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类】西城雪客

Enii

　　雪亦会赫，雪亦有温，雪亦是寒。雪花陨落，爱无情。

壹

　　西城，集聚了没落贵族们所形成的边远城市。
　　我撑着伞，踏着雪飘的山间小道，一直游玩过来。对于我，西城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却存在于记忆里。印象中有过那么的一个短暂的时间，随着父母来参加亲人的婚礼，那已经是孩儿时期的事了。其中最深刻的一个片段，莫过于令人陶醉的那对新人，相互行礼誓盟相爱终生。俊俏的新郎与华贵的新娘，依然是我心中难以磨灭的一幕。
　　当我回过神来，已发现四周的景象有点不大一样，不变的依旧是雪，增添的路边景色是一个个被宅院所抛弃，无家可归冻死饿死在路旁的下人们。雪花已铺上头颅掩盖半身，似天地间为被舍弃的人最后容身所做出的，最后的家。力所能及，还有什么可以留恋，我也只不过当一个过客，双手合十，轻轻一拜。
　　我慢慢地收起伞，抖掉沾满在伞上的积雪，抬头向前方山脚望去，是黄昏中零星灯火的西城。逐渐增加的灯光透过稀疏的树丛射过来，引领我进入这一个正静静地沉浸在没落余欢中的地方。
　　我肯定自己走在西城的街道上，两旁几乎都是人家，找不到一间商家，可以让自己询问一下手中拿着的信件中所提及的地址。道路上夸张得没有一个行人，如果不是每一间大屋前的大红灯笼光照着大道，我还以为自己正身处一座无人问津的鬼城中。
　　转过街道，走过桥，我发现了一间破旧的旅馆，旁边还带着一个舞台，这种旅馆不常见，或许是我少见多怪罢了。觉得现在再在西城里瞎逛也不会有所发现，也便顺道走进那泛着光的舞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是蝴蝶兰，虽然我不爱看戏剧，不过我也大致知道内容，那讲述的是一个男子用一盆蝴蝶兰向爱人求婚，祈求上天通过美丽的紫兰花见证两人海枯石烂的爱。但在某一天，女子发现一朵盛放中蝴蝶兰被摘下，怀疑促使女子在一次跟踪里得知真相，绝望中的女子把梦中的丈夫给刺死后自杀，而此时男子还不知道女子身上已怀有自己的骨肉！
　　或许是天气实在寒冷，或许是戏剧的情节比较枯燥，客人的数量可以用一只手掌数清，我对戏剧不感兴趣，却不影响舞台上的演员，傻傻地望着舞台上左右晃动的身影，有点累，也就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先生，我们已经完场了，请醒醒。”我突然被拍醒，模糊地张开眼睛望向前，发现了一个人，是一个女子，飘飘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你是……”我对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我呀？我是刚刚戏中的女角嘛，不记得了？”
　　“哦……”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专心地看过戏，更不会去留意戏中的角色如何，又不想说出自己其实只是一直在睡觉，那是对表演者的不尊重。
　　“先生到场对我们已经是最大的鼓励了，所以你不必介意。”倒是女子的话令我安心多了，我站起来，迷糊间向住宿登记处走去，身后却传来了女子的一句话：“先生请记住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场戏，永远都不会有时间让你彩排。”
　　我愣了一下，而当我再次转过头时，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经过窗前，用手拭去那层薄薄的水汽，可以看到窗外的雪花，没有一刻停止的迹象。但我似乎不担心这段在西城生活的日子无聊了，因为先生已被女子的奇妙感觉所迷住了。
　　西城冬日的清晨里，能找到一些别处难以发现的东西。当早上打开窗户时，可以清楚地听到前方不远处光溜溜的大树上，依然会有鸟儿，正在寒冷中唱着歌。它们一蹦一跳，似活泼的雪之精灵，顽皮地玩着捉迷藏，为枯萎味道浓重的雪天里，增添几分活力，至今没有改变。
　　我有种习惯，就是尽管天气寒冷，我依然会起得很早，散散步。朋友总说我像个老头子，但我觉得爱上散步不是一间坏事。
　　走到西城早晨的街道上有点寂寞，或是城市本身的落寞，或是发自人们内心深处的冷漠。脚印留在了宽阔的路上，孤单的身影慢慢移到了桥中央，站在桥边望着两岸的建筑物，还是小河让我感到舒适。虽然下过了雪，河水没有被完全冰冻起来，还可以听到水滴碰撞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子正在河边梳妆。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种寒冷的天气还会有人早起，而且用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梳妆，便顺道走下河边。
　　“先生这么早起来散步啊。”刚靠近低着头的女子，便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你是……”我有点疑惑。
　　“我是昨晚那个女角，不认得了吗？”女子慢慢把头抬起，我看到了那把长长的秀发滴着水珠之下，朴素雪白而又雍容华贵的脸，若如下凡的天仙，把人带入天境。
　　“很久没有看到有人在冬天这么早就起来散步了，”女子用布擦干头发，拖着长袍轻轻走过来，“先生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我觉得有点尴尬，手不自觉地放在头上搔了搔，因为我又差点忘记了女子，还有被女子说是奇怪的人。
　　女子似乎有点异样，我没有太过注意，又很快恢复过来道：“先生平日肯定工事繁忙。”
　　我苦苦一笑，装作不经意地弯下腰，拾起女子在地上的篮子里准备放着的毛巾，盖在女子的头上，轻轻地把姑娘头发上残留的水珠搓了一下，说道：“姑娘言重了，小生不过是喜欢清晨的空气。”
　　“先生是喜欢看戏剧之人？”
　　“嗯，有空时会看一下，”我尽量用毛巾遮住姑娘想要看我说谎的眼睛，“不过比起看戏我更喜欢演戏。”
　　“先生此言当真？”
　　“当真。”
　　女子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微微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眸与我对上的刹那间，我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我俩对视了整整漫长的十秒钟，天地间似乎停顿在这个时刻，除了她那不易被察觉咬下唇的动作，女子的表情似乎没有改变，我的一切似乎都要被看得清清楚楚。
　　“先生果然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女子轻轻放开已把我的手臂抓红了的五指，“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说谎的人能把戏演好吗？”
　　女子笑了，是一个小小的弯：“不过我喜欢。”
　　声音很小。
　　我呆呆地摸住被女子紧紧触碰过而变红皮肤，望着女子把沾湿的毛巾拿下，叠好，重新在篮子里铺上，提起篮子从我的身边刷过。
　　“希望，我们能再见。”
　　随风飘来女子的声音，转眼间已消逝在似雾般的白色景象里。

Enii

贰

　　“咚、咚”“咚、咚”“咚、咚、咚”
　　“请问你找谁？”当我在那扇大木门前敲了第三次后，门终于被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一位大伯问道。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地说：“请问老夫人在吗？这里有一封信给她的。”
　　大伯细眼打量着我，良久才说话：“你等一下，我进去通知一下。”
　　几分钟后大伯搀扶着另一位老夫人从门口走出来，老夫人一手拿着我刚送过去的信，一手慢慢举起，颤抖着似乎尝试着触碰我。
　　我双手捧起老夫人的手贴到脸上，稀稀疏疏满是皱纹的手掌有点凉：“姑奶奶，还记得我吗？”
　　“都二十多年没见了，现在认不出来了，以前的你就是这么矮，像只小鸡子那样老围着我转，”姑奶奶一边细说着，一边用手比量着拐杖，“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边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似的。”我环视着庭院四周的景物。
　　“变了！什么都变了！自从那次意外发生后。”姑奶奶长叹着气。
　　确实是这样，以前的这里总是仆人们休息娱乐的地方，总是洋溢着愉快的笑声，现在只有寒风伴随着枯叶回旋。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有我在这里。”我握着姑奶奶的手，唯见她微微翘起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冀儿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吧，我已经叫老伍帮你准备好房间了，别看你姑奶奶我这个样子，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哦，”姑奶奶一副自信得意的样子，“老伍跟潘厨子都是可靠的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们。”
　　我都差点忘记了，多少年前姑奶奶还是那个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演员，那两个人听说还是姑奶奶一直都有联系的影迷。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哇！”就在我自言自语时，老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别叫我公子了，叫我名字就好。”
　　“那好吧，洪冀先生，对于刚才的事情实在抱歉！”老伍在我面前弯下了腰。
　　“这，没什么，我明白的。”
　　“洪冀先生能明白实在是感激万分，如果不嫌弃，现在让我带你到房间去吧。”
　　虽然跟眼前这个老伍对话有点伤神，不过看来并不是坏人，要知道他一开始就是怀疑我是不是又一个想过来骗取姑奶奶家产的人。
　　随着老伍走在充满历史味道的室内走廊，不时目光瞟向两旁，几乎都是空荡荡的房间，唯独三间是特别的。
　　“从这个转弯位置开始，第一间便是先生的房间，”老伍注意到我的目光不在这个房间上，“第四个房间是老夫人的……”
　　此时我慢慢走向前面，充满压抑的幽暗不断袭过来，从老伍停下说话后的安静里，我隐隐听到了木制椅子摇摆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是从前方第三门发出来的，我疑惑地步向房门打开着的房间。
　　就在我的身影出现在房门的瞬间，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我从幽暗中发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堂哥。只见他慢慢把头挪过来，是一双没有焦点无神的眼睛，良久后，又像只木偶般一般又把头挪回去。
　　身后的老伍声音凝重：“自从那件事后，大公子就变成这样了……”
　　很小以前，堂哥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每天头上总有一缕阳光，哪怕多不愉快的事情，他都会坚强的挺过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害怕面对某些事情，变得害怕别人的谈论。心理承受的东西太多，就在某一个时刻跨下来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边有什么地方可以上香的？”
　　老伍想了一下：“听说半山腰的西城寺是个比较热闹的地方。”
　　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祈求上天的怜悯，这算不算是一种逃避？
　　晚上躺在房间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我举起手臂，望着那早上的五指红印，已经消退。而女子却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里面，迷幻的存在和探索的心情。

　　翌日，我独自走上了西城寺。独自却不孤独，一路上都有一些三五成群的姑姑婆婆们，反倒是我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虽说今天有着清爽的阳光，缺被山间升起的水雾笼罩着，依稀朦胧的样子。而我就在这奇幻的景象中发现了珍宝——女子。我没作声，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进入寺庙。
　　庙里萦绕着木头敲打和一阵阵无法解读的念经声，就在女子选择在其中一个垫子上跪下后，我也傻傻地跟着，在与女子相隔几个位置的地方跪了下来。
　　女子双眼闭上，掌心相合，微微低头，时而眉头揪紧，时而喃喃细语。
　　我呆呆傻傻地看着女子站起，转身走进后院上香处，立马奔过去，却不料与女子撞上了！
　　“咦？先生，这么巧啊，你也来这上香啊？”女子红润的脸庞就出现在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
　　“我……我……我也是来上香，你……你也来啦，”我竟然口吃了，“我……我叫洪冀！”
　　女子轻轻把手放到嘴前：“呵、呵，先生真有趣，我的名字叫尹素雅，叫我素雅就好了。”
　　“素雅啊。”眼前叫素雅的女子就像一个魔力的空洞慢慢将我的认知带走，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洪先生现在忙吗？不忙的话要不要跟我到后院走走？”素雅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这似乎是灵药般奇迹的治好了我不知所措的心情，跟随着她来到了寺庙的后院。
　　高榕，风声，文殊兰；燕尾，水荡，石雕塔。即使是难得一见的园林景色，也不会在意，因为我的眼睛一直只为追寻素雅的身影而转动，此时的我能看到的是她说话时的口部动作罢了。
　　“这里很没意思吗？”素雅侧着脑袋问到。
　　我装作看风景环视四周说：“还好吧。”
　　“看来，我也是时候要走了。”素雅又是一个美丽的笑容，拨了拨那头长发。
　　“那，我送你回去吧！”我急忙陪同她走出寺庙大门口。
　　“不必了。”素雅再三推辞了我的请求。而就在她向前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回过头望向身后一直目送着她的我：“洪先生，你有听说过西城故事吗？”
　　我摇了摇头。
　　“别介意，就当我没问过好了，那再见啦。”说完，素雅的身影渐渐又一次消失在淡淡迷蒙的山间道路中。

Enii

叁

　　西城故事，或许对于一个非西城长大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存在。自来到西城的这些日子里，完全没有从他人的口中听过那么一个词语。一时间，想着，或许这只是一个别人并不在意的历史吧，但是当我问起老伍这个词语的由来的时候，他的说话显得吞吞吐吐，最后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回答我的疑问，这让我更想知道事情真相。
　　为了自己的求知欲，我第一次来到了潘厨子的厨房。这个窗口处时常冒出白色蒸汽的地方，就是维系姑奶奶一家人饮食生活的生命线。直到现在我还是难以相信，作为一个青春洋溢厨艺高超的年轻小伙子，既没有过多的工钱，也没有发展的前途，竟然会选择在这当姑奶奶家的厨师，即便是姑奶奶疯狂的影迷，也不至于做到如此。
　　我带着疑问走进了朦胧的厨房，水汽夹杂着油烟味迎面扑来，虽然有点难以适应，但看着潘厨子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越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好奇，但我还是回到了真正的目的上来，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洪先生，你怎么进来啦，”潘厨子擦了一下脸上亦水亦汗的点滴扭过头问道，“这里比较脏，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聊吧。”
　　我瞟了一下潘厨子的工作的周围，也没太在意，跟着他走出了厨房。我没有太多的客套话，直接便向着潘厨子询问西城故事的历史。只见潘厨子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了一下下唇，搔搔头苦笑道：“其实那时候我还很小，对于这个事情我也不太了解，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可以问一下年纪比较大的人。”
　　当我听到潘厨子的话时虽然有点遗憾，却得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第一就是作为大年纪的代表之一的姑奶奶应该是我了解事件的最好人选，第二就是从潘厨子的各种反应明显的可以看出，虽然我不是一个擅长揣测别人的家伙，但是他肯定还隐藏着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离开了蒸汽的厨房，我踏着寒风，经过走廊，来到了庭院，姑奶奶总会去的地方。但我意外地发现，姑奶奶并没有我料想的那样子静静地坐在庭院里。在大屋的各个地方辗转，终于被我在堂哥的房间内找到了她。我默不作声地站在房间外，看着房间内的姑奶奶慢慢地拿起台面上的一张相片，轻轻地抚摸着。
　　“是冀儿吗？”我下意识地用力踩了一下地板，木头撞击的声音让姑奶奶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我越过门槛，再次进入了这个充满寂寞气息的空间。起伏不定的烛光火焰映射着姑奶奶手中的相片，虽然有点残旧，但是还能看到里面的两个人。没错，他们就是我西城记忆碎片中难以磨灭的一幕，堂哥的婚礼。
　　“这张相片是唯一没有被烧毁的东西，难道这就是天意……”
　　烧毁？一旁的我对这个敏感的词语感到疑惑，但还是被这张充满历史味道的泛黄的相片吸引住而没有说话，或许是烛光的原因，我总觉得相片中堂哥的妻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却又不是小时候的记忆中的感觉。
　　此时，我终于忍不住要提问了：“姑奶奶，堂哥的妻子究竟叫什么名字？”姑奶奶微微哆嗦的口中吐出了一个令我十分震惊的句子，她，真正的名字就叫尹素雅！
　　四周的景象忽然围着自己旋转起来，我晕晕地向后退了几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冀儿，怎么了？不舒服吗，”姑奶奶慌忙地放下手中的相片，用粗糙的双手握住了我，“要不要叫老伍过来！”
　　“不用了，我没事，可能是有点睡眠不足吧。”当听到我清晰肯定的回答后，姑奶奶才安下心长长叹了口气。
　　“洪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年轻人了，要多保重身体啊！”
　　虽然我还有两个姐姐，但是我明白姑奶奶话中的意思，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就在我转过头再次望向台面上的相片时，却突然发觉台面旁边一直坐在椅子上望着地面的堂哥，正死死地盯着我看。就在我俩眼睛对上的一瞬间，一阵让人颤栗的恶寒划过背脊，向着我的神经大脑袭过来，此时我的脑海中循环着一个无法提出的问题，这个阴气沉沉的男子真的是相片中那个俊俏的新郎吗？就在我的脑海中不断萦绕着眼前的画面时，原本的目的已经被洗得一干二净，换来的更像是是一个无尽的的惊悚的深渊。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潘厨子送饭来了，我慢慢从深渊中找回自我。
　　只见他捧着两碗东西，一股浓浓的药味飘过来。“夫人，洪先生，你们在啊，”只见潘厨子在台面上放下两碗东西说道，“午饭已经在大厅准备好了，大公子就让我来喂他好了。”
　　正当我为方才恐怖的情形松一口气，准备回到大厅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原本装满了药的碗掉到了地上，碎开了，药洒满了一地。
　　“不……不好意思，我去拿抹布过来擦干净！”
　　就当我以为是潘厨子的不小心而把药打翻的时候，姑奶奶说话了：“良儿，怎么你就是不肯吃药，你这样，根本就不能治好你的病啊！”
　　姑奶奶沙哑的声音中不断透出她伤痛的心情，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在跟姑奶奶的对话中总会让我感到了她丝丝的无奈。不过堂哥并没有说话，视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地面，似乎又回到了他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去。

　　好一段时间里，为了西城故事而跑了各个地方，却没有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是他们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从这，我可以知道一件事情，西城故事这个词语的背后必定隐藏着它黑暗的一面，看着姑奶奶最近的情况，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再次刺激她而选择了保持沉默。倒是姑奶奶今天吃过晚饭的时候叫住了我。
　　“你想知道西城故事吧。”姑奶奶的话语显得很平和，而我却有点惊愕和紧张起来：“我……”
　　“没关系，那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实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就好。”被姑奶奶那么一说，我放下了习惯的为自己圆场的想法，毕竟这不会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端端地坐在客厅里，默默地等待着姑奶奶将要说的故事，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没有风声，没有虫鸣。
　　“这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因为这一件事，一直以来热闹的西城也因此变得冷清。虽然好多的事情是我们都无法预料，但是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一个真正的了结。”
　　姑奶奶用着她那把独特深沉的声音慢慢地把我带到了一个未被我所知道的世界里……

Enii

肆

　　深秋，旋舞的枯叶伴随丝丝凉意迎面吹来。
　　男生行走在山间，这是一条向往半山腰旅馆处的小路。半山腰的旅馆，要说是旅馆，其实用城堡来形容也不为过。宏伟巨大的宫殿矗立在幽深的山林里，卵石大路一直延伸到山下的西城，这是旅客们的必经之道。虽然是深秋，但是依然无法减弱宫殿的光环，红墙金瓦，整体构造古朴而又不失华贵，就连周围只为观赏而种植的植物，色彩也因为它的其实而显得更斑斓。此时在旅馆的剧院里，一场戏正准备上映的，马车沿着大道络绎不绝地搭载着一批批的西城或者远道从外地来的豪门贵族。
　　男生悄悄地溜进了旅馆的后门，穿过厨房，来到了后台，静静站在布帘后面看着舞台上准备上映的节目。忽然被用力拍打肩膀，他回过头一看，原来只是戏院的工作人员，只见他乐呵呵地笑着说：“嘿小子，又来看你奶奶啦！”男生感到不爽，没有搭理眼前这位胡子大叔。
　　“听说你有一位贤良美丽的娘子，臭屁得不得了啦！”
　　“我……我们还没有成亲！”男生似乎对这个问题异常敏感，一直默不作声的嘴巴终于忍不出说话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台下响起了阵阵的掌声，节目开始了。胡子大叔望着舞台上的女子一副陶醉的表情说道：“你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美丽，我可爱的织女仙子！”
　　“恶心！”男生三步并上两步迅速离开了后台，走上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书房。正当他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位女孩从里头冲了出来，与男生撞个正。
　　“小青，你怎么啦？”望着女孩红肿的眼睛与已经被湿透的白色脸庞，男生不由地揪心问道。女孩一把甩开男生搭载她肩膀上的手，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眼睛狠狠地盯着男生，一秒，两秒，三秒，就在男生觉得要向女孩问什么问题的时候，一个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手掌印在脸上，红肿伴随着火辣的感觉让男生感到万分的无奈。不是为什么要打我，而是谁惹你生气已成为了男生此刻最大的难题，但是答案却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直到男生走进书房之前，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女孩消失在走廊前，从嘴唇间硬生生地挤出来的那一句“姐夫，恭喜你”。
　　“宇良，你来啦。”书房里的一张整整齐齐放着书和文件的桌子前坐着一个身穿祥云长衫的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位披着长长的秀发娉婷的女生，望着男生，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叔叔，小青她怎么了？”男生依然忘不了刚刚那一幕，有点不安地问。
　　“别管她，”男子点起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还有，你不是应该要改口了吧。”
　　“是的，伯父。”
　　男子吐着烟，在一个凤翔玉石器铭上弹了一下烟灰：“你跟素雅下个月的亲事我已经帮你们办好了，我也通知过你的娘亲了，剩下的时间就让你们的年轻人自己安排吧，成亲那天会有很多人来祝贺，记得要做得好看一点。”男生有礼貌地应付了一下男子的牢骚，便把女生拉出了书房，两人习惯地走到了后花园里。
　　虽然是深秋，但是后花园依然被许多常年绿意盎然环抱着。“我们，三年多没有见面了吧，自我出去读书开始算起，”女生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最近还好吗。”
　　男生点了点头。
　　“怎么不说话呢？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问我才对的呀。”
　　“确实，有很多很多，但是……”男生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到了女子身边的一棵高大的松树上，“还记得那天我在这颗树下说的话吗？”
　　女生微微一笑：“当然记得，不然我都不会坐在这个地方，跟你说话了。”
　　“那么，我们的承诺终于要实现了？”
　　“对，要实现了。”就在女生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就知道你们在这。”
　　男生转过头，惊讶地发现多年不见的死党回来了，手中竟然还抱着一个小孩，正挥着手走过来：“你这家伙，好久不见了吧！”
　　“志康……这……这是你的孩子？”男生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死党，只见他露出一副神气的样子说道：“怎么啦，我在外面当上爸爸就那么让人难以置信。”
　　“不是这个问题吧，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各种重逢让男生喜出望外，遇见小孩对于将要成亲的他来说就是一份美好的期盼，这份喜悦让男生忽略了一旁的死党细声说出的一句“有很多事情你都不会知道”。
　　“对了，小青呢？我一直走过来都不见她。”死党奇怪地问。
　　“她，应该在闹别扭。”女生的语气变得有点低落。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宇良了。”死党的一说起，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过去的四人现在不可能再次整齐地聚在一起了，每一件事，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有喜则必定会有悲，即使是曾经度过愉快的童年时光的四个人，也不例外。三人聊了一会儿，又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这或许是几个人最后一次坐在一起聊天了。
　　准备离开旅馆的时候，男生似乎是不放心女生的妹妹，便让女生转告，希望找个时间聊聊，女生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也觉得应该如此，便欣然答应了。
　　几天后的一个月夜，男生在河边找到了女孩，原本想要说些话来开导她，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喜欢宇良……”女孩的哭诉，一直回荡在河边。“你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直徘徊在嘴里，又无法好好的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女生离开后的几年里，直到今天，现在，女孩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鼓舞着自己，对于自己的失败与挫折，不离，不弃，这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割舍的感情。
　　“宇良喜欢姐姐的脸庞，我也长得跟她一样啊！宇良喜欢姐姐的长发，我可以留长头发啊！宇良喜欢姐姐的智慧，我也会好好学习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取代你心中姐姐的位置，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妹妹，不是第一个跟宇良相遇的人？”
　　男生已经完全找不出说服女孩的话：“并不是那样子，你知道的，下个月我就要跟你姐成亲了。”
　　“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怎样，我都要得到宇良！”女孩抛下一句充满怨念的话，离开了河边……

　　“最后男生还是跟女生成亲了，女孩的话还是得不到实现，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会过后，一场大火把所有的东西都摧毁了……”
　　我没有问，姑奶奶也没有说，但是默默聆听的我清楚知道，她说着的正是堂哥的故事。当中有谁在大火中走了，有谁得以幸存下来，我有点在意了。
　　事情应该并不是像姑奶奶说的那么简单，因为这或许正是一条通往事情的真相的道路。

Enii

伍

　　听完姑奶奶讲完故事的那天夜里，躺在床上，才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曾经乔装成堂哥妻子的模样，自称尹素雅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子。依照姑奶奶的说法，堂哥的妻子应该是在那场大火中离开了，不会第一时间选择鬼神学说的我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假扮。到底是谁要假扮堂哥已故的妻子？仇怨？爱好？她会是当时的权贵们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遇到想要知道的问题时，总会下意识地优先选择向老伍询问，即便是他的态度有时候会让人感到不太亲切，但我知道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姑奶奶着想。我想知道当年在大火中离开的人有哪些，便问老伍是否还保存着当年的新闻报纸，老伍也如我预料中的一样，皱着眉头在我不经意间向着我瞪了一眼。他告诉我，当年的新闻报纸虽然有保存着，但是在他几个月前整理杂物房的时候，发现已经被虫子蛀食掉了。
　　正当我可惜地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老伍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报纸没有了，但是如果洪先生只是想知道逝去的人的名字，可以到我上次说的西城寺看看，那里应该会有一块逝者们的纪念碑。”
　　西城寺，听老伍介绍，那是当年幸存的达官贵人们为纪念不幸者，在旅馆的废墟中重新建起的寺庙。虽然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但是自从遇上了神秘的女子后，无论她是故意还是巧合，西城乃至西城寺在自己的内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跟寺庙的住持见过面，他告诉我那块刻满名字的石碑就在后院，一个种有竹子的地方。我经过了石桥与水塘，在后院门旁发现了这块石碑。石碑虽然历尽了十几年的日晒雨淋，但依然保持着清晰的外表，这是经常被打理的痕迹。我拨开被白雪覆盖的地方，一个个逝去的名字呈现在眼前，与此地产生强烈的共鸣，如同眼前一幅历历在目葬身于火海的画卷，让人灼热，让人心寒。
　　就在我查阅着石碑上的名字时，我看到了堂哥妻子的名字，尹素雅，在第二行的倒数第二个位置，而最后还有一个叫尹然的名字，这应该就是尹素雅的父亲，果然世事难料。我的手指慢慢在名字上摸过去，忽然发现尹然这个名字的旁边，有一个明显不平滑的凹面，似乎是有人刻意把那个地方的名字去掉。“后院经常都会有人在那出入，如果要问是否有人做了那种事情，我们也回答不了。”就连寺庙里的住持也不知道石碑什么时候，被谁动了手脚。
　　是那个叫尹素雅的女子吗？
　　我想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看不见了，最初来到西城的旅馆舞台看不见了，只留下了几根木头，找不到了，名叫尹素雅的女子到处都找不到了，似乎消失得无踪影。
　　没有人能够回答我，女子到底是谁，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女子，除了在我的心中占下了大片的空间，现实中的存在却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这是我的幻觉，还是……我乱了，不管是一直想要寻找真相的途径，还是心中自认有条理的思考模式，此时我只能默默地呐喊着：“我要找到她！”埋藏在深处不曾掀起过汹涌澎湃的波涛的欲望，此时正慢慢的膨胀。
　　我走遍了西城，每一条小巷，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四周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异常冰冷，难道这是叫我放弃的启示吗？开什么玩笑，放弃了，我这么多天所做的事情不就是一场闹剧，就算我的时间有限，至少让我离开这个地方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有点恼火地再次爬上了半山腰的西城寺，竟然被我意外得发现了正在上香的老伍，我本想悄悄地观察他一会儿，却在老远的地方就被他发现了，我正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看到我的时候，老伍说话了：“果然，你们洪家的人都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息。”
　　“气息？”我有点懵了。
　　“嗯，洪先生的感觉跟大公子很相似，自我第一次看到洪先生的时候就感觉到，是一种柔和的正气，”我这才明白，老伍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异于其他陌生人见面时的奇怪举动是怎么一回事了，“而夫人给人的则是一种醉人的艳丽。”作为我自己，即便是常年面对着家人，却从未体会到老伍所说的感觉，难道只要是家里的人都不能相互发现这种特别的气息？还是老伍的感官比较敏锐？
　　“所以，洪先生去过什么地方，我还是能猜到一二的，洪先生在找东西吧。”我突然愣了一下，才发现在老伍面前，我完全没有了个人的秘密。
　　老伍似乎在确认我做的事情，更像似在盘问着我，我傻傻地站在他的面前。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自然的一阵战栗过后，觉得再隐瞒下去也没用，便把与女子相遇的经历告诉了老伍。老伍没有奇怪和惊讶，皱起的眉头显得有点严肃，片刻后，他对我说：“洪先生，这件事情可以不要告诉夫人和公子吗！”我同意老伍的观点，也便点头同意。
　　在老伍离开西城寺前，说了一句似乎是为了警告我的话：“洪先生，西城故事已经是一个过去，一切都结束了，一些事情可以不去追究的，就尽量不要有太多的执着，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我只是希望在你离开前，都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老伍虽然没有阻止我继续寻找女子，但是他显然不喜欢我的介入，而且，我的行踪几乎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时。
　　无奈之下，我想找潘厨子商量一下。在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潘厨子有一个爱用舌尖舔下唇的习惯，而且大多数都是出现在我询问他问题的时候，但是他本人却没在意，虽然有时候他会选择回避某些问题，我应该可以在他的习惯中得到某些重要的信息。
　　就在我刚靠近厨房的时候，我发现了潘厨子正在为屋子里的人准备着晚餐，突然让我有点在意，料理食物中的他一直用舌头舔着下唇。我下意识地躲了起来，静静地观察着潘厨子，只见他把各种调味品放进食物里……等一下，为什么要在一个碗里放两种盐？好奇的我等潘厨子把那两碗东西端出去走开了以后，悄悄地溜进了厨房，刚被端出去的应该就是堂哥的晚餐。
　　只是稀饭，不可能要放两种盐。我奇怪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罐子，最后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的花罐里发现了不应该出现在厨房的东西！我抖着手把罐子盖上，放回原处立即逃掉。心脏砰砰地直跳，那，真的是为了堂哥而准备的东西吗？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一股恐慌从心中蔓延开来，慢慢笼罩在阴暗的大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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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这个晚上，我睡得特别不安，每每合上眼睛，就会看到堂哥用一张面容恐怖地盯着自己，十分很难受。
　　翌日，我终于忍不住带上老伍来到厨房，要让他看看我在厨房里发现的东西，他显得不太高兴：“洪先生，你要让我看什么，启新是我带过来的厨师，绝对不会做出对夫人和公子有害的事情！”
　　我没有说太多，因为我知道事实是最好的证据，我迅速地找到昨天的花罐子，打开一看，傻了。“这罐里什么都没有啊，”老伍轻轻的叹了口气，“洪先生，玩笑就到这结束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就在老伍准备要离开厨房的时候，潘厨子突然闯了进来，只见他慌张地抢过我手中的罐子：“你……你们在厨房里干什么？”
　　“洪先生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现在没事了。”老伍显得比潘厨子淡定多了。
　　“洪先生……看东西……这，”潘厨子突然打开花罐子，脸色有点惊讶，“没有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有东西丢了吗？”老伍又问了一句。
　　潘厨子一直用舌头舔着下唇：“没……没什么。”眼看老伍没有丝毫的怀疑，转身离开了厨房，剩下我独自面对潘厨子。
　　“洪先生……你、你看到什么了吗？”潘厨子似乎有东西隐瞒着，但是对于刚才空空的罐子和他惊讶的表情，有点蹊跷。
　　“没什么，只是我发现厨房有一些蟑螂，还有一只好像爬进了你手中的那个罐子里，所以想要看一下。送给姑奶奶和堂哥吃的东西要无毒干净才好。”无论怎么样，现在的我不想让潘厨子知道我看到了罐子里的东西，但是我又想试探一下潘厨子。“虽然厨房里有蟑螂是件很正常的时，下……下次我会注意的。”潘厨子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单纯得多，既没有怀疑我，又听不懂我话语里的意思，只是他一味地舔着下唇让我不是滋味。
　　两天后，老伍要到城里去买日用品，要暂时离开家里一段时间，吩咐潘厨子一定要照顾好姑奶奶跟堂哥，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了。
　　我跟着潘厨子在西城逛了一个下午，从跟着街边的小孩嬉戏，到教妇女们做面，再到市里买菜，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反而觉得一直跟踪潘厨子的自己更为可疑，但是厨房罐子里的东西是确确实实的，潘厨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要干这种事情，还有当他看到罐子被清空时的神情，难道还有其他人藏在屋子里，而大家都不知道吗？
　　突然感到情况有点不对，正要终止对潘厨子的跟踪，回到姑奶奶家时，一位熟悉的身影就在此刻出现在我的眼前，她，不就是我一直要寻找的，名叫尹素雅的女子！我躲在暗巷里紧紧地盯着她们，听不到她们的对话，潘厨子似乎对女子异常有礼貌，而女子表情冰冷，但是华贵的容貌依旧。就在两人谈了一段时间后，潘厨子突然跪在了女子的面前，似乎是在跟女子认错。
　　女子认识潘厨子，女子似乎可以命令潘厨子，潘厨子要毒害堂哥，女子假扮成尹素雅毒害堂哥！我的大脑正把有关的事情慢慢地联系在一起，就在我再次抬起头时，潘厨子跟女子不见了，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制慢慢倒下，在眼前的景象消失前，一个熟悉的影子随着天旋地转的世界映入了我陷入一片漆黑前的脑海里……

　　白色的一片片从天上飘落，掉在了我的身上，我伸出手，尝试抓住其中的一二，原来又下雪了。
　　我向前走了两步，四周的朦胧映出了石山，鱼池，凉亭和铺满冰雪的腊梅，这不就是姑奶奶的庭院吗？比起庭院，我觉得此时自己的内心似乎比景象更白，似乎许许多多的东西都被我扔掉了，无法思考问题，身体自然地向着庭院唯一的色彩，腊梅的方向走过去。一个背影渐渐出现在腊梅旁边，是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子。我的脚步轻盈，踏在雪地上更是安静，女子却发觉了我的存在，只见她转过身，露出了一副熟悉而美丽的面庞，正对着我微笑。女子的胭脂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但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见她慢慢走过来，拉起了我的手。忽然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女子的掌心透过来，我听到了女子的心声：“身体不舒服还要走出来看腊梅，宇良你这大孩子，想把我给气坏呀！”
　　我看着身穿的长衫，才想起原来我的名字叫宇良。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很想问，却无法问，嘴巴似乎被厚重的石头堵住而让话语找不到出路，正在我试着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腊梅和女子的旁边。
　　女子伸出手，轻轻地摘掉花上的冰雪，第二根枝条没摘完，原来摘好的枝条又盖上了新的积雪，女子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正为了腊梅而伤脑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没有要欣赏腊梅的意思，只知道伸出手，拿走烦恼的女子头上飘落的几片雪花，笑了笑。女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背着我，我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因为我而被冻得更红的双手。
　　“你没事吧，为什么要去摘雪呢？把手都冻坏了。”嘴巴终于可以活动了，但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听不到自己所说的话，我就像似一个在女子的面前张合着嘴巴的木偶。女子没有我想象中的露出奇怪的表情，而是认真地看着我说话，忽然甜甜地笑了。如果不是亲自看到，摸着她温柔的双手，我还以为眼前出现了天宫仙女下凡的幻觉。我忍不住抓住了女子的肩膀问道：“仙……仙女，你要做我的妻子吧？”虽然我依旧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是女子却羞涩地望着地面点了点头。我一把搂住了女子，没错了，这是作为夫君我应该给予她的温暖。
　　突然，一阵剧烈的痛苦冲击全身，似乎要突破神经的桎梏，我一时间无力地趴在女子身上，伸出手摸了一下被阻挡了视线的胸前，这一手的红色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又当我想要开口说话时，一股腥味从口中涌出，女子白色的长袍瞬间被染成了让人发麻的鲜红，此时的我犹如一只静候死亡的小动物。
　　我看不到女子的脸，耳边却清楚地听到她说的唯一一句话：“我当然要成为你的妻子啦，不然怎么亲手将你送进我的地狱！”
　　此时此刻，白雪没有停止，四周重回朦胧一片，我的眼睛慢慢合上，听不到，看不到，唯有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的，女子狰狞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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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醒来啦？”烛光突然闯进我猛地张开的眼睛，随后听到了姑奶奶的声音。
　　“怎……这里是……”
　　“没事了，你已经到家了，”姑奶奶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大夫刚刚来过，说你可能对这里的生活有点不适应，疲劳过度而晕倒了。都怪我，硬要你在这种地方呆。”
　　“这不是姑奶奶的错，只是我自己不注意罢了，我又不是在这里住得不高兴。”我试着安慰情绪激动的姑奶奶。
　　“幸好后来被潘厨子发现你晕倒在路边了，不然出什么意外，要我怎么跟大哥交待！”
　　对了，我记起来了，当时在跟踪着潘厨子……我并不是自己晕倒的，我是被他人打晕的，一想起当时的情境，脑袋上依然隐隐作痛。我正考虑着如何对姑奶奶开口说这件事的时候，潘厨子忽然捧着一碗东西走进来了，只用鼻子闻一下就可以知道，那是一碗药。
　　“夫人，洪先生的药煎好了！”我盯着潘厨子，突然一阵心寒，潘厨子正望着我一直重复着他的习惯性舔下唇的动作！
　　“来，冀儿，把药喝了吧，”姑奶奶亲自接过药，把它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我可以不喝吗？”我呆呆地看着这碗所谓的药，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喝，绝对不能喝！
　　“洪先生，把药喝了吧，不要辜负夫人对你的一番心意。”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认为不能很好地说服姑奶奶，但是此时的潘厨子在我的眼里，所有的好意都是假惺惺。为了不让姑奶奶担心，同时也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唯有另外想办法：“我有点困了，想休息一下，现在的药也很烫，等我醒来了再喝好了。”
　　虽然我知道这个并不是什么借口，但是姑奶奶也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冀儿就好好休息一下。”
　　房间安静了下来，我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一些，想起其实自己只是为了知道真相，却想不到会招来杀身之祸，难道老伍一直反对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个原因？我无力地叹了口气，望着台面上的药。这种东西，谁要喝啊！
　　我拿起碗，悄悄地掩开房门，左右瞟了一下，没有人。此时的庭院，周围缺少了夏虫的歌声，却不时吹过刺骨的寒风，我随便地找了一个地方，正要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倒掉，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洪先生，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
　　突然一惊，手指一滑，手中的碗直落而下，与地面的一块露出来的石头碰撞，碗随即碎开了几块，药洒满一地，在白色的雪上显得格外明显。
　　“为什么？夫人为了洪先生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洪先生要这么做？”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眼前一直问着我问题的潘厨子：“这种事情，你应该最清楚吧。”
　　潘厨子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不知道洪先生到底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你这么做，如果让夫人知道了，她会伤心的。”
　　“既然你知道她会伤心，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子对堂哥，而且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对待我？”
　　“我……我对洪先生怎么了？”潘厨子突然的停顿似乎说明了事情的一切。
　　“认了吧，那天我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个花罐里面，放着的其实就是砒霜吧，”潘厨子没有说话，“你每天都会在堂哥的食物中放上一点，而今天早上，是你把我给打晕的吧，那个女子是谁，是她指示你杀害堂哥和我的吗？”
　　潘厨子沉默了片刻，忽然细声地说：“她，是我的娘亲，在公子的食物里下毒确实是娘亲指示我这么做的，那是她们两人的恩怨，希望洪先生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今天把洪先生打晕的事情我先道歉，不过我觉得洪先生是一个好人，我娘亲也并没有要伤害洪先生的意思……”
　　我默默听着潘厨子的话，作为堂弟，要毒害堂哥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叫我怎么能轻易就忽视呢！
　　“可能是同一个家族吧，我发现洪先生给我的感觉跟公子越来越像了，你看着公子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吧，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公子。”潘厨子一字一句，如同一本只有文字，冷冰冰的故事书。
　　我瞪大着眼睛：“开什么玩笑，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堂哥给毒死吗？”
　　“我不会把公子毒死的，娘亲说过了，下毒只是一种折磨他的手法，最后能够亲手将公子送进地狱的，就只有她。”
　　“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潘厨子的微笑一直都没有消失，虽然我不认为他是一个极端的人，但是自己的脑袋告诉我，那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洪先生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只要你希望，我可以让你知道真相，让你知道公子其实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让你知道为什么娘亲要把公子送进地狱，这个时候很快就会到来了，”潘厨子走过来捡起了地上裂开的几块碎片，在我正在思考的时候转身要走，“洪先生，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
　　“对了，夫人这段时间精神都不是很好，洪先生还是多关心一下她吧，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潘厨子举起了一下手中的碎片，走远了。
　　什么叫这种事，打破一个碗就被说得像害人似的，而真正要害人的人对自己所作所为却轻描淡写。
　　但是如果，潘厨子所说的话是事实，那么我是无法改写真相，或是用自己的一厢情愿去左右堂哥和与堂哥生命交错的人所赋予他的羁绊。
　　我慢慢站起来，下意识地走到堂哥房门前，有种想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他的冲动，但我没有这么做。作为一个过客，我可以做的最大程度，只是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记录一切。回房间前，我敲开了潘厨子的房门，只见他一脸戒心并奇怪地问：“洪先生，怎么还不休息呢？你不是真的还想要阻止我吧。”
　　此时，我才发现到，潘厨子跟我在庭院里聊天的时候，没有出现过一次舔下唇的习惯性行为。我意识地愣了一会儿，对着他说：“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娘亲的。但是，可以让我跟你的娘亲见一面吗？”
　　潘厨子想了想说：“我明天帮你问一下吧。”
　　虽然我和潘厨子彼此间还存在着戒心，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不过是人们的情感战略上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坐在床上，望着屋外的天空，就如同我此刻所身处的故事，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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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忘掉一切，做一个陌生的客人，这是跟女子见面的条件。我记得最后跟女子谈话是首次光顾西城寺的那一天，就是女子临走前问我的一个问题，让我陷进了她的深渊，无论是对女子本人，还是女子的故事。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身处接近西城边缘面临积雪的原野，这是潘厨子告诉我，可以与女子见面的地方。我静静地站着，望着前方一片茫茫的白色，有点冷，这样无尽的等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我有点耐不住，想要四处走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正挨着一路上大房子的墙边慢慢走过来，是女子。此时，不知道是否因为连日的刺激导致眼睛时常出现幻觉，总觉得她的每一步都显得分外翩跹。
　　女子在距离我还有一段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直望着我，似乎有点犹豫。
　　“天气这么冷，姑娘要去什么地方呢？”我趁着女子还没有逃走前跟她搭起了话。女子没有说话，提着篮子继续向着我这边走过来，当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完全没有看我一眼，却有一个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里：“先生要知道一些东西的话，就跟过来吧。”我二话不说，跟上了女子的步伐。
　　一直慢慢地走着，自离开西城，走进了城外的树林里，已经有好一段路程，但是一路上除了四周只剩枝条的树木外，完全找不到一点生气。
　　“这个地方，夏天的时候才不像现在那么安静，所以夏天我几乎都不会过来。”女子突然说话，但是我对她说的话不是很理解，或许这是有什么原因，才让女子要走进这个寂寞的树林。
　　当我俩穿过了树林，眼前出现了一片荒原。“这是用来种植什么东西的地方吗？”我突然问起女子。
　　“先生果然聪明，曾经，这个地方是一片花海。但是，自从某件事后，这个没有了主人的地方已经被其他的村落的人所占据。”
　　“西城故事……吗？”女子忘望了我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地方，一直都是那时候我们四个人最喜欢的地方……”女子喃喃细语，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回忆。这地方，那时候，四个人，这些词语组成女子曾经的记忆，但我知道，现在在女子的心中，更多的只是伤痛。我一边听着女子的话，一边沿着荒原的边边行走，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了流水的声音。
　　“河？”我奇怪地走上前面，原来是一条从山上下来的小溪。
　　“就在前面。”女子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空地，我知道那应该就是女子的目的地了。
　　我比女子快一步踏进空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石碑让我愣住了，傻傻地站着动不了。女子走过来，推了一下我：“不用怕，只不过是几块石头而已，进去吧。”
　　“下……下面什么都没有？”我像个白痴似的继续向着女子确定我的疑问。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有都烧成灰啦，你还怕什么，而且这只是我自己做出来的石头罢了。”听女子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个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已经荒废了好久的地方，便问：“这个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呢？”
　　“我们四个人的家……”每一次，当我问起与女子的过去有关系的问题时，如果她没有沉默，总会用一个轻柔的声音回答我，或许女子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但是在我的耳朵听起来，这曾经就是一段令人向往美好的时光。
　　就在我默默地看着女子在一块块石碑面前做祈祷一般的仪式时，我毅然发现了一块石碑上刻着女子告诉我的名字，我好奇地指着那块石碑问：“怎么那块石碑上刻着姑娘的名字！”
　　女子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口中微微张合，似乎在朗诵着一篇篇的经文，虽然我不想打扰她，但我真的挺在意石碑上的名字。“先生曾经见过凤凰吗？”当女子再次站起来，一开口就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凤凰这种神话里才会出现的生物我怎么见过……”
　　“那先生有听过，凤凰每相隔一段时间，就会背负着在人世间积累的痛苦、恩怨仇恨，投身于烈火中，以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间的祥和，他们用这种让肉体经历巨大痛苦的轮回方式，使得自身以一个更完美的躯体重生，这就是凤凰涅槃。”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中国古代神话当中有凤凰浴火重生的说法，但是女子所说的话的意思，我似乎有点明白：“姑娘的意思，就是说，你在大火中得到了重生吗？”
　　女子笑了笑，摇摇头：“就是因为我没有像她一样得到了重生，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我是不是很傻。”
　　“我倒觉得这是一种有趣的方法，我以前都没见过。”我的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更想知道女子口中所说的他。女子似乎知道我的心在想什么，只见她慢慢地把那张雪白美丽的容颜靠过来，此时，我的眼睛像被女子的魔力吸引住，无法转移，唯有一直傻傻地盯着她，女子的视线就如同一根锐利的绣花针直穿过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的脑海。
　　“呵呵，先生想要知道‘她’是谁吧，”女子突然后退了一步，我才慢慢缓过气，“其实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只是父亲其中的一个女儿。”
　　原来，“她”只是女子在大火中逝去的妹妹。想到这，我才注意到一件事情，好奇地问：“那么，潘厨子真的是姑娘的孩子？那他为什么不是堂哥的儿子……”
　　突然，女子沉默了，我知道我的好奇心又一次闯祸了，我曾经答应过潘厨子，不要问女子与堂哥之间的问题。
　　“洪先生，你听好了，这句话我只想说一遍，洪宇良，不是我的丈夫！”听着女子认真的眼神说出来的一句惊人的话，我突然有点懵了，为什么女子所说的话跟姑奶奶讲的故事会相差那么的远，这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当我还在思考的时候，女子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我和女子再次走过了荒原，小溪，树林，高墙，来到了那一条曾经与她相遇的河边，我终于忍不住一路上的静默，选了一个傻傻的问题问道：“我……我想知道姑娘的名字！”
　　“洪先生真有趣，其实我的名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女子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那么，我们还会见面吗？”我趁着女子慢慢远离，没有消失在眼前时再次大声地问，似乎是要确认一件事情。
　　女子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了。”
　　我目送着女子直到她消失，心中被她所激起一股股波涛久久不能平息，是对女子的爱慕，是对女子故事的执着，还是对女子人生的叹息，此时，我已经无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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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自最后一次听完女子的声音，我已经在算计着离开这里的时间了，其实直到今天，我依然被蒙在一个个的疑问里。而这几天我又发现了一些情况，那就是潘厨子会不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这种眼神每次让我意识到的时候总会觉得很不舒服，就在我莫名其妙想要向他问个清楚，却被他先开口问到了。
　　“洪先生会使用魔法吗？”潘厨子用一副好奇的脸看着我，似乎非常期待我的回答。
　　“我怎么会使用魔法呢？”
　　“如果洪先生不会使用魔法，为什么娘亲自从上次跟洪先生见过面后，又……又露出了笑脸了。”
　　我看着潘厨子有点失望的表情问道：“又？你娘亲什么时候没有对你笑过了。”
　　潘厨子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应该……几年？十几年了吧。”
　　听着潘厨子的话，虽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却有种悲凉的感觉，作为一个母亲竟然十几年没有对着自己的孩子露出笑容，如果是我，我也会有这样的疑问，而潘厨子的奇怪的表现，现在的我看上去是多么的平常。
　　“对了，你一直都只是在谈你的娘，你爹呢？”我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情我不太记得，知道的，都是娘亲告诉我的。娘亲说，老爹已经在那场大火中走了。”潘厨子的语气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这个爹在他的内心中所占据的位置是如此的小。
　　我还一边想着，一个敏感的问题傻傻地顺口就说出来了：“最近你还有在堂哥的食物中下毒吗？”
　　“没有了，自从上次的花罐奇怪地清空了开始，”潘厨子变得有点紧张，“娘亲说，这件事除了我和她……还有洪先生知道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的，而现在洪先生没有碰过罐里的东西，那肯定是有人偷偷拿走了，我得要把他拿回来，因为那分量一下子用掉，可是要命的。不过说起来真的有点不可思议，自从洪先生来到这个地方开始，娘亲的心情有时候似乎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糟糕了，这或许是娘亲不想继续跟公子纠缠的原因吧……”
　　“所以你才问我会不会使用魔法？”望着一边点头的潘厨子，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傻，不过堂哥的危险似乎暂时消除了。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跟潘厨子谈了几次话后，我凭着对他的了解问道，“姑奶奶告诉我，堂哥最后是跟他的妻子，尹素雅成亲了，而你的娘亲又叫尹素雅，但是你爹却不是我堂哥，如果事情真的那么巧合，有两个叫尹素雅的女子，但是你的娘亲跟我堂哥应该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呀，为什么你的娘亲会如此执着在堂哥的身上呢，这个事情，你有考虑过吗？”
　　潘厨子听着我的话，沉默了好一阵子后说道：“这种事情，我当然想过啦，但是我没有办法啊，我只有这一个娘亲。是她带给了我生命，是她辛苦地把我养大，是她教会了我读书写字做饭，是她吩咐我进夫人家做厨子，而我只能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
　　听着潘厨子的话，潘厨子的形象似乎慢慢的变得更大、更亮，此时的我发自内心的笑了：“你的娘亲有你这个孩子，她一定会感到欣慰。好吧，在我回去之前，我就尽量让你娘亲更开心好了！”
　　“洪先生，谢谢你。”潘厨子站起来，礼貌地鞠了个躬，再次走进了厨房。虽然我妄自对潘厨子约定，但是我却没有忘记女子的话，我们能再次相见，这已经是一个疑问句了。
　　我一边想着，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大厅。忽然发现了姑奶奶，正艰苦地推着一张木制的轮椅，而轮椅上坐着的，是的堂哥，是那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我慌忙地走过去，抓住了轮椅和姑奶奶的手说道：“姑奶奶，你一个人想要干什么事呢？”
　　姑奶奶愣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人老了，不中用了。良儿想要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所以我带他出来了。”
　　“这种事情，叫一下就会有人干啊。”
　　“老伍出去了，潘厨子又要做饭……”
　　“我现在在这，让我来干就可以了嘛！”只见姑奶奶又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略显憔悴的眼睛一直望着地面：“好吧，既然冀儿在这，我也不勉强了。”
　　姑奶奶的心思似乎完全不在这里，直到我把堂哥推出了大门，回过头关门时望了她一眼，她依然一直注视着冰冷的地面……
　　我推着轮椅上的堂哥，到处乱逛，没有目的地。此时，我才想起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堂哥出门，也是第一次陪堂哥出门，或许是天气比较冷，我习惯性地关心着眼前的他：“堂哥，觉得冷吗？要不要回去多穿件衣服？”但事实告诉我，我的疑问是多么的傻，轮椅上坐着的，其实就跟一个木偶差不多，而木偶，会跟我说它冷吗。
　　轮椅辗压过积着薄薄的一层冰雪的街道，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轨迹，虽然我只不过在城里闲逛而已，没想到来到了城中心的广场里。广场上零零星星的站着一些人，还有不时路过的行人，心想着如果自己也站过去总觉得有点不自然，便停在了广场的一个小水池边。水池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块，光滑的表面就像一面大大的镜子。
　　忽然，几个声音从堂哥的身边传了过来，我转过头一看，刚才还在远处聊天的几位姑婆围在了堂哥的周围，看上去有点兴奋。我走过去，打量着她们：“请问你们找我堂哥有事吗？”
　　“你看，我就说他们长得那么相似一定是亲戚啦，你们又不信。”其中的一位姑婆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变得更兴奋地说。“原来是真的呀，哎呀，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宇良最近还好吧？”“喂喂，是我先发现宇良的，你们不要插队！”
　　姑婆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围在堂哥身边聊得兴起，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正当我纳闷着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一位戴着眼镜，看上去年龄跟我差不多的女子走到我的身边，问了一句：“洪冀，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似乎认识我的陌生女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是？”
　　女子摘下眼镜，指着刚刚还被眼镜遮挡着的泪痣：“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同学云琪啊。”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了，她是读书的时候坐在我前面的短发女生，但让我吃惊的是，曾经一副短发的她，如今也换上了长长的辫子，戴上眼镜后，亭亭玉立的样子更显出一股迷人的书香气息。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会更关注我的，看来那几年在你前面白坐了。”
　　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对不起，你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那也难怪，我们都那么多年没见了，”云看着我，叹了口气，“我们几个女人想要去西城寺上香，你们要跟着过来吗？”
　　看着被姑婆们团团围住，只差没她们带走的堂哥，又想到自己并没有什么计划，便跟上了云琪她们向着西城寺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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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堂哥一直被姑婆们闹哄哄地推着向前走，我跟云琪则走在了后面，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是却像似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的堂哥是苍宇，”云琪有点可惜地说，“要是我早知道就跟你要他的签名好了。”
　　苍宇？是指堂哥吗？
　　“你怎么一副奇怪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你堂哥的艺名叫苍宇吗？”云琪惊讶地看着我。我苦笑道：“我只是对堂哥这个样子却非常受欢迎感到有点意外。”
　　“作为亲人的你竟然连他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那么月季先生还有她门下的几个徒弟你都一无所知？”云琪越说越是惊讶，似乎是对我感到不可思议吧，但是这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很久以前，自姑奶奶被赶出家门，姑奶奶跟家人们好久都没有再联系了，我才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是在十几年前吧，”我想对云琪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这，和为什么我会对姑奶奶家里的事情感到陌生的原因，“那时候是父亲瞒着其他亲人，带着母亲和我一起参加了堂哥的亲事，而这次也是父亲让我过来的，他要我过来探望姑奶奶并在这陪着她一段时间……”
　　听着我的话，云琪夸张的表情慢慢缓和过来，似乎是开始理解我的无知，只见她沉默了一会，便说道：“或许是你们的家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你的家人不想让你知道，但既然你是他们的亲人，也让我知道了你们的过去，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月季老师和宇良的事告诉你，你要听吗？”
　　想不到，原来自己想要知道的许多事情的真相其实一直就在身边，但只是当时的自己没有那样的疑问而已，或许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云琪的身上，点点头：“嗯，我想知道。”
　　云琪笑了笑，说出了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姑奶奶，曾经是那一个家喻户晓的著名的演员，当时即使是姑奶奶放弃学业而选择了这一个职业，导致曾祖父的强烈不满，但也没有把姑奶奶赶出家门，直到姑奶奶有私生子的新闻被曝光，这是我所知道的，姑奶奶的事情。云琪告诉了我，姑奶奶当时虽然淡出了戏圈，但是那些一如既往热爱姑奶奶的人，依然支持着姑奶奶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后来，姑奶奶被西城当时最有钱的富商尹氏家族买下，自那时候开始，尹氏家族的舞台便成为了姑奶奶唯一会穿上戏服的地方，而西城在姑奶奶的带动下，慢慢变得富有和热闹。月季是姑奶奶曾经使用过的名字，当姑奶奶收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徒弟的时候，人们便开始称呼她为月季先生。
　　“那么，堂哥就是姑奶奶的徒弟之一？”
　　云琪点点头说：“因为月季先生的徒弟并没有在公开在外面演出，所以知道她的徒弟的人也只有当时来到西城看过戏的人。”
　　我俩说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西城寺，在云琪陪着姑婆们上香的时候，我推着堂哥走进了西城寺的后院，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堂哥异常地望着前方，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一块石头，我这才想起来，是那一块逝者们的纪念碑。看着堂哥的样子，我以为他想要看一下那东西，便把他推了过去，停在了石碑的前面，只见堂哥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一块沉重的石头。
　　“原来你们在这，”云琪从身后走了过来，收起了开始的笑容，“你们是在看这块石碑啊。”
　　我看着堂哥的手指停在了“尹素雅”的地方，内心中一股难以说清楚的躁动在慢慢的膨胀，是因为堂哥失去了妻子？是因为知道有人要伤害堂哥？是因为两个名字一样的女子？还是因为自己矛盾的心情？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或许这只是天意罢了，为了惩罚那几个人。”
　　“惩罚那几个人？”我对云琪说的话感到好奇。
　　“洪冀，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偏远的地方，还会有一个如此富有的商人家族吗，”云琪的语气慢慢变得激动起来，“你不是西城的人，应该不知道吧，那是他们一直卖毒赚回来的肮脏钱！”
　　“卖毒？”我突然傻了，因为这个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你……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是我大哥告诉我的。”
　　“你大哥？”
　　云琪走到石碑的旁边，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他，就是我的大哥。”
　　我顺着云琪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刻着一个名字，潘志康。
　　“玄志是我大哥的艺名，他曾经是月季先生的四个徒弟之一，还有另外的三个，一个就是你的堂哥，苍宇，尹氏家族的大女儿雅绯和小女儿青依。”
　　云琪的话带给了我大量的信息，我的脑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一下！让我整理一下这些东西。”
　　“呵呵，洪冀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喜欢专研一些根本就不值得去研究的东西。她们都几乎死光了，你还要想什么呢？”
　　“那可重要了，事关人命啊！而且，那石头上刻着的尹素雅还活着……”突然，我发现自己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了不得了的事情，我迅速转过头瞟了一下堂哥，只见他依然一直用手慢慢地摸着那块冰冷的石头，似乎与我相处在不同的世界里，那样冷漠的反应当朝给我激动的心情一阵冷却的寒潮，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定住了许久的云琪问道：“是我想多了，你没事吧？”
　　云琪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着问题，在沉默了十几秒后，用一副低沉的声音说道：“为什么又是尹素雅？”
　　“什么为什么又是？”我实在不能理解云琪的话。
　　“大哥，离开前嘴里说的都是尹素雅，苍宇，未退出舞台前嘴里说的还是尹素雅，”云琪一副欲哭的表情，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不忿，“就连你，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嘴里说的依然是尹素雅！”云琪一把甩开了我试图要按住她变得更激动的手，转身冲向外面，我慌忙地追过去，却没能跟上她，云琪就这样，在我没有反应过来前匆匆地消失在西城寺的大门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大清楚，为什么云琪会对名叫尹素雅的女子如此反感，是否因为她曾经对云琪的大哥做了一些让他难过的事情，但如果尹素雅是这样的人，这应该不至于让云琪的大哥和堂哥对她有着过分的执着。虽然我觉得不应该是本人，但我在跟那一个自称尹素雅的女子相处的短暂的时间里清楚知道，这种毒害他人的事情她还真能做出来，难道这就是云琪所反感的事情？
　　当我回到后院，堂哥已经放开了那块石碑，望着地面，独自坐在轮椅上静静等待着我。我慢慢地推着堂哥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原本只是随便逛一下西城，却意外地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我望着堂哥，整理着脑海中大量的信息。
　　距离回去的日子不远了，但是谜团还没有被打开，现在又多了一个让我揪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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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记忆中的云琪，是一个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却是班上活泼开朗的一份子。曾经班里有过那么的一次讨论比赛，我被编排到了跟云琪同一个组里，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跟她谈话，才给了我最初的印象。
　　云子是班上的人给云琪所起的一个小名，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矮小的女孩，但是跟我印象中矮小的家伙不一样，云琪虽然长得不高，却是有着一颗善良的内心，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她的特点，没有比喜欢主持正义更贴切了。那样特别的她虽然会经常主动跟男生们大吵大闹，但是同学们都不会因此而找她麻烦，倒是之前一直没有认真关注过她的我显得更奇怪。
　　“姑奶奶，你认识一个叫潘云琪的女生吗？”回到家中后，我第一时间找到了姑奶奶。按照云琪所说的话，姑奶奶应该会对自己的徒弟的事情更为了解。
　　“我当然认识她，她是志康的妹妹，”姑奶奶有点奇怪地望着我，“你怎么知道她的呢？”
　　“她是我以前的同学，可以告诉我她的地址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姑奶奶没有说太多，或许是她已经不想再过多的去询问年轻人们的事情，只见她盯着地面，想了片刻后说道：“从我们这向着广场的方向走，穿过了水池后再走两条街道，左转第一个屋子就是了。”
　　我按着姑奶奶说的话，穿过了同样的道路，虽然没有走到最终的目的地，却在广场上碰见了我要寻找的她，云琪。云琪独自站在了水池的旁边，傻傻地盯着池中已被冻结成冰块的池水，没有发现我的靠近。“云琪，没事吧？”我走到云琪的身边，一同望向这个冰冷的水池。
　　不知道过了许久，云琪抬起头，转过来对着我微微一笑：“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激动了。”
　　我看到脸色平和的云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一阵长叹。云琪看到一脸担心的我后，却呵呵地笑了。
　　“好久没有看到你这种表情了，”云琪似乎在回忆着过去，“还记得那时候的讨论比赛吗？比赛的前一天因为我生病了而缺席了我们组里的讨论练习，第二天你竟然跟我说，没死就跟上组里的同学一齐参加比赛，那时候的我真的快要被你给感动死了。”
　　“不好意思，我当时只是一心想着要拿第一名。”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突然被云琪拿出来了，我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都没有介意，你在害羞什么呢。洪冀，你知道吗，”云琪收起了笑脸，“如果那时候不是你过来叫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疑惑地望着云琪。
　　“作为当地名门望族的少爷的你是不会知道的吧，像我这种既不是有钱的家族，又不是什么名人的孩子，却整天得罪其他同学，是不会被其他人所接纳的。”云琪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当时的我虽然没有特意去跟班上的同学们搞好关系，但是一直以来就是不缺讨好我的人。
　　“洪冀，那时候组里其他的学生都不愿意搭理我，唯独你过来跟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云琪的眼里泛着泪光，我伸起手，试图接住那一刻掉落的晶莹，那是最真挚的宝石。我轻轻地把云琪抱进怀里，任凭她用那张嘶哑的声音不断地喃喃细语，“谢谢你”这三个字不断萦绕在我的耳边，虽然四周是寒冷的冰雪，但内心中一直流动着的一股股的温暖，正慢慢的凝聚在一起……
　　最后，在我把哭累了的云琪送回家的时候，在门口处碰见了云琪的母亲，离开前她突然问我：“你就是洪冀吧？”
　　我点了点头。
　　“那孩子，自从二十年前我的丈夫走了后，就不曾见过她像今天那样子哭过了。她一定是忍了好久好久了吧，谢谢你送她回来。”那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我重新认识了云琪，真正的云琪跟我印象中的她有点不一样，原来笑脸之下的她也有着痛苦，她的身后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孤单寂寞的背影。
　　虽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知道的问题的答案，但是久久回味着内心中的那一个舒畅的感觉，似乎可以将一切的烦恼全部抛到云霄之外。
　　翌日，我被从城里回来的老伍叫醒了，他告诉我，在他刚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寒冷的大门口处站着的云琪，她似乎很早就一直等在那里，我没来得及跟老伍寒暄几句便穿上衣服直接冲出了门口，是云琪，她单薄的身影在大门口处分外的显眼。
　　“站在门口这么冷，敲一下就会有人给你开门啦！”
　　“我敲过了，但是没人开门，你家里的人应该还在睡觉吧。”听着云琪的话就觉得有点奇怪，突然意识到刚才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准备好了的早饭，那意味着潘厨子应该一大早就起来了的，不可能不知道有人敲门。
　　“对了，昨天我想了好久，虽然不明白你所说的话，但是我对你口中的尹素雅有点在意，”云琪停了一下，“洪冀，你可以把你的在西城遇到的事情告诉我吗？”
　　我愣了一下，云琪的心态似乎跟昨天相差了一大段距离，不过看着现在的她给我一种淡淡的安心，我笑着问：“你要加入我的研究吗？”云琪苦苦一笑，没有说话，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俩决定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而西城寺绝对是最佳的选择。就在两人步向西城寺的途中，我对云琪诉说了我这些日子在西城所遇到的种种事情，从我跟女子的相遇直到被女子的问题拉进了他跟堂哥感情间的纠纷。云琪静静的听完我所讲的故事后，想了片刻，对我说：“洪冀，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个女子肯定不是真正的尹素雅。”
　　“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那就不知道了，虽然尹素雅的美色可以迷倒一大片的男子，却因此容易招来同性的妒忌和憎恨。”当提起尹素雅的时候，云琪也不时地咬起牙来。
　　“有多少人喜欢她，就有多少人讨厌她啊，那还真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叫尹素雅的女子的孩子在很早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姑奶奶家当厨子了，如果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一点什么消息就好了。”
　　“就是你刚才说的在你堂哥食物里下毒的潘厨子？”
　　我点头说道：“他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却只能这么做……”
　　“看来这个女子真的是很讨厌尹素雅跟你的堂哥，竟然要假扮成尹素雅来毒害苍宇。”
　　“那有点不对，如果潘厨子的母亲是尹素雅，那他不可能会认错一个陌生的女子做自己的母亲吧！但如果是其它的女子假扮成尹素雅，潘厨子不可能告诉我她的母亲的名字就叫尹素雅啊！”我越想，这一件事情似乎变得越矛盾。
　　云琪想了想，突然问我：“那个孩子没有告诉你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我摇了摇头：“他只跟我说，他的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就在那一场大火中离开了。”
　　云琪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就在下一秒钟，她冲进了西城寺，我见状马上跟上去，心想着云琪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在西城寺的后院找到了她，只见她呆呆地望着那一块石碑。
　　我急忙跑过去：“怎么了，有发现吗？”
　　“在这个石碑上，姓潘的人就只有这一个了……”云琪惊愕地看着我，一只手指向石碑中的一个名字，我清楚地看到，那是他大哥的名字，潘志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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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回放过去的一个个片段，并没有关于姑奶奶的私生子的那一部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出现让姑奶奶失去了那时候的这一个家。每当我看着如今的姑奶奶，总会想，就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这一个孩子的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原本我应该叫叔叔的人在我没见过一面的情况下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好像是带着他的爱人离开了西城，抛下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姑奶奶不顾一切用双手保护着的这一个小生命到底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洪先生，你到底在想什么？喊了你那么多次都没反应。”老伍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在想问题，”老伍的出现让我想起了那一个重要的事情，“对了，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认识潘厨子的？”
　　老伍突然愣了一下，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点意外，只见他撇开头望向一边，说道：“洪先生又在研究什么故事吗，我就跟你讲过了，希望你不要再管这些没必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告诉我应该不要紧吧，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姑奶奶的事情，所以……”
　　“我老伍做事只为老夫人，问心无愧，”老伍突然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只不过是不想你误会了罢了，其实潘厨子原本只是一个孤儿，那时候在我给老夫人和公子找做饭的厨子，朋友给我介绍过来的，一方面是可怜他的身世，一方面是看到他的厨艺不错。”
　　“孤儿？那你没有听说过他有亲人吗？没有问过他的父母亲是谁？”
　　“没有，来到这个家之前他都是被收养着的，而且，一般人都不会去问一个孤儿父母亲的事情吧。”
　　回想起云琪在西城寺时所讲话，她曾经见过一次自己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不过他却不曾对她的家里人说过孩子的母亲是谁，如果潘厨子的父亲真的是云琪的大哥，那么是他曾经跟堂哥结怨，他的妻子才假扮成尹素雅向堂哥报复？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否下个星期回去。那么，洪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想了想，笑着说：“这个地方挺有趣的，我还是决定多住一段时间。”
　　老伍无奈地叹着气：“那好吧，有你在老夫人心情也会好一点，不过我还是那一句，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我随便附和了一下老伍，走出了家门。
　　如果潘厨子所说的，他的母亲就是真正的尹素雅，那么肯定会有一些只有真正的尹素雅才知道的事情，而为了确定这些事情，我叫上了云琪，准备带她到那一个曾经跟女子一同拜访过的地方，我叫上了云琪就这样踏进了那一片树林。
　　“奇怪了，这个地方我好像曾经来过。”被我拉着手的云琪一直尝试找回过去的记忆。
　　“那个女子告诉我，夏天的这个地方会更热闹一些。”
　　“夏天……对了，”云琪忽然捉紧了我的手冲向前方，“前面肯定有一大片的田地！”
　　“你怎么知道”还没有说出口，眼前突然出现的是那一天所看到的茫茫的荒原。“就是这个地方，大哥曾经带我来过好几次，不过那时候不是冬天，”云琪指着前方的荒原，语气凝重的说，“那时候，每当初夏，眼前的这一片都会变成罂粟花的花海。”
　　“这是你所说的尹氏家族的田地？”
　　“没错，就是这一个地方栽培了他们多年来的罪孽，那时候一般的人都不能够进入这个地方。”
　　“所以说，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就只有当时的几个人！”
　　云琪看着我，点点头。我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白色，事情似乎慢慢变得明朗。“尹素雅没有死，”我转过头对上了云琪的眼睛，“但是有几个问题我还是想不透，既然她已经有了你大哥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嫁给堂哥，还有她现在为什么要杀死堂哥。”
　　“或许，我知道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云琪突然说话。
　　我一副为什么地望着她，只见她慢慢移开了视线望向前方，把她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大哥也是月季先生的徒弟之一，而那个时候，大哥认识了当时的尹素雅……”
　　尹素雅，作为当时西城最大富商尹氏家族的大女儿，自小就姑奶奶学习演技，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却有着姑奶奶年轻时的神韵，当时的人们就直言说，尹素雅绝对是姑奶奶最佳的接班人。云琪的大哥潘志康作为姑奶奶的徒弟之一，自然而然的认识了尹素雅，并对她一见钟情。两人的感情在相处的日子里变得越来越深厚，就在云琪大哥十六岁的那一年，他向尹素雅的父亲尹然提出了要迎娶尹素雅的婚事，不过却遇到了阻碍，那就是他的妹妹云琪。那时候的云琪就表现出了她十足正义的个性，在各种场合大骂自己大哥的爱人尹素雅和她家族的丑恶，这让尹素雅感到十分难堪，知道了这件事的尹然收回了潘志康提亲的事。但是让尹然意想不到的是，尹素雅跟潘志康的感情竟然到了即使逃离家里，也要结成一对的地步，于是尹然便把自己的大女儿尹素雅送到遥远的城市里读书，希望她能用几年的时间忘记那一个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那时候大哥也一气之下离开了家里。”
　　我听着云琪的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姑奶奶之前跟我说过她所知道的西城故事，她说堂哥当时也是喜欢着尹素雅的，或许是为了自己，或许是为了安慰尹素雅，堂哥在尹素雅离开西城去外面读书前，对她许下了等她回来后将迎娶她的承诺。这应该就是尹素雅最后跟堂哥成亲的原因吧。”
　　“我现在不时会想，如果当初的我没有阻止大哥跟尹素雅的感情，或许事情不会变成现在的那样子。”云琪虽然没有说，但是我可以听到她的声音里有种淡淡的忧伤，是因为对自己大哥离去的可惜，还是对堂哥遭遇的愧疚。我摸着云琪的脑袋：“别想那么多啦，世事难料，你也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而现在的我可以做的也就是要找到答案。”
　　云琪任凭我轻抚着她那的长发，没有说话，沉默间转过头来的，是一道能够带给我安心的弯弯的微笑……

Enii

（占楼）
第一次在这发帖，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