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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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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校] [初校][樱庭一树][GOSICK][第1卷][简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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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8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xxholic 于 2009-6-13 10:54 编辑

Gosick  作者:樱庭一树
───────────────────────
制作:前5章 琉璃苹果の脱线板~Monica 翻译稿
http://blog.sina.com.cn/ruriringo
独白 -monologue 5-至结束   Mystryl
校对:You@LTRS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未经许可 请勿转载────
───────────────────────

[ 本帖最后由 淡竹葉 于 2008-8-10 18: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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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Gosick  作者:樱庭一树

横穿过草原紧追不放,只见兔子纵身跳进了树篱下一个很大的兔子洞。
爱丽丝也立刻紧跟着跳进了那个洞,但那时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再从那个洞出来。
————『爱丽丝梦游奇遇记』


序幕  「让野兔奔跑」

庞大的黑色物体——
从眼前窜过。
是狗,孩子想。隐藏在暮色中,漆黑如夜的狗。是猎犬。它四肢毛色黑亮,两只眼睛就像黑夜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
此时孩子刚穿过黑色的森林,正开始走上乡间小道。对于跑腿出去买东西来说,时间已经太晚了。真想赶紧回到烧着暖炉的家里。于是,孩子打算抄近路,但当他一踏进村外的这间房屋的院子时,就迎面遭遇了这条狗。
孩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吧唧。
脚下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踩到了某种软软的,富含着温热液体的东西。孩子低头看了看脚下,那是一小块被踩得皱皱巴巴的肉块。红色的肉。血滴喷溅,随处可见茶色的毛皮。孩子从肉块中认出了长长的软呼呼的耳朵。还有,埋在它下面的玻璃球似的圆眼珠。映着夜空的黑暗,空洞无神地朝这边望着。
……是野兔,孩子意识道。
他抬起头。猎犬紧闭的嘴边,一丝新鲜的血液,啪嗒一声滴落。
是这家伙咬死它的……
力量从孩子的手上一点点流走。紧紧握着的葡萄酒瓶慢慢落向地面,碎片四溅。紫红色的液体也溅到了猎犬的脑袋上。
狗「哧溜」舔了一下。
突然雷声大作。
一道白色的闪光照亮了这所村外的房屋。现在本应已无人居住的老朽的房屋。不知什么人却正坐着它的台阶上。
孩子睁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从头到脚裹着一身红色亚麻布的人,坐在轮椅上。亚麻布微微敞开,在本应是头的部位,裂开了一个黑色的大口子。从亚麻布里,突兀地伸出一只如同枯枝一样干瘦苍老的手,让人无法想象它会属于活生生的人类。
那只手里紧紧地攥着一面金色的手持镜。微微颤抖着。
前面放着三只壶――银壶,铜壶和玻璃壶,闪着恐怖的光芒。
突然,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一名少年,很快就会死去了……吧」
孩子屏住了呼吸。是老太婆的声音……简直让人觉得这个老太婆说的不吉事立刻就会成为现实一般的恐怖。这个声音继续说着。
「这个死亡,只是全部的开始。世界将会如石头般开始滚动。」
明明应该没有其他人的台阶上,响起了无数男人的声音。孩子吃惊地凝神望去。但刚才一瞬间被闪电照亮的台阶,现在又再次被黑暗所覆盖。
「怎么办……」
「我们应该怎么办……」
「罗克萨努大人」
「……箱子」
老太婆的声音再次响起。
「准备一个大箱子。比这个院子还大的箱子。让它浮在水面上。然后……」
——轰隆隆。
雷声大作。
白色的闪电照亮了台阶和院子。
看到眼前突然被照亮的情景,孩子吓了一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台阶上,出现了红色的老太婆和围着她的人群。人们都裹着白色的布,伸长着手,像幽灵一样在台阶上徘徊。
而院子里……
许多茶色的身影在狂奔。十几只野兔在奋力逃窜。刚才那只猎犬四处追逐着,捕杀着它们。地面上滚落着许多小肉块,到处都是血泊。
下一瞬间,闪电又停止了。房屋和院子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死寂。
不久,从台阶上传来老太婆的声音。
「然后,让野兔奔跑!」

[ 本帖最后由 You@LTRS 于 2008-6-29 05:1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金色妖精

1

十年后——
欧洲的小国,索贝鲁王国。
在依山而建的名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里奢华的石制教学楼的一角……

--------------------------------------------------------------------------------

「……然后呢,听说海上救助队赶到时,那艘客船里午餐盘中还残留着热乎乎的菜,暖炉也熊熊燃烧着,桌子上排放着玩纸牌游戏用的纸牌……可是,可是呢,一个人都没有哦!不管是船客还是水手们,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也有几个沾上了血迹,有过搏斗痕迹的房间,但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啊……」
「嗯,嗯嗯。」
在学校花坛里,两个学生正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
从呈コ字型的教学楼进入中庭,打开一扇小门,他们正坐在共有三级石台阶的第二级台阶上。凑得很近的两人面前,五颜六色的鲜花正当怒放,在春天令人愉悦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两个学生,一个是身材瘦小,表情看上去相当认真的日本少年,另一个是苗条的金发的白人少女。
少年是来自岛国日本的留学生,久城一弥。少女则是来自英国的留学生,阿贝丽尔·布拉德里。虽然成为同班同学没几天,但因为彼此都是留学生,很快就成了可以无所顾忌聊天的朋友。
阿贝丽尔很喜欢讲话,漂亮的脸蛋带着幽默的表情微微朝这边倾斜着,金色的短发被风吹了起来。
「……但是呢,」
「嗯嗯。」
「听说当救援队员调查船内时……无意中碰到了花瓶的瞬间,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颗子弹,差点闹出人命呢。」
「……那是怎么回事?花瓶事先做了手脚吗,还是有谁躲在那里,恰好在碰到花瓶的时候射出了子弹吗,还是……」
在一弥异常认真地开始列举种种假说时,阿贝丽尔的脸颊「卟」地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她用白皙的手捂住了没有意识到她表情变化而继续喋喋不休的一弥的嘴。
「……唔?」
「你听好了哦。从这里开始才是最重要的。真是的,久城你认真过头了啦,真是无趣。」
「……对不起,继续说吧,阿贝丽尔。」
一弥虽然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因为对方是女孩子,他还是道了歉。
「听好了?救援队正准备联系警察,详细调查这艘船时,船底却开始漏水,还没来得及详细调查,那艘客船——〈QueenBerry号〉,转眼间就沉入了海底哟。伴随着飞溅的水花,以及巨大的不吉的声音一起,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海底……!」
「那可真是糟糕。」
「但是……」
阿贝丽尔就像一弥的爷爷那样,突然打住,然后又突然提高音调说道。「十年前理应沉没了的这艘船,〈QueenBerry号〉,在这之后又出现了哦。」
「不会出现的,不是已经沉没了嘛。」
「你真罗嗦。闭嘴一弥!」
「……对不起。」
「在暴风雨的夜晚,大雾对面突然出现的这艘船上,聚集了本应已死去的人们哦。他们花言巧语地蒙骗活着的人上船,把他们作为活祭品,与船一起沉……」
因为阿贝丽尔压低了声音,一弥也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突然,阿贝丽尔睁大了蓝色的眼睛。
「……沉了下去!啊——!」
「啊——!」
「哈哈哈哈!久城上当了。居然惨叫了。还算男孩子,军人的儿子呢。因为怪谈就发出惨叫。哈哈哈哈!」
面对着扬扬自得的阿贝丽尔,一弥说了声「可,可恶」,低下了头。
当他还在为自己下意识发出夸张的惨叫声而后悔时,阿贝丽尔站起了身,拍了拍沾在屁股上的灰尘。制服的百褶裙摇晃着,能看见修长的白腿。
天气很晴朗,令人目眩的阳光洒在教学楼的石台阶上。一弥仿佛觉得刺眼似的眯起了眼睛。
阿贝丽尔很快活地说。
「好了,差不多该回教室去了。不过,久城你还真是意外的胆小呢。看你成绩又好,总摆着副很认真的脸,给人一种“军人的儿子”的感觉呢。不过,真是意外意外啊~」
被非常天真地得意洋洋的阿贝丽尔嘲笑,一弥的脑袋越来越低。
「我赢了呢。YAHO~」
目送着蹦蹦跳跳走进教学楼的阿贝丽尔的背影,一弥暗自发誓。
(唔,绝对要找到更可怕的怪谈,告诉阿贝丽尔。而且一定要让她“啊―――”地发出惨叫。这个仇我一定会报。赌上帝国军人三儿子之名!)
虽然很不甘心,但一弥还是跟着阿贝丽尔也走进了教学楼。

--------------------------------------------------------------------------------

——一走进教室。那里坐着的全是平时见惯了的,十五岁的白人贵族子弟们。
教室里排着用上等的橡木制造的豪华的课桌。每张桌子前坐着因为衬衫袖口和领带夹而显得更加贵气的少年,或者是精心处理过头发和指甲的少女们。雪白的肌肤,修长的手脚。每张脸都显得神气活现。
在这其中,异常认真的日本少年,久城一弥非常惹眼。
现在,当一弥一走进教室,同学们都一边远远地围成群,一边窃窃私语。
「是死神……」
「回来了哦……」
听到优雅的法语小声议论的内容,一弥更加怄气。

--------------------------------------------------------------------------------

时间是一九二四年——
欧洲的小国,索贝鲁王国。
与瑞士的国境是曲线和缓的山脉级及心旷神怡的高原。与法国的国境是悠闲广袤的葡萄园。与意大利的国境是面向地中海的繁华的港口城镇。形状细长的国土一端,是自然环境优良的阿尔卑斯山脉深处,另一端面向以贵族的避暑胜地而著名的里昂湾。尽管四周都被强国所包围,但还是在世界大战中存活下来的索贝鲁王国,有着宜人的气候和富饶的自然,以及足以引以为豪的悠久庄严的历史。
如果说把里昂湾比喻成这个王国奢华的玄关的话,也可以说它是阿尔卑斯山脉最深处秘密的里屋。在山脚下,坐落着尽管不是这个王国本身,却同样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圣马尔格瑞特学院。作为贵族子弟的教育机关,是所全国闻名的名校。被绿色包围景色宜人的环境,和从空中鸟瞰呈コ字型的庄严的石制教学楼,只允许贵族子弟的学生和老师们出入。它同时也是一所平时大门紧闭,奉行秘密主义的学校。
但是,这所圣马尔格瑞特学院,在上一次大战——也就是把各国都卷入战争的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开始接受同盟国的优秀学生来留学。
来自最东面的岛国,十五岁的久城一弥,成绩优秀,是军人世家的小儿子。两位哥哥比他大很多,一个作为未来学者,另一个作为未来政治家活跃于当世。正是基于这些因素,他才作为留学生被选拔出来,并在半年前,只身来到了索贝鲁王国。
但是,等待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一弥的,是贵族子弟的偏见和蔓延在学院里谜一样的怪谈。
一弥严肃的气质,是天生认真和善良的性格使然。不知为何却成了怪谈的素材,总而言之是度过了辛苦的半年。……关于这些以后再详细说明。

--------------------------------------------------------------------------------

铁钟被敲响,开始上课了。一弥和其他学生一样入座后,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窗边的空位。
来到这里半年,一次也没见过这个位置的主人出现在教室里。一直那样空着。然而班里的人都像商量好似的,从来没人坐,或靠近那个位置,也从来没人在那个位置上放东西。就像在害怕着什么。
虽然现在一弥知道自己也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班主任进来了。是一个长着娃娃脸,个子小小的女性。戴着副大大的圆眼睛,温柔,皮肤有点黑。总是两手把书或者参考书抱在胸前,小小的头微微倾着,活像一只小狗。
班主任——赛希露老师,站到了讲台前,叹了一口气。
(……咦?)
一弥发现老师有点没精神。
正这么想着时,从后面的坐位扔过来一团纸,正打中他的脑袋。他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用英语流畅地写着〈今晚你一个人能去洗手间吗~?致胆小鬼久城  阿贝丽尔〉
回头一看,阿贝丽尔正笑眯眯地挥着手。很高兴的样子。……这难道是友情的一种表现方法么?
——上完课,赛希露老师正要出教室,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久城,你来一下。」
被点名的久城,站起来,紧跟着老师来到了走廊上。担心着班主任特意叫他出来,是否是因为他的成绩下降了。
「我想拜托你这个。给。」
递过来的是刚才上课时用的讲义。赛希露老师从走廊外面指着教室窗边一如往常的空位。
「总麻烦你真不好意思,请把这个带给维多利加同学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
一弥点头时,一个人影窜到了他身边,抬起头就看到了阿贝丽尔可爱的脸。短短的头发被窗外的阳光照着,闪闪发亮。
她凑过来看了看讲义。
「诶~老师,这个维多利加,呃,就是一直请假的那个人吗?」
「是的。不过她有来学校哦。对吧,久城?」
一弥暧昧地点了点头。
阿贝丽尔很疑惑地歪着头。
「怎么回事?那么,她在哪里呢?」
「……植物园。」
「诶~?这个学校里有吗,植物园……?」
「当然有啊。」
一弥不知为何阴起了脸,对觉得不可思议的阿贝丽尔说。
「在很高的地方……」
「什么意思啊?呐,这个维多利加和久城关系很好吗?」
面对阿贝丽尔的问题,赛希露老师似乎很开心地点点头。而一弥却微妙地斜着头。阿贝丽尔愈发迷茫。
「到底是怎样?」
「怎么说呢,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你说明白点嘛。呐,是什么样的男孩子?」
「说她可怕呢……还是冷淡呢……还是过分呢……」
阿贝丽尔还是没听懂,但她嘟囔了一句「唔,算了」,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教室。

--------------------------------------------------------------------------------
「那个,赛希露老师,」
一弥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老师。
「嗯?什么事?」
「您是不是不太开心啊,啊那个,我有点担心……」
听一弥这么一说,赛希露老师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你知道得真清楚啊。其实是这样……唔,不是学校里的事。我居住的村子里发生了奇怪的事件。一大早警察就来问我们话,进行许多……」
「事件?」
赛希露老师压低了声音。
大概因为是身边发生的事,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不安的阴影。
「那是……非常奇怪的事件。我也只是听到一些警察所说的以及邻居们的闲话。」
「是什么样的事件呢?」
「住在村外的老婆婆被不知谁给杀了。而且杀人的手法很奇特……」
「老婆婆……?」
「好像是。现在虽然隐退了,据说以前是有名的占卜师哦。我记得是叫做罗克萨努的人。听说以前政治家和企业巨头都蜂拥过来找她占卜哟。好像很擅长预测未来。」
「老师,占卜这种东西……」
一弥正打算说「是迷信哦」,但看见赛希露老师相当疲劳的样子,还是沉默了。老师继续说道。
「据说还没抓到犯人呢。所以我有点害怕。怎么说也是被奇怪地杀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赛希露老师向一弥诉说了一些从警察那里听到的话和在邻居中盛传的流言。综合起来可以大致知道,似乎那个占卜师是在上了锁的密室里被人射杀了,但找不到凶器,也不知道犯人是谁……这么一回事。
「虽然有点害怕,不过,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吧。因为这一阵,那个被誉为名警察的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正在大规模地搜查。带着手下两个人正调查村子呢。」
「那可真是奇怪……」
听到一弥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赛希露老师愣了一下。
然后,
「被杀死的老婆婆也是个奇怪的人。她的房子里,有许多野兔,似乎是被狗什么的给咬死的,真可怜……一定很害怕吧……」
她小声说着,脸色阴了下来。看起来赛希露老师是被这件事本身所流露出来的阴暗诡异气息吓到了。老师注意到一弥担心的神色,立刻恢复了笑容,指着交给他的讲义说。
「那么,久城,这个就拜托你了。虽然有点……太高了…………那个,加油上去吧。」
「好好……反正我也习惯了。」
一弥一边苦笑,一边点头。

2

——圣马尔格瑞特大图书馆。
在学校的一角直挺挺地竖立着的这所建筑物,镌刻着两百年以上的历史,是欧洲屈指可数的文献库之一。因为其石制的外观十分庄严,作为观光名所也未尝不可。但由于圣马尔格瑞特学院长期以来一直禁止有关人员以外的人进入,所以未曾对世人公开。
一弥沿着一踩就尘土飞扬的小路,来到了大图书馆,走了进去。
角筒型的大图书馆,一面的墙壁都做成了书架。中间是宽敞的大厅,高高的天花板上画着金壁辉煌的庄严的宗教画。书架和书架之间,就像巨大的迷宫一样,由细细的木制楼梯相连,看上去十分危险。
一弥抬头看了看,不由地叹了口气。
可以看见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什么金色带子一样的东西垂下来。
「维多利加……又在最上面吗。」
没办法,像迷路的人一样开始攀登楼梯。
不知不觉开始抱怨。
「偶尔能不能呆在稍微下面一点的地方啊。那家伙,每天要爬这楼梯吧,累不累啊……」
越沿着楼梯往上爬,地板就越来越远。
因为看下面会头晕,一弥紧紧地盯着前面。像个帝国军人的三儿子那样,挺直了背,“咚咚”地继续往上爬。
虽然途中也有累得喘不上气的时候,还是继续努力爬。
「不过……为什么要建成这个样子呢,这个图书馆……」
——其中一个说法是,听说这个图书馆是十六世纪初期,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的创始者,也就是国王建造的。怕老婆的国王,为了和情人私会,在大图书馆的最上面建了一个秘密房间。又把楼梯设计成迷宫的样子。
虽然到了这个世纪,在进行一部分的修缮工作时,顺便导入了油压式的升降电梯。由于是教工专用的,与一弥没有关系。
所以,只好爬。
迷宫楼梯,爬啊爬。
……还有很远。
终于爬到了最上面的楼梯,一弥满不在乎地喊道。
「维多利加——在吗?」
没有回音。一弥继续说道。
「你在的吧——。我看见你的长头发了。喂——」
他朝着向大厅垂下的,丝带般的金色长发的方向喊道。
一缕白色细长的烟,飘向天花板。
一弥踏出了一步。
那里是……

--------------------------------------------------------------------------------

植物园。
大图书馆最上面的秘密房间,并非国王和情人的寝室,被改建成了郁郁葱葱繁茂的温室。生长着南国的树木和羊齿类植物。从天窗洒进来的柔和的阳光非常明亮。
明亮,但没什么人会来的植物园。
这间温室的楼梯休息平台上,放着一个几乎一半身子探出的大娃娃。
和真人差不多大,身长大概一百四十公分。身着到处装饰着丝带和蕾丝的华丽服装,长长的一头金发,像头巾一样很随便地铺在地板上。
侧脸有着陶制品特有的冰冷。
说不清是大人还是孩子,睁开的眼睛,闪耀着近乎透明的翠绿色。
这个娃娃,嘴里叼着烟斗,正“啪嗒”“啪嗒”地抽着烟。白色细长的烟飘向天窗。
一弥急急忙忙地走向娃娃……不,是走向拥有像娃娃一样美貌的女孩。
「……你好歹也应一声啊,维多利加。」
少女绿色的眼瞳扫视着排在地板上的书籍。以她的头部为中心点呈放射状排列的书籍,从古代史到最新的科技,机械学,咒语还有炼金术……从英语到法语,拉丁语还有汉语,书籍语言也是各种各样。
毫不做作地浏览着这些书的少女——维多利加,一瞬间回过神来,抬起了头。
她看见一弥不满的表情,只说了一句。
「什么呀,原来是你啊。」
像老人一样沙哑低沉的声音。是与她小小的体格,像妖精一样的美貌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对她那种显而易见的贵族特有的傲慢态度,一弥一时气结。……算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到这里来,总会被维多利加搞得很烦躁。
一见他沉默,维多利加的视线又回到了书籍上。
她一边一页一页地翻阅浏览着书,一边问道。
「死神找我有何贵干?」
「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那个嘛。」
一弥低着头,靠在楼梯的扶手上。
死神,是一个一弥不怎么能接受的绰号。本来,这所学校的学生就很热衷于怪谈。再说,有着悠久历史的这所学校不乏怪谈的素材。比如〈春天来到的旅行者会在学院里召唤死亡〉,比如〈楼梯的第十三级阶梯上住着恶魔〉,又比如……
黑发,黑眼,从东方来的沉默的旅行者久城一弥,完全被当作了〈春天到来的死神〉。喜欢怪谈的学生不太愿意靠近一弥。虽然大家到底相信到什么程度还是个问题,但就像在学院里共同合作玩某种游戏似的,学生们对于怪谈总是相当配合。
所以,一弥总是无法交到亲密的朋友,由于赛希露老师的关系,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成了这所学院的第一怪人,维多利加的联系人,或者是随从之类的立场。
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才跟这个高傲的美少女来往的……本来应该是如此,但是,不知不觉自己又一次为了见她而爬上了那座迷宫楼梯。维多利加一点没理会因为这件事而郁闷的一弥,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
「久城,你就算再怎么交不到朋友,总来找我有什么意思啊。真是吃不够苦头的家伙。还是说,你很喜欢爬楼梯?」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给,这个。」
一弥气呼呼地递过老师给的讲义,维多利加只是用鼻子示意了一下地板,仿佛在说「放那儿吧」。
然后像是在唱歌似的说道。
「因为天气很好,在花坛那里幽会吗?」
「不,不是幽会,只是在闲聊而已。唔,听了无人豪华客船〈QueenBerry号〉的怪谈,然后……等等,维多利加,」
正准备赶快离开这个温室的一弥,小跑着折了回来。盯着把头埋在书堆里的维多利加。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说,你在偷看?」
「没有。」
「那是为什么?」
「跟往常一样嘛。」
维多利加阅读着书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是喷涌而出的“智慧之泉”告诉我的。」
完全无视正焦急等待接下去的解释的一弥,一边抽着烟斗,维多利加像在唱歌似的悠闲地继续道。
「久城,你这个人一丝不苟,是个认真过头的秀才。」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这种人呢,出门的时候一定会严格按照礼仪戴上制帽。你的头发还留有被制帽紧压过的痕迹。然后是领子上沾的粉色花瓣。是花园里开的三色堇。所以我推测你刚才去过花园。」
「但是,你说是幽会……难道不可能是我一个人去过吗?……」
「久城,今天早上你很兴冲冲的。上楼时的脚步很兴高采烈。」
「啊?」
有吗?一弥回想道。
自己明明觉得是跟平时一样上楼的……很规范,挺直了腰……
维多利加冷淡不屑地说道。
「反驳我说的话也充满了平时没有的兴奋,我说,不用否认,人类的男人做出上述这种兴高采烈动作,原因只有一个,情欲。虽然有失身份,但你是处于因情欲上升而心情愉悦的状态中。一个人去花园哪有什么情欲,因此你一定是和女性在一起。而且并不是你讨厌的女性。没错,这是“智慧之泉”告诉我的。」【注:“我说”似乎是维多利加的口头禅,意义不明囧】
「呃,那个,维多利加……你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情欲……还说什么有失身份,真是……」
一弥满脸通红,抱着膝坐了下来。
像这样,尽管并没有亲眼看到,维多利加却能完全猜中当天一弥行动的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今天早上这次格外丢脸。
一弥抱着膝,恨恨地盯着维多利加的侧脸。
「你可真会猜……我服你了……」
一段时间内,维多利加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书。但一弥的话终于到达了她的脑子似的,她「哦」地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啊,我说。我脑中的“智慧之泉”闲来无事摆弄那些通过五官的过滤而获得的这个世上混沌的碎片。换句话说,就是将它们重组。要是高兴,就可以让像你这样的凡人也能理解,更进一步将之语言化。唔,不过多数因为太麻烦了还是不对凡人说的。」
「……那为什么告诉我?」
「据我推测那恐怕是由于,久城,看见你就忍不住想嘲笑吧。」
说完这句,维多利加就又陷入了沉默,头愈加深埋在书堆中。
一弥缩了缩肩膀,盯着维多利加的侧脸。
……把能称之为一国代表的秀才的久城一弥称为是“像你这样的凡人”,若是别人,一弥是一定不会容忍的,但是被这个,从来没去上过课的贵族小姑娘——维多利加这样评价,不知为何他无力反驳。
维多利加是如何成长的,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其实一弥也一无所知。
极其美型,个子非常小,脑子绝顶聪明,以及完全靠不住的这位少女。不知为何起了个男性名字。有点张狂。但搞不好是个天才的少女。
听几个万事通说,她是贵族的小妾所生之类,在家族中不知为何大家都惧怕她,不想让她留在家里,所以送她来这所学校之类,妈妈是有名的舞蹈家,发疯了之类,是传说中的灰狼转世而来之类,有人看见过她贪婪地啃食生肉之类……不愧是怪谈学院,被传的越来越诡异。
一弥没有向维多利加提过这类问题,作为帝国军人的儿子,本来不太能容忍那些有过分好奇心的人,而且维多利加本人实在是过于稀奇古怪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发问。
即使不知道,也历经辛苦爬到这个植物园来,被维多利加的毒舌惹到生气。这是现在一弥的,怎么说呢……日常课程。

--------------------------------------------------------------------------------
「对了,维多利加。看你每天读这么多书对吧,」
一弥毫不气馁地说道。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难道打算把这大图书馆的书全部看完吗?」
虽然只是玩笑,但维多利加抬起头,很自然地透过楼梯的扶手指着下面说。
「这一面的差不多快看完了。……咦?久城,我说,你脸色不太对啊,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哦。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吓了一跳。那你现在在看什么呢?」
「有很多啊,我说。」
维多利加打了个哈欠,像猫一样弓着背伸了个懒腰。
「啊,真无聊。用于重组的混沌不够啊。再怎么看书还是不够啊,我说。」
「可是,一般只要看完一本,脑子就会满满的了啊。」
一弥指着眼前摊开的法语书籍说道。突然,连连打哈欠的维多利加一下子来了兴致。
「对了,久城,我来解释给你听吧。」
「解释什么?」
「关于这本书啊。这个呢……是讲关于古代占卜的书,我说。」
「占卜?没兴趣。」
「无所谓。」
「呃?那为什么要跟我说?」
「因为我无聊。」
维多利加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点了点头。
她按住嫌麻烦想开溜的一弥,开始强迫他听。
「据这本书上说呢,我说。占卜是从古代开始伴随人类欲望而产生的东西。例如古罗马帝国。人们根据动物的肠和肩胛骨烧后产生的龟裂来占卜吉兆。这种习俗难以置信地持续到了十一世纪,但在基督教的宗教会议上被禁止了。还有打开书,根据当页上所写的内容进行占卜。书籍占卜也很早就产生了。古代人用荷马史诗占卜,但基督教徒开始使用圣经。所以这个也在宗教会议上被禁止了,不过……喂,久城,不许睡!我会因为无聊而死的哦。」
「……啊是,对不起。」
「总而言之,所谓占卜属于异端。但是就算被不同政府,不同宗教所禁止,它还是在民间继续存活。这之中经历了好几个世纪。也有人秘密混在教会里担任圣职的这种例子。你明白为什么吧,我说?」
「不知道……」
维多利加从嘴边拿开烟斗,噗噗地吐出几缕烟,然后懒洋洋地说道。
「你猜猜啊,我说。」
「……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古代罗马帝国皇帝瓦林斯对自己的地位感到不安,于是找来了占卜师,让他们占卜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的名字。他们用的是在平地上画上字母表,上面放上饵料,然后放上鸡来占卜的方法。结果,鸡吃掉了画着〈T〉〈H〉〈E〉〈O〉〈D〉这几个字母地方的饵料。皇帝把它们解释为“狄奥多列斯”这个名字,把帝国内有这个名字的人全部处决了。可是,在这位皇帝之后统治帝国的人名字却是“狄奥多西斯”,也就是说弄错人了。」【注:将这几个字母按不同顺序拼出名字】
「……让人不安的故事。」
「你给我认真地听。我会因为太无聊而睡着的哦。」
「对不起。」
「根据我查阅各种书籍,其中可信度最高的是一件叫做〈魔法之镜〉的物品。列奥纳多"达"芬奇的画〈使用魔法之镜的魔女〉中描绘的这面镜子,就是水晶球占卜的前身。准备好注满葡萄酒的银壶,注满油的铜壶,注满水的玻璃壶,连续进行三天三夜的占卜。通过铜壶占卜过去,通过玻璃壶占卜现在,通过银壶占卜未来,这些都将显示在魔法之镜中。」
维多利加直直地指着的书籍的那页上,画着全身被红布裹住的女人在三只壶的前面,高举着金色的手持镜的说明图。穿着白色服装的男人们虔诚地拜倒在地上,额头几乎触地。
维多利加翻着书,继续着她的陈述。
一弥因为害怕被骂,只得老老实实地听着。
回想起在自己从小生活的国家,妇女总是乖乖地跟在三步以后,所以像这种一边走在前面,一边回头气愤地催「快点!」类型的女生,自己好像没有很好地受到该如何与之相处的训练。
一弥想,任何事都是修行呢,修行本该吃苦。好困。
「还有,预言者摩西把魔棒占卜记录在民数记里也很耐人寻味呢。为了知道应该成为以色列人民的首领出生在哪个民族,准备了写上了各自民族的十二根棒来占卜。」
「……嗯~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意外啊。」
「什么意外?」
「维多利加居然相信占卜这种事啊。」
「当然不可能相信。」
「哈?」
维多利加从呈放射状堆放如山的书堆中,抽出了另一本书。翻开那本书打算给一弥看,但一弥一看到上面貌似全是很难懂的德语,立刻转身打算逃走。维多利加小小的手伸了过来,按住了一弥。一弥放弃了。
「……这本书又是什么?」
「是心理学,我说。我这不是为了向脑筋死板,不成器的秀才你解释吗,“人类为什么相信占卜”。」
「哈?」
「占卜,会中。这当然不是客观的事实。而是作为主观的事实,会中。也就是说,“认为它会中”。这是从纪元前开始就从未间断的,占卜这种迷信所持有的本质的力量。那是,我说,希望“占卜会中”的这种集团心理在支撑着它。……换句话,这就和这所学院里的怪谈游戏是相同的,全部人都是无意识的集合体,是同一时间产生的共犯者。」
「唔……」
「我给你列举三个使这种现象发生成为可能的原因。第一,只有算中的占卜才会为历史所记载。就是说,一个算中的占卜背后,隐藏着好几个不中的占卜。第二,通过观察对方的神色,说对他的愿望,这种占卜师的技术。还有第三,算出无论如何都能解释得通的答案。」
「嗯?」
「举个例子,久城,假设你呢,在来到这个国家留学之前,占卜了留学后的生活。如果结果是吉,留学期间,成绩好的时候就会想“算中了”。如果结果是凶,遇到坏事时也会想“算中了”。」
「唔……」
「……刚才讲的皇帝瓦林斯也是如此。鸡所选出的五个字母,应该有无数种组合。但是,皇帝内心怀疑名叫狄奥多列斯的青年。所以才把占卜的结果和这个名字联系了起来。所以说,占卜实际上是在内心已经决定好如此行动,但需要一个“助动力”的这种心理所支持的迷信。也就是,相当于责任回避装置的……啊!」
「什,什什什,什么?」
正在滔滔不绝的维多利加,突然抱住自己金色的脑袋呻吟起来。一弥飞奔了上去。正担心她是不是最终发疯了,维多利加却愤愤地瞪着一弥。
「向你这种凡人一解释,我更无聊了。」
「……对,对不起啊。」
「闷,胸闷啊。无聊到胸闷啊。……那么,你该怎么负责,我说?」
「我说你啊!」
正欲发作的一弥,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对了,维多利加。说到占卜……」
他想起了赛希露老师那里听来的事件。
对了,附近的村里,老太婆被诡异的手法所杀害之类的……好像说是在密室里被射杀,没有找到武器。被害者叫罗克萨努,职业似乎就是……
「昨天,在附近村里,有个占卜师被杀了哦。」
一听这话,维多利加小小的肩膀陡然一震。
抬起头,那天早上第一次,认真地从正面看着一弥。
像丝线一样细细的闪亮的金色发丝,画出微微的波浪型,散落在地板上。
仿佛能看清血管的近乎透明的雪白肌肤。
而翠绿色的眼眸,就像活了太久太久的长寿老人一样悲伤。不知道望着何处的深邃眼神投向了这里。
一弥看着维多利加的眼睛,不觉后退了几步。
维多利加平静地开口了。
「……混沌么。」
如此小声说完后,朝一弥的脸“噗”地吹了口烟。
「咳,咳,咳……呃,让我详细点说,这个么……」
一弥在维多利加身旁坐下。一边擦着眼角被烟熏咳出来的眼泪,一边开始说道。
「我只是刚才跟赛希露老师站着说话时,稍微问了一点情况而已。而且赛希露老师也不过是从警察和邻居们的闲话中听来的……总之,那个老婆婆是在世界大战前夕,购买了一幢窄小但环境不错的房子开始居住在这里的……」
占卜师,罗克萨努。
有人说她八十岁,有人说她九十岁,这么一个满是皱纹的老太婆。她和一个印度男仆及一个阿拉伯女仆住在那所房子里。听说事件就发生在她孙女来探访她的昨晚。
「……先等一下,我说。为什么男仆是印度人而女仆是阿拉伯人呢?」
「听说是喜欢用有异国感觉的下人。而且,因为是个很博学的老婆婆,日常的印度语啦,阿拉伯语啦,还是能听懂,所以并没障碍。哦,女仆只会说阿拉伯语,但男仆英语和法语都说的很流利哦。」
老太婆罗克萨努在那晚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杀。子弹贯穿左眼,当场死亡。
犯人不明。虽然怀疑是那天晚上在场的男仆,女仆或孙女之中的一个,却都无法认定为嫌疑人。
「为什么呢?」
「呃,我记得,听说是因为门窗都从内部上了锁,也找不到作为凶器的手枪。三个人都声称自己清白。」
「唔……」
维多利加像是在催促一弥似的,抬头看着他。一弥因为她的视线有点踌躇。
刚才跟赛希露老师谈话所得到的情报,只有这些。并且,赛希露老师好像也不知道进一步的情况了。就算他继续追问也只会让老师烦恼。
正如此想着,大图书馆的门口附近,传来了谁的脚步声。透过扶手,一弥看见刚才赛希露老师称之为名警察的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急匆匆地走进来。
(又来了。)
尽管很厌烦,一弥还是戳了戳维多利加的肩。
「接下来的你还是问那个发型奇怪的人吧。」
「……嗯?」
能听到德·布罗瓦警官乘上了教工专用的油压式升降梯。
咯当,咯当——!
发着粗鲁的声音,铁笼子升了上来。
然后就看见了警官的手下,戴着兔皮猎帽的年轻男子二人组。两人看似关系不错,手牵着手蹦进了图书馆。他们的任务貌似是在下面待机,仰头看着这边,很快活地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
被本地警署硬缠着而当上警官,喜欢犯罪事件的贵族青年格雷比尔·德·布罗瓦,他们俩经常被这位只按自己的兴趣来查案的警官搞得晕头转向,十分辛苦。
一弥刚刚把视线从那两位部下身上转移回来,咯当——,随着巨大的声响,升降梯到达了。德·布罗瓦警官的身影出现在植物园前面小小的大厅里。
茂密的绿色和从天窗下来的柔和的阳光对面,站着一个有点奇怪的男人。
三件一套的套装,华丽的蝉形宽领带,手腕上银色的袖口闪闪发亮。完完全全的一副贵族打扮的年轻美男子。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发型。浓密的金发不知为何,前端朝上固定成了尖尖的流线型。要换一种方式,那会是非常有可能成为凶器的脑袋。
他交叉着手,斜靠在门口,摆好了这个自认为满意的姿势后,开口了。
「哟,久城!」
「……你好。」
德·布罗瓦警官心情不错地走过来,只亲切的和一弥打了招呼,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维多利加的存在。维多利加也看着一旁,抽着烟斗。
「你,你呢,曾经凭着跟我一样聪明的头脑救过我的命,哎呀,那还真是麻烦的事件呢,回想起来……」
「解决那次事件的好像是维多利加……」
「我想让你听一下这次的事件呢。跟你说一说好像头脑也会敏锐起来呢,我这名警官的头脑。」
——一弥以前曾经在上学途中遇上了杀人事件,而被当作嫌疑犯差点被这个德·布罗瓦警官逮捕。当时救出了苦恼于会被遣送回国或以杀人罪被制裁的一弥的,就是这个植物园里邂逅的不可思议的美少女维多利加。
当然了,维多利加并不是因为担心一弥才救他的,只不过是她口中的“智慧之泉”将那次事件判断为应该重组的混沌的碎片,从而说出了真相而已。事实上,直到完成推理,她也从来没根据这个推理结果而替一弥申辩他的清白。是一弥自己向德·布罗瓦警官解释了维多利加的推理才赢得了清白。
……回想起那个时候,现在还让他冷汗直冒。
但是从那以后,尝到甜头的德·布罗瓦警官,每次遇到疑难事件,就会来到这个植物园,详细地向一弥说明事件。一旁听着的维多利加把“混沌的碎片重组”之后,警官下到地面,事件就解决了。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什么名警官。说起来,不过是依靠着维多利加这个“人型便携百科全书”而已……
「警官,请你直接跟维多利加说吧,我听了也不知道啊。」
「你说什么?这里不是只有你和我吗?」
「……」
一弥吃惊地看着这两人。
听说维多利加和德·布罗瓦警官好像那次事件之前就认识。但是,两个人绝对不会对视,而且德·布罗瓦警官好像对于自己要借助维多利加的力量的事也有点发怒。既然这样就不要依靠她嘛,一弥想。不过他又……
维多利加突然抬起头来,对一弥说。
「有什么关系呢,久城。我在这儿看书。你们就继续聊好了。偶尔我自言自语,你也不用介意。就算那些正好成了提示,也与我无关。」
「呃,可是这样的话……」
「好了,那我要说了哦。喂,你看着我啊。」
德·布罗瓦警官精神百倍地挽起袖子。
一弥无奈地决定听下去。
德·布罗瓦警官从怀里掏出烟斗,用有点做作的动作熟练地叼在了嘴里。一弥呆呆地盯着警官嘴里,烟斗里冒出的袅袅白烟渐渐消失在他流线型的刘海中。
维多利加也跟平时一样,看着旁边,也同样叼着烟斗抽着烟。
警官吐出了嘴里的烟,开始说话。
「这个名叫罗克萨努的占卜师,于昨晚被杀。房子里的人用过晚餐后,都各自悠闲地做自己的事。占卜师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房间在一楼。男仆当时,据他本人说,在把放养在院子里的野兔抓回兔屋。」
「……野兔?」
维多利加突然问了一句,德·布罗瓦警官吓了一跳。
他朝一弥点点头。
「这个占卜师,养了很多野兔和一只猎犬。听说经常把野兔放出来,让猎犬咬死。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据说被杀的野兔和让其颐养天年的野兔是分开喂养的,至于是按什么标准分的就没人知道了。只能说她是个奇怪的老太婆了吧。」
「原来如此。」
这也是维多利加的话。但两人明明在对话却彼此都不看对方。一弥夹在中间很无奈。……虽然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女仆在隔壁房间打扫。孙女正好在楼上的房间,音量很大地开着录音机在跳舞。这时,枪声响了。大家都吃了一惊,聚集到了房子的走廊上。担心占卜师的女仆敲门,大声叫,但是没有回答。门上了锁。男仆慌了神,拿来了斧子提议把门砸坏。因为门是用坐着轮椅的老太婆也能轻松开合的轻薄材料制成,所以他认为应该一斧头就能很容易地砸开。但这时,孙女却发出尖叫,极力反对。说是因为老太婆死后房子就是她的,所以不许破坏这种该遭报应的理由。男仆住了手。但因为女仆是外国人,不明白孙女所说的话,她拿来了隔壁房间防身用的手枪,其他人没来得及阻止就打坏了门锁。因此勃然大怒的孙女打了女仆,两人扭作一团。期间,印度人男仆就一个人进入了房间。据男仆所说……当时,占卜师倒在自己的轮椅里,身子就快滑下去了。左眼被射穿,当场死亡。窗子也从里面上了锁。现场找不到凶器。」
「唔。」
「完全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警官正如此抱怨,几乎同时,维多利加说。
「什么呀,原来如此。」
实在太无聊似的打了个哈欠后,她伸长细细的胳膊,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
德·布罗瓦警官用既吃惊又忿狠的眼神瞪着维多利加的侧脸,然后猛地移开视线。
「反正犯人显而易见。当时在窗下的男人很可疑。但是证据……」
「……犯人是女仆哦,格雷比尔。」
维多利加的哈欠打到一半,含糊不清的说道。警官一时语塞,吃惊地看着维多利加。然后慌张地移开视线,看着一弥。
「什么,喂,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这样晃荡我的脑袋我也不知道!」
维多利加平静地说道。
「女仆只会说阿拉伯语不是吗?能听懂的只有占卜师吧。」
「诶……?」
一弥和德·布罗瓦警官保持着争执的姿势,看着维多利加。
「怎么回事,维多利加?」
「很简单。都称不上是混沌。听好了?女仆敲门,用阿拉伯语喊叫。因为没有回应而到隔壁房间拿了手枪,回到走廊,射坏了门锁。」
「嗯嗯。」
「在那时候她叫了什么,明白的只有她本人和占卜师。」
一弥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维多利加。
「为什么要喊叫?」
「恐怕,她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她把孙女还是男仆之中的谁说成了坏蛋。『想杀主人您,您听到刚才的枪声了吧?不要靠近窗户,到门这边来,我现在救您出来。』」
一弥和德·布罗瓦警官面面相觑。
「什么?这是为什么?唔…………」
因为警官开始抱头苦思,一弥代替他发问了。
「那个……就是说,当时占卜师还……活着喽?」
「当然了。」
维多利加平静地点了点头。
正打算再次埋头书本,她突然像注意到什么似的抬起头。
一弥和警官完全摸不找头脑地盯着她。天窗洒下的阳光,照在两人的头上。温和的风吹拂着,郁郁葱葱的温室里的树枝,还有德·布罗瓦警官的刘海,都在风里摇晃着。
一段沉寂之后,维多利加「唔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认识到两个人都没理解,她一脸不耐烦地说。
「……看来语言化的工作还不够么?」
「完全不够,拜托你了,维多利加。」
「也就是说呢,杀死占卜师的不止一声枪声。那只是假相。女仆是当着以为发生了事件而赶来的目击者们的面,堂堂正正地射杀了占卜师,我说。大声用阿拉伯语叫嚷着,欺骗了占卜师,让她以为安全而来到门口,通过门锁射中了占卜师。至于会射穿了左眼,恐怕是因为当时占卜师正准备从锁眼观察外面情况吧。而此时锁眼那一面,却是枪眼哦,我说。」
「……等一下,那第一声枪声,久城?」
「警官先生,在推理的不是我是维多利加!」
「第一声枪声么……」
维多利加又一次打了个大哈欠。

「……是在隔壁房间开的哦。为的是让占卜师害怕,以及把屋里的人集中过来。不过至于是朝哪里开的我就不清楚了。你查一下隔壁房间吧。应该能找到新造成的枪痕。」
「……原来如此。」
德·布罗瓦警官站起身来。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整理了一下三件一套的套装下摆。用手理了理流线型的头发,准备走向升降梯。像逃一样。
看着那个背影,一弥有点义愤,说道。
「警官!」
「……什么事?」
「你是不是该跟维多利加道声谢呢?她帮助了你的调查啊……」
「你在说什么啊?」
回过头来的警官的脸,极其傲慢。耸了耸肩,抬了抬下巴,瞪着一弥。慢悠悠地把烟斗拿开,“噗”地朝一弥脸上吐出一口烟。
「咳,咳,咳……」
警官一边走出去,一边快速地说道。
「久城,我呢,只是担心帮助过我的日本少年,在那件事后过得是不是好而来看望他而已。你看上去不错我就放心了,除了会说些奇怪的话之外……」
「……格雷比尔,」
维多利加抬起头,平静地叫住了他。
已经走进铁笼子的德·布罗瓦警官,不安的回过头。像是看着什么强大的人物一样,盯着小小的维多利加。
那一瞬间,好像是大人和孩子的立场好像发出鲜明的声音,同时被调了个个……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弥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犯人的动机之谜,应该就藏在第一发子弹射到的东西中哦。」
「……怎么回事?!」
「这个么,你就自己去想吧。」
咯当——!
升降梯开始动起来。
德·布罗瓦警官漂亮的脸,很不甘心地扭曲着。就这样,铁笼子缓缓落下,警官的身影消失在地上。
「唔啊~~!」
维多利加打了个大哈欠。并且,像猫一样地一下子倒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打着滚,一边开始撒娇抱怨。
「一转眼就结束了。又开始无聊啦。啊啊啊啊~……」
「呐,维多利加,」
一弥非常不爽。
自然维多利加不可能介意一弥的心情,继续在翻开的书堆上打滚。
「那个奇怪头的警官,一定又打算独占功劳哦。明明总要借助维多利加你的力量。」
「……你介意?」
维多利加好像很意外地问一弥。
一弥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他的不讲道理。况且,来求人帮忙还那么糟糕的态度。」
维多利加看上去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依旧打着滚。一弥突然问。
「对了……你和警官,认识?虽然好像看上去……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一弥放弃了,缩了缩肩。
突然,维多利加站了起来。
「久城,你,试着跳一下舞!」
「……哈?」
「别发呆了,快站起来。然后马上给我跳舞!」
「为什么?!」
维多利加理所当然地点着头,说。
「为了打发无聊。」
「……我不要。回去了!啊,下午的课马上要开始了,那个…………」
「久城,」
被维多利加那双绿色的双眼盯着,一弥就像被蛇盯着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她“噗”地朝他吹了口烟,一弥又开始咳了起来。
「咳……喂,维多利加!」
「久城,快点……」
维多利加用不可置否的眼神盯着一弥,说道。
「跳!」
「…………是。」
一弥使劲回想,开始跳起了家乡夏季祭典上的舞蹈。作为军人的儿子,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又唱又跳,像没了魂似的呢。
「……嗯,这叫什么舞?」
「是御盆舞。你也来?」
「我怎么可能想来。啊,真无聊啊。」
「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啊。」
「我还是睡觉去吧……」
植物园中,回荡着维多利加的叹气声。

3

然后,第二天早上——
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男生寝室他自己的房间里,一弥跟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他在一脸困意,闲逛在洗漱间和走廊里的少年们的斜眼中,洗了脸,梳好头发,坐在了食堂里的老位置上。非常撩人的红发宿管阿姨,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正打算把面包和牛奶,水果组成的早餐送进嘴里时,一弥「…………啊?!」地叫了出来。
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读着早报的宿管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早饭里面混进了什么东西吗?」
「不,早餐很好吃。不是的,那则新闻……?!」
一弥从宿管那里借来早报,贪婪地阅读着。
新闻上面刺眼地标着这样煽情的句子……
〈又立了一大功!德·布罗瓦警官。漂亮地解决了占卜师罗克萨努被枪杀事件!!〉
跟以前一样,德·布罗瓦警官又把维多利加的推理据为自己的功劳。新闻继续描写了阿拉伯女仆被逮捕的事,那个女仆非常美丽的事,以及是否由于这方面的因素,警官也在充满干劲地调查取证的事。还有……
「啥?!」
得以继承占卜师遗产的孙女——恐怖地和那女仆扭打的那个——向德·布罗瓦警官献上了充满感激之情的热吻——这个还好接受点——并送上了豪华游艇作为谢礼。以及,
警官大声笑着宣布这周末就打算乘坐上这艘游艇出游。和……
「游艇——?!」
一弥把早报还给了宿管,重新坐回座位。
呆呆地思考了二,三秒。
(那个感激的吻和豪华游艇,本来是应该赠送给维多利加的东西啊……真是不能原谅这种错位的事……可恶,那个钻头发型的臭警官!)
——一弥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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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加——————!」
早上等待着冲进圣马尔格瑞特学院大图书馆,爬上狭窄的迷宫楼梯的一弥的,是不知为何空无一人的植物园。看看钟,还是早上八点前。维多利加一定不久就会来的吧……
一弥又花了几分钟爬下迷宫楼梯。爬到一半,看见专用的油压式升降梯“咯当咯当”渐渐升了上来,似乎有教职员乘坐了上去。
跑出大图书馆时,与正好来校的学生撞了个满怀。
「啊,」
「对,对不起……啊,是你,阿贝丽尔。」
短短的金发,修长优雅的手脚让人有点目眩,这样的一位英国少女站在他面前。看到她手里的照片飘落到地上,一弥蹲下去,捡了起来。
是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
虽然照片上的人笑的很矜持,但那张脸实在是过于美丽,洋溢着任谁都无法抗拒的清爽的魅力。一弥顿时没了好心情。
「早上好,阿贝丽尔……这个,是谁啊?你的恋人……吗?」
「啊哈哈哈!真讨厌,久城,这怎么可能呢!」
阿贝丽尔大笑起来,拍着一弥的背。好痛。没想到女孩子说不定是腕力很大的呢。
「痛痛……」
「这个呢,是奈德大人。」
「哈?」
「你不知道吗?奈德·巴克斯塔大人。英国的舞台剧演员。现在人气超高的。外表一看就很帅,不过,别看这样,人家可是演技派呢。」
「唔,你是他的戏迷啊。」
「不是!」
阿贝丽尔摇头。
「只因为是英国的朋友送给我的东西,所以很珍稀而已。」
「这样啊……」
阿贝丽尔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进口袋后。
「那待会教室见!」
「呃,嗯!」
「要不要再给你讲些可怕的传说?」
「不用了……这次我来给阿贝丽尔你讲讲可怕的传说。」
「胆小的你吗?」
一弥“咣”地被严重打击到了,但阿贝丽尔丝毫没有注意到,开朗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竟然说我胆小……)
整理好心情,一弥也走了出去。
——出了学校,朝村子走去。走进坐落在人和马车,还有最近开始常常有小汽车来来回回的大道上的本地警署。
砖制的矮小建筑,外墙挂满了常春藤,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古老的房子。正面入口的玻璃门上有好几处裂纹,地板上铺的青色瓷砖也到处都被划破了。
三楼最大的那个房间——比警署长的房间还大,到底因为是贵族的儿子么——坐镇在那里的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虽然被牵着手大吵大闹的两位部下阻止,却还是一个劲想冲进来的一弥。
房间的四周都做成了架子,明明是警署却不知为什么,摆放着许多高价的西洋人偶。真是完全暴露出主人稀奇古怪的爱好的房间。
「……哟,久城。」
「警,警官你这个混蛋!」
「哈?」
出什么事了?署内的警察都聚集过来,虽然更给牵着手不允许人通行的两位部下增添了负担,还是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有名的贵族警官和冲进来的日本少年大眼瞪小眼的情景。
「我看到了今天的早报,怎么回事啊,那算?」
「呃,那个么……」
德·布罗瓦警官开始慌慌张张地找起了借口。
「那个吻不是我死乞白赖求来的哦,是对方非要…而且没想到比我年纪大很多,其实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
「没问你吻!」
「诶?」
「豪华游艇!还有遗属的感激之情。那些本来不是给你,而是该送给别人的东西吧。维多、利、加…………唔!?」
就在一弥即将吐出维多利加这个名字之际,德·布罗瓦警官以跳远的跳跃力扑向一弥。他一下子捂住一弥的嘴,用充血的眼睛瞪着一弥,眼神仿佛在说“给我闭嘴~”。
起哄者们交头接耳,互相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警官一边用两只手分别捂着一弥的嘴并架着一弥的脖子,一边快速地移动到门边,伸出脚使劲地踹上了门。
然后终于慢慢地松开了一弥的嘴。
「……呼」
「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差点露馅了!」
「喂,我说你啊。」
「啊,真是!我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男人。我败给你的热情了。」
「哈……?」
「周末的乘坐游艇出海的计划,当初本打算我一个人尽兴地以“男人与海”的主题与大自然嬉戏的。没办法,也请你们来玩好了。」
警官非常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半坐上桌子边缘,把架子上的一个西洋人偶抱在胸前,一脸怜爱似的开始抚摸起她长长的头发。
他毫不理会正用看到变态一样的眼神远远看着自己的一弥,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她的嘛……」
「她?」
「那个,维多利加……的事。那家伙的“外出许可”特例,如果由我稍微张罗一下的话,应该能批下来吧。不管怎么说,毕竟我是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帮你们尽一下力倒也不是不行。唔……」
一弥疑惑地问道。
「外出许可是指?」
「啊,没什么……那就周末见。详细的事情我之后会联系你的。」
德·布罗瓦警官抓着人偶的一只手,朝着一弥“再见”似的挥了挥。一弥觉得很不舒服,逃出了那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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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和他约好了周末见么?」
圣马尔格瑞特大图书馆。
面对着再次爬上迷宫楼梯的一弥,不知何时开始占据了植物园,抽着烟斗的美少女——维多利加说道。
眼前的地板上,呈放射状地摊开着许多艰深的书籍。维多利加头也没抬一下,金色的头发像头巾那样随意散开着,沉浸于读书中。
从她一边倾听一弥讲话,一边不停地翻动书页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完美地同时进行着艰深的阅读和与人对话。
「嗯,是的。」
「……和格雷比尔?」
一弥很得意地挺了挺胸。
「虽然没能坚持到要回游艇的所有权的程度,总之可以说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对吧?」
维多利加慢悠悠地抬起头,好像有点吃惊似的看着义愤填膺,陶醉在胜利中而神采飞扬的一弥。
如同活了太久的长寿老人般,苍凉地绿色眼眸。
如同老妪般嘶哑,但通透的声音。
「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好好,什么事?」
「久城,你,喜欢格雷比尔么?」
「怎么可能!那种家伙,我最讨厌了。想起来都要吐!」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珍贵的周末时间,要和那个“最讨厌”的格雷比尔共度,久城,我说,你会开心么?」
「当然不开心………………啊?」
一弥呆了一会儿,抱着头就地蹲了下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来着?」
丝毫不理会垂头丧气的一弥,维多利加从书堆中抬起头来,懒洋洋地抽了口烟。
柔和的阳光从天窗洒下来。
看着那道阳光的维多利加的皮肤被照得白皙无比,仿佛发出光芒。
「原来如此……就是说,我能被释放了么,从这个监狱里。要拿到外出许可,格雷比尔是这么说的啊……!」
她谜一般的嘟囔,垂头丧气的一弥并没有听到。
「与警官周末旅行……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大概对方也挺头疼的,要说起来,也是各打一耙吧。不过……至少他那个发型能不能给我改一下啊。要和这种发型的人走在一起,总有点微妙的觉得丢脸啊……」
——回过神来,只看见维多利加站了起来。
身高大约一百四十公分。垂落着长长的金发,白皙的肌肤衬托着翠绿的瞳孔。此番光景,说是人类,反而让人产生一种看到一个精巧的人偶在动一般的奇妙感觉。
一弥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虽然极少能看到维多利加站起来的样子,但偶尔她这么做时,每每一弥都会为她身材的娇小震惊。一弥在少年中身材算是比较矮小的,但维多利加的金色脑袋仅到一弥的胸部或者腹部附近。像个孩子似的抬起头,维多利加说。
「做好旅行的准备工作。」
「……可是,离周末还有好几天呢。」
「…………」
维多利加不知为何一副很不甘心的表情。接着沉默着向前走。
然后……
按下了教职员专用的油压式升降梯的按钮,穿过打开的铁栅进入了铁笼子。
「诶诶~」
「……怎么了,久城?」
「维多利加,你,为什么乘升降梯?」
回过头的维多利加,从嘴边拿开了烟斗。
「因为有许可。这是教职员和我专用的升降梯。……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又以为你也是爬那个迷宫楼梯……以为我们共同经历过那种痛苦……」
「那当然不可能。花十几分钟爬那种楼梯的傻子也只有你了,久城。这么一说……」
维多利加看了远处一眼。
「今天早上我乘升降梯上来时,你是在楼梯上吧。因为你看上去很着急地爬下去,所以我没跟你打招呼。」
「……劳烦一定要跟我打招呼!我正是因为找你才来的啊!」
没理会倍受打击的一弥,铁栅“嘎吱嘎吱”地关闭了。
一弥慌忙叫。
「让我也坐一下。」
「那可不行。这是为教职员和我准备的东西。你就极其痛苦地,两腿发酸,嘿咻嘿咻地爬下楼梯吧。对于每天只学习的你来说,是难得的运动哦。尽量徒劳地花费体力吧。」
一弥“咣”的一下受到了打击。在自己出生并长大的岛国,由于两个哥哥不仅成绩优异,身体也经过严格锻炼,一弥每次都会被家人说,你也给我去跑步,或者做伏地挺身,而围绕着家附近跑步。说起来,自从来到索贝鲁王国以后,并没有做什么像样的运动。顺便说一句,留在国内的哥哥们身材高大,腕力强劲,以前经常两人一起制伏附近的坏孩子。长大以后,擅长打架的大哥成为了学者,跑得很快的二哥成为了政治家。该说是各得其所呢,还是什么呢……
维多利加假惺惺地对思绪渐远,呆站在原地的一弥笑了笑,挥了挥小手。
「那么,吾友,咱们下面见。」
「诶?……等、维多利加啊啊啊!?」
咯当——!
铁笼子无情地载着维多利加一个人开始下降。

4

于是,时间流逝,那周的周末——
阴沉的天空很不凑巧地覆盖着圣马尔格瑞特学院安静的校园。位于平缓的山腰上的学校一隅,矗立着学生宿舍。说是学生宿舍,其实那里是贵族子弟就寝的场所。用上乘的橡木制成的两层建筑,每间房间都有丝绸的窗帘随风飘扬着。内部除了有每个学生自己的宽敞房间,连装着枝形吊灯的大食堂都有,简直是尽善尽美。
在这样的学生宿舍前,一弥和维多利加两个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行李的,你好奇怪啊,维多利加!」
「这些啊,可是用我的智慧,再三考虑后,挑出的旅行最低限度的必需……品……」
维多利加似乎有点信心不足。
一弥则气红着脸,指着她放在地面上,几乎比身体还要大几倍的旅行包。
「只不过是游艇一天一夜的旅行,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行李啊?这么一来,你不就成了离家出走的少女了吗。这简直是能装得下我们两个人的大小了嘛!」
「我说需要就是需要!」
似乎铁了心一样,维多利加重复道。
一弥仍不想买帐。
「而且,为什么比我来这里留学时的行李还要多啊?我可是从最东边远渡重洋而来的!我想想……乘了大约一个月的船。对了,维多利加,你自己能拿得动这个包吗?」
「当然拿不动。」
「那……?」
「久城,你来拿。」
「怎么可能——!」
一弥不顾惊惶失措上前阻止的维多利加,打开了巨大的旅行包开始检查里面的物品。虽然维多利加不停抗议「你怎么能随便翻人家的行李……」「我的隐私……」之类的,这种情况下,已经谁也没办法阻止一弥了。
悠闲地路过的赛希露老师看到这样的两个人,吃了一惊,盯着看了好一会。
「……你们两个人关系总是这么好呢。不过……你们在干什么呢?」
「来得正好。老师,来,接着。」
抬起头的一弥拿了不知什么东西扔给赛希露老师。老师吃惊地接住了。维多利加一副伤心的样子。
「那是我的望远镜……!」
「那种东西游艇上有啦。啊,这件救生衣也用不着。还有这些……替换衣物的小山也是,有一件就够了。唔……为什么会装着餐具的!?还有椅子什么的!?你是难民吗!?」
——最终,行李减为小小的维多利加也能背得动的一个小挎包,两人平安地出发了。巨大的包交给了赛希露老师代为看管。两人开始向村子走去。
「久城,你这个人……」
维多利加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真是个废品处理商……」
「我哪有。」
「有人说亲密的朋友,在去旅行时会暴露出意外的缺点,从而友情破裂……」
「你在说什么啊?啊,维多利加,快跑起来,当时可是我提出要坐五十四分的列车的。」
「唔……」
两个人冲进了村里唯一的车站。这是一个以三角形顶的圆形时钟为标志物的小车站。每次蒸汽火车到站时,小小的车站都会颤抖起来,脚下都能感觉到震动。
一弥买了票,正打算通过检票口时,维多利加呆呆地看着他。
「维多利加,票呢?」
「……票?」
「在这里买啊。快点,把钱包拿出来。」
一弥说完,打开递过来的钱包,里面居然被鼓鼓囊囊地塞满了纸币,他慌慌张张地合上了钱包。
一弥用自己的钱买了她的票,拉起她冲向列车月台。
两个人像两只窜过厨房地板的小老鼠似的,“啪嗒啪嗒”地在准备旅行的大人们中间穿过。他们要乘坐的那辆蒸汽火车,在月台中间,正好刚刚开始发动。
一弥回过头,拉过维多利加的手。她披散着金发,小小的身子拼命地奔跑着。抬起维多利加小小的身子让她乘上车以后,一弥自己也跟着跳上了车。
载着两人的火车,加速,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渐渐离开了小小的站台……
站在门附近,抓着扶手的维多利加,金色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像棉花糖一样膨胀起来。她惊讶地睁大着翠绿色双眼。
火车渐渐加速。
在村庄延伸的葡萄田中,轰隆、轰隆,起初看得见站着的一个个人影……渐渐地速度就快得无法靠眼睛识别了。
一弥催促站着不动的维多利加朝位子走去。维多利加乖乖地跟了过去。
到达了预定的包厢座位。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下,休息了一会以后……一弥叫了起来。
「……你干吗带着那么多钱出来啊?」
「当然是因为有必要。」
「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而且如果那种钱包被人看见,你会很受小偷欢迎的。啊,真是的,吓了我一跳…………咦,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像小孩子一样,两只小手支在窗棂上,盯着窗外的风景。
一弥提心吊胆的偷偷瞄着她的脸。
从一大早就开始不停对她说教,会不会是生气了啊……一弥开始担心起来。但维多利加的脸上丝毫没有怒气,只是吃惊地睁大翠绿色的眼睛,凝视着窗外。
繁茂的绿色,覆盖着群山的雄伟景象。
接着,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建筑物和道路。然后渐渐变成了城市的街角。
他们已经下了学校所在的山,进入了城镇。维多利加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而且,时不时地转移一下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发出轰隆隆声音的车轮和吐出黑烟的烟囱等等。
(好像是第一次坐上火车的人呢……)
一弥闭上了嘴,不自觉地看着此时专注地盯着窗外的维多利加的侧脸。
——目的地车站,位于地中海沿岸热闹的城市里。与位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相比,非常有活力,根本不像属于同一个国家。这是一个就连车站的月台,也飘荡着微微海水腥味的大型港口城市。
一弥催促着维多利加下了车,站到了月台上。和村里的车站不同,有好几条月台,天花板非常高,仰望着它简直会让人入神。似乎一不小心会在车站里迷路。
大人们一副已经习惯了旅行的样子,行色匆匆。提着庞大行李。身穿红色制服的搬运工横穿过大厅。
许多人走向那几条月台,又有许多人从那里下车。人和人无数次交叉,这就是大城市的车站。但是孩子的身影很少。来往的人群,偶尔会向站在那里,仅仅两个人的一弥和维多利加投去不可思议的一瞥。
下了月台的维多利加,还是不停的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找到检票口的一弥打算和她一起走到那里去,可是维多利加好像很兴奋地,饶有兴趣地到处乱走,这让一弥很头痛。一弥下定决心,紧紧地握着维多利加的手。
——很小的手。比起学校的同年级生,更像是带着年幼的妹妹。
「不要和我走散了哦,维多利加。」
「…………」
维多利加继续东张西望。一看到她觉得神奇的东西就问:
「那是什么?」
「是冰激凌店。」
「那个呢?」
「卖报纸的……喂,你往前走啊,会被人拐卖掉的哦。」
一弥几乎是抱着维多利加小小的身体,出了通道。
宽敞的大路上,画着好几道行车线,马车、汽车川流不息。人行道上满是人潮,用习以为常的步伐,穿过马车、汽车飞驰而过的大道。马车停下就坐进去。沿着人行道排列着豪华的店铺。橱窗里装饰着高级的点心,华丽的洋裙,帽子还有扇子之类。
还是能闻到微微的海水味。大海离这里很近。
一弥站住了脚,“啾”地吹了声口哨。咔嗒咔哒的四轮马车就慢慢驶近他们,停在了两人面前。维多利加吃了一惊。
「……魔法?」
「这个本来就是这样叫的。快点,坐上去啦。」
即使坐上了马车,维多利加依旧转头看着外面,很稀奇似的观察着路上的人群和建筑物。一弥告诉了车夫他们的去处以后,问道。
「我说,难道维多利加你……没怎么出过门吗?」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突然从她的侧脸上感觉到有点不愉快的一弥没敢继续追问下去。
——与警官汇合,到达里昂湾的海滩时,一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5

面对着地中海的巨大码头的一角。
停泊着贵族、有钱人的豪华游艇和充满异国情调设计的客船。各种肤色的船客们也陆续上船又下船。
靠在岸边一艘崭新的游艇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横条纹的海洋风衬衫,配上一条活泼的白色喇叭裤。脖子上围着一条小红围巾,头发一如既往地竖起,充满攻击性。……是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
警官看见了他们俩的身影,很高兴地挥起了手。
「哟~伙伴!」
一弥筋疲力尽,无力地摆了摆手。
德·布罗瓦警官轻快地纵身跳下,在一弥他们面前,摆出了单腿向前,充满激情的姿势。然后突然,前途一片黑暗似的说道。
「……好苦恼啊……为什么我要和你们一起度过周末呢?」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游艇不错?」
「是“布罗瓦”号。对了,久城,」
警官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为了让站在一旁的维多利加也听得见,他蹲了一点下来——这样一来两人的身高还是相差四十公分以上——小声说道。
「上次的事件……关于在隔壁房间里找到的那发子弹…」
「又来了,警官你又要来求维多利加,你……」
维多利加阻止了正欲发怒的一弥。一弥看着维多利加似乎是想听下去的样子,没办法,沉默了。
「被打到是镜子。射得粉碎哦。听说是占卜师罗克萨努曾经用于占卜的,一面很有年头的古镜。」
「魔法之镜吗……」
听到维多利加的嘟囔,德·布罗瓦警官大吃了一惊。
「房间里有许多占卜用具。比如……」
「注满葡萄酒的银壶,注满油的铜壶,还有注满水的玻璃壶对吧?」
「呃……?」
警官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看着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耸耸肩。
「这些都是占卜用具,格雷比尔。」
「你对这种事情就知道得清楚嘛,怎么买票就不会了呢?」
一弥忍不住插嘴,但两人都没理会他,一弥受到打击。
「然后关于上次那个阿拉伯女仆……」
「嗯。」
「是个美女。」
「……警官,这件事报纸上也有写道。」
一弥又插嘴了。
「那个女仆对于动机所说的都是些不明不白的话。因为我们只能找到些奇怪的阿拉伯语的翻译员,所以很难衡量他们到底理解了多少意思。翻译们说,她是这样说的。」
德·布罗瓦警官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
「她说:〈这是箱子的复仇。〉」
维多利加抬起头。
与警官对视了一下。
看到两人视线正面接触,这还是首次。一弥屏住呼吸想看看接下来会如何,但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奇怪的叫声。
「警官~~~!」
「官~~~!」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平时那男子二人组从码头那里跑来。
这两人组都戴着兔皮的猎帽。两人亲密地手拉手跑过来。
——是德·布罗瓦警官的部下。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德"布罗瓦警官挺起胸,用手指严厉地指着二人说道。两人停下脚步。
「警官,好姿势!」
「很精明!!」
一弥斜眼瞪着这两个没话找话赞美警官的人。
(就是有了这对家伙的纵容,才会养成如此怪异的警官……。也不会想到改改发型……)
一弥想,维多利加一定此时也想这么说。可一看,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一弥四处张望,她已经跳上了游艇,正埋头研究它呢。……又来了,看起来又被她的好奇心支配了。
「警官—糟了,阿拉伯女仆她!」
「逃跑了——!」
「什么!?真、真的吗!」
德·布罗瓦警官跳了起来。
他正打算跟两位部下跑回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跑了回来。
「喂,久城!我先告辞了!游艇你们可以乘坐,但不许驾驶。因为只有我有驾驶执照。」
「诶!?只能乘坐?不能驾驶?…………那会很无聊吧?」
「我知道!但只好忍耐!」
警官斩钉截铁地说完,就和两位部下手拉手跑走了。
一弥呆呆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
(不许驾驶……。还让我忍耐…………哈~?)
一弥泄气地回头看向维多利加那边,她正从游艇上走下来,缀满蕾丝的连衣裙顷刻间脏得无与伦比,如丝般闪亮的金发也乱七八糟。
她只是瞄着德·布罗瓦警官离去的背影,毫不在意。
「喂,我说,这艘游艇曾经属于占卜师罗克萨努的孙女所有吧?」
「嗯,听说确实是这样。」
「孙女是继承了罗克萨努的遗产吧,那也就是说,这艘游艇原本是罗克萨努的东西了?」
「……没错。」
「唔。对了。」
因为不能驾驶游艇而大失所望的一弥只是机械地回答着维多利加的提问。维多利加注意到了这点,心头火起,把刚才就一直攥在手里的什么东西塞到一弥眼前。
——是一封白色信封。
「这是什么?」
「在游艇里找到的。是邀请函。……寄往罗克萨努家的。」
一弥有了兴趣,打开了信封。
两人坐在游艇船舷处,读着里面的那封用流畅的法语书写的信。
内容是招待去豪华油轮的邀请。招待罗克萨努在这附近停泊的一艘客船里享用晚餐。日期是今天晚上。
「……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啊。」
「是啊……」
一个是晚餐的菜单。用特意加大的艺术字体,加了这样的话。〈主菜是“野兔”〉
野兔——。
这是占卜师罗克萨努在自家养了许多的动物。
据说被猎犬咬死的那些……
然后,还有一点。
晚餐的标题。
「~箱庭晚餐~」【注:箱庭,庭院式盆景】
「……箱子,这个词刚才也听过吧?」
「嗯,是啊。」
一弥和维多利加互相对视。
维多利加的表情与平时叫着「无聊」「无聊死了」,纠缠着一弥时截然不同。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同,但根据经验就能明白。
一弥回头看了看游艇。
崭新的豪华游艇。
虽然很漂亮……可是不许开动,这有点……无聊。
维多利加向他点头示意。
「……去看看?」
「嗯。」


--------------------------------------------------------------------------------

——两人靠邀请函上的地图找到那艘客船时,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们向停泊在微暗岸边的那艘客船出示了邀请函后,被允许上船。
两人似乎已经是最后的客人了。船立刻驶离岸边,顶着海浪的巨大声音开始前进了。
(咦……?)
这是一艘异常安静的船。从它停泊在岸边时,如果不细看的话,就由于它那似乎要融入黑暗的颜色,而让人几乎误以为那里没有船……是一艘如同黑色幻影的船。烟囱特别粗,在夜空下,恐怖地耸立着。一弥不由自主地有点发抖。
(咦?这艘船的名字……)
一弥突然陷入了沉思。
(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唔—想不起来了,算了。)
船破浪行驶着。
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看起来天气会变糟。
在船身上,写着这样的名字。
〈QueenBerry号〉——。



独白

又冷,肚子又饿。
虽然索贝鲁本该是富裕的国家,但对于蹲在冷冰冰路边的孤儿来说,这里无异于被冻住的森林。
从机构中逃出来,第三天。
一直以来乞讨,或者偷些剩饭来吃,但已经到了极限了。
——突然被一个有力的大人的手腕扣住了肩膀,提了起来。
被发现了,要把我带回机构了。孩子如此想着,但身上已经毫无力气抵抗。
她被塞进了装着铁栅栏窗的马车。
就像把小动物关进笼子里一样,孩子想道。
虽然很暗,但孩子那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还是看见了和自己同样被关进来的几个小孩子。每个人都穿着破衣服,冷得瑟瑟发抖。男孩子比较多,也有女孩子。
马车开始走了起来。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驾驶座上传来刚才那个大人的声音。有两个男人,在商量着什么。
「已经确认是索贝鲁的孩子了。」
「身份呢?」
「这个么,是孤儿吧。即使不见了,也没人会找。没关系。」
(……怎么回事?)
孩子不由竖起了耳朵。
「接下来去哪里?」
「还差……两个人吧。无所谓,没多久就能齐了。」
「真是简单。」


--------------------------------------------------------------------------------

因为冷得受不了,向身边的孩子靠了靠,很暖和。
马车摇晃着。
(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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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阴暗的晚餐

1

豪华客船的周围,一片漆黑。长着一身又黑又亮肌肉的领路者看上去应该是个外国人。他一言不发,借着手里拿着的洋灯的光线,给一弥和维多利加引路。
开始行进的船激起阵阵浪花,发出“啪——啪——”的巨响。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偶然间仰望星空的一弥,突然发现繁星闪烁的夜空,从某处开始突然被遮住了。那里竖着一堵与夜空同色的墙壁。一弥定睛凝望着那堵压在头顶上的黑色墙壁,原来那是耸立着的大大的烟囱。
那根烟囱不知为何异常巨大,看上去几乎和船体的大小不合比例,像座漆黑的塔似的直插在船的中央。
「……走吧,久城。」
听到维多利加的叫声,一弥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他们一步步走下船内的楼梯。本以为进入船里会比较明亮,不知为何还是一片昏暗,依然只能依靠领路者手里的灯。
——两人走进的,是有着崭新的细长的大餐桌和枝型吊灯的食堂。那盏吊灯并没有点亮,房间光线昏暗……不,是一片漆黑。大餐桌上摆放着十份晚餐,冒着热腾腾的蒸气。十支幽幽的烛光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只够照亮各人的手边。
本应按顺序呈上来的盘子,从前菜到主食,全部都排放在餐桌上,似乎并不需要仆人服侍。
黑暗中,九名大人已经入座。看来晚餐已经开始了,咔嚓咔嚓的刀叉声此起彼伏。
角落里空着一张座位。那本是已经被杀的罗克萨努的座位吧。一弥回头问领路者。
「我们来了两个人,请多拿一张椅子…………咦?」
身后没人,一弥打开门,朝走廊张望。
领路者所拿洋灯的橙色的灯光摇晃着,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啊,那个,等等……?」
领路人应该听到了他的叫声,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弥开始感到不安,他沿着黑暗的走廊,跑去追领路人。可是,洋灯的光也开始剧烈摇晃,渐行渐远,似乎也在跑……
(他为什么要逃开……?)
——跑到漆黑的甲板,领路者的身影消失了。一弥迷茫了,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怎么可能……不可能消失。他的确从这里跑到甲板上去的……!)
——哗啦!
远处传来水声。
一弥跑过甲板,抓住栏杆探出身去。
伴随着轻微的打水声,黑乎乎的海上,洋灯的橙色灯光渐渐远去。看来领路人在把最后的客人,一弥和维多利加带上船后,乘着小船离开了吗?尽管太暗了,连小船上的人影也看不清楚,一弥还是这样想道。他从栏杆上探着身子,呆呆地目送着小船。
(什……?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在那里呆站了一会儿。
这时,船体上浅浅书写的文字映入他的眼帘。
——〈QueenBerry号〉
果然这名字在哪里听到过,一弥想。
他使劲回想。
……想不起来。一弥放弃了去追那个坐小船逃跑的男人的念头,走过甲板,回到了之前的大食堂。
「喂,维多利加…………?」
在漆黑的大食堂里,人们依旧借着手边的烛光,继续享用着他们的晚餐。
角落里的空位……里,维多利加赫然坐着,大口大口地将豪华的晚餐送进嘴里。
她小小的手不时操作着刀叉,或将菜送进小小的嘴里。优雅地,但又动作迅速。咀嚼也很快。菜一点点减少。
一弥急忙凑过去。
「喂,等等,维多利加!」
「唔、唔……什么事,久城?人家正在用餐呢,我说。你安静一点。」
「我也在这里。」
「……我知道,那又怎样?」
很有食欲地吃完前菜以后,维多利加用刀叉切割着鱼肉,同时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似的反问道。
「我的肚子也很饿!」
「但是,我说。因为这可是送给罗克萨努的邀请函。」
「……所以呢?」
「罗克萨努只有一个人。因此,我们手持她的邀请函而来,晚餐也就只有一份。」
「…………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人。喂,行李包里有没有饼干一类的东西?我只好吃那个将就了。」
维多利加熟练地用切鱼刀剔除着鱼刺,抬起了头。
那张脸上,浮现出了奇妙的微笑。那张无可争议的漂亮脸蛋,乍一看在笑,但嘴角却微微歪着,半边脸颊一抽一抽地在抽筋。
……这是维多利加生气时的表情。
「有的哦,我说。」
「哇!那把它给我吧。」
「在那个旅行包里哦。」
「………………哈?」
「我的大脑推断出的所需物品们。餐具,椅子,还有紧急食物。」
「……餐具和椅子是没用的吧?」
「现在整个旅行包都在赛希露的房间里吧。你这是自讨苦吃,我说。」
维多利加“哼”地把脸撇向一边。
然后小声说道。
「就算你从最东边以优秀的成绩来留学,就算是硬派的军人家庭的儿子,还不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净说些没用的道理来迷惑人?你这个人,本来就强词夺理,还自负。我才没有分给你这种家伙的饼干呢。哼!」
(啥!?)
一弥哑然。
(我确实是脑子不会转弯,又过于严肃,有很多缺点,可……)
维多利加似乎在赌气似的,对一弥不理不睬地吃着肉。看来因为从出发旅行开始就一直被一弥教训的事,其实已经伤了她的自尊。
(强词夺理,自负,说没用的道理来迷惑人…………我可唯独不愿意被维多利加你这么说!!)
正当一弥暗暗握紧拳头之际,有人从后面戳他的屁股。一弥慌慌张张回头看去,坐在隔壁座位的年轻白人男性正抬头看着一弥。
「啊,对不起……我们太吵了是吧?」
「不……你坐下吧。」
虽然这么说,但已经没有空位了。一弥正为难,男人露出友善的笑容,“嘭嘭”地拍着自己的膝盖。
「不介意的话就坐这里吧。」
「咦?不用……」
「坐下,久城!」
被心情不好的维多利加低声一喝,一弥没办法,只好坐到了那个不认识的男人的膝上。他回头看看那男人,对方正心情很好地笑着。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弥想。
样子很正派,因为他那好脾气的微笑,比起帅,更直接的印象是一个好人。看上去是英国人,带着些许生硬口音的标准英语,不禁让人想起那个可爱的转校生,阿贝丽尔。
对了,阿贝丽尔……
「你是不是英国的舞台剧演员?」
听到一弥的话,男人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认识我?」
「同班一个女同学有你的写真照片,是叫奈德·巴克斯塔大人?」
「哎呀,我真开心。你,吃我的肉吧。来,别客气。」
看着切成大块的主餐肉被叉子叉着送到嘴边,一弥有点混乱,但还是一口吃了下去。肉很美味,仿佛要融化在舌尖上。可能因为奈德"巴克斯塔胃口很小,肉食几乎都没动。他一个劲地送到一弥嘴边,喂他吃。维多利加斜眼看着这光景,故意说。
「……两位真是相配。」
「你乱说什么,维多利加。」
「来吧来吧,你再多吃一点。」
「啊啊,谢谢……」
——安静的食堂里,回荡着奈德·巴克斯塔兴奋的声音,诉说着英国的演艺现状,抑或是莎士比亚的理论。
其他的客人都沉默地用着各自的晚餐。
然后,十几分钟后——
餐具碰撞的声音停止了。奈德的声音也消失了。
黑暗的食堂里,只有烛光在微弱地摇晃着,在讲究礼仪的十个人的座位前发出微暗的光。那些,坐在各自位子上的客人们……
有一个客人趴在餐桌上,一动不动。他旁边的客人,倒在椅子上,张开着嘴,时而能听到他发出一两声类似打鼾似的微微的呼吸声,然后又停止了。
客人们全体睡熟了。一弥从奈德的膝头滚落,发出很大的声响,趴倒在地板上。
食堂里陷入一片寂静。
除了蜡烛燃烧发出的“滋滋”的声音,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不久……
门悄悄地开了,有人进来。
进来的十二个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脸,确认他们是否已经入睡。他们围绕着餐桌慢慢走着,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一不小心踏到躺在地板上的一弥,不自觉地发出小声的惊叫。
少年吃惊地往下看去,也发现了睡在隔壁座位上,金色如带般的长发垂在椅子上的维多利加。他先是被她精巧的美貌吸引,之后变为惊讶的神情,依次盯着地板上的一弥和椅子上的维多利加看。
然后确认了一下维多利加面前的名牌。
上面写着〈罗克萨努〉。……他疑惑着,像是在问,这个座位上为何会坐着这个少女。
没有意识到神秘侵入者的十一位客人,此刻睡得正香。

2

「……喂,我说,快点起来。」
「唔~嗯……?」
「废品处理商,不讲道理的留学生。起床了!」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维多利加!」
一弥怒气冲冲地起身。
与此同时,鼻尖上被“噗”地喷了一口烟。一弥一边用手驱散烟雾,一边“咳咳”地一个劲咳嗽。
「咳、咳……喂,别吹了,维多利加。真是的,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维多利加没料到一弥会这么说,脸色难看起来。
一弥没有在意维多利加的表情,疑惑地环顾四周。
「咦……这里是哪里?」
「其中一间船室。休闲室。」
维多利加虽然把脸撇向一边,但还是回答了。这是一间和刚才所在的大食堂同样宽敞的休闲室。但天花板上豪华的吊灯却刺眼地亮着。与刚才那间房间截然不同。
紧靠墙边有一座小舞台,乐谱都摊开着,似乎直到刚才还有乐队在这里演奏。房间中央有几张供人打牌喝酒的小桌子。房间一角有吧台,摆放着许多看上去挺高级的酒瓶。
刚才明明还在大食堂里的大人们,现在有些坐在椅子上,有些则以桌为床躺着。在这间明亮的房间里一看,几乎都是些40多岁甚至年龄更大的男人。裁减精良的西服,发亮的皮鞋和袖口。精心打理的胡子。这些看似均极有身份的男士们,现在却都双手抱头,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房间里不知为何微微飘荡着一股类似香蕉水的刺激气味,随着呼吸刺激着鼻孔。大概就是这股气味令大家不舒服吧。
一弥所坐的位子旁边,坐着维多利加。维多利加的旁边是奈德·巴克斯塔。他脸朝下,痛苦地抱着头。
一弥也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于是看了看维多利加。她倒似乎没事。
「……怎么回事?」
「看来饭菜里被人下了药。醒来时大家都被移到这间休闲室了。」
「为什么?」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而是扫视了一遍休闲室。
看到所有男性都是年长者,一弥再次吃了一惊。25岁左右的奈德已经是其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了。
「这里全是大叔呢,维多利加。」
「不,也不全是。那里有一个女人。」
一弥顺着维多利加的视线看去。
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娇小的臀部线条优美。身穿鲜艳的红色礼服。一头黑亮的及腰长发与红色礼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女孩突然朝这里看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与礼服颜色统一的红色口红。碧蓝的眼睛配上长长的睫毛,十分动人。
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刚开始会给人一种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错觉。但她应该已经20出头了。女孩嘟着嘴,仿佛在说「那么接下来开始吵架吧」,看上去一副很好胜的样子。
休闲室里偶尔发出一两句呻吟声和胆怯的小声嘟囔,但转眼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一个人动,大家只是痛苦地抱着头。
维多利加转开了一直盯着红色礼服女孩的视线,小声对一弥说。
「久城,有点奇怪。」
「……什么事?」
「这里多了一个人。」
一弥眨了眨眼睛。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本来只该来十个人的地方,来了我和维多利加你两个人嘛。」
「不是这样的,久城。除了我们以外,又来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
发现一弥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维多利加急得开始跺脚。她皱着眉,以比平时更快的语速说道。
「也就是说。刚才在食堂里是九个人。而我们俩来之后,就成了十一个人。但现在……你自己数数看。」
一弥听了她的话,数了数在休闲室呻吟的这些人。
一个。两个。三个……。
四个……五个…………六个………………。
数完以后,一弥大吃一惊。
「真的!有十二个人……!」
「没错。」
维多利加满意地点点头。大概是因为一弥终于理解了她的话吧。
「换句话说,刚才没有出现在食堂的一个人混了进来。我说,那个人可能就是犯人。他没有吃晚餐。把熟睡的我们移到这里的应该就是他。然后趁机混进了我们之中……」
一弥环顾休闲室。
男士们都在观察四周,看上去除了因为安眠药造成的头痛,似乎还在害怕着什么。他们貌似互相认识,一看到彼此的脸就「啊!」地小声叫了起来。
只有年轻的奈德·巴克斯塔一脸疑惑,愣愣地嘟囔。
「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明白啊…………」
那个穿红色礼服的女孩突然站起身,很生气地大叫起来。
「搞什么鬼啊!这是哪里?真是的……啊,打不开。」
她用两手抓着门把手,“咯哒咯哒”粗暴地摇晃着。休闲室里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突然放开了门把手,胆怯地看了看休闲室。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哪里……?为什么门被锁住了!?」
没有人回答。
年长的男人们冷眼看着她。奈德、维多利加和一弥三个人则抬头盯着一动不动站着的女孩。于是,女孩毫不客气地朝他们三人走来,扑嗵一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坐下的同时,她的小提包撞到了一弥的脑袋上,发出“嗵”的一声。
「痛!」
「…………」
女孩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朝下看了看一弥,鼻子里“哼”了一声。反而这时奈德问道。
「你没事吧?」
「嗯,还好。」
这手提包可真重,一弥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斜眼看着女孩。
然后他再次回过头看着维多利加,小声问道。
「呐,维多利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混沌。」
维多利加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啊?」一弥追问道。
「…………我只能说用于重组的碎片还不够。」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喽?」
一弥理解了,但维多利加并不高兴。她像小孩子那样鼓起了白嫩的脸颊。狠狠瞪了一弥一眼。
「我只不过承认材料不足,并没说我不知道。」
「…………强词夺理。」
「气人!告诉你,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只要……」
「……自负!」
「气死我了!」
一弥和维多利加互相瞪着对方。
一弥漆黑的眼睛和维多利加清澈的翠绿色双眼之间,火花四射。
然后,几秒钟之后……。
「对不起……」
一弥败北。
「嗯~知错了就好。」
抵挡不住维多利加凌厉的眼神,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一弥不自觉地道了歉。

3

渐渐从安眠药所造成的头痛中恢复过来的一弥站起来,开始调查这间休闲室。
他探头看了看吧台里,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当他开始看摆放在里面的酒瓶时,维多利加也走过来,快速扫视了一下酒瓶。
「这里有葡萄酒。」
「嗯……」
维多利加拔开了酒瓶塞,咕噜咕噜地把酒倒进了手边的一个玻璃杯。鲜艳的紫红色液体映照着吊灯的光,闪闪发亮。
维多利加仔细看着酒瓶上的标签。然后拿起玻璃杯,靠近鼻子闻了闻味道。
「是有年头的上等葡萄酒。」
「是吗?」
维多利加点点头。
「根据标签来看是……」
在两人小声说话时,奈德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小伙子?」
「没什么,我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要到处乱碰哦。」
被奈德压低的声音声音吓了一跳的一弥抬起头,只见奈德表情有点扭曲。
「连饭菜里都被下了安眠药,谁知道其他地方会被放了什么。」
「对哦……」
奈德往四周看了看,向一张放着网球拍和球桌子走去。
桌子上放着威士忌的酒瓶和冰块,以及两只玻璃杯。冰块还没完全融化。宛如直到刚才还有人坐在那里。旁边一张桌子则像是某人在玩扑克牌途中暂时离开一会儿,牌还散落在桌上。
另一方面,一弥开始从吧台里进进出出,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古典乐的曲谱翻开在一半的地方,似乎就在刚才还有人站在那里演奏。
……这时,一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别走来走去的!」
听到他充满怒气的叫声,一弥和奈德都吃惊地转过头。
这是一个穿着上等西装,袖口装饰着闪亮宝石,打扮体面的男人。深棕色的头发三七分,被梳理地很服帖,长着雀斑的脸颊因为愤怒微微抖动着。
「这,这艘船很危险,你们应该也明白吧!安静点坐着!乱动的话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怎么回事呢?」
坐在角落位置的维多利加轻声嘟囔。声音回荡在安安静静的休闲室里。男人猛地一回头,但却没能找到发出这种像老太婆一样嘶哑的声音主人,于是迷茫地傻站着。
「……刚才的声音,是谁?」
「是我。」
维多利加冷静地举起手,所有的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她。
看到这个悄无声息坐在角落位子上的少女,大家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维多利加用她那翠绿色的眼瞳看着每个人。金色的头发如随意的头巾一般披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呼……许多人发出了感叹。
真是个美人……,太漂亮了……!类似的小声赞扬此起彼伏。男人们先是吃惊,接着抱着浓厚的兴趣看着宛若一个精致人偶的维多利加。
一弥不由自主地跑到维多利加面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维多利加很疑惑。
「你干什么?」
「保护你免受那些邪恶视线的骚扰。」
「……闪开。看不到前面了。」
一弥垂头丧气地回到原处。
刚才怒吼的男人死死盯着维多利加。
「小孩子给我闭嘴!」
一弥吃了一惊,刚想反驳,突然感觉到有人闪到了他的眼前。他抬头一看,是那个红色礼服的女孩。好胜的眼睛炯炯有神。
「不过大叔,这艘船不对劲啊。」
男人气愤地回过头。年轻女孩用手指着近处的一张桌子。
「你看,这张桌子。网球拍和球,还有兑水威士忌。冰块还没融化呢。好像有人刚打完网球,来到这间休闲室里,正开始喝酒。这张桌子上牌还散着。可是……没有一个人在。除了我们以外。」
「闭嘴!」
男人吼道。
「女人给我闭嘴!」
红礼服女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奈德出来打圆场。
「喂喂,大叔,可是她说得没错……」
「戏子你给我安静点!」
「……什!」
奈德大怒,眼看就要冲上去揍那男人。女孩嚷着「等等……!」拦住了他。
一弥提心吊胆地发言了。
「不过……」
转过头的男人瞪着一弥。
「东洋人,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一弥闭上了嘴。
看看四周,被男人粗暴的言辞激怒的似乎只有一弥,维多利加,还有奈德和女孩四人而已。剩下的七个人都和男人差不多年纪,甚至更年长。他们都一动不动地远远看着这里。
奈德和女孩也走到了一弥他们的身边。
奈德小声向一弥抱怨。
「按他那理论,难道只有大叔能说话吗?」
「唔……」
「这是什么道理!真是的,自以为是。这家伙真让人来气。」
奈德嘴里继续抱怨着。
一旁的维多利加一副认真的表情开口了。
「……混沌。」
礼服女孩开始一边踱步,一边思考。走五步就转一个方向,又走五步再转一个方向,这似乎是她思考时的习惯。维多利加饶有兴趣地看着转来转去的女孩。
——被关起来的十二个人中,上了年纪的八个男人看来彼此都认识。气色很好,不约而同地穿着高级西装和发亮的皮鞋,胡子的打理也都非常仔细。他们看起来已经很久没见了,小声地互相询问着近况。从偶尔听到的几句对话看来,这八个男人分别担任着索贝鲁的政府高级官员,纺织大企业的老板,外务省的干部等高职。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大概出自习性,他们依然对自己的工作和孩子就学的学校之类的话题高谈阔论。
但是,这些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他们又都显出不安的神色,彼此小声咬着耳朵。
「不过,这艘船……」
「是啊,简直像那时的箱子一样。虽然刚坐上来时没注意到……」
「难不成……」
房间里充满着他们不安的窃窃私语。奈德迷惑地偷看着他们,似乎很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弥沉默地思考着。
船……。热腾腾的饭菜……。纸牌游戏……。
对于这些词,不知为何他隐约感到有点不安。似乎马上就要想起什么,却想不起来。感到憋闷的一弥不由开始使劲摇头。
注意到他的样子,维多利加问道。
「怎么了?」
「没事……」
一弥低头看着维多利加不可思议的表情,慢吞吞地开口。
「对了。我好像觉得曾经听过这艘船的名字。记得是叫……〈QueenBerry号〉。还有……」
在说的同时,一弥感到越来越不安,他皱起了眉。不知何时开始,休闲室里的男人们都开始看着一弥。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群蜡人像。一弥抬起头,看了看每个人的脸。
(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一弥愈发不安,再次陷入沉思。
(对了……。还有,什么来着,花瓶……?)
突然,他注意到了装饰在一旁古董架上面的花瓶。不知为何,有种“就是它”的感觉。似乎快要想起来了。
就在一弥自然地把手伸向花瓶的一瞬间……
男人们都大吃一惊。
刚才的体面男人站起来,焦急地喊道。
「喂,别碰那个花瓶!」
——呯!
响声划破空气。
弩射出的箭,擦着一弥的头皮飞过,“噗”地射进墙壁。
年轻女孩双手捂嘴,发出不成声的悲鸣,连连后退。奈德"巴克斯塔也慌慌张张地发出奇怪的叫声。连维多利加也睁大了翠绿色的双眼,一副错愕的表情抬头看着这边。
之后……。
男人们一齐叫了起来。
「果然……!」
「果然这艘船是……!」
他们争先恐后地起身奔向大门。有几个男人甚至因为过于慌张而跌倒,发出呻吟。
由于太过震惊而全身僵硬的一弥,被维多利加和奈德一左一右抓住,使劲摇晃。
「你没事吧,小伙子!」
「喂,差点死了的感想如何!」
一弥张了张嘴。
——想起来了。
手即将碰到花瓶的瞬间……弩箭飞来…………那艘船的…………传说。
是听谁说的,关于什么的传说。
……是阿贝丽尔。
就在前几天,坐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的教学楼里,听她半开玩笑半认真讲的那个怪谈。
没错,在那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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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听说海上救助队赶到时,那艘客船里午餐盘中还残留着热乎乎的菜,暖炉也熊熊燃烧着,桌子上排放着玩纸牌游戏用的纸牌……可是,可是呢,一个人都没有哦……!〉
〈无论是船客还是水手们,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啊……〉
〈听说当救援队员调查船内时……无意中碰到花瓶的瞬间,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颗子弹,差点闹出人命呢。〉
〈……转眼间就沉入了海底哟。伴随着飞溅的水花,以及巨大的不祥的声音一起,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海底……!〉
〈十年前理应沉没了的这艘船,〈QueenBerry号〉,在这之后又出现了哦。在暴风雨的夜晚,大雾对面突然出现的这艘船上,聚集了本应已死去的人们哦。〉
〈他们花言巧语地蒙骗活着的人上船,把他们作为活祭品,与船一起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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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弥想了起来。
仿佛直到刚才为止都有人坐着的桌子。
热腾腾的饭菜。
散落的扑克牌。
一碰花瓶飞出来的弩箭……。
而且,船名一致。阿贝丽尔所说的〈QueenBerry号〉,一模一样的名字清晰地刻在船身上……!
「你怎么了,久城?」
「维,维,维多利加,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们所坐上的这艘船,那个,就是说……你千万不要被吓到。」
「什么意思?」
「还有,不要笑。我说真的,你要保证。」
「可以。」
「是幽灵船!」
「…………」
维多利加嘴型分明已经要说出“笨蛋”,却又换成一副认真的表情。
「……哈哈哈哈!」
一弥一下子崩溃了。
维多利加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弥的样子,一边说道。
「笑死我了,你真是。」
「你听我解释啊。我有充分根据的。」
一弥调整了一下呼吸,把从阿贝丽尔那里听来的传说告诉了维多利加。被大门口的人潮挤飞出来的那个体面男也开始很有兴趣地倾听他们的谈话。渐渐的,由于恐惧,他的脸开始抽搐。
而维多利加却显得十分惊讶。
「幽灵船?久城,我说,你难道是认真的?」
「不,唔,难道,喂……」
「你说这艘船?」
维多利加开始不停抱怨:「我以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才特地配合你笑的。真是的,你这个人真奇怪……」。然后,手里拿着放在吧台的葡萄酒和倒入了紫红色液体的玻璃杯回来。
「我说,你好好看看这瓶酒。」
「为什么?」
「看看鲜艳的颜色和证明它有年头的酒瓶标签。」
「……怎么了?」
维多利加不说话了,看上去很不满。
此时……。
突然,室内的灯光“啪”地熄灭了。
明亮地刺眼的灯光突然消失,休闲室里顿时被黑暗笼罩。抢着挤到大门口的男人们,如同陷入了危机一样不停地大喊大叫,混杂着愤怒的咒骂声和哀鸣。仿佛被他们的叫声和黑暗所压迫,一弥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膝盖阵阵发抖。他想保护身边的维多利加,于是伸出手去。
维多利加不在。一弥小声喊着她的名字,用手摸索着。
不安渐渐加深。对于维多利加的担心也渐渐增加。
……但是,停电只维持了一瞬间。突然灯光又亮了。照出整个房间,明亮到令人目眩。站在角落里的维多利加看见弯着腰,两手伸在半空的一弥,吓了一跳。
「……我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弥慌慌张张地收回手。
休闲室被死一样的沉寂所包围。刚才发出大叫的男人们,仿佛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沉默着,难为情似的低着头。不知是因为放心了,还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突然,奈德高声发出惨叫。
大家都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他。
奈德盯着一面墙壁。是有吧台的那一面墙壁。站在那附近的红礼服女孩也正吃惊地看着奈德。
奈德以舞台演员特有的夸张完美的动作,举起一只手,指向墙壁。靠在吧台上的女孩随着他指的方向,慢慢回头。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女孩发出了像哭泣一样的尖锐惨叫。
「……哇啊啊啊啊啊!」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相继发出叫声。
——墙壁上出现了几秒钟前还没有的东西。像是用血写成的巨大文字。血字留下了某个信息。
那是……。

--------------------------------------------------------------------------------
〈从那之后,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这次轮到你们了。
箱子已经准备好。
来吧……〉
〈"野兔",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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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面男发出一声大叫。
「哇啊啊啊啊啊!!」
一旁的胖男人似乎受他的影响也陷入了恐慌,大声叫道。
「那份邀请函……!」
「箱庭晚餐…………!」
「主菜是野兔…………!」
「观赏野兔奔跑的不是我们。我们……就是野兔!!」
八个男人有一屁股坐下的,有抱着脑袋的,有暴跳如雷的,姿态各异。
他们自言自语地说着奇怪的话,发出恐怖的叫声。一弥他们几个则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吃惊地看着这些人。
「是幽灵!少年他们回来了,要把我们当作活祭品!」
「这些血字就是铁证!」
胖男人站起身。
他跑起来,想逃出休闲室。跑到门口,男人抓住门把手拼命拉。
刚才为止还锁着的门,这次却不知为何很容易地打开了。
男人迈出一步,正欲冲出门去。
从走廊那边飞来了什么东西。是一道黑色。一弥似乎看到了一条用粗画笔画出的黑线。
那条线直刺男人眉心,从后脑露出一小部分后,停住了。曾经的黑线如同用红色魔术笔描过一样,只有顶端被染成了红黑色。
——不是线。
是弩箭。从走廊飞过来的。
大家都呆呆地远远看着这副景象。没有一个人动。
男人的头部简直像是用柔软的材料做成的,毫不费力地被弩箭刺穿了。
从后脑露出了沾满血和脑浆的弩箭头。
因为箭的冲力,男人一瞬间僵立住,然后后仰……。
——咚!
倒下了。
一秒钟的寂静之后,「……啊啊啊啊啊!」女孩发出近似哭声的惨叫。然后慌慌张张地辩解。
「我、我刚才还想试着开这扇门的!打不开啊!真的,相信我。不过如果打开了,我就…………!」
维多利加眯着眼,盯着女孩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脸。
但剩下的七个男人根本没听女孩说了什么。他们只是愣了一下,就不知由谁带头跑进了走廊。
他们一个接一个说着奇怪的话。
「这扇门已经安全了!陷阱解除了!!」
「甲板,朝甲板!」
「快逃!……会被船杀死的!」
他们跨过尸体奔向走廊,跑了起来。争先恐后地爬上阶梯,冲向甲板。
维多利加他们面面相觑。
奈德的脸因为吃惊和疑惑扭曲着。
「我们也追上去……吧?」
一弥和维多利加,还有奈德和年轻女孩四人也提心吊胆地走进走廊。
走廊到处点着洋灯。建造奢华的走廊,每走一步,脚都会因为深红色绒毯的舒适柔软而陷入地板。不久前面出现了阶梯。当他们登上阶梯,打算走上甲板时,走在最前面的奈德边叹气边自言自语道。
「下雨了。变天了……」
——位于船尾的狭小甲板。大雨不停击打着甲板,周围只有雷声轰鸣的夜空和黑暗的大海。甲板由于雨水变得非常光滑,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黑暗的天空上,连星星也消失了,阴沉沉的。
海面上,黑色的浪花不停地翻滚着。仅仅看着就觉得仿佛要被卷入这股黑暗。浪花发出巨大的声响。
女孩皱着眉。
「天气真糟……」
奈德回过头问。
「这样一来,救生艇也没用了吧……?」
「是啊,那当然。这种天气坐汽艇根本就是自杀行为。转眼就会翻船。」
听到女孩的话,男人们都回过头,怒吼道。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一旁的奈德突然叫了起来。
「对了,可以去掌舵室!驾驶这艘船回陆地!」
听到奈德的话,男人们又争先恐后地跑了起来。
在湿润光滑的甲板上,焦急的男人们开始一个个摔倒,扭伤脚,与此同时发出愤怒的骂声。
终于找到了掌舵室,因为上了锁,奈德用身体撞开了木门。率先冲进去的他却带着一副僵硬的表情走了出来。
「不行……」
「为什么!?」
男人们气愤地问道。奈德也似乎生起气来。
「舵被破坏了。这样这艘船动不了了。」
「骗人!」
几个男人推开奈德冲进了掌舵室。奈德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男人们从掌舵室走出来,很不甘心地嘟囔着。
「是真的。被破坏了!」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
没有人回答奈德,大家只是站着。
——看来这艘〈QueenBerry号〉只是毫无目标地在暴风骤雨的大海上漂浮。没有水手,连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只是在海上漂浮着。
男人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逼问奈德。看来他们认为奈德对船最为了解。可是奈德似乎很为难。
「可是,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啊,对了,用无线求救怎么样?海上救援队会来。」
「那你快求救啊!别磨磨蹭蹭的!」
男人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奈德一时气结。但重新平静下来后,他指着甲板的相反方向——船头部分。
「无线室在船头。去那里吧!」
「快点!」
雨滴打在皮肤上,很疼。
甲板大约宽二十多米,可能因为船头在很远的对面,黑暗中根本看不见。
正在跑的奈德突然站住了,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
「不行……」
从后面赶上来的女孩也叫起来。
「这里有装饰的烟囱。太大了。作为船的装饰很不自然。总之,不可能去对面……」
虽然与黑暗融为一体很难看清,但那里的确有黑色巨大的烟囱。看不见船头部分,不是因为暗,而是烟囱挡住了视线。是一弥刚开始被带上船时看到的烟囱。
这是注重装饰的客船上经常使用的装饰用烟囱——。
但却异常巨大,让人觉得与船很不和谐。它隔开了船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但按烟囱来说高度却很矮。
一弥和奈德分别确认了烟囱左右两边,无路可走。船的甲板上连接船头和船尾的道路被这个奇怪的烟囱完全切断了。
年轻女孩回头看着男人们。
暴雨打湿了她的黑发和裙子,粘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从上面过不去。必须回去,通过船内部才能去对面。」
「……不要!」
男人们用颤抖的声音大声抗议。
「回到船里就成了野兔了!绝对不要!」
「野兔是怎么回事!?」
女孩也不耐烦地对男人们叫道。
奈德也站到了女孩旁边。
「没错。从刚才开始,就不明白大叔你们在说什么。那些血字也是。你们是知道的吧?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们!你们有这个义务吧!!啊,喂……」
体面男大声叫了起来,指着救生艇。男人们开始合力把救生艇降下来。但大海波涛汹涌,暴雨和巨浪使船激烈摇晃,这种状态下实在不适合把船放下海。
奈德和女孩,一弥拼命地阻止他们。
「这种天气下这么做会翻船死掉的!」
「吵死了,闭嘴!」
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坐进了船里。完全不顾大声叫着阻止他们的奈德几个,打算逃走。
体面男在坐上船的一瞬间,突然表情变得很不安,回头看了看。
女孩对他喊。
「真的很危险!留下来!」
体面男用充满血丝的眼睛困惑地看着天空。
经过几秒钟沉默。
「…………我知道了。」
男人逐一看着汹涌的大海,汽艇和留下的年轻人的脸。
乘上汽艇的男人们毫不理会体面男,甚至头也不回。然而目送着他们的体面男的眼睛里,却反而充满着困惑和焦躁。
救生艇无视女孩的声声阻止,缓缓降到海上。
——坐着六个男人的汽艇降到了海面。
一弥几个靠着栏杆,探出身去,目送着他们。
短短的一瞬间,汽艇被海浪摇晃了一下。然后,随着巨浪的拍打左右剧烈地摇晃,船翻了。
一弥叫了起来,束手无策地看着渐渐消失在海里的男人们。
男人们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拖入了海底。波涛中出现了白色的泡沫,在海面上漂浮。汽艇也消失了。
短短几秒。
暴雨无情地敲打着留在甲板上的几个人的身体。
一弥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奈德和女孩。
奈德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嘴唇发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女孩……。
女孩脸上奇异地浮现了满足的笑容,低头看着渐渐消失的汽艇。眼神冰冷地让人觉得恐怖。
红唇微微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这话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但一弥还是隐隐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女孩如此说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嘛。亏我还警告了你们。」
突然,女孩发现了看着自己的一弥。于是又看着一弥,以无聊的口气说道。
「大人总是这么蠢。自信满满,尽做些不可理喻的事。」
她耸耸肩,往回到船舱的阶梯走去。
「喂……这种时候你怎么这么说!太不注意言行了……!」
女孩没有听见一弥的声音。
一弥带着愤怒和惊讶,目送着女孩离去的细小身影。

4

——存活下来的五人,打算回到之前的休闲室里去。
他们无精打采地回到走廊,通过依旧打开的门,走进休闲室。
然而……。
最先踏进休闲室的女孩,睁大了眼睛。
她慢慢地用双手捂住嘴,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跟在她后面正打算走进休闲室的一弥很惊讶地问道。
「怎么了?」

「啊、啊、啊…………」
女孩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次发出惨叫。
「……哇啊啊啊啊!」
奈德急冲冲地从走廊另一头赶来,大声叫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开始哭泣,眼泪不停落下。
她一边颤抖,一边举起纤细的手臂,指着休闲室里。
「这房间、这房间……」
「怎么了?」
「我受够了!」
一弥从女孩旁边探头看去。
然后,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休闲室与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墙壁,天花板,还有地板……休闲室在这几分钟之内,完全被水浸透了。吧台,桌子,酒瓶也一样,仿佛长年躺在海底的沉船一样,墙壁腐朽,湿嗒嗒的,天花板上也滴答滴答地不断地滴下脏水。
黯淡的洋灯把浸透了水的休闲室照得泛白。
女孩开始歇斯底里地痛哭。奈德站在她旁边,惊惶失措。他安慰似的说道。
「这间休闲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墙壁上的字……倒是还在……」
墙壁上还写着和刚才一样的血字,被洋灯的白光照得很恐怖。奈德走了几步,轻轻踢到了腐朽的桌子,咯嚓一声,桌子塌了。一股海水的腥臭味一下子从破裂的残片中冲了出来。地板半烂似的柔软,踏在上面,一种粘稠的不适感自脚底传来。
「……喂」
最先进入被水浸透的休闲室的奈德转过身。站在休闲室的正中,呆呆地看着这边。
他慢慢地指向门附近的地板。用颤抖的声音和求助的眼神看着一弥他们开口了。
「喂……。刚才的,被弩射死的大叔的尸体在哪里?」
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
一弥也吃惊地看着四周。
——尸体消失了。被水浸透的休闲室里哪儿都没有尸体的影子。四溅的鲜血和脑浆也消失地干干净净。
女孩开始边哭边说。
「消失的那家伙很可疑!肯定是那家伙干的!把我们关起来,装死,让我们害怕来给自己取乐。喂,你快给我出来!你在哪里!」
她冲进休闲室,大声喊着,一一检查桌子下面。奈德无奈地说。
「冷静点。那家伙确实死了。我确认过了,是真的。」
「那你也是他一伙的吧!?」
奈德皱起眉。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
这时,没坐上那艘汽艇的体面男突然插进了两人之间。
「……你们别吵了。烦死人了。」
「你说我们烦?」
「总之,坐下吧。我累了……」
五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然后各自挑选不太湿的椅子坐下了。
奈德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开始抖腿。他每次抖一次脚,积在地板上的海水就发出啪唧啪唧,令人难受的声音。年轻女孩苍白着脸,一坐下就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黑亮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膝盖上。体面男非常安静。连嘴唇也微微发紫,显得很害怕。
只有维多利加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优雅平静地坐着。一弥看着她,突然觉得放了心。
五个人依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体面男先开口。
「我叫莫里斯,是索贝鲁王国外务省的干部。」
然后就沉默了。接着是年轻的女孩。
「我是朱莉·盖尔,职业……没有。父亲拥有一处煤窑。」
看来是有钱人的大小姐。莫里斯鼻子里“哼”了一声。很生气似的插了一句。
「……什么嘛。反正不工作就也一样能活,不是挺好么?」
听到这句话,出身并不宽裕的舞台剧演员奈德"巴克斯塔微微皱了一下眉。
一弥和维多利加报上名字时,莫里斯似乎听过维多利加的名字,突然改变了态度。对其他三人则依旧很傲慢。
五个人都筋疲力尽地坐着,互相盯着彼此看。
女孩——朱莉·盖尔似乎稍微平静了点,小声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真是的。我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也不明白……」
莫里斯看着下面不说话。其余三人虽然异口同声地提出了疑问,却渐渐开始注意安静的莫里斯,以及一动不动观察着莫里斯的维多利加。
无声的紧张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于是,在这种紧张即将到达极限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维多利加突然开口了。
她用嘶哑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莫里斯」
被叫到的男人吃了一惊。
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人。
莫里斯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等待着维多利加接下去要说的话。
维多利加开口了。
「我说,你刚才,在我朋友想去碰那个花瓶时,警告过他。」
「啊,是……」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机关?」
莫里斯咬着嘴唇。
朱莉和奈德也轻轻叫了一声“啊”。
沉默覆盖了被水浸透的昏暗休闲室。
啪唧……啪唧…………。
一片寂静中,只有令人不快的水声回荡着。
维多利加继续追问没有回答她问题的莫里斯。
「除了我们……这四个年轻人以外,你们似乎都认识。只有上了年纪的八个男人说出了那些我们不明白的话。其中存活下来的只有你,莫里斯。你是不是应该向乘上这艘船的年轻人解释一下呢?」
莫里斯继续更加用力地咬着嘴唇。
啪唧……啪唧…………。
只有水声在回荡。
——不久,莫里斯似乎放弃了,他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小声说。
「……因为一样。」
「什么一样?」
「和十年前的那时一样。所以我知道。」
莫里斯抬起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脸,张开变成紫色的嘴唇说道。
「这艘船是十年前沉入这片地中海的〈QueenBerry号〉。也就是说,“那个”又开始了。所以我知道。」

独白-monologue2-

1

觉得有人在摇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正担心地看着我。和眼睛一样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到地板上。
是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少女。
「呃……!」
想起身,但头却很疼,我不由得呻吟起来。少女轻轻“啊”了一声,赶快用纤细的双手来扶。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
我轻轻按着脑袋观察四周,这是一间很大的休闲室。到处摆放着高级的古董圆桌和椅子,角落里有吧台,上面排列着很多酒瓶。这里还设置了小舞台。乐谱被翻到中间。
木纹闪闪发亮的地板上,倒着很多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好像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头,嘟哝着头疼。
我注意到聚在这里的孩子们人种并不一样。白皮肤的占了绝大多数。但从其中混杂着典型日尔曼风格的金发碧眼,个子高大的少年,以及看起来在地中海长大,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卷发男孩,可以得知国籍各不相同。还有黄皮肤的小个子男孩。虽然有一个浅黑肤色的小个子男孩,和一个同样肤色的女孩,但两人却发现对方所说的话并不是自己国家的,所以很疑惑。
虽然能听懂他们发出的类似抱怨头疼的吵嚷声中有英语和法语,但大部分是语速很快,让人听不懂的外语。
旁边一个黄皮肤的少年走了过来,帮孩子站起身来。孩子用法语说了句「谢谢」,他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
响起了一个清晰的英语发音,因为声音很大,孩子们都回头看向那里。
那里站着一个白人少年。很瘦,短发。带有雀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很健康。
「被坐着奇怪马车的大人抓住,吃了饭以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头好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站起来,告诉他我也一样,于是那少年很不安的问道。
「大家也都是这样吗……?」
只有懂英语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雀斑少年环顾了一下休闲室。在房间里烦躁地走了一圈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大门。
伸手去抓门把手。
……打开。
被吸引住了一般靠近门,窥视了一下外面。外面是长长的走廊。明亮得晃眼的洋灯照着豪华的木制墙壁和深红色的绒毯。
雀斑少年皱着眉,不安地回头看着房间里。
「喂……」
他歪着头半信半疑地说。
「是不是在摇?」
「……是的。」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发现地板在慢慢地左右摇晃。很有规律,每隔几秒就左右摇晃一下……。
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这么想着,一个按着自己脑袋的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用尖利的声音大声叫道。
「是地震吧?没错,发生地震了!」
休闲室顿时陷入混乱。
有的孩子甚至慌慌张张想钻进桌子下面。就在现场即将失控时,刚才帮助我的中国少年开口了。
「……不是的。」
用的是发音纯正的英语。
大家都回头看他。
「这种摇晃不是地震。」
「……为什么这么说?」
雀斑少年反问。中国少年冷静地说。
「因为这里不是陆地。」
「你说什么?」
「这种摇晃……是波浪。我们在海上。这间房间恐怕是船舱其中的一间。我想这不是陆地上的建筑,是船。」
休闲室里刹那间又恢复了寂静。

2

雀斑少年带着几个从头疼中恢复过来的人走进了走廊,其中也包括刚才那个中国少年和一开始叫醒我的黑发少女。
洋灯的灯光刺眼地照着走廊。深红色的绒毯是从没踩过的高级货。每走一步就轻飘飘地陷下去,脚被绊住几乎快要跌倒。
听到我的抱怨,中国少年说。
「嗯。这里一定是船上的高层。」
「为什么?」
「这种客船,上层是提供给出高价享受豪华旅行的一等乘客使用的。所以休闲室,客房,连走廊都很豪华。」
「往下的话,就变成挤满二等乘客,三等乘客的便宜客房以及船员的房间了。所以照明也不怎么样,绒毯也换成了旧的。再往下就是货舱和锅炉房。那里会有点脏,简直不像是在同一艘船上。」
「……你很了解嘛。」
雀斑少年有点怀疑地小声说道。听到这话,中国少年苦笑。
「喂喂,你不要怀疑我啊,我只不过是以三等乘客的身份坐过这种船而已。」
「唔……」
他们边走边开始彼此做自我介绍。
雀斑少年说自己叫休伊。中国少年姓杨。
「你呢?」
既然被问道,我就回答了。
「阿莱克斯。请多关照。」
「是法国人吗?这个,你一开始说了法语,而且英语有点口音。」
「不,不是的。索贝鲁人。」
「原来如此。那国家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嘛。」
黑发女孩似乎既不懂英语也不懂法语。但似乎明白大家在做自我介绍,指着自己说。
「我姓丽。」
然后用手指告诉大家她现在十四岁。
——和杨说的一样,有豪华休闲室的那层的确位于船的上层,因为他们登上阶梯后,就直接来到了甲板上。
他们依次走到甲板上。木纹老旧的甲板,每当少年他们有人走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很硬的声音。
走上甲板的少年们……全体愕然地站着。
那里,真的是海。
夜晚的大海……。
在街头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浓重黑暗覆盖四周,黑色的波浪“哗哗”地翻腾着。远处挂着一轮青白色的月亮,使海面上浮现一道光亮。所能看到之处都是一片黑暗的大海。海上除了这艘客船以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的影子。
一位少年在甲板上奔跑。
「喂————!」
他大声喊道。
「有人吗—!救命————!」
只有波浪在静静地翻滚。
另一个匈牙利女孩也跑了起来。个子很高,是个很丰满的少女。她抓着栏杆,正打算大叫。
——咻!
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声音。
随着如同切过风一般的声音,响起了少女尖利的惨叫。
休伊急忙问。
「怎么了?」
「什么东西擦过了我的脸,我刚走到这里,就从那里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从海那边……」
休伊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
他的手立刻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
少女的右脸被什么东西削过似的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自己发现了这道伤痕的少女发出惨叫,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我和黑发的丽两人把少女搀起来。
休伊他们去检查了少女指的方向,但实在太暗了,不知道飞来的是什么东西。
——跑进掌舵室的杨回来,摇着头说「不行」。
「舵坏了。不,是被破坏了。」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艘船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迹象。为什么这里只有孩子?」
面对大声叫嚷的少年,杨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休伊站了起来。
「这样呆在船上最后也只可能死。对了,无线呢?这种船应该有无线吧?」
「没错。喂,阿莱克斯……无线室应该是在船头吧。」
杨问我,但我是第一次乘这种船,于是摇摇头。
「应该是在那里……!」
杨和休伊说着,两个人跑了过去。
但立刻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
「不行……。有一个好大的烟囱,切断了通道。从船尾这里去船头,在甲板上走不过去。我想大概是装饰用的烟囱……不过也太大了,简直像是故意造得这么大,好让我们不能去无线室……」
「那怎么办……」
休伊抬起头。
「有办法。不走甲板,回到船里去。走下阶梯,通过走廊往船头走,再爬上那一边的阶梯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去对面,用无线向海上救援队呼救。」
「没错,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突然手臂上有种柔软的触感,是丽很不安地靠了过来。虽然语言不通,我还是向她点点头,告诉她不用担心。
我们搀着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再度走下阶梯。
洋灯的灯光依旧刺眼地照着走廊。但总觉得绒毯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不自觉会看成血一般乌黑的颜色。被搀着的匈牙利女孩开始轻轻地哭泣。我看了看丽,两人用尽全力地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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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原来的休闲室,从头疼中恢复过来的少年们都看着受了伤的少女,吓了一跳。
休闲室里,留下来的少年们各自坐在椅子上,不安地低着头。明亮的吊灯下,他们脸上却都是青白色,眼神也都很黯淡。
他们一个个站起来问道。
「怎……」
「怎、怎么回事?」
问题接踵而来。休伊阻止了他们。
「……我来说明。」
休伊代表我们把甲板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大家做了说明。然后提议大家一起去无线室所在的船头。没有人反对,大家都无力地点点头。
所有人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名字,年龄和国籍。怎么会来到船上的。
有一点每个人都不同。国籍。
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匈牙利,意大利,美国,土耳其,阿拉伯,中国,还有索贝鲁……。
虽然语言完全不通的除了丽还有几个人,但看起来十一个少男少女中没有两个人国籍相同。简直像是从世界各地挑出来集中到这里的。
但也有共同点。
所有人都是孤儿。就算这样消失,也没有人会来找他们。

3

再次走进走廊。这次是全部十一个人,一个接一个。通过同样的走廊,往刚才相反的方向走去。
因为不安,我似乎又开始头疼了。于是轻按着头不自觉地呻吟起来。丽注意到我的样子,停住了脚步。
「阿莱克斯……」
丽指了指挂在她脖子上的心型吊坠,是亮晶晶的珐琅做成的粉红色吊坠。她抓住我的手,有点强硬地让我摸着那块吊坠,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放松的姿势。
看来心型吊坠是丽的护身符。她应该是想对我说“有了这个你也不用担心”。
她黑色的眼瞳闪耀着温和的光芒。真是个体贴的人,我想。于是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再次跟在大家后面往前走。
领头的休伊和杨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大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堵住了。」
休伊说道。
「你说什么!?」
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拨开众人挤到前面。因为她用两手分开了大家,即使我站在最后,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东西。
是墙壁。
高达天花板的黑色墙壁堵住了走廊。这样一来走不过去了……!杨转过身,脸色都变了。他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杨!?」
我叫他,他回过头看我。
「这一层应该不止这一条走廊,我要去确认有没有可以通到船头的走廊!」
大家都点头同意,跟着杨跑了起来。
但是……走廊都被黑色的墙壁阻断了。匈牙利女孩第一个开始抽泣起来。其他有几个孩子也受她影响哭了起来。
休伊和杨两人小声商量之后抬起头。
「大家去找升降梯!」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休伊很坚定地说。
「到下层去。那里也许没被这种墙壁堵起来。听懂了吗?好了,找升降梯!」
杨指着走廊的一头。
「那里有。」
两人不由分说地带头跑了过去。
升降梯在一个格外明亮的角落里。一扇令人觉得恐怖的铁栅栏闪着黑色的光泽。旁边还有一段白色发亮的瓷砖做成的楼梯,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开灯,所以只有那里很暗。
休伊看了看少年们。
「也有楼梯,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
可能因为害怕黑暗的楼梯,大家争先恐后地走进升降梯。休伊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们不停地往升降梯里挤,不久回过神来说。
「还能再乘两个人左右吧……杨,阿莱克斯,你们俩带领他们到下面一层去。」
「你呢,休伊?」
我问道,却只见他拉着丽的手往楼梯方向走去。
「我和丽从楼梯下去。好了,我们在下面见。」
丽回头看着我们,挥挥手,很可爱的动作。我和杨彼此看了看对方,挤进了升降梯。
咣当,咣当——!
铁笼子发出粗鲁的声音关上了。
随着“轰轰”的响声,升降梯缓缓降了下去。
照明灯白晃晃地照着,每个人都怀着紧张的心情,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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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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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少女的尖叫突然响起。是丽的声音。
杨急忙想打开铁笼子的门。升降梯停在了下面一层,过了一会儿,铁笼子摇晃着,发出粗鲁的声音慢慢地打开了。
大家跌跌撞撞地飞奔出升降梯。
「丽!?」
「怎么了,休伊!」
所有人冲向黑暗的楼梯。
但因为周围太暗了,大家都摸不清方向,只好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上面隐约传来抽噎声。
「……丽!?」
我正打算冲上去,杨从升降梯里找到了应急用的手电筒,赶了过来。我打开开关,往上面黑暗的楼梯照去。
手电筒白色模糊的圆形光束照到了一具尸体。
所有人都轻声发出了悲鸣,站着一动不动。
……休伊倒在那里。
他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躺在楼梯的休息平台处。趴在地上,左手被压在身体底下,右手则紧贴着腰际。
一旁的丽似乎被吓得不轻,蹲在地上。
「怎么回事!」
德国少年朝丽怒吼。这个少年个子很高,有着近似成年人的体格,看上去远远超越他十四岁的实际年龄,很有威慑力。
但是,听到他怒吼的丽却无法解释。她用手势加上动作,表示她追着休伊下了楼梯,就看到他倒在这里。
德国少年用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不耐烦地吼道。
「这种动作看不懂!」
他奔向休伊,想去探他的脉搏。他抓起头朝这里躺着的休伊的右手,用手指搭着休伊的手腕内侧。
——脉搏完全停止了。
「怎么会死的!?」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丽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黑暗的楼梯里只有杨拿着的手电筒发出圆形的光束。而杨似乎因为过于吃惊,手电筒掉了下来,圆形的光朝下落去,发出“咣、咯啦咯啦”滚下楼梯的声音。楼梯再次回到了一片黑暗。
寂静,仿佛死一般沉重。
然后,有人突然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不要!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是那个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的声音。接着发出了奔下楼梯的声音。我正想去追她。杨也大吃一惊。
「喂,你去哪儿!别走散了!」
没有回答。杨又叫了一声。
「不和我们呆在一起的话……很危险!」
我追到下面一层的走廊。看了看附近,看到了女孩跑进黑暗的背影。她转过走廊,不见了。
「喂……!」
跟在我后面追来的少年们彼此看了看。
总不能不管她……。于是以升降梯为集合地,我们开始在这一层散开,四处找女孩。

4

走廊有点暗。
只不过往下了一层,灯光就比最初所在的休闲室走廊暗了一些。从走廊的木纹也能看出,使用了有明显木节的木料。深红色的绒毯大概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上面很多处都泛黑了。经常被人们踩的中间部分也起毛变薄了。
两边排列着单人客房。走廊单调地向前延伸,几乎让人有徘徊在同一个地方的错觉。
我独自踩在过于柔软的绒毯上,感到越来越不安。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不知为何不想转过下一个拐弯处。脚步几乎不听使唤地要停下来了。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勉强地,慢慢地转过了那个拐弯处。
那里……。
站着我们正在找的匈牙利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仿佛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身体僵直。那双眼睛正对着我,我努力想避开她的视线却没成功。
……女孩死了。
不知不觉,张开嘴,一种完全不像自己声音的惨叫声回荡在走廊里。
她并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被战斗刀从正面刺穿了喉咙,钉在走廊的墙壁上。我摇摇晃晃地走近,想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向她伸出手去。
颤抖的手刚碰到,插在墙壁上的刀刃便松了,尸体滑入了我的手中。
很重。手上有沉甸甸的重量感。
听到我的叫声赶来的少年们一个个聚了过来。他们一转过拐弯处便看到了尸体,于是发出大叫。杨提心吊胆地向我靠近。
「阿莱克斯……你没事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聚来的孩子们看到这副景象,都害怕地颤抖。不久,体格健壮的德国少年愤怒地大声喊道。
「是谁杀了她?」
「……不知道。」
杨的回答激怒了他。
「你说不知道!?」
「因为我们谁都没带刀啊。大家都是空手被带到这艘船上来的。而且,这种军队用的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客船上呢?」
「那……?」
大家面面相觑。
这时,迟来的丽也赶到了这里。她看到女孩的尸体,大吃一惊,用手捂住了嘴。
--------------------------------------------------------------------------------
死寂的走廊里,我抱着尸体,发现了一件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的事。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古董柜。抽屉被拉出了一点。从我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抽屉里的东西。
里面有一把小型枪。枪身闪着不祥的漆黑光亮。
有武器。
这艘船里有武器。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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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 本帖最后由 You@LTRS 于 2008-6-29 05:1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幽灵船〈QueenBerry号〉

1

被水浸透的休闲室里弥漫着沉闷的空气。只有维多利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他四人要不就是耷拉着脑袋,要不就是互相大眼瞪着小眼。
滴答、滴答……。
浑浊的水滴从被海水浸透的墙壁和天花板滴落到地上。潮湿的空气包围了休闲室。
「……这艘船曾经装载过十一名少男少女。也就是〈野兔〉。」
莫里斯如同孩子一样抱着膝盖颤抖地说道。
其余四人互相看了看。
然后,朱莉·盖尔一下子站起身来,逼近莫里斯。
「……那是怎么回事?」
奈德·巴克斯塔小声说道。

「喂……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互相残杀。」
「为、为什么!?」
「这是被安排好的。」
莫里斯提心吊胆地抬起头回答。
休闲室的墙壁上,血字依然清晰地令人恐惧。抬头看着血字的莫里斯,眼神里透出胆怯和绝望。他张开毫无血色的嘴。
「我只能说这些。否则会违反我的职务规定。但是……总之,度过了那命运之夜,少男少女的遗体被回收之后,这艘船〈QueenBerry号〉沉入了海底。在我们完成了回收工作以后,紧接着海上救援队就赶来查看船,当然那时里面已经没人了。因为还剩几个为少男少女准备的陷阱,还有争斗的迹象,所以他们本打算在船内进行调查,但因为水不断渗入,最终没能进行。你、你……」
莫里斯指着一弥。
「从同年级女孩那里听来的怪谈就来源于这个十年前的事件。听你说到〈QueenBerry号〉会重复在海上出现,引诱人进入时,我就确信了。」
莫里斯挤出低沉的声音。
「……确信了这艘船是幽灵船!」
奈德和朱莉彼此看了看。两人都表情僵硬,混杂着半信半疑和不安。
奈德抓起网球抛上去,球落下时接住,又抛上去。朱莉则开始在休闲室里踱来踱去。
莫里斯继续说道。
「这艘船是被死去的少男少女的怨恨推上海面的幽灵船。从那件事之后刚好十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害死他们的大人被召集过来,就这样死去……」
莫里斯的脸一片惨白。
「我们也会死去……」
莫里斯全身都开始颤抖,表情绝望。
「根本不可能到达无线室!我们被那些孩子——〈野兔〉诅咒了!」
「……噗」
不知是谁笑了起来。
莫里斯狠狠地朝这里瞪了一眼,一弥急忙摇头。看看旁边,维多利加低头坐着。宛如金丝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她小小的肩膀抖动着。
「……喂,维多利加?」
「噗——!」
别发出奇怪的声音,一弥拨开那头金发,只见维多利加不停地流着眼泪……在笑。
「哇哈哈哈哈!」
「喂,你!有什么好笑的!?」
奈德他们也各自停下了玩网球和踱步的动作,吃惊地盯着狂笑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以优雅地姿势从包里拿出烟斗,丝毫不理会呆呆看着她的大人们,点上火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
她慢慢地吐出烟雾……那烟雾直扑莫里斯的脸。莫里斯“咳咳咳……”地一个劲咳嗽,忙着用手指擦眼角渗出的眼泪。
抽了一会儿烟,不久,维多利加把空着的那只手放进蕾丝衣服的口袋里。
从口袋中抽出的小手里,握着一枚信封。一弥也曾经见过,那是……维多利加在罗克萨努的游艇里找到的邀请函。
奈德看着邀请函。
「啊,那个我也收到了。」
「我也是。放在锁上门的车子里了。」
「……问你一件事,莫里斯。」
面对年纪比她大两倍的外交官员,维多利加笑着发话。
「你觉得可能吗……幽灵写邀请函?」
「!?」
莫里斯吃了一惊。
一弥他们也回过神来。互相看了看,如梦初醒般地眨巴着眼睛。
莫里斯张了张嘴,想反驳她,但不太确定,一副没自信的样子。
「可……但是……即使如此,不是很奇怪吗。这艘船确实沉入海底了。还有那面墙壁上的血字。停电时间连短短十秒都不到!人类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写出这么大,这么多的字吗?还有这间休闲室……跟刚才完全不同!」
浑浊的眼睛里浮现出眼泪。
他愤怒地喊道。
「你解释给我听啊!不是幽灵是什么!」
「那就是人类喽,我说。」
终于笑完的维多利加说。平静的声音。奈德不安地紧握着网球。朱莉习惯性地摸着心型吊坠,再次开始来回踱步。
走了五步,转身,再走五步。下意识却丝毫不差的动作。维多利加微微皱着眉瞄了她一眼。
吊坠是心型的珐琅。看上去很旧,到处有掉色。设计很孩子气,和朱莉的深红色礼服很不配,但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吊坠。
「这全是人类能做到的,我说。你好好想想。」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莫里斯一下子逼近维多利加。维多利加很不乐意地扭了扭身体,朝一弥看去,没好气地说。
「久城,你,解释一下。」
「咦,解释什么?」
「混沌的重组。」
「……我来解释?」
清澈的绿色双眼死死地盯着一弥。
仅仅三秒。一弥输掉了这场眼力战。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
「唔,那个,混沌,也就是这个世界上的谜,将其种种,也就是碎片啦,全部放进锅里煮,嗯,就是大锅饭。盛进碗里,结果就完成了重组。这样一来,虽然漂亮地把谜题都解开了,但功劳会被警官抢过去……我在说什么啊?」
「算了,别说了。不成器的秀才。」
「维…………!?」
无视在一旁小声抱怨“不成器就不会来留学了”的一弥,维多利加开始解释。
「首先,幽灵呢,听好,是不会写邀请函的。明白吗?」
奈德首先点头。然后是朱莉,最后莫里斯也不情愿地点了头。
维多利加摇着手里的邀请函。
「有人写了这个,把我们叫到了这艘船上。」
「可是这艘船早该沉没了啊!」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十年前的沉没的〈QueenBerry号〉?」
平静的声音使莫里斯欲言又止。维多利加继续说道。
「所以由此我想提出一个假设。」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这个充满自信,滔滔不绝的小女孩。维多利加平静地说道。
「即“这是某个了解过去的人重现的,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船”。」
休闲室里一片寂静。


--------------------------------------------------------------------------------

奈德和莫里斯彼此看了看,沉默不语。一弥也愣住了。
被水浸透的休闲室只回响着滴答滴答的水声。
不久朱莉回过神来,提心吊胆地问。
「那是怎么回事?」
维多利加看向她。依旧一副充满自信的态度。她用往常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始解释。
「我说,这是极其简单合理的解释。首先〈QueenBerry号〉听说在十年前已经沉没了。如果这是事实,那我们现在所乘坐的这艘船就是制作精良的仿制品。」
「哈……?」
「这样考虑的话,一切都会反过来。貌似是幽灵现象的事也能说得通了。如何?」
朱莉皱着眉,陷入了思考。然后很困惑地问道。
「唔,也就是说……?」
维多利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抽着烟斗,懒洋洋地说。
「你们用用自己的鼻子。」
一弥他们用力地吸吸鼻子。虽然被要求用鼻子,但受维多利加抽的烟斗中飘出来的味道影响,闻不出什么其他味道。
维多利加继续说道。
「……没闻到刚涂完的油漆味道么?」
「啊!?」
一弥想起了之前感到的香蕉水的味道。那股充满了休闲室的气味。头痛之所以加剧,也不止是因为安眠药而是因为这个吧……。
「还有,我观察过的葡萄酒。久城,我说,记得吗?」
这么一问,一弥想起来了。刚才,自己说这艘船可能是幽灵船时,维多利加不耐烦地打算拿给他看的葡萄酒瓶,以及那只注满葡萄酒的玻璃杯。那之后立刻发生停电的骚乱,所以忘得一干二净了……
「和那个一样的葡萄酒瓶现在确实就在这个吧台上……」
维多利加指着吧台。大家都看向那个方向。吧台上放满了酒瓶。
「我拔开瓶塞倒进玻璃杯的葡萄酒,又恢复了原样。难道不奇怪吗?」
「啊……」
一弥不由开口。
的确,找不到维多利加开过的葡萄酒和注满酒的玻璃杯。走近吧台仔细找,只找到了一瓶贴着相同标签,还没开过的酒瓶。
维多利加向一弥招招手,拿过葡萄酒瓶。
「这是一八九O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酿造的,产自索贝鲁的葡萄酒。恐怕是因为十年前沉没的真正的〈QueenBerry号〉上有,所以为了忠实再现,犯人把这瓶酒放了上来。但是……」
维多利加耸耸肩。她拔出瓶塞,咕嘟咕嘟地倒进手边一个脏杯子里。
「里面的酒是假的。像这样倒出来时,从它那种刚刚制成的葡萄酒特有的鲜艳色彩就能知道。古老的葡萄酒的颜色应该更浑浊一点。而且还有香味……」
她举起杯子,靠近鼻子。
「看吧……肯定是新制葡萄酒。」
「……怎么回事?」
一弥问道。维多利加指着标签。
「这种酒的制造地,在一九一四年夏天开战的世界大战中被战火烧毁了。现在已经买不到了。恐怕因为如此,只重现了标签,用它代替了原来新葡萄酒的标签吧。」
四个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很不安。
「……可,可是!」
莫里斯叫起来。
「这面墙壁上的血字呢!?浸透水的休闲室呢!?尸体消失到哪里去了!」
「……你不这么叫我也听得见,莫里斯。」
维多利加皱着眉。
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小步走了起来。
她打开休闲室的门。
「这个房间恐怕不是我们刚开始所在的那个休闲室。」
「!?」
「我们曾经到这艘船的甲板上去过。然后回来。通过一样的走廊,理所应当地进了这个房间。为什么?」
朱莉不太肯定地说。
「因为门开着。而其他房间都关着……」
「没错。那么……喂,久城。」
听到维多利加叫自己,一弥站了起来。维多利加走进走廊,打了个响指。
「你把这一侧的门依次打开。」
「嗯……」
一弥打开了旁边房间。是豪华的一等船室。天花板上挂着枝型吊灯。有巨大华盖的床和柔软的沙发。桌布和衣柜也都极尽奢华。
再打开旁边一个房间。是一个构造完全相同的船室。
一连打开了好几个房间,都完全一样。渐渐开始有点看厌了。一弥回到了原来的休闲室。然后,打开了与刚才打开的几个房间方向相反的隔壁房间的门。
「…………!?」
里面的景象使一弥不由大吃一惊。
他回到了维多利加面前,正欲开口。维多利加仿佛已经明白了,“……嗯”地点了点头,向其他三人招招手。
……那里,如同照片一样,是一个完全相同的休闲室。桌子和吧台。小舞台,还有……。
墙壁上的血字。
打开的葡萄酒和注入了酒的玻璃杯。
地板上倒着被弩箭刺穿眉心的胖男人的尸体。
朱莉和莫里斯叫了起来。
回过头,维多利加很满意似的点点头。
「刚开始我们所在的,是这间房间。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把房间门关上,又打开了旁边的门,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法,我说。」

2

——五个人走进原来那间地板上躺着尸体的休闲室。
与被水浸透的休闲室相比,这间休闲室的枝型吊灯的光芒过于刺眼,反而让人无法冷静下来。他们随便找了几张座位坐下,相视无语。
维多利加抬头看着写着血字的墙壁,眼神锐利,仿佛紧紧瞪着那些字。不久,她指向墙壁旁边的吧台。
「久城,你去看看那里面。」
「啊……?」
「这是重组混沌之后得出的答案。恐怕那里应该有刚才查看时没有的东西,我说。」
一弥迷茫地站了起来。他走近吧台,按照维多利加所说,探头看了看里面。似乎是被偷偷藏起来的某种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的东西掉在地上。一块大布……?不,不是布。这是……
「是壁纸。」
一弥不由叫了起来。听到他的叫嚷,朱莉和奈德也站起身,一起来查看吧台里面。
「啊!?」
「这么说,难道……?」
那个被揉成一团的东西是和墙壁一模一样的壁纸。被人揉得皱皱巴巴,硬塞进那里。
随后来到吧台的莫里斯嚷了起来。
「这、这是……这真的是壁纸!?」
「没错。」
维多利加冷静地点头。
「听好,莫里斯。的确,在短短十秒钟内,不可能在墙壁上写这么大,这么多文字。但是,对于把事先写好的文字上覆盖的壁纸一口气撕下来藏好来说,时间应该很充分吧?」
奈德长长地呼了口气。
一旁的朱莉边摆弄着心型吊坠边摇头。长长的黑发晃动着。
「原来如此啊。」
「什么嘛,想通了很简单嘛。」
奈德又开始玩网球,朱莉则开始走五步转一个弯的循环。大概是因为无法平静下来吧。
莫里斯独自颤抖着肩膀盯着他们。他叉着腿站着,挨个打量着每个人。然后,突然大声吼道。
「喂,你们几个!」
维多利加脸色不悦。
「……你这是什么口气?」
莫里斯后退到墙边,很害怕似的,依次看着一弥,奈德,朱莉,以及维多利加的脸。
然后,他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谁是〈野兔〉……?」
其余四人不解地看着莫里斯的脸。
「〈野兔〉是指什么?」
「是那些少男少女的别称。我们曾经这么称呼那些孩子!」
莫里斯不停地颤抖着。
他背靠着写有血字的墙壁,吼道。
「难道不是吗?如果这不是幽灵船,不是诅咒,那会是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很快,朱莉叫了一声「啊!」,用手捂住了嘴。
她小声地说。
「……难不成是复仇?」
听到朱莉半信半疑的声音,奈德也说道。
「哦,这样啊!」
莫里斯颤抖着。
「少给我装腔作势!说起来,那些邀请函是给谁的?包括我在内,当时的大人不是都被叫来了吗。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但这里的四个年轻人……你们到底是谁?不是十年前我们那一方的人。那么为什么会收到邀请函?」
剧烈的呼吸使莫里斯的肩膀抖地更加厉害,他继续说道。
「〈野兔〉并没有都死光。有几个人活下来,逃了出来。为了养肥他们,之后应该受到保证,过得很富裕。……喂,你们之中有活下来的〈野兔〉吧?所以十年后的现在……」
朱莉加快了摆弄吊坠的动作。奈德紧握着网球。
「为了向我们复仇,造了这艘仿制船,邀请我们来!」
「我没有……」
「我也没……」
两个年轻人迷茫地看着彼此。
「那你们为什么会有邀请函!」
一弥提心吊胆地为自己和维多利加解释。
解释他们是同年级学生。本打算周末乘坐游艇出海玩的。但临出发时中止了。无聊之际,在游艇中找到了邀请函……。
听到一弥说游艇的主人是著名占卜师罗克萨努,而她已经被杀了时,莫里斯的脸变得惨白。
「罗克萨努大人……被杀了!?」
「你认识她?」
莫里斯没有回答一弥的提问。
紧接着,奈德开口了。
「我本来是孤儿,没有家人。到十八岁为止都住在孤儿院。然后边工作边努力学习成为演员,终于有幸登上了舞台。不知不觉也变得小有名气。这周……」
奈德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语速慢了下来。
「有人把花和邀请函送到我演出的舞台休息室。因为热心的戏迷也会经常邀请我……。正好演出完了,我也想轻松一下,所以就来了。」
说完之后,他低下了头。
接着朱莉开始解释。
「我刚才说过了,我父亲是拥有煤矿的资本家。我从小就非常受宠。在大宅子里很自由自在,任性地被养大……」
朱莉和奈德不同,语速很快。她滔滔不绝,似乎想赶快说完。
「事情就发生在前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我专用的车里,明明锁上了车门,里面却出现了那张邀请函。所以我很开心地来了。唉……真是完全没想到……」
每个人都说完了。
莫里斯低头陷入沉思。他皱着眉,神情严肃。
然后他抬起头,指着奈德和朱莉。
「就在你们俩之中。……没错吧?」
「为、为什么啊!?……你搞错了。」
莫里斯瞄了维多利加一眼。
「这个少女的身份很明确。她是贵族小姐。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她朋友也一样。而且年龄太小了。十年前的话,他们俩才五岁而已。没有这么小的〈野兔〉。他们应该都是十五岁左右。」
「你为什么能肯定?这孩子的身份只不过是她自己说的!实际上说不定是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不可能。贵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和平民的气质不同。也许像你这种暴发户的女儿不知道,我自己也拥有子爵称号,而且长年与上流阶级接触。所以我可以保证。这孩子的确是贵族。」
「什……你说我是暴发户!?」
眼见朱莉就要冲上去揪住莫里斯,奈德喊道「住手!」,并阻止了她。
莫里斯轻蔑地看着两人。
「〈野兔〉们是孤儿。出身贫贱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是戏子,一个是暴发户女儿么。最终到底谁会是那个捡回一条小命的少男少女……哼!」
莫里斯看着天花板,笑了起来。
朱莉像野兽一样发怒了,想上前揍莫里斯。奈德叫一弥快来帮忙。一弥也慌慌张张地按住朱莉。
朱莉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莫里斯,你自己不也很可疑!」
「……你说什么?」
一弥他们放开了渐渐冷静下来的朱莉。她用受伤的野兽那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危险眼神,瞪着莫里斯。莫里斯被逼到墙边,胆怯地看着朱莉。
「那些〈野兔〉什么的,也许有父母。或者有养父母。或是照顾他们的大人。不是吗?」
「……」
「十年前的话,莫里斯,你是三十五岁左右吧。二十几岁时生的孩子就是十五岁左右。正好是你所谓的〈野兔〉的年龄。」
「我的女儿现在就读于贵族学校。」
「你说自己是贵族,是外交部官员,也不过是自称。在这艘船上,我们没有办法确认。说不定你是为了替死去的孩子复仇才造了这艘无聊的船。你也许就是一个疯家长。没错,你一定是一个因为孩子死了,所以疯了的父亲!」
「胡说……」
莫里斯失声笑起来。
然后他瞪着朱莉。
「我不允许你侮辱我!」
看到他的表情,一弥确信了莫里斯是贵族这一点。自从他来到这个国家以来,已经看到厌的贵族特有的尊严,装模作样的态度,莫里斯身上也有。这个男人看来没有谎称自己的身份……。
「对了,那个像侦探的小姑娘刚开始说过吧,多了一个人。我在旁边所以听到了。一开始在食堂的有十一个人,而我们在休闲室醒来时,多了一个人。成了十二个人。不在食堂的那个就是犯人。看着我们乱作一团,心惊胆战,然后死去,偷偷在心里笑。」
「什……!」
「那个戏子当时确实在食堂。虽然当时很暗,连脸都看不清楚。但我听到他无休止地在说那些无聊的演戏之类的事情。」
奈德有点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朱莉咬着嘴唇,瞪着莫里斯。
「……但是,暴发户女儿,你当时不在吧?」
「我在的!」
「没证据。」
「你不也一样。你的脸也没有人见过。犯人就是我或者你喽?」
「你!」
两人互相瞪视。
朱莉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道。
「而且莫里斯,你为什么没有上那艘救生艇?」
「那,那是因为……」
「你的同伴们为了逃出这艘船,都争先恐后地坐上了小船。对了,第一个提出坐救生艇逃生的不就是你吗?可是大家都坐上船下海时,只有你没坐。」
「那是……。不是因为你们朝我叫,说很危险吗?」
「这么说你是乖乖听了暴发户的话喽?贵族大叔?」
朱莉挖苦地说道,这次换成莫里斯紧握拳头欲冲向她了。一弥他们急忙挡在两人中间。
和气喘吁吁的莫里斯互瞪的朱莉,突然肩膀哆嗦了一下。
「……嘘!」
她举起食指放在嘴前,沉默地倾听着。
奈德小声问道。
「怎么了?」
「……水。」
朱莉的脸由于恐惧而僵硬着。
「有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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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弥打开门奔向走廊。
站定,倾听。
然后……。
……哗啦,哗啦,哗啦。
一弥觉得听到有水声隐约从下方传来。正当他不知是怎么回事而伫立原地时,突然莫里斯喊起来。
「浸水了……!」
然后一下子当场跪了下去。奈德摇晃着他的肩。
「怎么回事啊!大叔!」
「……」
莫里斯没有回答。奈德抓住他的肩使劲摇晃。莫里斯睁开了他紧紧闭着的双眼。脸由于恐惧而抽搐着。他低声说。
「在船底……开个小洞,一点一点地让水渗进来……。由此……就能设定时限。」
「啊……?」
「这是,我……我出的……主意。」
「哈!?」
莫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浑身颤抖着。

然后抬起头。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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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无线室去!船要沉了!」

独白-monologue3-
   1
「武器的话,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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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大叫。
明晃晃的洋灯照耀的走廊上,少年们伫立着。我站在他们中央,抱着被战斗刀贯穿喉咙的尸体。一时间,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余下的少男少女,一共是九个人……。缺了休伊和这名匈牙利少女。
刚才是那个德国少年发出的叫声。不符合十四岁年龄的大个子,和成人相差无几的体格由于愤怒而微微颤抖。
少年不由分说地把最后一个赶来的少女,丽一直放在背后的手扳到前面来。
我不禁叫了起来。
「住手!」
「……你们好好看看。有武器的。这个女孩不是正拿着吗!」
带德国口音的声音很有威慑力,低低地回响在走廊上。
看到他拿出的东西,大家都惊呆了。
丽的手里,不知为何,握着一把小刀。洋灯冷冷地照着这把流线型,如同象牙一般的刀。
少年恨恨地说。
「就是它。是这个女人杀了她!」
丽拼命想挣开他的手,刀从她的小手掉到了地上。德国少年仍抓着她的手,弯腰捡起了刀。
丽不停地摇头,似乎在辩解着“不是我”。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杨站了出来。
「住手!」
「我可不记得要听黄色人种指挥啊。」
「什……!?」
另一名少年突然走到了愤怒的杨的前面。
是一开始经常和德国少年在一起的大个子肌肉型少年。感觉和德国少年很像。国籍是奥地利。他站到德国少年身边,抓住了丽的另一只手。
「只要这家伙不在,我们就安全了对吧?因为藏有武器的是这个女人。可恶,假装听不懂我们的话!」
「不是的,她真的是听不懂!」
我叫道。但他们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德国少年使劲地打了一下无法动弹的丽的头。丽小小的脑袋晃了一下,长长的黑发轻轻飞舞起来。杨急忙上前阻止。其他的少男少女只是僵直着身体,呆呆地看着这副场景。
「对了,说起来这家伙在休伊死时,单独跟他在一起。是你把我们关在这里,然后一个一个地杀死我们!」
「那可不行!杀了你的将会是我们!」
两个高大的少年,这样认定之后,开始痛打丽。
……行为已经越轨了。
因为被关在这种地方,亲眼看见尸体,丧失了理智了吧。尽管杨大叫着「住手」,试图阻止他们,但对手是两个大个子的少年,体格相差太大,他被弹飞了。
然后……。
德国少年大吼着,举起了刀。
少男少女都叫了起来。
刀以极快的速度下落。瞄准丽的心脏,直直地落下来。杨用尽全力一下子撞向少年,想阻止他。周围的少男少女中,有人开始叫德国少年住手。
因为被杨阻碍,刀没有刺中丽的心脏。轻轻擦过侧腹,德国少年的全身力气,没有朝丽,而是朝走廊的红色绒毯落了下去。地板“喀嚓”一下,发出声音。
这把刀很锋利。从丽侧腹被浅浅划开的伤口喷出了鲜艳的鲜血,划开的皮肤那里如同一大朵盛开的花,被染得鲜红。
所有人都吓呆了。
丽轻轻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晕了过去。
「…………!?」
奥地利少年看到血,一下子清醒过来,放开了丽。但德国少年红着眼,再次扬起了刀。
我不由放下了抱着的尸体。
打开柜子的抽屉,拿出了小型手枪。
我用两只手握着枪,大声吼道。
「放开丽!我要开枪了!」
……回过头来的德国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停下了动作,然后无声地举起了两手。
其他的少男少女吃惊地看着我。
走廊陷入一片沉寂。
我感到自己拿枪的两手在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只是想救出丽。因为即使语言不通,我也明白她很温柔,是个好人。
杨开口了。声音平静。
「阿莱克斯……冷静一点。」
「嗯……」
「那把枪是怎么回事?」
「放在这里面的。」
我指了指柜子。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里。
「刚才发现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艘船里有武器。我想丽也一定是和我一样,发现了这把刀。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卫还是为了通知大家,但我想她只是把发现的刀拿来而已。」
「什……!」
「你们两个放开丽。杨,帮丽包扎伤口……」
杨点点头,跪下身去。撕下了自己的衬衫,帮丽的侧腹止血。
我对举起双手的两个人说。
「我不会开枪。我不可能这么做。但是……你们不要再怀疑伙伴了。大家齐心协力,赶快一起到无线室去……」
「我,我拒绝!」
德国少年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拉起迷惑的奥地利少年,一起离开了。
「喂……」
「有武器是吧?既然如此,我们也要武装起来。谁会相信她啊,偷偷拿着武器的女人!」
他狠狠地瞪了倒在地上的丽一眼,挨个打开走廊上的柜子之类。一边搜寻着武器,一边离开了。
走出很远以后,他远远地叫道。
「……找到了!」
他们的身影过了走廊转角,已经看不见了。
突然,土耳其少年站了起来。这是一名有着黝黑的皮肤和柔软纤长手脚的少年。他用低沉的声音,义愤地大声嚷着什么。虽然因为语言不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大概是在说,太危险了赶快让他们回来吧。他指着走廊,然后又指指自己,点点头,跑了出去。
土耳其少年的细小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下一刻……。
响起了巨大的开枪声。几乎能感到走廊的地板,墙壁,以及空气都在震动。紧接着,刚刚消失在转角处的少年的身体,如同被弹回来一样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静寂。
……稍后,不知是谁发出了惨叫。
我握着枪,奔向土耳其少年。
我像扶他起身,却发现他的胸部被射开了一个大洞。一瞬间似乎能看到铺在地板上的绒毯的花纹,但很快被从洞里汩汩渗出的鲜血染红,看不到了。
看来是受到了威力强大的枪射击。土耳其少年的脸上仍然带着少许愤怒的表情,断了气。大概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就死去了吧。
我抬起头,看到德国少年和奥地利少年逃走的背影。德国少年抱着类似机关枪的东西。

2

死去的已有三人。
休伊和匈牙利少女,还有土耳其少年。
我背着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的丽,大家开始移动。为了逃往无线室,沿着走廊,朝船头方向前进。
余下的是六个人。中国人的杨,黑发的丽,我。还有轮廓分明,身材高大的意大利少年。以及跟他形成鲜明对比,身材瘦削,一头卷发让人联想到天使的美国少年。长长的褐发编成鞭子,小个子的法国少女。
大家看上去都很害怕,无言地走着。
楼下和豪华的楼上相比,果然比较暗,总有种恐怖的味道。走廊上的洋灯和门把手,也换成了略显普通的设计。
「……啊!」
走在前面的法国少女发出了悲哀的声音。她转过身,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不行”。
……这一层也一样,走廊中间被墙壁阻断了,走不过去。大家朝着楼梯,再次开始走,继续往下一层去


杨对我说。
「阿莱克斯。刚才你真勇敢。」
「不,你才是。」
「刚才的枪,你还拿着吗?」
我点点头。杨说「拿出来看看吧」。他接过枪。
「这是保险栓。不打开的话是不能射击的。」
「是吗?」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
「……那么,即使我刚才按下扳机,也不会开枪喽?」
「嗯。不过,我觉得阿莱克斯你不会开枪的。」
我们两人对视。
杨眯起了线一般细长的眼睛。微笑了起来
我们下了楼梯,来到了下一层。
五个人走在比感觉比刚才还昏暗的走廊上。背上的丽还没醒来。虽然我很担心她的出血有没有止住,但现在只有走了。
不顾一切地在走廊上前进,一边祈祷着这里没有被墙壁阻断。
这一层大多是二等船室和船员用的食堂,都是陈旧的简陋房间。走廊也很暗,原本深红色的绒毯也发暗起毛。
法国少女突然小声说起了无关的话。是关于自己长大的乡下城镇的事。对于她这番唐突的话,大家都很迷惑。
「曾经养过羊。因为很穷,所以也没有养很多。用羊奶做成奶酪,和家人一起吃。那时大家都很有精神。有个家境不错的朋友,我经常去她家的葡萄酒仓库玩。好怀念……」
像男孩子似的穿着一身破旧衣服,扎着鞭子的这名少女,仔细一看长得很可爱,不过现在因为害怕脸色惨白。美国少年勉强大声地接过话题。
「诶——羊奶酪这种东西,不能吃的吧。」
还没变声前,宛如少女一般可爱的声音。少女很开心地反驳他。
「哎呀,那个很好吃的哦。」
「唔……我住的地方,有好大一片玉米田。你喜欢玉米吗?那时候,几乎每天都用玉米做汤,和肉一起煮着吃。……真怀念啊。」
杨也开始用温柔沉稳的声音,开始讲述自己的事。父亲还在世时,两个人一起不断旅行的事。成了孤儿以后,在码头做卸货的工作勉强度日的事。不断旅行的生活很开心的事……。
这时,意大利少年突然很无聊似的嘟囔道。
「切……!」
「……现在是聊这种事的时候吗?我不想听。」
大家一下子没了心情,闭上了嘴。
然后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美国少年突然开口。
「没有什么犯人。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看着他的脸。
美国少年用那少女般的声音,开始滔滔不绝。
「我在想,这艘船里看起来确实只有我们几个。而到处都藏有武器。但是,不对,我们之中没有犯人。

我是这么认为的。」
「……嗯!」
法国少女点了点头。
她很开心似的大声说道。
「我也这么想。因为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把我们关在这里的坏人。有人不知道为什么特地把我们带上这艘船,故意破坏了船舵,让我们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所以走廊里才会有这种墙壁,这……不可能是我们干的。」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这时,轮廓分明的意大利少年突然插了进来。
「喂喂!那么休伊为什么会死?当时那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杨用手电筒照上去时,那里除了丽,没有其他人。而且,那把,刺穿喉咙的刀……」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颤抖着说道。
「那个匈牙利女孩,如果看见了我们以外的人,至少应该会叫起来不是吗?但她连叫都没叫就被刺死了……那是因为杀了她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呃……那是因为…………」
美国少年没有说下去,低下了头。
沉默再次降临。
然后,杨抬起头。
「阿莱克斯……。甲板上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啊,嗯。」
「当时,匈牙利女孩脸颊上受伤了吧。那时,她说……」
我想起来了。
上了甲板,走近栏杆想大声求助的匈牙利少女说过。
(什么东西擦过了我的脸。这里……)
没错,她的确……。
(我刚走到这里,就从那里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从海那边……)
杨点点头。
「她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大概是箭之类的飞了过来,擦过了她的脸。她所指的方向没有任何人。」
「所以,怎么样呢……?」
意大利少年急切地问道。
杨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
「说不定,犯人事先在这艘船上准备了无人机关。刀的事或许也并不是有人刺她,而是设计成有人经过那里就会发射出来。」
「不会吧……」
——为保安全,六个人蹲在地板上,打开船室的门,移动家具。
那间房间,门一开就有弩箭飞过来。
意大利少年进入房间,小心翼翼地搜查各个角落。但没有人。
在其他地方,从旁边突然落下的榔头,差一点就砸到了法国少女。巨大的铁块发出嗡嗡的声音,从被杨推开而跌倒的少女的鼻尖飞过。那里设置的是,只要踏到有地板的地方,就会触动榔头的机关。
机关并不是在所有房间和走廊都有,但能明显感到恶意和疯狂。很可怕。大家互相取暖,互相保护着,紧挨彼此走着。
不久,法国少女突然那像是被吓了一跳,肩膀开始颤抖。
「怎么了?」
「……有水声。」
所有人都仔细听。
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正打算问法国少女时,杨突然说。
「嘘……!」
我吞回了话。
不久……。
——滴答,滴答,滴答。
隐约听到了水声。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迷茫地呆站着,杨大声叫起来。
「浸水了——!」
「不会吧?」
「水从船底一点点地渗进来了。恐怕……到早上会沉吧。快!赶快到船头去,动作快!」
正当我们互相点头示意时……。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少年的惨叫。
我们朝声音的方向奋力跑去。
过了转角处,到了这一层的升降梯,那里被白炽灯照得通亮。由于越往下层,走廊和房间会越暗,越简陋,所以只有那里显得特别明亮,甚至让人觉得刺眼。
声音应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但那里没有任何人……。
我疑惑地看看四周,突然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只结实的手臂。它揪住了我的头发,用力地拉扯着。
我不由发出惨叫。这时,耳边听到了那只手的主人的声音。
「救救我!」
……德国口音。是我听过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只手从升降梯的铁栅栏里伸向这边,铁门里面是那个德国少年和奥地利少年。成人般的体格颤抖着,把手伸向我们。
「怎,怎么了!?」
「救救我们!钥匙,钥匙……!」
我把背上的丽放到地板上,跑向升降梯。他们咯吱咯吱地摇晃着铁栅栏,但铁栅栏从外面上了锁。赶来的少年们纷纷询问着他们,然而升降梯中的两人过于害怕,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幽灵出现了……」
「它抢走了我们的枪,把我们关进这里……」
杨回过头,叫道。
「对了,阿莱克斯,枪!」
我拿出枪,里面的两名少年恐惧地大叫了起来。
「你们闪开点!」
我吼道。瞄准铁栅栏上的锁,扣下了扳机。
一阵剧烈的冲击从双手传递到肩膀。震耳欲聋的声音。
第一发没打中。我立刻射出了第二发。
——锵!
随着沉闷的声音,锁被打坏了,从铁栅栏上掉了下来。
「太好了……!」
我从心底松了一口气。那两人的表情也因为安心而放松了下来。
杨迅速伸出手去,想打开铁栅栏。
然而……。
咣铛——!
升降梯突然开始下降。
少年们的脸由于恐惧而僵硬了,他们睁大了眼睛,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了。壮实的手伸向我们。我的头发又被揪住了,因此大声叫了起来。他们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嘶、嘶嘶……!
我听到了好几根头发被连根拔起来的声音。头皮火辣辣地疼,眼睛深处也微微刺痛着。
两名少年由于恐惧和愤怒而僵硬的脸。铁栅栏里面的脸。这些……突然扭曲,随着铁门的急速下落,消失在了地底深处。
震耳欲聋的惨叫一瞬间远去了。
然后……。
很远的下方,哗啦……传来水声。


--------------------------------------------------------------------------------
升降梯被破坏了。我们想让它上升,却没有反应。
我和杨两人拼命地想让它启动,最终却只能敲打着它哭泣。美国少年轻轻地把手放到我们的肩上。
我哭着回过头去,他静静地摇了摇头。
他身后,法国少女也无声地哭泣着。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怎么会……!」
「已经过了十分钟了。水流进去,我想……已经溺死了。」
意大利少年像野兽一样咆哮着,敲打着墙壁。

3

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船的漏水似乎在一点点加剧。我背起还昏迷着的丽,和剩下的伙伴们走了起来。
我们一边小心确认有没有机关,一边前进。又一次看到了墙壁,我们回到了楼梯。
越往下,照明就越暗,走廊也越简陋。水声渐渐逼近。
此时,杨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们说过,从外面上了锁吧?」
旁边的我点了点头。
「嗯,说是幽灵出现,干的事。」
「怎么回事……?」
「不知道。」
杨继续说道。
「我们找到的机关,全都被设计成无人机关。但刚才的不一样。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藏在这艘船里,伺机而动。我只能……这么认为。」
我们行走在只能勉强看到自己脚边的昏暗走廊。
没有人发出声音,我们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这时……。
我背上的丽发出了声音。
「唔……」
「丽,你醒了?」
睁开眼睛的丽皱着眉,看起来很疼的样子。然后看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说“谢谢你”。
就这样,继续被我背着的丽沉默了一会儿。但,突然她发出大叫,开始乱动。我急忙把她放下来。
「怎么了?」
丽疯了似的指着自己的脖子。
「啊……!」
吊坠不见了。
心型的粉红色珐琅吊坠。丽最重要的护身符。
杨也注意到了。他似乎很生气地说。
「现在不是顾那个的时候。再买一个一样的就好了。只要能活着回去,怎么都行。你忍一下吧。」
丽漆黑的眼瞳流出眼泪,她不停地摇头。
杨不管她的眼泪,用自己的衬衫重新帮丽的侧腹有点裂开的伤口止血。
看来这需要一段时间。
我突然想起了一开始在这艘船里醒来时,为我担心的丽的温柔笑容。想起了醒来时就待在我身边,照顾我的这个女孩,心里十分难受。为了鼓励我,让我摸她最重要的心型吊坠的丽。
而这个女孩现在脸色苍白,默默地忍受着疼痛。
——看到我突然站起来,杨很奇怪地抬头。
「怎么了,阿莱克斯。」
「那个,我……去找。」
「啊……?」
「吊坠。大概掉在休伊倒下的地方了。因为我觉得之后,他们因为刀什么的开始闹起来时,丽就没有戴吊坠了。」
「……阿莱克斯!」
杨阻止我。
「很危险。待在这里。不要和我们走散。」
其他的少男少女也纷纷阻止我。
「就是啊。吊坠这种东西,再买就好了!」
「很危险。和我们待在一起吧!」
「你现在还是不要采取无益的行为比较好……」
我低头看了看丽没有血色的脸。不知道带着她继续走下去,这个女孩的体力能否撑到最后,但我想亲手找到吊坠交给她。我和丽语言不通。所以对丽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语言表达。
「但楼梯的休息平台,很快就能到。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不容分说,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杨他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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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上黑暗的楼梯。
用杨从升降梯里拿来的手电筒照着脚底,往上走。小心翼翼,注意不踩那些看上去像机关的地方,一步,一步。
被手电筒的圆形光柱照亮的楼梯的白色瓷砖冷冷地闪着光。不安袭来。这次分开了,会不会再也看不到刚才的伙伴们了呢?是不是只能自己独自在这艘船里徘徊了呢?想到这些,我的眼角自然而然地渗出了泪水。
如同被这种绝望的想法所驱赶,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很快就到休伊倒下的地方了,正当我如此想道时,突然踩到了某种圆圆的,有弹力的东西,差点摔倒。
一瞬间,我打了个冷战,心想,又碰到机关了。我慌慌张张地照亮脚下,不是机关,是一个小球。是网球。
怎么会掉在这种地方呢?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把它捡了起来。
然后再次登上楼梯。
这时……我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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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消失了。
休伊本该倒在那里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直到刚才为止那里还躺着尸体。一切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惊讶地跌坐在地上。
手电筒的光配合着我的动作。亮晶晶的粉红色珐琅的心型吊坠就掉落在我的脚边。是丽在寻找的,重要的吊坠。一看到它,仿佛和丽心灵相通一样,我松了一口气。
捡起吊坠,捏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泪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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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到哪里去了?
是谁,为什么把他藏起来?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在这艘船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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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野兔〉与〈猎人〉

1

行进在走廊的五人,沉默不语。
维多利加和一弥并排走在最后。朱莉·盖尔拖着及地的红色礼服走在两人前面。长长的黑发随着她前进的步伐左右摇摆。
奈德·巴克斯塔走在最前面。莫里斯离开队伍,独自快步走着。
红色绒毯软绵绵的,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陷入其中。虽然豪华,但很不好走。洋灯也都是装饰繁复,华丽过头的设计。明晃晃地照着五人。
「这、这是……!?」
奈德突然止步,一时语塞。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起头。
截断走廊的黑色墙壁,阻止了正欲前往船头方向的五人。那一层所有的走廊都被这堵墙壁阻断而无法前进了。
莫里斯不由咋舌。
「和十年前一样……」
在奈德和朱莉追问下,他阴沉着脸开始解释。
「如果轻易让野兔他们到达无线室就太无聊了。所以必须使他们落入陷阱丧命,或找到武器让他们彼此攻击,来减少其数量。」
「……为什么?」
「…………」
莫里斯没有回答朱莉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边叹气边说。
「必须从这里往下走三层。这里的下一层以及再下一层的走廊应该同样被墙壁阻断了。如果这艘船……是〈QueenBerry号〉的话。」
五个人又在走廊上折返,开始找楼梯。

一弥突然看了看身旁的维多利加。
因为他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维多利加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弥有些担心,看着她的侧脸。
如同娇小人偶般的少女的苍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维多利加,你累了?」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脚痛吗?肚子饿吗?啊,行李太重了吧,我来拿吧。」
「……不用。」
「你在客气?不要客气啦,都不像你了。」
「……久城,被你抢了主导权,我实在是」
维多利加抬起了头。
仿佛闹别扭的小孩子一般,她「噗」地鼓起了两颊。虽然这恐怕跟她本人意图截然相反,但她现在的样子,宛如一只嘴里塞满松果的松鼠一样可爱。
「……不知为何非常生气。」
「哈!?哪里抢主导权了!我只是在担心你而已啊。你这个好胜的乖僻家伙!」
「你才乖僻。」
「维多利加啦!」
一弥嚷着,不由分说地把维多利加的包夺了过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抓起她的小手,向前走去。
朱莉吃惊地看着他们。奈德则佯装不知道的样子。
——一弥边走,边问维多利加。涌上脑袋的各种各样的疑问,使他不得不找个人说说话。
「呐,维多利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
一弥看了看她的侧脸,维多利加似乎有在听自己说话,他放下心,再次开口。
「据说与这艘船一模一样的那艘〈QueenBerry号〉上,十年前所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和我们同龄的少男少女,为什么会被带到那艘船上?还有,当时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十年前的今天,如此大费周章地制造了仿制品,再现当时的状况又是为什么?」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她只是迈着小步,跟在一弥身边。一弥继续说道。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弥想起了在那个大食堂吃的晚餐。
那个昏暗的房间。
乘坐小艇离开船的领路人。
小艇上的橙色洋灯在黑暗的海面上渐行渐远。
还有坐在大食堂中的十一位客人。由于饭菜中被放了安眠药,被转移到了休闲室。并且那时,增加了一个人。
某个没有出现在晚餐座位上的人,混了进来。
那个人就是这场充满血腥的再现剧的主谋者吗?
「……当时奈德确实在那个座位上吧。」
「因为你就坐在他的膝盖上呢。」
维多利加终于开口了。
「呃、嗯……。既然如此,朱莉,或者莫里斯,就是那第十二位客人了吧。从年龄上来看,年轻的朱莉比较可疑。因为,十年前她应该是十五岁左右。和被带到这艘船上来的少男少女年龄相仿。」
一弥陷入了沉思。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奈德也收到了邀请函?莫里斯是当时把他们带上船来的人之一。所以被邀请来,还差点被杀死。但是,奈德呢?他在十年前应该也是十五岁左右。应该是……被害的那一方。」
「久城,我说,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唧唧歪歪地说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维多利加似乎从心里觉得厌烦。「……可是」一弥胆怯地反驳。
「我有很多不明白啊。」
「…………」
「啊,对了。奈德搞不好也是犯人。朱莉的共犯之类……不,如果是这样,根本不用麻烦,两个人直接杀了莫里斯就可以了。」
「嗯。又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呢。」
「唔、好不甘心……。啊,说起来,乘上船之前的……占卜师罗克萨努被杀事件。她是被邀请到这艘〈QueenBerry号〉上的其中一人。罗克萨努被杀,犯罪嫌疑人女仆逃亡……」
「没错,久城。」
「唔,也就是说……」
「就是说?」
「唔…………不知道。」
「你的混沌还真是无聊呢。」
维多利加从心底里觉得无聊地说道。
一弥很不高兴,就此沉默了,只是牵着她的手走着。
五人终于到达了楼梯。铺着闪亮洁白的瓷砖的楼梯,不知为何光线很暗,仿佛降下了一层夜幕。
旁边有座升降梯,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与楼梯形成鲜明对比。铁笼中也很明亮,相对来说,这里更让人觉得安心。但是当一弥指着升降梯,提议坐它时,奈德却突然脸色大变,坚决不同意。
「还是走楼梯吧。那样比较安全……我觉得。」
一弥看了看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耸耸肩。
「……既然他这么说。」
五人小心翼翼地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下走。
慢慢地,虽然动作很慢,但好歹快走到尽头了。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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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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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的声音。
莫里斯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叫声。
其余四人也不由心头一紧,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大叔!?」
「这、这、这是……!」
黑暗中,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莫里斯用颤抖的手指着的东西。
——一只弩箭擦着莫里斯的侧脸飞过,嗖地插进了墙壁。之后大家调查发现,瓷砖地板上设置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恐怕是莫里斯不小心踩到了那个吧。
莫里斯缓缓斜过眼,死死地盯着那只箭……。
「别、别开玩笑了!你们这几个家伙,想把我………………!」
他狠狠地瞪着维多利加他们。
「大叔,你没事吧?」
听到奈德的话,莫里斯愈发激动。
「什么、没事、啊。这不是你们中的〈野兔〉为了杀我而设置的机关吗!?不,搞不好你们所有人是一伙的,都想杀我吧!」
「你适可而止吧,大叔!」
朱莉绷起了脸。
她摆弄着心型吊坠。
「如果是这样,大叔你想乘救生艇时,怎么可能告诉你危险而阻止你呢。你别找碴儿了。」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
一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充满紧张感的对峙局面。他用悠闲的口气问站在一旁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你也要小心机关哦。当然,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听到一弥认真平静的声音,朱莉危险的表情舒缓了下来。但紧接着听到维多利加回答的话,变得很疑惑。
维多利加似乎非常自信地如此回答。
「我不用担心这个。」
一弥愣住了。三个大人也被这句话吸引,回过头来。
奈德走近她,脸色很可怕。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和态度都很有压迫感,然而维多利加丝毫不见畏惧之色。她一如既往,平静地回答。
「这艘船是用来杀大人的。所以我没事的。」
「怎么会……。即使如此,机关可是不会选人的哦?一旦不小心开门,踩到,碰到的话,小姑娘,连你也会……」
维多利加侧着她小小的脑袋,微微一笑。如同天使一般。
「机关都是按照你们大人的身高来设置的。具体来说,都按能刺穿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左右的人的头部来设置的。」
「啊……!」
一弥叫了起来。
……的确,她说的没错。刚开始杀了男人的弩箭,刚才飞过来的箭,都是按照这种身高来设置的。
那么也就是说……。
身高只有一米四左右的维多利加即使触动了机关,箭只会远远地在她的头上飞过而已。
看着一脸诧异的一弥,维多利加就像随口说出自己知道的事的小孩子一样,天真地说道。
「久城,你也还是稍微弯下点腰比较好吧。否则,就算脑部没事,头顶说不定会被削掉哦。」
「削、削掉……好可怕!?」
一弥牵着维多利加的手,弯着腰往前走。他比刚才更用力地握着维多利加的手,同时观察着她的脸色,看她是不是累了。
跟在后面的朱莉一直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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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依旧很暗。因为他们一边提防着机关,一边慢慢往下走,所以似乎觉得下这段楼梯用了很久。
「喂……」身后的朱莉开口问一弥。
「没想到你挺会关心人的呢,小伙子?」
一弥抬起头。
什么意思?他正疑惑着,朱莉瞄了一眼走在一弥旁边的维多利加。
「这么拼命地保护女孩子。」
口气听上去像是在嘲弄他,一弥脸红了。
「没、没有啦,我只是……。而且她对我的意见一大堆呢。」
「那是在撒娇哦。」
朱莉轻声地说。
一弥完全不能理解。
「撒娇?」
「我说那个女孩啦。虽然对你很粗鲁,但我觉得她其实很信赖你。行李也交给你,看,也不松开牵着的手。」
一弥集中注意力看着她的手。
确实,虽然嘴上抱怨,但维多利加紧紧地握着一弥的手。或许真的多少还是有点信任他的吧。还是说,这也是维多利加对于当前的状况感到不安的表现呢。
虽然无论从她的态度,还是语言,都感觉不到一丝不安,但情绪似乎会从紧握的手传递过来。一弥不由地紧了紧握着的手。
「……那种类型的人呢,小伙子,如果不是相当信赖的对象,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的。我敢打赌。」
「我在旅行之前,擅自打开她的包,减少了很多行李,那时她也发脾气了啊……」
「这个么,要是换了别人,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别人如果这样对她,她连旅行也不会来的。一定立即转身回去了。」
「唔……」
一弥沉思着。
然后,面对一脸感叹地看着自己的朱莉,他害羞的辩解。
「但是,我只是……对现在的事态,感到必须担起责任来而已。」
「……哎呀,你是犯人吗?」
「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弥沉下了脸。
没错,本来把维多利加带来旅行的就是自己。据他所之,维多利加一直在那个大图书馆的植物园里。那个传说是国王为了与自己的情人私会而建造的,最上层带天窗的舒适房间。阅读各种各样的书籍,偶尔听到下面的事件的话,就会当场解决的维多利加,仿佛是寄居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的精灵,小小的神明般,不可思议的存在。
一弥想,她的每一天一定都是被不可思议的事和谜题所包围着,平静地度过的。
而自己却偏偏邀她周末旅行,把她带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如果维多利加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他的责任。
她所拥有的,只有头脑。
身体如此小,弱不禁风。虽然一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至少也该保护好维多利加。
一弥是这么想的。……不过正是因为这点,他才被称作严肃过头的死脑筋。但是,对人对己都极为严格的父亲,比他大很多岁的哥哥们,从一弥懂事以来就一直如此教导他:「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即使自己也很弱,也要保护他们。」
老实说,他也觉得,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自己远远不是那种了不起的人,不行就是不行。但是,在现在这种场合,总觉得不太愿意向朱莉说这种丧气话。其实一弥也有点逞强了……。
不知有没有看出这点,朱莉用嘲弄的口吻说。
「哎呀哎呀,真了不起,小伙子。」
「没什么……我好歹也算是帝国军人的三儿子。」
「应该说是男孩子吧。」
【注:第三个儿子在日语写成“三男”,朱莉这里纠正他是“男孩子”,而不是“男人”。】
朱莉哧哧地笑了起来。
被嘲笑的一弥脸红了。朱莉很开心地说。
「我就喜欢你这种孩子。一起活着回去吧。」
听到朱莉天真的话,一弥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语塞。
——终于到了目的地的那一层。「到了。」走在前面的奈德似乎放了心。一弥也松了一口气,对旁边的维多利加说。
「快到了。」
然而,这时……。
走在奈德后面的莫里斯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一弥和朱莉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紧跟着跑下楼梯。
楼梯的最后两阶,脚踩上去发出啪嚓啪嚓的水声。隔着鞋子也能清楚地感到分开水走的触感。苍白的白炽灯光映照着楼梯。
是海水。
浸水很严重,浑浊的海水直逼膝盖。
两旁排列着货物室和机械室的这层与上面完全不同。仿佛身处巨大的陶管中。走廊看起来又脏又杀风景。肮脏的水哗啦哗啦地晃动着,泛起小小的波浪。一副绝望的情景。
奈德和莫里斯呆呆地看着彼此。
然后,莫里斯先开始大声嚷起来。
「怎么回事!真是的……这样的话,不就没办法去船头了吗!?」
奈德也无可奈何地低声抱怨。
这时……。
随后走下楼梯的朱莉,不顾已经淹到她膝盖的水,啪嚓啪嚓开始沿着走廊往前走。两个男人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朱莉回过头。
她朝着一弥。
「你在干吗?快点过来啊。快点就还来得及!」
「啊…………好的!」
略微迟疑了一下,一弥用力地点点头。
他弯下腰,对维多利加说。
「上来!」
维多利加愣了一下。
远处的朱莉也叫道。
「快坐上去啦!」
「快快!没时间了!」

维多利加「嗯—啊……」支吾了一阵。勉勉强强地爬到一弥背上。
一弥感到一种过于轻盈,不像人类,反而像小猫小狗之类的爬上来一的感觉了。虽然不情不愿,但坐上来以后,她却立刻用两条细细的手臂紧紧地圈住了一弥的脖子。
「痛痛痛,维多利加,我喘不上气了。」
「……忍一下。」
「不要。会被你勒死的。」
虽然和维多利加斗着嘴,但一弥还是哗啦哗啦地开始在水中前进。
后面传来了莫里斯和奈德出发的声音。
——不久,传来了走在前面的朱莉开心的叫声。
「太好了!这层的走廊没有被隔断。各位,到船头了。快上来!上楼梯!」
听到她的话,一弥加快了脚步。维多利加似乎也挺开心,在一弥的背上仰起了脸,小小的两条腿开始叭哒叭哒地甩动起来。觉得她几乎要摔下水去的一弥支撑她的手更用力了。不知道是否体会到了他的辛苦,维多利加依然很开心地继续叭哒叭哒地晃着她的腿。
到达了船头的楼梯,为了躲过机关,他们再一次慢慢地往上爬。
莫里斯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之中有〈野兔〉。不能大意。对了……!」
他叫了一声,突然往上面一层的走廊奔去。
那里位于他们一开始所在那层的下面。可能正因为如此,灯光微暗,走廊上铺的绒毯也沉旧起毛。原本的深红色,颜色发暗,人们经常通过的中间部分,也薄了很多。洋灯也都是没多少装饰的实用型。墙壁上木板的纹路也变得很显眼。
莫里斯到处奔跑着,就近依次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这里是三等船室,打开门,每间里面都挤着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四层床铺。看来莫里斯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奈德吓了一跳。
「大叔,你在干吗?」
「如果这艘船再现的是曾经的箱子,那应该就在附近。没错……找到了!」
莫里斯的脸上一副扭曲的胜券在握的表情。
奈德正打算靠近。
「啊!?」
他叫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站住了。
转过身来的莫里斯手里,握着一把枪。颤抖的双手握着的那把枪,如同夜晚般黑亮。
「哇!」
奈德大叫,躲到了维多利加和一弥的身后。莫里斯呲牙咧嘴地笑着。
枪口对准了他们。
「这艘船上藏着许多武器。抽屉里,花瓶里,绒毯下……到处都有。这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
身后传来朱莉的声音。
她很悲哀地看着莫里斯。手颤抖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莫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朱莉的样子。然后,十分顺理成章似的得意洋洋地说道。
「为了自相残杀。」
「怎么回事……?」
莫里斯耸了耸肩。
「他们之中有人中了机关死了。还有人发现了武器,开始互相残杀。一切与我们的计划一样。因为如果让很多人存活下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必知道。而且……」
莫里斯微微一笑。
「还有〈猎犬〉。」
「……〈猎犬〉?」
「嗯,没错。」
莫里斯不说话了。
然后,他缓缓地拉动了枪的滑座。
咯嚓——!
随着一种不祥的声音,子弹滑入了弹道。
「……〈野兔〉去死吧!」
看到他的枪口正对着维多利加,一弥吃惊地大叫起来。
「等……莫里斯先生,为什么!?你自己不是说过,维多利加不是犯人,是真正的贵族吗!」
「事已至此,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子弹有六发。杀了所有人,我一个人从这艘船上逃出去。」
「什……!?」
「反正这艘船很快就会沉没。管他证据什么的,一切都会葬入海底。就和十年前一样……!」
一弥挡到维多利加的前面。
与枪口面对面。一弥冒出了冷汗,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一弥咬紧牙关挡在维多利加前面……。
身后的维多利加毫无紧张感地戳了戳一弥的背。
「久城,你……在干吗?」
「什什什、什么干吗,从、从邪恶的子弹下,保、保、保护维维维多利加!」
「你会死哦?」
「可、可、可能会。但这样一来,维维维多利加就不、不会死了。」
「话是没错……?」
「是、是我让你来的。所以你必须活着回去。作为帝国军人的三儿子,我有责任。」
一弥的脑海里,浮现出总是端着一副滴水不漏的姿态的严肃父亲,以及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两位哥哥的身影。记得有一天,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他被带到了父亲他们常去的附近的道场……。一弥冷不防被大人摔了出去。他没有反击的勇气,趴在道场白色的塌塌米上,尽管是男孩子,他当时却差点哭了出来。不甘心,伤心,觉得自己没出息……。一弥想起了当时一脸失望地俯视着自己的哥哥们的表情。
(因为是末子,太娇惯了吧……)
那时在道场上,有人小声这么说了一句。大概是围观的大人之一吧。那句无意的话,在一弥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疼痛。
「所以,维、维多利加……」
他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她。
「——!!!」
维多利加睁圆了闪着翠绿色光芒的大大眼眸,抬头看着一弥。
一弥突然想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维多利加如此吃惊的脸。至今为止,每次向她讲述诡异事件时,她一向会很高兴地热衷于谜题——即“混沌”。那时,她似乎也会有些许吃惊的表情。
然而,眼前的维多利加脸上所出现的。是和那种时候完全不同的表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惊讶,就像发现某种少有的东西而一心投入观察的表情。然后,她感慨地说。
「久城,你难道是个……老好人?」
「什么意思……你在夸我吗?」
「不是。」
「嘲笑我?」
「……你胡说什么。这只是在指出事实,我说。你在一本正经什么啊?」
「你!……」
一弥眼看就要爆发了……。
——砰!
枪声响了。
(被击中了!?)
一弥下意识地抱紧并护住维多利加。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发出悲鸣。
出生以来到现在——从小看着优秀的哥哥们而长大,觉得自己也必须努力所以拼命学习的童年时代。决定留学,出发的事。在圣马尔格瑞特学院的每天,以及和维多利加命运般无法挽回的,总之是具有冲击性的邂逅——这一切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又很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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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一弥没有死。
他提心吊胆地睁开眼睛,维多利加正满脸不乐意地扭动着身体。
「……好难受。你是想杀我吧?」
「我说你啊!」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算什么口气,一弥尽管很生气,但还是放开了维多利加纤细的身体。
莫里斯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眉间开了一个黑色的窟窿。带着惊讶的神情被杀了。
回头一看,朱莉单膝下跪,举着小型手枪。红色礼服的裙摆叉开,能看到部分白得耀眼的腿。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枪,站起身。
似乎是为自己辩解。
「……我也找到了。藏在墙壁的洋灯下的。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没说出来。」
奈德阴沉着脸,走近莫里斯的尸体。他捡起莫里斯握着的枪,朝着正不断浸水的楼梯下方扔了下去。
——哗啦!
水声之后,溅起一个不祥的水泡,枪沉了下去。
奈德回头看着朱莉说。
「你也把枪扔掉。」
「什……!」
「本来大家就都很怀疑对方了。有了这种东西,真的会自相残杀的。我也扔了。来,你也……」
「……可是」
「还是说,你有什么理由想带着武器?」
朱莉咋舌。
把小型手枪丢到了楼梯下。发出哗啦一声。
「……走吧。去无线室。」
然后开始上楼。
突然,她的手提包滑落下来。
维多利加捡起了包。一弥奇怪地想,咦?维多利加似乎没有亲切到会去捡别人掉的东西。
维多利加似乎并没有打算郑重地还给朱莉,她把手提包丢向朱莉。包从空中飞过,被朱莉接住了。
接住了包的朱莉再次开始上楼。
其余三人也跟在她后面。

2

随着他们一步一步登上楼梯的步伐,水滴不停地从一弥和朱莉、奈德湿漉漉的衣服上滴落下来。
唯一没有弄湿衣服的维多利加,高级的蕾丝和花边,以及下面露出的丝绸袜子也全部沾满灰尘,变得黑乎乎的。
在一旁看着她的一弥,不知为何感到很对不起她,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没用。那个总是在大图书馆的植物园,悠然自得地翻着书本的维多利加。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神圣可畏的少女,自己居然让她在这种眼看就快沉没的船上搞得满身泥土……。
想到这里,一弥握住她的手更紧了。维多利加疑惑地看着他。
「……有件事我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在意。」
「什么事?」
「久城,你嚷着自己是帝国军人的三儿子吧。」
「是的。」
「三儿子有存在的意义吗?」
「…………啥—!?」
一弥甩开了维多利加的手,怒气冲冲。
看到他真的动了怒气,维多利加反而吓了一跳。
「我、我说,你生什么气啊?」
「我说你啊,从刚才开始,满口什么老好人,三儿子的。你是想找我吵架吗,维多利加?」
「没、没有啊。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我只不过把它认为是混沌之一而已。」
「我告诉你,虽然身为三儿子,我的成绩可是最好的!」
两个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在你那个国家,优秀的三儿子会升格成为长子吗?」
「不会。……只是想争口气。因为哥哥们总是被另眼看待,所以我拼命学习,希望能比过他们。」
话虽如此,在附近的道场被摔出去的那天,所有的努力却都化为了泡影……一弥感到。也正因为这样,一弥爽快答应了自己就读的军官学校提出的留学索贝鲁的提议。温柔的母亲和姐姐等家人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办好了留学手续,整理行李上了船。似乎是想逃避国家,家人,和他自己一样……。
于是现在,一弥来到了这里……。
「唔……?」
维多利加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宛如歌声般悠闲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国的贵族也是这样的。继承家业的只能是长子。」
维多利加又露出了奇特的表情。她抬头看着一弥,似乎在仔细观察什么稀奇的东西。
「争口气么。」
「……嗯?」
「久城,你不但是个老好人,还很老实呢。」
「哈?」
「居然能说出争口气这种话,你的灵魂还真是单纯得美丽呢。」
「你在夸我?还是绕弯子说我是笨蛋?」
维多利加不可思议似的盯着愤怒的一弥,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了。此时她的侧脸就如同一只嘴里塞满松果的松鼠一样鼓了起来。这是她有点闹别扭时的表情。
也许,之前的一番对话,是维多利加用自己的方式在赞扬一弥。说不定她是想感谢一弥自愿当她的盾牌。其实她是想表示友好吧……。
看着一旁还在嘀嘀咕咕抱怨的一弥,维多利加有点生气。
「烦死了。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我说。我只是把混沌的重组语言化了而已。」
说完,维多利加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弥心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突然变得不开心的维多利加似乎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有点困惑。
——四个人默默地继续上楼梯。
走在前面的奈德,即使在黑暗中也同样灵巧地抛接着网球。就这样,拐过阴暗楼梯的休息平台,渐渐地看不到奈德了。
紧接着,“咚”,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然后,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惨叫。
一弥和朱莉互相看了看。
「……奈德?」
朱莉提心吊胆地叫道。
没有人回答。
于是,一弥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楼梯依然一片死寂。
一弥和朱莉又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他们俩也跑上了楼梯。当他们来到微暗的休息平台处时,那里出现的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东西。
那里……。
奈德脸朝下趴在那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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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弥惊叫了一声,朝奈德奔去。
尸体的脚朝着一弥他们的方向。右手被压在身体底下,左手朝着一弥他们,以掌心紧贴着腰际,立正似的姿势躺着。
一弥拿起他的左手,确认脉搏。
奈德的脉搏完全停止了。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机关吗?这里设置了某种机关吗?到底……)
「……久、城。」
维多利加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叫一弥。一弥回头,只见她正以少有的,从心底担心的僵硬表情低头看着他。
「什么事……?」
「过来,久城。」
「可是,他死了。我必须查查是因为什么机关,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管了,过来,久城。」
维多利加顽固地坚持说。
听到她的语气,一弥有点生气。
「维多利加,你任性也该适可而止……」
「我害怕。拜托了,到我身边来……求你了,久城。」
一弥——愣住了。
他单膝跪在地板上,呆呆地抬头看着维多利加。
她一如既往用不可置否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在说快点,快站起来。刚才她所说的话……因为害怕要自己待在她身边,哈?这根本不像是维多利加会说的话。
一弥犹豫了,随后他想,维多利加是在说谎。
(她会害怕?说谎。而且,她不可能会说出“求求你”之类的话。)
一弥突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维多利加想让我走开。想让我离这……奈德的尸体远些!)
一弥站起身,慢慢地回到了维多利加的身边。
这时,他不经意看了看一旁,朱莉僵在那里。双手捂着嘴,双眼瞪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小声说道。
「一样。一样。这、和当时一模一样……!怎么回事!?」
一弥虽然也很在意朱莉,但还是先问维多利加。
「……怎么了啊?」
「听好,久城。」
维多利加的声音带着紧张。
「你们三人跑过这层楼梯,再往上走,躲起来。最好找些武器。船里应该有。」
「什……?」
维多利加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随后……说出了奇怪的话。
「我们有三个人,对方有一个人。但,两个孩子和一个女人,能否敌得过一个成年男人,实在不能打包票。啊,看来刚才让她丢了枪真是失算了……虽然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朱莉也小声问道。
「你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维多利加抬起头。
瞪大了翠绿色的眼眸,眼神因为不安而动摇着。
她动了动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简短地说道。
「我们会被杀。」
「什……?」
一弥正想开口,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照她的话去做。一弥牵起了呆站着的朱莉,慢慢地从尸体的一侧经过,奔向楼梯的休息平台。
维多利加小声地说。
「……快跑!」
一弥紧紧握住了维多利加的手。
这一层由于已经算比较上层,地上铺着软绵绵的豪华绒毯,设计华丽的洋灯照耀着走廊。一弥他们冲进了就近的房间。那是为一等乘客准备的宽敞的阅览室。明亮的枝型吊灯,豪华书架摆在墙的。他们一边警惕着机关,一边仔细搜寻着书架上、抽屉里和绒毯下面。
一弥从架子上的抽屉里找到了两把金属拳套,套在双手上。他回过头,看到朱莉。她握着大号的裁纸匕首,气喘吁吁。【注:金属拳套,一种戴在五指上,用来增加攻击力的防身武器。其实有点像连在一起的五只戒指…好吧,我在扯――】
朱莉也看了看他。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似乎叫他小声点。一弥也点了点头。
——四周一片寂静。
一弥感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渐渐加快了速度。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
就这样,几分钟过去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弥和朱莉依然看着彼此,仔细倾听着。然后一弥回头看了看被他护在身后的维多利加。他正想问她「呐,怎么回事……?」,此时……。
房间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站在那里的是——。
本该死了的奈德·巴克斯塔。

奈德的右手握着一柄巨大的斧子。
他和刚才判若两人,脸上毫无表情。让人感觉阅览室的气温,一下子降低了。
奈德左右看了看,先看到了站在墙边盯着自己的朱莉。他慢慢地向她走近。朱莉挥舞着匕首,对战操着斧子的奈德。她朝一弥喊。
「你们在干吗?快逃啊!赶快去无线室呼救!」
听到她的话,奈德回过头来。
然后,他看着一弥以及他身后的维多利加。
他的眼神黯淡空虚,仿佛只是脸上开着的两个洞而已。
但当那双眼睛看到维多利加时,渐渐开始放出光芒。
「少女。是〈野兔〉……!」
「哈!?」
「必须抓住〈野兔〉。因为我是〈猎犬〉!」
他举起斧子,飞快地冲了过来。
奈德直接冲向了维多利加。一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然后拼命朝奈德倒在地上的脑袋打了过去。
虽然体格差了很多,但因为手上戴了金属拳套,一弥的拳头出人意料的发挥了作用。随着“咣”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到的手感,奈德脸朝下倒了下去。
——咚!
朱莉也赶了过来。她摸了两下一弥的头。
「干得不错。小男孩!」
「不,是帝国军人的……」
「好好,三儿子是吧?快逃!」
朱莉夺过斧子。三个人逃出房间,合力把放在走廊上的巨大置物架推到了门前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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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朝着甲板,跑上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的楼梯。
一弥几乎是抱着维多利加小小的身体在跑。维多利加则像看到某种神奇的东西似的,盯着一弥戴在手上,沾上了奈德血迹的金属拳套。
朱莉紧跟在后面,她还是双手拿着斧子,在楼梯上奔跑。朱莉没看一弥,而是朝着小小的维多利加一脸悲怆地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知道他没死……?」
一弥本想说,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但当他看到朱莉异常惨白的脸和无所适从的样子,一弥闭上了嘴。
维多利加微微皱了皱眉。
然后,以一种一如往常,完全不像是身处如此危急关头的声音回答道。
「很简单。是喷涌而出的“智慧之泉”告诉我的。」
「维多利加,语言化给她听。语言化。」
「嗯……」
维多利加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很简单。你不觉得他倒下的方式很奇怪吗?脸朝下趴着,右手压在身下,似乎不想让人去碰一样。而相反,左手却朝我们这里伸着,根本就是在说,用这只手测脉吧。对不对?」
「这么说来……」
「没有任何防备中了机关而倒下时,怎么可能摆出那种姿势?两只手都伸出来才是最自然的姿势。谁都该察觉到他的样子很奇怪啦。」
「可是,他的脉搏停止了啊。这点我可以确定。」
「就是说啊……」
朱莉小声附和。
她的脸像死人一样泛青,嘴唇也微微颤抖着。然后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道。
「那时候也是……脉搏…………的确停止了啊。」
「……那时候?」
「啊,不,没什么。继续说,小侦探。」
维多利加“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称呼。
「暂时让脉搏停止,是可以办到的。」
「怎么做?」
「夹在腋下。……把网球。」
一弥和朱莉恍然大悟。
他们互相对视着,眨了几次眼睛。
「原来如此……」
他们想起,奈德一直捏着网球,抛来抛去。只要把那个球夹在左手腋下,紧紧地用手臂夹住……。
「脉搏就会暂时停止,这样就可以让取那只手测脉搏的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久城,所以我当时叫你。」
「说,我害怕,待在我身边?」
朱莉用嘲笑的口气插嘴道。
维多利加的脸一下子红了,很生气地说。
「那不是真心话。因为我如果不那么说的话,这位帝国军人的三儿子才不会过来。」
「别那么叫我啊。」
「哦?那么叫你帝国军人优秀的三儿子,可以了吧?」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静静地看着虽然互相斗嘴,却半步都没分开,始终走在一起的两人,朱莉的眼里却似乎透出一种寂寞……。

3

三人走出甲板。
——天已经亮起来了,炫目的朝阳照耀着潮湿的甲板。夜里如此激烈的暴雨变小了,但依然没有停的意思。海面阴沉,翻滚着恐怖的浪花。
宛如建造在山腰上孤零零的山中小屋一样,无线室静候着三人的到来。甲板变得非常光滑。维多利加几次差点滑倒,每次一弥都会替她捏一把汗。
二人正想进无线室时……
本该随后跟来的朱莉在他们身后发出尖利的惨叫。
「哇啊啊啊啊啊!」
一弥急忙回头,只见一条男人的粗胳膊从后面拉住了朱莉长长的黑发。
——是奈德·巴克斯塔。
朱莉再次发出悲鸣。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奈德·巴克斯塔的双眼充满了血丝,嘴张得很大,脸扭曲成了孩子会在恶梦中看到的邪恶的野兽。朱莉的脖子极力向后弯着,发出近乎死前的哀嚎。手里握着的斧子也滑落到了甲板上。
「维、维多利加,往这里……!」
一弥出于恐惧,硬拉过站着不动的维多利加,在滑漉漉的甲板上一路踉跄着,向前跑去。
……打开无线室的门。
一弥把维多利加一个人塞进去,拼命想关上门。这时,维多利加伸出小手,拉住一弥。
「维多利加,你待在这里!用无线呼救!」
「久城,你呢……?」
「我必须去对付那家伙,不然他会杀了你的!」
「久城……」
「是我……」
面对步步逼近的〈猎犬〉奈德,一弥边颤抖边说道。
「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我有让你平平安安回去的责任。」
「——不是的!」
维多利加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她的眼神非常难受。明明有想说的话,自己却没有能够表达出来它们的话语……。仿佛是第一次察觉到这点,维多利加几次张开嘴,却因找不到语言而默默地合上。
许久,维多利加终于找到了语言。
「我说……是我自己想来这里的。是我找到了邀请函,把你……」
「不对,是我的错。」
「你理性点想想,到底责任在哪方。」
「那、那又有什么关系!」
一弥跺了跺脚。似乎在模仿他,维多利加也跺了好几次地板。不久,一弥说。
「我跟你说,我如果不救你,作为帝国军人的三儿子……」
一弥突然感到这句"帝国军人的三儿子"很像一种束缚。他感到,这样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维多利加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的。就像刚才的对话一样无法合上节拍。
「……不,不是,不是这样。」
一弥努力地说出了实话。
「是因为我想救你!」
维多利加的表情僵住了。
看上去很悲伤,但又似乎想说些什么,张着嘴。
一弥用力想关上门。
——维多利加的脸上,至今为止那幅冷静地甚至接近嘲讽,刻意装出的贵族特有的冷漠表情消失了。维多利加与世界之间总是格格不入,中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而现在这种隔阂也烟消云散。她的脸上现在露出的是与她年龄相符,由于不安而动摇的少女的表情。
……一弥用力地推门。
最后只能看见维多利加如同迷途小狗那样不安的绿色眼眸。
「久、久城……」
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久城,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一起回去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回去。久城……!」
一弥闭上了眼睛,“砰”地关上了门。
下一秒,〈猎犬〉向他扑了过来。
一弥握紧了戴着金属拳套的手,做好了准备。他的脑海中,想起了在那个东洋岛国,哥哥们有时教给自己的徒手拳法。哥哥们很热心,一弥对自己的记忆力也很有信心,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被叫做“秀才”的。
一弥挥拳朝奈德的鼻梁狠狠揍去。
奈德正面受了一弥的直拳,稍稍摇晃了下。然后伸出手掌,从上到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他的手掌慢慢放下时,奈德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这种笑容让一弥觉得很可怕。为了打倒可怕的东西,他再次更加用力地挥出了拳头。沉闷的声音之后,鼻血从奈德的鼻子流了下来。第二次从上到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的奈德,手掌上染上了血迹。
看到血的奈德,动了动一边的眉毛。……他发怒了。
突然奈德从甲板上跳了起来。仿佛朝一弥的头顶覆盖而来一般落了下来。
一弥一下子被弹开,仰面朝天,后背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奈德扑了过来,反复殴打着一弥的脸。一弥渐渐失去了知觉。
就像那时一样……一弥想。在那个附近的道场,趴在塌塌米上浑身颤抖的时候。
但是,那时在一旁等待着一弥的,是比一弥强得多的年长的哥哥们。可现在不同。这里是离那个国家很遥远的异国,而且,这里只有一弥与他在这个异国他乡的朋友,那个个子小小的少女两个人。一旦一弥认输,他们两人的性命会在这片土地上轻易被抹去。那样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无情的“The End”。
一弥咬牙忍受着。他看准了奈德的行动慢下来的瞬间,朝上挥出了自己的拳头。奈德的脸上多次中了一弥的拳击。
不可思议的是,一弥并没有脱力。这是为什么呢,他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最近,他几乎每天都要上下于圣马尔格瑞特学院图书馆的迷宫楼梯。维多利加曾经嘲笑过一弥,说这是很好的运动……但也许因为这样,不知不觉之间也锻炼出了一些体力吧。
受到一弥的拳击,奈德的头几次都被揍到朝后仰。但无论怎么揍,他还是会固执地扳回来。奈德的脸上都是血迹,成了恶心的红色一团。一弥一次又一次地揍着那张脸。
奈德开始紧紧地掐一弥的脖子。一弥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不能输……。我不能认输!)
然而,脖子被紧紧掐住,成人男子的力量使他的体力一点点地消失。
(维多利、加……!)
一弥睁开了眼睛。视野一片空白。
他咬牙奋力朝奈德的太阳穴殴去。突然,掐住他脖子的奈德的力量变弱了。一弥狂乱地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随着他的呼吸,视野渐渐清楚了。一弥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背靠在甲板的栏杆上。满脸是血的奈德也站了起来,摇晃着身体,追了过来。
他的身后,出现一个人影。一弥定睛看去。
……是朱莉。她恢复了意识,悄悄往这边靠近。手里紧握着斧子。她看了看一弥,把食指放在嘴前,像是对他说“小声点”。一弥微微点了点头。
奈德再次举起了拳头,向一弥的脑袋砸来。
此时……。
一弥一下子就地蹲了下来,迅速穿过奈德两腿之间的空隙,来到了他背后。将全身力量都向前,挥出拳头的奈德失去了目标,往前趔趄了一下。朱莉扬起了斧子,朝他的背狠狠砍了过去。斧子斜插进了奈德的背。奈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朱莉颤抖着双手,放开了斧子。
与此同时,一弥抱起正欲转身的奈德的双脚,拼命往上一抬。
「……哇啊啊?」
奈德的身体被一下子翻转了过来。
带着背上插的斧子,奈德头朝下,越过栏杆往海里坠落下去。
一弥急忙走近栏杆,低头朝下看。
哗啦……!
高高跃起的波涛,吞没了奈德的身体。
海面泛起许多白色的泡沫。激起的波涛摇晃了两三次之后,奈德"巴克斯塔的身体消失在了海底。
朱莉也走近栏杆。她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说。
「谢谢你了。少年……」
「不,我才该说谢谢。」
「干得不错。」
朱莉淡淡地微笑着。
海面上,白色的波涛翻滚着。黎明前的大海很安静。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俯视着吞没了奈德的阴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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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室里,维多利加向海上援救队发出了求救信号。
仿佛谁在巨大的方形机器前,开玩笑似的放了一个人偶一样,维多利加小小的身体端坐在那里。但她的脸色苍白,两手不停地在忙碌,这都证明了她不是人偶。
门开了。维多利加的肩头颤抖了一下。
一弥一进去,只见一瞬间由于松了气而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但是,下一秒又恢复了平时那平静而稍带嘲讽般的贵族表情。
「……看起来,你似乎没事嘛,我说。」
看到跟在后面进来的朱莉,不知为何维多利加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朱莉没有注意到这点,开心地说。
「呼救了吧?」
「当然。他们说马上就来。话说回来,这里好像……」
维多利加沉着脸,缩了缩肩。
「听说离我们出发的那个港口并没有多远。他们都很奇怪,为什么我们离大陆那么近还会遇难。用无线解释清楚这件事,费了我好大劲。」
然后,维多利加站起身,朝正解下手上的金属拳套的一弥小步走来。
仿佛精巧的小型人偶在走路。但她的脸上呈现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证明着她并非人偶。那是安心,焦虑,以及某种透明的东西。
维多利加没有说话,紧紧握住了一弥的手。

4

海上救援队保护着三人,转移到了他们的船上,几分钟后——。

客船〈QueenBerry号〉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沉入了海底。

那幅场景十分壮观。庞大的船体缓缓地沉入了海底,剩下的只有平静的海面,激起的波浪也消失了。仿佛那里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救援船与〈QueenBerry号〉不同,是艘毫无装饰,看上去极为结实的船只。甲板已经被用得很旧。栏杆的油漆斑驳,有些地方已经生锈了。

与救援队员一起,带着兔皮猎帽的两个年轻男人,朝这里赶来。不知为何牵着手。……是格雷比尔·德·布罗瓦警官的部下。

两人都铁青着脸,大声朝这里喊着话。确认维多利加安然无恙后,大叫。

「太好了——。还活着——。真是奇迹——」

「真是惊人——。哇,船沉下去了——。糟了——」

——维多利加靠着甲板的栏杆,盯着海面。那如丝般细,总是闪耀着光芒的金色长发,被海上强劲的海风吹了起来。做工精良的华丽服装上,白色的蕾丝脏了,好几处都有污迹以及脱线的痕迹。

她一脸寂寞。

一弥走到她身边。

「你在看什么?」

抬起头来的维多利加,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要告诉他什么重大秘密一样,把嘴凑到一弥耳边,小声说道。

「美丽的东西,我并不讨厌哦。」

接着,她用手指向朝阳映照的海面,那里翻滚着火红的浪花。

小小的手指。



雨不知何时停了,炫目的初升朝阳拥抱着船。将海面染成鲜艳红色的强烈阳光,也把它的光辉从两人头顶倾泻而下。

一弥意识到,这个个子小小,金色的女孩还是第一次告诉自己她的“好恶”。他觉得自己被告知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一弥笑了。

两人并肩站着,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美景。

然后,一弥说。

「下次,再来吧。」

「……下次?」

维多利加的笑容中莫名地带着落寞。

「下次么。」

「嗯?」

「不,没什么。久城,没什么……」

朝阳一点点地上升。

那刺眼的红色光芒也渐渐变成了柔和的光线。

船向陆地驶去。

海浪轻轻地翻滚着。

5

朱莉·盖尔走下船。低着头,似乎不想让人看见她。她越走越快。

很快就已经奔跑着离开了船。

(原来如此啊……)

她心里这样想着。

船到达了港口。人们一个接一个走下来。卸货的号子,船夫们此起彼伏忙碌的声音。为了长途旅行而来乘船的人们和为了送行聚集而来的家人。行李被卸下来,装上去。港口被清晨的喧闹包围。

朱莉顺利地混入这种喧闹,打算就此消失。当然,警察们曾经说过让她留下来,但她似乎并不打算听从。朱莉混入港口早上的人群中,快步离开。

只要下了那艘船,名叫朱莉·盖尔的女人就会消失。只要混进都市里,就没人能找到她了。

快步走着的朱莉没有发觉身后跟上来的男人身影。

是牵着手,单脚跳着跟上来的二人组。两个人都带着一样的兔皮猎帽。

朱莉小声嘟囔。

(原来如此,那时你也是这么干的吧。原来是这样……)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回忆的潮水向她涌来。

不,用回忆这种美好的词不能形容。

那是,恶梦。恶梦般的一夜——。

(原来是这样。你骗了我们,休伊……)

被放到〈野兔〉中的〈猎犬〉。

休伊,以及奈德·巴克斯塔——。

(你那时也是这样,装成了尸体吧…………!)

独白-monologue 4-

我把在楼梯上捡到的心型吊坠塞进口袋,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下黑暗的楼梯,打算回到原来的走廊。
然而,在下楼梯途中,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
远远听到的枪声,以及几声尖叫……。
我跑起来。冲下楼梯,跳进微暗粗糙的走廊。
然后,震惊地呆住了。
「…………休伊!?」
走廊上,伙伴们横七竖八地倒着。小个子的法国少女,仿佛是在保护丽似的脸朝下倒在地上。壮实的意大利少年,背靠走廊的墙壁,呆呆地看着从自己肩上汩汩流出的鲜血。身材瘦小一头卷发的美国少年,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发出呻吟。手臂流血的杨站在他们身前。
在这一片惨不忍睹的惨象中,站着一位瘦削的少年——
本该已经死了的休伊站在那里。
听到我不自觉发出的叫声,他慢慢向我转过来。我屏住了呼吸。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不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仿佛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操纵的可怕人偶。
「发现〈野兔〉。」
休伊如此说着,突然冷冷一笑。
他一只手很自然地拿着机关枪。我想,大概是从淹死的两个少年那里抢来的吧。
那这么说……他们最后所说的话……。
(幽灵出现了……!)
(它抢走了我们的枪,把我们关进这里……!)
他们口中所说的“幽灵”,就是指已死的休伊吧。
而现在,流着血倒在地上的,是伙伴们。
——血一下冲上了头脑。我掏出塞在口袋里的枪,瞄准了休伊的胸膛。
「休伊,放下枪!」
「……你放下。」
休伊笑着按下了扳机。
右肩滑过一阵灼热的冲击。等我发觉自己中枪时,已经跪在地板上了。手里握着的枪也掉在了地板上。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感到一阵恶寒。
休伊看上去很高兴似的,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枪口对着我的脑袋……。
「……住手!」
有个少年叫了起来。
手臂上不停流着鲜血的杨站起身,插到了我和休伊之间。他用愤怒地颤抖的声音问。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要拿枪对着女孩子!」
「这些无所谓。无论是男是女,在这个箱子里都一样。」
休伊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他的眼神里透出不安。
「重要的是“国籍”,不是性别。」
「……什么意思?」
「我是协助者。你们是〈野兔〉,我是被放进你们之中的〈猎犬〉。被命令在适当时机咬死你们。这是为了国家。我会完成的!」
「休伊……?」
看着他那悲怆的表情,听到他说出的一通莫名其妙的词汇,我也只是迷茫地抬头看着他的脸。休伊举起机关枪。
「这里发生的一切是“未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杨跳了起来。
枪指着他的胸口。是休伊扣下了扳机。
杨瘦小的身体被弹了起来。血沫一下子溅到了我的脸上。在很近的距离遭受枪击的杨,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小小的身体发出意想不到的巨大声响,“咚”地倒在了地板上。鲜血汩汩地流出,转眼间,将发暗的旧绒毯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我发出惨叫。这时,休伊又把枪口对准了我。
他冷冷地笑着。
张开薄薄的嘴唇,说了一句话。
「求饶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休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不要。」
「那就去死吧!」
枪口朝我逼近。我不由闭上了眼睛。
——咯嚓!
扣下扳机,我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
我张开了眼睛。
看来子弹用光了。我急忙捡起刚才掉下的枪,左手紧紧地握住。
休伊转过身,向前走去。
我瞄准着他的背影,扣下了扳机。
巨大的开枪声响起了好多次。但,都没打中。肩上的出血,让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正在抽泣。扣着扳机,不停涌出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呜咽使我的肩头不住地抖动着。
我看了看已经死去的杨,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向同伴们。
美国少年和意大利少年的侧腹和肩膀分别受到了枪击,但子弹只是擦过,听到我的招呼,他们总算能站起来。法国少女似乎只是因为太害怕而晕过去了。
我们三人站起来后,我背起了大概因为出血过多再次失去意识的丽。她的心型吊坠还在我的口袋里。必须把这个交给她,我想,然后,再次向前迈出了脚步。

意大利少年开口了,似乎为了给有点不知所措的美国少年打气。他说着故乡的事,虽然这话题很不合时宜。

「我以前就住在集市附近。早上摆个小地摊赚些零花钱。堆着各式各样蔬菜的地摊可是最棒的。我那时觉得夏天蔬菜的美丽,美味绝对不会输于其他任何国家……」

美国少年无力地微笑着,似乎在说「嗯,我在听」。

突然,法国少女小声说。

「为什么……?」

其他的少年都回过头看她。

法国少女用挤出的声音,似问非问地说。

「他活着?那个男孩子?不是应该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没有人知道。

我也近乎疯狂地在自己的头脑中反反复复地回想。那时……那时,休伊他的确是没有脉搏了啊……。

[ 本帖最后由 You@LTRS 于 2008-6-29 05:2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game and set

1

朱莉·盖尔离开了港口,此刻正摇晃着坐在街边叫来的马车中。风扬起她的黑色长发,一会儿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一会儿又离开。

朱莉坐在咯嗒咯嗒作响的座位上,看着远方独自沉思着。

「没错……」

她的嘴边不禁吐出这样的话语。

「那时,检查倒下的休伊脉搏的人,是我。脉搏的确停止了,看起来是死了。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

车外的风景渐渐转为都市的喧躁。在市中心的人群里,朱莉倍感安心。心想,自己终于完成了复仇,并顺利逃脱了。

车夫用异常爽朗的声音大声向朱莉搭话。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小姐。」

然而,朱莉并没有理他。

车夫不屈不挠。

「明明刚才还阴着天呢。看来接下来天气很不错。」

「……嗯。」

朱莉小声回了一句。

然后,一个人眯起了眼睛。

她想起维多利加,不由泛起了微笑。虽然维多利加本人可能并不知道,但朱莉心中十年来的疑问,就被这个奇怪的美少女在一瞬间解开了。

休伊本来躺着的地方,滚落的网球。

十年前,休伊一定也是以同样的手法装成了尸体。就这样让少男少女们陷入了恐慌,自相指责。然后,他离开了大家,恶作剧般地进行杀人。

「原来如此……」

她紧紧握住戴在胸前的心型吊坠。

但自己漂亮地复仇了。将〈野兔〉们关进箱子加以虐杀的大人们,还有〈猎犬〉少年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往远方……有多远逃多远就行了。

——突然,朱莉感到了异常。

马车并没有按照朱莉的要求,驶向发往别国的列车的车站,而是奔驰在另一条道路上。离车站越来越远。朱莉急忙询问车夫。

「你往哪里去啊!」

「……这个么,小姐。」

车夫回过头来。

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贵族般高贵的外表,带着一抹嘲讽而略微歪斜的嘴角。身上穿的外套很高级,完全不像车夫所有的东西。脖子上戴着高价的丝绸领带。

「你是谁!」

朱莉盯着这个车夫的诡异发型——前端朝上固定成流线型,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同时大声质问。

「我是格雷比尔。」

「……格雷比尔……是谁!」

「我是著名的警官。」

「哈?」

车夫用力拉了一下缰绳。

马长嘶一声,站住了。

与此同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朱莉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周围被许多警察包围了。

她看了看四周,自己身处警署大楼前。这是一幢正方形的大楼,排列着数扇带有铁栅栏的方形窗户。很久以前就被建造在这里,有些年头的这幢建筑物,十分有威严,总让人联想到拘留所。那颜色发暗的橙红色砖头墙壁,让人产生一种朝自己逼近的错觉。

朱莉定神一看。

警署门前,站着一对少男少女。那个东洋人——自称帝国军人三儿子的-—久城一弥,和朱莉称其为小侦探,充满贵族气息的金发少女维多利加。

两人正牵着手看着她。

朱莉缩了缩肩膀。

她看了看车夫,笑了。

「游戏结束了,对吧?」

「……看来是的。」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从外面打开了车门。很有礼貌地向朱莉伸出了手。翘起的攻击性头发几乎快要刺到朱莉的脸。朱莉握住他的手,走下马车。车夫深吸一口气。

「朱莉·盖尔。我以杀人罪,逮捕你!」

朱莉笑了,笑容转瞬即逝。

然后又变成了冰雕般毫无表情的脸,朝警署走去。

2

在警署的其中一间房间,朱莉·盖尔面对德·布罗瓦警官和维多利加,一弥三人坐着。

警官的两名部下不知为何被关在外面,手拉着手站在门前。

——这间警署不是德·布罗瓦警官的管辖范围,但由于维多利加事先到这里打过了招呼,加上警官的来历还有点发言权,他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管辖区一样随心所欲。

这间房间有点暗,非常宽敞。毫无装饰的长桌被稳稳地放在房间的正中央。照明仅仅依靠一盏非常具有实用性的白炽灯,每个人所坐的木椅,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讨厌噪音。

朱莉·盖尔一脸惊讶地坐在椅子上。她问维多利加。

「你怎么会知道犯人是我?」

维多利加和德·布罗瓦警官突然几乎同时打开包,取出烟斗,放进嘴里。点上火,吸了一口,维多利加朝发问的朱莉,警官朝被问的维多利加,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分别紧紧地盯着对方。

「……是“智慧之泉”。」

维多利加冷淡地回答。

注意到朱莉,警官,还有一弥都盯着自己时,维多利加很不耐烦地搔搔那头长长的金发。

「解释起来呢。首先,你在一开始说了谎。」

「……说谎?我?」

朱莉瞪大了眼睛。

维多利加点点头,抬起脸。

「是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你叫朱莉·盖尔,资本家的女儿,“在大宅子里自由自在被养大”。」

一弥满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那是谎话?」

「久城,我说,你还记得吗?这个人在考虑事情时,必然会出现的,那个习惯。」

维多利加站起来,一边模仿她摆弄着胸前的吊坠,一边开始踱步。

走五步,转身,往回走。又走五步,再转身。重复了几次,维多利加抬起头。

「……对吧?」

「什么对吧?」

看到三个人都一副呆然的表情,维多利加有点急躁起来。

「你们给我动动脑子。在大宅子里自由自在被养大的人会做出这种动作吗?」

「什么意思?」

「这种动作,是在狭小的地方——大约走五步就会撞到墙壁——长期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才会产生的习惯。」

「……你是说她住的房间很小?」

「也许是吧,如果再把范围缩小。」

维多利加重新坐回椅子。

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

「比如,拘留所的单人牢房。或者医院的病房。房子的阁楼。如果考虑长期无法外出的话,就差不多是这些了。」

德·布罗瓦警官不知为何恶作剧似的摇晃了一下身子,故意咳了一声。

维多利加瞄了他一眼,小声说。

「刚才那是一般论,格雷比尔。没有其他意思。」

「…………」

警官没有回答。

维多利加又接了一句。

「我很感谢你给予“外出许可”。」

「…………」

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让一弥很疑惑,他看看维多利加,又看看警官。

维多利加再次朝向朱莉。

「你谎称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一开始就带着武器。」

一弥大吃一惊,叫了起来。

「武器?」

「嗯。她在莫里斯找到武器,打算袭击我们时,自己也拿出了枪,射死了莫里斯。当时,她说,枪是在路上偶然找到并带在身上的。但那也是谎话。」

「你怎么知道?」

「是包的重量。」

维多利加指了指朱莉的手提包。

「那个包,最先在休闲室遇到她时,是很重的。久城,还记得打到你头上时,发出了咣一声吗?」

「嗯,当然记得。」

「那时,里面已经放了枪。所以包才会那么重。然后用完枪,扔掉之后,她不小心掉了包。是我捡起来的。」

「啊,我想起来了……」

一弥想起了维多利加把捡到的包丢给朱莉的事。包看起来很轻,轻飘飘地飞过半空……。

「奈德·巴克斯塔想杀我们,并不是因为他是犯人。他恐怕也是与十年前的事件有关的人吧。他和莫里斯一样,认为我们之中有计划复仇的〈野兔〉,暗暗感到恐惧。所以想在被杀之前先杀了我们。」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不久,朱莉点点头。

「没错……」

她的表情显得异常轻松。看上起仿佛由于罪行暴露被逮捕,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气似的。朱莉以非常爽快的口气说。

「是我干的。准备船,写邀请函。我本打算杀了所有人,让船沉没。但没想到失算了……。罗克萨努已经死去,而本来毫无关系的你们却代替她登上了船。我很着急。因为不能让你们死,我一直提心吊胆。」

朱莉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以前。有一个叫杨的中国男孩。很温柔,可靠,我很相信他。然而最后却被奈德·巴克斯塔杀了……。久城,看到你,我就想到他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请你说一下十年前的事吗?」

德·布罗瓦警官插嘴问道。

朱莉点点头。

「……好吧。」

于是,朱莉·盖尔开始诉说。

十年前。夜晚,在这座城市的街上,被带上装有铁栅栏的黑马车。与许多少男少女,在那艘船——真正的〈QueenBerry号〉上醒来。然后开始了恶梦般的一夜。

伙伴们一个接一个死去。休伊的背叛。带着受伤的同伴们,走上甲板。
以及,存活下来的〈野兔〉们在那里所看到的东西……。


================以下为Mystryl手打~版权××==========================


独白 -monologue 5-


我们沿着泡水的走廊前进,爬上船头方向的楼梯,往甲板前进……
我背上背着丽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我每走上一阶楼梯,膝盖便颤抖不已。
但是只剩我有办法背她。两个少年被修伊击中,伤口不断出血,脸色越来越苍白,另一位少女则是受到惊吓,一直哭个不停。如果我不背的话,就只能把丽丢下。
我不知道无力趴在我背上的丽,究竟是还活着,或是早已死去。每往上爬一阶,她的黑发就轻轻晃动。巧克力色的光滑肌肤也逐渐失去健康色彩。
----就这样不断往上爬,我们终于来到甲板。
天色已逐渐亮起。
昨夜在船尾甲板上,因为周遭被深深的黑暗包围,所以什么都看不到。但现在黎明的光线,从东方的天空照亮甲板,从灰色海面打来波浪,宁静接近又后退。以颤抖的双脚,一步一步前进,来到无线电室。
打开门……

缭绕在房间的天花板附近的白烟,如同雾气般遮蔽视线。
当我们浑身是血的进入房间时,原来在房间里的九个成年男子一起回头。
有人正在玩纸牌、有人抽着雪茄、有人正在阅读文件。
雪茄的白烟冉冉升到天花板。
男人们看见我们,个个目瞪口呆。
然后一起喊道:
“是哪个国家!”
“说出你们的国籍!死的又是哪些人!”
“很好,这家伙是苏瓦尔人!同盟国的在哪里!?”
他们抓住我们的肩膀,粗暴地用力摇晃。
手持白兰地酒杯的男子站起身来。在这群男人当中,他看起来是比较年轻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吧……抓住中年绅士的手臂:
“算了、算了,先慰劳一下他们吧。”
“莫里斯……”
“来吧。”
被称为莫里斯的男子,俯视着呆呆的我们,举起两手“啪啪啪……”开始拍手。
“勇敢的野兔,欢迎你们!”
男人们也附和着他,开始拍手。
那种笑容、笑容、笑容……
简直就是疯了。
——我无力挡住背上的丽,害她滑到地上。我叫了声“丽……!”马上蹲下,只见一个男人俯视着我——
凝视丽的黑发与巧克力色肌肤。
用鼻子哼了一声——
“阿拉伯吗?”
然后用脚轻踢倒在地上的丽。
我发出叫声。
可丽一动不动。说不定真的死了……
我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先前还向还给她的心型项坠,不禁流下眼泪。
那群男人远远看着我们。
“英国活着吧。”
“当然。那家伙是‘猎犬’。活着回来了。”
“还有,这是……法国、意大利、美国……以及苏瓦尔。”
他们面对面互相点头。
——房间里还有个奇怪的人。她坐在轮椅上,用红色亚麻布盖住头部,满布皱纹的皮肤,挡住半个眼眸。
是个老女人。
她的前方放着银壶、铜壶和玻璃壶,满是皱纹的手中,握着一面闪着金光的镜子。
“一个青年即将送命……”
极为低沉的声音。
男人们回头对着老婆婆——
“罗珊大人!”
“他的死将使所有的开始。
世界将成为石头开始转动。”
房间内鸦雀无声。
罗珊婆婆大叫:
“按照预言去做!这样一来,这个国家将会越来越富强!”
“是……”
男人们低下头。
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只能呆站在一旁。
(预言……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最后老婆婆摇摇头,以粗哑的声音笑着宣布:

“‘野兔赛跑’到此结束,立刻沉掉箱子!然后把‘野兔’养肥!”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请不要放手

1

茱莉在警察局的房间内,结束她漫长的独白。
房间回归寂静无声。
维多利加与德·布罗瓦警官手里拿着的陶制烟斗,两缕细细的白烟,袅袅上升到天花板。
没有任何人说话。最后茱莉以低沉的声音说:
“……我一直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感到十分痛苦。不过,维多利加,你这位小侦探应该知道吧?”
一弥抬起头,看到茱莉咬着嘴唇,目不转睛盯着维多利加。
一弥看了一眼维多利加的侧脸。从她的表情看来,似乎已经将混沌重新拼凑,正在思考如何将它语言化。
德·布罗瓦警官则是一副这些内容已经超过脑容量的模样,以空虚的眼神盯着窗外的飞鸟。窗口的朝阳照在尖锐的金发上,闪耀着淡淡金色。心不在焉的警官手中拿着烟斗,白色烟雾像恶作剧般缓缓飘散。
维多利加慎重、缓慢的开口:
“就我推测,恐怕是——大规模的占卜吧。”
“……占卜!?”
茱莉大叫。摇摇头说:
“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船也沉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占卜什么?用什么方法?这么做一顶花了很多钱吧!?”
“久城,我曾向你说过——”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一弥吓得跳起来。
“什、什么?”
“古代的占卜——先知摩西曾经做过的木棒占卜。”
“啊……好像听过。”
“为了占卜未来成为以色列人民领导者的人物是出生于哪个种族,因此准备了十二只写有各种族名称的木棒。那只木棒的命运,也就是种族的命运。”
“嗯……”
“而且占卜师罗珊也在庭院里饲养野兔。但似乎经常放猎犬去猎杀——有些野兔被杀,有些野兔活了下来。活下来的就小心饲养。养得肥肥的。”
维多利加在此中断。
茱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恐怕罗珊是以野兔来占卜吧?把野兔冠上想占卜的人名,再把猎犬放进野兔里,利用哪只野兔存活来占卜未来。”
“你所说的野兔,该不会就是我们……”
维多利加颔首。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人啊!?”
“我推测这是更大规模的占卜……有好几个可作为材料的混沌碎片。世界各地十一个不同国籍的孤儿。罗珊说过:‘他们的死是所有的开始。世界将成为势头开始转动。’当时的男人说:‘同盟国在哪里!?’以及修伊所说,这艘船发生的事情就是‘未来’、重要的是‘国籍’。”
维多利加声音变低。
“还有,那是发生在十年前——一九一四年春天。”
“……啊!”
一弥大叫。
所有人回过头来。
一弥急忙说:
“啊,没事……对不起。说到十年前,我就想到那一年六月发生的‘塞拉耶弗事件’(塞拉热窝吧~奥地利大公被刺杀,从而引发一战==Mystryl),因此爆发世界大战。不过这应该没有关系吧。”
“不,告诉你,这是有关系的——这正是答案。”
维多利加说出的话让茱莉发出叫声:
“怎么回事!?”
——一九一四年六月底奥地利皇位继承人在塞拉耶弗被人暗杀。奥地利要求引渡犯人,引起塞尔维亚政府反弹(反对?)。然后其他国家纷纷给予支援。奥地利、匈牙利、德国等国一起与意大利、美国对抗,最后扩大变成世界规模的战争……
维多利加一低沉的声音说:
“现在我们也只能推测,十年前政府相关人士感觉到世界的危险气息,因此找来知名占卜师,打算解读世界的未来。于是他们准备大规模的舞台名为《QueenBerry》的箱子,并放入从世界各地找来的‘野兔’。在到处充满陷阱的箱子里,还有担任‘猎犬’角色的英国少年。箱子里的年轻人则各自肩负他们国家的未来。”
“怎么会……”
“占卜是准确的。”
维多利加拢起金发。
“你们回想看看那场世界大战——喂!半吊子好学生久城!”
“……什么!”
“你说一下战争的结果。”
一弥虽然困扰,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
“世界大战是分成同盟国和协约国两个阵营……嗯……最后是协约国胜利。同盟国是……德国、奥地利、匈牙利以及土耳其……”
“久城,协约国阵营呢?”
“呃……有法国、意大利、英国、美国、还有苏瓦尔(注:史实里还包括中国,又被无视了~~)……”
维多里夹紧盯着茱莉。眼瞳中没有任何表情。茱莉则因苦恼用力咬嘴唇。
“怎么会这样……”
“占卜的确是准确的。”
“……”
“在那艘船中,年轻人分成两边。正是同盟国和协约国。首先是匈牙利少女触发陷阱死亡,接着土耳其少年也被枪打死。而英国少年则是靠说谎话活了下来——没错,英国在那场战争中正是骗子。德国和奥地利的少年也死亡、中国少年被枪击毙(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时,中国于一九一七年正式加入协约国阵营,对同盟国宣战,可是在大战胜利后的凡尔赛和约中,列强将德国原本在山东的权利让与日本,进而引发中国民众群起反对“五四运动”)。而阿拉伯少女……”
“丽……”
“阿拉伯被卷入那场战争之中,国土变得四分五裂。”
茱莉哭了。
在一旁看着的维多利加,表现出有点困扰的表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看来相当高级的手帕,战战兢兢地给茱莉。(维多利加就是这里最萌呀~~HOHO)
看到茱莉接下擦拭眼泪,维多利加脸上浮现送了口气的神情。
茱莉在啜泣中发问:
“那么……他们是以我们的行动为基础,进行之后的政治活动对吧?”
“没错。”
维多利加点点头。
“历史上苏瓦尔加入协约国,参加世界大战。罗珊和相关人等已经不在人世,没有人知道究竟其中哪些是偶然、哪些是必然……总之,占卜是准确的。当然这非客观的事实,而是主观的事实。只能说‘野兔奔跑’的结果,成为政治家与贵族、外交官员等人心理上的责任回避而已。”
茱莉抬起头来。
“真是过分。”
然后缓缓说出自己事后的遭遇。
因为事发之后一直难以从惊吓中恢复,所以在疗养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稳定之后终于出院,接着便开始调查当时的事情。
存活下来的年轻人里,有人自杀、有人成为杀人犯已被处刑、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未来有所发展。丽则生死不明……说不定当时就已死亡。
可是只有修伊改名为奈德·巴克斯(与琉璃大人的译名统一),活得好好的。看到他成为舞台剧演员活跃的报道,于是将他列入复仇对象。
十年后的现在。
或许是因为当时“养肥野兔!”得指示,让她获得了许多财产。在散尽所有财产大造出箱子的仿制品《QueenBerry号》之后!便送出邀请函——
将他们齐聚一堂。除了已遭杀害的罗珊。

——警察局的房间里十分安静,让人难以想象是在诉说这样的故事,气氛变得非常沉静。或许是因为遭到逮捕的茱莉本身安静坐着说话的缘故。
茱莉保持一阵沉默之后,又抬起脸,询问维多利加:
“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犯人的呢?”
一时之间,维多利加保持沉默。
“在射杀莫里斯时确定的。但是最早怀疑你是在休息室里清醒过来的时候。”
茱莉呆然若失。(吐槽:JPT的人造词本事一流,呆然若失??)
“……为什么?”
“一开始你就在休息室的门边,因为想要打开门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还为了门遭上锁而大吵大闹。但是之后另一个男人去开门时,却轻轻松松就把门打开。但他却被门上所设置的弩枪机关给射死。”
“是啊。”
“门从来没有上过锁。当时你之所以假装门上锁引起骚动,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离开那个房间。因为要让他们看到隐藏在壁纸下的字,告诉他们这是什么仪式——想必你早已决定要杀掉他们了吧?”
“……没错。”
茱莉仔细端详维多利加小巧的面孔。
维多利加先移开视线。
“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当时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这样啊……”
茱莉噗哧笑了。然后,指着一弥:
“呐,小侦探。因为你的缘故,紧紧握着这个男孩子的手对吧?因为他不知道我就是犯人,还和我聊天聊得很高兴。”(黑线-一弥废柴了~)
“晤……”
“即使嘴里不停说着他的坏话,却不肯把手放开……你很担心他吧?”
“……”
维多利加装作没听到。
一弥一脸惊讶,来回看着茱莉与维多利加……回忆起逃进船里的事,自己想要保护维多利加而紧握她的手,没想到维多利加更担心自己……
——最后,要离开房间时,茱莉低声说:
“对了,小侦探。”
“……别那么叫我。”
“有什么关系。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茱莉仔细盯着维多利加的面孔——
“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德·布罗瓦警官不知为何突然吓一跳,肩膀开始发抖。
“在疗养院里曾经遇到长相与你十分相似的女士。那是……什么人呢?”
仅仅一瞬间,维多利加睁大绿色双眼。然后摇摇头:
“不知道。”
“是你的姐姐吗?还是……”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仅是向茱莉挥挥手,表示再见。

2

讯问结束了。
一行人走在警察局的走廊上。穿着制服的警察、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在矿光的走廊上忙碌往来,不是由警察回过头来,看着一弥、维多利加,怀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小孩子。
转过弯角,头戴兔皮猎帽的男子两人组奔跑过来。德·布罗瓦警官停下脚步。
“警官!”
“刚才接到联络!”
保持手牵手的状态,两人组用力挥手。
“已经逮捕先前杀害罗珊、畏罪逃逸的女佣了!”
“现在正在送往此地的途中……啊!您看!来了!”
茱莉·盖尔回头看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两侧有警察押送,朝这个方向走来……是个美丽的阿拉伯女子。黑发、光滑的巧克力色肌肤,在走廊的油灯的照耀下发出健康光泽。
那位女子抬头发现茱莉之后,也倒吸了一口气。两人都已成为大人,长相跟小时候大不相同。但是只要看着眼瞳,依旧可以找到和过去一样的光辉。两人半信半疑的互问:
“难道你是、丽……”
“……艾利克斯?”
睽违十年的再会,就在短短一瞬间,在走廊下擦身而过,便结束了。
对着阿拉伯女佣的背影,茱莉以颤抖的声音说:
“警官,那是……杀害罗珊的犯人吗?”
“是的。”
“是吗……原来丽也在十年后报仇了……”
茱莉的手伸向脖子,抓住心型项坠。从那天起保管至今的心型项坠,也是丽最重要的幸运护身符。为了要还给她而从楼梯捡回,但却一直没机会还给她……茱莉抓住项坠的手,用力将它扯下——
“丽!”
听到呼唤声,丽回过头来。
茱莉丢出的项链划过天际。
丽挣开警察的手,伸出手臂,接住项坠。
“……你的护身符,还给你!”
语言不通的丽偏着头。
举起一只手,微微作出有如挥手的动作之后,再度被警察带走。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茱莉·盖尔伫立在原处,凝望空无一人的走廊。


尾声  约定

1

“……就这样,幽灵船《QueenBerry号》再度沉入海中。过去的亡魂们结束复仇,坠入深深的幽暗海底。”
天气晴朗的早晨。在圣玛格利特学园校舍后院里,有个可以眺望各式盛开花朵的花坛,两个小孩子就坐在楼梯的第三阶,凑近着脸正在交谈。
两人的面前,盛开的百合花沐浴在阳光下,发出炫目辉光。香甜的花香让鼻孔隐隐作痒。走过花坛间的小步道,远远就可以听到学生们说话的声音。这个楼梯可以说是个秘密场所,除了结伴聊天的这两个人之外,不见其他人的踪迹。在人口众多的学校之中,就像个人迹罕至的孤立地区,是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地点。
在这儿的两人,一个是身高不高,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东方少年,另一个是俏丽的金色短发在风中飘荡,身材苗条的白人少女。
少女——来自英国的留学生艾薇儿·布莱德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少年说话。
久城一弥看着她的脸,内心不禁暗自得意。
(很好很好,看来我已经成功扳回一城了。而且,艾薇儿所讲的不过是怪谈而已,我所说的可是真实事件哦!)
不断点头,心中认定自己已经获胜。
(我赢啦!耶——)
“……噗呜呜呜呜~”
艾薇儿忍不住笑起来。
“咦?”
“讨厌啦!讨厌啦!久城同学你真是的!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艾薇儿坐在楼梯上,修长的手脚手舞足蹈,大声笑了起来。每当风吹翻动裙摆,便露出令人眩目的长腿。
“你在笑什么?”
“因为,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艾薇儿用手背擦掉因为笑得太过分而冒出来的眼泪。
“久城同学真是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是的~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相信!”
艾薇儿伸出食指,摆在一弥面孔前左右摇晃,嘴里说着“胡扯!”一弥眼睛跟着那根食指晃动,不禁变成斗鸡眼。
当他心中想着到底谁怎么回事时……
“你说那个翘课大王维多利加是个女孩,还是个大美女,而且还是……名侦探?”
“……这、这都是真的啊!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大图书馆的最上层,维多利加真的在那!”
“哼哼!我才不会被骗呢!”
艾薇儿装出一副讨人嫌的表情,朝着一弥伸出舌头。不仅仅是笑容,就连装鬼脸的表情也一样可爱。一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要我爬上处处都是迷宫楼梯的大图书馆最上面一层,门都没有!我才不相信有人会做这种傻事呢!”
“……”
维多利加也这么说过……一弥心情低落,接着艾薇儿又压低声音,以和叙说幽灵船话题时同样低沉的声音说:
“而且那个大图书馆也有怪谈呢。‘迷宫楼梯的最上方有个金色妖精’……哇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又上当了!竟然害怕地发出尖叫!久城同学真是胆小鬼!”
“……不是的,刚才我是被你的尖叫吓倒,才不是胆小鬼呢,而且那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妖精而是人类,不过离群索居的样子,说她不是人类也……总之维多利加……”
“是是是,总之你少吹牛了,到——此——为——止——”
艾薇儿弹了一下食指。
一弥像反射动作一样冒出一句话:
“……对不起”
又道歉了。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国家之后,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事,却总是相同年龄的少女道歉……可嫩使自己想太多了吧。
艾薇儿满脸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侦探这个角色,不过我知道故事的来源是什么……我早就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啦!”
“……今天早上的报纸?”
“看!是这个对吧?我早就知道啦!”
艾薇儿得意洋洋地拿出今天的报纸,一弥扫过上面的头条新闻。
“……啊、啊、啊啊啊~~”
看到一弥发出怪异声音,艾薇儿吓了一跳。
从报纸背面罗出朝气蓬勃有可爱的脸孔:
“……你怎么啦,久城同学?”
“被、被抢功了!”
“咦?”
新闻的标题——这么写着:


“德·布罗瓦警官再度大展身手
精彩解决幽灵船《QueenBerry号》事件!”
——一弥握着报纸站起身。
艾薇儿惊讶地仰望着他的脸。
“你、你怎么了?久城同学?”
“……我有点急事,艾薇儿,待会儿再见!”
把一脸惊讶的艾薇儿丢在花坛,一弥奔跑着离开。
这时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摇晃着及肩的褐发,穿越花坛间的小径走来。一张娃娃脸大大的圆眼镜配上眼尾下垂的眼睛——原来是塞西尔老师。
找到一弥之后,满脸笑容的说:
“哎呀,久城同学,真是太巧了。”
“啊、老师……我有点急事……”
“你的急事是去大图书馆对吧?”
“不……咦?啊、对……您怎么知道?”
老师微笑着说:
“能够让久城同学急忙奔跑的,一定就是这件事啦!来,这个给你。请把它交给维多利加。”
把上课讲义和平常一样交给一弥。一弥只好乖乖收下。
“为什么说……一定呢?”
心理不可思议的如此思考,再度跑了起来。
这时慢了几步走过来的艾薇儿,目送一弥离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
“什么嘛。原来是要去找维多利加啊。哼——”
塞西尔老师微笑点头:
“是啊,他们感情很好呢。”
“老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孩子啊?”
塞西尔老师眨眨圆眼镜后面的眼瞳。
晃晃食指——
“哎呀,艾薇儿同学。维多利加是女生哦!”
“什么~~~”
艾薇儿大叫。
“她真的是女生……对了,还有她的名字……难道刚才说的那个故事……”
稍微偏偏头,然后又用力摇头。
“……怎么可能,想也知道一定是瞎编的故事。”
艾薇儿这么喃喃自语。
早春的暖风吹拂,两人的头发和裙摆在风中飘荡。
天空碧蓝澄澈,看来今天一整天都会是个好天气。
“这样啊。维多利加是女生。嗯……”
艾薇儿闹别扭似的嘟起嘴。
“好像有点嫉妒的感觉呢。”
温暖的春风再度吹拂。吹动艾薇儿的短发和裙摆。像是受到影响,花坛里的各色花朵,也在风中摇晃不已。

2

“维多利加——”
——言归正传,这里是圣玛格利特大图书馆。
有着两百年以上的历史,是欧洲屈指可数的历史建筑物。
角柱型的特大图书馆,整面墙壁都是巨大的书架。中央是挑高大厅,高耸的天花板上有着庄严的宗教画。书架之间以细窄的木制楼梯相互连接,有如巨大迷宫般不可思议的建筑物。
据说,很久以前,国王为了和情妇在此幽会而故意建造成迷宫状的大图书馆——
今天早晨,一弥也呼喊着某个少女的名字,冲上迷宫楼梯。
“维多利加——”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到。”
——在顶楼。
细细的白烟朝着天花板上升。少女一头解开的漂亮的金色长发垂落在地,独自一人抽着烟斗。白烟从烟斗冒出,朝着射入明亮阳光的天窗升起。
郁郁苍苍绿意满溢的植物园。端坐在温室里的地板上,对着成放射状摊开的大量书籍,以百般无聊的态度与惊人的速度跳跃阅读。
有如故障洋娃娃般的姿势。
——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瞄到耸肩用力喘气冲上楼来的一弥:
“每天跑还真是辛苦。”
“……我说。”
“即使对心脏造成负担、往下一看就脸色发白、大腿也酸疼不已——可是冲上楼梯大喊好像已经变成你每天的例行公事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留学生活啊!”
“别说得好像跟你无关一样!我还不是为了找你才这么辛苦!?”
“这我知道。我只是单纯指出事实而已。”
“胡扯!你绝对不怀好意,不怀好意!”
“那又怎样?”
“晤……没怎样。”
回到学校里的维多利加,又恢复成一本正经又略带嘲讽,平常在图书馆里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
一弥了解口头争论不可能赢过她,于是乖乖撤退。
然后把从艾薇儿啦你拿过来的报纸递给她。
“算了,维多利加,你先看这个。”
在愤怒的颤抖中窥视着维多利加的表情,没想到当事人维多利却是一脸平静。沉着读过报纸的报道后只是点点头。
“原来如此。”
“……这全部是你的推理啊!而且是因为你报案才得以逮捕犯人,之后的推理也和你在警察局里说的一模一样。当时德·布罗瓦警官根本就是在看着窗外的小鸟啊!?一脸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看着远方。这种事情……”
“晤。”
维多利加一边打着哈欠,毫无兴致地说:
“哥哥就是这么一个庸俗的家伙啊。”
“就是啊。那个警官是个庸俗的家伙没错……等一下,维多利加,你刚刚说什么?”
“哥哥是个庸俗的家伙啊。”
“请问……你说的哥哥是谁?”
维多利加愣了一下。
把烟斗从嘴巴里拿出来,随着白烟一道吐出几个字:
“古雷温。”
“……他、他是哥哥?”
“嗯,对啊。”
“晤……谁的?”
“晤……不会吧——”
一弥大喊。
凝视着维多利加有如精致洋娃娃办端庄娇小的模样。
然后在脑海里浮现长相英俊、衣着奢华、但是发型却怪到极点的德·布罗瓦警官的模样。
……完全不能理解。
抱头。
然后目光突然落在刚才丢在地上、塞西尔老师交待的讲义。每天都从老师手里接过讲义,转交给维多利加,但是从来没认真看过。
先前就知道维多利加是贵族——从她的态度与举止立刻就能得知……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维多利加·德……
“呜啊……”
讲义上清楚地写着维多利加的名字。
——维多利加·德·布罗瓦。
一弥抬起空虚的眼神看着她。维多利加口衔烟斗,盯着一弥不放。
“久城,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为什么你和警官同姓呢?”
“因为是兄妹的关系啊。”
“不会吧——”
一弥大叫。
(吐槽by Mystryl:这完全说明久城一弥是个妹控,之前还抱着收干妹妹的妄想,现在破灭了~HOHO 受到严重打击XD)
可是,这么说来……维多利加和警官除了同是贵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共通点,但是他们专心抽着烟斗、喜欢往别人脸上吐烟的习惯,倒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像。除此之外,外貌、头脑完全没有相像之处……
一弥一脸正经的问维多利加:
“为什么?”
“……又不是我的关系。”
维多里加一脸不悦,转身面对另一边。但是不论转向哪边,一弥都跟着绕到她的面前,连连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好像是吵不过他似的,维多利加终于开了口:
“久城,你一直都不知道吗?”
“嗯!”
“真是个怪人。”
“可、可、可是,难道你告诉过我吗?”
维多利加偏着头。
犹如丝绢窗帘般带着闪亮光泽的金发摇动。
最后终于边打哈欠,很厌烦的说:
“……我是没说过啦。”
“所以我当然不知道啊!”
“真是的,你怎么这么吵啊!”
这个话题似乎让维多利加感到生气,开始对一弥视若无睹。像是要逃避到先前不怎么感兴趣的书籍里,故意埋头苦读起来。
可是一弥还是不死心,不断发出“啊……”“呜……”“不会吧……”的声音,还咳个不停,维多利加总算受不了他,抬起头来。
“你真得很啰嗦耶!”
“因为……”(因为妹被抢了,一弥呀正太大叔样)
“也就是说——”
虽然厌烦到极点,还是开始说明:
“他是古雷温·德。是布罗瓦家的嫡长子,也是布罗瓦侯爵。虽然是个庸俗又爱好女色的家伙,也是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警官。但因为是长子,所以是父亲正统的继承人。我们虽然是血缘相系的兄妹,但是从不曾在正式场合碰面。”
“……为什么?”
“这是因为……”
维多利加皱起眉头。
“我的母亲是情妇。古雷温的母亲是流有贵族血统的元配。也就是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可是,因为这样……”
“而且我母亲还是个危险人物。虽然是个舞者,但同时也是个疯子,在先前的大战还曾经……算了,这个不提也罢。”
一提起母亲的事,维多利加顿时变得饶舌。但是又立刻闭嘴。
一弥突然想起这个学校里有好几个关于维多利加的传闻。
有传闻她是贵族的庶子、也有人说她受到族人疏远,大家都不愿和她住在一起,所以才把她送来学校、还有人说她的生母是个发疯的知名舞者、甚至有人说她是传说中的灰狼转生等等。
《QueenBerry号》事件的犯人,茱莉·盖尔也说过,曾在疗养院里见过一位于维多利加极为相像的美丽女士——
维多利加虽然话变少了,还是开口说:
“也就是说,我是高贵血统与危险人物所生下的后代,而且我自己本身也因为和普通的小孩长相不一样,所以一直被隔离在布罗瓦家中。进入这个学校之后,我也无法离开这里。”
“怎么会这样……”
“上周我可以离开这里,是因为大哥给我特别的‘外出许可’——条件是他必须通行。虽然他途中忘记有这么一回事就独自折返了。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学校。”
“维多利加……”
一弥无言。
回忆起上周外出时的事情。一副不习惯的维多利加、从火车和马车探出身体,直盯着窗外美景的维多利加、还有看着海上升起的朝阳看到入迷的维多利加。
当她说我并不讨厌美丽的东西,一弥提一下次再一起去看海时,不知为何寂寞的笑了……
维多利加吞云吐雾抽着烟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我是遭到囚禁的公主呢。怎么样,一点都不像。”
“……”
温室里一片沉默。
天窗落下春日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沉默的两人身上。茂盛的植物在天窗钻入的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摆。和地上不同,这里非常静谧,只要两人不说话,就听不到任何声响。
维多利加开口:
“……就是这么回事,公主总是非常无聊的。”
“嗯……咦?”
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弥的表情僵住。
抬起头来,只看到维多利加一脸耍赖的表情。虽然难以说明是哪种表情,但是根据经验就可以知道——
“啊……好无聊啊。”
“我该回去上课了……”
正打算站起来,裤子却被拉住,还他跌倒在地。
“好痛!”
“无聊呀!喂!我说我很无聊耶!”
“对不起……?”
现在不是由自己道歉的时候,所以打上一个问号。
维多利加手舞足蹈地摇晃身体。
“公主都说她很无聊了!迷题~她想要解迷呀!”
“你这么说我也没辙啊。现在又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既然如此,你就到下面去找出不可思议的事啊!”(公主凉宫化~OTL)
“才不要。而且根本没有嘛!”
“没有就自己制造啊!快去被卷入什么事件,然后烦恼的要死……”
“……少胡说八道!”
维多利加的动作越来越夸张。或许真的是无聊到家了吧?
“啊!真无聊,好无聊、无聊的快要死掉了。我一定会死掉啦!喂!久城,这么一来,你本来就够少的朋友又要少掉一个啦!”
“……少乱说话!我会生气喔!”
“好无聊……”
突然变安静。
咦?感到不可思议,偷窥维多利加的脸庞,她小小的头已经朝着这边垂下不动。
“喂!喂!维多利加!你死了吗?无聊到死?这算什么呀!?有‘无聊’这种死因吗?喂!?”
“呼……嘶……”(寒,公主酣时这样的?樱庭GJ)
“……搞什么啊,原来是睡着了。真是吓死人了。”
维多利加金色、小巧的头部就靠在一弥肩上。她从刚才就不断打哈欠,一定是困了吧。
因为周末出门到处冒险的关系,在最初的早晨感到疲倦想睡是常有的事。虽然对维多利加来说是很少有的事情……
一弥决定放弃去上课,继续把肩膀借给维多利加。(废,这时候谁会去上课?朽木朱雀吧~)
心想着这么做这确实是很无聊。随手拿起一本她打开的书看看,但那是以难懂的拉丁文写成的哲学书,连一页都看不完,就忍不住丢到一旁。
远处小鸟鸣啭。
春天到了。
真是美好的季节。

抱膝而坐的一弥,对着沉眠中的维多利加低声细语:
“维多利加,下次我们俩再一起……”
有点害羞。
心想反正她睡得正熟,就继续说下去:
“出去玩吧!然后,再去看看从海中升起的朝阳好吗?”
应该睡得正沉的维多利加突然睁开绿色的眼瞳。
“……约好了喔!”
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又静静闭上眼睛。


[ 本帖最后由 You@LTRS 于 2008-6-29 05:2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5-8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大家好,我是樱庭一树。
谨献上新作《Gosick》,还请多多指教。

……现在大约是十一月中旬,我正处于今年最大的压力中。事情缘起于一封昨天晚上收到的MAIL——那是非常照顾我的责任编辑K藤发的。虽然只是个小要求,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点也不小。
这个要求是在武田日向小姐所画、供书店宣传使用的《GOSICK》插画素材上,以手写的方式留下一些给读者的讯息……啊啊啊,这样的宣传让我非常高兴。但是高兴归高兴,在MAIL最后却写着:


“请写出‘请多指教GOSICK!樱庭一树’这样的感觉,像是高中女生在撒娇一样的文字喔!拜!”


(太囧,樱庭一树本来就是个大妈~)

压力真大。我写了。花了半天时间,写了二十张左右。写了有揉掉、写了有揉掉……简直就像是昔日文豪康德般拼命写。
也就是说,花了五倍于写成这片后记的时间与集中力,来写那个撒娇的讯息。啊!真地会用到吗?真是怀疑……如果各位在书店看到的话,那就是它了!请花个数秒的时间看看吧!如果不够撒娇的话,那真是抱歉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起来。当我还是个高中女生时,几乎不曾做过撒娇这类的事情,写出来的字也很普通。我稍微回想一下……却只能想起当时翘课跑去图书馆生吞活剥那些书、社团活动(当时我的网球社)结束之后总是一群女生跑去面包店,一边讨论打扮或电影的话题,一边吃冰棒。这么说来,在看《校园漫画大王》时,总觉得心有戚戚焉,自己的高中生活的确是这样没错。
(话说我们现在了解的日本高中女生生活,天然呆+脑残+娇蛮?还是后宫萝莉御姐女王眼睛娘妹女仆?还是乐天闭门跟踪狂双重人格偷渡儿尾巴控?不敢想象~~黑线满眼OTL)

啊!说到网球社,我有个压箱底的轶事。那是关于我是“米子东高校硬式网球社最后的短裤队”一员的故事。但是因为那实在太好笑了,所以放在后记的最后。(其实一点也不~很冷By Mystryl)。这次的后继很长哦!(打字的最清楚= =)为了让大家乖乖看到最后,只好学综艺节目耍点心机。请各位一定要上钩啊!Please。


光是撒娇就扯了两页,有件事情应该先说的。这次的新作《GOSICK》,在长篇版的本书之前,就曾经在《DRAGON》(注:角川书店发行的轻小说月刊)十二月号刊载过短篇。那是参加龙皇杯的作品。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不过活动还没结束。希望读过短篇之后感到兴趣的人,也能买下这本书,所以才会跟杂志配合在相同的时间出书。但是没有看过短篇的人,也能够很愉快地看这本书。还是请多多指教了。

《GOSICK》这个书名是责任编辑K藤取得。这位编辑就在其他作家的后记中被称为“Braindead K氏”的人。Braindead是什么意思啊?英文很难得我一直想。是脑死吗……可是从用法看来又不对。(口胡,不就是脑残嘛)感觉上应该是智多星或智囊之类的用法,而他的确是个这样的人,我也非常地感谢他。

根据这位K藤先生的说法,《GOSICK》有表面上的意义和内在的意义。关于内在的意义,就如同前面我所说,我的英文很烂所以完全没有察觉,简而言之就是:“樱庭小姐身边不时有很多怪胎吗?”所以取这个名字。似乎有这样的意义在。很多怪胎……我是想到好几个,但是把同业朋友的事情拿来说只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其实造成困扰也没关系啦= =这是原文,不是迷之文),所以在这里我只得忍痛大义灭亲,牺牲我重要的女性朋友,写几个怪胎的故事(还没有写到短裤队的故事喔。)

【其一】
朋友偷了貘犬。
“貘犬”就是在进入神社时装饰在入口处左右,用石头刻成的那个。她是用台车把它偷走的。而且发生在新宿被龙卷风般的大台风袭击的夜晚……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呀?
她是个身材娇小、有双圆滚滚可爱大眼睛的国中数学教师。其实塞西尔老师就是以她为范本。不是恐怕、而是绝对很受学生喜爱。的确是很受欢迎啦~可是她真的是个怪人。我保证学生们绝对不知道(大人是狡猾的生物,只会把怪异的一面展露在知心朋友面前)。
按照她的说法,因为附近的神社暂停营业,她很害怕自己喜欢的那对“帅气的貘犬”被丢掉,所以就打电话给有车的同事,请他来当偷窃貘犬的共犯。结果被拒绝(←理所当然)。没办法,只好借来台车,在台风中进入到处盖着蓝色帆布、施工中的神社,靠着怪力把貘犬台上台车。大于之中当她与貘犬四目相望。当下感到一见倾心的命运(她是这么说的)。结果正在施工的老伯出现,在她背后不知呼喊些什么。她想或许是问需不需要帮忙吧?但是她当时只是一心想要亲手把貘犬带回家,因此头也不回,就咯啦咯啦推着台车沿着甲州街道逃跑了。
听完这件事情,我脑中所想到的是,那个老伯怎么可能说出“我来帮忙吧!”这种话……一定是大喊“偷貘犬的贼!站住!”当时我在附近的冲绳料理店听到她叙述这件事,冷静地指出这一点时,她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可是却在第二天从学校用电脑送出抗议MAIL我,完全不肯让步。当老师的人脑袋真是硬邦邦啊~
这位朋友刚刚才在午休时间从学校打电话给我,就在我正在扮演文豪时,她说:

貘犬小偷:“喂喂,要不要去看‘杀死比尔’?”
樱庭一树:“哇!就你这种人会找我去看电影。”
貘犬小偷:“这种怪电影,除你之外我也找不到别人可以陪我去看。这礼拜去吧!”
樱庭一树:“……其实上礼拜已经看过了。”
貘犬小偷:“可恶!你这个怪胎!”


……电话挂断。她感到非常不满。这个貘犬的故事还有后续。当她全身湿淋淋回到家,正把貘犬搬进房间时,养在房间里的美国短毛母猫(←名字是木村拓哉)突然发出噜噜噜的叫声,发疯似的在房间里冲来冲去,完全无法制止。她很紧张,认为一定有什么东西附在貘犬上,于是把貘犬塞到外面阳台。搬到外面之后,木村拓哉就恢复原状了。真是犹如恐怖片般的结局啊!我还是认为当小偷时间要不得的事。


【其二】
在貘犬的故事后,不论些什么都好像不够力……
我上空手道课的道场的师姐,跑去动了鼻子手术。
她是个大美人兼高手祖师,也是为知性成熟型的粉领族,同时还是全日本大会轻量级冠军。附带一提,我在这个大会中每次都在很前面的时候就输了,不过这事就不提了。这位又美丽又强的师姐确有个意外的弱点。那就是容易流鼻血”。根据她的说法,她的鼻子黏膜本来就很脆弱,小学时常常在教室里流鼻血。即使现在已经长大,但是在运动过后血液循环变好,常常就会突然喷出鼻血。在道场练习时也经常如此,大家总是手忙脚乱抱着面巾纸、毛巾、抹布冲上前去呼喊“师姐!”然后献上去。当然在比赛时也会流鼻血。这次在某个重要比赛之前,师姐到附近的耳鼻喉科询问医师。于是就用药品动了点小手术,以防止鼻血流出。比赛当天,师姐在我们这些跟班面前自信满满地宣言:
“今天绝对没问题!我已经动了手术了。”
耳鼻科的医师表示,可以撑一个月不会流鼻血。我们半信半疑地回答:“……是!”
然后比赛开始。师姐顺利打败对手晋级。好强!好帅!我们完全忘记了最初的不安,忘我地加油。然后,准决赛开始,只剩一分钟。整个会场因近身搏斗而沸腾……然后……
噗噗——

……果然喷出来了……比赛也为之中断,“待选手鼻血止住在继续比赛……”广播响彻全场。
我们顿时能在原地。某人发出“……明明已经动过手术……”的喃喃自语,也消失在会场的嘈杂声当中。

【其三】
在各位读者的脑海里,应该出现一幅美女空手道高手不断喷出鼻血,现场有如地狱一般的景象吧?继续下一个话题。这也是个漂亮的朋友,不过表情稍显严肃了点,据说如果不开口的话就是个白衣天使,可是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尤其是对男人)的人。
有一天早上她在洗脸时,右手的小指顺手一滑就这样插进鼻孔深处,鼻血霎时滔滔不绝流出来,害她上班迟到。
……对不起,只有这样。写到关于鼻血的事情,我就不由得突然想起她。

【其四】
同样是不苟言笑美女的故事。觉得她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又是个问题多的出乎意料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内衣。
她穿金色的胸罩。
我们姐妹淘四人,今年夏天一起前往长夏之岛普吉岛旅游。海!水果!泰国拳!我们住在一件有许多蜜月夫妇也在此住宿的豪华大饭店。因为要住五个晚上,而且又都是女的,所以就有人洗好内衣挂在浴室晾干。
早上我醒来,进入浴室,发现晾着一件金光闪闪的胸罩。
我避开视线。
再看个清楚。
胸罩还在那里。这不是幻觉,它就在那里。
我抱住头。默默洗脸、刷牙、走出浴室之后,比我早期的脸个人也一脸僵硬,各自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我们面面相觑,又别开视线……有个人鼓起勇气开口。

貘犬小偷:“不是我喔。”
樱庭一树:“绝对不是我。”

另一个人:“也不是我啊!”

然后三个人一起慢慢回头望向剩下的那个人……不苟言笑的美女躺在床上,依旧睡得很香甜。醒着的时候虽然恐怖,但是像这样沉睡着不说话,看起来就好象天使一样。
在她还在睡乡的时候,我们决定她的绰号是“金光胸罩”,并且无条件通过。貘犬小偷海高兴的翻滚了几下。终于起床的金光胸罩则是“为什么?人家不要啦!用之前的名字叫我啦!”暴跳如雷地抗议,但终究无法胜过多数正义。
但是,即使如此……
平常连笑都不笑的冰山美人,没想到竟然会穿那种犹如拉斯维加斯豪华歌舞秀的内衣。啊!忘了问在那里买的。惊……
这次我学到了这个教训:人啊!真的只有在仅穿内衣坦诚相见时,才能看得到某些部分!(玩GALGAME的还知道,一般都打上了马赛克)啊啊~~多么惊人哪!

……我怎么会写着写着就写到这里来了呢?啊!对了,是因为后记的页数比平常还要多的原因。不过还是有在前进得喔!希望我朋友不要看到这本书。
差不多该写“米子东高校硬式网球社最后的短裤队”的故事了。不过事实上并不是那么有趣的故事。在我加入的网球社中,很明显的分成硬式、就是硬派,软式、就是软派的系统。(可以理解为被球击中是“呀”还是“……”(昏迷)的区别。By Mystryl)。对我们这些加入硬派网球组的新进社员,最痛苦的就是“一年级专属活动短裤”这个持续十年以上的“传统”。
二年级、三年级的学姐都穿着名为网球裙的飘逸白色迷你裙。里面还穿上绣满蕾丝的内裤。但是只有一年级“上面穿T恤、下面穿运动裤”。T恤太长,看起来就好像忘记穿短裤的粗心鬼一样。这已经够痛苦的了,那些穿立领制服的应援团员还会在我们每次经过时故意大叫:“短裤队!短裤队来了!大家快出来~”虽然拿着球拍狠狠追打他们,他们还是笑个不停,这么做反而会让他们更好笑吧。
更痛苦的是,即使离开学校的范围,在外面还是要一边精神抖擞的喊着“东高~~嘿哟!嘿哟!”一边跑步不可。因此校外也多少知道短裤队……真是蠢到家了。
撑过一年,心想:“今年总算可以开始穿网球裙啦!飘逸的蕾丝!”时,最后的悲剧降临了。
继任社长的学姐突然宣布:“这种毫无意义的传统就废了吧,从今年起,一年级也可以穿网球裙。”是个改革派啊。但这真是急转直下……我们那一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此,短裤队从那一年起就突然消失无踪,我们也就这样背负着“最后的短裤队”(记得有七人)的十字架,与一年级学妹一起去买网球裙……和其他故事相比的话。好像很平淡嘛?
啊啊啊,这片后记好长啊~(寒~才发现?5000字耶~)感谢各位耐着性子读到这里。(还有个想砸键盘拿着性子打到这里的Mystryl)
差不多该进入总结了~~
这次也受到责任编辑K藤和相关人士的照顾。武田日向老师把和笑容满脸的八重佳(注:武田日向老师漫画作品《可爱动物日记》的主角)完全不同类型的主角,画出可爱又充满透明感的插画,真是感激不尽。明明是一脸生气的模样,却让人想要用手指戳一下脸颊鼓鼓的维多利加,感觉真是棒透了,太感激了。
还要对读过这本书的读者致上谢意。希望大家都能看得高兴。有机会再见咯~拜拜~~~



樱庭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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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之音Mystryl
……
……
……
想说些什么的~~可完全不想说了~~~累死`~~
mailto:[email protected]
有时说话`~我残了~
Mystryl
除授权转载外非法盗用均属严重侵权,小心远野满的飞踢~
8.10.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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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前5章 琉璃苹果の脱线板~Monica 翻译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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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白 -monologue 5-至结束   Mystryl

校对:You@LT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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