为头巾打好了结,她缓缓地放开手,战战兢兢地确认是不是已经牢牢固定好了。

「想要交尾的话,就表达得直接点嘛。」

「印刷由我来做,透,把随身碟给我,…………还有,那边的少女。」

与其说是用头巾装饰头发,不如说是「一张破布缠在一颗头上」,不過本人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

「干嘛?」

「你去痛扁鸟羽。」

「凭什么叫我按照人类的希望行动,基本上我——」

「乖乖听话这就给你吃。」

会长手上握着三串烤鸡肉,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又是从何时拿出来的?

「了解,我这就去揍他。」

「你最好叫她住手比较好,会出人命的。」

「白痴不去死一遍,谅谁也治不好他。」

他这句话应该不是认真的吧。

「话说回来,关于下一个六时版的事。」

啊,两个小时后又要截稿了。坦白说,这个企划真的是啰唆麻烦到了极点,到底是哪个家伙提出这个企划的啊?

「请把这个刊登上去,这是老师交给我的。」

会长从口袋掏出纸条,使用明体字印刷的事务性印刷品。校内发现一名状似游民的可疑男性,该名男子在学园祭入口处的角落似乎在避人耳目地四处张望,然后取出打火机,准备在校门口烧纸纵火。待在附近的男学生团体大叫示警之后,男子随着咒骂逃走了。

「可疑人物吗?」

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毕竟学园祭是自由出入学校的,不管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会溜进来,好比宇宙人之类的。

「没错,他打算纵火烧入场门,虽然不知道他这行为目的为何,总之有多加注意的必要。虽然已经在校内广播警告大家了,但宣传报还是要刊登一下。」

「是是是。」

透把收下的传单塞进口袋,然后四处张望。

「…………话说回来,由宇呢?」

「啊,你说那个少女吗?」

站起身准备离去的会长回过头说道:

「她在刚才就出发了。」

「………………什么?」

「她去揍鸟羽了。」

透把铲子放在铁板上,喃喃地嘟囔了一句。

「………….糟了。」



「为什么阻止我。」

「不阻止还得了。」

拉着由宇的手走着的透,一边冲破旁人带刺的视线一边大叫。

围裙男拉着稚嫩美少女的手臂横越运动场,这样的画面的确十分罕见吧,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想调查人类头盖骨的硬度的。」

「用不着调查也没关系,你就乖乖待在帐篷里吧…….你看,手机响了啦,灯璃和羽幌绝对气炸了…………喂?」

透用左手拿出口袋里宛如在开骂似地频频发出电子声的手机。

『你是跑哪鬼混去啦!我们这里可是………….』

「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都怪由宇四处乱逛变成了迷路的小孩。」

「我才没变成迷路的小孩——」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看着她、管好她。那就让她帮忙厨房的作业吧,我马上回去。」

透挂掉电话,拔腿就跑,哪怕他用上全力奔跑,由宇还是跟得紧紧的,呼吸丝毫不显紊乱。

「我也要做料理吗?那可真是期待呢。」

她纵使以娇小的身体全力奔跑,还是能若无其事地说话。

这家伙到底身怀多大的力量啊。





「呜…………」

小孩用的料理服配上三角巾。看见穿着一身犹如国小打饭值日生打扮现身的由宇,灯璃的眼神为之一变。

「喂,女人。」

由宇紧张地缩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嘛。」

「呜哇…………」

宛如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的花豹般,灯璃的瞳孔急速地收缩,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又来了——!」

「讨厌啦——我要逃了——!」

飞扑过去的灯璃比往后跳开的由宇快了一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住手——不准碰我的头发、我的脖子、我的脸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好像娃娃喔喔喔喔喔好想就这样抱回家喔喔喔喔喔!」

「不可以——!放开我——!我不要——!」

「呜呦喔喔喔喔喔喔开口说话了耶——!」

灯璃上半身几乎都快往后仰地兴奋大叫,一直紧抱着抓狂的由宇不放。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皮肤好光滑喔喔喔喔喔喔超可爱超可爱超可爱!」

「啊!不要!别摸脚!住手!真的很危险!危险啊,别摸了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手忙脚乱地在挣扎耶————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以不要玩了好好工作吗?」

「好啦好啦!啊,对了,由宇,你长的那么可爱,不管什么事都可以不做!麻烦的事情全部交给那些臭男生和我来做就可以了。反正你还是个小孩,而且料理之类的你应该没什么经验吧,交给大姐姐一手包办吧。」

由宇在灯璃的怀抱里听了很不是滋味。

「我不是小孩。」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酷的一句话出现了了了了了我快要受不了啦啊啊啊啊啊!」

「我一个礼拜有三天以上负责做这个…………男荣的瞭利。」

「呦喔喔喔喔喔喔脸颊拉的好长喔喔喔喔喔喔!」

无论她什么模样都可以让你这么兴奋吗?





过了五点之后,客人的数目开始变少,材料也开始见底,感觉差不多可以收摊的时候了。店面现在即使光靠灯璃和羽幌两个人也应付得过来,所以即使在学生会帐篷里待久一点,也不至于会被责怪。

「呼。」

从键盘上移开手指,透喝着宝特瓶的绿茶。六时版的原稿完成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要把会长委托的可疑男子情报放进去就好了。外头夕阳已渐渐西下,了,虽然那个可疑男子可能早就已经回家了,为了保险还是把情报放上去吧。

透从口袋拿出传单,开始输入男子的身体特征资料。外表看起来衰老疲惫,从外型判断年龄约三十到四十几岁左右,穿着仿佛很少清洗显得满是尘污的破旧灰色外套,褪色的粉红色T恤,和天然剪裁加工的皱巴巴牛仔裤。

「…………嗯?」

脑袋里面情报的传送一瞬间被堵住,一丝丝的违和感尤然而生。

「怎么了?透。」

「…………不,没事。」

当透回应站在身后的由宇的同时违和感像是雾气散开般消失了。

这么一张不起眼的传单为什么让我感到不对劲呢?透在内心自问到。

「大概是我多虑了。」

想不出答案,算了,等事情结束回家之后再仔细想想吧。输入,完成。

「我去交六时版的稿子,灯璃、羽幌,这里就拜托你们喽。」

「好!」

从门帘的另一边传来回答声,似乎透露出相当游刃有余了,看来去交个USB随身碟回来的时候,店大概也收起来了把。透悠悠哉哉地站起身。

把随身碟交给认真地待在自己岗位上的鸟羽后,漫步在黄昏的校园里,红色太阳的余辉照射在校舍的玻璃窗上,东边的运动场已被夜幕笼罩,昏暗的天色开始遮掩住角落的篮球场,完美的满月在运动场上空的秋云后朦胧地露出身影。

「庆典这东西还蛮累人的。」

走在后头的由宇对透说道。

「一点都没错。」

「你们人类为何要举行这么不合理的活动?」

透看着满月思考起来。

「………………我也不晓得………….」

的确不合理,既麻烦又累人。

「可是…………」

当他要继续说下去的那个瞬间………….

「等一下,小透——!喂——!看这边——!上面、上面啦!」

从染成一片红色的校舍三楼窗户里,七尾正探出头来。

「你现在有空吗——?」

「还算有空啦。」

「那你去帮我搬个东西回来好不好?是搬烟火台,东西就堆放在车站前面那个有铁卷门的仓库里!那是结束时要放的烟火,所以六点的时候要用喔。拜托你!」

七尾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啪的一声双手合十。

「好啦。」

「啊——多谢帮忙。先跟你说一声,那可不是普通的烟火,是在这行做了三十五年的烟火师傅开始自觉自己的人生来日不多,所以这烟火是他视为最后的总结制作而成的,可谓时间的结晶喔!所以要是没办法准时施放的话,我就得切腹了!」

「那还真是了不起呢。」

「对吧?所以快点去吧。」

钥匙从三楼窗户被丢下来,带着相当夸张的旋转和速度。

「啊,对不起!快躲开!」

钥匙一面旋转一面向自己射了过来。

那是一把极为普通、在五金行之类的店里都有在卖的钥匙,和社团教室的钥匙不管是制造商还是型号都一样,就连钥匙圈都是同一款,上面标示着『铁卷门仓库G』。不起眼的钥匙圈承受着空气的阻力,一边进行复杂的旋转运动,一边朝自己眼前飞过来。

「呦。」

透用食指和拇指夹住飞到自己眼前的钥匙,还留有能动的钥匙圈在手上发出呛啷的声响。

「哇!好厉害——!那是什么招式啊,你刚刚怎么办到的?小冰!」

七尾瞪大了镜片后的眼睛惊呼道。

「啊,没有啦,我瞎蒙蒙到的。」

透说着说着把钥匙圈塞进了口袋。

「透!接着是这个,这是仓库的地图!」

被折成极度装饰过头纸飞机的报告用纸,无意义地以复杂的轨迹朝着这边飞过来。

「别做这么无聊的事.」

由宇纵身一跳抓下纸飞机,绑住头发的头巾被风一吹,像台风中的旗帜一般不停飘荡。

「呜喔喔喔喔喔好厉害——!你们两个真的是太犀利了——!表兄妹都这么高竿,会不会身上其实都拥有勇者的血统?」

这家伙也挺不是盖的。

若是现在打起来的话,哪一边会赢呢?

我能打赢这个家伙吗?

「既然身手这么要得,我看也用不着二十分钟吧,那就拜托你喽!」

拿着钥匙和地图,朝脚踏车停车场走去,脚踏车是半年前买的,虽然半年前还是一台全新的车子,不过现在已经变成飘散着风格感的破烂模样。

「脚踏车毋庸置疑地具有合理的构造,就你们人类而论,是相当稀奇的构造物。」

「是吗?」

打开脚踏车的车锁,跨上坐垫。

「你回帐篷等我吧,不要到处乱晃喔。」

「我也想骑脚踏车。」

「你迟早有一天也会骑的。」

「让我坐在后面。」

「…………什么?」

「为了今后,我想事先体验一下,我要坐上去了喔。」

不等透回答,由宇就一屁股坐在后面座位,因为重量的关系,后轮咯吱咯吱作响。

「重量平衡有变化了,别把我摔下去喔。」

「不会丢下你的啦,我要骑喽。」

「不要忘了自己这句话。」

「什么话?」

「………………把我…………」

由宇话语的句尾被风吹散,然后渐渐地消失了。

过不多久,踏着脚踏车的同时,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重量。

在感受到这股重量的同时,透默默地将内心的话吞进肚子里。

我们能维持这样的相处到何时呢?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那间公寓吗?」

透打量收下的那张地图说道。那间废弃公寓在事件后马上就被拆除,接着在原地搭起了附设铁卷门的出租车库。学生会租借了其中一间当作仓库使用,而烟火台等杂物似乎就堆放在那里。

「只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被拆的连个痕迹也不剩,你们人类真是喜欢没事找事做。」

「三个月算颇长的一段时间了吧。」

透跳下脚踏车,边看地图边前进,很眼熟的一条路,三个月前走过的一条路。一间间门前各挂着门牌,搭建待售的民宅和路旁的自动贩卖机,再加上闪着灯光的街灯,三个月前还被黑暗笼罩的道路,现在经过一瞧,已是一条随处可见的普通的街道。

「…….还没被抓到吗?」

还坐在脚踏车上的由宇喃喃说道。

「什么还没被抓到?」

透牵着沉重的脚踏车,不知所以然地开口回问。

「还问我是什么。」

像是大吃一惊般瞪大了眼睛,由宇说不出话来。

「…………受不了你。」

被她这么一说,才终于想了起来。

这么说来,卑口好像还没被逮捕。

「亏你之前还那般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也还好…………啦。」

「………… 你刚才在笑呢。」

少女从脚踏车上向透投以严肃的眼神。

「卑口的存在原本对你应是一种绝望。」

「……………….」

「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那个男的并非就从此消失不见了。」

听少女这么一提,透不由自主地开始深思:为何我能这么以平常心自处呢?

为何我会变得如此平静呢?

家人的遭遇我已经忘了吗?不对,这个想法立刻遭到否定,我并没有忘记,也不可能忘记。如果………………万一,万一那个家伙又有什么企图——光是这么想,内心深处便骚动不已,这一点至今仍没有改变。

那么,为何我现在能保持微笑呢?

「我不知道。」

透回答道。

「或许是最近太忙了,以致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吧。」

「…………是吗?」

由宇移开视线看着虚无的天空。

沉默了一阵之后开口说道:

「………………你这小子跟三个月前的你判若两人。」

「是这样子吗?」

「和以前的你明显地就是不一样…………从根本上,现在的你…………这么说吧,『是活生生的』………………」

「你说的还真是非常抽象呢。」

「…………『感觉不像我』吗?」

由宇倾着头。

这样的小动作不知为何感觉有些虚弱,透便不再多说下去。

「………………我所…………」

由宇垂下了视线,一面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一面继续未完的话:

「………….我所追求的东西,说不定………… 现在的你…………」

又沉默了下来。

不要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透觉得这样很不负责,这样很尴尬的。

「………………」

「…………………………」

「………………………………你…………」

败给沉默了,还是张开了嘴巴,可是却无话可说,那么暂时还是先有自己打破这尴尬吧。

「你品位不错呢。」

「?」

「没有啦,我是说你的服装很适合你。」

「你这男的干嘛突然…………」

由宇不知为何大声嘶喊起来,并把头转向旁边。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啊?」

「你这回是看了流行杂志吗?」

「少啰唆!」

「你干嘛生气啊,小热裤和短袜的搭配分数可是很高的呦。」

「不要讲那些废话,你这笨蛋!」

这家伙到底在生气什么,莫名其妙,而且,也请你看着这边讲话吧。

「你这小子的变态兴趣干我什么事!」

「没有啦,这不是什么变态不变态的。」

「会对袜子发情的雄性动物就是变态!」

「拜托你一下,那句台词会招惹别人的误会。」

「你这小子干脆去跟袜子交尾好了!」

「所以我说你的表达方式实在是太过写实又血淋淋,你是想把我拖去异世界吗?」

「是你这小子不对。」

被一口咬定了。





「你是在摸什么鱼啊!只不过去搬个东西而已,为什么要耗上三、四十分钟啊!你这秃头萝莉控!」

惹人家不爽了。

「抱歉,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件事,我头发还茂盛的很。」

「哎呦,真是的!没空和你发脾气了啦!」

七尾故做恐吓地举高手臂,然后确认手表时间。

「还有三十分钟!在这三十分钟内全部准备好喔!我告诉你,这烟火可是年轻新人苦费五年功夫磨练实力,终于得到师傅认可,允许他调制出道烟火,也就是第一个从头到尾由自己一手包办,可谓热情的——」

「你现在说的设定和刚才可完全不一样。」

「是吗?算了,你快点搬去中庭交给负责的人,他们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去那边看就知道了。」

「可是我现在必须去编辑最终宣传号宣传报的原稿。」

「真讨厌,你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七尾摇了摇头,麻花辫也随之晃啊晃的。

「拿你没办法,我拿去吧。还有,笔记型电脑搬到图书室里了,你好好加油吧。好,再加一把劲!再加一把劲,这个可恨的学园祭就要结束了!啊——感觉真清爽!辛苦你了!」

七尾扛起烟火台,如同一阵山岚般地离开了。今天的七尾真是大骚动,可说是一人暴风雨。

「辛苦了!」





随着撼动五脏六腑的重低音,闪亮的色彩将黑暗的校舍染得五彩缤纷。

「哇!」

原先在看书的由宇发出一声小小的赞叹,紧贴着图书馆的窗户观看天空。

「啊,已经六点半了。」

透的眼睛离开电脑的萤幕画面喃喃自语着,也就是说在图书馆迎接了学园祭的结束,感觉好像并没有从头参与学园祭,到最后又好像参与了。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并不一般,其他人都聚集到更热闹的地方,还待在这感觉郁闷的地方的人就只剩下自己和由宇两人,而且还开着一个地方的电灯而已,梦幻的色彩笼罩着昏暗的图书室。

也许这里是个不为人知欣赏烟火的好地方呢。

「好罗曼蒂克。」

「你也懂什么叫罗曼蒂克啊。」

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一直观赏烟火,透把视线转回电脑上,若无其事地嘟哝到:

「那种东西和生存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在你的专门领域吧。」

目前宣传报的进度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而且又不能吃,也不合理至极…………喂,你怎么了?」

缩着身子的由宇映进眼角的余光里,透把手指从键盘上移开,保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转腰瞧她的模样。

由宇手搭在窗户上低头看着下面,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不小心把最心爱的娃娃丢进水沟里的小孩一样。

这家伙怎么搞的?

「…………我刚刚也只是说说而已。」

由宇低着头开口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懂浪漫和艺术之类的事情,只能针对稀有状况做观察与探测。即使我故作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事实上恐怕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就如同你所说的吧。」

「啊,不………….我不是那意思…………」

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是不是该向她道歉?

「…….当我得到这副身体的时候,我对『有机体』保持着既单纯又明确的理解。『有机体』的目的就是生存,手段则是捕食与交尾。就仅仅如此而已,除了这些事情以外,没有别的了—— 除了生存以外没有别的,即使是现在,这份确信依然没变。可是在这同时,我的内心里有另一个和这份确信差异甚大、与真实距离甚远的…………这么说好了,有个愿望,有个愿望持续萌芽生长着。我变了,到了一个自己再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你变了吗?」

「…………我是变了。」

「是吗——」

「就和你这小子一样,我也发生了变化。」

是这样吗?可是,她还是不把人命当命看地说要粉碎头盖骨啊。

心中的想法似乎被她心灵感应到了,由宇状似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

「什么粉碎头盖骨当然是开玩笑啊,连这点程度的笑点都不懂吗?」

「你不是说最讨厌开玩笑吗?」

「那是…………那是四个月以前说的啊,又不是现在。」

「是是是,你说了算。」

透摆正身子,再度敲打起键盘。

「不要背对着我,透,看我这边啊。」

「我说过我现在很忙没空啊。」

「对我再了解深入一点。」

这家伙从刚才就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关心我吧…………我从过去以来就一直注视着你这小子。这是为什么呢?对我而言,最近你这小子成了接近最优先顺位的观察对象…………你改变了,可是为什么我想知道这件事?………….没错,我想了解你这个人。」

剩下的四分之一该怎么处理呢?总之先塞张插图进去好了。

「我想接近现在的你,这是为什么呢?」

从插图中挑出一张贴了上去,现在就剩八分之一了。

「…………搞不好,我从当初就犯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判断错误——也说不定。」

剩下的部分…………干脆瞎编一篇专栏短文好了,就取『回顾学园祭种种——』这种温馨的标题好了,很好,就这么办。

「喂,透。」

「!」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突然,被一股连自己也不知道理由为何的确信所驱使,透以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动作,连同整个身体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转过去,键盘发出谴责般的错误提示声。

由宇正看着自己,就近在眼前。这家伙怎么了?她在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的?她到底想干嘛?

「………….喂,由宇。」

以蚊子低鸣般的声音试着低唤了一声,眼前的少女动也不动,只是直率地凝视着自己,以烟火的声响为背景,光的色彩点缀着两人,真挚的瞳孔宛如暗夜中的深邃大海,如果看的太出神而被吸进去的话,肯定再也没有办法从里面爬出来了。

「如果说…………如果我…….」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大事不妙了,透的内心涌现一股声音。这真的非常不妙,极度不妙,这状况不妙到了极点,声音无窒碍地在脑内持续高速回转,一面变得白热化,一面逐渐提升破坏力与威力,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力,要破坏什么样的事物,则不是很明显。

「现在,就在这里…………」

糟糕这绝对很糟糕快想想该怎么办态度明确点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为什么放任事情发展成这种状况负起这个状况的责任吧哪负得起这个责任啊在胡说八道什么别老说没头没脑的事了快点动动脑筋快点有所行动快点想想办法快点有所行动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啊。

「………………那个…………」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仿佛要把模糊不清的话语一扫而空似地,尖锐的哨子声响遍四周。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都别再继续了。」

随着沉稳的音色,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图书馆入口附近的沙发现出身影。

「把双手放在头的后面,往后退三步,透同学,如果不服从命令,将视同反抗,休怪我开枪。」

「…………你在干什么啊,会长。」

紧接着,脖子上挂着哨子的平头男华丽地跳跃登场,一举越过沙发,像超人战队的英雄一样摆好姿势落地。

「还有鸟羽。」

「迅速交出口袋里的武器吧,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了?」

「校内禁止发生不纯洁行为。」

「你说谁不纯洁啊?」

「在场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算是不纯洁呢?」

「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耶。」

由宇不知何时已回到书桌旁,继续翻阅刚才未看完的部分。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唔,是我想多了吗?………….现在刚好是六点半,从现在起今年度的学园祭事业正式宣告结束。宣传报最终版完成了吗?」

「是是是…………就快了。」

透单手操作着键盘,将档案存入SUB随身碟。

「完成了,这就是最终的宣传报。」

「嗯,我收下了…………透。」

收下随身碟的会长简洁地说道。

「什么事?」

「这三个月以来辛苦你了,非常谢谢你,能平安无事地落幕,都是你的功劳。」

是啊,的确吃了不少苦头,透心想。在这三个月的期间,一直被不必要的苦劳缠身,如果没有和这一切扯上关系,窝在家里打滚发呆,不知道有多轻松呢。

但是………….

「我才要向你说声谢谢。」

我想我到死为止都忘不了这三个月所发生的种种与这一瞬间吧。

「很好。」

透握住向自己伸来的手,就连自己也忍不住害臊了起来。

「好好加油喔,透。」

「加油什么呢?」

「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不久之后和某人有一场硬仗要打吧。上前应战,然后把往昔失去的东西给要回来吧。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现在的你是无敌的,不会输给任何人,相信自己,然后取得胜利吧!」

「你莫名其妙说些什么啊,又不是打RPG最后魔王前突然冒出来的长老。」

「那个职务充满神秘性,感觉很棒,我一直很想扮演一次看看。」

「你该不会跟每一个人都讲一样的话吧。」

「任凭你想像了。之后,你自己再平心静气地好好想想。」

翻阅书页的声音在静悄悄的空间响起。

「你的敌人到底是谁?」





「执行部的庆功宴在夏天的临海住宿事业举行,一定要参加喔。」

身后响起会长的叮咛声,透踏上了回家的路。由于当天的杂物志工出乎意料地多,而且自己还带了一个幼童当拖油瓶,所以免除了事后的整理工作。灯璃和七尾都还留在学校,只有自己可以回家,对此虽然稍微感到过意不去,不过既然他们说剩下的事情并非什么粗重的工作,马上就能结束,便决定顺从大家的好意回家了。

「辛苦你了,透。」

穿过家门时,『幼童』由宇说道:

「这么一来,你这小子也完成了任务,这三个月来你已尽力了。」

啊…………对了,透开始回想,一开始是受了这家伙的命令才加入社团的…………

为了接近灯璃。

「反正关于『大叔的组织』也有了大略的认识了,总之,有这样的成果就足够了吧。」

灯璃虽然没有积极地透露关于『组织』的事情,但是在这三个月内,从和她反复数十来次的闲聊中,也渐渐勾勒出了『组织』一定程度的轮廓。

『组织』的正式名称为『警备局特殊犯罪对策室』…………负责管理『因不明疾病而产生生理变化的人们』,并管制这些人存在事实的情报。

而『患者』则根据他们的症状区分为『罹患者』和『发病者』,两者由『组织』进行区分别。换句话说,归属于『组织』,并受到管理的人便是『罹患者』,而处于组织之外的人,以及有可能利用那个力量企图犯罪的人则是『发病者』。

『组织』让『罹患者』追击『发病者』,藉由他们进行逮捕、处分的动作,来防止情报外流和『发病者』的犯罪行为,然后进而意图减少『罹患者』的数目…………只不过,身为其中一员的灯璃在没多久前的六月时说:

「最近完全没看到『大叔』,就连出击命令也只有那麼一回…………不过,反正薪水没有缩水,也没什么好抱怨就是了。」

如此一派轻松地说溜了嘴,『组织』的方针似乎慢慢地将矛头转向『罹患者』展开长期战…………也就是说,给与『罹患者』们国家公务员的地位与定期收入,藉由生活安定的结果来预防『发病』,并利用公务员的保密义务避免情报外流…………情势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着,虽然有些也只是出于推测,总是就是这个感觉。

「我想『组织』大概已经抽手了。」

宇宙人状似得意地说道。

「应该是暂时压下了性急的家伙们,因此可以感到安心了吧。………….辛苦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早一点回家了。」

「………………」

「那么我去洗个澡,今天累死了。」

少女捡起浴巾走向浴室。透向着她是背影轻声自语道:

「学园祭虽然结束了,可是社团并没有跟着结束,我也没有退社的意思…………这样如果跟她表明,她应该还是会生气吧?」





透趴在客厅,随手打开了电视。

差不多可以开冷气了,不知道能不能正常运作。

「啊。」

想要切换频道的时候,突然想起午间所感受到的不对劲,我是对什么事情感到不对劲?记得曾经在脑海一角想着回家后要进行确认…………到底是什么?

………….对了,是可疑人物,那个据说想在学校入场门纵火的可疑人物。他有其它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对那个可疑人物到底是感到………….

透忽然灵光一闪,站起身来,从书柜中拿出信封袋,三个月前由宇所带回来的那个徵信社信封袋,「卑口和他的同伙」总共十二个人的照片。

十二张照片里面有事宜张上面画了叉号。在事件之后,随着有人被逮捕或者被发现尸体,使用麦克笔在照片上打个叉号——然而最后的一人,唯一还没打上叉号的最后一人——卑口。

「…………就是这个。」

这个就是不对劲感的来源,透确信了。

卑口那天在那栋废弃公寓所穿的服装,就是黑色外套和红色T恤、灰色牛仔裤。

而今天出现的被视为可疑人物的男子,则是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外套、褪色的粉红色T恤,以及天然剪裁加工的皱巴巴牛仔裤。

透开始打量照片,这似乎是在黑暗中用手机的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质显得粗糙。

「………….卑口。」

「你终于发现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的由宇在透的后头开口搭话。

「我在之前就注意到了,没错,『可疑人物』就是『卑口』。就是那天从医院消失之后,截至目前为止,仍不断四处逃窜的男子。」

「为什么——」

嘴巴不由自主地开合着,透自己感觉到了,嘴巴里面无比干燥。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出现,而且哪个地方不去,偏偏在学校这种地方现身。

跑到高中的学园祭,是为了什么目的?

那个男的今后打算如何?

「………….不管他是来干嘛的…………」

透压抑骚动不已的内心,理清情况后,声音冷静了下来。

「总之,先和大家…………」

联系一声。因为舌头打结,导致后半句话说不出口。

从身体的深处传来剧烈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不对,不是心跳声,是源自黑暗的呼唤,是来在阴暗的混浊嘶吼,如同恸哭般、如同悲鸣般、如同嘲笑般,又或者是融合了以上三者特质的令人为之攫怕的疙瘩。

正当想伸手拿起手机的那个瞬间………………

来电铃声在家中响起,透一跃而起,反射性地按下通话键。

「喂——」

即使把手机紧紧贴住耳朵也听不到回应,铃声依然响个不停,怎么回事?透马上发现正响个不停的是家里的电话。我在干嘛啊?为了什么事如此狼狈?真是难堪,必须振作一点,他一面拼命压抑住不知何故一股脑涌上的干笑,一面向不断发出鸣叫的黑色电话移动,镇静下来,缓缓地拿起话筒。

「是冰见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

「看来你已经平安回到家了。」

「山田老师…………」

原来是老师,透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什么嘛,原来是老师打来的,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只不过是老师打电话过来而已,就这么单纯。在这么晚的时间在这么深的夜里,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啊,真是逊毙了。不过是一通电话而已,大可放心嘛,没错,我大可放下心来,那种事情、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两次,放心 ——

「………….那就只有不破一个人还没回家。」

——啊。

侧腹部感到冰冷,有某种冰冷的东西从侧腹部滑溜而过。

是从腋下滑落而下的冷汗。

「什么?」

世界开始出现裂痕,裂开的黑暗的对侧,有某种东西显出身影。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

「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的年轻男性一派轻松地反问透。

「你说灯璃她——不破同学她还没…………」

还没有回到家,这句话并没有以话语的形式传进透的耳里。

「学园祭的善后七点半就结束了,却迟迟未归,她究竟在哪里,做些什——」

灯璃还没有回到家。

灯璃消失于黑暗里了。





「怎么会这样——」

透拿着电话听筒抬头看家里柱子上的时钟,如剑般的短针指在「9」的位置,而漆黑的长针则在数字「12」稍前的位置抖动着。

透挂断了电话。

他掏出手机,叫出登录的电话号码,按下通话键。

「透,你这小子——!」

「干嘛啦,有事等一下再说…………」

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耳朵,电话拨通的声音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你打电话给谁?」

「拜托你安静一点!」

…………十五声、十六声、十七声…….

没人接。

「是灯璃吗?」

「对啦!」

二十二声、二十三声、二十四声………….嘟。

「接通了!」

透情不自禁地大叫了起来。

「喂!是灯璃吗?你在干什么啊,大家都…………」

「……………………吗?……………….么………………现在……………………」

声音接收不到,是收讯不良吗,在这种状况下竟然遇到这种麻烦!

「………………室来……………….叫警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透确实听见了身体内血压降低的声音。

确确实实地听到了。电话的另一端,在灯璃的身边出现的那个声音。

是过去曾经听到过,邪门又尖锐的笑声。

是『那个男人』的独特笑声。

「你想干什么——!」

铅块般沉重的话语自然地滑落嘴巴。

然后传来疯狂敲打着像是门之类的东西的剧烈声响。

那是充满了恶意与敌意、形同破坏的轰然声响。

受到声音的煽动,黑色的漩涡开始在透的脑袋里肆虐。

怎么了?他在干什么?那个家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出现了,狗改不了吃屎,被教训得还不够,没有任何反省,没有任何悔意。

「你——」

想要大声叫出来,透却闭紧了嘴巴。

时钟正发出波嗡——波嗡——的报时声。

「………….」

是一阵「波嗡——波嗡——」如同在时钟上开了个破洞般的漏气声。

透抬头看柱子上的时钟,时间刚好九点整。

时钟响了起来,就在电话的另一头,波嗡——波嗡——地叫。

「是执行部…………社团教室。」

那个男的就在那里,恶魔正盘踞在社团教室里,黑暗正缠绕纠结在灯璃的身上。

该怎么办才好——没有思考的必要,也没有烦恼的必要。

出发,出发前去战斗。

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已。





  

骑脚踏车去学校得花二十分钟,事不宜迟。

「我出门一下。」

当透跨出客厅一步时,由宇也移动到了他的眼前。

「…………你要去哪里?」

在挡住透的去路的同时,他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问道。

「我要去学校啦!」

透不禁大声怒吼,由宇以自己的身体迎下他的怒吼,维持着不动如山的站姿,清清楚楚地做出宣言。

「你不去也无所谓。」

「拜托你别开玩笑,我现在真的很急!」

「没有必要去,我已经这么清楚地跟你表示了。」

少女仿彿一心执著于某件事似的,眼神十分严肃。

「………………你烦不烦啊。」

「你没有前去的必要。」

——

透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因为内心的准备需要花数秒的时间。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在表达合理的事情。」

拜托不要——

强烈的感情宛若受到催促般地现出了身形。

「那个女的和你没有关系。」

拜托不要——妨碍我。

「不管那女的变成怎样——」

拜托不要扯我后腿,由宇。

「和我们——和我们的生活一点关系也没…………」

拜托你让开一条路,由宇。

「你这小子和我要在这里——」

拜托你不要挡在我面前,由宇。

「只要一辈子和我一起生活——」

我想往前方去啊!

「不必把目光转移到外面世界与绝望——」

拜托你让我前进,由宇!

「就算没有外面的世界,我也能实现你这小子所有的愿——」

「没错——或许事情就如你所言…………吧。」

由宇像是感到安心似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还是要去,去打到卑口,去救出灯璃。」

「你说——」

然后,又变得哑口无言。

「——什么?」

「由宇…………」

「你是我的下仆,你是我计划中一项重要的因素,你、你是我的——」

「我………….」

不等由宇把话说完,透便插嘴说道:

「我………………已经不打算协助你的计划了。」

「————!」

「我无意让自己的儿子变成性犯罪者,也不想要引发核子战争。我不想毁了这个世界。」

「——我…………」

不知道有没有把话挺进耳里,由宇的表情变成一片空白,不是没有表情,而是变成空白。

「那么,我去去便回。」

正当透从她身边走过要离开客厅的那一瞬间…….

「………………我曾………….」

由宇迸出了令人冷到骨子里的字语。

拜托不要——妨碍我。

「不管那女的变成怎样——」

「我以前曾经说过吧。」

如同从地狱深渊吹出的寒风般,温度到了冰点下的低语声。

由宇把脸缓缓地转向旁边,转向透。

「不要抛下我——」

冰点下的寒风犹如水蒸气般喷出地表,

「…………由宇…………?」

然后…………

「我一直感到存疑,就是因为感到存疑,才一直闭口不提!明明我都闭口不提了,结果,你这小子、你这小子还是如我所料开口说要去灯璃的身边!」

然后爆发了。

「把我——把我弃之不顾!对我的事一点都不在乎!对我所说的话,丝毫都不想去倾听!」

「………….由宇。」

「为了灯璃,我会变成怎样你都毫不在乎吗?」

「你在说什………….」

「为了人类,我的计划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吗?」

无理取闹,透心想,就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样无礼蛮横。

「从那个时候开始…………从你开始接近灯璃的那个时候起,你这小子就有了变化…………随着这个变化,你也渐渐地失去了对我的关心!这种程度的事情,我早就觉察到了!可是,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对我的计划而言,本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畜生!我、我已经——」

这家伙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为什么对这种事情反应这么激烈?

仿彿在催促似地,手机响了起来,是灯璃的手机打来的,提示的铃声仅响了一回便突然停止。…………是啊,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烦心的时候。

「站在你眼前的人是我!不要去看什么电话,透!」

「我已经跟你说我在赶时间了,你听不懂呀!」

不要光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耍脾气,又不是叛逆期的小孩。

灯璃打电话来了,而且只让提示铃声响了一次。

电话的那一头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呢?

没有时间了,毋庸置疑。

「有话要说的话,留着之后——」

「透。」

由宇打断了透的话,怒瞪起燃烧般的眼睛宣言道。

「我会杀了那个女的…………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吧,透。」

「由宇!」

「你少啰唆!」

和叛逆期的小孩没两样,就和对自己感到困惑、无法控制那股脱缰野马般情绪的小孩没两样。

「我不是事先警告过你了吗?我会合理地排除障碍!就只是这样!我要杀了灯璃!接着再杀了你这小子!」  由宇的右手变成凶器的形状,拳头状的凶器,能轻而易举地杀伤人类的工具。

「——我、我…….」

「我恨你!」

随着一声吼叫,由宇连续不断地挥出宛然如烈火般的右拳。

透用左手把它挡开化解了下来,没错,就按照教科书上写的,就按照人家所教的。顺着挥来的拳头用左手手臂将它推开,同时绕到暴汉的身后以右手压下暴汉的后脑勺——旋转腰部、行云流水地摆出标准固定化的架势,就和这三个月期间所练习的架势如出一辙。

「啊…………」

面朝下方腹部撞上地板,由宇发出呻吟。

「你为什么会…………?」

「这是我在这三个月期间向羽幌学来的护身术,是为了战斗而学的技术,也是为了…………」

透放开手,和倒地的由宇保持距离,然后说道:

「也是为了不要输给你,为了阻止你的计划才学的。」

「…………你这…………」

由宇的脸扭曲变形,那副愤怒到了极点的模样,仿彿立刻就会大哭出来似的。

「…………你这不可理喻的蠢货!」

随着狂吠般的嘶吼,由宇像装有发条的玩偶一样站起身,然后直接朝着透的喉咙伸出令人畏惧的右手,就和三个月前一模一样。

「你这小子想反抗我、想反抗我的力量吗?明明是——明明只不过是我的下仆!」

透用左手一把抓住那有着足以捏碎喉咙的力量的右手,然后直接加强了握力。

「好痛…………——!」

力量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从由宇的右手散去,透以左手直接推回她的右手,失去力量的右手颤抖着渐渐远离喉咙。

「…………我调查过了,灯璃告诉过我。我们——我们『碎片』基本上也是『宝石』。虽然力量基本上比不上你们——比不上你们『断片』。虽然我们的出发点比你们落后许多。可是我们还是能赢…….那跟才能、环境没有关系。只要靠努力,靠积累经验就能跨越那道障碍。」

「呜——啊!」

由宇抽离右手,往后面跳。他撩起刘海,额头上露出的宝石闪烁出红色光芒,宛如在哭泣一般,伴随着那道光芒,『鞭子』在左胸…………

没有出现效果。

透朝着由宇跨前一步。

「为…………为什么………….?」

「果然没错。刚刚把你打倒在地时,我在你的额头抹上了东西。」

由宇伸出手触摸额头上的宝石。

「我想起第一次吃到『鞭子』的那个时候,玻璃发出震动的情况,所以我便如此推测………….『鞭子』的真面目可能是音波,人类的耳朵听不到的超声波。藉着那超声波,让我的『碎片』发生共振,制造出激烈的痛楚。所以只要在音波的发生源,也就是你的宝石上涂上粘性的物质,好比糨糊之类的,就无法产生共振,发不出声音。」

由宇擦拭额头上的宝石,可是胶质状的粘剂并非那么简单就能剥落的。

即使如此,由宇还是两手摆出架势,笔直地睁眼瞪着透。

「这是我在课堂上学到的。」

透向由宇一路靠近,少女的视线里掺杂着一丝怯弱的颜色。

「别过来…………别过来,不、不准…………不准违抗我…………. …………对我来说,你是有必要的…………我…….对你………… 被那个女的…………妨碍…………我的计划………… …………被那个女的…………把你…….抢走,我能坐视不管吗?」

由宇豁出去似地飞扑而上。

「放弃吧。」

对准她的两肋间和身体正中线的交汇处,也就是心窝,就对准这个从羽幌口中学知的人体要害。

「你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透的右手突刺下去。



「——咯、啊…………」

透收回左手,由宇的膝盖无力地弯了下去,就这样两手撑着地板,然后少女趴倒了下来。

「我要去…………」

透背向她。

「我要去救灯璃,这一次一定要救出来,从那个男的手中——」

「——要去就去啊。」

少女虚弱的声音切了进来。

「我——我——」

透打开大门,穿上鞋子。

「………….我已经没有待在这里的…………意义了…………去吧。」

「是吗?」

「我已经不会——再回到这里,没有回来的…………理由了。」

「是吗?」

「我是——合理的——我………….我已经…………不需要你这小子了。我要找的…….是顺从的雄性,顺从我的雄性………….如此而已。」

少女微弱的声音混杂着呜咽。

「是吗?」

「我要…………实行我的计划,我………………我是合理的。没有哭泣的必要,所以我——」

「由宇。」

「不准随便叫我的名字!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准看我的脸!快滚从我面前滚开!我…………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透骑上脚踏车,在夜晚的街道上极速前进的同时,信息想着——

谢谢你,由宇或许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还是谢谢你,由宇。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只会在那个状态下渐渐迈向死亡之路。

多亏了你,我重获新生了。

谢谢你,由宇,青椒包鲔鱼很好吃,真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起源



经过再熟悉不过的上学路途、老样子的校门,前往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团教室。这三个月以来,不知往返几十次这条路了。

「是的,没错,有一个奇怪的男子在十叶高中的校内!请立刻派遣巡逻车………….我?我是十叶高中二年级的冰见透!」

透挂断电话收进裤子的口袋,将视线移回前方社团教室所在的旧校舍三楼。虽然教职员室的电灯亮着,但是现在没时间绕过去查看,直接朝社团教室走去。

爬上楼梯,转过走廊的转角,透瞧见了。

社团教室的大门被毁了,门把掉了下来,合叶也被弄坏,被摧毁到连原来的形状都无法识别。

身那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劲力道从外部执拗地敲打造成的。

荧光灯的光线从屋内泄露出来,身在里面的人影也被映照到外面,除了女的、灯璃的影子以外,在她的上面还有男的,卑口的影子。



「灯璃!」

透大叫着从变成一副残骸的大门缝隙钻了进去。明明已经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却还需要数秒心理准备的时间来确认房间的状况,透自责着,瞪大眼睛确认情况。

灯璃…….失去力量的灯璃身体倒在水泥地板上。

绑头发的橡皮绳断成多截,上衣的袖子和衣襟也被撕裂。

灯璃宛如坏掉而被丢弃的娃娃一般,倒地不起。

粘附着已干掉的红色液体而变形的头发,失去红润血色的脸,痛苦万分地闭上的眼睛,以及像直接把冒渎性血腥暴力电影画面搬到现实一般,散布在地板上渐渐渗透的大量鲜血。

在蛮力之下,灯璃被打败,而且被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透往前冲的同时,一把抓住右手碰到的折叠椅,藉着那个冲劲,朝骑在灯璃上面的人影用力敲打下去,随着「铿锵」一声硬质的响声,折叠椅为之扭曲,那个人影的身体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正面地吃上了冲击飞了出去,著著实实地撞上水泥墙壁。

「灯…………!」

透抱起仰面朝天的灯璃,从架在她脖子后头的左手臂,传来一阵温热的液体的感觉。

不可能是汗,是红色的液体,从伤口流出的液体.是血。

「灯………………璃………….」

在那泛着铁青色的脸上,紧闭的眼睑微微地颤动,泛着血丝的嘴唇稍稍地有了开合的动作。

「………….透…………」

声音极其微弱,那是在暴力与蛮力下,不合情理地受到伤害之人的声音。

「臭小鬼。」

从眼睛的余光、黑暗之中,那个施加暴力的人影随着虐待狂般的音色缓缓地现出身形。就像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污渍一样,无论再怎么杜绝防范,野兽的本性仍不断冒出来,男子今天又那样出现了。

一直没有改变,总是这样。

「————!」

没有沟通的必要,互相对话的理由也不存在。

透不由分说地举起折叠椅,使劲浑身力量向他抛去。

折叠椅以必置对方于死地的气势旋转着飞过去,当椅子飞到他眼前时…………

「再一下下………….只要再稍微等一下………….」

卑口的脸变得狰狞。

「只要再等一下,我就能搞上那个女的了!」

卑口吐出诅咒般的话语并挥动右手,在他的一击之下折叠椅变成了废铁,折弯的椅架和碎开的金属零件发出巨大的声响,撞及长桌,坠落地面。

「………….竟然在老子正爽的时候来闹场!混账!你想死得不留全尸吗!」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透并没有思考,只是这么觉得。

这家伙把灯璃弄成这副模样了还不罢休,居然还在大放厥词。

「难得马上就——」

不待他把话说完,身体随着山岚般剧烈的感情开始动了起来,透将灯璃放在身后,向着眼前的男子飞扑过去,不需要吼叫声和呐喊声,就是飞扑上去,然后打倒他,事情就这么简单。除了这个行动以外,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哈!」

对手的拳头就在一公尺的地方,男子却笑了起来,仿彿故意要展现自己态度极为从容。卑口浮现出令人生厌且卑鄙下流的笑脸,感觉就像一头坚信自己的力量、从高处低头俯视着下方的愚劣野兽。

「不要…………」

没有陪他对话的意思,只要打倒就好。没错,使出打倒对方的技巧,使出这三个月以来不断反复练习的技巧,抓住对方的手臂,在拉近的同时用手肘攻击——

卑口那被赏以肘击的喉头依旧………….

「…………不要耍那些无聊的花招啦…………!废物!」

依旧吐出含有剧毒的字句,本来应该会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却因为欢愉而变得狰狞。紧接着…………

透吃上从右脸颊传过后颈部撼及身躯的一击,随着隐隐的痛楚,失去了平衡感,眼睛所及天旋地转。当透的脸颊感受到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之后,才认清自己的状态,原来脸被一道凄厉的力量狠狠地砸在水泥地板上。

「哈哈哈!你怕个屁呀!这就是你的力量吗?我在问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仅凭一只左手的强大臂力就化解了透的招式,卑口并不准备追击和行动,只是悠然地直挺挺站着,毫无顾忌地说着垃圾般的废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还是那个老样子,一模一样的腔调,没有任何改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臭小鬼透!原来是你啊,透!啊,好久不见了,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有三个月没见了吧,生来不带种的透小弟!」

男人嘴里叨念着仿彿会从嘴边垂滴下来的憎恨字眼,双手抓住手边的折叠椅,用力捏紧。

折叠椅在男人手中发出尖锐的声音逐渐变形,仅凭着他紧抓住的臂力而已。

透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家伙怎么会有这等蛮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甚是愉快地望着逐渐折弯的铁块后,卑口将脸朝向了透。

在他的脸上………….额头的正中央有个泛出白光的不明物体,有个会发光的物体粘附在他的额头上,不对,是被嵌在上面。

「嗯?你觉察到了?是不是啊?」

男人丢开化为一堆废铁的折叠椅,像是要炫耀额头的苍白宝石般,将前发撩起。

「没错…………就是『宝石』啦。」

宛如戏弄老鼠的老虎般,卑口又笑了,似乎在说待会即将发生的事情会令他愉快到不能自己。

「这是我在医院从那个人…………『苍白的人』………….手上拿到的。」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脸孔渐渐地扭曲成丑鄙下流的模样。

如果在这里被他的气势给吞噬就输了,虽然自己很清楚这个道理,但是依然无法克制不让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能改写人类身体的未知物质——『宝石』,大小和三个月前的不能相提并论的『宝石』,就嵌在卑口的额头上。约弹珠大小的苍白『宝石』,如果没搞错的话,甚至比由宇额头上的还要大。

「这大小和『断片』已经不相上下了吧?这大小和你们这群三流货色身上的『宝石』不能混为一谈对吧?你说啊!」

他说的的确没错,内心里面那个冷静的自己正残酷地如此宣言。

没错,『宝石』的力量和体积成正比,连十五岁未满的小女生由宇都能发挥出那种程度的力量,更何况这家伙年级更长,又是个男的。

他到底获得多么深厚的臂力呢?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爆炸般的狂笑,卑口捶了一下墙壁,墙壁的内材就跟漫画一样夸张地凹陷了进去。

「明白了吗?你应该明白了吧!我已经超越人类了!啊啊啊,我看你真是可怜呀,透小弟!还亏你抱着『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解救女人,等着瞧吧』如此之类的热血决心,大费周章的跑来这里,结果身为敌人的我远比你预计的强上许多!唉,上天注定如此!你这臭小鬼特地跑来这里,为的就是要被老子扁个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透以眼角余光打量被卑口抛出的折叠椅。

如果——那椅子换成是人类手臂的话。

毋庸置疑,下场会一样,不会有任何不同。手臂会变成一堆碎骨头,就是如此单纯的一回事。这家伙身上不存在能阻止这个冲动的理性与良心,因为他做得到,所以就这么做;因为在物理上是有可能实现的,所以他就实行,这家伙的理論依据,就是这样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卑口无法遏止地大笑着,仿彿没有一席不安与忧虑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认知到自己身处压倒性优越地位,而从安全之处肆无忌惮地大笑,就像不明事理的愚蠢肉食动物一样。

这家伙很强,确实很强,以生物而言,以野兽而言。

既然如此,该怎么应付呢?透问自己。

「呜…………」

灯璃在后面发出呻吟声。

………………没错,灯璃就在我的身后。

过去曾对我伸出援手的那名少女,过去曾解救我的那名少女,我所憧憬的那名少女,现在正身负重伤倒在地上,被无可救药的存在,无可救药的力量伤害而倒在地上,她就在我的身后倒地不起。

——既然如此,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

绝望、力量、无可奈何地就存在于那个地方,既然如此,又该怎么办呢?

你该怎么做?

从此之后你将往哪里去?

「我——」

说出口,说啊,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吧。

「我不会输的!」

说的好,这就是正确答案,这就是属于你的正确答案,这就是属于你的前进方向。

不需要在意狂妄的合理和小聪明的道理,如果有哪个家伙敢嘲笑你,那我就嘲笑他。

你、我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

老早就想确认这件事了,就只是这样而已,要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样子好帅啊!你正在发光发热呦,透小弟!果然,年轻人就是得这样才行嘛!」

随着一声欢愉的尖叫,卑口动了起来——一瞬间………….

左半身一个冲击,从透试图防御而反射性地抬起的左手上方,灌进一记右拳,由左脸直达脑门的震撼一击,可以肯定脸的左半边被打得不成人形。在他浮现起绝望沮丧感的同时,卑口吃上尖锐的一击,长桌正面迎下一举飞起的身体重量,发出轰然巨响横倒了下来。透浑身作痛,嘴巴里一片苦涩,手脚末端感到一阵麻痹,内脏沉重不已。

他只不过挥了一下右手,只是这么一拳,这家伙就散发出如此强大,自由自在的破坏力,这个男的有的是臂力,单就这一点事实,其它什么都没有。

「小鬼?」

一面吃吃笑着,一面故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叩、叩」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卑口正往自己靠近,透感到十分剧痛,可是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脸也没有被打到消失不见,不要紧,靠着倒下的长桌双脚使劲用力。

还能站得起来,还能战斗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搏命一战吧,就这么简单。

「你…………」

一开口说话就满是血的味道。

「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什么?」

卑口仿彿在讥笑似的,整张脸扭曲着。

「你很强吧,是最强的吧………………  你得到了不输给任何人、任谁来挑战都能打赢的力量对吧?!  ………….那么,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

「………….哈哈哈,臭小鬼,不要靠讲这种废话来转移焦点!」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老子才不屑听你这种小鬼说——」

「为什么要放火烧入场门?」

「………………」

「你在杀了我、摧残了灯璃之后,还要做什么?」

卑口的眉间浮现出血管,就像痉挛一样,一抖一抖地跳动着。

唉,拜托你放慢发火的节奏,这样对我比较有利。

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地站起身来。

「你已经无事可做了吧,也没有能做的事情了吧。」

从正面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卑口。『最强的男子』微小到愚蠢可笑。

逃离医院、逃离警察、逃离伙伴、逃离世界,这三个月以来,穿着一身破烂,避着他人耳目,逃离一切的凄惨男子。

「从过去以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浑浑噩噩地活过来的。」

这家伙,这个男的,在这二十年的时光里,一直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因为不管干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因为不管干什么都不容他人有意见,因为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所以才一直以来肆无忌惮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彻底地不断逃避自己不想做的事。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算什么?」

对区区的高中学园祭感到嫉妒,心胸狭窄地一心想破坏;对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小孩怀恨在心,然后用尽浑身之力袭击伤害,想藉此宣泄不满的二十岁无业男子。

这就是这个男的——卑口隆志的一切。

这家伙身边既没有任何人,也空无一物。

就是这样没错——令人心情痛快的领悟,填补了心理上的空洞。

所谓的黑暗,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这家伙的力量,不过是这种程度。

真庆幸我不是他。

「………………臭小鬼。」

黑暗之王、活到二十岁的不良少年一字一句地叫道。

「叫我干嘛。」

透把口中的鲜血与口水一起吐出,摆好架势,把右手握成拳头状。

「明天记得去求职中心一趟,你这个无业米虫。」

「——」

「就凭你那张一片空白的履历表,大概会令人摇头吧。」

「你这小鬼——」

卑口的脚步声变快了,来了,他跑过来了,他突袭过来了,并做出如「必杀」字面所示的姿势,下一击恐怕会前所未有地强烈。

「混账——」

赢得了吗?大声嚷叫好让自己冷静。

你赢得了这个家伙吗?刚才你的招数对这家伙并不管用。

你所做的钻研,对这家伙并不管用,你——

「——你这臭小鬼——————!」

往自己袭来的卑口,使尽全力往自己袭来的卑口。

向着他,对准他的鼻头挥出一记不偏不倚的反击拳,使用那个时候灯璃所使用的招数。

——赢得了吗?我的力量能发挥作用吗?

「——」

仔细瞄准。对手没有任何盘算,只是一味藉助蛮力。有勇无谋之下——仔细地瞄准。

如果输了呢?不要想这种事,不要浪费精神思考想了也于事无补的事情。

别移开视线,面朝前方,你的敌人就在那里。

要有信心,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

原先紧绷的气氛瞬间凝缩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





听得见自己的气息声,听得见「呼、呼」的喘息声,听得见人类呼吸的声音,除了鲜血以外,还闻得到汗水的味道。

卑口就倒在自己的眼前,脸上满是鲜血。

挺住发软的膝盖,缓缓地低头往下看。

卑口动也不动,就维持趴倒在地上的模样动也不动,确认了他的下场,

透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

「——发挥作用了。」





巡逻车的警笛声从远方响起,撕裂了夜晚的寂静,朝着这边过来。

随着巡逻车的靠近,声音也渐渐变得低沉,这就是所谓的多普勒效应吧(dooppler effect)。

「灯璃。」

呼唤一声后,少女缓缓地张开眼睛——她没事,灯璃平安无事。

「…………透。」

「太好了。」

透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拿出手机呼叫救护车。

仿彿在为规律的电话拨接铃声伴奏似的,巡逻车的声音逐渐变大。

「喂——?」

电话接通了。

「——是的,位置在十叶高中的旧校舍三楼…………没错,有名女学生受伤………….」

「透…………」

透挂断电话,往灯璃的方向看过去。

浑身是伤的灯璃脸上依旧堆满笑容。

「…………谢谢你。」

「不客气。」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这句话了。

透抬头看着上方。

这么一来——

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气,这么一来,事情便告终了,这么一来,一切都结束了。

少女由宇的脸孔随着这句话浮现而出。

一切都结束了,透再一次告诉自己,

我不能后悔,他强迫自己如此坚信。

「——救护车會来吧。」

「嗯。」

「我明明没事啊。」

「没事才怪。」

从太阳穴附近的割伤处流出的鲜血向头发扩散。

从脖子的擦伤处流下的血液渐渐地染红了衣领。

「我没什么大碍啦。」

「………….是吗?」

应该没事吧,灯璃自己都这么说了。

「不知怎么地突然被人袭击后,我想尽办法——」

喀噠喀噠喀噠………….

「——想尽办法逃到社团教室——」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可是后来透你跑过来救我——」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玻璃晃动个不停。

「——」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玻璃晃动个不停。

『鞭子』的声音正在鸣响。

灯璃倏地瞪大了眼睛。

「————好痛!」

灯璃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颤抖的手按压着后颈。

「好痛——!」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慢慢地——慢慢地,如同被黏着剂固定住的蟑螂一般,如同从坟墓爬出未完全断气的死人一般,如同受到诅咒的花朵开始萌芽一般。

在眼角的余光里,『声音的主人』渐渐地抬起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卑口满脸是血地翻出嘴巴几乎就要裂开的大笑抬起身子,被黑暗点缀的身影,在荧光灯的照射下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说过吗?你有没有在听啊!」

额头的『宝石』发疯似地闪烁着光辉,卑口全身都在笑着,他边笑边粗暴地在窗边坐下,然后像个狂人般的宣言道:

「老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从那个『苍白的人』手中得到力量,我也说过老子的力量和『断片』不相上下,不是吗?」

卑口额头的上的『宝石』散发着无秩序的光辉,仿彿它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透露出冷酷而死寂、如冰冷金属般的,『自杀』映射出光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到『自杀』之力的卑口,仿彿和『宝石』的光辉同步似的,嘴里不断发出声音。

「你猜的没错!应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透小弟!你这小鬼已经慢了一步啦!」

『自杀之男』仍不断地闪烁着宝石,毫不客气地指了指灯璃。

「那个女的早已经被老子改造过了!在一开始动手的时候~就是在你这小鬼赶来前数秒的时候!老子一口咬住她的脖子后面,然后把老子的『碎片』射进去!」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啊……………………!」

灯璃的表情随着玻璃震动的声音,极度痛苦地开始僵硬起来。

「……………………好痛啊………………!」

原先已经受伤的脸渐渐地更加苍白。

「我的『碎片』早就放在那个女的身体里面了啦!」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随着玻璃响彻教室的声音,痛楚挥打在灯璃的身上,毫不手软地,毫不留情地,丝毫没有理性地。

「我还可以………….我还可以让威力更强一点!哈哈哈…….哈哈哈!这种程度的威力还只是小试牛刀而已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卑口的破口大骂,暴力失去了控制。仿彿在呼应他的大叫似地,

「没错,我能随心所欲地向那女的挥舞鞭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灯璃的脸因痛苦而开始抽搐,『鞭子』继续往受伤倒地的灯璃身上挥去,经由卑口的手,经由『自杀』的手。

恶魔在黑暗中狞笑,既愚蠢又不可理喻,即使如此,无可救药的恶魔仍然狞笑着,就像高兴到不能自己似地,打从心底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灯璃面无血色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在尽力不叫出声音,她咬紧牙根,忍耐着痛楚。而卑口则恬不知耻地低着头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发出毫不留情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透把她抱了起来,但是这么做事实上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这毫无天理、半戏谑、不费吹灰之力所给予的凄厉痛楚…………

让灯璃即使想叫也叫不出来,想失去意识也无法办到。

在透的怀抱里,灯璃显得痛苦万分。

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观,没有阻止的办法,没有防御的手段。

「我不会放过那个女的了!这女的就一辈子这样痛苦下去吧!」

灯璃的身体操之于这个男人手上,这个男人只要兴致一来,或者突然有那么一点意思,就能让灯璃痛苦万分得无以复加。不管在哪里,不管想干什么,他都能给予痛苦,从今往后直到永远,直到死亡为止。

「只要靠我的意志,就能随心所欲地让她见识到什么是地狱!这女人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透凝视着『自杀之男』的眼睛,然后坚定地确信了。

「觉得不甘心吗?想必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可是也无可奈何对不对,透小弟!对啦对啦,你说的没错,我承认,就如你所说的,老子就是废物,就是无可救药的废物啦!唉,我竟然承认了。你很有出息!你是既有出息又完美无缺的嘴炮大师啦!好厉害,好厉害喔!真是个奇才!果然,人类就得这么有出息才行嘛!」

不可以让这家伙再继续说下去了。

透坚定地确信,在内心深处、掌管一切的场所坚定地确信了。

然后他下了决心。

得将这家伙的嘴巴封起来才行,刻不容缓。

「但是很可惜!管你有出息还是怎样,只要废物有那个意思,就能爽快干脆地搞破坏!所谓的人生,不过就是如此!人的意志力和努力一点意义都没有!管他什么人类的信心和良心,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这家伙不是人。

「意思就是说,你这小鬼从那一天开始不断地精进,味道就是今天在这里让老子一口气破坏掉!这三个月期间,你过得很充实是吧!?辛苦你喽!啊,让你辛苦啦,你好辛苦喔!哈哈哈哈哈哈!」

阻止他。

我要阻止这家伙,阻止这家伙说话,阻止这家伙活着。

「透…………」

杀了他,杀了这家伙,透下定了决定,我要杀了这个混帐东西。

由我来杀了这家伙,就在这里。

「哈哈哈哈!透小弟!事到如今不要还想变出什么花样喔!老子我会杀人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动手杀杀看啊。

用冷静的感情面对对方的恶言相向。

动手杀杀看啊,杀了我啊。

反正,我也一样要杀了你啊。

「不要贸然行动,透。」

房间里突然冒出人声。

「咦?」

「你的人生并没有那么廉价。」

人的声音响起,从背后,从房间的入口,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一个耳熟的声音。

「啊………….」

灯璃觉察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微微地低吟了一声。

「………….你谁啊?」

『自杀』紧接着也发现了那个踏进房间一步的少女。

「我懒得跟你自我介绍。」

耳边「咻——」的一声,有东西呼啸而过。

原来是平底锅,少女丢出的平底锅,铁制的料理器材就这样笔直地飞过去,发出「锵——」的一声,感觉特别清脆的声音,命中了坐在窗边的『自杀』的脸。

「啊…………」

他仰头望着弹起的平底锅,身子往后一仰,宛如美国漫画常有的画面。『自杀』失去了平衡感………………

「啊啊啊啊啊…………」

然后往楼下摔了下去。数秒过后,楼下响起重物坠落的声音,又传出清脆的撞击声,看来似乎又被随之掉下的平底锅砸到了。

「出乎意料地是个耍宝技术高超的家伙呢。」

透慢慢地回过头,打量那个说起话来语气臭屁的声音主人。

「…………由宇。」

少女倚靠着大门,双手环抱,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

「你………….」

「要松懈心情还太早了。」

由宇维持双手环抱的模样低声说道。

「光凭这一摔,他还死不了。」

虽然卑口应该不可能听见少女所说的这番话…………

可是玻璃又开始震动起来,犹如在替坠落地面再次受伤的『自杀』表达他的愤怒一样。

「!」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喀……………….

震动停止了。

「…………奇怪?」

透探头查看灯璃的后颈,胆战心惊地说道。灯璃正昏迷不醒——

『鞭子』的效力并没有作用在她的身上。

「我阻止下来了,好好感谢我吧。」

由宇撩起头发露出额头上的宝石,方才涂上的糨糊已经干干净净地被剥掉了。

「我让那家伙的声音产生逆相位,藉此相互抵销,所以只要待在我这边,『鞭子』一时之间不会发生作用,不过也只是一时之间而已。」

「什么?」

「………….我说,这只是一时之计,这方法只能撑一下子。等他发现了,只要稍微变化一下波长,我就无法应付了,大概撑不了几分钟吧。」

由宇冷冷地说道,同时捡起脚边化为废铁的折叠椅。椅子的边沿沾着血迹,透确认那是卑口的血,是一开始时拿它砸卑口时粘到的。

「话说回来,你这个人下手还真是意外地狠呢。」

「什么啦。」

被漠无表情的眼睛所注视,透不经意地回以冷淡的反应。

「你拿这玩意儿痛扁了那家伙吗?」

「对啦对啦。」

「原来如此。」

由宇抛开折叠椅。

「当时和我对打起来的时候,你只以自己的身体当武器。」

少女的瞳孔满怀着意志,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似的意志。

「意思也就是说你放水了,姑且算是吧。」

「呃,这个问题嘛…………是没错啦。」

「哼。」

被泛着得意神色的双眼皮大眼睛凝视,透的心头不知为何为之一震。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向你表达致谢之意吧,距离他的音波复活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得赶在那之前才行。」

「咦?」

「我来帮她拿下『碎片』。」

由宇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走了过来。

「我来帮忙挽回你的失败吧,透。」

来到一旁的由宇,要透闪到一边去,然后在灯璃的身旁蹲下。透被压倒性的气氛给避退,不禁往后退开让出了位置。

「我来救这个女的。」

因为往后退开的关系,只看得到后脑勺,所以她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并不十分清楚。

「『宝石』既然可以分离,自然也能融合,道理是一样的,我要在这家伙的后颈的『改造痕迹』咬一口,把『碎片』取出,然后装到我的『宝石』上,只要这么做就好了。」

由宇把右手放在倒地的灯璃脖子后面,将她的上半身抬起来。

「这么一来,这个女的就会从那个『自杀』的控制里解放出来。」

「………………为什么你要…………」

「干嘛。你有什么不满吗?」

由宇头也不回,只是以同样的语调说道。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为什么愿意做这种事呢?由宇。

「哼。」

少女抱着灯璃的上半身继续说道:

「在那之前,………………你这小子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这回暂且算是赢了,可是这状况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当你落败的时候,你要怎么办?今后你将再度面对作战,但是无可奈何地败北了,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嘛………….」

透稍微想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也只能再挑战一次吧,希望这次能够成功。」

「是吗?」

由宇转过头,脸朝着透。

「……………….你说得对,失败过的事,只要重新再做一次就好了。犯过的错误,只要改正过来即可,就这么简单…………既然如此…………」

她一脸正经地说:

「那,和我接吻。」

「………………你…………」

舌头不小心打结了。透用力吸了一口气之后,再一次说道:

「你说什么?」

「在图书馆的那次失败了,太过轻率了,所以重来一次。」

「慢着,图书馆那次是…………」

「居然在那种地方夺走我的第一次——」

「拜托你不要讲那种会引人误会的话啦!」

「那就再来一次。」

「………….我说啊,你也太——」

「开玩笑的,你是白痴吗?」

少女、突然变回冷酷的语调,把头转了回去。

「……………….」

透也只能心情不快地闭上嘴巴,无言地回应。

「………….我变得相当自我中心了。」

似乎感受到背后的透的不甚愉快的模样,少女的口吻变得像恶作剧成功的坏小孩一样。

「我想也是吧。」

「别一副深表赞同的样子,会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怎么会是我害的。」

「还不都是因为有你,我才变得这么自我中心。………….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当作那个谢礼啦。我是为了答谢,才跑来这里的。」

「………………你说的话我有听没有懂。」

「这个嘛…….」

少女以平淡的语调嘟囔着说:

「是·少·女·的·秘·密,呵呵」

……………………她这是不是在故意装可爱啊?





「………….不跟你闹了,没有犹豫的时间,我要开始喽。」

「…………啊,喂…………等一下!」

透不禁唤了一声。

灯璃体内的『碎片』是来自『自杀』的碎片,接触之后会被融合,那么………….

「你………………要是接触到『自杀』的话,你也会变成『自杀』…………. 会被『自杀』感染,会被『自杀』洗脑,你也会变得『想要一死了之』不是吗?」

「有这个可能吧,坦白说,是相当危险。」

「那你为什么…………」

「透。」

由宇笑了出来,即使站在她的背后,也很清楚由宇正在微笑。

那是至今以来没曾展露过的少女的微笑。

「干………………嘛啦」

为什么我只能突出这么没有感情的字眼呢?

「记得我之前说过『生物因何不死?』吧,现在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你么地球生物会持续生存了四十亿年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过短短三亿年,就变得『想要死』。你们地球生物是为何而生存,而后又打算往哪里去。我………….从你身上得到恶劣那个答案。」

可是那种超乎一般常识的事情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懂。

「那是因为没有将答案化成语言说出来的必要,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了,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么理所当然的道理,我们过去既不明白,也未曾想身体力行。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变成『想要一死了之』啊,透。」

「干嘛。」

「拜托你…………抱紧我。」

「啊?」

「拜托你从后面…………抱紧我。」

别老说会招人误解的事,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么………….

「………………好让我不要沦落到『想一死了之』。」

透闭起了嘴巴。

「拜托你喽。」

由宇撇开视线,把脸面向前方,凑近灯璃后颈的『改造痕迹』。

「………….我照做就是了。」

透在由宇背后的水泥地板上坐了下来,对冰冷的感觉毫不在意。

「————为了『化不可能为可能』。」

由宇———宇宙的流浪者,在透的怀里像是歌唱般地喃喃说道:

「这就是——我疑问的解答。这就是…………你们地球生物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所欠缺的东西。所谓的生命,就是好奇心,为了知晓不可理解的道理,为了见识未曾见识过的事物。你们地球生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诞生在这块土地上,从海底上陆,遍布于这个星球。然后,日复一日不停地持续战斗——持续那没有止尽的残酷战争。而我——」

由宇在透的怀抱里像心满意足的猫似的蜷起了身子。

「而我们则从未曾想过去达成什么,也未曾达成过什么。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变成『想要一死了之』,深陷万劫不复的黑暗中。我从那天开始就一直看着你………….看着为了想实现不可能实现的事而努力的你。看起来既令人感动,又美丽动人,就这样,我也改变了。………….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虽然你的其中一件『想要实现的事情』………… …………居然是『打到我』,是『阻止我的计划』,我未能想像到这件事就是了。」

「那是因为——」

「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对于过去的错误,就连我也会感到羞愧。…………愚蠢的人是我,在我的计划中,从一开始就无法和『自杀』对抗。论及原因,是因为『自杀』无疑地就在那个未来等待着我。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回来到这里。为了『化不可能为可能』………….为了挽回你。谢谢你,透,多亏了你…………我才得以生存…………喂,喂,很难受耶,手臂的力量放轻一点啦。」

「——抱歉。」

无话可说。

人生是何等快乐啊,世界是何等美好啊。

「真的很抱歉。」

「你为了什么事道歉?」

「要是我…………能对你作更多的了解就好了,要是能好好正视你就好了。」

「………….别把话说得好像你是我父亲一样,我们可是主仆关系耶。」

「你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别装那么老成的口气啦。」

「我不是孩子,你要我说几百遍啊,不信的话,等一下来确认啊。」

「就是因为口无遮拦地讲那种事,所以才说你是个孩子。我可是『人生的前辈』耶,乖乖地听我的话就对了。」

「我活了三亿——  ……………….没事,算了。」

由宇似乎想暂缓一下气氛,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

「透——如果我………………」

由宇的嘴巴凑近灯璃的脖子,然后悠悠地说道:

「如果…….万一,当那个万一发生,我被这个『自杀』污染了………… ………………变成自己盼望死滴话呜呀啊啊——」

啊,这是我第几次扯她的脸了,也差不多不能拿来搞笑了。

「那锅淑吼,尼不机要客机——」

「别说那些无聊的废话了,快点把事情做完吧。」

「你也多少让我耍一下忧郁嘛。」

「把碎片吸出来,然后快点回家吧。」





少女的嘴唇缓缓地碰触灯璃的后颈…………

随即,『自杀』消失不见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八月一日,晚上九点四十八分。

在神奈川县十叶市的某处发生杀人事件。

杀人现场位在神奈川县十叶市公立高中的操场,被害者是一名二十岁的男性。

关于这起杀人事件,唯一目击者的该校教职员如此描述道:

「在那个横越操场打算逃跑的男子面前,一个宛如电影中怪人的『苍白的人』突然现身。『苍白的人』完全无意倾听那个好像在拼命据理力争的男子所说的话,只是若无其事地朝男子的额头伸出手,然后像在挖出果实的种子一般,从额头里挖出『某种东西』,然后纵身一跳便『往上空』消失了。」

发现尸体的人是为了别的事件赶来现场的警官,当警官发现时,男子早已断气丧命了。

死因为——脑挫伤头盖骨被精密机械般的力量纵向地切割开来。

各个大众媒体虽然对这件迷般的杀人事件表示了些微的关心,并大略地采访了那名教职员,他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征,除了『苍白』之外,没有其它什么可说的,所以,我想不出他长什么模样,至于是男是女,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记者一旦知道只能得到这种没有重点的答案,便早早结束报道,转而报道其他更为重要的消息…………例如有位艺人为一年三个月的结婚生活划下了休止符…………报导方向转换后,一切转眼之间便消失了。

死亡的男子——卑口隆志的名字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个名字。





「…………你看起来似乎很无聊。」

透把视线从报纸的死亡报道上移开,向躺在床上的灯璃开口说道。

自从那个事件以来已经整整两天,她一直被软禁在这间个人房里,虽然觉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医院的方针似乎是再多待个三天比较保险。

「真的很无聊,医院能不能行行好解放我吧。」

灯璃唉的一声无奈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虽说是特别个人房,仍免不了感到无聊。

「我不过是受到单纯的擦伤而已,在第一天的检查就已经证实清楚了。」

「为了防范媒体吧。」

「这就是所谓的统治阶级运用人为的偏差报道来操作意识形态的伎俩吧。」

「大方向是符合的。」

「是吗?」

由宇从上面写着『对策室同仁』的探病用水果篮拿出苹果,一边点头。

「这算是时有耳闻的事吧,碰到大麻烦时,便从上面用权利施加压力,之后再以本人住院的名目暂时隔离,令急功近利的狗仔队…………」

「呜哇…………」

灯璃在床上对少女投以热情的视线。

「由宇充满了知性…………好可爱…………」

「总、总而言之………….」

由宇慌张地离开了床边的椅子,手上仍拿着苹果。

「…………就是这么一回事。」

灯璃依依不舍地看着由宇跑掉,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还真是辛苦呢,不管是『大叔』或者医院。」

灯璃的头「碰」的一声落在枕头上。

然后发出「嘻——」的窃笑。

「…………我好像会被表扬,就因为那件事。」

「………….」

「他们说这是大功一件,还会帮我加薪之类的。」

「薪水,金钱很重要,乱花钱并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行为。」

「由宇很懂事嘛,嘿嘿嘿。」

那也是『大叔』工作的一环。

透思考着,同时漫无目的地盯着病房的墙壁。

『大叔』都是这样赏给接近真相的『罹患者』甜头吃吧。

「而且『大叔』也感到很高兴,大家都为我祝福。」

会赏你金钱,也会褒奖你,所以你乖乖闭嘴吧。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管理——

「——人啊,真的是每一个都是好人。」

「…………是呀。」

透偷偷叹了口气。

「真的是这样啊。」

真拿这家伙没辙。

没错,人性本善,所以社会勉强还算和平,世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会藉着要大搞破坏或动手宰人之类的呛声来耍性子的,只有幼稚的小鬼而已。

核子武器算什么玩意儿,少瞧不起人类了,这个笨蛋。

「干嘛摆一张怪脸啊?透。」

「没事。」

透把报纸丢尽床底下的垃圾桶。

「是——吗?………….话说回来。」

灯璃看着天花板说道:

「都要被表扬了,竟然还问这种问题,可能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什么事?」

「我不知道事情的最后怎么了。…………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了。

她终于问了。

「由宇,你当时跑到那个地方做什么?」

来吧,总得有个答案。透偷偷地咽了口口水。

早就料到她总有一天会问的,而这个时候终于来临了。来吧,总得有个答案。

在分类上,灯璃是『罹患者』,而我们则是『发病者』。

至少,在这家伙所属的组织的分类上是如此。

而这个事实——

拿着水果刀『不停地削』苹果皮的同时,由宇轻声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吗?」

「只是我被这个男的甩了而已。」

「…………什么?」

透不禁看着发言者的脸,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

「慢着,你在说什么啦。」

「我说,我没有第二句话就被甩了呀。」

「………………这样很过分耶,透,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灯璃以夸张的动作从床上起身。

「不对,你明明一无所知,还插什么嘴。」

「竟然甩了这么楚楚可怜的女生,身为男生,这样的行为实在令人摇头。」

「给我等一下,为什么你要把话得这么难听。?」

「这个男的很过分吧。」

随着『这个男的』这个字眼,透无所遁形地被手指指着。

「由宇,你等等,不要用手指指着我,事情好像变得很复杂了。」

「我那时真的哭出来了耶,是真的哭了喔。」

拿着苹果的少女闭起眼睛,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摇了摇头。

「好过分——!竟然把女生弄哭,有够差劲的!」

「咦?什么?现在大家都要责备我吗拜托等一下那未免太——」

「这小子还说什么其他的女人比我好多了。」

说着说着,少女眼朝下方用右手的袖子擦拭眼睛,还不忘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哪有,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好糟喔——这男的真过分!」

记得国小开班会时也是这种感觉,女人这种生物为什么就是这么难搞啊。

「听我说,我那时并没有抱着那种意思说那些话的。」

「不要找藉口啦,跟个娘娘腔没两样。」

唉,男人的话就是这么无力,透的眼神飘向远方,这种事情我老早就知道了。

「这家伙就背着想要挽留他的我,跑去找别的女人了。」

「我说你啊,这种事情基本上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拿出出来——」

「我被甩了。」

「因为那时候真的很赶啊,而且——」

「真的让人看不下去了耶,透,好好跟人家道歉呀,现在就道歉!在这里!」

你们也拜托一下,怎么变成这种话题了,让我们以平常心重新思考一次嘛。

「反正你一定是话也不听人说完,就丢下一句『有缘再见』之类的,就把人甩了吧!」

「抱歉。」

「没有一点诚意。」

「真的很对不起。」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既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是,就别拿出来说啊。如此这般的台词,就算嘴巴裂开了也不要说出口啊。

「以过去的理念,我的目的无法达成。随意我决定重新来过,事情就是这么单纯。如果输了,再战就是了………………失败了的话,就再挑战一次,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由宇说完,飞快地把头朝向另一边,把剩下的一半苹果塞进嘴里。

「…………是喔。」

灯璃看着她那模样,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总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怎么这么随性啊。」

「很多事情随性面对就好了。」

灯璃再度躺回床上,仰头看着上空。

「人生总是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啦。」

「……我觉得应该是吧。」



窗户外的中庭里,阔叶树正茂盛地张开绿叶。

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才刚刚开始呢。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如果有一天突然被宇宙人问到「反正迟早都要死,你们为什么要活着」,那该怎么回答呢?附带一提,这个宇宙人是不变不灭不死之身,而且没有「死」的概念,所以「就和你现在活着一样的理由」这个答案并不管用。



从以前,我就是一个很喜欢「没太大用处却很宏大的思维」的小孩,尤其对生死观或者人生意义之类的很有兴趣。国中、高中的时候不认真读书,常常引发一论战,事实上,其实只有我一个人蹲坐在阴暗的房间里自我辩论。

可是结果,只要所有参加辩论的人都处在「活着」的立场,那不管怎么辩论都有它的局限性。对于「人为何会活着」这个问题,就是回以类似「因为肚子饿了也只能吃饭啊」的答案,而面对「人类为何不会灭绝」的问题,答案也只是「讲那些有的没的,你自己还不是想和异性交配」,一直都是在这类回答下结束讨论的。

虽然让电脑加入讨论也无妨,可是到头来它们毕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工具,即使拥有意志,我想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们也只能回答「因为是主人你打开了电源呀。」

既然如此,那就和宇宙人对话看看吧。要带出能从客观角度观察地球生物的家伙,因此我便想到了矿物生命体,然后以该生命体的存在为基本构架来构思故事,而我想到了一个「和一颗随处可见的小石头对话的故事」。虽然由我本人说出来还挺怪的,不过这个「和一颗小石子碎碎念的故事」实在一点都不有趣(那还用说)。当我在为该怎么办而伤透脑筋的时候,其中一名辩论参加者提出了「除了纸上谈兵以外,也加入关于物种保存的实际考察要素比较好吧?嗯,我没有任何奇怪的意思」这样的意见,因此本作的女主角——对生殖、繁殖和物种的保存拥有旺盛好奇心的小石子少女·红由宇便诞生了。嗯,我没有任何奇怪的意思。



说了这么多,又回到开头的问题上,总而言之,本作就是一部如此感觉的故事。

坦白说,当初我只决定了故事人物和各自的立场,至于如何解决和怎么收尾,一直没有定案,真的很不负责任,就凭着一股劲开始写了起来,不过就在我执笔写着的时候,故事经过和结局甚至问题的答案就这么一路完成了,身为孕育出作品的父母,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当然,主角们做出的结论并非独一无二的,甚至可以说连正确与否都无法明确地肯定,但是至少现在就此写着这篇文字的「冬树忍」,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对阿哥结论抱持小小的同意。因为若非他们做出那个结论,「冬树忍」便不会诞生,同时我也不会在这里打着这篇文章吧。

给与予我这个机会的HJ编辑部的各位、提供各种建议的责任编辑先生、参与审查的老师们、关系到本书制作的所有人员、塑造作为「冬树忍」的我的所有人员,以及生育栽培身为人类的我的父母与家人,还有,不用说,就是现在把这本书拿在手上的你。





多亏了你们,我现在正活着,在此向各位致上诚挚的谢意。



2007年6月4日冬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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