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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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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嬉野秋彦]我的她是战争妖精5[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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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30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2-9-30 20:24 编辑

我的她是战争妖精5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嬉野秋彦
插图:フルーツパンチ
图源:阳子ようこ
录入:zbszsr
修图:嘟嘟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派屈克败给某人,失去至今与伊格莲茵的记忆以及「妖精之书」。赖通回国之后,伊织与他一起目睹派屈克凄惨的下场,无法摆脱罪恶感与恐惧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在这个时候,一名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衣少女,出现在伊织的面前……另一方面,久违与药子再度见面的赖通,试着询问她战斗的理由——药子的企园为何?终于展开行动的「吟游诗人」到底是何种身分?大受好评的战争妖精系列,于此进入全新章节!

CONTENTS
序 章 非法入侵
第一章 盛夏的黑色哥德服
第二章 近似天堂的乐园
第三章 凌晨两点的诗人
第四章 一段夏日经验足以改变少女
第五章 变形
第六章 献给所有灵魂的安魂曲
终 章 将太阳捧入手心
后 记

剧情简介
下落不明的父亲在七年前送给伊织的包裹,是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少女克莉丝塔蓓儿。与自称战争妖精的她相遇之后,伊织成为克莉丝的「鞘之主」,被卷入寻找「乐园」的战斗之中。在同为「鞘之主」的药子与常叶协助之下,伊织好不容易险中求生,却为了从派屈克手中救出露缇琪雅,把通往「乐园」的关键「妖精之书」拱手让出。然而派屈克后来也败给某人,因而失去「妖精之书」与伊格莲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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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非法入侵
失败者会失去重要的事物,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最坏的状况会丢掉性命,运气好也会失去记忆——失去这些事物的「鞘之主」,由良健二至今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自己何时会成为这些失败者的一份子,健二无从得知。只不过对健二来说,虽然往昔都是失去也无妨的记忆,如今却增加了太多不愿失去的记忆。以前明明认为何时死掉都无妨,如今却已经不想死了。这样的变化是吉是凶,对此健二也无从得知。
健二就只是紧紧握住玛拉海朵的手。


  在时间暂停的永恒黄昏,由良健二毫不在乎就踹破正面玄关的玻璃自动大门入侵医院。
  微微染红的两个人影,在无人的大厅拉得好长。
  「……重新想想,就觉得我不太想专程进入这种地方。」
  「为什么?健二先生,难道您讨厌医院?」
  听到健二的细语,同行的玛拉海朵如此询问。
  「我不是在说医院,是在说『逢魔之刻』(Twilight)。」
  健二以舌头滚动糖果,双手依然插在白色长裤的口袋里,就这样沿着阶梯上楼。
  「——小玛,有其他战争妖精(Warlike)的气息吗?」
  「目前没有……不过,或许有人会察觉到我们打开了『门』,并且前来找碴。」
  「那就在遇到这种好事家伙之前,赶快把事情办完吧。」
  上楼的健二指着右手边,并且轻拍玛拉海朵的肩膀。
  「小玛往那边,我往这边,找到就叫一下。」
  「好的。」
  健二他们分头确认病房上的门牌。
  这里是逢魔之刻的世界,所以不只是病房,整栋医院里会动的生物,当然只有健二与马拉海朵两人——肯定是这样没错。
  即使如此,健二还是逐一审视小小的门牌,寻找某名青年的病房。
  「——健二先生!」
  玛拉海朵在漫长走廊的东侧尽头呼唤健二。
  「找到了,应该是这里。」
  「收到。」
  健二让鞋底在油毡布地面摩擦作响,一鼓作气冲到距离将近一百公尺的玛拉海朵面前。对于服用「魔性之血」(ElfinBlood)的「鞘之主」(Lord)来说,这种事轻而易举。
  「——哪间?」
  「这间。」
  健二前来之后,玛拉海朵向他示意某间单人病房。门牌以英文标示「派屈克·赫恩」。
  「……不过健二先生,我们没办法从逢魔之刻带走任何东西啊?即使在这里找到——」
  「我当然知道,这次只是来确认而已。如果能够确定就在这里,到时候再找机会过来偷……虽然我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顺心如意。」
  健二毫不内疚地如此回答,然后打开拉门。
  鸦雀无声的病房里,果然没有任何人。里头只有不久之前有人睡过的凌乱病床,床边放着几个手提包以及行李箱,除此之外就是杀风景至极,完全是医院的光景。
  「小玛,帮忙找那边的行李箱。」
  健二把手提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
  「……换洗衣物以及日用品——除此之外几乎都是书。」
  「这边也一样。说不定就混在里面。」
  「会吗?可是我们在找的『妖精之书』,是没有任何文字的书吧?」
  健二依序拿起每本书翻阅,不过内容都是健二看不懂的外国文字写成。从派屈克的出身地推测,这些应该是爱尔兰文的书,不过无论如何,都不是健二他们要找的东西。
  健二打开英文标记的东京地图观看,然后转身看向把行李箱翻得更乱的玛拉海朵。
  「……看来不在这边。小玛,你那边呢?」
  「这里也差不多,至少没有空白的书……白跑一趟了。」
  「所以我才说是来确认罗?要是在这里就能轻松找到,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健二苦笑着抚摸玛拉海朵的头,然后立刻收起笑容,仰望冰冷的天花扳。
  「——那天晚上,派屈克·赫恩应该是败给宫本伊织了。不过倒在战场附近的派屈克身上没有『书』,这里的行李也没有类似『书』的东西……也就是说,『书』目前在——宫本伊织手上?还是其他人的手上?」
  「到底会是谁呢?」
  「……女士命令我解决派屈克,所以我一直以为『书』就在派屈克手上……」
  「菈贝露确实有命令我们打倒派屈克,但她没说『书』在派屈克手上耶?」
  「不过依照那种状况,一定会这样推论吧?」

  「我认为菈·贝露不是那么容易捉摸的人……肯定只是讨厌派屈克吧?」
  「这是怎样?因为讨厌,就硬是把他拉下舞台?」
  健二夸张耸了耸肩,然后离床起身。
  「——算了,总之唯一确认的就是『书』不在这里。派屈克战败之后失去一切,不只是『书』的下落,连战争妖精的事情都完全不记得了。」
  回想起在现实世界的此处熟睡的雀斑青年,健二以平淡的语气轻声说着。
  「……他已经是和我们毫无瓜葛的爱尔兰人了。」
  「说得也是。」
  「小玛,回去吧。你饿了吧?」
  「是的。」
  健二向玛拉海朵示意,然后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一看,阴郁的黄昏天空映入眼帘。
  「……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健二牵着玛拉海朵的手,踩在窗框纵身一跃。
  远处响起的钟声,宛如在为战败者饯行,使得健二再度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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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盛夏的黑色哥德服
失败者会失去重要的事物,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最坏的状况会丢掉性命,运气好也会失去记忆一失去这些事物的「鞘之主」,宫本伊织至今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自己何时会成为这些失败者的一份子,伊襁无从得知。不过,之所以会踏入这样的世界——即使契机是一名神秘少女。——毋庸置疑是基于伊织自己的意愿。
要说对此丝毫不后悔,那是骗人的。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伊织并不打算走下舞台。


  宫本伊织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却也不曾因为重病或受伤而前往医院求治。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喜欢医院。
  尤其是必须前来医院的时候,老实说他总是想要尽早离开——如果是基于今天这种原因,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
  伊织朝着床边的西装男性看了一眼,就低头默默俯视躺在床上的青年。
  「——他的名字叫做派屈克·赫恩。」
  西装男性开口了。
  「是爱尔兰人……宫本先生,我在电话里也问过一次了,请问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第一次见到他。」
  伊织将之前接到电话时的回答重复一次,然后摇了摇头。
  伊织不禁心想,自己说谎的功力也变好了。战争妖精相关的事情,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是荒唐无稽又超乎常理的妄言,既然这样,伊织也决定瞒骗下去。反正说出真相也没人相信。为了避免自己被当成神经病,这反而是不可或缺的谎言。不过像这样反覆说谎却完全不会受到良心苛责,绝对不是值得赞许的心态变化。
  男性再度询问。
  「心里没什么底吗?」
  「不,没有。」
  「这样啊……其实这名青年随身携带的物品里,有一封令尊写的信。不过虽说是信,也只剩下空信封就是了。我们就是看到信封上的署名才会连络你的。」
  男性将褪色斑黄的信封递给伊织。
  「……查尔斯·赫恩——」
  伊织下意识念出信封所写的收件人。这也是伊织听过的名字,不过对于伊织来说,他早就预料到这时会出现这个名字了
  因此伊织反而露出诧异的表情思考片刻,然后像是回想某些事情般睁大眼睛。
  「啊啊——说不定……」
  「心里有底吗?」
  「与其说有底……我没有当面见过就是了。」
  伊织说完之后,从口袋取出一个信封。
  「接到电话之后,我稍微查了父亲的通讯录和私人物品,结果找到这个……我想,这应该是父亲和这位先生交流时写的信。」
  「……名字确实一样。」
  男性比对两个信封之后点了点头。
  「家父在大学研究爱尔兰的文学与文化史,所以这位查尔斯先生,我觉得应该是因缘际会之下认识的爱尔兰学者,不过进一步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因为即便想询问细节,父亲也一直处于下落不明的状况。」
  「父亲下落不明」这样的说法,是伊织平常用来让班上同学闭嘴的王牌,虽然在这个时候没办法让这名穿西装的办事员再也不过问,却还是发挥了相当的功效。
  「这样啊……」
  男性有些愧疚地含糊其词。
  伊织暗中观察男性的表情,然后叹着气反问:
  「——没办法询问他本人吗?」
  「关于这方面……他似乎失去了部分的记忆。」
  「失忆症状?」
  「要等专家诊疗之后,才能知道详细的情形。——不过在他清醒的时候,记忆已经出现某种程度的混乱了……」
  依照男性的说法,派屈克被送来这里之后,就像是独自被抛弃在陌生土地的幼童般惊恐,不然就是拼命挣扎,如今是藉由镇静剂,让他每天有大部分的时间在熟睡。
  「…………」
  伊织开始进行推测。
  派屈克应该是与伊格莲茵共度太久的时间了。如果伊织和派屈克交战时取得的片段情报是正确的,那么派屈克至少七年前就和伊格莲茵在一起了,依照状况,或许两人从更久以前,就把对方视为家人共同生活。
  伊格莲茵消失之后,如果派屈克至今与她共处的记忆全被修正,就等于派屈克有一半的人生被改写,由此产生的扭曲与裂痕应该也很严重。
  派屈克的精神变得不稳定。或许就是基于这样的理由。
  在这个时候,应该保持肃静的医院走廊,忽然传来一阵逐渐接近的慌张脚步声。响起敷衍的敲门声之后,病房的拉门打开了。
  「抱歉我来晚了。」
  擦汗现身的宫本赖通,只看了伊织一眼,就朝着男性深深行礼致意。
  「——我是宫本赖通。」
  「他是我叔父。」
  回国之后直接从成田机场来到这里的赖通,在这样的酷暑以衬衫加领带的打扮现身。如果是知道他平日作风的人,甚至会觉得这身正经打扮与他的个性格格不入。
  不过,这应该是赖通自行算计之后做出的打扮。赖通在问候之后立刻递出名片,接过名片的男性睁大眼睛,展露惊讶的神色。
  「原来您是大学教授——」
  「目前留职停薪就是了。」
  赖通如此补充之后,俯视躺在床上的爱尔兰青年,并且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已经从侄子这里听过大致的状况了……虽然我也没有当面见过,不过这名青年应该是我兄长的朋友——查尔斯·赫恩博士的孙子。」
  「是这封信的收件人吧?」
  「是的。我之前听兄长说过,赫恩博士有一位和伊织……啊、伊织就是这个孩子,博士有一名和我侄子年纪相近的孙子。兄长与博士虽然年纪有段差距,不过都致力于研究爱尔兰文学与凯尔特文明史。不只是经常以书信往来,他也好几次前往爱尔兰拜访博士。」
  「那么,他果然是来拜访宫本先生的——?」
  「就我所知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喂,伊织,你事前有收到连络吗?」
  「不,完全没有。」
  伊织朝着男性摇了摇头。
  「这样啊——」
  「…………」
  无视于失望的男性,伊织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伊织直到三天前都在家里休养,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和眼前的派屈克·赫恩交战受了重伤。虽然多亏了「魔性之血」使得伤势已经痊愈,不过依然有点贫血症状,稍微做点事情就会慢刻觉得累。
  大概是察觉到伊织的疲劳神色,赖通对他说道:
  「——伊织,这里交给我处理,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明白了……」
  「咦?怎么了……?」
  「没事,这孩子大病初愈,前阵子热到有点中暑症状。」
  「原来是这样啊,抱歉在这种时候还劳烦你跑一趟。」
  「没关系,毕竟这位青年并不是和我们毫无关系——」
  伊织聆听着叔父睁眼说瞎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走出派屈克的病房前往一楼大厅。
  果然没办法喜欢医院的空气。伊织感觉到过于清洁的冰凉空气令汗水挥发,就这样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轻轻叹口气之后,派屈克脸色苍白的模样在脑海复苏。
  那名青年并没有死。他和伊织一样,在魔性之血的效果之下,伤势几乎全部痊愈了。
  只不过,他内心的伤非常严重,而且没能治愈。
  将派屈克逼到这种绝境的是伊织。对于伊织来说,这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放下的现实。
  「————」
  要是没有打倒派屈克,死掉的将会是伊织与克莉丝。是派屈克单方面怀恨挑起战端,伊织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安全。更何况,在逼退派屈克他们的那个时候,伊织并没有意识。
  然而即使如此。伊织的罪恶感依然没有消失。虽然无法断言从未在一瞬间对派屈克感到杀意,不过只限定在被「血」激发情绪的那段时间。
  「——哟,久等了。」
  伊织低头凝视拖鞋尖端好一阵子之后,将外套拎在肩上的赖通,挂着挖苦的笑容走了过来。直到刚才打得笔挺的领带,如今也已经完全放松,真要说的话,这种造型才是伊织认识的叔父。
  「那位办事员呢?」
  「天晓得。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他说我们可以先走了,所以赶快离开吧。」
  「还会被传唤吗?」
  「就算被传唤,也不会说出比今天更多的事了……你也是怎么被问都坚称不知情吧?」
  「……嗯。」
  自己与派屈克之间发生的事情,即使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别说相信,肯定会被当成脑袋有点问题的小鬼。
  所以伊织坚称完全没看过派屈克。这是刚才在计程车上,与赶路的赖通商量后的决议。
  随着赖通走出医院的伊织,被毫不留情的强烈阳光晒得拉下表情。刚才在病房夸张叹气的举动,其实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不过像这样被阳光直射,就觉得有可能真的昏倒。
  「——无论如何,还好对方没有登门拜访。因为宫本家目前的组成份子明显有问题。」
  「并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就算这样,事到如今也不能扔出家门吔?露是如此,那个克莉丝小妹也是如此。」
  「我没有说要扔她们出去。」
  伊织解开上衣的一颗钮扣,然后看向叔父。
  「……虽说是从机场直接过来,但你还真是一身轻。」
  「因为都托运了,反正大部分的行李都是换洗衣物……何况我还想绕路去一个地方。」
  「想去别的地方?不是直接回家?」
  「在家里落脚之后,我就不会想外出了。」
  赖通点燃一根不能在医院里抽的烟,然后露出笑容。
  「——话说回来,我这次去美国至今不到半年,你却过了一段紧凑的青春时光呢。」
  「我说过,这并不是我自愿的。」
  「你也挺坚持的……总之,我不是无法理解你怨恨老哥的心情。」
  「老爸在进行战争妖精的研究,叔父从以前就知道了吧?」
  「哎,在老哥书斋出入久了,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想到老哥真的相信世界上有战争妖精这种玩意,只觉得他纯粹当成冷门的传承进行调查……直到老哥真的下落不明,我才改掉我原本的认知。」
  明明不是什么稀奇的光景,赖通却眺望沿路的绿意,眯细眼睛舒服吐了口烟。从非洲到欧洲,走遍世界各地的叔父,与不太喜欢外出闲晃的伊织不同,有着精悍黝黑的肌肤。
  「我们家的书斋,几乎没有存放老哥的研究资料吧?」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当时全都放在大学的研究室……现在则是由我接收,放在储藏室保管。」
  赖通从口袋摸索出一把钥匙,并且扔给伊织。
  「那把钥匙交给你,想调查什么就自己调查吧……虽然这么说,除非你下定决心毁掉宝贵的学生生活,不然实在是查不完,何况不是日文的资料太多了。」
  「叔父调查过了?」
  「你在开玩笑吧?全部查完终究是强人所难。不过老哥有一本笔记本,上头整理了实地研究去过的地方,我在看过那本记录之后,和老哥一样造访各处。」
  「也是在这个时候认识露缇琪雅的吗?」
  「叫她『露』嘛……你们有好好相处吗?」
  这位叔父回到日本最担心的事情之一,肯定就是他自己送来的那名旁若无人美少女。
  伊织将眼镜往上推,夸张叹口气之后,与他并肩站在公车站牌旁边。
  「至少对方自认有和平相处吧。」
  「天啊,你态度真冷淡。」
  「以我的立场,只是增加了一个不会帮忙做家事的累赘。她和克莉丝不一样,肯定可以自己打理大小事,却是一只从来不会率先做家事的米虫。」
  伊织平淡指摘着露缇琪雅的懒惰,不过实际上,她会主动做的事情,就只育洗自己的贴身衣物,而且只是基于「丢洗衣机洗容易坏」这个理由用手洗,其他的衣服全部扔给伊织洗。如果伊织学习到温柔手洗女性贴身衣物的技能,露缇琪雅大概会连这项工作都扔给伊织。
  赖通把剩下一半的烟塞进随身烟灰缸,然后露出苦笑。
  「哎,你刚才那番话,大部分都是剌耳却中肯的评语,对于那个任性女孩来说,应该是一帖良药。——那么,你就好好向露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
  「我傍晚就会回去之类的,总之,适度应付她一下吧。」
  「你要去哪里?」
  「早濑那里……我在学生时代,受到她母亲各方面的照顾。」
  「药子老师那边吗?」
  「虽然伯母过世之后的第一个中元节就快到了,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我应该没办法参加早濑家的法事。」
  「……那是什么意思?」
  伊织不由得如此反问,这次轮到赖通露出诧异的表情了。
  「你……什么都没听说吗?」
  「什么事?」
  「关于早濑家的事。」
  「我只知道那边是母女单亲家庭,然后住在不像年轻老师会住的高级大楼住宅。」
  「这样啊……也对,这并不是必须刻意告诉学生的事情。」
  看到公车即将进站,赖通就此打住话题。伊织也觉得不应该继续打听,所以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那个家伙会怎么样?」
  「啊?」
  「我在说派屈克·赫恩。」
  「这个嘛……应该会被当成旅行途中,遭遇某种意外而失忆的不幸爱尔兰人,然后遣送回国吧?不过记忆混乱的症状是否能痊愈,连我都不得而知。」
  「…………」
  公车进站静静打开车门,释放出车内的冰凉空气。
  「——伊织。」
  赖通在后方呼唤默默上车的侄子。
  「不要这么愧疚,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保护,就多想想自己身边的事情吧。」
  伊织转头一看,赖通在车窗外露出笑容。
  「……讲得真简单。」
  伊织小声咒骂之后,坐在最后面的空位。
  早上的上班上学尖峰时间会相当拥挤,不过上午的这个时段没什么人搭车,只有零星的座位有人坐。从医院回到宫本家的最快方法,就是搭乘这班公车,在终点站的前一站下车走回家。
  伊织缩在座位上,仰望车顶缓缓做个深呼吸。
  虽然赖通那么说,不过派屈克的末路对伊织造成不小的打击。包括进入病房时的罪恶感在内,想像到如果当时战败的人是自己,这种恐惧感也沉重压在伊织的内心。
  与战争妖精建立的关系越深厚,失去战争妖精时被夺走的记忆也会越庞大。这种理所当然的「法则」,伊织至今几乎未曾加以注意。
  然而,在亲眼见到如此真实的案例之后,伊织再度体认到,战败对于「鞘之主」来说有多么沉重。依照状况,像那样躺在那张病床上的人,很有可能会是伊织。
  「……要我不在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织将紧闭的双眼睁开,然后走下公车。
  在盛夏强烈阳光之下呈现亮白色的住宅区,只有唧唧的蝉鸣没有人影,使得现实感完全从光景中剥离。即使挑选能遮阳的地方行走,柏油路面冒出的热气,也反覆使伊织的意识远离。
  伊织打开手机电源想确认时间,结果收到一封大路常叶寄的邮件,她似乎刚和莉莉瓯妮一起抵达宫本家的样子。伊织有通知常叶与药子,今天会因为派屈克的事情跑一趟医院,所以常叶应该是前来打听这方面的消息。
  我也正要回家,所以请稍等一下。如此回信的伊织,不经意察觉到某个视线抬起头来。
  「————」
  伊织面前大约三公尺处,站着一名黑衣少女。
  在这时候,率先浮现在伊织脑海的,不知为何居然是克莉丝塔蓓儿。并不是因为两人长得很像——不过都拥有一头美丽的金发——只是因为这名少女身上的气息,莫名令伊织联想到克莉丝。
  「!?」
  一身黑色哥德风格的少女,扬起眼神凝视着伊织,嘴唇浮现暗藏玄机的笑容。这种超脱尘世的样貌,令伊织有种不好的预感,几乎是基于反射动作就闭上左眼凝视少女。
  然而,少女背上并没有伊织猜想的光之翼。
  无视于因为惊讶与困惑而伫立在原地的伊织,少女让白色短靴的鞋跟敲出清脆的声音,毫无防备走向伊织,并且动着鼻翼闻起伊织身上的味道。
  「……香草增量的法式土司、大吉岭红茶、培根蛋、橄榄油香煎赛普勒斯起司排。——这位同居人对食物还真是讲究。」
  「呃——」
  听到少女以流利日文猜中今天中餐的菜色,伊织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这种日常生活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的。不懂分际的演员,会招惹导演反感而被删减戏份,你不知道这种事吗?」
  「你——!?」
  伊织朝双脚使力想要远离少女,却在这一瞬间被强烈的晕眩感袭击而当场跪下。
  「如果不想被欺负,稍微安分一点比较好喔,哥哥。」
  头顶傅来少女语带嘲讽的声音,然而伊织甚至无法抬起头来。
  「……!」
  整整三十秒左右,伊织努力忍受着天旋地转差点呕吐的失衡感,缓缓调整好呼吸之后,才终于拾起头来。
  蝉鸣不知何时已经静止,周围陷入这时期不该有的寂静。周围依然没有人影,那名少女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那个孩子……到底——?」
  伊织微微摇晃脑袋,并且慢慢起身。
  如果要解释成大病初愈之后瞬间所做的白日梦,这种感觉也太真实了。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证明那名少女曾经位于这里,不过伊织已经对于这种超现实事件过于熟悉,无法将那名少女解释成单纯的幻觉。
  无论如何,伊织谨慎注意周围的动静,并且返抵家门。
  「呼~……」
  走进玄关逃离强烈日晒的伊织,叹出好长一口气之后坐在台阶上。
  「——哈罗,宫本学弟,我来打扰了。」
  察觉到伊织返家,身穿浴衣的常叶从书斋走了过来。
  「外面那么热,一定很辛苦吧。」
  「如果付出这种劳力就能收拾残局,那还算轻松的……只要能够从好坏两层面来说,藉此断绝往来就好。」
  叹气如此回答的伊织察觉到,平常总会像是擒抱一样朝着返家屋主飞扑而来的食客,却只有今天不知为何没有现身,使得伊织不禁歪过脑袋。
  「……发生了什么事吗?家里怎么异常安静?」
  「你看过就知道了。」
  常叶耸肩露出苦笑。
  伊织跟着常叶走进书斋一看,克莉丝塔蓓儿与莉莉瓯妮,正站在书架前方面向窗外,全神贯注吃着蛋糕卷。光是站着吃蛋糕就有失礼节不值得嘉许了,不过在计较这件事之前,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整条蛋糕卷就是一种错误。
  「……这是什么状况?」
  「奶奶朋友先前来访的时候,送了这伴手礼。」
  常叶指着桌上的空盒进行说明。
  「——我们家很少吃这种东西,想说干脆在今天造访的时候带来,结果打开盒子给克莉丝一看,她就忽然说要用这种方式来吃了。」
  「…………」
  克莉丝不时悄悄看向伊织,可见她肯定早就发觉伊织已经返家,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发一语,就这么面对窗外默默吃着蛋糕卷。看到这一幕的伊织,悄悄对着常叶打耳语。
  「……她该不会误以为要用惠方卷的吃法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
  常叶发出清脆的笑声,为伊织倒了一杯冰凉的绿茶。这应该也是常叶从家里带来的。
  「——这么说来,露缇琪雅还在睡吗?」
  「啊啊,她刚好在我过来的时候出门了,说要去买东西所以请我帮忙看家……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因为叔父回来了。依照她的说法,他们两人是情侣关系。」
  「对,我回想起来了。那件事现在怎么样?」
  「以不是滋味的形式收场了。」
  伊织将冰凉的绿茶一饮而尽,述说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确实不好受。虽然只是应付无妄之灾,不过实际目睹这样的结果,内心就会有所动摇,质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常叶微微低着头,摇晃杯里的冰块发出响声,并且继续轻声说道:
  「……之前和泷泽先生对峙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说过。」
  「说过什么?」
  「无论是主动攻击,或者是对方发动攻击,既然结果都会打倒对方的战争妖精或鞘之主,那么这两种做法毫无差别。他说我这种坚持站在被动立场的做法,只能当作把自己行为正当化的免罪符。」
  「……我有同感。」
  打倒其他战争妖精藉以活下去的愧疚感,以及抛弃克莉丝塔蓓儿逃避战端的愧疚感——伊织衡量两者的轻重之后,选择与克莉丝并肩战斗,常叶应该也是如此。
  然而,事到如今才评定这种判断的对错,并没有意义可言。对于伊织来说,失去克莉丝已经不会只代表回归到平凡生活了,因为现在的伊织要是失去克莉丝,有可能会落得派屈克那样的下场。
  坐在沙发上的伊织心不在焉看着克莉丝。常叶对这样的他说道:
  「——所以,知道那本『妖精之书』的下落了吗?」
  「不,还没有。至少派屈克被找到的时候,他身上只有我父亲寄给他爷爷的信。」
  「那么『书』跑去哪里了?」
  「……接下来是对我来说比较有利的推测。」
  「什么推测?」
  「当时的我,是在无意识的状况战斗,所以只有听露缇琪雅的事后描述,不过依照她的说法,派屈克他们是以自己的力量飞离战场……换句话说,那名叫做伊格莲茵的战争妖精,在逃离的时候还有这样的余力。」
  「原来如此……派屈克身体上的伤势几乎完全痊愈,由这一点看,很难认定伊格莲茵是在和你交战之后立刻消失,也就是说——」
  「是的……我认为伊格莲茵或许是和其他的战争妖精开战而败北,而且『书』就是被那个战争妖精拿走的。」
  「如果以这种方式来解释,确实就能说明派屈克身上为什么没有『书』了……不过这种推测必须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这个战争妖精必须非常清楚『书』的存在与价值。」
  「不过我觉得,这种战争妖精在世界上应该比比皆是吧?」
  将手肘放在沙发扶手托着下巴的伊织,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容。
  「——伊织,欢迎回来!」
  默默把整条蛋糕卷吃掉的克莉丝,以满足的表情和莉莉瓯妮对看示意,至此才向伊织投以微笑。
  「鼻子。」
  「啊?」
  「你的鼻尖沾到鲜奶油了。」
  「啊、真的耶。」
  克莉丝以手指挖起咖啡色的鲜奶油送进嘴里,并且若无其事露出笑容。
  「——这么说来,阿通呢?」
  「啊?」
  「就是阿通啊,露说她的老公阿通今天会来!」
  「谁是她老公?」
  轻声抱怨的伊织没有回答克莉丝,而是向常叶说道:
  「……叔父在回来之前,好像要先去药子老师那里一趟。」
  「咦!?阿通没回来吗?我很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耶!!」
  「晚上就会回来,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动不动就胡闹。」
  少女噘嘴失望抱怨,伊织规劝她之后站了起来。
  「——学姊,既然已经来了,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午餐?不过是面线就是了。」
  「可以吗?」
  「没关系的。何况作五人份与十人份花费的工夫,其实差不到哪里去。」
  一次就能完成庞大份量的面条,非常适合用来满足克莉丝永无止尽的食欲,毕竟只要以深汤锅烧开水,煮个几分钟就能完成了。
  伊织穿上男用围裙站在厨房,把爱用的深汤锅装水拿到炉上点火,然后打开冰箱审视。
  「…………」
  叔父从今天开始会一起住,所以今后也必须购买叔父会吃的东西存放,尤其是酒精饮料。只要叔父没有在这半年之间成功戒酒,酒类就是必备的储存品。
  「我很不愿意思考这种东西还有哪里可以放……总之,他要喝再让他自己去贸吧,反正店家应该不可能愿意卖酒给我——」
  做出这个结论之后,伊织从冰箱拿出青葱开始切。
  回想起来,这个时候的伊织,或许是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状况之下,强逼自己回到平凡的日常生活吧。
  ※
  拥有时尚风格的这间大楼住宅,不太适合洋溢线香的味道。
  赖通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向故人的遗容上香膜拜。
  「——所以你还是老样子?」
  在开放式厨房准备茶水的早濑药子,没有刻意面对赖通就轻声询问。
  「怎样叫做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定不下来?」
  「确实是定不下来没错。」
  赖通离开宽敞客厅角落一坪大的榻榻米空间,将脖子上的领带抽掉。
  「——跟认真当老师的你差太多了。」
  「这是在挖苦?」
  「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初最反对我当老师,说我用这种画技去当美术老师是诈欺的人是谁?」
  药子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在玻璃桌上摆放红茶杯。
  「我并不是只基于画技而反对的。」
  赖通频频眺望着没什么家俱颇为冷清的客厅,接着像是受到红茶香味的诱惑般,坐到与药子隔桌相对的沙发上。
  赖通知道药子从学生时代就是咖啡派,之所以刻意准备红茶招待,应该是考量到赖通的喜好。
  「……不过话说回来,真可惜。」
  「什么事?」
  「如果你有那个心,明明可以随心所欲悠闲过日子,为什么要介入这种麻烦事?」
  赖通喝了一口热红茶,扬起眼神看向药子。然而蒸气后方的学妹面不改色。
  「你还不是一样介入这种麻烦事了?」
  「以我的状况,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注定的。老哥死了,侄子也受到波及,总不能只有我假装是局外人吧?」
  「……还没确定宫本教授已经死了吧?」
  「确实没错……不过在法律上,他已经快要成为死人了。」
  虽然亲口这么说,但赖通丝毫没有哀伤或失落的感觉。他觉得侄子应该也是如此。
  「刚开始那几年,我代替任性的老哥扛起烂摊子,这几年则是变成伊织在扛……无论我还是那个家伙,都觉得差不多想要摆脱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了。如果能够全身而退,当然是再好也不过,正因为相信做得到,我才会走遍各地调查。」
  「…………」
  药子将茶杯放回茶盘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宫本他——我是说伊织,他说为了找到宫本教授的线索,他决定要保护那个孩子。」
  「这方面我没办法表示意见。那个叫做克莉丝的孩子,是否真的知道老哥的下落,也没人可以说得准……无论如何,伊织似乎受你照顾了。」
  「我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他说你救过他一命啊?」
  「我确实救过他就是了。」
  「——不太好。」
  赖通轻声说出这句话之后,药子看向茶杯,扬起嘴角露出挖苦的笑容,夸张低头致意。
  「这方面非常抱歉……没错,之前拜访宫本教授的时候,总是能够享用美味的红茶。」
  「我不是说红茶不好喝。——伊织有一点恋母情结,毕竟他母亲早逝。而且有一点更加麻烦。」
  「哪一点?」
  「你很像真弓大嫂。」
  「真弓大嫂是……宫本教授的夫人?」
  「对,你们很像。」
  「满口谎言。」
  「我没有说谎。先不提伊织是否有自觉,但你们确实很像。」
  「————」
  药子默默起身,这次泡的是浓缩咖啡。
  感觉她的背影,似乎是要求赖通暂时保持沉默,但赖通刻意继续开口。
  「——你会像这样亲自准备茶水,你的同居人怎么了?」
  「同居人?是说艾可?」
  「我不知道名字,但我听说有个小朋友,会代替你一手包办所有家事?」
  「是艾可杜恩吧,我让他外出了……他不喜欢其他男性来到这个家,即使对方是伊织,他也会面不改色恶言相向。」
  「是喔。——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艾可?我忘了。」
  「不可能忘记吧?至少应该不是在大学时代认识的。」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断言?」
  药子把手放在惯用的咖啡机上,转身看向赖通。她的表情似乎有种挑衅赖通的神色。
  「——你为什么可以断言,我不是在学生时代认识艾可?有可能早就认识,只是对任何人保密而已吧?」
  「假设真是如此——我也不认为你有战斗的理由。」
  赖通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语调变了。
  「你是在何时何地,历经什么样的际遇认识那个战争妖精,为什么选择拿起剑战斗——我想要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如果只有老哥与战争妖精有牵扯,我也不会刻意追究到这种程度……不过如今连伊织也不是局外人了,何况还有露的事情要处理。」
  「所以?」
  「伊织为了保护克莉丝而战,露缇琪雅也想要保护自己。但如果你想实现某种愿望,抱持着某种类似野心的期望,即使你现在站在伊织他们这边,也不知道何时会变成敌人。」
  「……居然讲明到这种程度。不过很像是你的作风。」
  「你的回答是?」
  「想太多了。」
  药子非常干脆否定了赖通的再三询问,端出刚泡好的浓缩咖啡。闻起来颇为苦涩的香气,转眼之间驱逐红茶的平淡香气。
  「——如果我有这种企图,我会在伊织一无所知的时期就砍了克莉丝……何况到头来,我们连前往『乐园』的方法都不知道啊?」
  「哎,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赖通一改原本蕴含紧张的表情,朝她咧嘴一笑。
  如果药子有那个心,要解决毫无经验与知识的伊织,确实是轻而易举。比起伊织具备相应的知识与力量之后才解决,早点下手会简单许多,而且不会留下任何麻烦。
  药子拿起小小的咖啡杯,扬起眼神看向赖通。
  「……从学生时代就周旋在不同女人之间的不要脸赖通,居然这么照顾侄子,真令我感到意外。」
  「慢着,说我不要脸也太过分了吧?」
  「至少我认识的女生都是这么说啊?只因为找是赖通高中时代的学妹,大家就纷纷跑来找我吐苦水,这也造成我很大的困扰耶?」
  「你说的应该是被我甩掉的女生们吧?」
  赖通叹气露出苦笑。
  「——我是尽可能温柔对待女孩的博爱主义者,不过很抱歉,我只有一具身体,一次只能和一个人交往,总不可能同时和所有人交往吧?既然这样,不就只能订个顺序轮流了?」
  「我觉得你也可以选择不和任何人交往,但你完全没有这种打算吧?」
  「这样所有女孩都会恨我。不过,只要我和某人交往,至少这个女生不会恨我。」
  「所以,现在是不希望那个叫做露缇琪雅的女生恨你?」
  「喔?你在吃露的醋?」
  「你在开玩笑吧?反而是我被那个孩子当成敌人了,因为她擅自认定我曾经和你交往。学长,请你好好解开这个误会。」
  「就让她这么认为吧,因为吃醋的美少女很可爱。」
  赖通将苦涩的浓缩咖啡一饮而尽之后起身。他将外套拎在肩上,朝着药子母亲的遗容一瞥。
  「……中元节我别来打扰比较好吧?」
  「嗯……谢谢你今天过来。」
  「别在意,等到确认老哥死掉,就轮到你来我家上香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
  药子收拾咖啡杯,并且冷淡说着。

  原本并没有计划久留,太阳却不知不觉走到西边了。虽然还没有进入黄昏时分,不过与来访时相比,传入耳中的蝉鸣似乎有所差异。
  走出门厅立刻迎面而来的热气,对于已经习惯冷气的身体反而舒服。宫本赖通用力伸个懒腰,转头仰望自己刚才所在的大楼。
  「……不过,你到最后全部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明确回答我任何的问题。」
  如此细语的赖通脸上没有笑容。
  总之,如今因为舟车劳顿所以很累了。好想脱掉满是汗水的上衣,喝罐冰凉的啤酒,躺在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赖通在马路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到宫本家。
  之前离开日本,是伊织国中毕业典礼的隔天,也就是三月底的事情,所以这次是久违四个月回家。
  然而,久违返家的怀念感觉并不明显。这种心情之所以变得微薄,或许是赖通已经不再把宫本家当成自己家了。
  哥哥结婚,伊织出生并且逐渐长大,使得赖通开始认定自己只是寄居在宫本家,认为这个家迟早应该由伊织继承。
  计程车的晃动引来了睡魔。与睡魔抗战的赖通,将车内空调的冰凉空气深深吸入胸口。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近似天堂的乐园
依照基督教的教义,以及通俗概念的说法——人们死后,善良的灵魂会受邀前往乐园,罪孽深重的灵魂则是打落地狱。
此外,依照某种说法——不属于两者之一——没有善良到足以受邀前往乐园,罪孽也没有重到必须前往地狱的灵魂,会在死后成为小小的妖精留在世间。
既然这样,自称妖精的他们想要前往的「乐园」,究竟在何处?
更重要的是——那里是否有神?


  「——我回来了~。」
  门铃没响,就忽然传来玄关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叔父的声音。
  「啊!一定是阿通!」
  坐在餐桌旁边喝芒果汁的克莉丝率先反应,跳下椅子冲出厨房。
  「他并不是值得开心迎接的大人喔?」
  正在洗碗盘的伊织关闭水龙头擦手,然后露出苦笑跟着少女的脚步。
  「去了真久。」
  伊织走到玄关一看,克莉丝正在与赖通对看。
  「这孩子就是克莉丝啊……比你用手机拍的照片可爱太多了,是这个穷乡僻壤难得一见的美少女。」
  赖通对克莉丝做出这样的评价。与其说是对克莉丝说,更像是对后方的侄子说。
  「————」
  另一方面,克莉丝则是仰望初次见到的伊织叔父,就这样瞪大眼睛僵在原地。她的表情宛如看见某种无法置信的东西。
  赖通摸着下巴浅浅一笑。
  「喂,伊织你看,这孩子看我看得入迷罗……真无奈啊,我的魅力连这么小的孩子也——」
  「好臭!」
  赖通蹲下来打量克莉丝的脸蛋时,少女的毒辣言语化为石砾射向他。
  「伊织!这个叔叔的烟味好臭!」
  「啊!?」
  「我讨厌烟味~!」
  克莉丝板着脸咚咚跑回厨房。
  忍住避免失笑的伊织,以平淡的语气询问脸颊抽搐伫立在原地的叔父。
  「小朋友就是心直口快,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孩子是无法理解成熟男人的魅力的。」
  对于伊织的挖苦,赖通不高兴地咛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轮到二楼的露缇琪雅冲下来了。平常在家里明明总是穿得很随便,现在的她却不知为何,穿着伊织没看过的白色迷你裙洋装。
  「阿通~!欢迎你回家~!」
  「!?」
  伊织连忙蹲下去,露缇琪雅轻盈从他头顶跳过,并且扑向赖通。
  「哟,挺有活力的嘛。」
  赖通咧嘴一笑,以新娘抱的方式抱起这名纤瘦美少女。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阿通也是。」
  露缇琪雅陶醉眯细双眼,以双手搂着赖通的脖子,宛如理所当然给他一吻。
  「……总比在外面这么做来得好。」
  两人像是无人在场一样热情相吻。伊织从他们身上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转身一看,从厨房门边只探出一张脸的克莉丝,呆呆张嘴看着赖通他们。
  「话说在前面,在日本用不着以那种方式打招呼。」
  伊织站在克莉丝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并且就这么轻盈抱起她进入厨房。
  要是克莉丝看到那一幕,在后来不顾场合就模仿起来,那就麻烦了——除了这样的挂念,伊织也不想看见他人接吻的场面。以伊织的立场,他曾经与克莉丝接吻好几次,也曾经与露缇琪雅接吻,不过这是在战场,或是在伴随着生命危险的非日常状况进行的接吻,与日常生活的接吻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于在日本土生土长的伊织来说,接吻这样的习惯与他相隔甚远,如果是亲人的接吻场面就更加写实,并且令他难以正视。
  带着克莉丝回到厨房的伊织,让少女坐在餐桌旁边,要她把喝到一半的果汁解决掉,自己则是继续回去洗碗盘。
  「——伊织!」
  洗好餐具,并且将大量的米放进电锅备煮的时候,露缇琪雅牵着赖通进入厨房。
  「总之拿点凉的给阿通喝。比利时啤酒好了,杯子要两个。」
  「……你是笨蛋吗?」
  露缇琪雅宛如酒吧客人的这番话,使得伊织皱眉扔下这句话。
  「我不知道法国那边的状况,不过日本法律规定禁止卖酒给高中生……何况你看过我家冰箱有比利时啤酒吗?」
  「咦?没有!?」
  「我刚才就说没有了,你听不懂?」
  「喂——」
  「来,也给露喝!」
  露缇琪雅为此愕然的时候,克莉丝将整盒芒果汁递给她。
  「很凉哦!冰冰凉凉哦!」
  「我说啊——」
  「露,没关系的。」
  露缇琪雅烦躁般大大叹了口气,不知何时与克莉丝隔桌相对而坐的赖通则是如此安抚。
  「只有未成年人居住的家,要是随时都有酒精饮料确实不太好。我明天再自己去买,今天就享用克莉丝塔蓓儿特别推荐的芒果汁吧。」
  赖通说完投以笑容之后,克莉丝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的芒果汁,然后把整盒果汁塞给赖通。
  「阿通叔叔,给你!」
  「谢谢。」
  赖通摇晃手中的果汁盒,里头只传来内容物所剩无几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赖通,看向伊织露出苦笑。
  「……真是盛情款待,大方又慷慨。这孩子会成为大人物的。」
  「就某方面来说,她已经是大人物了。」
  伊织按下电锅按钮,并且耸了耸肩。
  ※
  窗外持续下着雪。
  然而瘦弱的手不断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在激烈战火之中也几乎感觉不到恐惧的这名男性,预料到某种失落感即将来袭,对于这样的事实感到恐惧。
  「能够拯救你的并不是神——」
  格雷姆·亚瑟·夏洛克无法相信,这种沙哑的恶心声音出自于他自己。
  「艾迪丝,求求你……神无法拯救人,能拯救你的是医生,答应接受手术吧——」

  坐在床边的格雷姆,以沉重的语气反覆劝说。
  「…………」
  躺在床上的少女虚弱摇了摇头,胸前的十字架响起清脆的声音。
  「够了。」
  少女微微动着乾裂的嘴唇,以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轻声说着。
  「我想……解脱了——」
  「艾迪丝——」
  格雷姆紧握少女的手,然而少女回握的力道实在太弱了。
  「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但我要背负起父亲的罪过而死。」
  「说这什么傻话……!谁有资格制裁我的罪?何况你哪里需要代替我赎罪?」
  「因为母亲在过世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
  格雷姆压抑情绪的愤怒声音,因为少女的告白而惊讶中止。
  「下雪的那天……母亲也是这么说完就走了……所以我也想这么做,如此而已——」
  「你……恨我吗?」
  「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不恨了。只觉得您是一个可怜人——」
  「这也是母亲说的吗……?」
  「……是的。」
  少女缓缓眨眼代替点头。
  格雷姆以梳子梳理少女的黑发,将嘴唇咬到失去血色。
  「我这个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没能为了你们尽到其他的责任……」
  「我明白。不过正因如此,所以父亲没必要战斗了……如果稍微觉得我和母亲很可怜——如果您稍微爱着我们,请您不要再当佣兵,过着平稳的生活吧……」
  「艾迪丝!」
  「必须害得其他人流血才得以延续的人生,这种人生,我已经厌倦了——」
  少女浅浅露出哀伤的笑,然后闭上双眼。
  在最后,少女紧握在手中的是父亲的手,以及有些黯淡的银色十字架。
  「————」
  格雷姆从椅子起身,想要呼唤少女的名字,然而他做不到。这种毫无天理的结果引发的愤怒,随着铁锈的味道化为灼热洪流,烧灼喉头直奔而上。
  「咕——唔噗……!」
  他缩起上半身激烈咳嗽,忍不住喷出的血块,将少女的白皙染成宛如恶梦的血红。

  格雷姆因为自己的咳嗽而清醒。
  「唔——」
  从埋脸趴睡的枕头抬头一看,即使环境阴暗,也看得出枕边染成血红。
  他缓缓起身,以睡衣袖口擦拭嘴角,使得袖口染上一片新的血迹。
  「格雷姆先生——」
  不经意转头一看,奥托尼持单手拿着装满水的杯子,另一只手轻抚格雷姆的背。
  「……抱歉。」
  原本想露出笑容让奥托尼特安心,然而脱口而出的声音过于沙哑,使得格雷姆绷紧表情。与梦里下雪的那一天一样,这种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格雷姆先生,您还好吗?」
  格雷姆以冰凉的水,咽下口中残留的血味,奥托尼特再以嘴对嘴的方式将新的『血』分给他。不是格雷姆自己病入膏肓的血,而是为格雷姆带来活力的『血』——要说这是让现在的格雷姆活下去的血也不为过。
  「……我还好。」
  格雷姆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轻抚少年的头之后下床。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多,虽然是盛夏,但是还没有早晨的气息。格雷姆站在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旁边,反覆进行着深呼吸,并且脱下染血的睡衣。
  「格雷姆先生。」
  奥托尼特取下枕套与床单扔进浴室之后,在格雷姆身后做出这样的提议。
  「这个国家的闷热天气,对身体很不好的!我们还是赶快回去英国吧!派屈克不是也已经被淘汰了吗?」
  「……即使是这种夏天,也比那个国家阴郁冬天的寒冷好多了。」
  「可是——」
  因为整面夜景而化为镜子的窗户玻璃,映出美少年随时都要掉泪的脸。格雷姆缓缓转身,朝他投以冰冷的笑容。
  「……帮我准备外出的衣服。」
  「格雷姆先生,还是再睡一下比较好吧?」
  「不,免了。——因为继续睡的话,可能又会做恶梦。」
  格雷姆轻轻摇头坐在沙发上,随即扭曲嘴角加上这句自嘲。
  「……到头来,害死艾迪丝的我竟敢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蠢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
  花岗岩表面染上黑色的光泽,微温的自来水缓缓流下。
  只不过,这些水大概不用一小时就会蒸发了。在母亲坟前献花的伊织,心不在焉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叹了口气。
  「——伊织,怎么了?」
  「反正中元节已经快到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扫墓?」
  「因为我亏欠真弓大嫂太多了。其实应该由我好好照顾你的说——」
  「既然这样就别找我一起来,你自己过来不就好了?」
  「别这么说啦。」
  咬着香烟的赖通露出苦笑,把水桶放在一旁之后点香。
  伊织没有相关的记忆判断母亲是否为佛教徒。下落不明的父亲,对于这种宗教上的做法相当开明——换个说法就是随便,因此伊织小时候几乎不会在家里感受到任何宗教气息。对于父亲来说,宗教即使可以成为研究的对象,应该也不会成为信仰的对象。
  能像这样不在意时期为宫本家扫墓,或许是因为伊织的母亲同样没有宗教方面的执着。
  「——总之,中元节再来一趟就行了。」
  赖通捶着腰起身,随着叹息吐出一口白烟。
  「反正每天来也不会遭天谴,总比久久来一次好得多吧?」
  「……话说在前面,我可是有每两个月按时来一次啊?」
  「我没说你偷懒不来扫墓吧?」
  「不过如果这是老爸的坟墓,八年来一次就很够了。」
  伊织对着比死人还要疏远的父亲碎碎念,然后移动眼神仰望叔父。
  「——所以,老爸在巴黎遇见那个战争妖精之后怎么了?」
  「吉尔伯特。」
  「啊?」
  「那个战争妖精的名字……我和露也受他照顾了。」
  「名字一点都不重要。总之老爸遇见那个战争妖精之后去了哪里?」
  「虽然没有证实,不过应该是去英国了。——他启程之前从巴黎寄回来的明信片,算是目前老哥给我们的最新讯息。」
  「虽然是最新,也已经相隔八年多了吧?」
  「是啊。」
  赖通一副疲累的样子大幅转动脑袋,提起水桶踏出脚步。
  「刚才提到的吉尔伯特,至少在老哥离开巴黎的时候,并没有带他一起走。不过一年之后,老哥造访南爱尔兰的赫恩博士家时,就已经带着克莉丝了。——没错吧?」
  「如果派屈克没说谎就是如此。」
  或许是盛夏阳光使然,四面被繁华区围绕的宫本家宗祠几乎没有人影。在花岗岩柱林立的境内,伊织与赖通在唧唧蝉鸣中前进。
  「——老哥是在从法国到爱尔兰的这一年里,于某处遇见了克莉丝,这一点肯定没错,可是……」
  「相遇的地点与经过都不得而知。克莉丝也完全不记得老爸的事情,所以束手无策。」
  依照派屈克的说法,伊织的父亲应该是带着克莉丝拜访赫恩博士时,因为克莉丝的事情而对立,至此与赫恩博士不再往来。派屈克因而批判这是伊织父亲对他爷爷的背叛。
  伊织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战斗,并且询问赖通。
  「——结果『书』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从吉尔伯特那里听到的知识,都是你已经知道的事情。那个家伙从来没有说过『妖精之书』这四个字。不过——」
  「怎么了?」
  「那个家伙临死之前曾经说过,必须小心吟游诗人(Minstrel)。」
  「吟游诗人?」
  「简单来说,应该是指中世欧洲服侍王侯贵族的吟游诗人,不过既然吉尔伯特刻意强调要多加注意,吟游诗人所代表的意义应该没这么单纯。——记得他曾经提到,那些家伙是在永恒黄昏的另一头,总是观察着战争妖精们的某种存在。」
  似曾相识的话语,使得伊织将眼镜后方的双眼眯细。
  「……派屈克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
  「依照派屈克的说法,某种人物似乎会听到『逢魔之刻』开启时的钟声,并且前来观察我们的战斗。派屈克非常害怕受到那些家伙的干涉。」
  「……这就耐人寻味了。你曾经过过类似的对象吗?」
  「要说有的话,有。刚遇见克莉丝下久的那个时候,我曾经在达魔之刻,遇到一名拥有纯白翅膀的老先生。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就是那种人。」
  「这样啊——」
  走出日式四脚门,眼前就是附设遮雨棚的商店街了。与直到刚才的静谧完全相反,这里充满暑假应有的喧嚣气息。
  赖通心不在焉眺望人潮,伸手抚摸下巴沉吟。
  「——实际上,自从吉尔伯特死后,我就觉得似乎有人在监视露,所以我才会只把露送到这里,并且独自在各方面进行调查,却完全查不出任何结果……应该说,露离开巴黎的同时,那个家伙的气息也消失了。」
  「……喂,这样的话,那个家伙该不会追着露来到日本了吧?」
  「我并不知道这么多……何况也没有确定那个家伙是在跟踪露——」
  赖通忽然抬起头来。朝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在正面综合大楼二楼窗边挥手的克莉丝与露缇琪雅。
  ※
  在一般人的认知之中,这应该算是一座小山。
  少女以一根细长的汤匙,攻略这座又冰又甜的小山。
  切切切、吃吃吃、挖挖挖、吃吃吃——克莉丝从刚才就是偶尔哼着歌,开开心心反覆进行着这样的动作。
  看着这间店最大的圣代在面前顺利消失,露缇琪雅并没有惊讶之意,就这么询问前方充满挑战精神的少女。
  「——问你哦,所以呢?你觉得阿通怎么样?」
  「啊?」
  以左手拿起山腰上的香蕉送入口中的克莉丝,抬起头隔着小山看向露缇琪雅。从克莉丝诧异的表情来看,她不像是有在专心聆听露缇琪雅的问题。
  露缇琪雅稍微板起脸,将圣代推到旁边,并且把上半身前倾到桌面上再度询问。
  「我问你~,实际见过阿通之后,你觉得怎么样?是个好男人吧?」
  「阿通叔叔?」
  「不是叔叔!那样叫做成熟的男性!」
  「可是他是伊织的叔叔,所以是叔叔啊?」
  克莉丝伸手推开露缇琪雅的脸,让圣代回到原他之后再度动起汤匙。
  「是啦,以辈分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如果露和阿通叔叔结婚,露就是露阿姨了!」
  「不准叫我阿姨!」
  露缇琪雅朝着克莉丝所坐的椅子轻轻踹一脚并且咋舌。人类要和战争妖精公证结婚——除非伪造户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露缇琪雅原本就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到这个阶段,不过她一定要避免被叫成阿姨。假设真的变成这种结果,先不提克莉丝,伊织肯定动不动就会称呼她阿姨。
  露缇琪雅喝一口冰咖啡欧蕾调整心情,然后继续说道:
  「……总之,他是个好男人吧?」
  「烟味好臭!」
  「唔……」
  少女率直的感想,使得露缇琪雅无法好好回应,只能让视线飘怱不定。
  「我、我不会在意这种瘾君子的味道就是了……」
  「瘾君子?」
  「就是指抽烟的人。——何况阿通并不是烟不离手,也会喷香水,包含这些味道在内,我很喜欢阿通这样的体味……看来日本人不太能理解这方面的感觉吧?」
  「克莉丝不是日本人哦!」
  「这我知道。」
  「还有,如果是伊织的味道,克莉丝就很喜欢!」
  「这我也知道……然后啊,这种事别那么大声讲。」
  看到克莉丝嘴边被融化冰淇淋沾得黏呼呼的模样,露缇琪雅忍不住露出苦笑。
  现在这个时段还没到午餐时间,加上今天不是假日,所以店里只坐了七八分满。确认没有人质疑克莉丝刚才的争议发言,露缇琪雅轻轻叹了口气。
  「——跟你说哦。」
  这次轮到克莉丝向露缇琪雅搭话。
  「克莉丝想绑这样的发型。」
  「啊?」
  「这样的!把这里跟这里揪起来!的那种发型!」
  克莉丝以双手抓住自己的金发,握拳放在脑袋的两侧。虽然只听她用讲的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克莉丝的动作就知道,她所说的应该是双马尾。
  「啊啊,双马尾吧?」
  「对,就是那个!」
  克莉丝用力直指露缇琪雅,然后继续扒着圣代。
  「刚才外面的街上,有经过一个双马尾的美少女战士喔!」
  「应该不是战士,是普通的美少女吧?」
  「总之双马尾!」
  「还是打消念头吧。」
  露缇琪雅把玩着手机,将克莉丝颇为亢奋说出的提议一口驳回。
  「——反正不会适合你的。」
  「咦!?」
  「改变形象的人,只要有皐月就够了。而且这样还会害得皐月无法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所以你还是省省吧?」
  「皐月才不适合双马尾啦!」
  「我并没有要她绑双马尾……不过确实不适合。」
  「啊!是伊织!」
  少女注意力的矛头不断转换。克莉丝隔着窗户俯视这间店对面的寺庙大门,一认出伊织与赖通的身影就天真挥手,然后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圣代与冰红茶解决掉,从店里夺门而出。
  「……伊织,真没想到你有能耐认真应付那种家伙。」
  露缇琪雅对少女的好动感到无言以对,并且在柜台结帐之后,跟着克莉丝的脚步离去。
  「——结束了?」
  「嗯。」
  靠在门柱旁边的赖通扬起嘴角点头。刚才先抵达的克莉丝进入寺庙,在铺满石砾的地面开心乱跑,使得伊织板着一张脸。
  赖通面带微笑看着这样的两人。露缇琪雅走到赖通身边,夸张叹了口气。
  「……这是守护孩子成长的爸爸表情吧?」
  「啊?」
  「你脸上挂着这样的笑容耶?」
  「是吗?」
  赖通讶异歪过脑袋,他自己或许毫无自觉吧。
  「——不过,虽然只是名义,但我姑且是伊织的监护人。想到那个家伙像那样成长到不需要别人照顾,我多多少少也松丫口气。」
  「是这么一回事吗?」
  「是啊。」
  大概是觉得日本寺庙很罕见,克莉丝想要走进去探险,不过伊织抱起她走了回来。看到这一幕,露缇琪雅也不禁露出笑容。
  「……确实,以伊织的立场,他并不是受到别人照顾的人,而是要照顾那孩子的人。」
  露缇琪雅细语的时候,沉重的钟声忽然撼动她的鼓膜。不是眼前这座寺庙的钟声,是露缇琪雅也曾经听过的阴郁金属声。
  「——!?」
  「露,怎么了?」
  赖通察觉到露缇琪雅的表情变化探头过来。赖通的耳朵——以及商店街的熙攘人潮——似乎听不到这个声音。
  「克莉丝!伊织!」
  露缇琪雅回过神来以视线扫射,伊织与克莉丝也和她一样绷紧表情环视四周。
  赖通与其他人完全听不到,只有露缇琪雅、壳莉丝与伊织听得到的钟声——只有战争妖精与「鞘之主」听得见的这个声音,是宣告通往逢魔之刻的门即将开启的命运钟声。
  「!」
  露缇琪雅感觉得到,赖通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增加了力道。
  伊织与克莉丝的身影,怱然在露缇琪雅与赖通面前消失了。
  「呃、咦!?消失了——?」
  或许应该说幸好吧——除了露缇琪雅与赖通,没有其他人目击伊织他们消失的场面。露缇琪雅铁青着脸紧握赖通的手。
  「难道——这就是他们被拖入逢魔之刻的意思?」
  赖通低声询问,露缇琪雅光是默默点头就没有余力。
  「对方在哪里?敌人呢?」
  「……不知道。」
  既然伊织他们被拖进逢魔之刻,打开门的敌人肯定就在不远处。然而实际上,敌人明明已经来到这么近的位置——如果是克莉丝就算了——露缇琪雅居然完全没有察觉。换句话说,这代表对方就是如此狡猾又不容小觑,实力非常高强的战争妖精。
  露缇琪雅用不着思考,几乎以本能就感受到这个无形敌人有多么恐怖,使得她失去血色的脸蛋流下冷汗,紧紧搂着赖通的手臂。
  「对不起……阿通……对不起,我——」
  「……不用在意。」
  露缇琪雅只能如此反覆道歉,赖通将这样的她,带到墓地旁边无人经过的树荫。
  「————」
  她战战兢兢抬头一看,正好与紧咬嘴唇的赖通四目相对。
  「……用不着在意。」
  表情严肃的赖通,立刻让嘴角露出笑容,并且轻抚露缇琪雅的头。
  「对不起——阿通,真的很对不起……」
  「就说别在意了。」
  无论是否自愿,能够进入逢魔之刻的,只有结伴的鞘之主与战争妖精搭档。现在的露缇琪雅身旁没有鞘之主,所以无法追着伊织他们进入逢魔之刻。
  然而,即使她的鞘之主在场,露缇琪雅应该还是会向赖通道歉。露缇琪雅已经明白了,这个未知的敌人就是如此强大。
  「总不能害你也面临危险……没关保的,别在意。」
  就像是要消除露缇琪雅的罪恶感,赖通将露缇琪雅轻轻抱进怀里,反覆轻抚她的背。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可以确定那个家伙的真正意图。」
  「要怎么做……?」
  「连络早濑。——希望她在家。」
  赖通拭去滑落到下巴的汗水,并且取出手机。
  ※
  钟声已经停止。
  直到刚才耀眼夺目的盛夏阳光无影无踪,寒冷的红黑色天空沉重压在两人上方。拂着湿暖微风的境内,除了伊织与克莉丝没有其他人影。
  「选择的地点真是差劲……很有日本夏天的风格就是了。」
  伊织抱起胆怯的克莉丝环视四周。
  既然被关进逢魔之刻,除非开放门的敌人再度开门,或者是打倒这名敌人,伊织他们才能回到现实世界。首先得找出这个身分不明的敌人,否则无计可施。
  「克莉丝——」
  「……嗯。」
  伊织嘴对嘴从克莉丝那里摄取「魔性之血」,然后做个深呼吸踏出脚步。随着双脚一步步踩着石砾前进,伊织的情绪逐渐因应战斗而高涨,自己也感受得到五官逐渐变得敏锐,四肢充满超越常理的力量。
  「克莉丝!」
  「————」
  克莉丝忽然高声尖叫,使得伊织抬起视线。
  覆盖着黑色瓦片的主殿屋顶,站着一名似曾相识的少女。
  「你……!」
  是伊织昨天返家时遇见的金发双马尾少女。
  「那个女生——」
  听到克莉丝如此细语,伊织盯着少女低声询问:
  「你认识她?」
  「并不是认识……刚才有看到她。」
  「在哪里?」
  「那个……她刚才经过餐厅前面的路。」
  「她不是战争妖精吗……?」
  在伊织眼中,少女的背上没有翅膀。连曾经见到她一次的克莉丝都毫无察觉,或许那名少女真的不是战争妖精。
  「……那个丫头的背上没有翅膀吧?真的没看到吧?」
  「唔、嗯……」
  「居然在伊索德面前讲悄悄话?真是没礼貌没礼貌。」
  少女把玩着手中的羽毛扇子,露出冰冷的笑容。
  「——伊织哥哥,我不是说过要稍微安分一点呜?」
  「你是什么人?」
  感觉有点被瞧不起,使得伊织立刻基于敌意,以粗鲁的语气顶嘴。
  「把我们拉近这里的肯定是你吧?这种乱来的丫头,没资格说我们没礼貌之类的话。」
  「伊索德和你们之间有着绝对的差距——你们必须臣服于伊索德的理由,光是这样就很够很够了吧?」
  「这不叫做理由。所以我不是问了吗,你是什么人?」
  「连这种事都不晓得,不就代表你我的差距了?如果是老练的鞘之主或战争妖精,肯定会拥有这种程度的知识——但你们果然不是普通的家伙。嗯,不是普通的家伙。」
  「什么——?」
  少女拐弯抹角的说法,使得伊织的语气变得烦躁,但瞬间就哑口无言。
  因为闭上左眼的伊织,亲眼目睹这名骄傲昂首的少女背上,展开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
  「这是——!」
  翮翩飘落于四周的闪耀白羽毛,使得伊织愕然说不出话来。很明显与战争妖精背上会有的光翼不同,然而伊织曾经见过这样的光翼一次。
  「和那个老先生一样——!?」
  「……伊织哥哥,这么一来,你不想懂也得懂了吧?」
  陶醉眯细眼睛的少女,以扇子掩住嘴角,像是炫耀般缓缓摇动翅膀。
  「我说过吧?被导演讨厌的演员,很快就会被拉下舞台,能够代替你这个角色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耶?以伊索德的立场,甚至觉得应该要找人代替你了。」
  「你说的伊索德就是你自己吗……?」
  「就是这个,像这样以反抗眼神瞪伊索德的行为,对于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演员来说就是禁忌了,禁忌。」
  自称伊索德的少女,捏起长长下垂的双马尾前端指向伊织,发出清脆的笑声。
  「你们只要依照这边构思的剧本演出就行了……懂了吗?不需要任何的即兴表演。」
  「……等一下。」
  封于迳自滔滔不绝的伊索德,伊织以更加凶狠的眼神瞪着她说道:
  「我到底要应付你这种莫名其妙又拐弯抹角的话题多久?还是说,只要我回答『是,我明白了,今后我会小心』,你就会立刻让我们离开?」
  「这个嘛……伊索德以个人立场挺喜欢伊织哥哥,可以的话不希望让你下台一鞠躬。所以所以,你们只要愿意恢复成原本该有的样子,今天就可以放你们一马。」
  「你说——我们原本该有的样子?」
  「没错。——鞘之主与战争妖精,原本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是什么?总不可能连这种事情都不晓得吧?」
  「战争妖精原本该做的事情……」
  伊织看了克莉丝一眼,并且诧异说道:
  「……『乐园』吗?你要我们去寻找『乐园』?」
  「对,回答得非常好非常好!」
  伊索德摺起扇子轻轻打响,然后继续说道:
  「战争妖精必须打倒其他的战争妖精,吸取力量与灵魂,藉以前往『乐园』……拒绝这项义务是重罪哦?所以你们也不要继续让伊索德失望,快去努力打倒其他的战争妖精吧。」
  「慢着,慢着慢着……!」
  打倒其他的战争妖精,藉以前往「乐园」——
  确实,战争妖精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或许这才是原本该有的样子。
  然而克莉丝做不到这种事,她是善良又胆小的战争妖精,要是伊织没有以鞘之主的身分陪伴她,她甚至无法自保。所以伊织与克莉丝,才会为了摆脱无妄之灾而拼命战斗至今。
  老实说,伊织不知道这样的战斗几时才能结束,或许永远不会结束。想到今后永远都是这种费力又伤神的日子,伊织也曾经受困在暗澹的绝望感之中。
  然而即使如此,如今他也不打算主动舍弃这条自己选择的路。何况一个忽然出现的丫头劈头就命令东命令西,是最令伊织感到火人的事情。
  「……等一下,小鬼,不准讲得这么嚣张。我不是要你等一下吗!」
  伊织缓缓放下克莉丝,脸颊微微颤抖。大概是因为火冒三丈,连声音都颤抖了。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们非得要照你的话去做?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要以我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个家伙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所以我们的路要由我们自己做决定!」
  「没错没错~!」
  抱着伊织的腰,几乎整个人都躲在伊织身后的克莉丝大声附和。伊织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用力抚摸头发,并且继续朝着伊索德怒吼。
  「——只要这个家伙没有主动说她想去『乐园』,我就不会想去郡种地方,更不可能主动除掉其他的战争妖精!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是『乐园』!克莉丝想要永远和伊织在一起!克莉丝要和伊织同甘共哭!」
  「应该是同甘共苦。」
  「————」
  默默听着两人反驳的伊索德,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了好一阵子,最后她静静将怒气深吐而出,轻轻咳了几声之后,朝着装饰头发的蓝色玫瑰伸出手。
  「……看来被欺负了。」
  伊索德从头发取下玫瑰,当成指挥棒轻轻一挥,然后露出笑容。
  「心术不正者将大难临头!」
  随着装模作样的这句话,玫瑰花从伊索德的手中飞了出来。蓝得不像是自然界应有的色彩,艳丽得宛如宝石的无数花瓣,围绕在伊织他们身旁翮翩飞舞。
  然而伊织没有看着花瓣,而是看向伊索德。一名魁梧的黑衣人跨越主殿屋脊,出现在伊索德身旁。
  「公主大人。」
  将表情隐藏在墨镜下的壮汉,以低沉的声音向伊索德说道:
  「……还有其他大人在场,要是做得太显眼——」
  「伊索德什么事情都没做喔。伊索德没有动手。」
  「公主大人——」
  「伊索德就只是在观望,在观望。——做得太显眼的是他们。」
  伊索德说完之后指向伊织他们的同时,在两人身旁飘扬的花瓣忽然迅速膨胀。
  「!?」
  膨胀的花瓣眨眼之间化为二十四名骑士,完全包围伊织与克莉丝。他们身穿蓝色的冲锋专用全身骑士钟,不过奇特的是他们都没有携带武器。
  无论如何,他们并非普通的骑士——即使不考虑这里是逢魔之刻——这一点显而易见。
  「难道……刚才那是『变形』(ShapeShift)……!?」
  「公主大人,这样的话——」
  「爱德华,所谓的规则,只要有心肯定找得到漏洞哦?伊索德并没有违反规则,并没有违反。」
  伊索德摇动羽毛扇子,露出开心的笑容。
  「总之,今天只要好好修理他们一顿就行了吧?——只不过呢?修理过头导致出人命,在这个国家似乎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就是了。」
  「————」
  或许是伊索德的含笑成为某种指令,二十四名骑士之中,有一半在伊织他们面前再度变更外型。
  「!」
  十二名蓝骑士无声无息沉入脚边的影子。伊织见状反射性按下克莉丝的头。
  「克莉丝!我们也上!」
  「唔、嗯!」
  克莉丝娇小的身躯沉入影子,立刻变成青白色的剑现身。
  相对的,十二名骑士变成中世欧洲骑士竞技使用的蓝色长骑士枪,由另外十二名同伴握在手中。
  「你们全都是战争妖精吗——?」
  蓝骑士变形成为武器的这一点,与克莉丝这样的战争妖精很像,然而即使闭上左眼,也看不到他们的背上有光翼。虽然对方不是战争妖精,不过可以推测是类似战争妖精的存在。
  「就算这样——十二个打一个也太夸张了吧!」
  伊织握紧克莉丝的剑柄纵身一跃,躲过来自全方位同时袭击的凶器尖端,并且尝试逃离包围网。
  「唔——!」
  伊织架开进逼到喉头的长枪,踢向骑士的胸膛往后逃,然而其他敌人已经蓄势待发了。来自身后的一枪擦过侧腹,将上衣撕出一个大洞。
  紧接着,将意识集中在身后的伊织上方,又有另一个骑士握着武器落下。
  「!?」
  伊织千钧一发躲过这一枪,只以左手抓起刚落地的蓝骑士,扔向身后的敌人。
  「这些家伙——」
  依照刚才简单过招的感觉,骑士们的实力并不强。力量没有很强,速度也不快,感觉应该也没有强力的射击武器,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伊织与克莉丝搭档的实力都在对方之上。如果这场战斗是一对一的十二连战,伊织他们肯定能够十二连胜,完全歼灭敌人。
  然而如果是混战就另当别论。从花瓣诞生的这支骑士团,应该是在团体战才会发挥真正的实力吧。相较于力量与速度较优的伊织,他们总是群体进攻,而且是瞄准死角,从许多方向同时攻击,藉以弥补单独战力的不足,打造出整体的战力。
  「这些家伙有够烦的——!」
  『伊织!』
  「……不成问题!」
  克莉丝看到伊织喷出鲜血而尖叫,伊织制止她并且继续挥剑。
  然而,虽然发出这种孔武有力的喊声,伊织身上的伤却逐渐增加。在魔性之血发挥功效的现在,必须遭受重创才有可能成为致命伤,不过即使如此,只要受伤就会流血,体力也因而点滴消耗,如果继续维持现状,等待着伊织的就只是缓慢的败北——也就是残酷的死亡。
  『伊织,我们逃走吧!』
  「如果办得到,我早就这么做了……」
  面对骑士们巧妙的连锁攻势,伊织完全没有机会逃离战场。何况这次是伊索德开启进入逢魔之刻的门,所以如果没有打倒她,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即使能够逃离这里,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唔……」
  伊织的肩膀再度受伤喷血。完全从死角进攻的长枪,刺入伊织的左肩胛骨。
  『——伊织!?』
  虽然几乎没有痛楚,取而代之却是力量急速流失的感觉。单脚跪地的伊织,周围石砾已经完全染成鲜红,伊织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流出如此大量的血了。
  在主殿屋顶探出上半身观战的伊索德,将扇子轻拍作响,抬起头露出白皙的颈子放声大笑。
  「这是意外,意外!不幸的意外经常在所难免!完~全不是伊索德的错!」
  「那个……小鬼……!」
  伊索德的刺耳笑声宛若正搅拌着脑袋,使得伊织一时远离的意识回来了。在魔性之血提升的战意辅助之下,这名单方面施加不讲理考验的少女,使得伊织体内再度燃起熊熊怒火。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早已熟悉的感觉,就另一种意义来说,这是首度体验的感觉。
  「……!」
  噗通——
  伊织自己似乎也有听见,心脏特别用力跳动了一下。
  火热的血流在伊织体内大幅扭动,将他从凡人变成超人的那种感觉,再度出现在己经化为超人的伊织身上。
  那么——这次的这种感觉,会令已经是超人的伊织变成什么?
  伊织的眼前,掠过一条白色的蒸气。
  「这家伙是——」
  滴落在伊织脚边的血,冒出灼热的蒸气。这已经是宛如沸腾开水冒出的高温蒸气,凡人不到摄氏四十度的体温绝对达不到的境界。
  「——该死的『死之蛇』(CromCruach)!」
  伊索德嘴角的高傲笑容变得紧绷,并且狠狠扔下这句话。用力睁大的黑色双眸,笔直凝视着伊织。
  「侵蚀『圆环之蛇』(Uroboros)的『死之蛇』!你们果然应该立刻从这个舞台除名!除名除名!」
  「公主大人——!」
  「爱德华,给我退下!那两个人果然碍事碍事,很碍事!虽然很遗憾,不过要请他们现在就离开舞台了!」
  「您的这番担忧非常正确,不过,这不是公主大人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娇小的主人与高大的随从,指着伊织不断争辩。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伊织几乎听不见。
  「克莉丝——」
  虽然脱口说出克莉丝的名字,但是被伊织紧握在手中的少女没有回应,似乎就这么以剑的形态昏迷了。
  心不在焉环视四周的伊织,眼前的光景染成鲜红。
  理解到这是因为额头鲜血流入眼睛的时候,伊织的意识已经焚烧殆尽化为雪白。
  在这个时候,伊织终于领悟了。
  那天晚上——陷入绝境面临生死关头的自己,之所以能够战胜派屈克的原因,在于这片白茫茫感觉后方的,第三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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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凌晨两点的诗人
他们拥有倍于常人的世界。极为理所当然,拥有鲜艳色彩的表向世界,以及只限于某些人能够进入,阴郁黄昏永恒持续的里向世界——
比起战争妖精,他们更能自由来往于这两个世界。
他们究竟来自何方,又要前往何方?
对于人类而言,这应该是永远无法揭晓的谜题。


  这一刹那,骑士们进攻而来的动作,看起来全部宛如慢动作。
  「有够烦的……!」
  伊织在原地转身,挥出手中的剑。
  光是这一剑,围攻伊织的蓝骑士们就猛然往后飞。明明连剑尖都没有碰到,然而这一招产生的无形之力,使得十二名骑士大幅被击退。
  「…………」
  伊织大口调息一次,然后凝视手中的克莉丝。
  不知何时,克莉丝的剑身散发着比平常更白更耀眼的光芒,这也和露缇琪雅之前叙述的状况相同。
  战胜派屈克的那天晚上,体内流着沸腾热血的伊织,在无意识的状况下战斗,当时他手中的克莉丝,散发着白色的光辉。大概是伊织身体最深处涌出的崭新力量洪流,与克莉丝的这种光辉产生相乘效果,发挥出更胜于平常的破坏力。
  然而,朦胧思考着这种事的伊织,如今何时失去意识都不奇怪。实际上,因为双眼进血而染红的视界,真的是频频在瞬间闪着白光。现在的伊织眼中所见的光景,是小学时代贫血发作时经常看见,脑袋即将变成空白时的黑白失焦视界。
  伊织仰望主殿屋顶上的伊索德。
  「差不多该请你让我们回去了——」
  伊织朝着少女踏出脚步,骑士团随即挡住他的去路。大概是要保护伊索德吧,他们的长期为了阻止伊织凶猛突刺而来,然而伊织就这么保持着宛如汪洋的朦胧心情。
  「——就像是不关己事一样。」
  芷在战斗的人肯定是伊织,但伊织却被一种宛如以第三者角度俯视的突兀感囚禁。或许是研磨敏锐到超越极限的五感,为伊织带来这种不自然的感觉。
  对于从正面刺来的骑士枪,伊织目不转睛以毫厘之差躲开,同时朝着后方来袭的骑士们施展后旋踢,将对方踢开之后踩踏石砾跳到松树上,接着往主殿屋顶纵身一跃。
  「——公主大人。」
  爱德华察觉到伊织的动作,想要走到伊索德的前面,但少女以羽毛扇子制止他了。
  「没有自知之明!哥哥,你没有自知之明!」
  伊索德倒竖柳眉如此大喊,轻轻晃动自己其中一枚翅膀。
  「!?」
  位于半空中的伊织身体,被一道看不见的冲击波打中。原本应该只会产生微风的扇翼动作,却使得笔直跳向伊索德的伊织被弹飞,而且重重摔在地上。
  「呃啊……!」
  「魔性之血」也无法抵消的痛楚袭击伊织全身。这种痛楚不只是来自撞上地面的冲击,白色光翼的扇动,直接狠狠刺激着伊织的痛觉。
  伊织在石砾之海大幅弹跳之后仰躺,蓝骑士们立刻架枪围在他的身边。
  「…………」
  躺成大字形仰望阴郁天空的伊织,感觉自己的意识真的开始模糊了。
  如果伊织就这么昏迷,究竟会变成什么结果?
  会像是之前与派屈克交战时一样,在无意识状态打倒这群骑士,还是在伊索德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丧失生命——
  伊织染成雪白的视界,看见十二个锐利枪尖突刺而来。
  ——伊织至此真的失去意识了。
  ※
  伊索德收起背上的翅膀,转动把玩自己的双马尾,并且咧嘴露出微笑。
  「这样就受到教训了吧?没有自知之明就忤逆我伊索德——『康沃尔之吟游诗人』白手套的伊索德!居然用那种脆弱的剑大胆冒犯,简直是滔天重罪!」
  伊索德以扇子遮掩嘴角高声大笑,朝着围成美丽蓝色圆圈的十二名骑士简短告知。
  「光是修理一下果然没办法消气。——除名!确定除名了!」
  「公主大人!这样实在——」

  「爱德华,给我退下!伊索德说要除名就是除名!编剧兼导演的伊索德已经这么决定了!——好啦,『蓝玫瑰骑士团』!把那个不及格的演员拖下舞台!」
  在伊索德尖声命令之下,骑士们高举长枪。
  然而在长枪即将往下挥的瞬间,伊织的身影被忽然冒出的白色光柱吞噬。
  「!?」
  伊索德原本笑得眯细的双眼惊讶睁大,接着她摺起扇子紧握,心有不甘地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稍微过火了吧?」
  直指忧郁天空的光柱消失时,骑士们团团包围的不是伊织,而是戴着单边眼镜的老人。
  「我们直接对他们出手,是违反规则的行为……记得这是大家之前做出的结论吧?」
  「才没有!伊索德是——」
  「别说你没有直接出手,不要玩这种文字游戏。」
  老人打断伊索德的辩解,环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骑士们,并且颤胡发出笑声。
  「……位于这里的他们,都无法违抗你的命令,是等同于你手脚的忠实侍从。只要你没有下达这种命令,他们就不会做出伤人的举动……伊索德,狡辩只会令人见笑喔?」
  「唔……」
  伊索德白净的脸颊微微抽搐,抬头看向天空。
  宛如鲜血与泥土混合的永恒黄昏天空,一只拥有翡翠色翅膀的大鸟逐渐远去。那只怪鸟爪子所抓的物体正是伊织,察觉这件事的伊秦德想要挥动羽毛扇子,却被爱德华压低声音劝阻了。
  「公主大人,『男爵』都看在眼里,今天还是——」
  「……!」
  伊索德把牙齿咬得轧轧作响,最后只以扇子打向爱德华的脸,宣泄烦闷的情绪之后轻哼一声,转身背对下方的老人。
  「哼!哼!」
  「真是的……幸好没有变成最坏的结果。」
  戴着单边眼镜的老人——「男爵」微微拿起帽子行礼致意,笑容满面仰望屋顶的少女。
  「——话说回来,方便问你今天晚上的行程吗?」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来到这里的大家,都想找机会和你聊一聊……怎么样?毕竟大家久违没有碰头了,愿意赏光吗?」
  「虽然话是这么讲,不过大家其实是要批斗伊索德吧?」
  「哈哈哈……讨论的内容对你来说应该有点剌耳吧,然而不只是要讨论这件事。」
  「……好吧,反正伊索德也有话要说。」
  伊索德右手一挥,「男爵」周围的骑士们同时放开武器。十二把长枪无声无息沉入影子,转眼变成十二名骑士现身。
  「——不过不过,伊索德确定了。」
  二十四名蓝骑士井然有序排成两列之后,伊索德面不改色与爱德华一起从屋顶跳下,注视着手持拐杖微笑的老人,并且扬起嘴角。
  「令『男爵』另眼相看的宫本伊织哥哥——那是必须回避,非得回避的『死之蛇』。」
  「伊索德,这不是由你决定的事情。」
  「男爵」平淡否认少女这番话,再度拿起软帽致意之后,宛如幻影当场消失。
  「公主大人,我们也差不多该——」
  在爱德华的催促之下,伊索德转过身去。
  「撤退撤退!在钟声响完之前撤退!」
  远方响起那种钟声的时候,骑士们再度化为蓝色花瓣,聚集在一起成为一朵蓝玫瑰。
  伊索德从爱德华手中接过玫瑰,戴在左马尾根部点缀,并且重新将白手套戴好。
  「公主大人,接下来您有何打算?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其他人应该也——」
  「不需要在意这种事,不需要不需要。」
  伊索德耸了耸肩,像是要踢开石砾般踏出脚步,魁梧的爱德华如影随形跟在后方。
  「——伊索德只是在忠实执行『吟游诗人』的职责而已。」
  得意说出这番话的伊索德背影变得模糊,最后与爱德华一起从黄昏世界完全消失。
  ※
  在无人境内的松树树荫,宫本赖通正在打电话给学妹早濑药子,露缇琪雅则是抱膝蹲在他的身旁。
  「……果然打不通。」
  打了几十通电话之后,赖通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摺起手机。伊织与克莉丝从赖通他们面前消失至今,已经快要十分钟了。
  「那个家伙的家庭状况很复杂……是中元节之前有太多事情要忙吗?」
  赖通不耐烦仰望天空。这里距离寺庙大门没有很远,依然听得到热闹商店街的喧嚣声,然而对于现在的赖通来说,这只是激起他烦躁心情的噪音。
  「虽然不愿意思考这种可能性……」
  赖通再度打开手机,并且询问露缇琪雅。
  「如果克莉丝在这个时间点被某人打倒,我会忘记多少事情?既然我的记忆毫无变化,就代表那个孩子还平安无事?」
  「我想,就算是克莉丝消失,阿通的记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吉尔伯特消失的时候,你也是完全没变吧?」
  「……听你这么说,确实如此。」
  如果战争妖精消失的时候,连稍微有所牵扯的人都必须改写记忆,那么至今打倒好几名战争妖精的伊织,每次都必须改写一次记忆。然而现实上,伊织的记忆从来没有大幅改写——至少就他本人认知的范围是如此。成为「鞘之主」的人,或许是在搭档的战争妖精消失时才会改写记噫。
  「但我并不是鞘之主。像我这种不是鞘之主,却与战争妖精有所牵扯的人,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改写记忆……我完全无法想像。」
  「……记得皐月之前被伊织他们的战斗波及时,她的记忆是在伊织打倒对方战争妖精的时候被改写……」
  「啊啊,伊织确实说过这件事。」
  「我觉得那种状况,应该是因为与皐月相关的战争妖精,在当时就只有伊织打倒的那个家伙而已……不过以阿通的状况,至少已经认识我和克莉丝两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两人都消失,我的记忆也会被改写?但我还不想让自己落得这种下场就是了。」
  「阿通。」
  露缇琪雅双手撑着膝盖起身。
  「……我要去。」
  「啊?」
  「我们要去救他们。」
  「喂、露,等一下!」
  赖通把手放在露缇琪雅的肩膀,放低声音规劝她。
  「不要勉强自己。——何况只有你想这么做也没意义吧?你忘了你没有搭档吗!」
  「可是——」
  「总之,找不能为了伊织而让你们遭遇危险,这样伊织肯定会在事后找我算帐。——早濑虽然那副模样,但她姑且是老师,说不定她去了学校。」
  药子任教的三日月学园,对于药子与赖通来说是母校,现在的教职员也有一些人从以前就认识他们。虽然在这时候打电话私下找药子,有可能在事后遭到各方面的追究,然而现在不是因为讨厌这种事而犹豫的场合了。
  「阿通……」
  露缇琪雅抬头看向赖通。
  那双棕色的眼眸睁得又大又圆。
  「……!」
  「露,怎么了?」
  「伊织!?」
  「什么!?」
  「阿通,快离开!」
  「喂——」
  赖通被露缇琪雅撞开,而且光是这样就被撞飞三公尺远,一屁股跌到地上。赖通颇有武术造诣所以幸免于难,如果是普通人,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摔断一条手臂。
  无论如何,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的赖通,这时候总算理解露缇琪雅那句话的含意了。紧握住克莉丝的伊织,就这样从两人头上三十公尺高的位置落下。
  「他、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知道啦!」
  露缇琪雅一板一眼回答赖通的惊声询问,猛踩地面跳到几公尺前方的石灯笼顶端,再以三角跳的要领纵身一跃,刚好从旁边抱住落下的伊织他们。
  「露缇琪雅!」
  「没、没问……题!」
  露缇琪雅他们就这样描绘一条好长的弧线,飞进翠绿针叶茂盛的松树,凄惨撞断树枝之后贯穿而出,落在石砾铺成的海面。
  「喂!?真的没问题吗!?」
  赖通连忙想要赶过去,但露缇琪雅若无其事起身,并且压低声音喊道:
  「会有人来!得先躲到没人的地方才行!」
  「没办法了……往这里!」
  赖通带头跑向墓地。
  重新仰望所见的天空依然湛蓝,然而赖通察觉有个巨大的影子掠过蓝天而去。看形状似乎是鸟,不过很明显比附近的鸟还要大,从振翅的力道来看,似乎是相当大型的猛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赖通就这么一头雾水,与露缇琪雅一起逃进花岗岩林立,宛如迷宫的墓地。
  ※
  时钟的钟面,冻结在凌晨两点多一点的时间。
  这简直意味着他们是在这个时间,开启通往这个世界的门。
  窗外并非理所当然至极的夜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黑色的忧郁天空。微弱朦胧的光线从采光小窗射入,在特别展示楼层映出聊胜于无的影子。
  伊索德在巨大的肉食恐龙骨骼标本前面,吃着奶油花生糖的巧克力棒。戴墨镜的黑衣壮汉爱德华,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待命。
  「公主大人。」
  伊索德将巧克力棒包装纸揉成一团扔掉,紧接着拿出第二根巧克力棒,此时爱德华轻声呼唤着她。
  「伊索德知道。知道你要说什么。」
  伊索德叹气将黑色双眼转向右侧,展示恐龙蛋的柜子后方,无声无息出现一只长尾黑猫。黑猫看了伊索德一眼,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然后沿着暴龙骨骼轻盈往上爬。
  接着伊索德将视线移向左方,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狗,发出快节奏的呼吸声走了过来。
  「这样就两个了——」
  点到两只动物的伊索德,接着以双眼看向上方。微微敞开的窗户缝隙,飞进一只拥有翡翠色翅膀,不知道是鹦鹉还是鹦哥的鸟。像是炫耀般在伊索德头顶回旋的这只鸟,在最后讲落在暴龙骨骼的鼻尖,轻轻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梳理羽毛。
  「看来到齐了——」
  最后出现的,是从伊索德后方出入口笔直走过来的两名俊美黑衣青年。
  「约翰与济慈。」
  伊索德转身看向长相神似的两名俊美青年,扬起沾满巧克力的嘴唇。
  「你们两个算一个吧?那么那么,人数就不对了。一、二、三、四——还有一个呢?」
  「『英格兰』今天因故缺席……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端正坐在磨亮地板上的黑狗,以威严男性的声音如此告知。
  「帕西瓦尔爵士,你还是一样这么嚣张,还是一样。」
  伊索德走到黑狗面前蹲下,递出自己吃到一半的巧克力棒。
  「——当作久违见到你主人的叙旧,QB,你就代替他吃吧。吃吧,快点快点。」
  虽然巧克力棒已经递到鼻尖前面,黑狗却没有意愿要吃,只是微微闻几下之后打个喷嚏,然后就撇过头去不予理会。
  「我的『宠物』不吃低俗的食物。」
  响起一个男性的低沉笑声。场中找不到发出声音的这名男性,不过这个声音很明显来自这只黑狗。
  伊索德耸肩起身,改为转身面对黑猫。
  「那么库尔呢?你呢?」
  「我的『宠物』也不吃低俗的食物~。」
  另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宛如嘲讽般回答。场中也找小到发出这个声音的女性,声音来自频频打呵欠的黑猫。
  「在日本,我只会给它吃上等鲔鱼或是霜降松坂牛哦~?——开玩笑的♪」
  「……你也还是一样这么没品,还是一样。」
  「我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不提这个,事不宜迟立刻开始吧?开始进行依索德小姐的批斗大会吧?」
  「可是伊索德没做什么必须被责备的事情啊?」
  「……我们这边,已经知道你内心正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这个声音,来自稍息伫立不动的约翰与济慈之间。虽然那个位置没有任何人,不过这个声音是沙哑充满魅力的女性声音——肯定是「无情之美女」菈·贝露的声音。
  「你曾经想杀害鞘之主与战争妖精。——对吧?」
  菈·贝露的这个问题,使得停在暴龙头上的鹦鹉飞翔降落,一鼓作气当场化为巨大的猛禽。
  这只鸟正是白天伊索德袭击宫本伊织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伊织带走,拥有翡翠翅膀的怪鸟。
  「要是没有『男爵』和碧翠丝,你就会严重违反规定了。——对吧?」
  「这位姊姊,您说的规定是什么?」
  「你忘了我们的存在意义?」
  「如果只需要存在于这里,那么放颗石头就够了吧?——不过伊索德不是石头,不是石头。」
  「你的主张在这时候不重要……问题在于你想杀了那名少年与战争妖精。」
  「不对。问题在于你们所有人明知那两人很危险却置之不理……只要稍微谨慎观察就可以明白了,像伊索德立刻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宫本伊织是侵蚀『圆环之蛇』的『死之蛇』!」
  伊索德将巧克力棒紧捏到变形,并且如此用莉说道。
  「那个家伙当着伊索德的面断言,他说他不打算寻找『乐园』!他是异端。异端!异端份子必须尽早排除才行!」
  「要断定他是异端还太早了吧?」
  猫打着呵欠轻声说着。
  「——回顾过去,那种家伙要多少有多少吧?不过几乎都在中途就退场了。到最后,那种家伙只是无法面对这种残酷的战斗命运,用人道主义之类的说法当藉口,想要逃避战斗的人种吧?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会因为实力不足中途退场,这不是早就明白的事情吗?」
  「……猫女的意见难得中肯。现阶段还不能断定任何事。」
  只有声音的男性——帕西瓦尔表达赞同之意。
  「会有那种想法的鞘之主,并不是至今才首度出现,而且这样的鞘之主,几乎都在得到『资格』之前就败退了。虽然我们预料这样的鞘之主有可能是『死之蛇』,不过这样的推测至今从未成为现实吧?」
  「现实超乎预料的状况比比皆是。」
  「既然这样,就等到即将超乎预料的时候,再进行具体的讨论吧。」
  帕西瓦尔轻哼一声,菈·贝露接着继续说道:
  「极端来说,所有鞘之主与战争妖精,都有可能成为『死之蛇』,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过去的经验就是最好的铁证。」
  「没错,如果只因为有可能,就在这个阶段排除危险因子,就真的得除掉所有鞘之主才行,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
  帕西瓦尔、菈·贝露以及「猫女」——三种声音的主人都处于否定伊索德想法的立场。
  伊索德没有掩饰烦躁的心情,将牙齿咬得轧轧作响,瞪向翡翠色的怪鸟。
  「『男爵』!您有什么高见!?」
  「……到头来,阻止你这种蛮横行径的就是我啊?」
  停在金属扶手傲然凝视伊索德的猛禽,以「男爵」的声音回答。
  「我的意见和大家大致相同……至少我们不应该直接对他们下手。」
  「这种规定!原本就是伊索德我们这边自己定的!所以取消这种规定不就好了!」
  「目前并没有这种打算……至少你以外的我们是如此。」
  「更何况,在订立这个规定的时候,你也是投赞成票吧,伊索德?」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不对劲!不过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在那名少年身上感觉到什么?」
  「迟钝的你们不会懂!可是伊索德懂!闻味道就懂了!他会成为『死之蛇』!总有一天肯定会如此!」
  「……一派胡言。我要走了。」
  黑狗转身营对激昂大喊的伊索德踏出脚步,躺在展览柜上的黑猫,也接着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总之,如果只能以小妹妹的嗅觉为根据,那我也没办法接受。」
  「这阵子就更加谨慎守护他们的战斗——各位对这样的结论没意见吧?」
  听到「男爵」如此询问,黑狗与黑猫以原本的声音回应,就这样消失于黑暗之中。
  「——除了伊索德都没意见吧?」
  「伊索德也没意见。」
  伊索德立刻回应菈·贝露的这句话。她吸吮着沾满融化巧克力的手套指尖,扬起眼角瞪向约翰与济慈。
  「伊索德也对此没意见……简单来说,只要遵守规定就行了吧?」
  「……当然。」
  「那就好,伊索德也只会观望……既然你们不打算改变规定,伊索德就会遵守规定。不过伊索德在遵守规定的同时,肯定也会排除危险因子。」
  「那就让我欣赏你的本领吧?」
  黑暗的另一头,传来菈·贝露别有用意的笑声,相对的,伊索德轻哼一声继续说道:
  「没什么好欣赏的,伊索德只是示范给你看而已。」
  「给我看?」
  「给你还有帕西瓦尔看。」
  少女脱下黏答答的手套扔掉,默默将左手递到随侍的爱德华面前。
  「再来一根!」
  「是。」
  爱德华立刻从口袋取出另一根巧克力棒,打开包装之后递给伊索德。
  「——简单来说,只要伊索德与爱德华不出手,就不会违反规定了。」
  「……我讨厌没教养的孩子。」
  约翰与济慈恭敬行礼之后,留下嚼着巧克力棒露出狂妄笑容的伊索德离去。回想起来,那两名彬彬有礼宛如执事的俊美青年,几乎没有在场中说过话。
  伊索德指着翡翠色的怪鸟,向「男爵」说道:
  「……你也和菈·贝露或帕西瓦尔一样吧?也有特别欣赏某个鞘之主吧?该不会就是那个哥哥?所以才会在状况正好的时候搅局——是这样没错吧?」
  「伊索德,听清楚罗?我们是『吟游诗人』,同时也是『监视者』。我会阻止你,是因为你忘了自己的职责……没有别的意思。」
  「……天晓得?」
  伊索德一鼓作气吃掉巧克力棒擦拭嘴角,就像是只想讲到这里一样挥了挥手。
  停在扶手休息的猛禽,展开壮观的翅膀飞到高高的天花檄附近,接着像是CG一样变成鹦鹉外型,与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从窗户缝隙飞走了。
  「……公主大人。」
  众人离去只剩下两人的展览厅,回荡着爱德苹低沉的声音。
  「今后您有何打算?类似今天的事情已经——」
  「不会做不会做,伊索德明白的。」
  「然而公主大人的眼神并不是这么说……您立刻又要进行某些举动吗?」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伊索德会遵守规定。」
  「您想在遵守规定的范围布局——进行某些计划吗?」
  「用不着这么警戒,伊索德不会私底下擅自行动的……何况伊索德无论要做任何事情,不是都会扔给你去做吗?」
  「记得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公主大人立刻就单独与宫本伊织接触了。这件事有在事后知会我吗?」
  「禁止这种吐槽!」
  伊索德轻轻跳起来赏爱德华一个耳光,然后大步离开。
  ※
  伊织按着太阳穴,轻轻摇头叹息。
  「……怎么了?还是再睡一下比较好吧?」
  正在把赛普勒斯起司切片的赖通,听到伊织长长的叹息之后蹙眉。伊织他们被偷袭至今只经过十二个小时,所以叔父当然会担心侄子的身体状况。
  「不,不用了……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这样比较静得下心。」
  「这还真是——你打从骨子里成为家庭主夫了。」
  「反覆进行单纯的工作,会比较方便想事情吧?」
  伊织如此说着,并且再度拿起削皮刀削马铃薯皮。坐在厨房桌旁的伊织脚边,削好皮的马铃薯已经堆满一个小水桶了,可以直接煮熟制作马铃薯沙拉、或是切片油炸、或是交给叔父制作马铃薯面疙瘩——无论如何,为了满足克莉丝的食欲,即使削多少马铃薯都不嫌多。
  以巨大调理盆准备沙拉的赖通,扬起眼神看向桌子对面的侄子问道: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啊,改天带露缇琪雅去那间叫做Espai什么的店吧。」
  「啊?你忽然说这是什么事?」
  「家里有一阵子都是吃面条,结果露缇琪雅变得不对劲了,说什么想要吃甜食全餐这种没脑袋的话。明明餐后都会吃甜点,却要我在正餐也要准备甜食,简直莫名其妙。」
  「啊啊,因为那孩子非常喜欢糖分。」
  「那我今后会买整袋特级白糖给她,就叫她吃那个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做吧?」
  虽然赖通苦笑着如此回应,但伊织有一半是认真的。像是在露缇琪雅的面线上面堆一座砂糖山,或是只在露缇琪雅的沾面酱加入糖浆,伊织曾经差点真的这么做。之所以在最后打消念头,是因为小时候母亲吩咐他不可以糟蹋食物。
  削完所有马铃薯之后,伊织剥掉脸颊上功成身退的OK绷,再度叹了口气并且耸肩。
  「我也没办法老是应付那个家伙的任性,要是连克莉丝都有样学样就更惨了。——后来,因为我差不多觉得烦了,就说等到叔父回日本之后,再让她自由挑一间喜欢的甜点店请叔父带她去,好不容易才让她安分下来。而且当时我有答应要帮她向叔父拜托。」
  「我明明吩咐她要习惯日本的饮食习惯……」
  「就算不是日本也不可能吧?还是说欧洲有哪个国家是用砂糖当主食?」
  「怎么可能。——所以,那个家伙说她想去哪间店?」
  「我也不清楚,不过依照那个家伙的说法,如果是叔父似乎一听就明白了?叫做Espai……~!,忘记叫做Espai什么的店。」
  「……应该是EspaiSucre吧?」
  「啊啊,或许是这个名字……这间店很有名?」
  「就某方面来说很有名……对于爱吃甜食的人来说,应该是难以招架的一间店。这是一间提供甜点全餐的餐厅。」
  「这样啊……」
  虽然伊织个人的内心完全不会被打动,不过对于世间喜爱甜食的女性来说,这间店肯定很有魅力。如果是不用跟凡人一样担心吃完会变胖的露缇琪雅,这间店应该会让她每天都想去吧。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改天带她去吧,不然我会被她说成骗子。」
  「我说你啊……EspaiSucre在巴塞隆纳耶?」
  「…………」
  在深汤锅放入半桶马铃薯与大量清水抬到炉子上点火的伊织,不由得再度看向赖通。
  「……西班牙的巴塞隆纳?」
  「除了西班牙,还有哪里有巴塞隆纳?」
  「……总觉得委内瑞拉好像也有。」
  「无论是哪一国都太远了吧?」
  赖通轻声说完之后轻笑片刻,为装满沙拉的调理盆包上保鲜膜,然后拿起平底锅热锅。
  「……所以,你在想什么?」
  「啊?」
  「你刚才专注削马铃薯皮的时候,总不可能是在想EspaiSucre的事情吧?何况白天发生了那种事。」
  「以逃避现实的意义来说不无可能。」
  「别逃避啊。——喂,洋葱跟红萝卜。」
  「嗯。」
  伊织把洋葱跟红萝卜碎丁堆槟如山的小调理盆递给叔父,然后坐在椅子上。
  白天,伊织忽然被拖进「逢魔之刻」,被自称伊索德的少女袭击。在十二打一这种不讲理的一面倒战斗中,伊织记得自己直到中途都英勇善战,然而在打算一鼓作气与伊索德做个了断时,伊织遭受到沉重的反击,然后就完全不记得之后的状况了。
  心不在焉看着叔父快炒蔬菜丁的伊织,说出心里一直挂念的这个问题。
  「……我们是怎么得救的?」
  「我也想知道。」
  「我当时昏迷了,所以只能问你。」
  在战斗里失去意识的伊织,再度醒来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地点是自己的床上,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离逢魔之刻。
  「我们也没有目睹你离开逢魔之据的样子……你当时器从我朽面前从天而降耶?」
  「从天而降……?」
  「对。露先一步发现你,在你重重摔到地面之前顺利接住你——总之,当时你全身是血惨不忍睹,克莉丝小妹也一直没有清醒,实在不方便在其他人面前闲晃,所以我和露是一直等到天色变暗才扛着你回家耶?」
  「就算你说我从天而降……但我不记得自己有飞到空中。」
  「应该说,你们或许是被某人运过来的。」
  「会是谁?」
  「不清楚,而且这只是推论。——不过,在你们从天而降之后,我看到天上有一只大鸟飞走,这是事实。」
  「所以是那只怪鸟把我们运过来的?」
  如果是平常,伊织肯定会认定这是荒唐无稽的说法,然而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伊织如今非常惯于接触这种事。如果赖通说他看到这种玩意,实际上应该确实如此。伊织完全可以接受这种假设。
  「……关于你遇见的,那个叫做伊索德的女生。」
  「嗯。」
  「那个女生该不会也是吟游诗人吧?」
  赖通在洋葱与红萝卜炒得差不多之后,加入大量牛肉与适量调味料继续拌炒,然后朝锅里注入高汤,随即厨房洋溢着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当然,前提是你之前在公园遇见的老人就是吟游诗人,不过那个女生也同样拥有一对光翼吧?」
  「同样拥有光翼……而且我同样觉得没有胜算。」
  「但你还是奋勇进攻,结果一招就被打倒在地?」
  「……我尝时就是处于那种精神状态。」
  伊织将锅里煮好的马铃薯插起来放在网杓上。
  「——全部捣成泥就行了吧?」
  「嗯……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我准备一些吃的东西,所以我才会作这个,不过在这种时间,你真的吃得下这么多?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耶?」
  「我今天只有吃早餐……何况负责吃的主力不是我,是克莉丝。」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在睡吧?」
  「饿了就会醒……她就是这样的家伙。」
  与伊织一起从天而降的克莉丝,即使被运回宫本家也没有清醒,如今依然继续熟睡。只不过依照伊织的记忆,克莉丝的剑刀并没有受损或裂开,所以应该只是纯粹太累才会睡到现在。
  克莉丝刚开始和伊织一起战斗的时候,只要结束一场激战,克莉丝总是会睡得比平常久,并且醒来之后都会大吃一顿。依照常叶听莉莉瓯妮的说法,战争妖精要补充在战斗耗损的能量,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充分的睡眠与大量的饮食。
  「所谓的吟游诗人到底有几个人?」
  伊织以捣碎棒捣着马铃薯,并且把增血剂放入口中服用。
  「你遇见的老人、伊索德、以及巴黎的神秘影子——这样少说就有三人,或许应该说三只才对,总之至少有三个。」
  「……一对一都没办法应付了,要是有三个根本没胜算吧?」
  「不过,对方并不一定都是敌人吧?像你一开始遇见的老人,就没有加害于你了。」
  赖通把加入高汤与蔬菜炖煮的牛肉移到大型耐热盘摊平。伊织刚才依照赖通的吩咐,帮忙将马铃薯削皮煮熟捣成泥,却不知道叔父想要作什么料理,至少并不是伊织至今作过的料理。
  「何况那个双马尾小妹,为什么要攻击你?」
  「天晓得。她后来说了一堆话,不过我完全听不懂内容……勉强能够理解的只有一件事,我们和一般的鞘之主与战争妖精不一样,不会为了前往『乐园』与其他战争妖精交战,她对此似乎非常不满。」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的是要让战争妖精交战?」
  「至少那个丫头是如此。」
  「感觉这些家伙无论立场或实力,都比战争妖精高段许多。」
  赖通铺平绞肉之后放上马铃薯泥,然后端进烤箱开始烤。
  「——这样就行了。」
  「到底是在做什么料理?」
  「嗯?牧羊人派啊,真弓嫂子应该有作给你吃过吧?」
  「……我不记得了。」
  「那就遗憾了,真弓嫂子作的牧羊人派很好吃。」
  「不过看了大致就知道,这料理的热量应该很高。」
  伊织不经意仰望天花板,然后打开冰箱。
  「——怎么了?」
  「克莉丝好像醒了。」
  「你居然会知道?」
  「算是直觉吧。」
  就像是证实伊织的直觉,二楼立刻传来在室内奔跑的脚步声。
  「……莫名有活力呢,看来确实不用担心了。」
  「没错吧?」
  伊织从冰箱取出马斯卡邦乳酪,将乳酪随意摆在盘子上,然后淋上满满的蜂蜜。
  「伊织~!我肚子饿了~!」
  身穿睡衣就冲进厨房的克莉丝塔蓓儿,就像是把白天的激战忘得一乾三净,揉着依然惺忪的睡眼,朝伊织大声表达自己有多饿,简直像是对亲鸟吱吱喳喳讨食物的雏鸟。
  「你啊……在这之前应该要先讲另一句话吧?」
  淋上蜂蜜之后洒上黑胡椒,接着在乳酪山放上饼干。完成这些工作的伊织,俯视着紧抓衣角不放的少女叹了口气。
  「咦?另一句话?什么话?」
  「……不,算了。我就觉得应该会变成这样。」
  与之前和派屈克交战时不同,伊织直到中途都保有意识,然而克莉丝早早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所以她肯定和上次一样,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生过什么事情。
  到头来,确定克莉丝不记得来到日本之前的事情,不记得七年前曾经与伊织父亲同行的事情时,伊织就不对克莉丝的记忆抱持任何期望了。并不是意味着克莉丝的记性不好,伊织认为恐怕是基于某种理由——就像是战争妖精临死之际,对鞘之主使用的某种「魔法」那样——使得克莉丝的记忆遭到封锁。
  晚克莉丝一步来到厨房的露缇琪雅,默默以眼神朝伊织与赖通示意「已经没事了」。
  「哟,克莉丝小妹,看来你有个好眠呢。牧羊人派快要完成了,请你稍等一下罗?」
  「好~♪」
  克莉丝充满活力举起双手回应赖通这番话,然后立刻坐到自己的位子,极为理所当然将手指插入眼前的乳酪山,挖起一大块送进嘴里。
  「嗯!这个好好吃!」
  「……喂,你以为盘子里为什么会有饼干?」
  「唔~……装饰?」
  「饼干是用来挖乳酪吃的,稍微用点大脑吧。」
  「好~!」
  受到伊织的指摘,克莉丝改为以饼干配上乳酪享用,按着自己的脸颊大呼痛快。
  「伊织是天才!这个超好吃的!」
  「并不是我发明的。」
  「不过这个挺好吃的耶。」
  两个大男人在厨房作料理,露缇琪雅却与克莉丝一起大口享用乳酪。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帮忙的这种态度,使得伊织不太高兴,不过听说自己与克莉丝今天都受到她的照顾,所以伊织刻意不予抱怨。
  「——喂,来帮忙一下。」
  「嗯。」
  协助分切烤好的牧羊人派时,赖通轻声向伊织打耳语。
  「……我这边会连络早濑,你最好也知会你的同伴一声吧?」
  「我明白。」
  伊织不介意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常叶,然而想到除此之外还必须告诉另一个人,伊织不禁感到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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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一段夏日经验足以改变少女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名胆小畏缩的少女,宫本伊织应该也不会劳神到这种程度。
这名同班同学,乍看之下懦弱又内向,总是以「但是、不过,还不是因为」这种话为无法脱离现状的自己辩解,她就是这样的少女,然而如今回想起来,或许伊织早就下意识感觉到,这名少女的内心深处,经常有一种害得男性走向毁灭,令人心生恐惧的情感。
牧岛皐月,十五岁。
暑假结束之后,她似乎也即将十六岁了。


  至少对于出生在基督教世界的人们来说,教会这样的地方,会令他们感受到某种敬畏之情。
  然而格雷姆毫无感觉。他天生就是无神论者,在历经枪林弹雨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想要依靠神,反倒是暗自瞧不起那些每天早上不忘以握枪杀人的双手,向神祈祷自己能平安度日的战友们。
  对于格雷姆来说,神不是信仰或敬奉的对象,只是撕裂自己与女儿亲情的「敌人」。
  即使如此,格雷姆依然像这样,在自己踏上的土地——即使是这个极东岛国也不例外——寻找教会,因为已故女儿是虔诚基督徒,所以到头来,教会依然是最适合追忆她的地方。
  何其滑稽,何其讽刺。
  在空无一人的教会里,格雷姆坐在最前面的长椅低着头,扬起没什么血气的嘴唇。
  烛台带来的光线微微摇曳,晃动着各处形成的光影。直到刚才传入耳中的虫鸣已经止息,格雷姆偶尔发出的咳嗽声听起来特别响亮。
  「格雷姆先生、格雷姆先生!」
  坐在旁边的奥托尼特,紧握格雷姆的手轻声说道:
  「有人来了!」
  「……这样啊。」
  格雷姆深呼吸之后点了点头。
  「不是普通人,好像也不是战争妖精。」
  「原来如此……」
  总是天真无邪的奥托尼特,以紧张的表情点头示意。格雷姆帮奥托尼特把微微变形的帽子调整好,以意气风发的表情点头起身。
  「……既然你无法察觉封方的真面目,就代表对方不是普通的战争妖精。——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紧闭的教会大门方向,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身高比格雷姆高一点,然而身体的厚度完全不同,因此相较于身材高瘦总是微微驼背的格雷姆,这个身影看起来像是有两倍大。
  全套黑色西装加上墨镜,以及西装头的发型,就某种意义来说毫无个人风格,宛如专职保护要人的随扈。
  格雷姆注视着缓缓接近过来的壮汉问道:
  「……连络我的就是你?」
  「没错。」
  壮汉按住墨镜点了点头。
  「找我有什么事?」
  「连络你的是我,但有事找你的不是我。」
  「嗯……?」
  格雷姆轻轻闭上左眼看了壮汉一眼,然后轻轻叹口气,从口袋里抽出手。
  「格雷姆先生——」
  奥托尼特屏息拉住格雷姆的衣袖。
  这一瞬间,对开的大门迅速开启,出现一群发出蓝光的骑士。
  「————」
  格雷姆将奥托尼特保护在身后,并且眯细眼睛。骑士共有十二人,各自握着蓝色的长枪,以两列纵队前进。
  「……所以,找我有事的人是谁?」
  「是伊索德。」
  旁若无人踏入圣域的骑士们转身相对,举起长枪让枪尖交叉。
  一名黑衣美少女,悠然从蓝色拱门接近而来。
  「伊索德……?」
  「白手套的伊索德……直接称呼我伊索德小姐就行了。」
  金发双马尾美少女,散开黑色羽毛扇发出清脆的笑声,凝视格雷姆眯细漆黑的双眸。
  「格雷姆·亚瑟·夏洛克,你应该感到光荣……对于你这名重病疲累没有明天的战士,我伊索德要赐给你一丝光明。」
  「……真是爱做人情的丫头。」
  格雷姆不耐烦轻声说完之后,放松肩膀的力气。
  伊素德位于眼前,黑衣男性随侍在她的身旁,十二名手持长枪的骑士在两人后方列队。事到如今格雷姆不用确认也知道,他们绝非常人。
  「格雷姆先生……这些人,全都不是普通的战争妖精——那个女生,大概是——」
  「和那个老人一样的『人种』——是吧?」
  「是、是的!」
  「如今听到这种话,我也不会惊讶了。」
  「格雷姆先生,要、要上吗?」
  紧紧靠在格雷姆身边的奥托尼特,握紧小小的拳头摆出备战姿势。
  自称伊索德的少女,见到这一幕立刻尖声大笑。
  「误会误会!伊索德并没有说要修理你们吧?反而是相反喔,相反。——何况伊索德如果想对你们不利,你们想要抵抗也无济于事,难道你们不懂吗?」
  「……我想也是。」
  奥托尼特随时准备沉入影子里,格雷姆则是抓住他的手臂,并且扭曲嘴唇。
  「……你也是『吟游诗人』吗?」
  「你知道吟游诗人的事情?」
  「我知道有这样的家伙存在,但是不知道细节。」
  「你见过伊索德以外的吟游诗人?」
  「曾经有好几次,我在战斗之后见过类似的老人……他应该也是吟游诗人吧?」
  「……看来你具备相应的知识与经验。没错,『鞘之主』本来就应该这样,没错!」
  伊索德不知道在开心什么频频点头,并且朝着身旁男性伸出左手。
  「——我问你,你是抱持着某种心愿而战吧?」
  伊索德拿起男性开封递出来的巧克力棒,一边啃一边如此询问。
  「对。」
  「什么心愿?」
  「……存再多钱也无法实现的心愿。」
  「你认为不断战斗下去就能实现?」
  「我是这么听说的……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
  伊索德右手拿着羽毛扇子,左手拿着巧克力棒,在原地轻盈转圈。
  「只有身经百战得到强大力量的战争妖精,可以抵达『乐园』。而且从『乐园』启程的战争妖精,可以为鞘之主实现一个愿望——嘻嘻,这是真的,伊索德可以保证。」
  「从『乐园』……?不是启程前往『乐园』,而是从『乐园』启程……?」
  「这种细节无所谓吧?总是以『乐园』为目标战斗的你们非常正确,完全是战争妖精与鞘之主应有的模样,简直是活生生的范本!——顺便问一下,你的心愿是什么?容我这个后学当参考吧?」
  「……我要反过来问你。」
  格雷姆晃动肩膀轻咳几声。
  「……能够让死人复活吗?」
  「啊~,这个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呢。说不定有可能做得到,不过这是绝对不应该做的事情。」
  「………」
  大概是对于伊索德这种说法感到蹊跷,格雷姆蹙眉凝视着她。
  「除此之外呢?还有其他心愿吗?」
  「……问了又能怎样?」
  「伊索德会给你实现心愿的机会。」
  「你说什么……?」
  「战争妖精想前往『乐园』,一定要拥有『妖精之书』,这是最强的战争妖精自然而然会得到的『书』……而且,现在有一个人位于最接近『书』的位置。」
  「……是谁?」
  「所以说所以说,我伊索德打算告诉你这个情报喔。」
  伊索德把巧克力棒塞进口中,鼓着脸颊大口咀嚼,然后再度朝着身旁壮汉伸出左手。
  「……所以?你的心愿是?」
  「我想……就这样继续活下去。」
  如此回答的格雷姆声音非常小。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细微声音,使得格雷姆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接着察觉到自己的感官已经衰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即使是历经许多战场活到现在的你,也无法战胜病魔是吧?」
  「……多管闲事。」
  「这样不是很好吗?不是很好吗?想要尽可能活久一点不想死,这很像是人类会有的欲望。伊索德很欣赏这种想法喔。」
  伊索德从壮汉手中接过一个信封,在格雷姆的面前晃动示意。
  「——姑且把话说在前面喔,姑且。」
  「说吧。」
  「要是你表现得不好,伊索德会把一样的东西发给其他的鞘之主或战争妖精。」
  「……那是什么东西?」
  「是情报。」
  伊索德把信封扔给格雷姆之后,踩响靴子的脚跟转过身去。
  「如果你认真认真想得到『书』,就不要拖拖拉拉的,赶快采取行动吧……总之,如果你想猎杀那些被『书』引来的战争妖精,这也是不错的做法。
  「…………」
  接过信封的格雷姆,朝着没有写字的信封表面看了一眼,然后扬起眼神看向伊索德。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
  伊索德轻哼几声之后,带领蓝骑士们离开教会。
  「虽然不知道今后是否还会见面,不过……」
  最后离开的黑衣壮汉,朝着正要打开信封的格雷姆说道:
  「如果有其他人想要主动接触,你用不着理会。这才是聪明的判断。」
  「其他人是指——其他的吟游诗人?」
  「导演会把不欣赏的演员拉下舞台……这一点你就铭记于心吧。」
  壮汉没有直接回答格雷姆的询问,就这么背对着关上教会的门。
  「……哼。」
  格雷姆再度坐在刚才的长椅,取出信封里的东西。
  「格雷姆先生,那是什么?」
  「真是不亲切的情报……」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东方人——应该是日本少年,照片背后有一段应该是住址的文字。
  格雷姆把照片交给奥托尼特,然后无力靠在椅背,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说不定,我就像是哈姆雷特里,直到中途才察觉己身危机的盖登思邓。」
  「格雷姆先生……」
  「不过即使再怎么绞尽脑汁,结果还是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那我就假装自己直到临死之前都没有察觉命运吧。如果愚蠢的我能够代替某人而死,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赎罪。」
  「这种触霉头的话……就算开玩笑也请不要说啦,格雷姆先生!」
  奥托尼特双眼浮出大颗泪珠,依偎在格雷姆的肩头。「变形」会成为巨剑的蝴蝶领结少年,个性其实极为平凡——不,反而还温柔得可以形容为柔弱,甚至是懦弱。
  格雷姆以粗糙干燥的手,按在肩膀上的少年手背,并且露出笑容。
  「抱歉……我并不是已经抛弃所有希望了。到头来,如果我已经绝望,我根本不会赴那种诡异家伙的约。」
  「……格雷姆先生,这是真的吗……?」
  「就算那些家伙的做法,就是像那样以诱饵怂恿,逐渐引导我们走向毁灭,我也会跨越那条死线给他们看……如同我至今未曾改变的做法。」
  「格雷姆先生,就是这股骨气!我也会帮忙的!」
  少年吸着鼻水拭去眼泪,脸上绽放出满面笑容。
  格雷姆轻拍奥托尼特的肩膀起身。
  「八点多了吗……那间店应该还开着……」
  「啊啊,是那间没什么客人的茶馆吧?」
  「……你这种记忆方式,我有点不以为然。」
  格雷姆将手插入口袋,打开教会大门,踏入八月夜晚的空气之中。他故乡的夏天雨量比这个国家少很多,气温也很低,平均大概低个十度左右。日本热气缠身宛如蒸笼的夏天,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陌生又难熬的气候。
  在湿暖夜风的吹拂之下,格雷姆以孱弱又蹒跚的脚步前进。
  他的身边,有一名少年随时搀扶着他。
  ※
  足以预料今天最高气温的强烈阳光,从清晨就持续照耀大地,然而即使如此,这个时间还不会很热。大概要等到家里年纪较大的那个食客醒来,才会真正开始热起来吧。
  「伊织那个家伙,照料得挺勤劳的嘛。」
  吹着口哨为玄关门前植栽浇水的赖通,取下随身听耳机做个深呼吸。
  「——哎,毕竟这些玫瑰几乎都是真弓嫂子种的,所以他当然会细心呵护了……」
  自言自语的赖通,忽然感受到某种视线,转身看向门口。
  「那个……」
  门外站着一名不知所措的少女,年龄应该与伊织或露缇琪雅差不多。
  赖通环视两侧,确认少女凝视的是他之后,关上水龙头走到门边。
  「——可爱的小妹妹,来我家有事吗?」
  「啊、没有啦,那个——」
  赖通的轻佻话语,使得少女转眼之间满脸通红低下头。看她不时把玩着轻盈的大波浪卷头发,或许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吧。
  「……难道说,你是伊织的朋友?」
  「啊、是、是的!我、我叫做牧岛皐月!」
  「牧岛——」
  听到这个名字的赖通,在瞬间露出黯淡的表情,不过无法正视他的少女——皐月,似乎没有察觉到这样的细微变化。
  赖通嘴角浮现一如往常的笑容,为她解锁开门。
  「真意外。没想到那只书虫有你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不、不是的,别这么说,我并不是——」
  「那个家伙总是不大理人吧?」
  「我、我也不是交友广泛的人,非、非常喜欢看书,这方面和伊织同学很合得来——」
  「原来如此,所以是同好吗……可以的话,希望你今后也能和他好好相处。」
  赖通笑咪咪说完之后,邀请皐月进门。
  此时,克莉丝穿着拖鞋从厨房后门出来了。
  「啊!是皐月!——伊织~!臯月来了~!」
  克莉丝至今惺忪的双眼变得有神,就这么啪哒啪哒踩着拖鞋跑向皐月。只不过克莉丝并不是要欢迎皐月,应该是看上皐月乎中沉甸甸塑胶袋里的东西吧。
  「皐月,那是什么?是什么?蛋糕?」
  「对、对不起,不是蛋糕,是西瓜。这是别人送的,想说可以当作伴手礼……」
  「耶~!伴手礼~!西瓜西瓜!有西瓜了!」
  「啊!?等一下,那、那个很重耶!?」
  不知道克莉丝是否明白西瓜是什么样的东西,她几乎像是抢劫一样,从皐月手中接过塑胶袋。
  然而克莉丝立刻因为西瓜的重量而失去平衡,袋子重重摔在庭院小径的踏脚石上。
  「啊……」
  「啊~……」
  「啊~啊……」
  克莉丝、皐月与赖通,凝视着散发甜美芳香的塑胶袋,各自叹了口气。
  「——一大早到底在吵什么?」
  穿着围裙,眉心明显刻着皱纹的伊织,继克莉丝之后走出厨房前来。
  「————」
  伊织看到皐月的瞬间,因为略感讶异瞪大了眼睛,但立刻收起惊讶的表情。从叔父的角度来看,伊织很少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与其说是没有显露,比较像是讨厌显露而硬是压抑下来。
  对于伊织来说,这名少女大概就是如此刺激着他的情绪吧。无论这是正面情绪或是负面情绪,不擅长应付他人的伊织周围存在着这样的人,使得赖通不禁感到高兴。
  伊织颇为夸张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看着沮丧的克莉丝淡淡说明。
  「……从这个状况推测,似乎是牧岛难得带了伴手礼过来,却因为这个丫头太开心所以搞砸了?」
  「那、那个,伊织同学?我并不会在意,所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只不过,这并不是你不在意就能了事的问题。」
  伊织紧握拳头按在克莉丝的脑门,然后缓缓转动。
  「好痛痛痛痛痛!好痛好痛好痛!」
  「喂喂,伊织,你就饶了她吧。」
  「只会宠露缇琪雅的叔父请不要讲话。」
  伊织朝着想打圆场的赖通如此放话,然后瞪向克莉丝。
  「我教过你很多次了……喂,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对、对不起~……」
  克莉丝以双手按住刚才被修理的脑门,仰望伊织轻声说着。
  「对我说有什么用?道歉的对象错了。」
  「对不起……」
  听到伊织如此指摘,克莉丝转而向皐月低头道歉。
  「啊啊、嗯,我说真的,我不在意……又、又不是摔破就不能吃了,所以克莉丝也别介意,好不好?」
  皐月就像是自己犯错一样,以非常惶恐的态度安抚着克莉丝。她肯定是个温柔的女生。
  相较之下,伊织即使对待克莉丝这样的小女孩也很严格。并不是不温柔——这样的举动肯定蕴藏着他的温柔——只是因为严以律己,所以也严以待人。
  赖通不禁觉得,这种不肯通融的个性,总有一天会令伊织陷入险境。
  「——好了好了。」
  看到伊织还想继续说下去,赖通连忙介入。
  「难得有客人来访吧?你就别这么生气了,虽然孩子的管教确实重要,不过以这种场面来说,你这样对牧岛小姐很没礼貌吧?」
  「…………」
  这个论点很正确,因此伊织无话可说,只能点头回应。
  在这个时候,露缇琪雅打开二楼窗户探出身子,一看到赖通就尖声大喊。
  「我说阿通!你的手在做什么!?」
  「啊?」
  「皐月也有错!你也稍微抗拒一下吧!」
  露缇琪雅如此大喊,使得赖通总算发现自己的手正搂在皐月的腰际。他当然没有就这样冒昧摸下去,不过以赖通的状况,他的手是自然而然就放在这个位子,这已经是改不掉的习惯了。
  赖通就像是现在才发现一样举起双手,以调侃的态度仰望露缇琪雅。
  「露,这是误会!我是清白的,你可以问这位小姐。」
  「咦?那、那个……怎么了?」
  当事人皐月完全无法理解露缇琪雅为何生气,同样愣在原地的克莉丝——即使目击到赖通的手放在皐月腰际——应该也无法理解吧。
  只有伊织察觉到露缇琪雅激动的理由,并且露出苦笑。
  「……伊织,你在笑什么?」
  「这不就是自作自受吗?你应该知道瓜田李下这句成语吧?」
  「你这家伙一点都不可爱。」
  赖通轻声咋舌,看到露缇琪雅缩回房间之后搔了搔脑袋。
  「……算了,那个家伙的抱怨由我来接收,你就带着这位小妹妹去散步吧。」
  「啊?」
  「你啊,真的以为她特地在这种时间来访,只是为了送颗西瓜?」
  「啊、不过,我并没有——」
  皐月再度表达出惶恐的样子,赖通以只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身,然后以下巴对伊织简单示意。
  「……要是露跑过来闹,根本没办法好好谈吧?总之去吧。」
  「明明不晓得我这边的状况……」
  伊织轻声抱怨之后,把围裙脱下来放在克莉丝头上,没有示意要皐月跟着走,就这么扔着她快步离开家门。
  「那么,牧岛小姐也请慢慢聊,不用在意时间。」
  「啊——好、好的。」
  赖通轻推皐月的背,让她去追伊织之后,从愣在原地的克莉丝手中提起西瓜袋,在露缇琪雅冲到玄关还没开口之前,迅速使出反击拳先发制人。
  「刚才那个女生送了西瓜过来,就拿这个作一些吃的东西吧。直接吃的话太平凡了,要不要做个很甜又冰凉的甜点?」
  「这……」
  「可以作果冻,或是冰沙——」
  「果冻!?」
  赖通不给露缇琪雅开口空档说出的这番话,使得克莉丝立刻产生反应上钩。
  「果冻!果冻果冻~!冰沙~!」
  「那就这么决定罗。」
  赖通拿起克莉丝头上的围裙穿在自己身上,哼着歌走进家门,而且当然没有回应露缇琪雅的尖声大喊。因为他知道,只要晚点找机会暗中给个吻,露缇琪雅的心情就会转好了。

  正值暑假期间的上午九点,上班族出勤的尖峰时间早就结束的住宅区。笼罩在只有远方蝉鸣的寂静之中。
  伊织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走在这条细长的单行道。皐月默默跟在斜后方靠近围墙的位置。
  彼此都没说话,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虽然叔父像这样送两人出门,不过至少伊织并没有要和皐月积极聊什么话题。
  到最后,伊织无法忍受沉默而轻声说出的话语,即使是伊织自己在事后回顾,也会拉下表情觉得实在很不贴心。
  「……你是个笨蛋。」
  「啊?」
  一直低着头的臯月,抬起头来停下脚步。
  伊织又走了三步才转过身来,以手指按着眉心的皱纹叹气说道:
  「反正应该是露缇琪雅怂恿的吧?」
  「啊、嗯……」
  皐月以手指把玩着比以前剪短许多的头发,露出微妙的笑容点了点头。
  直到不久之前,皐月的黑发都留得很长。平常总是绑成马尾的头发如果只比长度,或许和常叶差不多长。
  皐月将这头长发俐落剪短到背部一半高,并且稍微烫卷,还低调染成不同的发色,成为像是发型模特儿——就某种意义来说非常端正又典型——的造型。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发型,使得皐月今天看起来比以往成熟了一点点。不过真的只有一点点,在意伊织视线而战战兢兢的个性依然没变。
  「不、不适合吗……?」
  「问题不在于适不适合。」
  伊织不愿意直接讲出「适不适合」这样的意见,试着更换话题。
  「为什么要听那个家伙的话?」
  「因为……那个,我觉得必须有所改变——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改变,所以想说如果换个发型,或许可以成为某种契机……」
  「露缇琪雅以这种说法怂恿,所以你就听那个家伙的话去剪头发吗………这样并不是你自己有所改变,是被那个家伙改变吧?」
  「……不过成为契机了。」
  「这样啊。」
  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了。伊织把这句话吞回去,再度轻声说道:
  「……到头来,真的有必要改变吗?」
  「……我觉得有。」
  「这样啊。」
  「……果然不适合吗?」
  大概是非常在乎伊织的意见,皐月再度提出相同的问题。伊织夸张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接下来是我的第一印象,所以你不用在意。虽然是被那个家伙怂恿,不过应该是你自己觉得不错,才会改成这样的发型吧。」
  伊织以此做为开场白之后断言:
  「就我来说不适合。」
  「……这样啊。」
  「我的意思是不符合你的个性。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之前的发型比较适合内向的你。」
  「换句话说,这个发型不适合我至今的个性,对吧?」
  「对。」
  「那么,个性果然也要一起改才行。」
  皐月低着头露出落寞的笑容。
  这种有点自嘲的微笑,令伊织莫名火大。
  「所以我刚才就在说了……到头来,真的有必要改变吗?」
  「我想改变。」
  皐月以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如此回答。
  「啊~!?」
  以唧唧蝉鸣做为背景音乐,打造出两人专属小世界的伊织与皐月,听到忽然介入的这个惊呼声,几乎在同时转头看丢。
  「你、你你、你、你——」
  「什么嘛,原来是山崎?怎么了?」
  「还敢问我怎么了!你这个连吕布都不如的叛徒!你是背叛蜀国投靠魏国之后,又想背叛魏国回到蜀国的孟达吗!?」
  看到山崎雅明大步接近过来,伊织露出不胜感叹的表情轻声说道:
  「……你这种拐弯抹角的举例风格,大概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为什么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没事,只是觉得你的表情颇能耐人寻味。」
  「并不会耐人寻味!我是在生气!」
  「暑假一大早就这样,辛苦你了……所以你为什么气成这样?」
  「那还用说吗!?家里有个旗袍女孩借住,而且不知道是因为中暑还是怎样,常叶王子经常过去探望,现在又跟轻柔飘逸的美少女约会!?你要把我这种没人要男生的幸福吸走多少才罢休!你这个专吸幸福的吸血鬼!」
  只在嫉妒伊织这方面不落人后的山崎,进逼到伊织面前滔滔不绝如此说着。
  「……这种平俗又沉重的气氛,要怎么看才能解释成约会?」
  「啊!?这种事情不重要!我不能原谅的是你接连和不同的美少女走这么近!难道你是那样吗?是用那副眼镜释放催眠电波或是费洛蒙吸引美少女吗!?」
  「这样很热,到此为止吧。」
  山崎进逼到几乎要脸贴脸了,伊织推开山崎之后指着皐月。
  「……你真的不知道这家伙是谁?」
  「啊?」
  「山、山崎同学,早安……」
  皐月满脸通红低头致意。
  山崎凝视皐月脸蛋整整三秒之后,才睁大眼睛大喊:
  「你是牧岛!?」
  「会、会很奇怪吗……?」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并不会奇怪!」
  山崎用力摇头否认皐月这段自虐的细语,然后刻意退后数公尺,重新审视皐月的全身。
  「哎呀~……其实啊,你不是有个妹妹吗?阳光型的妹姝?」
  「睦月?」
  「对,看到你妹妹的时候,我觉得她是很标致的美少女,不过你果然和她是双胞胎耶,没想到只是换个发型,居然可以变得这么多。」
  至今总觉得你和妹妹比起来有点土,不过这样看起来就是个美少女了——山崎说出只能以这种方式解释的失礼感想,并且进一步提出不长眼的问题。
  「——所以,到底是基于怎样的心态变化?女生剪头发大致都是因为失恋,难道是向宫本告白却立刻被甩?」
  「不是那样啦。」
  大概是自己也还不习惯吧,皐月再度玩弄着垂到肩膀的头发,发出像是干笑的笑声。
  「……我只是觉得,从今以后得稍微改变才行。只是稍微换个发型,就有山崎同学这样的人觉得我变了很多,那么我觉得自己今后应该可以继续改变。」
  「这样啊……虽然搞不懂状况,但总之加油吧!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大家肯定会吓一跳吧?你改变形象的这件事,我在这段时间也会帮忙保密!」
  「呵呵……山崎同学,谢谢你。」
  「哎,这种事只是举手之劳。——对了,不提这个,牧岛!你知道吗?宫本这家伙,直到不久之前都中暑躺在家里,而且这段时间居然是常叶王子——」
  「我知道。」
  山崎宛如抓到天大把柄说出的这番话,被皐月面带微笑打断。
  「大路学姊经常到宫本同学家,帮忙打理各方面的事情对吧?我知道这件事。」
  「咦……?原、原来你知道?」
  「嗯。——宫本同学在各方面有难言之隐,学姊也有难言之隐,有时候难免会发生这种事。这一切我都知情。」
  「…………」
  皐月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对山崎说,更像是在对伊织说。察觉到这一点的伊织,眉心的皱纹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加深。
  伊织与常叶的难言之隐——包含他们身旁有战争妖精,以及他们会在非日常的世界战斗——皐月全部知情。感觉皐月像是重新告知这个事实,使得伊织的内心不是滋味。
  山崎很明显放松肩膀叹了口气。
  「啧~……什么嘛,牧岛,你都知道了?我很期待会发生上次那种刺激场面的说……」
  「不准期待那种无聊的事情。」
  「哎,算啦。所以你们正在和乐约会?」
  「我不是说了吗,为什么你会把刚才的沉重气氛解释成这样?」
  「少罗唆!以我的尺度来说,年轻男女走在一起。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约会了!我连这种机会都很难有荣幸遇到了,不准你继续激怒如此孤单的我,竖子。」
  「……明明知道这种冷门难懂的汉文,为什么你的国文成绩那么差?」
  「你是笨蛋吗,当然是因为我只擅长汉文啊!」
  山崎神气说出这种不足为傲的答案,然后朝伊织与皐月摇了摇手。
  「——这么说来,我其实是出来帮家里买东西的。我先走罗!」
  「嗯。」
  山崎把要讲的话讲完之后就快步离去。刚才的话题因为这个多话同学的登场而打断,使得伊织叹气转身看向皐月。
  「……你真是个傻瓜。」
  「嗯。」
  「你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决定的人不是你,是露缇琪雅。——不过即使如此,你应该也可以捣住耳朵当作自己完全不知情。只要从通讯录删除她的资料,从今以后当作没她这个人就行了。」
  「嗯。」
  「……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这么做的话,一切都不会改变。」
  皐月以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如此断言。
  「要是成为鞘之主,就再也无法回头喔?」
  「这样也无妨。因为如果没这么做,我永远对伊织同学一无所知。」
  「…………」
  要是回问她「你不惜这么做也想知道?」,伊织应该会再度听到不想听的回答。所以伊织不再开口。
  剩下阳光朝着南方天空爬得好高,在柏油路面清晰描绘两名鞘之主的身影。
  这时候的牧岛皐月,已经愿意成为露缇琪雅的鞘之主了。
  ※
  夜晚,走到住家的阳台。
  大地花费一整天持续吸收的热气,如今将以一整晚的时间逐渐释放。湿度高的温热微风,是今天高温天去的余韵。
  穿着围裙的艾可杜恩,朝着夜景伸出右手。
  他的指尖飘出闪亮的光粒。女装少年每次挥手,就有光芒飞向黑暗。
  「————」
  反覆进行这样的动作之后,艾可杜恩收回右手,专注凝视缠在自己指尖的极细光丝。
  「——艾可!」
  「是,有何吩咐?」
  被屋主叫回室内的艾可杜恩,发现早濑药子已经打扮成外出装扮,并且隐约知道今天外出的意图。
  到学校上班会穿着弄脏也无妨的运动服或是破牛仔裤加上衣,私下外出则是穿著名牌女性套装。平常总是只有这两种打扮的药子,今晚却是以紧身胸衣搭配中性外衣与裤装的造型。虽然同样出自于她喜欢的名牌,不过药子很难得会在私下外出时如此打扮。
  艾可杜恩取下围裙放在沙发椅背,并且姑且问道:
  「……要出门吗?」
  「你也要出门。」
  药子将一本小小的书收进上衣怀里简短回答。
  「药子大人……就在下看来,药子大人似乎在焦急,」
  「是吗?」
  虽然药子看起来随口带过,不过艾可杜恩清楚看到她戴手表的动作瞬间停顿。
  「……是因为那小子的叔父吗?那个家伙到底对您说了什么?难道他……察觉到某些事情了?」
  「他从以前就是直觉敏锐的人,但这次我不清楚。」
  药子含糊回答之后走向玄关。
  「——药子大人。」
  将长发梳理完毕的艾可杜恩,一边穿上药子买给他的靴子,一边低声问道:
  「如果会对药子大人有利,在下干脆去把那个家伙——」
  「艾可。」
  艾可杜恩以非同小可的决心说出的这番话,被药子中途打断。
  「用不着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可是……」
  「无论如何都没这个必要……因为他是普通人,不是鞘之主。」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就是这样才棘手吧?以鞘之主的状况,要是自己的战争妖精被打倒,相关的记忆就会整个消失,但如果对方不是鞘之主,在下实在想不到要怎样改写他的记忆。何况比起那个小子,他叔父比较难应付吧?」
  「……没这个必要。」
  「既然药子大人这么说了——遵命。」
  被药子冷淡拒绝的艾可杜恩,并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而是乖乖打消念头。以艾可杜恩的立场,他不会不惜受罚也要违抗药子的命令,要说艾可杜恩有可能无视于药子命令而行动,应该只限于药子遭遇生命危险非得这么做的罕见状况。
  大楼下万的马路,车流依然络绎不绝。药子前往地下停车场开出爱车,让艾可杜恩坐在副驾驶座,然后踩下油门加入车流。
  「——艾可,找到了?」
  一直眺望窗外的艾可杜恩,听懂这个唐突询问的意义之后低下头。
  「真没面子,实际上即使是在下,也无从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
  「毕竟没见过,所以也在所难免。」
  「不过,接下来的推论是在下的直觉——或者可以说是预感。」
  「什么推论?」
  「或许,我们不应该遇见他们。」
  「不可以见到——吟游诗人?」
  「是的。」
  艾可杜恩按住太阳穴露出苦笑。
  「或许您会嘲笑在下没胆量,不过类似战争妖精本能的玩意,似乎在郑重警告在下——和那些家伙有所牵扯绝对没有好事,必须置之不理。」
  「…………」
  「虽然不是自豪,不过陪伴着药子大人历经无数战场至今,身经百战的在下回想起各方面的事情,而且也得到各种方便的能力,所以现在的在下非常清楚。——战争妖精如果要抵达『乐园』,就必须成为『妖精之书』的真正拥有者,也就是成为『传诵者』……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艾可杜恩紧握小小的右手继续说道:
  「可是即使东西已经到手,在下脑中还是没有出现吟游诗人相关的『记忆』或『知识』……实在搞不懂原因何在。」
  「这就是你认为战争妖精不能遇见吟游诗人的根据?」
  「是的。之所以没办法回想,或许是因为不应该回想?或许是因为我们没必要回想?……总之,用不着思索这种道理,光是想到吟游诗人这几个字,在下的背脊就会莫名发冷。」
  如此自嘲的艾可杜恩,拳头在微微颤抖。握着方向盘的药子朝他一瞥,静静叹了口气。
  载着两人的车子,在最后停在一座长桥的前方。在深邃夜幕之中,只有零星路灯绽放着光辉,下方目前也没有任何人车经过。
  走下爱车的药子默默踏出脚步。
  艾可杜恩朝着带头药子的背影说道:
  「到头来,要是在下没有出现,药子大人就不会受到波及,原本药子大人肯定会一无所知,持续过着平稳的生活,而且现在早就已经嫁入好人家——」
  「无论有没有你,我都不可能选择这种人生吧?你只不过是契机罢了。」
  「您愿意这么说,在下就感受到些许救赎了。」
  艾可杜恩低头轻声一笑,从口袋取出发圈简单束起头发,然后叫住药子。
  「药子大人。」
  「什么事?」
  「不可以继续了。」
  「啊?」
  药子转身向艾可杜恩露出诧异的表情,但艾可杜恩没有与药子的视线相对,而是专注凝视着药子后方,大约在桥面中央的位置。
  「……药子大人专程来到这里,肯定是抱持着某种期待,或者是基于某种目的吧?」
  「————」
  「不过,不可以继续了。我们不应该来到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遇见的家伙就在这里。」
  艾可杜恩指着自己视线的方向。
  被无数路灯照得没有影子的小狗,独自坐在桥面。
  「狗……?」
  药子闭上左眼凝视狗。
  「在下也不清楚。虽然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那不是普通的狗。——那是拥有小狗外型的另一种东西。」
  走到药子身旁的艾可杜恩如此低声告知。他的额头微微浮现汗水。
  「药子大人……在下建议立刻逃离这里。」
  『那边的女人!』
  「!?」
  在药子犹豫要采取什么行动时,沉重厚实的男性声音响遍全场。
  『就是你们打倒派屈克·赫恩与他的战争妖精吗?』
  「你是谁!?」
  『是我在问你问题。——回答吧,打倒伊格莲茵,让派屈克·赫恩退场的是你们吗?』
  配合这个再度询问的男性声音,坐在药子他们面前的小黑狗开始猛然膨胀。
  「……!」
  艾可杜恩连忙冲到药子面前,将药子保护在身后,并且凝视黑狗的变化。
  短短几秒之内,少年的视线从低于水平线的俯角,抬高为陡峭的仰角。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变形
「鞘之主」会经由「血」的力量大幅改变。虽然外型没有两样,但内在会产生剧烈变化。
即使如此,就某方面的意义来说,或许只是当事人压抑在心底的某部分精神,成为主要人格浮现于表层。
在「逢魔之刻」出现的另一个自己才是自己的本质。宫本伊织对此感到害怕。
那么,她又如何?对于另一个自己,她会感到羡慕?还是厌恶?


  目睹小黑狗眨眼之间化为巨大的魔兽,药子抱起艾可杜恩。
  「艾可!」
  「没办法了……谨遵指示!」
  艾可杜恩嘴对嘴提供「魔性之血」给药子,然后轻盈挣脱她的怀抱,就这样沉入柏油路面的影子里,随即化为巨大的剑现身。
  药子以单手轻盈拿起剑,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小的书高举。
  「如果只有得到这本『妖精之书』的最强战争妖精能够抵达『乐园』,那我们肯定拥有这样的资格!」
  『喔……?』
  「你是吟游诗人吗?吟游诗人是什么?如果你的职责是引导战争妖精前往『乐园』,那么现在立刻带我们——」
  『太滑稽了,女人。』
  这个声音嘲笑着药子的呼喊。
  「什么……?」
  『你完全不知道吟游诗人是什么,不知道『书』是怎样的东西。查明个中真相,就是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战争妖精与『鞘之主』的条件之一。——换句话说所谓的『书』,必须由正确理解到『书』真正用途的战争妖精拥有,否则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你知道个中真相吧……」
  药子不只是注意正前方的魔兽,也谨慎以视线扫射两侧。艾可杜恩也已经察觉到,从刚才就在与药子对话的这个声音,并不是来自这只黑色魔兽。
  『虽然看不到身影……但肯定就在附近。』
  「有办法引过来吗?」
  药子以备战的声音轻声说着,艾可杜恩则是叹着气答道:
  『没办法保证……总之前面那只黑狗,很像是战争妖精却不是战争妖精,是一只来历不明的怪物。』
  药子微微点头回应这个答案,注视着魔兽喊道:
  「——既然一定要知道,那么问你就行了!只要补足该有的知识,你就没意见了吧?」
  『肤浅……你还不晓得我嘲笑你滑稽的意义吗?』
  「有什么意义!?」
  『QB,上。』
  魔兽依照男性的命令,张开血盆大口。
  「!」
  随着宛如雷鸣的咆哮,足以驱逐周围黑暗的火焰喷向药子他们。
  『药子大人!『书』被——』
  「这……!」
  基于反射动作退到后方的药子,察觉手上的小小书本正在燃烧,不由得松手放开书。
  『真难看。』
  在药子想要捡书的时候,那股火焰再度来袭。
  「唔……!」
  保护脸部不受热风袭击并且飞退的药子,惊讶地瞪大双眼。在足以融化柏油路面的高温之中,小小的书瞬间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书』被……」
  药子表情立刻染上怒意,并且瞪向魔兽。
  「艾可!开『门』!」
  『……遵命。』
  艾可杜恩的剑刃微微颤抖,周围开始响起阴郁的钟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你解释一下吧。」
  在逐渐变色的夜空之下,药子双手紧握艾可杜恩,以压抑情绪的低沉声音说着。
  『没什么好解释的吧?就只是你瞎了眼睛而已。——不过,既然刚才那本假书,是你从派屈克·赫恩手中抢来的,就代表那家伙和你一样,是个一无所知的生手……也就是说,看好那个家伙的我也没有眼光。』

  听到男性轻声发笑,药子眉头深锁,将剑尖直指魔兽。
  「『重槌』(HeavyRam)!」
  『收到!』
  银灰色的剑刃发出黑色光芒,化为粗大的桩子射出。
  然而,眼前过于巨大的目标毫发无伤。从极近距离射出的这一招,魔兽拍动背上的翅膀轻盈闪开了。
  「!?」
  『这是个好机会。我就连同派屈克的份,告诉一无所知的你吧……凭你的本事,连站在远方眺望『乐园』的资格都没有!』
  轻盈飞翔的魔兽露出前脚爪子,从药子的头上降落。无论是被利爪或是庞大的身躯命中,都无法免于遭受致命伤。即使藉由魔性之血化为超人,但对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人类之外的怪物。
  迅速抽身躲开利爪的药子,再度受到那种火焰的攻击。
  『这家伙……!看来不是避开直击就能放心的对手!』
  既然能像这样断续喷火,实在是不能贸然接近,何况对方是能让庞大身躯飞上天空的魔兽,即使要以速度牵制也有极限。
  『比起那个拿死神镰刀的小子或是派屈克,你们确实比较强。——但是绝对没有胜算。能够战胜我们的鞘之主或战争妖精绝对不存在。能够体认到这一点……呵呵,也可以说是你们想完成心愿,成为最强战争妖精的条件之一。』
  魔兽再度张开嘴,看得到嘴里有细微的火星飞舞。
  药子在原地用力踩稳双脚,举起艾可杜恩摆出架式。
  『药子大人!?』
  「艾可,准备重槌!」
  『会变成怎样,在下可不管啊!』
  在火焰洪流朝着药子释放的同时,艾可杜恩的剑尖闪耀着黑色光辉。
  「咕——!」
  看到光辉将灼热火焰撕成两半,药子毫不犹豫猛踩地面,朝着魔兽头部纵身一跃,将艾可杜恩高举到头顶,就这么旋转全身,把剑砍在有翼魔兽的脑门。
  『唔喔——』
  然而,在这一刹那发出痛苦声音的不是魔兽,而是艾可杜恩。经由艾可杜恩剑刃传到药子手中的感觉,是宛如握着铁条使尽力气敲向水泥块时,近乎痛楚的麻痹感——至少与至今砍倒众多敌人时的手感相差甚远。
  药子立刻察觉这种突兀感的来源。
  「这个家伙,会使用『塚守』(BarrowKeeper)——!?」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
  「唔——!」
  惊愕睁大双眼的药子,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箭直接命中。理解到这是「魔箭」(ElfinDart)的集中炮火时,药子已经落入桥下的河川了。
  「……!」
  水深不到一公尺的河流,几乎无法发挥缓冲的效果。受到光箭焚身而遍体鳞伤的药子,以撞上河底的冲击取回逐渐远去的意识,把艾可杜恩当成拐杖,好不容易在微温的水流坐起上半身。
  『幸好你比那些小子强……要是一下子就死掉,我这边也很困扰的。』
  随着男性的嘲笑,药子身后发出响亮的水声。
  『唔、药子大人!快点!』
  「……!」
  大概是下半身还无法使力,无法完全起身的药子,只能转头看向身后。
  大幅张开双翼的魔兽,就位于仅仅三公尺的前方。
  「咕……!」
  这是足以致命的距离。如果魔兽在这种距离喷出烈火,现在的药子没有方法闪躲。刚才药子使用重槌抵消部分火焰,并且得到反击的机会,然而这应该也已经不可能了,药子不认为同样的招式会管用,而且即使如此——虽然药子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这只魔兽至今发挥的实力,肯定是全部实力的凤毛麟角。
  药子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起身,然而还无法举剑备战,如果没有以艾可杜恩支撑身体,她应该无法自行站稳。
  在这段期间,魔兽凝视着药子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你时眨一眨宛如翡翠的深绿色双眼,发出低沉的吼声,没有使出决定性的攻击。
  「……?」
  为什么没有给予最后一击?在药子诧异仰擎魔兽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帕西瓦尔爵士。」
  「!」
  面对魔兽的药子,听到超乎预料的少女声音而转过身去。
  「——伊案德之前对宫本伊织做的事,和现在的你正要做的事,到底有什么差异?」
  以这种鬼灵精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是被黑西装壮汉扛在肩膀上的黑衣少女。她身上的洋装是以许多荷叶边与缎带装饰的哥德萝莉塔风格,只仃双手手套与双脚短靴是白色的。微微上扬的眼角以及金色双马尾,使得少女给人高傲的印象。
  「……爱德华,不准让我的衣服沾到水。」
  「是,公主大人。」
  壮汉轻声回应之后,少女的黑色双眸再度看向魔兽。
  此时艾可杜恩总算明白魔兽为什么持续保持沉默了。这名少女大概是从药子与艾可杜恩没有察觉的时候,就一直位于他们的身后。魔兽凝视的并不是失去战力的药子,而是不知道从何处出现在身后这名神秘少女。
  魔兽的吼声不知不觉变大声了。绝对不是在警戒刚站起来的药子他们,很明显是在威吓这名少女。
  『伊索德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没想过这阵子应该稍微洁身自爱吗?』
  「爵士,不要转移话题。——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神秘少女伊索德,对于魔兽或是只闻其声的男性毫不畏惧,嘴角甚至还露出无惧一切,乐在其中的笑容。
  「在伊索德眼中,你只像是因为偏袒的棋子被打倒而进行报复举动。——还是说,这对鞘之主搭档正是『死之蛇』?」
  『拐弯抹角的丫头……』
  「是怎样是怎样?只是在报复?既然这样应该报复够了吧?」
  『……你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啊?不过不过,我只是想趁你在兴头上的时候泼冷水罢了。」
  『原来如此……你做得很好,托福我兴致都没了。』
  男性不悦地轻声说完之后,魔兽拍动翅膀缓缓起飞。
  「……!」
  药子被振翅风压逼得再度跪下,名为帕西瓦尔爵士的这名男性傲然宣告:
  『女人,高兴一下吧……在今天,你稍微接近『乐园』一小步了……呼呼呼……呼啥哈哈哈哈!』
  「爵士,你讲得真任性啊。」
  伊索德目送魔兽飞向没有月亮的夜空,并且叹了口气。
  「你、你是——」
  药子握着艾可杜恩的手依然无法使力。即使如此,她依然努力撑起身体,抬头注视着伊索德。
  「……你也是,吟游诗人,对吧……?」
  「是又怎样?」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
  「既然这么说,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而战?」
  取出巧克力棒大口啃食的伊索德歪过脑袋。
  「你想前往『乐园』,是为了得到什么?」
  但药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吧?」
  对于坚守沉默的药子,伊索德投以满意的笑容。
  「鞘之主原本就应该这样。你也及格了,你是非常非常令人欣赏的鞘之主……和那个哥哥不一样。」
  伊索德扔掉巧克力棒的包装纸,以羽毛扇子遮住依然在嚼食的嘴,并且向药子说道:
  「鞘之主与战争妖精,都不能违抗吟游诗人,只要为了得到『书』持续战斗就行了,因为总有一天,你们就会明白真正的意义……不然的话,即使得到『书』也没用没用。」
  「真正的『书』在哪里——?」
  「负责找出来就是你们的职责,对吧?」
  伊索德平淡扔下这句话之后,踩着壮汉肩膀跳到河岸。
  「——爱德华,走吧。」
  「是。」
  伊索德轻轻挥手之后,少女与壮汉的身影逐渐模糊,不到十秒就宛如幻影完全消失。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剑的外型恢复为原本外型搀扶药子的艾可杜恩,如今只能露出苦笑了。
  无论是那只魔兽,或是刚才的少女他们,都是面不改色就离开药子开启「门」的这个「逢魔之刻」,一般的战争妖精绝对做不到这种事。或许他们果然是比战争妖精高阶,名为吟游诗人的存在。
  「以前,在下开启的逢魔之刻,曾经被某人从外界破坏,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也是某个吟游诗人干的好事。」
  「……是啊。」
  药子全身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经逐渐愈合了。即使如此,她的表情依然痛苦扭曲,这应该不是基于身体上的打击,而是精神上的打击。
  即使回顾刚遇见艾可杜恩的那个时期,药子也从来没有被修理到这种程度。她就是如此经验丰富,从一开始就实力高强,并且顺利成长至今的鞘之主。
  这样的药子,居然会毫无招架之力。连负责辅助的艾可杜恩都受到强烈的震撼,药子本人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艾可杜恩好不容易扶着药子回到桥边爱车之后,关闭逢魔之刻的「门」。天空开始有月亮与星星散发光芒,停息的虫鸣再度响起。
  避开伤身热气躺进车内座椅的药子,发动引擎将空调开到最大,做了一次深呼吸。
  「好痛……」
  仔细一看,艾可杜恩自己的双手与脸上也有许多小伤。大概是刚才激战的时候,剑锋受创稍微变钝吧。
  药子以手背擦掉脸颊渗出的血,并且轻声说道:
  「看来……凭我们的实力,距离『乐园』之门还太过遥远了——」
  「似乎如此。」
  药子任凭身体瘫在放平的驾驶座,无力点了点头。
  ※
  克莉丝脸上挂着异常开心的笑容。
  原因显而易见。
  莉莉瓯妮来家里玩,当然是原因之一。
  不过,目前令她开心到蠢蠢欲动的原因,很明显在于她面前摆满大量的美食。
  「我要开动了~♪」
  「……唔。」
  克莉丝与莉莉瓯妮转头相视,如此高声宣布之后,立刻伸手拿起香蒜土司。依照她的说法,这是一种外面脆脆的,里面软绵绵热呼呼的面包。
  「宫本学弟,我来帮忙吧?」
  「不,不用了。学姊是客人,所以不用客气请先用吧。」
  伊织制止想要离席的常叶,并在众人面前摆放分食用的小盘子。要是这时候让常叶帮忙,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客人,肯定也会跟着想要帮忙。虽然宫本家的厨房绝对不算小,但也没有大到足以让四人同时活动。
  「你啊,其实挺高明的嘛。」
  伊织回到炉边准备将马铃薯面疙瘩起锅时,赖通前来打耳语。
  「……你想说什么?」
  「虽然那个同年级女生也很有潜力,不过那位学姊已经超越高中等级了。如果我念书的时候班上有那样的女生,我绝对会去追耶?」
  「不用明讲我也知道。因为我从小学时代,就经常看到女生为叔父争风吃醋。」
  伊织将起锅的马铃薯面疙瘩,迅速拌上蓝霉乳酪酱汁盛装在大盘子里,然后转头看向餐厅的餐桌。
  克莉丝与莉莉瓯妮并肩坐在最好的位置,常叶坐在莉莉瓯妮旁边。到这里为止都是经常目睹的光景,然而今晚的餐桌有一个地方不一样,那就是牧岛皐月以紧张的表情,坐在餐桌生日主位的位置。
  今天原本是邀请暑假初期很照顾伊织的常叶,由伊织与赖通亲自下厨款待,然而露缇琪雅表示既然要聚餐就把皐月找来,所以对于伊织来说,场中成员令他有些不自在。
  当事人露缇琪雅,则是捉弄着紧张得低头僵住身子的皐月,还擅自喝起赖通买来的香槟。
  伊织看着开怀大笑的露缇琪雅,并且询问赖通。
  「……可以放着不管吗?」
  「她的极限大概是一小瓶。那家伙虽然爱喝,酒量却很差。」
  赖通随手将桌上的香槟掉包成气泡矿泉水,然后咧嘴一笑。
  「——话说回来,大路小姐。」
  「有,请问有事吗?」
  「你是用『宫本学弟』称呼我家的伊织?」
  「啊啊……是的。刚开始不经意这么称呼,后来似乎就变成习惯了——」
  伊织不禁心想,叔父在这方面还是老样子。总之赖遖这个人,可以理所当然与首次见面的女性搭话,而且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明明知道这就是后来造成争风吃醋的原因,却还是忍不住会向可爱女孩或是美丽女性搭话,这就是宫本赖通——先不提是好是坏——已经难以矫正的习惯。
  赖通为常叶的杯子倒入气泡矿泉水,眯细眼睛轻声说道:
  「真怀念……虽然十年前还不是直升的学校,但我姑且也是同一间学校的毕业生。」
  「既然这样,就要称呼您宫本学长了。」
  「喔、真不错。至今我身边都没有美少女学妹,愿意用这种值得嘉许的方式称呼我。」
  「不是有药子吗,她是学妹吧?」
  光是喝香槟就已经脸红的露缇琪雅,不知道是否有察觉场中气氛,居然说出这样的意见。这一瞬间,伊织与常叶都微微绷紧表情,只有赖通没有改变脸上从容的微笑。
  「早濑?那个家伙没这么可爱。我们国中就念同一所学校,不过她当时就已经把老哥称呼为『麿学长』了,然后不知不觉也变成直接刷『赖通』称呼我。」
  「请问……」
  至今低着头的皐月,就这么缩着肩膀悄悄举起娇小的右手发言。
  「今天,那个,早濑老师她……?」
  皐月想问的问题,应该是早濑老师为什么没有在场。
  到头来,对于露缇琪雅想邀请皐月的提议,伊织之所以无法强烈反对,正是因为皐月以现状来说,已经深入到无法置身事外的程度,如今非得将各方面的知识传授给她才行。虽然伊织个人非常不愿意,然而皐月已经和常叶一样,是与伊织站在同一阵线的「战友」了。
  这样的皐月,会询问处于「前辈」立场的药子为何不在场,某方面来说是理所当然。
  「不良教师早濑去摸鱼了。——开玩笑的,总之牧岛小姐应该也听说了,那个家伙得帮母亲过第一次中元节吧?」
  「啊……这么说来——」
  「所以她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口气很差,用词像是单口相声的那个——」
  「艾可!」
  克莉丝举起插着面疙瘩的叉子如此回答,赖通露出深得我意的表情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我姑且有连络,不过电话是他接的,说什么药子大人很忙,所以这阵子没空。」
  「……那个,艾可是谁?」
  继白色的面疙瘩之后,伊织完成鲜红的义大利面端上桌,此时皐月悄悄向他询问。
  「艾可是药子老师的战争妖精。外表完全就是美少女,实际上却是男生,而且讲话很没礼貌,态度高傲,总是把姿态摆得很高……不过说到好相处的程度,比那家伙好得多。」
  伊织看了露缇琪雅一眼轻声回答,然后立刻回到炉子前面窥视烤箱。包着药草、面包粉与起司的大量鸡肉,正在烤箱里滋滋作响呈现出美味的模样,这一道也快要完成了。
  「伊织!我还要面包!」
  「……已经吃光了?你稍微给我节制一下,不然连牧岛和学姊的份都没了。」
  「因为很好吃啊,!」
  「因为好吃,所以更应该和大家分享。」
  名为克莉丝的这名少女,在用餐的时候经常认为地球以自己为中心转动。老实说,这并不是很好的倾向。由于莉莉瓯妮总是能依照时间场合应对得体,更加凸显出克莉丝的幼稚。
  追加烤好的土司,为了避免克莉丝独占,伊织从一开始就分到众人的小盘子里。此时他像是忽然想到般询问叔父。
  「——这么说来,上次那件事已经告诉老师了吗?」
  「如果是你差点死在墓地的那件事,我有用电话转达了。虽然有吩咐她小心一点,不过那个家伙经历的战场比你多很多吧?那就不需要担心吧?」
  「明明和她交情这么久,你却挺无情的……」
  「这样就够了,因为我们都已经老大不小了。」
  赖通从烤箱取出鸡肉摆在大盘子,抓起切半的柠檬榨汁淋在上面。
  「——话说回来,牧岛小姐不要紧吗?」
  「呃、什么事!?」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使得皐月叉子上的面疙瘩掉回盘子。
  「我家的露擅自那么做,真的造成你很大的困扰,我对此感到抱歉,但你不后悔吗?」
  「不、不会的,我并没有——」
  「皐月,你没后悔吧?」
  「你没资格帮忙回答。」
  伊织狠狠瞪了得意忘形的露缇琪雅一眼,并且坐在椅子上。
  露缇琪雅决定让皐月成为鞘之主的时候,或许使用了近乎趁火打劫的做法。当时的皐月,对于鞘之主或是战争妖精是什么玩意——与伊织被克莉丝选上的时候一样——应该是几乎一无所知。虽然对于人类来说极为不讲理,然而由谁来担任鞘之主的决定权,百分之百掌握在战争妖精手中。
  不过,如果在还没确定选为鞘之主的时候,皐月就已经得知各方面的事情,并且让她拥有选择权的话,皐月肯定依然会选择成为露缇琪雅的鞘之主,与伊织并肩作战。
  将鸡肉送进口中的伊织,对于坐在正对面的皐月看都不看一眼,爱理不理迳自说道:
  「有不懂的地方就随时间露缇琪雅吧,不用在意时间是深夜还是清晨。既然走到这一步,再怎么客气也无事无补了。」
  「嗯。」
  「慢着,为什么你们两个可以擅自决定这种事?」
  「你有立场计较吗?既然把牧岛卷进来,当然要由你负责照顾吧?」
  「没错。」
  单手拿着比利时啤酒的赖通,也同意伊织的这番话。他靠在流理台旁边,把起司捏起来送进口中,并且稍微瞪了露缇琪雅一眼。
  「——你完全没有跟我商量过,就把牧岛小姐卷进来吧?」
  「是、是没错啦……」
  「既然这样,伊织就说得没错,辅助牧岛小姐是你的义务吧?因为你们是命运共同体。——何况你不是最闲的家伙吗?不用上学,没做家事,也不去工作。」
  「没那回事,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是吗?就我这几天看来,你和之前在巴黎的时候完全没变,一样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雅暑假生活吧?」
  「等一下,阿通——!」
  「总之先不提这个。」
  赖通无视于怒目相视的露缇琪雅,朝着皐月说道:
  「——既然没有和露缇琪雅共同行动,牧岛小姐就不容易被敌人发现吧?这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原来也有这样的观点。」
  最近伊织变得经常淋浴,这是为了洗掉同居人克莉丝的磷光。只要没有这种磷光,被其他战争妖精盯上的机率就会大幅降低。以这种意义来说,平常与露缇琪雅分开生活的皐月,不容易被别人发现鞘之主的身分。
  「……不过无论如何,我不觉得牧岛是适合那种战斗的人材。」
  「哎呀,真的是这样吗?」
  伊织宛如抱怨的独白,使得露缇琪雅噘起嘴唇。
  「——在发生紧急状况的时候,皐月这样的人才恐怖耶?」
  用不着发生紧急状况,皐月就是个相当棘手的女孩,以这种意义来说,她已经是恐怖的存在了。但伊织并没有刻意说出口。
  ※
  占据白色轿车后座正中央位置的伊索德,喝着大玻璃杯里满满的牛奶,并且大口啃着巧克力。从少女脚边散乱的包装盒就知道,她吃的巧克力绝对不是廉价品。
  坐在驾驶座的爱德华,从车内后照镜看着伊索德,以叹息的语气说道:
  「——要是公主大人继续出现在其他大人们的面前,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伊索德不是说过已经明白了吗?好烦好烦。」
  伊索德再度把一颗松露巧克力丢进口中,然后拔下装饰金发的蓝玫瑰。
  「——来,这个拿去。」
  「啊……?」
  「伊索德不要了……这已经不再是伊索德的东西了,随便扔在这附近吧,这附近。」
  「…………」
  爱德华从伊索德手中接过玫瑰,再度叹口气之后走下轿车。
  纯白轿车停靠的地方——虽然是不太符合气氛的港口——是位于紧华区一角的立体停车场。在只有紧急照明灯零星照明的黑暗之中,爱德华缩起魁梧的身躯前进。
  「公主大人也真令人伤脑筋……」
  爱德华抽着在主人面前不能抽的烟,一边抱怨一边来到楼顶,凝视手中的玫瑰片刻之后,将玫瑰扔向夜晚的街道。
  「如果这样真的不算违反规则,我们——身为吟游诗人的各位,就可以毫无顾忌介入他们的战斗了。」
  爱德华隔着墨镜目送蓝色花朵被吸入黑暗之中,并且如此抱怨。
  他的声音,透露出服侍这位麻烦主人累积至今的辛劳。
  ※
  「——我和露收拾就好,你就负起责任送两位小姐回家吧。」
  赖通说出这番话送众人离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间八点了。
  因为已经不是念小学的小朋友,放学回家玩到这时间才回家的高中生比比皆是。不过即使考量到这一点,还是在这个时间就散会,是因为皐月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对自己的女儿有些过度保护。
  「只要比平常九点多回家的父亲早回家就行吧?」
  「唔、嗯,我是这样和妈妈约定的……」
  「……到头来,你是怎么跟家人解释今天的事情?」
  伊织牵着克莉丝前进,没有转身看向皐月就如此询问。
  「那个,就是说……今天受邀到伊织同学家用餐——」
  「讲得还真是直接啊。家人都没有表达意见?」
  「唔、嗯……爸爸什么都没说,妈妈笑咪咪送我出门——不过有吩咐我,一定要在爸爸下班回家之前到家。」
  「……看来你相当受到母亲的信赖。」
  「应该说,受到信赖的不是我,应该是大路学姊……」
  「啊?我?」
  与臯月并肩前进的常叶,对于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露出纳闷的神情。
  「啊、是的,我说并不是只有我受邀到伊织同学家,二年级的大路学姊也有收到邀请,他们好像是因此才放心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应该是因为他们觉得,既然有品行端正的大路学姊陪同,就不会发生问题吧?」
  「……如果同样是二年级就算了,但我自认没有这么显眼,足以被其他学年的学生家长这么认为……」
  「啊啊,这是因为我妹妹当时有插嘴。」
  「什么?你妹妹当时也在场?」
  「嗯。我提到学姊也受邀的时候,睦月吓了一大跳,开始跟妈妈说明学姊的事情……然后爸妈就准了。」
  「既然这样……我的责任可重大了。」
  常叶轻声叹息耸了耸肩,但伊织可没办法只是露出苦笑。
  「……换句话说,这件事全被你妹妹听进去了?」
  「啊?当时她也在场,所以应该有听到……这、这样会有问题吗!?但我完全没有提到战争妖精的事情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即使忽然提到战争妖精之类的话题,也会因为过于荒唐无稽,不会有任何人理会。
  「……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妹妹有可能和山崎一样是个大喇叭。」
  「啊!?睦月和山崎同学一样——啊?抱歉,这是什么意思?」
  「你妹妹和你不同,看起来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而且似乎认识很多爱八卦的朋友。」
  宫本伊织招待大路常叶到家里享用晚餐——要是知道这件事的牧岛睦月,讲给自己要好的朋友知道,大概不用等到暑假结束,全学年的学生都会知道这件事。如果只有山崎一个人乱闹,伊织还有办法适度敷衍过去,不过要到其他班级灭火,是一件相当费力的事情。
  「……总之,现在讲这个也无济于事,得在第二学期开始之前想一些巧妙的藉口……」
  「伊织!讲藉口不好哦!」
  听到伊织这声细语的克莉丝,明明不了解事情经纬,却鼓着脸颊轻拉少年的手。
  「电视说,讲藉口不像是男子汉!」
  「……你啊,比起每天做三餐给你吃的人,你却站在电视那一边?」
  「电视说!这是两回事!」
  「那你明天开始叫电视作饭给你吃。」
  少女接下来也继续提出莫名其妙的主张,但伊织不予理会看向手表。
  「——学姊这边不要紧吗?」
  「还好,平常要是到其他道场练习,经常会到这个时间才回家。」
  「但是今天不是到其他道场练习吧?」
  「不,我有跟奶奶说,今天是要去你家……总之在我家,只要奶奶点头就不会有问题,像莉莉瓯妮的事情也是这样闯关成功的。」
  「居然这样就能闯关成功……」
  自己的孙女带个来路不明的少女回家,还说从今天开始要让这个少女住下来,一般来说应该不会获准才对。
  「我只有向奶奶说出所有实情。」
  「所有……?」
  「嗯。从莉莉瓯妮那里听来的事情,我全部据实以告。毕竟随便编出来的谎言骗不了奶奶,而且必须让奶奶认可,才能让莉莉瓯妮待在那个家。」
  「你的说法就这样被接受了?」
  「这就不得而知罗?——不过奶奶有准许我让这个孩子住下来。」
  常叶轻轻把手放在莉莉瓯妮头上,并且露出微笑。
  「……花山阿姨他们那边,我谎称克莉丝是我朋友的孩子,请他们帮忙照顾,而且他们也没有进一步追究什么,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奶奶点头答应的缘故。」
  确实,如果是普通家庭,如果家人没有提供协助,就不可能让战争妖精住进来。伊织与克莉丝的生潘,除了饮食方面都还比较应付得来,是因为伊织独居在家,没有其他的家人。
  「——啊啊,送我们到这里就行了。」
  走到宁静住宅区的某个丁字路口时,常叶如此说着停下脚步。
  「宫本学弟,你送牧岛学妹到家门口吧。」
  「啊、不用了!我、我也送到这里就好——」
  「不可以这样吧?我就算面临什么状况也还能自保,但是牧岛学妹没办法吧?何况你今后也会经常到宫本学弟家,所以最好能在你家人眼中建立良好的形象……宫本学弟,我这番话是在对你说哦?」
  「……我明白了。」
  虽然心里觉得很麻烦,但如果送学武有成的常叶回家,却让运动细胞很差的皐月自己回家,在道理上实在讲不通,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三长两短,肯定会被良心谴责到寝食难安。
  「那么学姊,路上小心。」
  「嗯。那么两位,晚安了。」
  「莉莉瓯!常叶!再见!」
  「唔……」
  常叶与莉莉瓯妮一起低头致意之后,与伊织他们走不同方向离开了。
  「……大路学姊果然了不起。」
  目送常叶她们离去的皐月,随着这声感叹轻声说道:
  「在学校那么英挺潇洒,各方面都很完美,而且私底下还以鞘之主的身分战斗……啊、伊织同学当然也是。」
  「别讲得好像事不关己……你不是自愿踏入这个世界了吗?」
  「啊、嗯……我是有下定这个决心……」
  对于伊织的指摘,皐月绷紧脸蛋,露出含糊的笑容低下头。
  这名少女,真的有理解到事情多么严重吗——伊织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他甚至怀疑皐月没有自觉到会陷身于战场,只是想知道伊织的秘密才踏入这个世界。
  虽然伊织没什么经验所以不清楚,不过这个年纪的少女,似乎会受到自己的恋爱情绪驱使,做出预料之外的失控行动。伊织很希望皐月这次的判断,并非来自这种一时冲动的念头,然而皐月偶尔会说出宛如事不关己的意见,使得伊织无法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
  就在伊织皱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克莉丝用力拉扯伊织的手。
  「伊织!不可以欺负皐月!阿通叔叔说过,不能随时温柔对待女生就不叫男人了!」
  「无法分辨说教与捉弄的家伙给我安静点。何况——」
  这名少女所有的论点都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以他人的说法为依据。伊织原本想轻轻戳她一下,却因为忽然听到钟声而睁大双眼。
  「咦!?」
  原本沮丧的皐月,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抬起头。
  「不会吧……!」
  伊织反射性地抱起克莉丝,转身看向常叶离去的方向。
  「伊织同学!?」
  皐月的尖呼声从身后传来。
  然而,伊织只能看着臯月的身影逐渐模糊。
  少女留在现实世界,少年则是进入黄昏的黑暗世界——
  「克莉丝!」
  「嗯!要亲亲对吧!」
  「用不着明讲!」
  在夏季夜空换上另一张脸之前,伊织与克莉丝相拥深吻。
  ※
  即使是学校的体育课,也不曾跑得如此拼命。
  牧岛皐月抵达二十分钟之前刚离开的宫本家,甚至省略按门铃的步骤就冲进玄关,即使已经双腿发软依然跑进厨房。
  「——皐月,怎么了?」
  在厨房的流理台前面,赖通与露缇琪雅正在谈笑风生洗碗盘。讲得更正确一点,露缇琪雅就只是依偎在俐落清洗餐具的赖通身旁,但皐月并不是为了指摘露缇琪雅的娇生惯养而赶回来的。
  「忘了什么东西吗?」
  「……!」
  皐月走向睁大双眼的露缇琪雅,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持续大口进行深呼吸。
  「怎、怎么了,皐月——?」
  「牧岛小姐,难道伊织他们出事了?」
  察觉到皐月状况不太对劲的赖通,端出一杯冰凉的麦茶如此询问。
  皐月将麦茶一饮而尽,接着反覆点头,再度紧抓着露缇琪雅的肩膀。
  「……不要紧的,这是为了伊织。」
  「啊?」
  露缇琪雅还来不及询问这句独白的真意,皐月就紧闭双眼,像是要撞向露缇琪雅一样忽然献吻。
  「……哇喔~。」
  皐月的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吞下来自露缇琪雅口中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想到赖通就在旁边目击这一幕,皐月的脸蛋就害羞发烫。
  然而,一股更胜于脸蛋温度的火热感觉,立刻从臯月体内最深处涌现。每个月都会冒出忧郁痛楚的下腹部,一股激烈的灼热感,伴随着足以冲走一切的亢旧感,描绘出螺旋轨迹持续上升,这样的光景在脑中清楚浮现。皐月在这个时候首度体验到,这就是魔性之血带来的感觉。
  「————」
  在漫长的接吻之后,总算离开露缇琪雅嘴唇的皐月,凝视着愣在原地的搭档脸蛋,像是事后补充般说道:
  「……伊织与克莉丝消失了。」
  「在哪里!?」
  「我和学姊必须分头返家的那条叉路附近——所以露缇琪雅,求求你!」
  平常都会加上「小姐」称呼露缇琪雅的皐月,说出比起请求更像既定事项的这番话之后,不等她回应就冲出厨房。皐月就这么抓着露缇琪雅的手,飞也似地穿过玄关。
  「慢着——我、我没穿鞋耶——!?」
  「不要紧不要紧!」
  皐月三两步就从玄关冲出外门,虽然再踏出一步就会狠狠撞上对面住家的围墙,但她直接踢向墙面强行转向。
  「……!」
  好快。
  在班上女生中,跑步速度敬陪末座的皐月,如今首次体验到超越常人范畴的未知速度。
  经常造访宫本家所以了如指掌的风景,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后方流逝。虽然早就已经是日落之后的时分,所有风景却像是白天一样鲜明清晰。如今皋月重新体认到,不只是单纯的身体能力,连知觉或是注意力,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化为超人等级了。
  「露缇琪雅!要怎么做?」
  为了避人耳目,皐月背着露缇琪雅从路面移动到屋顶,并且低声询问。
  「什、什么怎么做!?」
  「要怎么进去?就是伊织他们被拖进去,像是平行世界的那个地方!」
  「是说逢魔之刻吧!……如果只是要进去,随时都可以进去,我也已经感觉到是在哪个区域开启了。」
  露缇琪雅以随时都会听不见的细微声音回答。
  「——可是,你真的明白吗!?要是在这种状况踏入那里,非得要打倒对方才出得来耶?这是一条单行道哦?」
  「我明白!不要紧!」

  「只是嘴里这么讲也没意义啦!——到头来,你连一次都没有战斗过吧!」
  「既然迟早要战斗,那么和伊织一起战斗比较好!比起忽然只有我和露缇琪雅孤军奋战,这样肯定好得多吧!」
  平常总是被露缇琪雅耍得团团转的皐月,如今却拉着露缇琪雅前进,并且主导对话。这种状况不知为何莫名有趣,使得皐月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好笑的事情啦!是攸关生死的事情耶!?」
  「我明白!但是不要紧!因为我会改变!」
  「……你已经变很多了啦!」
  在露缇琪雅像是生闷气般大喊的刹那,熟悉的丁字路口被红黑色的余晖照亮。
  「——啊哈♪」
  之前只有一次——牧岛皐月曾经被派屈克·赫恩拖入逢魔之刻,但如今她再度踏入这个世界。
  ※
  踩着拖鞋来到家门口的宫本赖通,拿着烟缓缓吞云吐雾,凝视着对面围墙清晰留下的图样。
  「……只要不讲就不会被发现吧。」
  像是以某种黑色物质涂成的这块图样,是皐月以鞋子留下的印记。这是瞬间摩擦生热融化鞋底形成的,而且位于成年男性肩膀的高度,所以不太容易看出这是脚印。
  「这是紧急状况。比起准备法事,得让她优先处理这边的事情。」
  赖通取出手机连络早濑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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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献给所有灵魂的安魂曲
已故少女的灵魂,如今飘荡于何处?
在这个没有神的世界,死者的灵魂何去何从?
——活得比年幼女儿还久,罪孽深重的这名父亲身旁,有一名少年思考着。
即使抵达「乐园」,往生者的灵魂也无法回到现世。得知这件事实的现在,要以何种事物当成精神支柱活下去?
拖着重病疲倦的身体奋战至今,罪孽深重的这名父亲身旁,有一名少年思考着。
在这名父亲死后,少年领悟了。其实「乐园」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由于刚道别不久就被拖入「逢魔之刻」,所以伊织很快就与常叶会合了。
  「……虽然会合了,但为什么会是这里?」
  「学姊,您有什么不满吗?」
  「如果是宫本武藏,就会逃进更窄的巷子避免被包围,迫使对方进行一对一的车轮战。」
  「我并不是武藏。」
  不悦咋舌的宫本伊织,与露出微笑的大路常叶,如今在住宅区一角的小学操场,背对着背严阵以待。
  他们的周围,有十二名握着长枪的蓝骑士。
  「你之前就是和这些家伙交战?」
  「没错。——这些家伙似乎是量产型,所以实际上并不强,却有针对团体战强化。」
  伊织紧握克莉丝,促使常叶提高警觉。
  「原来如此……确实很像你说的那样。」
  「若能各个击破就很轻松,但是这些家伙却不容许这么做,这就是对方棘手之处。」
  「不过,你当时一对十二也没有输吧?今天是二对十二,就当作会加倍轻松吧。」
  常叶以白银长柄刀悠然摆出架式,以与平日无异的语气如此回答。
  「真的只是没有输而已……而且如果当时的丫头又出现,就算我加上学姊也没胜算。」
  伊织则是以更胜于以往的冷淡语气扔下这番话,并且将眼镜往上推。
  「吟游诗人吗——不过,如此强大的对手并没有出现在眼前,那就不用这么悲观了。」
  「是啊……如果不赶快解决,学姊就会赶不上门禁时间了!」
  伊织一徊箭步向前跑去,同时常叶也朝反方向奔跑。
  『今天莉莉瓯妮和常叶也在一起耶!』
  「别讲得这么开心……很丢脸。」
  伊织他们经常孤单战斗,不过今天自己的身后有常叶保护,所以有一种安心感。即使伊织如此告诫克莉丝,嘴角依然不由得往上扬。
  「……总之,确实比上次好多了。」
  伊织与常叶展开行动的同时,蓝骑士们也分成两组。虽然不是借用常叶的说法,不过想到上次的战斗是一对十二,这次光是能变成一对六,就觉得从容多了。
  伊织以体育课绝对不会展现的速度奔驰,将克莉丝的剑尖垂在斜后方,与正前方的蓝骑士拉近距离。
  「这家伙——」
  伊织像是高尔夫挥杆一样,从低处向上挥剑砍向蓝骑士,然而没有直接命中,对方将长枪往前伸,稳稳接住克莉丝的剑刃。
  即使如此,伊织依然强行将克莉丝往上挥,震开蓝骑士的身体。
  「要是你能有个射击武器,我就可以更加华丽地追击了!」
  伊织责备着克莉丝的无才,追上狠狠撞上老樱花树的骑士,举起剑砍向对方的肩膀。
  『好痛~!』
  响起当一声沉重声响的同时,伊织手中的克莉丝放声大叫。
  『好、好硬!伊织,他好硬啦!』
  「……我知道。」
  用不着聆听克莉丝的哽咽报告,震撼指尖的冲击,就令伊织体认到蓝骑士们的防御力有多高。如果是普通的「鞘之主」,肯定会被刚才那一剑砍成两半。
  「喝!」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蓝骑士,朝着伊织心窝刺出长枪。伊织飞退一步躲开这一枪,追过来的其他骑士们,随即从后方蜂拥来袭。
  此时一阵亮橙色的光箭洒落,牵制了骑士们的动作。
  「——伊织同学!」
  伊织对于这种唐突演变感到哑口无言。卷着砂尘滑到他面前的,是背着露缇琪雅的牧岛皐月。
  「伊织同学,不要紧吗!?刚才千钧一发吧!」
  「你……!?」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我们一起加油吧!」
  情绪亢奋讲得滔滔不绝的皐月,把无力趴在背上的露缇琪雅放下来,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露缇琪雅!来,再发射刚才那种像是光弹的东西吧!不然就变身!」
  「变、变身……」
  露缇琪雅环视周围举枪的蓝骑士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叹了口气。
  「可是皐月,你不像常叶学过薙刀之类的武术吧?明明连普通小刀都不太会用——」
  「不要紧不要紧!」
  皐月再度摇晃溜缇琪雅让她闭嘴,然后露出满脸笑容看向伊织。
  「因为你看!连不擅长运动的伊织同学,还不是应付到现在了!对吧,伊织同学?」
  「……别看我。」
  皐月发挥出毫不掩饰的开朗性格,伊织则是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不悦回应。
  皐月原本是个讲话拐弯抹角,希望伊织能够察觉她心意的少女。以阴阳来分类的话是阴——不是任凭心意空转,而是想以心意取得一席之地的少女。伊织也算是很早就察觉她的这种个性,然而现在的皐月简直与平常完全相反。
  如果只是单纯变得开朗积极,那么绝对不是一件坏事。然而皐月忽然在伊织面前展现的积极态度,是那种旁若无人,随时会波及到周围人们的麻烦态度。
  「来吧,露缇琪雅!无论如何,要逃离这里就只能打蠃他们耶!?已经没空犹豫了!」
  「伊织——」
  露缇琪雅抽搐着脸颊,像是求救般看向伊织。
  「你也别看我,看着敌人。」
  伊织冷酷逼退露缇琪雅的视线,并且伸出右手。
  「真是有够烦的……这些家伙!——克莉丝!」
  『嗯!』
  克莉丝的胆小个性,在伊织面前架起一道无形之墙,将迎面袭击伊织等人的蓝骑士们弹飞。
  只不过,这并不是可以反覆使用的王牌。如同化为超人的鞘之主也有极限,战争妖精的力量——只能以魔法来形容的各种能力,多多少少都有所极限。
  另一方面,露缇琪雅抓着自己的橙色头发,像是癫痫发作一样放声大喊。
  「真是的!既然皐月这么说了我就奉陪吧,不过有危险的时候你要想办法哦!?有听到吗?伊织,我在对你说话啦!」
  「不要紧!因为我觉得好像应付得来!」
  「真是的——」
  皐月依然无凭无据展现积极的态度。露缇琪雅在她面前沉入自己的影子,随即化为一把单刃长剑现身。
  「这是……?该说暴戾得出乎意料吗,露缇琪雅,这不是你的形象耶。」
  『吵死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像克莉丝就变成很像她个性的细刃长剑,但露缇琪雅的模样该怎么形容……」
  「就像是段平(※)吧?」
  伊织轻声说完之后冷笑,听到这句话的皐月大幅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那个!」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段平,不过你们肯定是在嗍笑我吧!?」
  『没那回事!露缇琪雅想太多了!』
  皐月开怀大笑拿起露缇琪雅,站在伊织身旁摆出架式。
  「——好啦,伊织同学,我们上吧!别发呆了!」
  「…………」
  伊织冷淡看了皐月一眼,并且发现常叶任凭蓝骑士们紧追在后,横越操场朝这里前来。
  「喝!」
  常叶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挥动长柄刀。
  「大路学姊!?」
  莉莉瓯妮刀尖的光芒化为无数光箭,射向包围伊织等人的蓝骑士们。目睹这一幕的皐月发出感叹的声音。
  这一瞬间,伊织在第一时间展开行动,朝着被常叶偷袭而失去平衡的一名骑士,以克莉丝的剑尖插入对方的脖子。
  ※段平:大砍刀
  「……?」
  对方看起来就不是人类,而且砍下去的手感也与人类完全不同。虽然蓝色的外壳非常坚硬,但内部恐怕完全是空的。伊织从剑身传回来的触感察觉到这一点,因此用尽浑身力气,让剑尖贯穿骑士的延髓,然后扭转剑柄从侧边收回,强行割断骑士的脖子。
  另一方面,常叶从高于足球门柱的位置落下,就这么顺势挥动长柄刀,砍在同样停止动作的骑士脖子上。
  「!」
  两颗骑士的脑袋,无力滚落在睁大双眼的皐月面前。
  如同伊织刚才的感觉,失去头颅的骑士铠甲里空无一物。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人类……总之,像这样亲眼证实,还是觉得舒坦多了。」
  脑袋一分家,蓝骑士就砰当一声当场崩塌,至今连结在一起的部位全部分解,成为平凡的镜甲残骸,不久之后就冒烟消失了。
  「这样就剩下十具——」
  「不对吧,仔细看清楚。」
  皐月像是松一口气般细语,但伊织冷酷驳回这番话,再度以克莉丝摆出架式。
  两具骑士消失之后,一留下来的两把长枪,其中一把无声无息消失在影子里,立刻化为新的蓝骑士现身。
  「……这些家伙,似乎可以自由变成铠甲或武器。」
  新出现的第十一具骑士,捡起地上的另一把长枪,宛如理所当然面对伊织等人。
  「两人、两把、或是一人加一把——总之要打倒两个.才算是减少一人。」
  「确实不是普通的战争妖精。」
  伊织怀着怒火扔下这句话,常叶华丽落地之后摆出炉火纯青的架式,自然而然移动到消除彼此死角的位置。虽然伊织也历经过不少战斗,但还无法在持续极度紧张的状况下,如此细心注意周围的状况,常叶在这方面着实令人佩服。
  「我、我也要!」
  皐月来到两人身边硬是挤进来,成为三人各自朝着三个方向的阵型。不过她手持露缇琪雅的架式,就伊织看来也过于外行,实在称不上可靠。
  「即使没有武术造诣,只要持续战斗,身体自然就会学习到更有效率的架式和动作……不过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时间了。」
  这名超乎预料的不远之客,对于伊织与常叶来说,究竟是帮手还是拖油瓶,就现阶段来说无法断言。臯月本身完全没有学过格斗技或武术,而且运动细胞比伊织还差。不过露缇琪雅是颇有能力的战争妖精,只要有她的引导,或许也可以将皐月列为战力。
  「宫本学弟。」
  伊织板着脸打如意算盘时,常叶轻声说道:
  「——我想你应该有各方面的考量,不过现在从三对十二变成三对十一,这么想就觉得状况不会太差。总之你不用在意我,尽量协助她吧。」
  「为什么我要——」
  「考量到莉莉瓯妮和克莉丝的特性就是如此吧?因为莉莉瓯妮这孩子,比起防守更擅长攻击。」
  「…………」
  既然常叶提出这样的论点,伊织也无从反驳。说到能在紧急状况保护臯月的是谁,当然不会是莉莉瓯妮,而是拥有「塚守」这项能力的克莉丝。
  「学姊,谢谢您担心我!」
  皐月刻意提高音量,打断伊织与常叶的低声讨论。
  「——但是不要紧!我可以的!」
  听到她在耳际如此力说,伊织不由得拉下表情。
  「你啊……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露缇琪雅比克莉丝还强!」
  「不准拿别人的实力耍威风。」
  「鞘之主与战争妖精是异体同心!衡量实力的时候必须用搭档来看!」

  『伊织!臯月刚才说得很好!鞘之主与战争妖精果然是同甘共哭喔!』
  「我不是说过,是同甘共苦才对吗……?」
  即使伊织如此抱怨,依然在叹气时不经意露出笑容。
  如果是平常的皐月,绝对不会展现目前这种难以招架的情绪波动。这一切应该是来自于她首度体验到「魔性之血」的亢奋感。皐月平常内向又优柔寡断的人格消失,取而代之显露在外的另一个她,是与平常完全相反,主动积极而且说话异常大声的她。
  对于这样的差距,伊织甚至觉得有些头晕,不过在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身处于战场的时候,判若两人的程度应该也不会输给现在的皐月,想像到这一点的他不禁露出笑容。
  「——宫本学弟,要来了!」
  看到十一具骑士逐渐缩小包围网,常叶率先往前冲。
  伊织将克莉丝向前平举,并且制止想要向前的皐月。
  「你不要抢攻,专心保护自己就好。」
  然而皐月无视于伊织刻意告诫的苦心,冲到比克莉丝剑身更前面的位置砍向蓝骑士。
  「你——」
  「不要紧不要紧!」
  说到自保绝对不落人后的露缇琪雅,不傀是依照自己的喜好挑选皐月成为搭档,两人的调性应该非常好,皐月快到甚至留下残影的速度述说着这一点。
  然而调性的好坏,并不等于搭档的实力。光看伊织与克莉丝数度陷入苦战,就可以理解这个道理。鞘之主的速庋与力量能够提升到什么程度的「倍率」,主要取决于鞘之主与战争妖精的调性好坏,不过伊织基于经验法则推测,纯粹的战斗技术与战争妖精本身的特殊能力,只能在战斗中累积经验来学习。
  然而皐月只依靠露缇琪雅的能力以及搭档的调性,就将伊织抛在后方主动进攻。
  「露缇琪雅!你也稍微阻止一下吧!」
  『我现在被当成武器来用,怎么可能阻止啊!』
  『皐月好厉害!好厉害喔:!』
  「别火上加油啊……」
  伊织不悦蹙眉,并且立刻追上皐月。
  「——喝!」
  皐月随着充满气势的呐喊声挥动露缇琪雅。然而这是——宛如在海滩砍西瓜——从最上方毫无矫饰的一砍,即使对方不是动作迟钝的蓝骑士,依然可以轻易闪过。
  「……咦?」
  完全挥空的露缇琪雅剑尖,深深劈进黏土质地的地面。皐月真的就像是没砍到西瓜连忙取下眼罩的孩子,就这么睁大眼睛退后半步,凝视着躲开全力一击的蓝骑士。
  「完全不叫做不要紧吧,」
  蓝骑士试图反击时,伊织从远方跳过来给他一记飞踢,并且在着地的同时转过身去,将皐月的头粗鲁往下压。
  「呃!?」
  发出责难声的皐月后脑杓,有一把长枪擦过。已经有另一具蓝骑士进逼到皐月身后,瞄准她毫无防备的背后了。
  「你这样毫无意义啊——!」
  伊织几乎是用拖的把皐月推到身后,然后迅速挥剑将水平刺过来的长枪往两侧架开。
  如果是实力不足的帮手,还可以称得上是助力,即使无法增加战力,至少也不会减少。然而碍手碍脚的帮手肯定会造成反效果,现在的皐月正是如此。
  「痛死我了……」
  脸蛋撞到地面的皐月按着鼻头起身。虽然流出一丝鼻血,不过受到的打击与痛楚,似乎没有她讲的那么严重。
  「可、可是不要紧!我还能打!」
  「打什么打……要是完全被包围,我可没空照顾你啊。」
  伊织抓住皐月的左手往上拉,跳到足球场的门柱上,将门柱当成踏台跳到体育馆屋顶,俯视着追过来的蓝骑士们。
  「——!」
  想确认敌人数量的伊织,在这个时候发觉一件事。常叶的身影不在附近。
  常叶射出大量魔箭作为牵制,一鼓作气踏入敌阵。虽然锐利的枪尖进逼到眉心,但常叶双眼眨也不眨,就以长柄刀的柄尖架开长枪,就这样顺势斜向往上砍。
  随着沉重的声响,骑士胸口受到重创仰躺倒地,常叶乘胜追击踩在骑士胸口,瞄准脖子挥下长柄刀。
  『……常叶。』
  「嗯,我明白!」
  漂亮砍下骑士头颅之后,常叶轻盈向上跳,重新以双手握紧莉莉瓯妮,砍向骑士脱手落地的长枪。发出铿一声刺耳金属声响之后,蓝色凶器没有沉入地面就被劈成两半。
  「只要能够一鼓作气连续进攻,就有可能几乎同时打倒两个。」
  常叶确认蓝骑士与长枪各自发出淡淡磷光消失,然后静静环视四周。
  为了避免被敌人包夹,常叶在战斗时经常高速移动,因而与伊织他们相隔两地,如今应该已经从那间小学移动好几公里了。这里是平常必须走一条平缓漫长的坡道才能抵达的丘陵,在丘陵上的茂密树林里,合计打倒第四个敌人的常叶,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总之已经打倒眼前的敌人了……但感觉还不像是能离开逢魔之刻的样子。该不会要把那些蓝色家伙全部打倒才能回去吧?还是说,打开这个逢魔之刻的另有他人——」
  出声细语试着整理思绪的常叶,察觉到莉莉瓯妮正默默颤抖而皱眉。
  「……是后者吗,有种棘手的气息。」
  如此细语的常叶视线前方,有一座孤单伫立的小教堂。常叶知道这座城镇有好几间教堂,但是不知道连这种地方也有。
  「虽然很想和宫本学弟他们会合,不过他们光是应付那些量产型,应该就没有余力了。要是不小心把这边的敌人带过去会合,牧岛学妹会有危险。」
  『常叶……』
  「我明白。我记得这股气息。」
  常叶轻拨微乱的裙摆整理服装,穿过树林前往教堂,下定决心之后推开这扇门。
  在永恒的黄昏阳光隐约射入的教堂里等待的,是曾经与常叶她们交战过一次的人。
  「……我等待的不是你们。」
  坐在最前面长椅的男性,头也不回就如此说着。
  「无论是派屈克还是那名少女,都没有要我打倒你。我在等的是一名戴眼镜的少年。」
  「……你是说宫本伊织?」
  常叶谨慎观察教堂内部,不过里头只有一如往常背对着常叶的男性——格雷姆,以及他带来的战争妖精少年。
  「我不知道名字。」
  男性叹了口气起身,从口袋抽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咳了几声。
  『……不过,看来我和那名少年没有缘分。都已经像这样在这里等待了,出现的偏偏是你。」
  「很抱歉没能回应你的期待。」
  「不——」
  格雷姆扬起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一笑。
  「……即使如此,能够像这样再度见到你,应该也是命中注定吧。或许只要打倒你,我就可以稍微舒坦一些。」
  「格雷姆先生!」
  少年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只有黑发!完全不像啊!」
  「我知道。」
  格雷姆轻抚少年戴着鸭舌帽的头,并且点了点头。
  「……我不再手下留情了。奥托尼特,我们上。」
  「好的!」
  充满活力回应的少年——奥托尼特当场沉入影子,再度化为巨大的双刃剑登场。
  常叶抿紧嘴角,握着莉莉瓯妮的手也增强力道。
  格雷姆这个人的能耐,常叶已经在上次的战斗大致掌握了。虽然没有武术造诣,却非常习惯以性命交锋,并不只是「很有胆量」的意思,而是无论采取任何行动都毫不犹豫,这样的风格使他的步法与剑技迅速又犀利。
  此外,名为奥托尼特的战争妖精也是多才多艺,不只和克莉丝一样能使用塚守,还拥有另一种常叶并不知情,能够令对方瞬间无力的特技,除此之外,即使他拥有射击武器也不足为奇。
  对手实力就是如此高强,很明显比现在的常叶她们技高一筹。
  真要说常叶有机可乘的部分,就是格雷姆似乎罹患某种严重的疾病,仅止于此。
  「……如果只期待这一点,我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
  『唔……』
  虽然常叶露出苦笑,但她内心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常叶并没有天真到盲目认定世界上所有敌人都比自己弱,实际上,她至今也曾经数度与强敌交手。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因为常叶之所以战斗,不只是为了让她自己活下去,也是为了保护莉莉瓯妮。
  ※
  留在伊织等人这边的蓝骑士总共九具。由于各自握着长枪,所以敌人总数是两倍共十八个。
  「因为这边有两人,所以分配得比较多?」
  以最单纯的方式计算,不见踪影的常叶那边有两具蓝骑士。既然数量上有这种差距,以常叶的实力,应该可以毫不费力解决敌人前来会合。
  问题在于这边是否能在这场以寡击众的战斗撑到那时候。虽然光看人数是二对九,但皐月实际上不算是战力,反而还会碍手碍脚,所以必须在超过一对九的恶劣状况奋战。
  「不要紧不要紧!」
  稍微站不稳的皐月擦着额头的汗水。她擦汗的手上沾着汗水以外的红色液体,她自己应该也有察觉到吧。
  几乎被迫只能防守的状况持续到现在,使得皐月全身满是轻伤。虽然在魔性之血的作用之下,这些伤几乎都是立刻愈合,然而随着出血而流失的体力无法立刻回补。如果正视她连一个敌人都无法打倒的现实,现在的皐月肯定逐渐踏上败北之路。
  然而即使如此,她的语气依然没变。
  「伊织同学,不要紧的!」
  「……哪里不要紧?」
  「不要紧!因为我还能动!」
  皐月如此回应点了点头,嘴角浮现着笑容。
  在现实之中,确实有鞘之主会受到魔性之血的影响,骤变成为乐于享受战斗的性格,不过臯月所展现的笑容,并不是代表她同样也变成这种性格。至少伊织有察觉到这个事实。
  皐月就只是对于现状感到高兴。能与伊织并肩作战的这种局面,是最令皐月高兴的事。
  伊织当然也不是在询问皐月的真正想法,只是对自己的推测——虽然有点自我感觉良好——抱持确信。
  「不只是一样棘手,居然还变得更烦人了……!」
  即使皐月真的身负重伤无法动弹,应该也会硬挤出甜美的笑容,反覆坚称自己不要紧吧。正因为能够预料到这种光景,所以伊织不得不蹙眉扔下这句话。
  「伊织同学,怎么了?你停止动作罗!」
  只有嘴里说得好听,挥砍敌人的动作依然是个外行人。
  『慢着——你这孩子是笨蛋吗!?』
  露缇琪雅连忙发射魔箭支援,然而对于防御力优秀的蓝骑士,只能造成牵制效果。
  相对的,皐月没有预估攻击间距再度华丽挥空,变成向前扑倒的丢脸姿势,就这么从体育馆的拱形屋顶滑落。
  「啊~!」
  『伊织!皐月掉下去了!』
  「……说真的,你到底哪里不要紧了!?」
  伊织追上皐月,抓住她穿着便鞋的脚踝从屋顶一跃,这次是从体育馆屡顶移动到校舍楼顶。
  「呀啊——」
  伊织粗鲁扔下臯月,转身往体育馆看去。
  「非得全部解决,才能够离开这里吗……!」
  蓝骑士们执拗追着伊织等人而来。伊织拖着皐月退到校舍角落。
  『伊织!要失控就快点吧!』
  「啊!?」
  『上次你遇袭的时候,不是也向派屈克那时候一样失控吗?既然这样也在这里失控吧,这样不就可以轻松获胜了!?』
  确实,伊织之前在墓地遇袭时,脑袋变得空白发烫的那种感觉再度出现——虽然最后是被伊索德打倒在地——却足以和十二具蓝骑士打成平分秋色。如果在这个状况能使用那种力量,要收拾面前数量较少的蓝骑士,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唯一以及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主动唤醒这种感觉。
  「不、不要紧,不要紧的!」
  皐月整理着被伊织拖着跑而往上翻的牛仔裙,并且慌张大喊:
  「——我不会让伊织同学被迫这么做!因为我会努力!」
  「这世界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肯定能有回报。」
  伊织驳回皐月太不经大脑的这种说法,让视线扫向两侧。
  就在这个时候,校舍忽然裂开了。
  「!?」
  从地面斜冲天际的一道巨大漆黑光箭,打碎校舍的一角,将蓝骑士们连同瓦砾击飞。
  「————」
  虽然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伊织判断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此立刻采取行动。他跳向毫无防备飞上半空中的蓝骑士,一剑砍下对方的脑袋。蓝色铠甲瞬间蒸发,只有长枪落下。
  伊织进一步踩在避雷针上,运用金属针的弹力跳向另一具蓝骑士进攻。
  「——你太慢了。」
  面对蓝骑士剌出的长枪,伊织将枪身架往腋下接住这一枪,并且迅速反握克莉丝,砍向敌方的脖子。
  『皐月!用刚才那种方法砍它!』
  「唔、嗯!」
  在露缇琪雅的指引之下,皐月终于像是回过神般展开行动,依照刚才那种砍西瓜的要领,用尽力气砍向落在水泥砖地面的长枪。剑刃命中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重的破碎声,蓝枪喷出类似蓝宝石薄片的碎片断成两截。
  「成功了——!」
  『总之算是合格吧?』
  「不过,刚才到底是——?」
  「应该是老师。」
  伊织在臯月身旁着地,将抱在腋下的长枪随手砍断。
  「咦,老师?哪里哪里!?」
  「看看下面吧。」
  皐月从扶手探出上半身俯视操场,埋在校舍崩塌瓦砾之中动弹不得的蓝骑士,被一名单身女老师以巨大的剑轻易砍掉头颅。
  「……哇~……」
  大概是听到皐月这声感叹吧,把剑扛在肩上的药子,仰望楼顶扬起嘴角。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啊,牧岛皐月!你明年的选修科目也选美术吧!」
  「话说,请让我也加入美术社吧!」
  「这种事晚点再说,还有敌人没解决。」
  「一年级的,你们要继续闲聊也无妨,不过别被波及啊!」
  药子再度举剑,以剑尖瞄准校舍楼顶。看到锐利剑尖蕴含黑色光辉,伊织皱眉抓住皐月的手。
  「……就算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那个人也太乱来了吧?」
  伊织拉着皐月跳离校舍楼顶的下一瞬间,第二发巨炮轰飞蓝骑士们。
  『伊织。』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露缇琪雅轻声说道:
  『……药子似乎比我想像的厉害许多。』
  「是啊。」
  伊织不知道露缇琪雅是基于什么想法刻意讲出这种话,但现在没空对这件事多加思索。
  回到体育馆上空的伊织,从半空中攻击刚才闪躲药子射击武器之后着地的蓝骑士们。
  「克莉丝!这是最后了,用你的全力!」
  『嗯!』
  只有伊织与皐月的话实在靠不住,不过既然药子来了,就不再需要思考战斗步调的问题。伊织朝着地面伸出左手,让克莉丝产生的无形之墙化为硬桩,将抬头仰望的骑士们压垮。
  「——这家伙是第几个?收拾几个了!?」
  伊织降落在压得趴在地上的骑士们身旁,踩在他们的背上,接连砍掉两具骑士的头颅。
  必须尽早消灭全部敌人,前去支援常叶才行。
  在这个逢魔之刻,或许还有蓝骑士以外的敌人。伊织至今依然无法完全抛弃这种可能。
  ※
  由于强烈的麻痹感,常叶的左手无法使力,顶多只能扶住长柄刀的柄。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手腕在一分钟前,曾经被格雷姆抓住过。大路常叶没有便用射击武器的华丽战法,不过擅长进逼到敌人面前交锋。对于这样的她来说,左手麻痹造成颇大的打击。
  唯一的慰藉,在于麻痹效果应该只是暂时性的。在上次战斗挨了这招的时候,麻痹的手臂大约三分钟才复原。
  可以视为仅仅三分钟,也可以视为多达三分钟——以实质上只能单手战斗的时间来看,三分钟绝对不算短。这是常叶目前最真实的心境。
  「明明已经知道对方的能耐,居然又中了这招——」
  常叶差点对自己的不中用露出苦笑。她忍住笑意向后飞退。
  以常叶的立场,与格雷姆保持距离不断逃避,等到左手能够再度恢复正常才是上策。常叶使用的武器是长柄刀,以武器性质来说,要单手操纵几近不可能。
  然而,格雷姆也没有天真到允许常叶这么做。
  「休想拖延时间。」
  格雷姆以巨剑的剑尖直指常叶而来。现在的常叶左手因为麻痹而报废,因此连这种来自正前方毫无矫饰的突刺,都难以顺利破解。
  背对墙壁自断后路的常叶,在原地轻盈跳起,猛踩身后的墙壁往前跳,不只越过格雷姆的头顶,同时以右手挥动长柄刀。
  「……哼!」
  格雷姆放低身体,躲开常叶乘虚反击的这一刀,并且在转身的同时射出魔箭。
  「莉莉瓯妮!」
  『唔。』
  常叶也在着地的同时转身射出魔箭。双方的魔箭接连亘击,发出耀眼的光辉消失。
  常叶趁隙与格雷姆拉开距离,并且调整呼吸。

  魔性之血的奔流,会冲淡所有战斗的禁忌。然而即使如此,依然存在着凡人难以跨越的界线,以这种意义来说,常叶生性不容易受到「血」的迷惑。
  比方说在某些场面,伊织会任凭战意的驱使,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强行突破,然而常叶办不到,残留在心底的些许理性会成为阻碍。她会在激战当中思考这种事,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不经意回想起泷泽。
  泷泽耕介是常叶的师兄,也是她年幼时的初恋对象,泷泽令她察觉到这些战斗,具有多么沉重且残酷的意义。
  身为高中生却是薙刀高手,与莉莉瓯妮也是一组好搭档的常叶,以鞘之主来说绝对不算弱,然而先不提实力,如果光论觉悟,常叶或许比不上伊织。
  常叶在与洒泽交战的时候,微底体会了这个事实。她无法以全力应付成为敌人的泷泽,单方面被打得差点没命。如果伊织与克莉丝当时没有赶到,常叶应该就会失去莉莉瓯妮并且遗忘一切,从这样的战斗之中除名。
  战争妖精是什么?「乐园」又是什么?——常叶没资格讨论这种事,因为她太天真了。并不是没有实力,而是没有觉悟。
  总归来说,常叶没有胆量弄脏自己的手。

  如果要保护莉莉瓯妮、保护自己、保护同伴,就意味着必须打倒其他的战争妖精,以他人的牺牲铺路前进。依照状况,也可能会亲手了结敌方的鞘之主。如果拥有正确的道德观念,或许理所当然会对此感到犹豫。
  然而常叶是认同这种可能性而踏入战场,何况既然是为了保护莉莉瓯妮而战,既然是秉持着这种高洁的情操,如今非得要拥有相应的觉悟不可。
  「我明明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意正视罢了……有些事物并不是坚守节操就能守护的。」
  常叶缓缓以左手握住莉莉瓯妮的刀柄。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麻痹感已经逐渐退去,再一分钟应该就能恢复握力。
  某名男性浴血奋战的身影,转瞬之间掠过常叶的脑海。那幅光景的鲜红色彩,令常叶的血沸腾得更胜以往。
  「我不想失去目前的生活。我不想忘记莉莉瓯妮,不想忘记他们——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忘记至今发生的所有回忆,我要为此而战。」
  「……事到如今,还在询问自己战斗的意义?」
  听到常叶的细语,格雷姆露出冷淡的笑容。
  「不过少女啊,战斗的意义真的是毫无意义。看吧,我就是最好的证据……即使如今早已失去战斗的意义,我依然像这样继续战斗。」
  「或许你是如此……不过我需要拥有战斗的意义,而且我会因而变强。」
  「结果却是只有这点身手?真可悲。」
  「想笑就笑吧,我已经在你面前丑态尽出了。」
  「哼……只有嘴里讲的还算像样。」
  格雷姆架起奥托尼特拉近距离。如此巨大的双刃剑使出的攻击,连平常的常叶都没有想过正面接招,何况现在的她有一条手臂无法自由使用。
  厚实的剑刃发出嘶吼挥砍而来,常叶躲开之后以单手俐落旋转长柄刀,试图以柄尖刺向格雷姆的脚背。
  「虽然上次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日本的武术真龌龊。」
  无论对方是否化为超人,只要使劲以莉莉瓯妮的柄尖刺下去——即使无法贯穿——也能完全粉碎脚掌骨,这么一来,对方的行动就等于暂时受限。
  这种程度的反常战法,常叶当然不认为格雷姆无法应付。事实上格雷姆就已经连忙移动脚步,使得常叶的这一招落空,并且就这么以不够稳定的姿势,以十二分的力道朝常叶横砍而来。
  『……!』
  常叶知道莉莉瓯妮忍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
  「撑着啊……!」
  常叶直立刀柄想接下奥托尼特的剑身,却因为左手还无法使出全力而失去平衡,被接踵而来的第二剑击飞。
  「唔……!」
  常叶不只是重重撞坏长椅,直到背部撞上讲坛才总算落地,但她微微摇头就立刻起身。虽然这一撞没有造成痛楚,然而伤害与疲劳正确实累积,即使身体能力藉由魔性之血活化,也不表示能够无止尽战斗下去。
  常叶重新面对迅速追击而来的格雷姆,以腋下夹住长长的刀柄作为支点,只用右手劈出水平的一刀。
  「力道太轻了……!」
  格雷姆以奥托尼特的剑刃,轻松架开常叶利用离心力的这一砍,并且像是要示范给她看,同样水平挥剑反击。
  「咕……!」
  常叶躲开这一剑,旁边的讲坛则是被砍成粉碎,然而奥托尼特的剑尖犀利跃动,忽然从平面攻击改为突剌,直指常叶的胸口。
  「!」
  常叶反射性地翻起裙摆,以回旋踢的要领踢向双刃剑的剑身,并且就这么继续旋转身体,使出比刚才还要沉重的一刀。
  「……还是太轻了。」
  「!?」
  奥托尼特的塚守,将常叶用尽力气的这一刀弹开。常叶没能伤到格雷姆,反而连没有受伤的右手都被震得麻痹。不由得皱起眉头的常叶,心窝被格雷姆深深踢了一脚。
  「呜——咕……!」
  常叶身体一个踉呛往前弯,此时格雷姆再踏出一步,从正上方劈出一剑。
  「——!」
  在左手依然麻痹的状况,要是冒失接下这一剑,有可能使得武器脱手。如此心想的常叶向后仰,好不容易躲开宛如断头台的一剑,紧握莉莉瓯妮的刀柄试图反击。
  「不用痛苦了……够了。」
  一度深深插入地板的剑,被格雷姆细瘦的手臂硬是往上挥。
  「什么——!?」
  奥托尼特的剑刃以超乎预料的速度上升,从常叶手中震飞莉莉瓯妮。
  「……够了。」
  如此细语的格雷姆,宛如滑动进逼到常叶面前。赤手空拳应付奥托尼特几近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格雷姆想在适时候做出了断,也是理所当然的做法。
  「还没!」
  常叶将总算能自由使唤的左手,朝着正面砍过来的格雷姆高举。
  「……牺牲一条手臂也挡不住的。」
  本身就很有重量的奥托尼持,再加上格雷姆化为超人之后的臂力,足以轻松粉碎地球上任何生物的头盖骨。或许是这种绝对的自信,使得格雷姆这一剑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并没有要牺牲手臂!」
  瞬间紧咬牙关的常叶,左手释放出银色的光辉。
  「!?」
  格雷姆劈下来的奥托尼特剑刃,在稍微砍近常叶左肩的位置停住了。常叶左手释放的光辉,从笔直并排的手指尖端往前延伸,成为长约五十公分的光剑,挡下格雷姆的这一剑。
  「是『魔剑』(Glass)!?」
  『格雷姆先生!请退后!』
  这是莉莉瓯妮的新能力——也是常叶的王牌。察觉到这一点的格雷姆连忙向后跳,然而常叶比他早一步采取后续行动。
  「顶多不过是一根锁骨——莉莉瓯妮,我们上!」
  『唔——』
  常叶任凭肩头喷出鲜血,抓住飞到半空中至今才落下的莉莉瓯妮,并且立刻横砍一刀。
  『格雷姆先生!?』
  「——!」
  奥托尼特大概使用了塚守,宛如球棒用力敲向地面的强烈冲击,再度傅到常叶的手臂。
  然而在同一时间,某种东西碎裂的尖锐声响传遍全场。
  「胧月——!」
  第一刀粉碎无形之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回长柄刀,间不容发挥出第二刀——这原本是应付固若金汤的对手时,用来强行破解防御之后发动攻击,藤派武甲流的招式之一。
  「女孩……!」
  格雷姆的脸颊被画出一道红线。如今的常叶,即使攻击对方的脸部也已经不再犹豫了。
  常叶接着以柄尖击向格雷姆侧腹。长柄刀原本是必须保持合适间距战斗的武器,然而考量到柄尖也能像这样用作攻击,在近距离交战时,反而比格雷姆巨大的长剑更能灵活运用,可说是较为有利。
  「咕、唔——」
  几乎要命中侧腹的时候,格雷姆直接以右手抱住莉莉瓯妮的刀柄,把单手无法尽情挥动的剑插在地面,再以获得自由的右手伸向常叶。
  格雷姆想要再度使用那招王牌。看穿这一点的常叶,也让刚才的光剑在左手现形,从极近距离插向格雷姆的心窝。
  「!」
  让对方的一条手臂麻痹,却得让自己肚子被挖一个大洞作为代价,格雷姆终究认为这样太不划算吧,因此改为抓起奥托尼特向后退。
  常叶没有错过这个空档,立刻挥动长柄刀。
  「……!」
  一跳就跳到三公尺远的格雷姆,就这么踉跄好几步,坐在后方的长椅上。
  格雷姆西装的胸口位置,被砍出一道像是受到横劈而形成的红色伤口。反覆练习几千次几万次才能够施展的俐落招式,使得身经百战的鞘之主受到重创。即使是如今化为超人的格雷姆,这道伤口也没有浅到一两分钟就能愈合。
  然而即使有这个绝佳的机会,常叶也无法一气呵成继续进攻,而是按住腹部当场跪下。因为刚才的那一瞬间,格雷姆迅速飞退的时候,也像是配合常叶的这一刀,挥动奥托尼特予以反击。
  「呼——呜……!」
  常叶紧捏血流如注的伤口,摇了摇因为临时贫血而意识朦胧的脑袋。
  常叶在武术造诣这方面远胜于格雷姆,格雷姆在赌命战场累积的经验,则是令常叶望尘莫及。不过如果单论年轻,常叶远在格雷姆之上。
  而且像这样彼此都受到重创的时候,「年轻」会以体力与恢复力的形式大幅左右战局。如今正是处于这种局面。
  「…………」
  在常叶缓缓起身时,格雷姆依然坐在长椅上。他的右手握着奥托尼特的剑柄——即使蕴含昏暗火光的双眼笔直注视着常叶——原本就发青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了。
  「艾……迪丝……」
  宛如清晨醉汉瘫坐在长椅上的格雷姆,微颤嘴唇轻声说着这句话,然而常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以这句话为契机,格雷姆手中的长剑滑落了。
  「——格雷姆先生!」
  恢复为少年外型的奥托尼特,慌张靠近格雷姆身旁,然而格雷姆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取而代之的只有格雷姆口中发出的痛苦咳嗽与污浊鲜血。
  「格雷姆先生!?」
  即使奥托尼特伸手摇晃,格雷姆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
  常叶静静调整好呼吸,慎重走向格雷姆他们。
  「!」
  察觉到这一点的奥托尼特,趴在格雷姆身上保护他。
  「请住手!格雷姆先生生病了!已经不能打了!所以这样就行了吧!我愿意任凭处置,所以请放过格雷姆先生吧!」
  「……这种做法真是任性。」
  不是以痛楚,而是以热度感受腹部伤势的常叶,以平淡的语气如此细语。
  到头来,常叶她们并不打算与格雷姆敌对,是格雷姆主动挑起这场战斗。虽然以结果来说,格雷姆已经像这样倒下,但是常叶丧命的可能性非常高,事到如今少年却要求常叶放过格雷姆,简直是把事情想得太称心如意了。
  只不过,常叶感受到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怜悯与空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窝囊感到无比懊恼。
  格雷姆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与其说是败给常叶,说他败给病魔或许比较正确,然而即使如此,常叶的胜利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显而易见。
  然而常叶无法给格雷姆一个解脱。明明直到前一刻才做出觉悟,当她面对吐血倒下的格雷姆——以及哭着保护格雷姆的奥托尼特,还是难免感觉这份决心打了折扣。
  自己的这份窝囊,使得常叶紧咬嘴唇。
  「……这样就够了吧?」
  这个声音令常叶回过神并抬起头来。
  依然开启的教堂门口,站着一名身穿格子西装的老绅士。
  「你是……!」
  单手拄着拐杖,肩膀停着一只艳丽翡翠色的鹦鹉,戴着一副单边眼镜,而且最熏要的是,他居然能够进入这个逢魔之刻。从这样的外型以及这件事实,常叶推测他就是宫本伊织曾经过见的神秘绅士——而且应该是吟游诗人,因此紧握莉莉瓯妮摆出架式。
  然而老人以从容的脚步走到格雷姆他们面前,痛心俯视这名已经说不出话的男性。
  「格雷姆·亚瑟·夏洛克……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视线静静落在下方的老人脸上,浮现哀伤至极的神色,宛如见证着老朋友的死。
  老人深深叹息之后,转身面对常叶。
  「你确实战胜了。」
  「……什么?」
  「你确实战胜他了,为了保护那名少女而更上层楼了,这份觉悟值得赞许……不过,所谓的变强,并不是非得要舍弃情感吧?如果你已经抱持着想原谅他们的念头,那么这并不代表软弱,而是你的坚强。」

  「————」
  老人宛如劝诫的这番话,使得常叶将握着长柄刀的手放下。
  「格雷姆先生!」
  拼命以上衣袖子为男性擦血的奥托尼特,发出悲痛的呼唤。
  「格雷姆先生,格雷姆先生!」
  格雷姆已经断气了。
  老人凝视着依偎在格雷姆身旁哭泣的奥托尼特轻声说道:
  「——他是抱持着对于自己女儿的赎罪意识,才得以活到今天。或许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葬身之处吧……」
  「不对!」
  奥托尼特大幅摇头否认老人的这番话。
  「没那回事!格雷姆先生虽然病得这么虚弱,却还是想为我寻找归宿——要说这是他对女儿的赎罪,或许可能是这样吧,不过——!」
  「也对……他的愿望是让你活下去。我能够为他做的,大概只有为他实现遗志吧……」
  老人轻抚奥托尼特的头,朝着说不出话的常叶说道:
  「无论如何,往生者不可能再度清醒……小妹妹,好好记住这个道理吧。即使能够抵达『乐园』,也不可能让死者复活,轮回的转轮绝对不可能逆转。」
  「……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说出意义深远的这番话。在常叶想要询问个中真意时,老人背上张开一对耀眼的白色光翼。
  『常叶……!』
  「唔——」
  几乎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辉,使得常叶反射性保护脸蛋并且向后退。
  「……铭记在心吧,你们也有可能成为『死之蛇』。重视情感的鞘之主,都会被情感囚禁而自行化为『蛇』。」
  在白色的闪光之中,老人的话语传入常叶的耳朵。
  「……!?」
  光之浪涛于片刻之后消退,常叶缓缓张开双眼。
  然而在这个时候,一切已经从常叶的面前消失了。包括老人、奥托尼特,以及格雷姆的遗骸——只有常叶独自留在剩下血海与长椅残骸的教堂。
  离开常叶的手,恢复为少女外型的莉莉瓯妮,默默握住常叶的手。
  「……我没事。」
  常叶聆听着远方响起的钟声,回握少女的手。
  「无论发生任何事,直到最后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唔……」
  莉莉瓯妮仰望常叶,然后搂住常叶的腰。
  直到两人身影从黄昏世界消失的瞬间,阴郁的钟声不断响起,宛如哀悼着男性的死。
  ※
  爱德华缩起魁梧的身体,走到餐桌旁边的伊索德面前。他手上所捧的银色托盘上,放着一朵将近有一半花瓣凋落的蓝色玫瑰。
  「公主大人。」
  爱德华递出玫瑰花,伊索德随即把热牛奶杯放在桌上,细细的眉毛隐约颤动。
  「……那是伊索德扔掉的玩意吧?」
  「是的。」
  「看起来似乎凋零不少?」
  「没有枯萎。」
  「……没办法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伊素德从托盘拿起玫瑰,插在喝到一半的牛奶杯里,命令爱德华将杯子放在大餐桌的正中央,然后以叉子切起熔岩巧克力蛋糕。
  「所以,那个男的呢?」
  「似乎死了。」
  「他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多期待就是了。」
  伊素德舔着缓缓流出来的热巧克力,并且眯细双眼。
  「伊索德可不管哦?等到这个国家到处都是『蛇』才慌张,也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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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将太阳捧入手心
每次战斗都会流血,另一方面,少女则是提供自己的「血。
要是反覆进行这样的事情,或许自己体内的血,总有一天会全部变成不是自己的血——在这种荒唐恐惧的笼罩之下,即使正值盛夏,伊织却不寒而栗。
伊织知道,战斗时并不是只有流出伊织自己的血,而且体内每天都会造血弥补损失。然而事实上,伊织体内「魔性之血」的浓度确实在增加。在浓度超过某种极限的时候,或许会发生某种事情。伊织暗自对此感到畏惧。


  与大路常叶结束通话之后,伊织前往书斋。
  「——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坐在父亲书桌旁边瞪着笔记型电脑的赖通,没有抬头就如此询问。虽然伊织不太清楚,但赖通似乎是在整理要交给大学的报告。即使留职停薪,不过既然在大学担任讲师,赖通似乎也不能游手好闲度日。
  伊织坐在沙发上叹气答道:
  「是常叶学姊……她要去探望一位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该不会是——」
  「没错……应该是去探望她师兄泷泽先生的太太。」
  「是她啊——常叶小妹应该也很辛苦吧。」
  赖通停下敲打键盘的手,让眉心浮现皱纹。
  伊织曾经大致向赖通说明至今经历的战斗,所以赖通当然知道常叶曾经与师兄泷泽耕介交战。
  「常叶小妹为了活下去,剥夺了这位师兄夫人活下去的希望……不知道她去探望的时候,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
  「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有消极的想法吧。」
  虽然常叶与莉莉瓯妮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似常叶在伊织的协助之下打倒泷泽,使得泷泽想要治好重病妻子的希望,连同他身为「鞘之主」的记忆消失了。这件事肯定在常叶心中深深种下后悔之情。
  不过,常叶如今决心要去见泷泽他们,代表她终于愿意面对至今不愿正视的往事,并且愿意背负这段往事活下去,伊织认为这是她内心觉悟的表现。不然的话,抛就不会刻意告诉伊织要去探望他们。
  伊织将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然后对赖通说道:
  「——最近我想再邀请学姊来家里用餐,可以吗?」
  「我不在意啊?因为我非常欢迎美丽的小妹妹光临。」
  赖通扬起嘴角,咧嘴便了一个眼神。
  在这个时候,书斋的门响亮打开,啃着苏打冰棒的露缇琪雅与克莉丝现身了。
  「伊织,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伊织,我听到了!」
  单手拿着蓝白色冰棒的露缇琪雅走向伊织,露出别有用心的笑容轻戳少年的胸口。
  「……伊织,这场餐会当然也会找皐月来吧?」
  「为什么需要连那个家伙都找来?」
  「因为~,如果邀请常叶却不邀请臯月,这样就不公平了吧……还是说,你果然比较喜欢常叶~?」
  「喔?伊织,是这样吗?」
  「……你们是乳臭未干的小学生吗?」
  如果只有露缇琪雅就算了,连赖通都讲起这种话,使得伊织无奈地垂头丧气。
  嘴边被冰棒沾得黏呼呼的克莉丝,天真扑到伊织身上说道:
  「伊织!也找皐月来吧!」
  「……你有什么企图?」
  「克莉丝没有任何企图哦!因为皐月带来的西瓜好好吃!而且她说下次会带蛋糕过来!皐月是个超级大好人!」
  「居然这么轻松就被收买——」
  克莉丝很明显是为了伴手礼而帮忙说情,使得伊织感觉更无奈了。他没有力气继续说些什么,转身前往二楼卧室写暑假作业。
  走到阶梯转角处的时候,刚收起来的手机开始震动。看向液晶萤幕,上头显示的名字是牧岛皐月。
  如果是以前,大概每三次就有一次会假装忙碌故意不接,然而如今皐月也成为鞘之主,说不定是因为紧急状况而来电,想到这里就无法做出如此无情的举动。
  「——喂?」
  「啊?伊、伊织同学?是我——」
  「我知道……伤不要紧吗?」
  「唔、嗯……昨晚回家之前,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由于钟声在中途响起,昨晚伊织他们与蓝骑士团的战斗因而中断,不过皐月直到最后都没派上什么用场。虽然有成功给予一两具蓝骑士最后一击,不过也是因为有伊织的协助。虽然她像是傻瓜一样重复喊着「不要紧不要紧」,伹如果药子没有中途赶来,两人或许就有危险了。
  「爸妈和妹妹没有怀疑什么,所以这方面没什么状况……不过身体很累,我一直到刚刚才醒来。」
  「我想也是,一般来说战斗完都会这样。——所以,今天究竟有何贵干?」
  「唔、嗯……昨晚,那个……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应该要怎么说,那个——」
  「…………」
  不同于以往,在电话另一头扭扭捏捏的皐月,使得伊织不由得火上心头。虽然昨天只会耍嘴皮子的皐月也令人不以为然,然而比起皐月平常犹豫不决的模样,前者至少不会因为对话速度太慢令人感到烦躁,相较之下还算比较好的。
  伊织在心中数到五,尽可能不让烦躁的心情反应在声音上,打断皐月的细语问道:
  「什么事?你想说什么?」
  「换、换句话说——昨、昨晚的我,该说不是真正的我吗——虽、虽然让伊织同学见笑了,不过那绝对不是真正的我,那个,希望你可以明白这一点……」
  「你就是为此打电话过来的?」
  「……嗯。」
  有些人会不记得自己喝醉酒之后的丑态,不过服用「血」之后个性反常的过程,在功效消失之后依然会记得很清楚。皐月在相隔一晚的现在,大概也因为客观回忆自己昨晚的模样而觉得去脸吧。
  伊织并不是没有类似的经验,所以能够体会皐月现在的心情,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那种菩萨心肠,愿意一大早就耐心接听这种支支吾吾近乎辩解的冗长电话。
  伊织将手机设定为扩音模式放人胸前口袋,做个深呼吸看向窗外。
  盛夏的耀眼阳光,从隔壁住家的屋顶射入。伊织不经意朝着阳光举起右手,看到自己的手因为清晰的血管而染成鲜红,隐约产生厌恶的情绪而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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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30 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我出道之前住在目黑,不过当时完全没有去过目黑车站。直到我出道之后独自住在吉祥寺,才第一次前往目黑车站。
  然后,我偶尔会前往目黑车站附近一间义大利餐厅,这间店的餐点总之就是非常美味。
  马斯卡邦乳酪淋上蜂蜜洒上黑胡椒,再以饼干沾着吃的这道料理,就是我在这间店得知的人间美味。不知道是在义大利还是法国,似乎就有这种马斯卡邦乳酪加上无花果与蜂蜜的热甜点,我很喜欢这种简便的点心,直到现在只要看到店家贩售便宜的马斯卡邦乳酪,都会像是发作一样买回家作来吃。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光顾那间餐厅,不过现在应该也是生意兴隆吧。

  在东京开始有樱花绽放的这个时期,各位是如何度过每一天呢?我是嬉野秋彦。
  虽然这么说,小过写这篇后记的时间是小雪纷飞的二月中旬,天气非常寒冷。东京今年冬天也偶尔会下雪,樱花会在往年惯例的时期绽放吗?每年都会在井之头公园赏樱的我,非常在意这件事。
  这种时事话题先放在一旁,本次献给各位读者的是「我的她是战争妖精」第五集。由于中间插入一本短篇集,所以以正传来说,就是从去年夏天相隔至今了(不过短篇集虽然每篇的长度不长,内容还是可以列为正传)。
  各位读者看过内容就会知道,剧情将会在这一集出现非~常大的变化。除了短篇几乎没有戏分的年轻叔父阿通于本集回国,不过这种事只是不重要的附属品(断言)。
  本次新登场的角色伊索德尤其重要……总之该怎么说,由这样的少女担任这种角色,算是一种不小的挑战——我自己则是有种「又让幼女登场?」的感觉。
  到头来,在规划这部作品的时候,我原本想过让登场的战争妖精全都是小女孩,不过实际上没有这么做。之所以没这么做并且改为现在的形式,是因为如果受限于只能让小女孩登场,我预料自己肯定会在中途肠思枯竭,并且会因为所有角色都是相似的女孩而写到烦。
  所以,剧中的小女孩只有克莉丝与莉莉瓯,此外艾可是冒牌幼女,小玛与露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纪,奥托尼特是少年,串场角色则是各有不同——以这样的方式定案。如今我很庆幸做出这样的决定。
  无论如何,敌方的战争妖精几乎都会在最后败在伊织他们手下,要是主角群每集都以斩杀幼女收场,先不提是否要为此绘制插图,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好。虽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藉此主张「这部故事就是这种残酷战斗的连续」,但是宣扬这种理念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不需要可以选择这种做法。
  然而即使考量到这一点,至今尽可能避免在敌方阵营安排小女孩的角色——还是在这种重要的局面做出这种安排,连我自己都觉碍太不够坚持了。在编写剧情大纲的时候,总是一不小心就会冒出「差不多必须再让美少女登场了!」这种念头。
  然后,因为皐月本集变成那种状况,为了避免年龄相近,所以就成为这样的设定了(相对的,如果设定为年长女性会与菈·贝露冲突,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可能性)。
  在这样的经纬之下登场的公主大人,不会像派屈克那样早早退场,敬请放心。

  那么,虽然又要换个话题,不过接下来要稍微进行宣传。
  Fami通官网「FBonline」,在本书即将出版的时候,再度刊登本作品的短篇。短篇标题是「LeborFragarach复仇者之书(暂定)」。本次的主角是比现在稍微年轻一点,大学时代的药子老师与阿通叔叔,以及个性别扭的十岁伊织(!)。
  该说时机抓得非常好吗,久违在第五集采取明显行动的药子老师,关于她的往事、与艾可杜恩的相过过程,以及至今只有暗示另有玄机的细节,都会在这次的短篇揭晓。应该吧。
  之所以会说「应该吧」,老实说是因为我正在好评撰写中。标题是现在才决定的,连责任编辑Z先生,也是看到这篇后记的原稿才首度知道这件事。
  总之,先不提标题到最后是否有修改,连载本身是既定计划,所以能够上网的读者们,请在有空的时候稍微造访官网阅读,因为如果要等到短篇集收录这篇连载出版,我觉得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一如往常,要向各他相关人士致谢。
  首先是绘制插图的フルーツパンチ小姐。由于本书在虎年出版,所以位于封面正中央的神秘生物成许是白虎,我和编辑先生为此讨论了将近三十秒。总之无论如何,本次也感谢您的协助。包含网路连载的插图在内,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接着是责任编辑N先生。之前我明明说过「下次要稍微早点交稿……」这种话,短篇的原稿还是迟交了,非常抱歉。我想今年在各方面应该也会变得忙碌,但还是一起加油吧!……啊、首先要交稿对吧,我明白我明白,不好意思。
  再来当然就是各位读者了,非常感谢各位的捧场。本系列至今已经快满两年了,能够持续到现在,都是多亏各位读者的爱顾,这是真的。

  虽然刚聊过短篇就提到这种事也不太对,不过下次应该不是第六集,会再度为各位送上短篇集。去年夏天在官网连载,却因为篇幅问题而没有收录在「小诗篇①」,描书露缇琪雅兴阿通叔叔相遇过程的「LeborGruagach俏丽少女之书」,会与另一篇全新撰写的短篇一起集结出书。
  这里所提到「全新撰写的短篇」至今依然毫无踪影,甚至连大纲都还没完成,使我对此感到无比恐惧,不过应该会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是的,我会努力。
  如果真的应付得过来,就在还算是春天的春夏之际,与各位在后记见面吧。
  后会有期!
  嬉野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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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30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第五卷出了﹐比第三卷到第四卷快很多的樣子﹐叔叔也登場了的樣子。

EDIT: 話說我收下了沙發嗎﹖
发表于 2012-9-30 20: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卷最后老师黑化了,是转折的一卷(?)。男主他叔父太年轻了吧,是他哥吗?
发表于 2012-9-30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這一集又有新人物,唔!人物都忘的差不多了
发表于 2012-9-30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曾在肥王许愿池许愿过 不过好像是半年前的事?记不清了。。
发表于 2012-9-30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五卷了,克莉丝还是没摆脱吃货的形象啊~~~
发表于 2012-9-30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书貌似比较冷门啊,但是却是是一本非常不错的书~
发表于 2012-9-30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yukira 于 2012-10-1 00:07 编辑

现在才发现嬉野秋彦出道虽然早,但是却到这一本之前一直没有代理过台版……这次也是恰好遇到和大家感兴趣的故事比较靠近的题材吧。我是觉得这一部就是典型的潮流卖点被老手作家重新回炉运用的结果……像这样即使一般新人仅仅当成卖点的题材,今后也许会成为传统作品的一个要素的(茶)
可惜克莉丝就只有吃货属性(喂)

看见这卷的人物介绍不由就开始担心了,明显人物登场能否在后面处理好这么多支线是难题(一共本篇9卷),等有空看完后再评价。
QB……233


》「——无论如何,还好对方没有登门拜访。因为宫本家目前的组成份子明显有问题。」
吃货太多了小孩子太多了233

》「以我的立场,只是增加了一个不会帮忙做家事的累赘。她和克莉丝不一样,肯定可以自己打理大小事,却是一只从来不会率先做家事的米虫。」

上一卷记得有人说过,吃货是小萝莉的萌点,但是只当吃货的少女就不太妙了(喂)


》伊织跟着常叶走进书斋一看,克莉丝塔蓓儿与莉莉瓯妮,正站在书架前方面向窗外,全神贯注吃着蛋糕卷。光是站着吃蛋糕就有失礼节不值得嘉许了,不过在计较这件事之前,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整条蛋糕卷就是一种错误。

壮哉我大吃货克莉丝!


》一次就能完成庞大份量的面条,非常适合用来满足克莉丝永无止尽的食欲
想起了农林(掩面)

》 伊织连忙蹲下去,露缇琪雅轻盈从他头顶跳过,并且扑向赖通。
这蹲下去的原因真特别……

》要是克莉丝看到那一幕,在后来不顾场合就模仿起来,那就麻烦了
显然这个重要的多,少年你只要这样来一次人生就不一样了(喂)

》「如果露和阿通叔叔结婚,露就是露阿姨了!」
一语中的(喂)

》 「还有,如果是伊织的味道,克莉丝就很喜欢!」
据说上面都是午饭的味道……

后面大吃货的能力已经突破天际了(掩面)能塑造出这么有吃货个性的角色应该算是一种突破啊~

》 「我明明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意正视罢了……有些事物并不是坚守节操就能守护的。」
為啥有種微妙的感觉……

》到头来,在规划这部作品的时候,我原本想过让登场的战争妖精全都是小女孩,不过实际上没有这么做。之所以没这么做并且改为现在的形式,是因为如果受限于只能让小女孩登场,我预料自己肯定会在中途肠思枯竭,并且会因为所有角色都是相似的女孩而写到烦。

幸好没这样写,坦白说就算是萝莉控作者都不应该这样做……同样属性的角色越多就会导致作中每个角色的特异性下降,简单来说就是平均用力导致全灭。就这个作品来说,克莉丝仅仅有一个大吃货的形象还比较鲜明,但也仅此而已。莉莉瓯和艾可?坦白说除了克莉丝和露,其他妖精几乎塑造水平都不怎样。她们都有自己的故事,但也只是有自己的故事而已。相比起来大路常叶才是主角级别的刻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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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30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放出,真是过节好礼啊!
发表于 2012-9-30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等到啦!感谢啊!哇!还有新角色啊!
发表于 2012-9-30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Nesiva 于 2012-9-30 22:42 编辑

等了好久啊第5卷 又有新人物了吗...
皋月童鞋你肿么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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