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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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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现实系】历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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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31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qsqak 于 2014-11-5 00:45 编辑


  曾经我做过一些尝试,是的,一些尝试,可能大多数人都做过。比如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在灾难爆发之前,你将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去等待灾难的降临。我发现大不了也就以下三种情况。你或者害怕那场灾难,耿耿于怀,不能释然,最后被那场灾难击垮;你或者纵情狂欢,在紧张和欢乐中觉得那场灾难永远不会到来,而最终它到来的时候你因没有作好准备而被灾难击垮;你或者还会选择睡上一觉,在梦中度过自己的余生。是的,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不能抵挡这场灾难,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总是做得不够……

第一部分

  在1984年的最后那个冬天,风吹得人的心情无比低落,枫叶和雪花这些冬天的常客我一个也没有看见,雪地里的果子狸、梅花鹿也没有造访我们这个南方的小镇,总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闷,总有些令人伤感的离别。
      上诉心情就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可能有的朋友会觉得我是在无病呻吟,其实并非如此,1984年的10月过后,全国扫黄打非如火如荼开展了起来。扫黄打非的战士们,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把全国数以万计的涉黄制黄窝点连根拔起,连我三叔隐藏在深山老林最深处的地下盗版黄色录像带的生产车间也未能幸免!
  在法庭上,我三叔大义凛然,威武不屈,他大声讲道:“未来二十年,当网络覆盖大江南北的时候,谁家电脑里没有一两部毛片?”
  这罪大恶极的预言激怒了陪审团的广大中年妇女,直接导致法官为了平民愤,给我三叔罪上加罪,判了他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三叔的母亲,也是我爸爸的母亲。我奶奶和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可她偏偏最疼我三叔。三叔被捕之后,她简直变了一个人。从前,她是一个乐观、开朗,热爱生活,没有阴霾的快乐老人;而现在,所有的抑郁和悲伤快把她折磨成一个重度老年痴呆。
  她常常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一动也不动,我爸爸担心她病情恶化,命令我每过十分钟就和奶奶说说话。
  其实,我特别讨厌和老人交谈,他们喜欢把回忆翻来覆去地玩味。听多了,就像看新闻联播的片头,咀嚼不出任何滋味。
  现在,三叔算是没落了,可婆婆偏偏爱讲三叔牛逼那几年。她说道:“他生意好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来租录像带,有人为了把某些女人的录像带占为己有,还要来买!常常供不应求。那些要不到带子的,像狗一样在三叔院子门前给跪三天三夜,求三叔给他们一盘。”
     我开始还能嗯、嗯地附和两句,后来听烦了,连话嗯也不会嗯,就死死地盯着外婆难看的皱纹看,她也看出来我听烦了,于是又让我给他念书听。她最爱听《童话大王》,特别崇拜《舒克和贝塔》里面的贝塔,她说贝塔和三叔一样爱打炮。在三叔事业红火那几年,想和三叔打炮的女人多得去了,而三叔总是能耐心地和他们打了一炮又一炮,有时候一打就是一天,连饭也顾不上吃。
  对于三叔的记忆,我也不多,我甚至都记不住他的长相,甚至我觉得我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三叔,也不会想到我会和他产生什么必然的联系。
  一日傍晚,我们家正在吃饭,好像是六点半的样子,父母正在饭桌上讨论买黄瓜还是买白菜,买番茄还是买洋葱……我家的防盗门突然被打开,进来几个高头大马的家伙。大家都惊讶于这防盗门怎么一点都不防盗,竟没注意居委会的张主任大步流星地走进我们的寒舍。
  “我还说有强盗,原来不是。”我爸笑嘻嘻地得出结论。
  “同志。”张主任一脸严肃,像把一包伟哥注射到脸部肌肉一样,他满脸充血,继续说道,“外面的强盗可以依靠防盗门,但是家贼,你又怎么防得住!”
  我爸听他话中有话,十分厌烦,他讨厌去揣摩别人的意思,顿时就坐到了我死去的外公送给他的一把藤椅上细细揣摩。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椅子的把手,额头直冒汗水。
  “我们家的贼不是都被你们生擒了过去。”爸爸暗中在说三叔的事情。
  这句话刺到了一旁坐着的婆婆,她不希望有人含沙射影地挑明我三叔是一个坏人。
  “我们又接到群众的举报……”张主任说得洋洋得意,他阴险地看着我妈,他对她挺拔的乳房早有非分之想,今天看来机会来啦。
  “群众们又怎么说?”我妈一听到举报,吓得流出了泪。
  “说那个贼,在你们家窝藏了大量外国进口三级片。黑胶品质,都是高清的。今天,我就是带领这些民警同志来你们家搞一个突袭检查。”
  “你要抄家?”婆婆惊疑地问道。
  张主任却没有搭理她,他双手一挥,那些民警就开始行动了。
  我父母双目对视,一种绝望和耻辱令他们心如刀绞。
  奶奶痴呆地看着这些民警,她回忆起二十多年前自己上学的必经的木桥被洪水冲垮,为了上学,不得不求助于班上的男同学,可是很多男生都不帮她,只有一个又矮又黑的小男生说他愿意帮她渡河,不过前提是她必须把她的第一次献给他。
  这种变相的强暴让我奶奶的一生充满了曲折和波澜,仿佛生活老是在欺骗她。
  父亲看听到家里的古董瓷器,被这些民兵肆意地破坏,心里腾起一股杀气,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种冲动一直在持续增长,他决意要殴打这个狂妄之极的张主任。我妈在一旁看穿了父亲的想法,这个机警过人的女侦探拉住了我父亲的手臂,那满是青筋的胳膊全是男人的愤怒和血气!老是有人教你要压抑自己的愤怒。
  一会儿,那些民警从屋里走出来,又故意装出一副狗样,小跑到张主任的跟前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昂首报告道:“报告首长,除了搜到一盒避孕套,什么也没有找到。”
  张主任哼了一声,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他就想搞点事,搞垮我们幸福的三口之家。
  “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要求男同志结扎的,你不顾国家前途,民族命运,私自滥用避孕套,这也是违法!我早知道你和你弟弟是一丘之貉!早晚,法律的铁拳会锤得你头破血流。”
  我爸冷笑了一声,把张主任的话当成了放屁。
  张主任甩了甩自己飘逸的头发,要求民兵没收我爸那盒避孕套。
  刚走出门,张主任觉得还不够爽,他又折了回来,对我父亲说道:“鉴于你对执法人员态度恶劣,我要把你们全家弄去劳动改造。”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给我们定罪吗?你这是在滥用私刑。”我父亲理直气壮地反驳。
  那可恨的张主任,抓住我父亲的衣领,用威胁的口吻说:“那又怎么样,你去告我呀!你觉得有人民群众会相信一个犯人的亲哥哥吗?”
  父亲挣脱了张主任的魔爪,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讲,默默地和母亲走进了卧室,那帮人犯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我们家。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qsqak 于 2014-11-5 00:50 编辑

第二部分(上)

  为了躲避牢狱之灾,我母亲和父亲商量,欲向她姐姐求助。固执的父亲认为这有损自己的尊严,有违他灰白的大胡子,是一种非常下贱的行为,坚决要和张主任硬碰硬;而母亲却软弱了,带着我悄悄离开了父亲,以为凭借自己姐姐和姐夫的人脉还能拯救这个风雨飘摇都家。
  我母亲的姐姐住在护城河的对岸。
  去我姨娘的家你可以选择坐车或者是坐船。如果是坐车,必将穿过一座大桥。在大桥上你除了可以看到两岸沿河高矮不齐的建筑,还能听到车上的乘客谈论每年跳桥自尽者的故事。他们往往因为孤独或者受到不公正待遇,选择黄昏或者半夜从桥上跳下去,谁也不知道这条河淹死过多少感情丰富,性情冲动的艺术家。这些或迷茫或清醒的年轻艺术家中,不乏事业有成腰缠万贯的成功人士,也有不鸣一钱的失败者。无论贫富贵贱,这条护城河总是信守死亡的诺言,那些亲近她的人除了死,没有第二种选择的权利。每当夏天的时候,太阳照在河面上,碧波拍岸,清澈见底,还能看到鱼和虾畅游其中,这种错觉让人误以为这条河很浅。专家们猜测可能是夏天透光度比较好,而且河内有许多水藻,遇到太阳光的时候产生光合作用,在表面生成了一种灰褐色的固态物质,让人产生误判,以为这些数以万计灰色的水藻就是这条河的河床,跳下去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为此,本城的晚报还发表了一篇名为《拨开现象的迷雾看本质》的社论,引起了一点反响,那篇文章的编辑在未来的二十年差一点就和普利策奖结缘。
  坐船的时候我们能更近距离的观察这条河,这条河的河水有一种奇怪的腥味儿,好像许多鱼和人的尸体在这条河里面腐烂,前年有个坐船周游该河道的游客在一个造纸厂排放废水的排水管道外面发现了一条女人的大腿。这条大腿在鹅卵石和河道的交汇处腐烂。那位游客恰好带着照相机,就抱着大腿笑着自拍了一张照片。当地的晚报也刊登了这张照片,标题为“谁的大腿?”。
  我和我母亲选择坐船去姨娘家,倒不是因为大腿的新闻作祟,实际上没有特别的原因,那天天气晴朗,坐着船有一种出海当水手的感觉,我和我妈都是水手,只是这条河太短,我们大约当了十分钟的水手就到了对岸。船老板用一根又粗又长的金箍棒把船固定在对岸的石头缝中间停稳,他吆喝船上的乘客下船,大家都意犹未尽。
  我们上了岸,看见了河滨大道上的绿房子,绿房子不高,歪歪斜斜地形状左右蜿蜒曲折,白色涂料粉刷的墙壁和铺设的绿色马赛克瓷砖显得极不协调,不像是一幅丰富优美、形态自然的风景画,更像是人工精心雕刻而成,那种刻意有些造作,多牵强附会,看得太久就会厌倦得想吐,我闭上眼睛,走了过去,穿过马路,走过一个邮亭,再漫步一个菜市场,直到出口,往左拐,我就能看到我姨娘的住的地方了。
  姨娘住的是楼房,那个年代,住楼房的人不值得人嫉妒,因为每个国营企业几乎都会为他们的员工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这些房子有的要集资,有的免费,就算是集资,也不用花太多的钱,更不用当一个可耻的房奴,你就踏踏实实作好自己的本质工作,安安稳稳地在领导面前卖萌,平平安安地在上班时候偷懒就成。
  姨娘住在二单元,二单元的楼梯上的铁扶手光滑明亮,天天有人在上面擦,可能是哪家小孩子坐在上面滑下来,将就也把栏杆打扫得焕然一新,他们的父母并不希望他们学雷锋做这种好事,而这些可爱的小学生需要背着父母学雷锋。这栋楼房里面,一楼和二楼住着很奇怪的房客,他们长年累月都是开着门,从门外能看见他们落魄的家庭生活。那些陈旧的家具,那些肮脏沾满油污的过道,还有从厕所里面飘来的阵阵臭味儿,令人十分不快。我姨娘以前也住在二楼,因为她受不了终年开着门过日子,才和姨夫商量搬到了八楼去住。原本这栋楼房是没有八楼的,那是在姨父和姨娘强烈要求下,工厂的领导经过决策,为这小两口修建的第八楼,每次谈到这件事,姨父都会自豪地讲到:“万丈高楼平地起。”
  这栋楼的设计实在不科学,楼层与楼层之间的过道有一个杂物堆放间,而这个狭小的堆房间仅供行人路过,阳光透过镂空的墙壁射进来,在强烈的光源映衬下,能看到空气中微小的灰尘。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默契:不能在杂物间堆放杂物,不然要是家里失火,想跳楼还要搬开这些杂物才能跳下去,多么麻烦。万事也有个例外,在二楼与三楼的杂物堆放间里倒是堆满了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经过二楼到三楼去,你需要费一番功夫翻山越岭,特别是在经过那些巨大的纸箱的时候,你不仅要手脚并用地攀爬,而且还要忍受一股强烈的,刺鼻的腥味儿,他们有些人在造谣,说是五楼那个吸毒的男人杀了自己的女人肢解后放进箱子里。
  除了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还有五楼,都是路过的行人不愿意多呆的地方。五楼的吸毒男常常把一种像猪油的油状物夹在卫生巾里面,像是三明治,他把三明治扔到楼梯的杂物间,恶心在场的所有观众朋友。五楼的门是白色的,这道门苍白无力,企图让大家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可是每当这个男人吸毒地时候,他都企图在大家面前展示他有多么快乐,多么幸福。这些自相矛盾的行为更让大家无法理解一个吸毒者真诚忧郁无限感伤的内心世界,反而增加了许多神秘感,仿佛是一个黑夜出来觅食的吸血鬼,仿佛又是一个白天能晒着太阳喝西瓜汁的尼古拉伯爵。
  六楼和七楼都住着空巢老人,这些老人不奢望得到任何人的照顾,他们养成了一种孤僻的性格,和高血压作伴,与癌症抗争,用菜刀降血压,用杜冷丁缓解痛苦,半夜,住在八楼的姨娘总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些住不起医院的老人们偶尔也会大小便失禁,没人护理,他们的身体和天气关系很大,在太阳出来的时候会变得好一点儿。在有夕阳红的日子里,他们穿着附有大便和小便的旧棉袄去河滨路晒太阳,没人愿意接近他们,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把养儿防老不靠谱的真理传授给下一代。有好几天,滑着旱冰的孩子们都在溜冰场看到这些老人,老人们们对着天真的旱冰男孩、旱冰女孩微笑,那些孩子捂住鼻子说:“离我远点,你真臭。”
  或许这些小朋友还不知道这些老人就是他们的未来甚至更糟。
  走完七楼艰难的路程,我来到了姨娘的空中楼阁,巴比伦卓越的工匠,把他们的屋子打扮得十分具有东方色彩,造物主给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我和姨爹拿着小凳子摆在阳台上,随后,姨爹坐在一旁看一本书,姨娘就坐在他旁边打毛衣。我妈嫉妒地看着这一切,我看着阳台上花坛里的鲜花,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鲜花飞散出一种类似于柳絮的绒毛,我几乎搞不懂这种鲜花是植物还是动物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分(中)

  在那些抑郁的日子里,我母亲回忆道:三叔在菜市场里面遇见了她。他提着一只鸡,那只鸡的鸡冠很红,羽毛很漂亮,脚爪是黄色的,一如它坚硬的嘴唇,那只鸡对着天空打鸣,声音清脆无比,好一只来自远方农场的花公鸡。那只漂亮的鸡吸引了我母亲的眼球,她想拥有它。

  “你拿去吧。”三叔对我母亲笑着说。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不要我就生气,本来就是给你的!”三叔说着把那只公鸡塞到了我母亲怀里。

  母亲继续回忆道,她那时候生活很艰难,和父亲租房住在一个红色砖墙和黑色瓦片建造的平房里面,房子里没有厕所,晚上解小便都需要跑到一公里外的无人荒地。我父亲因此患上了可怕的尿毒症,而尿毒症最好的良药就是一只又大又肥的花公鸡,小火炖了把汤煨出鲜味儿,把骨头剃了,把皮拔下来,把鸡肉剁成肉酱,放进汤里面,病人喝了就会好。

  我妈瘦弱的身躯,提着这只花公鸡往回走,刚走出菜市场,三叔追了上来,他对我母亲说:“全世界的花公鸡都死了,我这是最后一只。”

  说完他看着母亲微笑,他看着她天真善良略带圆弧型的耳朵,他发誓他一辈子只看过母亲的耳朵有这种奇怪的角度。母亲说了一大堆客套话,翻译出来就是拿了他的花公鸡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亲戚,不用感谢。”三叔说,“要是真的要感谢我,那就让我亲一下你的耳朵。”

  我母亲羞愧极了,她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让三叔亲她的耳朵。这只耳朵已经变得血红,发烧一样地烧着了母亲的耳根,汗毛如同容易着火的野草。三叔默默地看着我的母亲,他含情脉脉。

  回忆到这里,母亲的眼里有些悔恨的泪水,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想继续说下去了。那些早已经消失在桑叶林的故事,那些已经无从查证的情人旅馆的故事,那些坐着小车里路过家门,看到父亲的病一天好似一天的故事。

  “但是那个三叔犯法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姨父打断母亲的回忆。

  “没关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我的事情给说出去了,那天张主任来查我们家,我就在想,他到底在查什么呢?表面上是扫黄实则是来找我这个淫妇。”母亲有些情绪激动。

  “你并不是。”他姐姐说。

  “这只是本能。”姨父用自然派的眼光看母亲。

  午后的阳光,让姨娘想起夏天在地上铺席子睡觉的美好时光,她便觉得即使是在冬日,这样的阳光也能够为她提供充足的热量在寒冷的地板上睡一个快乐的午觉。

  她安慰着母亲,并张罗了一张凉席,铺在地板上,她劝我母亲说道:“我们睡一会儿吧,暂时把这些烦心的事情都忘了。”

  姨父也想和她们一起睡午觉,却被姨娘逼出去打听张主任的动向,希望能够利用姨父在单位上的声望解决她妹妹一家人的苦恼。

  “真对不住,实在麻烦你们了。”我母亲躺在地上和她姐姐客套。

  她姐姐捂住她的嘴,母亲的感谢,她心领了。

  我躺在了凉席上,冷得全身发抖。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分钟母亲和姨娘都相继睡去。我几乎冷得睡不着。我看着墙壁断裂的缝隙,这条缝隙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天花板的吊灯有奇怪的虫子在蠕动。偶或碰巧撞上了蜘蛛网,它们肉色的身体在上面挣扎,由快到慢又到快,最后一阵猛烈的震颤,它们短暂的生命之光就消逝了。到底是一只怎样残忍的蜘蛛对这些幼小的生命下如此毒手呢?

  姨娘他们居住楼房的背面有一个停车场,也许那头巨大的蜘蛛就潜伏在停车场里面,它某一天渴了,喝下不应该喝的汽油发生了变异,变得大到足以吞食一头活生生的人类。那蜘蛛吐出的蛛丝也十分特别,特别粗,特别坚韧,百刃不侵。它吐出一口又长又粗的巨型丝线,这股带有粘性的丝线一头在蜘蛛的口中,另一头搭在了姨娘家后阳台生锈的栏杆上面。它咬肌收缩,这条丝线让它慢慢地朝姨娘的后阳台移动,开始是一点儿一点儿的,渐渐越来越快……它跳进了姨娘的后阳台,接着,他经过一个通道来到了姨娘的卧室,再来到客厅,它并不沉默,叽叽喳喳地叫唤,姨娘和母亲以为有蚊子,随手在脸上拍了拍,像一头牛用尾巴少走自己身边的牛蝇。

  蜘蛛来到姨娘身边,它的舌头伸出来舔她漂亮的眼睛。粘液流到了她的眼角和脸颊周围。她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一直都以为这是一个永不醒来的美梦,冷不防,这巨大的蜘蛛一口吞掉了姨娘。姨娘来不及发出叫喊,蜘蛛又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和我母亲。它在思考,它想:“既然吃了一个人就有些饱了,那么这两个人何不留下来当做冬眠过冬的食物呢?”

  于是,它吐出一口丝线,把我和我母亲缠了个遍,银色的丝线密不透风,我很快窒息得失去了知觉,母亲还摇晃了两下才失去知觉,我们成了蜘蛛的盘中餐,它拖着我们,趁着午后的阳光回到了自己的老巢。而这一系列行动都没有被停车场的工作人员看见。如此说来,变异蜘蛛是残杀妇女以及拐卖妇女儿童专业人士,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干这种坏事了,它的良心一丁点没有受到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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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6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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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3 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qsqak 于 2012-11-13 18:38 编辑

第二部分(下)
  那天下午,太阳虽然火红火红的,可是依然是在冬天,似乎我反复在强调那天下午的温度很低,不适合在地上铺一床凉席睡午觉。我反复地强调,有一只巨大的食人蜘蛛用它粗大粘稠的蛛丝把我和我母亲裹了一个遍,准备作为他冬眠前最后的大餐。而那个可恨的蜘蛛已经把姨娘整个吞了下去,那个可怕的蜘蛛正是姨父。
  姨父脱光了上身,裸着粗壮的胳膊把我搬运到浴盆里去,红色的大浴盆里面全是热水,升腾的热气把我笼罩在一片纯白色的天堂里面。
  “清醒一点!”姨父专注地看着我。
  “怎么啦?不吃我了么?你不吃我和我母亲就无法撑过这个难熬的冬天。”我恍惚地说道,“这个冬天异常寒冷,天下着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地面结了晶,那时候根本找不到食物,家家户户都紧闭窗门,你只能在外面孤独地饿死。”
  “我是你姨夫!”姨父边说边往浴盆里加热水,他不知道到底我是被烫晕了在说胡话还是被冻晕了在说胡话。
  “姨父!”我说道。
  “是的。”他笑了。
  “你不是蜘蛛?”我问。
  “你看我不会吐丝”他张开嘴给我看。
  “那为什么要把我和我妈用丝裹起来?”我问他。
  “你们睡在地板上,冻出幻觉来啦!这么冷的天气应该睡在床上而不是地板上。”姨父大声对我说话。
  我从红色的浴盆里站了起来,裸体暴露在姨父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看,脸都红了。
  “告诉我你是一个怎样的小基佬。”我笑着对姨夫说。
  “你不应该和我开玩笑,因为你姨娘已经死了。我很悲伤。”他说。
  “她不和我们睡在一起吗?我们都活着呀!她怎么能死?”我问。
  “她冻坏了,和凉席冻结到了一块儿,我想把她救下来,可是她的头和凉席冻得太紧,怎么拉都拉不开。”姨父说。
  “你拉开了吗?”我问道。
  “你说什么?”姨父没听懂。
  “我说你拉开了吗?你把姨娘的头从凉席上拉开了吗?”我反复地问道。
  “没有。”姨父大声说,“直到最后都没有,我用砍刀把她的头砍下来,没想到她居然就死了。”
  “人不像蜘蛛,很脆弱,我们纤细的器官不容受到半点破坏。”我总结说道。
  姨父失落地看着我,两眼暗淡无光,他说他应该早点把我叫醒,姨娘她就不会死得这么冤枉了。我母亲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我们的到来,为这个家庭平添了许多不可磨灭的苦难。她额头的皱纹顿时沉渣泛起,她五味杂陈地来到姨父身边,她用她女人仅有的温存抚摸了姨父坚强的手臂,她应该是在想让姨父变得更加坚强,足以坚强到能够正确面对姨娘的死亡,坚强到足以撑起这个破碎的家,坚强到即使看到男人的裸体也不会觉得脸红,坚强到整个世界都无法摧毁他坚强的心。
  “那么,张主任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呢?”母亲突然问姨父。
  这个沉重的问题把本来就陷入极端绝望的姨父砸到了深海大陆架缝隙的最接近地心的地方。他无神的双眼看着母亲,他发疯一般地回忆与张主任嫡系部下接触的所有细节。
  “嫂子,这件事情我办不了!”他嚅嗫着说,“张主任的后台是粮食局的局长。我要是和张主任做对,那就是和粮食局的王局长做对,王局长一不开心,不给我发粮食了,我还怎么活?”
  “什么?”母亲没有想到张主任的后台这么硬。
  “嫂子,你们家这次凶多吉少了。”姨父呆滞地看着地板上的血迹。
  “对不起,我们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母亲知书达理地讲道。
  “你姐姐她去得太早。”姨父哭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可见他对姨娘的爱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程度。
  “她爱异想天开。”我母亲这句话既是在表扬姨娘又是在为姨娘的死推脱自己的责任,一箭双雕。
  而姨父此时此刻已经像一尊塑像一般,定定地看着前方。
  母亲凑到我的耳边,悄悄地对我说道:“你看,他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走上了一条生活的绝路,不得不令人扼腕长叹。
  我和母亲不是悲剧作家,也不是印象派画家,更不是瞪着小提琴被人活活打死的杨科,还不是看着圣母玛利亚死在教堂里面的那个爱狗爱爷爷的小男孩。我们热爱美好的事物,热爱伟大的笑话,随时随地都想笑口常开。看到姨父悲壮、阴沉、抑郁,我们只想快一步离开他的家,让他在痛失爱人的极端惨烈之中活活被内心的苦闷和内疚折磨致死。

  晚上,我和母亲走在桥上,桥上昏黄的路灯都齐刷刷地亮起来。桥上的行人很少,这些行人都穿着极厚的棉衣,有的人把帽子也竖起来,以避免耳朵被这二月的雪风吹得一辈子再也听不到别人讲话。我和母亲在风中行走,走到桥的中心,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苍老的身影使我的内心又是紧张又是焦虑。那个身影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因为她正站在这座石拱桥的护栏上面。她倚着一个路灯站着,躲藏在路灯杆的阴翳里面,谁也看不到她。
  “妈妈,你看。婆婆站在那里呢!”我指着那片阴翳说道。
  “哪里?”母亲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里,在桥的护栏上。”我把手向上一台,手指暴露在路灯的光线下。
  “妈!”我母亲也看见了婆婆,她呼唤道。
  那片暗影并没有说话,只是在闪烁,仿佛在犹豫。桥下的河流,稀里哗啦地流淌着,快乐的歌声随着滚滚波涛去了群山环绕的极乐世界。极乐世界的诱惑让那个暗影有些动摇。
  “妈,是你吗?你不要……不要……跳下去。”母亲说道。
  那边依然没有回答,依旧在暗影之中谛听桥下流水欢快的节奏,这明显不是一首关于死亡的曲调。
  “总会有困难的,我们总会度过,三叔也会度过,我爱人也会,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母亲尝试着鼓励婆婆。
  那边的暗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哽咽,还有低絮,还有人类都听不懂的语言。
  “妈,我们回去吧,回去吧!你儿子还在等我们一起回去吃饭呢!”我妈说道,“我们可以骗他说今天下午去城里逛了一圈,看了许多好看的衣服,这些衣服有红的、黄的、紫的、绿的……有的衣服有两种颜色,有的是三种,只是这些衣服我们一件都没有选上,等到了打折的时候,我们再去城里买。”
  我妈边说边向暗影走去,她一点都不害怕在黑暗中藏有一只吸人脑髓的猛兽,也不畏惧黑暗中四处猖狂的亡灵,她只想看到婆婆的脸,她想挽救她善良的生命。
  母亲走得越来越近了,这时候我是多么想说一个笑话让大家都乐一乐,或者让我婆婆乐一乐,让她不至于走上死亡这条极端的道路,可是我做不到,我心里十分慌乱,我眉头紧锁,压根儿想不出一个笑话来。生活突然变得他吗的十分严肃,像一个正直的考官,我突然觉得我会再次失去一个亲人。
  可以想象,这对我和母亲这种追求笑料和幽默的人来说,与严肃以及痛苦作伴,那种龃龉,就像难以呼吸新鲜空气,如同在密室里窒息。
  最后,母亲没有走过去,她不敢进入暗影了,她只敢站在一个微妙的距离去猜测,我也一样,我们不准备知道结果,我们只想快一点回家,我们就这样走了回去。
  
  父亲早已下班,他说他在单位上收到了一封婆婆的遗书,上面说要把所有财产交给三叔。父亲认为这太过于荒唐,而我和母亲并没有把桥上的见闻讲给父亲听,这难于开口,就算开口说了,也只会引来进一步的伤心欲绝,我们甚至隐瞒了姨娘的死,我们甚至不想去姨娘的追悼会现场。父亲狐疑地看着我和母亲,可是我们就是什么也不说,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人难以接受,我和母亲只能慢慢消化,并且在将来某个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父亲。也许,我们也会选择永远不让他知道,我甚至不愿意再和母亲提起这件事,也不愿意辩论,一切的答案就在风中!我们说出来的话都是找乐子的,就让这个狐疑的父亲去风中找到答案吧!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8 0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分

温泉劳改基地,坐落于群山环绕的温泉村,是由温泉村改造而来。温泉村自古以来保持着淳朴的民风,这为全国各地前来进行思想改造的劳改犯人们提供了一个洗涭心灵的理想场所。

  我们的汽车一直保持着极慢的速度开往温泉村,开车的司机对我们这些犯人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他怕我们逃出去升天,让国家的法律成为一纸空文,使国家的暴力机构显得疲软不堪,那种铁拳式的威慑力就完全体现不出来了。

  所以,我们一直很沉闷行进在通往温泉村的道路上。我手里抱着一束鲜花,父母坐在我的身边,外面天气虽然很好,阳光却被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给遮掩了。我使劲儿往外看去,看到几尊奇怪的石头像,这些石像大大的眼睛,宽阔的鼻子和椭圆形的肚子栩栩如生地展现出了当地艺术家卓越的创作才能。我抱着鲜花,阴沉着脸,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啦?”父亲问我。

  “好不容易在学校里面交上的新朋友,却偏偏要和他们挥手分别。”我说。

  “别担心,劳教所的小朋友也会对你很友好的。”父亲摸着我的头说道。

  司机阴沉沉地附和了一句:“哪里恐怕没有其他孩子。”

  他就这样打碎了一个少年的梦想。

  汽车行进了一会儿,我们发现一个岔道,该走那边呢?一条是大路,一条是通往茂密森林的小路。父亲说:“走小路。”

  司机怀疑地看了父亲一眼。

  父亲说:“小路有意思,我孩子还小,需要陶冶情操。”

  其实父亲是想在走小路的时候趁机逃出去,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奸诈的眼神出卖了他。而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父亲的那副猥琐的面容,他说:“走大路,你儿子还小,以后有很多机会见识小路的曲径通幽。”

  他把汽车开上了大路,宽阔而平坦的大路有好几个陡坡,坡道两边都住着人,他们家里的狗汪汪地叫唤,主人们都在里面的屋子里,有几个老头探出头来晒太阳,无意中发现了我们的汽车,他们对汽车指指点点,我看见一个老汉鄙夷的眼神,他知道这车里坐着的人都是罪犯,是因为做了坏事要进入温泉村劳改。

  那个老汉向车的方向吐了口痰,大概有些看不起我们的意思。父亲谈笑中,骂了一句:“老不死。”

  “放一点儿乡村音乐吧!”妈妈说,她对周围的景致有些困乏,她不是一个喜欢欣赏美景的艺术家,她只是一个务实的家庭主妇。

  司机怕我们又耍什么花招,拿不定注意,再说他手里没什么好听的乡村音乐。

  “我要听约翰丹复。”我妈有些挑剔地讲。

  司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不敢把视线从后视镜里面移开,他怕我们逃跑。

  此时,我们已经路过了温泉村,村外有许多旅馆,旅馆都是竹子编成的竹楼,竹楼下面就是温泉,游客们赤身裸体地在温泉里面忍受肌肤难以承受的高温,他们个个通体透明,全身彤红,像是烧伤病人,有些可怕。

  “我们能下去泡一泡吗?”爸爸问道。

  “或许可以,或许不能,我得去请示一下上级。”司机说话十分谨慎,他向来都过分小心。

  司机继续开车,一直向着一个方向开去,那个方向恰好穿过温泉村,走往山头悬崖。悬崖的顶端有一个青灰色的建筑,那必定是温泉劳改中心了,渐渐地,铁窗和监狱的大门被我们一家人看见,这定是监狱无疑了。

  我们下了车,被移送进了监狱,我和父亲的都带着脚镣,母亲因为是个女人,劳教所的人对她十分客气。我们走过第一楼,楼里管着的犯人们,两眼空洞地看着我们,他们三三两两被关在一间又窄又潮湿的监狱里,这些人个个眼里都放着金光,有一个监狱里关着的三个犯人还在绣红旗,可见他们对生活的热衷之一斑。只是这些顽强的人,都几乎体无完肤,狱警想必是要打人的。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上了电梯,电梯带着我们上了三楼,我们走出去,外面依然是牢房,很安静,很晦暗,只有一丁点铁镣铐滑动地板的声音,咯吱咯吱地叫唤,好像死了老母亲一样悲凉。

  突然,前面的牢门被打开,我和父亲被迫走了进去。

  牢门里面聚集了许多人,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来到这里的,他们看见我们这些新来的,不打不骂,反而对我们很友好,他们为我和父亲唱了一首歌,很好听,随后,他们又把他们的领袖介绍给了我的老父亲,这个领袖经过一些列的试探,发现我父亲是一个勇敢的人,他们也不畏惧告诉我父亲一些关于监狱的秘密。

  “明天晚上,我们监狱要举行一次诗歌比赛,我们应该偷偷摸摸地逃出去。”那个领袖说道。

  父亲苦涩地笑道:“逃,往哪里逃?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可是我向往自由。”那个领袖说道。

  在这种苦难的境地里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无怪乎他是监狱之中的领袖了。

  “是得逃啊,我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外面,我走那年,我的儿子才一岁,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我的儿子都可以帮我生下一个儿子了。我就要当爷爷啦!”领袖旁边的一个人说道。说完,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捶打监狱的黑土地。

  “给我安静!!”监狱里的巡逻兵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出去吧,逃出去吧!”那个领袖再次建议,与其说是建议,倒不如说是一种自由的呼唤。

  “可是为了出去白白送命可不值得。”父亲这只老狐狸,老练地说道。

  “哼!那你的意思就是一辈子呆在这里了。”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

  父亲默默地低下头叹气。他后面有一个黑影窜了过来,脱掉父亲的裤子,对他毛手毛脚,父亲不从,拼命反抗,黑影的力气更大了,父亲的镣铐在地上哐嘡地发出巨响,而狱警们像没看见一样。我过去制止,不料那个黑影也把我按在了地上。

  “儿子,不要怕。”

  我沉住气,感觉到一股有力的软管深入到我的菊花丛中,像蜜蜂一样采食花蜜。

  “ 不,我还是个孩子!”我坚强地顽抗。

  哪知道这句话让黑影兽性大发,他不断地用重复的动作折磨我。

  “放开我的孩子。”父亲高大的身躯朝那个黑影扑了过去,那个黑影被扑出了暗影之中,在灯光的照耀下,我看清了他的脸。父亲也看见了他的脸,他叫道:“三弟,你怎么……”

  “三叔?”我嗔叫道。

  “你们?”三叔扶起父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父亲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焦灼,那眼神迸发出灰青色的火焰。

  我立马骑到三叔的脖子上,用手指去插他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们。”三叔捂着眼睛,像瞎掉的俄狄浦斯那样乱窜。

  “你变了。”我说,“你成了一只野兽。”

  我边说边插三叔的眼睛,他最终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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