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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击文库】奇诺之旅 8【作者/时雨泽惠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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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奇诺之旅 8

  作者/时雨泽惠一
  插图/黑星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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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NOW WHAT YOU'RE THIN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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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序摹「在沙滩,旅行的起始与终结」
  0n the Beach·b

  「奇诺……你要走了吗?」
  「是的。抱歉,把你吵醒了。你继续睡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不告而別,最好是一声不响地离开。」
  「就像欠债的人趁夜潜逃那样。」
  「哈哈哈……反正,你还是会被汉密斯的引擎声吵醒的。」
  「或许吧,奇诺的计划常常都很『组略』。」
  「你是说『粗略』吗?」
  「对,没错。」
  「我已经把必要的注意事项全写在那边的纸条上。至于留下来的物品,你随便拿去用没关系,因为净是我们带不走的东西。不过,我有拿走三分之一的值钱东西。」
  「嗯,知道了,这个分法还算公道。——最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帮了我这么多、又很照顾我,追问你这种事真有些不好意思……奇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生根吗?也就是跟一群好友生活在一起,每天不必担心没地方睡觉,既安心又安定的生活。」
  「这个嘛,就目前来说——并不想。就算是将来,我可能也不会考虑吧。」
  「她这种想法,倒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因为对一台摩托车来说,能够不停地旅行跟不停地移动,可是一大『星虎』呢。」
  「你是说『幸福』吗?」
  「对,没错。」
  「……你不觉得……辛苦吗?」
  「当然不可能只有乐趣。」
  「但也不全然是辛苦啦。」
  「是吗?看来,世界上不会只有跟自己想法完全相同的人呢。」
  「是啊。」
  「我送你们到前面吧。」
  「不用了,你就待在她身边吧。」
  「是吗……那么我们就此道別了。你有话想对我说吗?……像是没有。」
  「你们保重了。」
  「再见了,还有那只笨狗。」
  「谢谢你我这么多忙。」
  「啊?」
  「我总觉得,自己一直没有好好跟你道声谢。谢谢你?」
  「不客气。虽然发生过这么多事,不过我们还能像这样继续旅行,其实也算是——」
  「『姐大欢喜』呢!」
  「没错。……你是说『皆大欢喜』吗?」
  「对,没错。」
  「是吗……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可是……」
  「可是什么?」
  「不,没什么。我是想说,只要我继续旅行下去,总有一天会经过你的住处的。」
  「……希望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那个地方落地生根。届时,我会诚心欢迎你的。」
  「谢谢。」
  「好久没飙车了,感觉真是舒服。…就是说啊。对了,奇诺。」
  「嗯?」
  「你虽然是那么说啦,但是未来如果又跟那个人见面的话,到时候——」
  「说的也是,那个人——」
  「恐怕会吓得魂都飞喽。」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4-6 16: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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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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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话  有历史之国
  Don't look Back!

  有一辆车正奔驰在森林的道路上。
  那是一辆状况相当糟糕,看似随吋会拋锚的黄色破旧小车。它的排气管噗噗噗地吐着白烟,喀咚喀咚地走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
  苍郁的森林平地无限延伸。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的太阳耀眼无比。这是一个鸟鸣婉转、天气凉爽的初夏早晨。
  车上坐着两个人。坐在右边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是一个身材略矮但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至于左边的副驾驶座,则坐着一个长发乌黑亮丽的妙龄女子。顺带一提,车子后方狭窄的后座塞着略脏的行李跟包包。
  「师父!」
  男子边开车,边开口说话。因为路况相当糟糕,他必须小心翼翼地转动方向盘来调整路线。
  「什么事?」
  被称为师父的女子回答。
  「差不多快到下一个国家了……」
  接着,男子提议在那个国家卖抻手边的宝石,用那些钱换取食物、燃料或是砂金。女子考虑了一下后回答:「没办法,就照你提议的去做吧。不过——」
  「尽量高价卖出对吧?这我知道啦!」
  这时候,车子的前方已经看得到城墙的顶端.
  那是一个面积不大,但看似富饶的国家。
  入境之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望无际的田园景色。进入国家的中心,則净是一排排石砌的集合住宅。宽敞的马路旁设置着路灯,左右两边是紧紧并排的商店。街道相当美观热闹。
  「这个国家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人口虽然稀少,但是別有一番风情。而且技术好像也蛮发达的。在这种国家,宝石应该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坐在小黄车驾驶座的男子如此说道。马路上熙来攘往的车辆里,这是最脏、最破旧的一台。看似高级的车辆,还一面嘲笑,一面超前它。
  「就转卖东西的条件来说确实不错,不过,市区里的警察还真多呢。」
  女子说道,男子也问答:
  「的确」。大清早在马路上往来的行人虽多,但也不时看到身穿绿色制服、乍看之下像是士兵的警察。
  「而且,刚刚入境审查也花了不少时间。看来那名卫兵也是武警吧。」
  男子说道。这里所谓的武警,指的是结合警察与军队的组织。
  「就我的经验来看,这种国家可是大意不得。」
  男了稍微斜眼看了一下女子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然后问道:
  「是因为治安不好的关系吗?」
  「不。——是碍于它的权力结构。总之,我们在这种国家要比往常更加安份。」
  「……了解。」
  这时候,车子在看似廉价的旅馆门口停了下来。
  「那么,我去换钱了。」
  在廉价旅馆的小房间里,男子如此说道。他的左腰虽然悬挂着四角形枪管的说服者(注:Persuader=说服者,是枪械。在此指的是手枪),却用身上穿的棕色薄夹克盖住。他拿起背包,把装有宝石的小袋子塞进怀里。
  「总之,你早点把事情办完,这地方不宜久留,我们傍晚就离境吧。」
  「知道了,我中午就会回來的。师父,你就慢慢冲个澡吧。」
  然而,说完这句话就山门的男子,却过了中午都还沒回来。
  男子到底足怎么了呢?其实,是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男子来到位于热闹市区的珠宝店,并秀出自己手上的宝石。老板先是吓了一大跳,之后就咧嘴一笑。他走进店铺后来,并且开出令男子大为惊讶的价钱。男子一面想起女子的表情,  一面答应他的提议,接着就笑容满面地走出店家。
  「前面的先生,请留步。」
  当他一踏上大马路,就破四名警察团团围住。警察说:「你涉赚持有违禁药品。」
  「啊?」
  其他警察示意男子把手从口袋伸出来,然后让他们看他握在手里的小袋子。
  「看,人赃俱获吧。现在就以涉嫌持有违禁药品的罪名逮捕你。」
  男子剎那间兴起在两秒之内,拔出说服者射杀在场所有警察的念头。
  「……」
  但是,他重新考量过后便放弃了。
  男子的说服者跟持有的物品全被没收,并且被扣上手铐。在他坐上警车的时候,却看到警察拿钱给珠宝店老板的一幕。暗暗咒骂的男子,原本打算立刻摆平所有警察,抢夺警车,顺便冲进那家珠宝店把老板教训一顿。
  「……」
  结果,他重新考量过后便就此打住了。
  「基于这个原因,我们逮捕了你的男友。在我国,持有违禁药品是一项重罪。接下来他将会接受审判,不过十年的刑期是跑不掉的。」
  「原来如此。不过我要更正一件事,他不是我的『男友』,而是同伴。」
  说这句活的女子,身处于这个国家中央的某栋大型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建筑物被宽广的草坪所包围,形状呈八角形,整体的感觉又巨大又雄伟。
  而建筑物的正中央,有座高耸壮观的钟楼,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贴有巨大的钟面。位于钟楼屋顶的了望台,比国内任何栋建筑物部来得高,将三百六十度的视野尽收眼底。这吋候,隔着桌子坐在女子对面的是一名中华警官。他身穿缀有了不起的勋章跟刺绣的制服,傲慢地伸腿跨在桌上,往后靠着坐。他旁边还站着几名警察。透过百叶南望出去的景色,在逐渐西下的夕阳照耀下,看起来相当美丽。
  「他现在人在哪甲?」
  女子开口询问,中年警官说是在地下室的拘留所。
  接着,女子顺便询问有关这栋建筑物的事情,中年警官回答她,这里过去曾是皇宫,是一栋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如今这个国家没有皇室体制,因此就被拿来充作各个政府机关的共同办事处。中年警官还夸赞钟塔是受到保护的文化遗产,他说:
  「警察具有建筑物的管埋权,因此这里实质上算是警察总部,想必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哪个国家,有这么豪华的警察总部吧!」
  说着,他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会传出有贪赃枉法的警察掌权的说法,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女子并没有说出这种指责的话,反倒是……
  「我已经了解整个火龙去脉了。但是,您也看到我们是旅行者,不晓得可否利用您的职权法外开恩,处罚他驱逐山境就好呢?」
  「嗯——那你愿意付多少钱?」
  听到中午警官毫无避讳的询问,  女子说:
  「这个价钱如何?」
  并在纸上写出她的回答。谁也不晓得,那个价钱是否真是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财产。
  探出身子看了答案的中午警官说:「不行,那么一点钱没办法放人。」他再次板起脸孔,摇了摇头,然后说:
  「劝你最好也立刻出境。你刚刚想贿赂警官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女子继续用她一贯冷静的表情跟口气说:
  「我会的。反正,他本来就只是我在旅途中认识的陌生人。既然他因为做坏事而被捕,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会把他丢下来,径自离开的。」
  「真是聪明的判断。」
  「我可以跟他道別,说最后一句话吗?」
  「不行耶,毕竟他是重大嫌犯。」
  「要是您能够帮这点忙,我会感激不尽的。」
  女子一面说,一面从怀里缓缓拿出一枚金币。她先放在桌上,再拿刚刚写答案的那张纸盖起来。看到金币的中年警官,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嗯……反正你是旅行者,那就破例允许你跟罪犯会面吧。」
  中午警官和女子,跟簇拥着他们的几名警察一起离开房间,步向走廊。
  「……」
  路卜,女子的眼神左右游移,观察着每块贴在房门上的牌子。在她周遭的警察们,完全没发现她这个举动。
  于是这群人搭乘电梯到了地下室,然后穿过警察守备的拘留所入口。
  他们走在左右两边是一整排铁栅栏的走廊。沿途只见一间间摆放了床铺、马桶跟水龙头的单调小房间。
  然而,这些牢房里只有一间关了人。就是那个长相俊俏,个子矮小的男子。坐在床上的他,听到脚步声而抬起头来。当他认出被警察包围住的女子。
  「啊——大姐头!你是来保我出去的吧?」
  他双手握着铁栏杆,开心地说道。可是,女子却用冷酷的语气说:
  「瞧瞧你,给我惹这什么麻烦。」「咦……」
  「我千叮咛万叮咛,叫你別犯法的。」
  「我哪有,我是被嫁祸的!」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给人家添麻烦了——你就呆在这里受审判吧!我正赶着前去某个国家,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等你。」
  「怎么这样……」
  握着铁栏杆的男子,有气无力的低下头。
  「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的说……」
  「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吧。」
  女子的语气坚决。她身边的警察互相对看一眼,然后咯咯地笑了起來。
  男子有气无力地说:
  「大姐头,我的行李袋里还有一些没给你看过的东西。你到了下一个国家,就把它们卖掉换旅费吧,反正我已经用不上了。记得,价钱要卖高一点哟!毕竟我当初买的时候,还花了叫百三十四枚银币呢。还有,我那些东西全送给你吧。随便你想怎么用都没关系。」
  「知道了,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
  听完女子的回答,男子低着头、神情落寞地走同床铺。他趴在床上之后,把身体蜷缩了起来。
  「可以了吧?」「嗯。」
  女子在中年警官的催促下,经过牢房前面往出口走去。当她走回拘留听的入口,便向处理犯人事务的警察询问男子持有的物品。接着,警察就把男子的说服者、枪袋、皮带、背包跟小布袋等等拿了出来。
  「他原本携带的宝石跟换来的现金呢?」
  「嗯,我们认为那些是他准备用来购买违禁药品的资金,已经当成证物全部没收。」
  中年警官说道。「这样啊。」女子只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把男子的物品全装进背包里。
  「那么,各位保重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栋建筑物。
  回到旅馆的女子在悠哉休息之后,就拉上百叶窗。
  然后把原本属于男子的行李袋大大打开。底下有一个看起来非常坚固的塑胶盒子。它的大小跟厚度约等同于一本豪华百科全书,拿来K人还可能出人命呢。
  盒子旁边有号码锁。
  「……」
  女子转出四三四的号码,毫不费劲地将它打开。然后再切开厚厚的软垫之后,才看到里面井然有序地收纳着各式各样的机器。
  「……真是的。那个人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不过我就毫不客气地拿来用了。」
  她啪哒一声把盒子阖上。
  「首先是买东西,买完了就出境吧。」然后,她独自一人念念有词起来。
  夕阳把警察总部这栋建筑物染成黄色。
  高耸的钟塔响起了钟声。
  传令的警官,前来晋见傲慢地伸腿往后坐的中年警官。前来探监的那名女子,在刚刚不久前离境了。她大略买了些携带粮食跟旅行用品,并没有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
  「这样……我还以为她会有什么举动的,真是太无趣了。不准再让她入境哟,否则会有很多麻烦的。」
  「是。然后正跟政治家们聚餐的长官要我传话给您:『辛苦了,过阵子会把你应得的那份送过来。』」
  「嗯,你们也表现得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要怎么处置那名男子呢?」
  「是可以找个吋机把他驱逐出境,不过判他在这里替我们工作一二十年也不错。干脆等一下掷骰子决定好了。」
  夜晚,森林里非常安静。
  没有云层笼罩的天空见不到月亮,只见繁星闪烁。
  距离那个国家略远的森林里,停放着女子那辆破旧的小黄车。
  坐在车旁,不晓得寒寒率率在忙些什么的女子。
  「好了。」
  说完便站了起来。她把身上夹克的领口扣紧,戴上手套及针织帽,从外表看来是全身漆黑的打扮。右腰挂着她最爱的大口径左轮手枪枪袋,背上则背着背包。然后她的脸上……
  「原来如此,好有趣的道具哦。」
  一个形如短小的狙击镜般、形状奇特的筒状物,就戴在左眼的位置。并且用带子绑在头上。
  女子的左眼可以看到森林的景色,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枝及走动的动物等等。透过镜片看到的是靠机器拉近,以或深或浅的诡异绿色所构成的世界。
  「原来是『夜视装置』啊,好个有趣的东西。」
  女子自言自语地说。
  原来男子小心翼翼放在盒子里的,首先便是那套夜视装置,其他还有说服者专用的暗杀用灭音器,跟遇到金属探测器不会起反应的暗杀用塑胶刀。跟从后面勒住目标脖子的暗杀用钢索,跟能够伪装心脏病发作的暗杀用毒药胶囊,以及前端能装上毒药胶囊的刺杀用钢笔……等各式各样的暗杀用品。
  女子在森林行进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来到她傍晚出境的国家的城墙旁边。高大的黑色城墙直达云霄地耸立着。
  女子在确认附近没有人监视之后,便从腰际拔出说服者。她按照分解的顺序,把说服者前半部的枪管拔下,并从背包拿出其他枪管。
  不过,那根枪管上有个奇怪的装置。枪管前端插着胖胖的金属瓶,是靠铁丝将它牢牢固定住的。至于瓶底,则是整个挖空。
  女子把它装在左轮子枪主体,用大拇指把击铁往上扳,再将退壳杆拉下之后,用左手抓稳手枪,然后以瓶底对准城墙顶部。
  她瞄准好目标之后,便扣下扳机。
  砰!
  枪声小到听不清楚,但左轮手枪却因为后座力而剧烈震动,属瓶击出的是一根铁钩。是个形状像船锚,有三个钩爪的金属物体。原本连同绑着的钢索网成一团的钩爪,从瓶子咻咻地射出去。
  铁钩发出微弱的声音,撞到城墙顶端并勾住。女子动作迅速地将左轮手枪收进枪袋。
  她用戴上厚皮手套的手,拉了几次钢索,确认铁钩勾住了城墙。
  「接下来……。」女子开始攀爬城墙。
  正当女子一声不响地爬上黑暗的城墙。
  「呼哇啊……」昏暗的拘留所里,在床上翻身仰躺的男子打了个大哈欠。
  「我看大概还要一些时间,先睡个觉好了。」
  于是他再翻个身趴着睡觉。
  在这国家的闹区里,虽然接近半夜,却还有店家正显得热闹非凡,酒客们也开心地进进出出。
  有个背对巷弄的警察,正站在那条马路的角落戒备。年轻的他无聊地望着马路,闲得发慌地拿着警棍拍着自己的手掌。
  此时,巷子的黑暗处伸出两只手臂,一只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扣住他的脖子。不一会儿,手臂又无声无息地缩回黑暗。
  但是,却没有人发现马路上消失了一名警察。
  过了午夜。
  闹区回归平静,在躺了几名烂醉如泥的醉汉的安静大马路上……
  「砰!」
  突然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漏气,不过音量却很大的声音。
  「咦?」
  醉倒在附近的醉汉微微张开眼睛。映在他眼帘的竟是不断冒着浓烟,并开始燃烧的垃圾箱。    「啊——啊。」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站起来。正当他悠哉地把双手放在垃圾箱上面,想要取暖的那一瞬间。
  「砰砰砰砰砰砰砰——!」
  类似的爆炸声,此起彼落地在马路的四面八方响起。
  「啥?」
  这时候,瞪大眼睛的醉汉,看见整条马路被开始燃烧的垃圾箱照得通明。
  警车跟消防车响着警笛飞驶而来。
  听到这个声音,关在拘留所里的男子张开眼睛醒来。他坐在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外面的警笛并没有停止,并且远远听到从建筑物楼上跑下来的叭哒叭哒的脚步声。这种骚动非同小可。
  在那场骚乱当中,男子上完厕所,再洗了洗手跟脸,之后便开始做体操。
  「一、  一、三、四、五、六、七、八。」
  他好好地松松筋骨,最后以深呼吸做为结束。
  「接下来……」
  男子握着铁栏杆,用不输给噪音的音量大喊:
  「喂,警察先生!声音怎么这么大?我被吵得睡不着耶!」
  「罗嗦!没你的事,给我闭嘴!」
  从拘留所入口传来警察咒骂的声音。
  「咦——可是这声音非比寻常耶。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少罗嗦!找还没接到通知,正准备上去问呢!」
  「是吗?你好尽责哦,问到的话记得告诉我哦!」
  「罗嗦!——咕耶!」
  「咦?你怎么了吗?」
  在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惨叫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警察任何回应。不过,这时候却有一名警察,从通道走近男子的牢房。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师父。——对不起,我太大意……」
  「真是个会惹麻烦的弟子。」
  身穿警察制服的,是被称为「师父」的女子。她换上警察制服,并把长发绑起来藏在警帽底下。乍看之下,会以为是个长相清秀的男性。
  女子用钥匙迅速打开男子的牢房,并把自己带来的背包放进去。
  「里面有你的说服者跟一套制服,快换上吧。」
  男子拿了背包以后便开始换装。他边换边问:「我的玩具有派上用场吗?」
  「是有啦。——换好衣服就准备离开这里吧。」
  「怎么逃?」
  男子把脱下的衣服放进背包里,这时的他也穿好了警察制服。
  「待会儿,我们要在这栋建筑物里面晃一晃。」
  「咦?不马上逃走吗?」
  「现在要离境应该是很困难的事。城门已经上锁,还加强了戒备呢。只靠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突破重围的。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的确是没错……那要怎么做呢?」男子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女子反问他。男子突然浮现出平常难得一见的认真眼神。
  「这个嘛……我会潜藏在众人找不到的地方,譬如说屋顶下方或下水道。而四处找我的人大概在三天后就找累了,届时再偷偷的、或在最短时间内进行密集攻击,然后就立刻出境。」
  「是吗?」
  女子露出些许开心的表情,对满脸失望的男了说:「你那『大概三天后』的想法很正确,不过『潜藏』这点就错了。」
  「要不然咧?」
  「我们要大肆破坏。首先去位于三楼的军火库跟粮仓。你在拘留所不是休息了好几天?偶尔也该展现出自己最棒的实力,別让身体变得迟钝吧?从高处了望的景色相当美哟!」
  「……没错!」
  了解她话中含意的男子,露出开心而狰狞的笑容。
  「后来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呢?奇诺。」
  摩托车(注:两轮的车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飞行的交通工具)问道。
  那是一辆后轮跟上面部堆满旅行用品的摩托车。此刻,它静静地奔驰在一条红叶纷飞的森林小径。
  「嗯,后來啊——」
  被称为奇诺的摩托车骑士回答。她身穿棕色大衣,过长的衣摆则卷在双腿上固定。她脸上戴着防风眼镜,头戴着附有耳罩的帽子。年纪相当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高挂天空的太阳正宣告现在是早晨。
  奇诺一面悠哉地骑着摩托车,一面回答他的问题:
  「师父不仅在马路上,连警车跟发电所都装了起火装置跟炸弹,因此把警察总部搞成一团乱,所以他们不用变装也能大大方方地进出。于是,两人就先去了军火库。师父引起的骚动,让警察队几乎全部出动,加上他们又打扮成警察,因此能在不让人起疑的情况下进入军火库物色说服者。他们打晕了急忙冲进来阻止的军火库守卫,然后在手推车上堆满狙击用步枪、小型连发式说服者及其专用子弹,还有炸弹等等武器。」
  「哇——真可怕——这不就等于『画蛇添足』(注:其实汉密斯是想说『如虎添翼』)吗?」
  「没错,汉密斯。」
  奇诺也同意他的说法。这时候,叫作汉密斯的摩托车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又重新振作精神说:
  「呃……把师父的故事继续说完吧。」
  「嗯。把想要的武器全拿到手的两人,接下来前什粮仓,一样把携带粮食跟饮水全搬上手推车。因为他们的举动太可疑,结果还不得不打昏在那儿附近守卫的三名警察呢。」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们放出『这栋建筑物也有设置炸弹』的消息,还刻意启动警铃,实际在几个地方制造小火灾,并四处丢掷烟幕弹,逼内部的人员全数撤离。最后,推着两台手推车一起搭乘建筑物中央的电梯到最顶楼。」
  「最顶楼?他们没逃走?我还以为他们会混在避难者当中,趁机逃走说。」
  「事情完全相反。师父跟她的弟子到了钟塔的屋顶,虽然空间不是很大,但毕竟是这个国家最高的场所,他们就带着那些东西在上面布阵,还把仅有一台的电梯钢索炸断,让它掉到地下室去。」
  「轰隆!」
  「几乎就在这个同时,天也亮了。逃到外面避难的人们,还有国内的骚动终于平静下来。然后,他们瞄准疲惫归来的警察们——」
  「滋咻?」
  「没错,他们从塔顶用步枪一一攻击。他们射破汽车轮胎让它无法活动,再依序射击从车内逃出来的人。从高处往下看,这些人得横越过毫无遮蔽物的广场,因此不可能打不中的。」
  奇诺淡淡地说道,汉密斯又打趣地说:
  「好——可怕哦——」
  「他们是见一个杀一个吗?」
  汉密斯询问,奇诺边骑边摇头说:
  「不,这就是师父她的厉害之处。她并没有置人于死。」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故意不杀那些人。而且刻意避开头部跟胸部,只瞄准脚部射击。至于大腿有大血管通过,所以她也不对那个地方。她准确地用步枪射击膝盖或小腿,以及被打到也不会致命的地方。」
  「我明白了,这样她就能够毫不客气地,射杀那些冲出去营救呻吟的伤患的人罗?这是狙击兵惯用的手法啦!」
  「这你也猜错了。」「啥?」
  「师父他们既没有射击爬着逃跑的人,也没有射击前来救助伤患的人。」
  「为什么?怎么回事?」
  「我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师父给了我时间想答案,但当时的我在听完故事之后还是想不透。」
  「算了,我也投降。继续说下去吧,奇诺。」
  「知道了。其实,那也是师父他们不逃走反而爬上钟塔的原因。师父他们非常清楚,只靠他们两个人是无法突破城门的。」
  「对方为了不让他们逃走,一定会派出大批人马死守啊。」
  「所以,他们在等待那些人说出『我们愿意开城门,让两位离开』这句活。」
  「喔——原来如此。所以他们躲在钟塔不下火,这下我真的明白了!」
  汉密斯开心地扬起声调,奇诺轻轻点肴头说:
  「没错,他们是刻意躲在钟塔狙击任何接近的人。如此一来,那栋建筑物便无法使用了,不仅会对每天在里面工作的人造成困扰,也会逼得警察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只不过——」
  「警察也怕会被击中。」
  「没错。而日师父之所以瞄准他们的脚,是因为那比『被开枪打死』还要可怕。要是大批的警察人马看到同伴慘死枪下,铁定会燃起复仇的怒火,并激起一股斗争心。但如果是脚部中枪的同伴因痛楚而哇哇大哭的模样,就会想个该不会轮到自己……』,而开始退缩。对于以战斗为天职的人来说,剧痛比当场死亡更让他们感到尢比的恐惧,也会降低他们的士气。」
  「原来如此啊——」
  「而且,为了顾及颜面,警察队也很努力呢。他们同时从建筑物两侧冲进去,还在卡车上装了装甲。」
  「但还是无济于事。」
  「除了师父之外,遭到嫁祸被捕的弟子也好像杀红了眼。他那密不透风的狙击,把冲进建筑物的部队全送进了医院。好几辆救护车来来往往后,正当事情暂且告一段落的中午,从楼顶上掉下了一封信。那当然也是用警察的用品写的。」
  「上面写些什么啊?会是『如果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立刻让我们出境』之类的话吗?」
  「不是的。里面的内容不是那么明显的要挟字句,大概是这样

  『敬启者:
  您好,风儿送来的夏意渐浓,敬祝各位警察身体日益健康。以下是有关我个人的私事:这次,我们这两名罪大恶极的恶徒,已经打定主意葬身于此,而且会竭尽全力躲在这里大肆破坏,直到弹尽源绝。请念在我们两人初出茅庐,这次还望各位多多赐教。
  谨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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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注:我们已在钟塔的阶梯装置了一大堆炸弹,如果不想失去这栋具有历史性的建筑物,敬请避免使用阶梯。』」
  当奇诺说完,整座森林只听得见汉密斯顺畅的引擎声。
  不久,汉密斯小声地说:「好可怕哦。」
  「嗯,是很可怕。——我是不晓得当时的警察心里作何感想,不过,事后他们应该很后悔没有早点放走他们两人吧。」
  「好可怕哦。」
  「嗯,是很可怕。——后来,这场骚动当然也惊动了媒体,结果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件事,连广播电台都来做现场转播呢。」
  「真是有够白痴。」
  「沒错,师父也那么说。因为师父他们也是经由收音机,才能清楚掌握警方的动向。结果到了那人晚上,警察队虽然数次尝试潜入,却都被师父的弟子用附有夜视装置的步枪反击。——后来,他们两人就在轮流休息睡觉、进食饮水的情况下,在那儿待了好几天。」
  「结果僵持了几天?」汉密斯询问。
  「听说是三天三夜。」
  奇诺回答。
  「情况是——」
  「啊——里面的两个人有听到我说话吗?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那里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如果不想死在那里面的话,我们会让你们游街示众之后,再处以绞刑的!劝你们还是死心吧!」
  滋咻!
  「你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所以快点弃械投降吧!只要你们肯乖乖投降,或许还能饶你们不死!」
  滋咻!
  「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要不要说出来给宽宏大量的我们听听?」
  滋咻!
  「您们两位,我方准备派代表跟你们进行交涉,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哦。」
  砰砰砰砰砰!
  「呃——您们好吗?我们有事想跟您商量,能否暂时停战,对双方都有好处,您意下如何?」
  哒哒哒哒哒!
  「早安,我有话要告诉两位。如果您们希望出境的话,我们很乐意允许两位离开的。」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事想请求两位帮忙。拜托您们息怒,并且离开我们国家吧。』
  滋咚!啪铿!轰隆!
  「拜托拜托。我是真心诚意恳求您们快点住手。拜托啦——」
  滋咻!滋砰砰砰砰砰!哒哒哒哒!咻!滋咻!咚咚咚!滋咚,砰砰!咻——!
  「救命啊——不要再打了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决定不死在这里,乖乖离开这个国家。」
  「真、真的吗?」
  「不过,你愿意出多少?」
  「……」
  「你愿意出多少啊?」
  『……」呃——我写在这上面的价码,您觉得如何?
  滋咻!
  「我再加价!」
  「——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真是个魔鬼。」
  「结果,那个国家也明白让情况拖延下去只会增加伤患,不如用『驱逐出境』的名目,还能够减低破害的稈度。至于师父他们,不但从政府那儿抢了钱,还挟持带那些钱给他们的警察长官当人质,让人开着警车护送他们到城门呢。」
  「真是可喜可贺啊。故事说完了。唉——好个精彩的故事。——逐渐看得到了哦。」
  奇诺跟着汉密斯奔驰在森林里。前方正如汉密斯所说,开始慢慢看得见城墙的顶端。
  奇诺说:「真是刚好。因此在那个国家,我们从何处得到『卡农』这件事算是秘密。就说是在跳蚤市场『买』到的。」至于师父的事情,自然也要绝口不提。」
  「了解!」
  「不过,进入那个国家之后,我倒想知道那个故事后来是加何被流传呢。」
  「毕竟,那可是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啊。」「只要师父没有说谎或吹牛的话啦。」
  「但是有一些小地方,我觉得无法置信耶——」
  「嗯……」
  「但如果是那个人,又很可能做得出来。」
  「嗯……」
  奇诺突然边骑着车,边回头望汉密斯。她看着这一路奔驰而来不见任何人,且落叶纷纷的道路。
  「放心,没看到没看到。」汉密斯说道。
  「所以,你还是看着前面骑啦!」
  奇诺入境时刚好是正午时刻。
  奇诺跟汉密斯站在四周部是草坪、中央是钟塔的八角形建筑物前方。他们在通往建筑物的笔直道路旁停下来。在秋天的晴朗天空下,不少人坐在草坪上开心地用餐。其中也有几个警察。
  「都市里保存着富有历史性的建筑物,是件非常好的事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也表示赞同。「是啊。」
  「而且又是八角形,应该就是它了。」
  「还有钟塔呢。」
  奇诺说完,便发动汉密斯环绕建筑物四周的道路。
  「奇诺,速度慢一点。」
  「嗯?」
  听到汉密斯的提醒,奇诺梢梢放松右手的油门。汉密斯说,建筑物的入口旁边有块石碑,于是奇诺就转往那个方向去。
  奇诺把汉密斯停在石碑前面,并且关掉引擎。形状不是很大的石碑,就静静地座落在草坪上。
  碑上刻有细小的文字。奇诺用脚架把汉密斯撑起来,走到石碑前,然后蹲下。
  「奇诺你挡住了,我看不到啦。上面写些什么?」汉密斯问。
  「字太小了,好难辨认哦……这应该不是用来纪念开工的吧……」
  正当奇诺喃喃自语的吋候。
  「那个石碑啊!」
  「哇!」
  突然从后面传来好大的声音,把汉密斯吓了一跳。奇诺站起来回头看。
  她的背后站着一名拄着拐杖的秃头老人。外表看起来年纪相当大了,还带着一名年约四、五岁,不晓得是孙女或曾孙的小女孩。
  「抱歉,吓到你们了。那块石碑,是用来纪念拯救我国的两位勇者的。」
  听到老人这么说,汉密斯间:「两位……勇者?」
  奇诺摘下帽子向老人跟小女孩打招呼,然后说:
  「我足个旅行者,不过对各国的历史很有兴趣,可否请你告诉我呢?」
  老人笑嘻嘻地说:
  「当然可以。当我还年轻的时候,这国家正处于政府腐败、强权横行的情况呢。」
  「是吗?然后呢、然后呢?」
  「官商勾结的警察干尽坏事,使得整个国家弥漫着邪恶的气氛。就在那时,两名充满正义感的入境旅行者说:『这样下去怎么行!』『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于是挺身而出,替百姓讨回公道。」
  汉密斯对语气强而有力的老人开心地回应:「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那两个人以民众的力量为后盾,来到这栋建筑物——就他们两个人,到这栋曾是政府机关的建筑物陈情。」
  「好了不起哦!」
  「那两位英雄真的充满了正义感跟勇气。当时,他们跟政府官员激烈辩论了四天。最后我国的政治家跟警察高官被那两人的热诚打动,也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从此以后就不再做任何坏事了。多亏他们的帮忙,才让这个国家现在变得既富裕又幸福。真是可喜可贺啊!故事说完了。」
  当老人把故事说完——
  「爷爷讲的故事永远都是『可喜可贺』的结局!」他牵着的小女孩开心地蹦蹦跳跳着说。
  「好了、好了,你这样又蹦又跳的,会害爷爷跌倒哟!」
  老人笑着责备小女孩。奇诺说:
  「原来如此,原来它是这么具有历史价值的纪念碑啊。」
  「一点也没错。直到现在,政府还把『正义旅行者的故事』编入历史教科书里呢。等这孩子长大以后,就会在学校念到了。」
  奇诺向老人道谢后,又问:
  「抱歉,改变一下话题——请问你的脚是怎么了?怎么这个国家的老人……尤其是男性,大多都拄着拐杖呢?」老人的表情僵硬了约五秒左右。小女孩则满脸不可思议,仰头望着她爷爷。
  「真、真是的!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都天生脚不太方便。所所所以制造拐杖的人才才有钱赚呀——」
  老人的表情依旧僵硬,很快地把前后矛盾的台词一口气说完,接着「哇哈哈哈」地边笑边手持拐杖,跛着脚跟小女孩一起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
  「汉密斯,怎么办?要看石碑上的字吗?」奇诺的问题。
  「算了。」
  汉密斯立刻回答。奇诺戴上帽子,跨上汉密斯,并发动引擎。
  他背对建筑物,骑着汉密斯慢慢往前行驶。这时候,他们俩用別人听不到的声音交谈了起来。
  「你觉得呢?到底哪一边才是真的啊,奇诺?」「你应该也心知肚明吧,汉密斯。」
  「是没错啦。我是觉得这国家还真乐观,不过乐观是件好事哟。」
  听了汉密斯这句话——
  「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吧。」奇诺边微笑边表示赞同。然后——
  「不过,如果师父再来的话,不晓得会变成怎么样?」
  汉密斯不经意地补上这一句。
  奇诺突然边骑着汉密斯,边回头望。她看着这一路奔驰而来的道路,以及那栋附有钟塔的大型建筑物。
  「放心,没看到没看到。」汉密斯说道。
  「所以,你还是看着前面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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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话  爱的故事
  Dinner Pany

  这座刚迎接冬季的山里,有一条路。
  在一连串缓坡的群山里,树叶洒上秋意的纤细树木稀疏伫立。放眼望去只见单调的棕色,感觉相当乏味。
  上午的阳光相当耀眼,美丽的蓝色晴空与森林产生相当鲜明的色差。但是偶尔吹过的风,却让人觉得又冷又干。道路像是把群山缝合起来似的,以水平的方式爬上山坡。路面上没有落叶,更使因空气干燥而紧实的泥土裸露在外。至于宽度,大概仅够一辆车行驶。
  这时候,有一辆摩托车正往前行驶。
  那是一辆后轮两旁部装了箱子,上头摆了旅行用品的摩托车。它在干燥的道路上,一面扬起薄薄的砂尘,一面奔驰着。前进的方向差不多是正西方。
  骑士身着棕色的长大衣,过长的下摆则卷在两腿上。她戴着附有帽沿跟耳罩的帽子,以及四处斑驳的银框防风眼镜。
  她在转弯前松开油门减速,边看着前方边倾斜摩托车车身,进入直线后又立即加速。就这样越过一座山头之后,不一会眼前的又出现另一座山。
  摩托车走着走着。
  「啊……」
  那名骑士开口发出声音,不过却足有气无力。「你怎么了,奇诺?」
  摩托车问道。叫做奇诺的骑士小声地问答:「肚子好饿哦——」
  「既然这样,就快停下来休息!要是你空腹饿倒的话……」
  摩托车抗议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要说骑摩托车是一种运动之类的,光是骑车就很耗力气了,所以早就该——你这些话我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了哟,汉密斯。」
  奇诺如此回话。叫做汉密斯的摩托车则语气无奈地回答:
  「谁叫你要明知故犯!」
  「这都要怪那个国家,不应该灭亡的。」奇诺一面转变一面说。接着又继续:
  「不然,我原本预定要慢慢亨受许久没碰的美食。」
  「请节哀顺变,奇诺。虽然那里看起來才荒废没多久,但是状况真的蛮惨的。而曰连半点食物都没有,只有散布四处的白骨跟尸体。」
  「最羡慕你了啦,至少还能从废弃车辆收集一大堆燃料。……也因为这样,害我得忍受好久没闻到的讨厌燃料味。」
  「真是苦了你了。」
  「谢谢。而且,这座森林的果实还真少……我还在想说,有没有什么可以拿來填饱肚子的动物,所以从刚刚就一直在注意呢。」
  「有的话就要一枪射杀它吗?可是,别说是鹿了,连只松鼠都没看见呢。」
  「是啊……」
  于是,奇诺跟汉密斯又继续沉默地往前行。
  时间差不多接近中午。当她们好不容易爬完眼前的坡道,要越过坡度缓和的山峰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盆地。而且,里面还有人。
  「他们是谁啊,奇诺?」
  「不晓得……」
  奇诺跟汉密斯慢慢走下坡道,原木在山区的他们已经来到了盆地。那是一块不见任何草木的干涸土地。
  路的前方聚集了许多人,而且超过数百名以上,仿佛快把盆地中央都淹没了。其中,还有类似帐篷的物体。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快乐耶。」
  「会是难民吗……」
  汉密斯与奇诺说道。汉密斯也同意奇诺的说法。
  聚集的人群像黑色绒毯似的掩盖住盆地。也因为人太多根本看不见他们脚下的土地。道路朝他们中间继续延伸,见黑色人群里依稀可见棕色的细线,而人群的后方地面有个正张着口的大坑洞。
  奇诺跟汉密斯继续下坡接近他们。不过,眼前那些人个个都模样可怕。在寒冷的气候中,所有人却都衣衫褴褛,而且每个人都像生了病似的消瘦,脸颊凹陷、骨瘦如柴。肮脏的脸庞,更凸显出眼神空洞的一双大眼。那些人啥事也没做,不是坐着就是闲躺着;甚至有人只是躺在地上呼吸,几乎动也不动。而搭建在四处的帐篷里面则是挤满了人。
  奇诺把汉密斯停在那团人群的前面。「哇塞,这到底有多少人呢?」
  「不晓得……位于左边斜坡的帐篷,好像跟其他的不太一样。」
  距离稍远的南方斜坡上也搭有帐篷,看得到有人出没。「那看起来好像是军队,不仅身穿制服,还有人佩带说服者呢。」
  汉密斯说道,然后问:
  「现在怎么办?」。
  「如果要沟通的话,希望他们是一群讲得通的人。」奇诺说道,汉密斯也表示同意地说「那当然」。
  奇诺敞开大衣前襟,披着它继续骑着汉密斯前进。大衣一面随风缓缓飘扬,她们也一面接近衣衫褴褛的人们。
  大部分的人部用呆滞的眼神望着她们,其中也有人站了起来,几乎都是成年男子,而且手上还握着棒状物。
  他们走到马路上,并挡住奇诺的去路,瞪着慢慢接近的摩托车。
  看到前方那些人的模样,汉密斯说:
  「我觉得他们好像想攻击你耶,因为你看起来一定很好吃!」
  「那就伤脑筋了。」
  奇诺用她一贯的口气回答。
  「要不要打他们两三拳?」
  「刚刚我不是说过肚子饿吗?——非常喔。」
  「喔,你竟然还用倒抓鸡来刻意强调。」
  汉密斯说完之后,两人沉默了几秒,不过在那短短的    通过人群的一半左右,出现一条通往南方的弯路。四轮驱动车立刻弯了过去,奇诺也跟着转弯。再次穿过难民群后,不久道路就变成缓和的上坡道。穿过整群难民,便来到刚刚看到的帐蓬前,一道以原木围成的栅栏。
  这条路设有进出的栅门,数名手持说服者的士兵在那儿看守。当四轮驱动车接近,涂成红白相间的横棍便往上升。当奇诺通过之后,就马上降下。
  那里是军队驻扎的营区。绿色的帐篷等间隔地排列,士兵有些站着戒备,有些则坐着休息。停放在一旁的车辆及卡车的旁边,则摆放着燃料桶。
  奇诺把汉密斯停下来,摘下帽子跟防风眼镜。在士兵们的注视下,从四轮驱动车副驾驶座下车的男人慢慢走向她们。奇诺对他轻轻点头敬礼。
  「哎呀——真是太危险了。要是旅行者你拿一块糖果给他们吃的活,可能会被拥上火的人群拉扯致死呢!」
  「我想也是。」
  「由于我们只能在保护同伴跟装备的情况下动用武力,要是旅行者遭到攻击的话,我们是无法出手相救的哟!」
  「是吗?不过你们还是帮了我好大的忙,谢谢。」
  奇诺向那男人道谢。
  「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在定时巡逻的吋候『碰巧』遇到你们而已。——只能说你们运气比较好。」
  那男人睁眼说瞎话地说完之后,便带奇诺跟汉密斯到其中一顶帐篷。它只由营柱跟屋顶构成,独自搭在较远的位置。
  里面有几名制服上缀满装饰及勋章,年龄及阶级也较高的将校围桌而坐。
  「我们『碰巧』遇到路过的旅行者,于是把她们带了回来。」
  「是吗?辛苦你了,上士,你可以退下了。」
  上士敬完礼离开之后,奇诺便开始自我介绍,也介绍了汉密斯。
  其中有个人留着左右尖尖翘翘的胡须,散发出身份高尚的气质。他介绍自己是部队长,也是一名将军。然后又说,他们是这附近某个国家的军队。
  「发生过什么事吗?」
  汉密斯问道。从目前所在的位置,可清楚看见栅栏后方斜坡下的盆地底部,以及那群难民。
  「你是指他们吗?嗯,我就回答你吧。」
  将军一面抚着胡须,一面说道。接着又看着那些难民说:
  「这附近有许多小国家,原本他们是离这里不远处的某个东方国家的百姓。」
  「我们昨天有路过那里,而且的确没有半个人,状况蛮惨的呢。」
  「这样我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近几年来,由于这一带的夏季气候过于凉爽而无法耕作,导致欠收的状况破了有史以来的纪录。加上那个国家的官员们怠忽职守,完全无法解决粮食危机,最后使得国家走上灭亡一途。虽然有能力的人可以逃得远远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因为束手无策而沦落为饥民,并且聚集到这个盆地。」
  「嗯嗯,那邻国是否有意伸出援手呢?」
  「嗯,可以的话,大家当然愿意那么做。但是我国跟其他邻国都一样欠收,实在是没有余力帮助他们。」
  「原来如此。」
  「我国跟邻国为了避免他们涌进国內,逼不得已只好决定把他们限制在这块盆地里,然后像这样派遣军队,定时轮班监视他们。」
  「他们会怎么样呢?」奇诺问道。将军回答:「就是坐以待毙了。像现在每天都有许多人死于饥饿或疾病,不久之后或许会演变成一天內死几十个人,等到春天的时候,这里可能就没半个人了吧。至于我们的丁作,就是持续负责把尸体往人坑洞里丢,并且从上面撒石灰而已。」
  「原来如此。」
  奇诺说道。这时候,微微的冷风吹起,不仅吹动她的大衣,还顺势往下吹过盆地。
  「对了,旅行者。」
  将军面向奇诺,并且用略带坏心的眼神看她。「什么事?」
  「差不多快中午了,我们也准备要开伙——要不要一起用餐呢?」
  「非常好吃,我好感动哦。」
  只有屋顶的帐篷下,将校们跟身穿黑色夹克、脖子围着餐巾的奇诺坐在长条形的桌子前。桌上摆满了供将军及高阶将校们享用的豪华午餐。
  这天午餐的主菜,是淋上蔓越莓酱的多汁厚片烤火腿排,还有水煮香肠加酸菜。配菜是在寒冷的空气里不断冒出蒸气、热腾腾的水煮胡萝卜加绿色花椰菜的烫蔬菜沙拉,上面还拌了刚做好的沙拉酱。另外还有名为「德国石头面包」的军用裸麦面包跟瓶装无盐奶油,以及苹果、梨子、葡萄等水果,再配上装在茶壶里的热茶,跟用来加在茶里的金黄色蜂蜜。
  受邀共进午餐的奇诺,爽快地说:「那就不客气了!」,便跟着他们坐上餐桌。
  将军说:「那么请不要客气」,见到食物便眼睛发亮的她也果真毫不客气地吃起午餐。停放在后面的汉密斯,则是沉默不语。
  「……很高兴你这么喜欢。」
  被她的食量吓到的将军,笑得很假地说。
  从奇诺她们目前坐的位置,可清楚看见斜坡下方那群因饥饿与绝望而受苦的难民们。美食的香味,随着风传送到他们的鼻腔。
  坐在餐桌前的奇诺,以不至狼吞虎咽的气势吃着这些美食。
  「将军先生,这个黑面包,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呢。」
  「那真是太好了,等一下我会把你的赞美转达给制面包部队的。」
  「那就有劳你了。」
  将军询问切下一大块火腿排送进嘴里的奇诺:
  「对了,旅行者——旅行期间最需要也最常具备的情感,是不是『冷酷』呢?」
  吃完火腿的奇诺回答:「不是的。」
  「是吗?那不然是什么?」
  「是对自己的爱情。我学习到无论面临什么状况,爱自己都要胜过爱別人。这火腿非常好吃。」
  「那我们先告辞了,旅行者你慢用。」
  「谢谢你,将军!」
  大胡子将军跟其他将校吃得差不多后,便离开了餐桌,不过大部份餐具里还留着食物。
  现在,只剩下奇诺和一名将校在继续用餐。
  那是一名略胖的将校,他的身体和脸都胖胖的,身上的军服看起来似乎很紧。
  他的动作缓慢,却很仔细地将自己碗盘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嗯?喔喔。」
  他察觉到奇诺的眼神,  于是轻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说:
  「我正在努力不要让东西剩下。」
  把自己碗盘里的食物全吃光的奇诺,一面用餐巾擦嘴巴一面看着他。当他把最后一朵绿色花棚菜送进嘴巴里,便把整盘东西扫完了。
  「我知道这算是自我满足——」
  他开始对慢慢喝着茶的奇诺说:
  「不过,看到眼前不断有人饿死,而且自己又无能为力,那至少也该把眼前的食物全部吃光才对。」
  「原来如此。」奇诺回答的语气并没有特別感动,也不带任何讽刺。
  「但是,也因此害我来了这里之后变胖不少。不晓得旅行者你有什么不让自己发胖的诀窍呢?」
  听到他的询问,奇诺一面说「这个嘛……」一面思考,然后说:
  「只要骑一整天的摩托车,就不会发胖了。」
  她如此回答。
  两人喝完茶并对所有的食物表示感恩之后,便起身离开餐桌。
  一个人回去执行任务,另一个则继续她的旅程。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4-6 16: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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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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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话  收音机之国
  Entertainer

  「收听国营广播电台的各位,大家晚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又到了每周两次,也是国营广播电台最受欢迎的节目——「今晚史凯路兹(注:史凯路兹=Scherzi,在意大利话中指『玩笑』的意思)哪里有问题?」的时间。今晚,他将以其独特敏锐的观察力,告诉大家各式各样的大小事情。还有,上次在节目里讨论的「浪费电等于浪费精神」的话题,我们收到许多的电话跟来信,非常谢谢各位听众。——那么,史凯路兹,今天也要麻烦你啰!」
  「大家晚安,也请多多指教。」
  「那就马上进入今晚的话题,也就是『旅行者』。」
  「没错,就是『旅行者』。这次我们就从这个话题开始聊。」
  「为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呢?」
  「是的。——我想,大家都知道四天前曾有个旅行者入境我们国家,他直到昨天傍晚才离境,可能有些听众甚至还亲眼见过他。」
  「他这次的来访,还上了电视新闻呢。他是一名骑着摩托车、名叫奇诺的旅行者。其实,我国已经有五年多不见像他这种并非四处做生意的商人,而是纯粹旅行的访客呢。」
  「因此,在得知有其他国家的人來到我们这个小国时,想必我们听众之中也有小少人感到非常开心。有人因为『我们并不孤独』而感到高兴,也有人看到旅行者平安结束我国的旅程并带着笑容离开,应该也很安心我们并没怠慢这位远客。」
  「是啊,我猜想有那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毕竟很久没有旅行者造访我国了。听说,政治家们还在用税金建造的宿舍餐厅里,帮她开欢迎午餐会呢。至于他们的名字在此就不公布了。」
  「如果想要尽地主之谊,的确是该那么做。不过请等一下,事情真的圆满到让大家觉得『啊——太好了、太好了吗』——而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主题。」
  「你的意思是?」
  「我就直截了当说结论好了——我认为那名旅行者是假的。」
  「咦?你是说他并非真的旅行者?」
  「没错,我这里有很多『疑点』,足以让我下这个结论。在进入今天的主题以前,让我先提出來给大家参考看看。首先是旅行者的年龄。」
  「他真的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左右。」
  「没错。甚至还有媒体没有多加考虑,就随便报导出对于他的年轻的讶异及感动。但是,这里就出现一个疑点了。他那么年轻就一个人出来旅行,就一般常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吧?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到呢?」
  「嗯……经你这么一兑,的确是……」
  「就算每个国家的民情不同,但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这时候应该都还在就学吧?况且,一般父母有可能允许他那样的行动吗?」
  「啊,但不是也有『爱孩子就让他去旅行』的说法吗?」
  「那是过去常听到的谚语,不过大家都误会其中的意思了。那是在过去出门旅行只会尝到一连串辛苦的时代,所创造出来的话哟。那跟『让孩子多吃点苦』、『多鞭策孩子,不要让他变得没出息』的意思几乎差不多。——更何况,目前在没有任何法律拘束的国家之间旅行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更凸显出了下一个奇怪的问题。」
  「喔?那是什么呢?」
  「就像他那样的少年,往来于危机四伏的大地,实在是很不合理的事。」
  「原来如此……小过,我记得他身上不是有佩带说服者?」
  「他的确应该佩带的。又不是传说中的巨人,的确不可能有人敢不带武器就外出旅行。不过,他也真是失败,竟然会让我们指出『那点』。」
  「你所谓的『那点』是?」
  「就是悬挂在他右腰的说服者。我曾经看过照片,那是六连发的大扣径左轮手枪。」
  「那何谓失败呢?」
  「那种说服者,根本就不适合旅行者携带哟。接下来我要讲的可能有些专业,那把左轮手枪,是必须把火药跟子弹以及点火的雷管分別塞进弹仓的类型,跟现在我们一般看到只把弹药装在弹壳里的并不相同,属于旧式的枪枝。」
  「这样啊。不过,是旧式枪枝又怎么样呢?」
  「这种枪在开完六格之后,光是装填子弹就要耗费很多时间。现在已经有一次可连开二十发、甚至是三十发子弹的自动连发式说服者,再怎么样也不需要用那种老古董吧……」
  「比喻来说的话,就是『有钢笔还拿羽毛墨水笔书写』是吗?」
  「没错没错,那样就说得通了。旅行用的护身武器,本来就该挑选性能实用的,外面的社会可没那么和平,只要拿把自己喜欢的古董枪装个样了自我满足,就能够蒙混过去。」
  「原来如此……你的着眼点总是这么尖锐。」
  「可是,这国家却没有半个人发现。虽说大家对说服者不是很了解,也难怪会没有发现到,但是我觉得大家也太肤浅了吧。——这正是人们的心情一过于亢奋,甚至可能漏看致命性过错的最佳例子。」
  「原来如此。想不到光是从武器,就能找出这样的『疑点』哪。」
  「没错。——而且不光是说服者,那辆摩托车也很怪。」
  「是吗?」
  「我觉得它太大了,还有车体跟引擎也是。在选择摩托车的时候,一般都会挑选适合自己体型的,没理由选择那样的大型车种吧。」
  「原来如此。经你这么说,那个旅行者简直充满了矛盾呢。」
  「还有哦。」
  「还有?」
  「他的打扮大干净了,让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他入境的时候,全身干净到走在路上都不会引入注目。听说驻守城门的卫兵跟入境审查官,也觉得相当好奇呢。」
  「没错,是有那样的报告。——呃……不过根据本人的说法,他不过是尽可能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哪有那么简单,他可是露宿在外,也没有水可以洗澡哟!难不成他想说自己在这深秋吋期,还敢跳下冰冷的河里游泳?大家也未免太容易相信他了。」
  「你是觉得,所谓的旅行者都该是满脸胡须、全身脏兮兮的?」
  「这种印象虽然过于刻板,但总比过分干净要来得好吧……不是吗?」
  「原来如此,看来他接二连三地露出破绽了。我也觉得恍然大悟呢。」
  「纵使每个人对事物部有形形色色的看法,不过光看表面就以偏概全是不行的,如此一来只会让自己容易受骗上当。毕竟,世界上有许多人刻意不让別人看到,或是不希望让別人看到事情的真相。」
  「从这点就可发现,这国家有许多人很容易受骗上当呢。」
  「所以,正如我在节目一开始说的,那个旅行者是『假的』也就是冒牌货。他只是假装自己是个孤傲的旅行者,独自骑着一辆摩托车行走于荒野间。」
  「那么,史凯路兹先生猜测那名旅行者的真实身份是
  什么呢?」
  「嗯,他应该是附近邻国的居民。虽然不一定距离我们很近,但实际上应该不远。当然,他说这一路上只有自己旅行也是骗人的,是一大谎言。」
  「这么说的话——」
  「他应该是什么富家子弟吧。可能有大型卡车或什么交通工具随行,然后载着他跟摩托车到这国家附近。因此,实际上他的旅行非常舒适,身边当然也有花大钱雇用的护卫,一路上还有厨师准备的豪华美食可享用,每天换洗整洁的服装。」
  「然后在入境前再变装。」
  「没错。他做出『类似旅行者』的装扮,在摩托车堆放行李,再佩带说服者假装自己枪法很棒。看到经验老道的旅行者入境,这纯朴国家的百姓当然非常开心。想必他一定尝到被众人奉承及崇拜的快感吧。同时,他的心里一定也在嘲笑这群轻易受骗上当的冤大头。」
  「这么说来,他的个性未免也太坏了吧。」
  「因此,结论就是他是来捉弄我们的。等他出境之后,马上又会跟随从会台。想必他现在正一面嘲笑我们,一面回国去。毕竟,他只待了三天就离境不是吗?」
  「没错。虽然大家一直留他多待几天,但是他说自己有订定旅行的规则。」
  「我想他其实也想多待几天,并且尽可能地玩弄我们。但是事实上,为了不让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才说什么有『自己的规则』来搪塞,想用这种颇有旅行者风范的谎言借以脱身。」
  「原来如此,你这样的想法合理多了。」
  「他是个非常卑鄙、心机很重的家伙,这时候,他可能正在跟同伴大肆吹嘘自己成功欺骗许多人的事迹吧?——不过,我现在不仅揭发了真相,还像这样在广播节目中公开,成了众所皆知的事。往后不管他在何处或跟谁提起这件事,都只能证明他自己有多愚蠢,而且还会白取其辱呢。」
  「祝福不知情的他吧。」
  「虽然那个愚蠢少年精心安排的计划,像这样被摊在阳光下……不过,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于我国国民单纯到从不分辨是非,或者说是缺乏批判能力及思虑。而这次我想说的主题就是这个,也就是蔓延在这国家的『不批评』与『天真』。」
  「你说『不批评』跟『天真』是吗?」
  「没错,这两个问题就是今晚的主题。这国家的成年有识之士,却对那名旅行者深信不疑。如果他不是个单纯想捉弄人的骗子,而是把敌国引进来的间谍该怎么办?」
  「这倒是让人听得胆颤心惊呢……想必,你觉得这个国家很容易控制吧?」
  「我只是针对国防方面打一个比方罢了,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因此,我希望能促请相关人士认真地重新考虑。」
  「的确没错。」
  「因为这国家有太多『漏洞』,待人的态度又『破绽百出』,所以我希望能让人家知道,有时候漠不关心跟天真也是一种罪过。」
  「如果小孩子天真的话,倒还觉得很有趣呢……」
  「不过,被人家认为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很多吋候反而能做出冷静又正确的判断呢。像这次据说我外甥听到旅行者入境的新闻后,问了他父母好几次『真的吗?真的有旅行者来吗?』。换句话说,我外甥早就识破这个骗局。我觉得这真的很了不起,证明区区一个四岁的儿童,看待这整件事的角度就比大多数的国民更接近真相呢。」
  「一点也没错。而且,这更凸显出我们大人的无能。因此,大家不如试着让自己变成小孩子。」
  「这个提议真是大胆,但是不那么试试看,这个国家很可能会完蛋。」
  「不,或许早就完蛋了吧。这国家可能正一步步迈向死亡。——要是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让大人们全部死过一次,创造只有小孩子的国度,等那些孩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应该就会变成比现在好得多的世界了,我能够肯定地这么说。——当然,也是因为要全部国民死过一次是不可能的事,才导致现在这个国家的悲剧。」
  「你觉得大人们的失败,以及他们根深蒂固的『过错』,是从什么地方衍生出来的呢?」
  「我觉得还是『心』的问题。之前我也讲过好几次,现今的大人根本不晓得何谓真正的「心」,也不想去了解。而且明明欠缺什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却没察觉出来,甚至假装没察觉到。于是,悲剧便不断发生,这就是目前这个国家的真实面貌。」
  「原来如此,也就是大人们都不具备自我批判的『心』是吧。——今天的节目快到尾声了,可否请你做个总结呢?  」
  「『不批评与天真』——如果大家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想必这个国家将会迎接精神层面的灭亡。之前我出讲过好几次,那一天即将到来了,虽然没发现到的人们还怀笑度日。不过一旦像那样的绝望之日降临,或许对这个国家反而有好处吧。」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各位听众,不晓得你们有什么感想呢?我们等待各位来信或来电发表你们的意见及期望。那么,下次同一时间再会。接下来是气象预报。」
  「喂喂,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方便。」
  「听到刚刚的广播没?」
  「当然听到了。这次又是那家伙,不过他那莫名其妙的理论又更加精湛了呢。」
  「真是想不到耶——平常我都会把他的节目洗掉,不过这次非保存下来不可。当他突然说出『心』这个字眼,害我把才到口的茶都喷出来了呢。」
  「我是在听到『唯一看穿真相的外甥』那段爆笑的。」
  「然后,还有那个好久没提到的『盼望绝望之日理论』。就是那个「只有聪明的我才发现到哦」之类的胡说八道。」
  「没错。——不过,那个从五年前就一直在说了,到底哪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啊?」
  「可能在到来以前,他都会持续说下去吧,反正总有一天会让他说中的。」
  「哇哈哈!那个单元真的很好玩,真希望它能持续下去。」
  「一点也没错。对了,倒是那个旅行者,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吗?」
  「旅行者?……喔,那个被拿来当作题材的旅行者啊。——其实那个旅行者究竟怎么样,我倒是无所谓哟。」
  「你好。史凯路兹先生,今天辛苦了。」
  「嗯。」
  「今天的成果也很不错呢。照这样看来,目前宣传部门一定不断接到来电,数量肯定超过上一回!」
  「那倒是不错……不过,我总觉得哪个部分显得有些弱,又好像有什么破绽。算了,随便啦。总之,我想提出一点意见。」
  「是吗?那我听听看当作参考。」
  「关于说服者的部分,子弹式的手枪固然容易操作,不过旅行的时候偶尔会碰上找不到符合弹壳的子弹,这种时候它能够使用随处买得到的火药,或是自行融铅做的子弹来射击,反而比较方便哟。我想,那个旅行者一定十分清楚这点。」
  「真是专家的意见啊。只是,想不到史凯路兹先生对说服者会这么了解。」
  「还有一点。」
  「请说请说。」
  距离东方大约半天的路程,有一处温泉哟。我猜想那名旅行者可能在那里露营,身体才会那么十净。反正那里的温水跟喷泉都可以任意使用。研究地质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最好不要乱说比较好。」
  「是……我会姑且跟节目编剧说说看的,但是听众里应该没什么人听得出來吧。」
  「话是没错啦。」
  「总之,下次再有劳你了!史凯路兹先生,今天辛苦了!」
  「谢谢,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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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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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话  获救之国
  Confession

  有一名叫奇诺的旅行者。
  奇诺非常年轻,却是个不输给任何人的说服者高手。跟奇诺一起旅行的伙伴是一辆摩托车,叫作汉密斯。他的后座是载货架,上面堆放了许多行李。身为旅行者的奇诺,就这样造访许许多多的国家。
  有一次,奇诺跟汉密斯来到了某个国家。
  在长满高耸入云的巨树,抬头看会让脖子酸痛的茂密森林里,有一道仿佛刻意隐藏其中、覆满藤蔓的绿色城墙。当时的季节适逢春末夏初,既不热也不冷,微风吹拂相当舒适。
  「跟传说中的一模一样耶,奇诺。」
  「嗯。要不是有人指点,我们绝对找不到的。」
  接着,奇诺在城门请求入境三天的许可。
  卫兵说:「敝国非常欢迎难得造访的旅行者」,于是很快就给予她入境许可。此时,城门嘎啦嘎啦地打开。
  穿过城门映入眼帘的,是跟刚才的森林截然不同的平坦大地。只见宽广的农田跟牧草地,还有一群群缓缓栘动的家畜。这国家的占地虽广,人口却相当稀少,看起来是个科学不甚发达的小国。由于正值傍晚时分,因此从零星分布的木屋烟囱升起袅袅的炊烟。
  「这国家看起来好像不错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也赞同它的说法,然后就开始寻找投宿的旅馆。
  来到建筑物较多的市中心之后,奇诺询问路人旅馆的地点。但是这个几乎未曾有旅行者造访的国家,并没有所谓的旅馆。身穿农耕用的服装,外表悠闲、待人亲切的居民们纷纷围过来,并且好心出借一间类似村公所的大型木造建筑物给奇诺暂住。奇诺总算得以在暌违许久的被窝里睡觉。
  隔天早上。
  「真是的,有够吵耶——」
  平常不猛敲一番是叫不醒的汉密斯,竟然被大马路上的噪音吵醒。
  绑在电线杆的扩音器,用超大的音量播放着奇怪的音乐跟声音,而且完全听听不懂内容在说些什么,只是不断重复语调怪异、听起来像咒语般的话。至于背景音乐,也是怪到让人想看看作曲者长成什么德行。
  奇诺照往常习惯随着黎明同时起床,并老早做完说服者的晨间练习跟体操,甚至也冲过了澡。因为没有餐厅的关系,只好拿携带粮食当早餐吃的奇诺说:
  「好棒的国家——这样早上我就不需要叫汉密斯起床了。」
  「別开玩笑了啦。对了,这是什么?啊,终于停止了。」
  「不晓得是什么。过去我们去过不少国家,也看过不少事物,但是这种声音倒是头一次遇到。所以,现在我们就出去看个究竟吧。」
  于是,奇诺跟汉密斯便离开建筑物到外面观光。不会儿,她们就被人群团团围住。
  在这些人的包围下,首先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穿在身上的奇怪服装。所有人全穿着奇诺在过去造访的国家之中未曾看过的服装,也不晓得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要他们这样打扮。
  接着,他们开口说话,并且接二连三地询问奇诺这个宗教仪式做得好不好。
  「宗教仪式……是吗?」。
  奇诺被他们问得一头雾水,于是他们解释给她听。
  他们正在进行宗教仪式。由于这种宗教仪式在许多国家广为流传,而且信徒也很多,因此他们想先询问旅行者中成员。就算不是,过去也应该在某地国家看过,于是又此起彼落地询问:
  「我们进行的宗教仪式是否正确?」、「让其他国家的信徒看到的话会不会丢脸?」、「我们的做法是否能够更接近神明?」等等。
  「奇诺?」汉密斯问道。
  「呃——」奇诺开口说话。
  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真是非常遗憾,我生长的国家很小,所以没看过这种宗教。而且我旅行过的国家都只是暂时歇歇脚而已,因此对他们的国情了解得并不透彻。抱歉,让各位失望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奇诺的说词跟刚才完全不同,但是汉密斯并不多做表态。
  身穿奇装异服的人民,听完她说的话无不感到失望,不过他们随即又振作起來,还很乐观积极地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请你务必在我们国家了解这个仪式。」接下来到吃午饭之前的时间,奇诺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宗教有多了不起,以及一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教义跟奇特的仪式。至于汉密斯,早就已经先去见周公了。历经苦难的奇诺受邀到一间大房子,跟许多人一起共进份量十足又免费的午餐,因此让她觉得心情好多了。
  在饭后的午茶时间,一名中年欧巴桑如此说道:
  「我真应该尽早接触如此安定人心的宗教呢!」
  于是汉密斯问:
  「咦?那它是什么时候在这个国家传开的?」
  答案非常令人意外。这种宗教足在短短的十年间在这个国家普及的,一名传教士來到这个国家,不一会儿就把 这个宗教在人民之间传开。而那位传教士并不想要垂手可得的富裕生活跟权力,他至今仍住在国境外的小屋子,过着偶尔跟信徒代表见见面的隐居生活。
  「要不是那个人,我想这个国家铁定完蛋的。不,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一名男人如此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奇诺问道。
  于是那个人就代表众人解释。十年前,这个国家曾经面临没有农作物可采收,家畜繁衍不出后代的惨况;加上持续不断的恶劣气候,更让人民得了奇怪的传染病,让小孩子都不听大人的话……诸如此类的情况接连发生,简直是一个黑暗时代。
  「有那么夸张吗?」
  汉密斯不由得这么说,但是人民个个都正经八百的样子。
  正当全国蔓延着倦怠跟绝望,而且弥漫着家不成家、甚至全国人民都快集体自杀的气氛时,那个人物出现了。
  衣衫破烂、做旅行者打扮的传教士说:
  「既然这样,就请你们照我说的去做。——你们的灵魂宁静的。」
  于是那个人开始布道。原本人民信仰的都是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的当地宗教,但是大家在这时候毅然决然地拋弃那个拯救不了自己的旧宗教,转而信奉新宗教。大家拼命祈祷、举行仪式并祭拜神明。
  「然后,奇迹真的发生了哟。」
  从此以后,不仅农作物生长正常,家畜也大量繁殖,传染病消失,气候回归平稳,小孩子也都变得非常听话。国家风调雨顺,人们的身心也都恢复健康。
  「原来如此。」
  正当奇诺如此说完,正想吃茶点的时候。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
  一名男子脸色慘白地冲进屋里。
  「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千万不能这么慌张哟,神正看着呢。」
  其他人冷静沉着地告诫男子,不过……
  「其实是!传教士说说说说说想跟旅行者单独见面!」
  「你说什么?」
  「什么?」
  「有这回事?」
  「怎么会?」
  所有人变得惊慌失措。
  「他几乎不跟非信徒代表的人见面,这可是一大殊荣,你绝对不能有失礼的表现!」
  奇诺跟汉密斯在众人的叮咛声中,前往传教士的家。她们尾随男子驾驶的卡车,在国内一路奔驰。穿过了农田、越过了牧草地,忙着农事的人们还向她们挥手打招呼。
  「等一下,你们沿这条路直走就到了,至于我就带路到这儿。千万不要做出任何有失礼仪的行为,真的拜托你们。」
  与带路者分开之后,奇诺跟汉密斯便走进位于这个国家郊区的人工森林里。
  接着,她们看见一栋小木屋静静伫立。正如带路者所说的,那儿就是传教士的住处。
  当奇诺关掉汉密斯的引擎,有个男广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身穿普通衬衫及长裤,表情安详的中午男子。他的脸部轮廓跟身材都很削瘦,头发往上推剪得很干净,脸上也没有留什么胡子。
  「……你们终于来了。请跟摩托车一起进来吧。」
  男子语气平静,而奇诺也照他的话做。进去小木屋之后,她用脚架把汉密斯立在桌子旁边。
  男子请奇诺坐下,自己也坐在她对面。他双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的手摆在脸的前方,然后用严肃的眼神直盯着奇诺看。男子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你听说了吗?」
  听完这段活,稍微了解意思的奇诺问:「什么?」
  是,关于我宣传的那个宗教。」
  男子如此说道,这时候,汉密斯总算了解了他的意思。
  「果然是随便唬烂的。」
  汉密斯毫不避讳的发言,剎那间让男子震了一下。汉密斯继续不客气地说:
  「果然没错!」
  「我还没说哟。——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奇诺说道。
  「可是,你敢说了的话我就杀了你。你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这个国家,我绝对不允许。」
  「我没有说哟,汉密斯也是——」
  「搞不好我会说呢。」
  「到时候我就把他留在这里——」
  「不会吧?那我绝对不说,我怎么可能说呢!」
  男子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
  「是吗……那就好。」
  后来,双方安静了好一阵子。
  「你想说的话就是这些吗?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要回去继续观光了。」
  奇诺打破沉默说道。男子点点头说:「对」,于是奇诺从椅子站了起来。可是男子却马上改口说:
  「不,我的话还没说完」。
  男子把额头贴在撑住桌面、十指交扣的双手上。
  「全都是我胡说八道胡诌的……我不过是想到什么就随便说出来……天哪……」
  「……」
  奇诺不发一语,低头看着这名乖着头开始独自的男子。而停在她斜后方,名叫汉密斯的摩托车问:
  「大叔,你既然不是『传教士』的话,那以前是旅行者吗?」
  「是的……我曾经是个旅行者,四处流浪……十年前我到这地方的时候,并不晓得这里有一个国家。」
  「你为什么要说谎?是想欺骗这些人民吗?」
  「不是的……当初找是真心要帮助他们,想说能帮一个是一个。我在路上遇到一名满脸倦容的女孩,我对她说:『这是我的祖国的祝祷词,听过之后会让你舒服些的』,然后就教她我随便乱掰的咒语……我祖母在我小的时候,也常常用这种方式鼓励我。所以我想说,如果她能因此转变心境,何尝不是件好事……」
  男子继续说下去。正如男子所预期的,当女孩不断复诵这些发音怪异的言语,也慢慢削弱她沮丧的心情。结果,女孩就把这些单纯出自心理作用的言语,在家人之间广泛宣传。
  最后,那个因为贫穷生活而深感疲倦的家庭,便去拜访当初暂住在奇诺目前睡的那个房间的男子。
  那时候我就此罢手……并解释那其实是在骗他们……」
  想不到男子又乱掰出一些咒语,甚至编出以他小时候做的柔软体操为范本的祈祷仪式。
  「那个家庭回去之后教给他们的邻居,便在他们的村庄里开始流行起来。」
  于是原本只流行于小村庄的宗教仪式进而传遍全国,许多人纷纷前来向男子求教。
  「我并没有打算说实话……」
  于是,男子又对仰赖自己的人们瞎掰:
  「我来宣扬在我的国家及大多数国家里,让许多人因此得救的x x x教吧!这样,你们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他拼命对这国家的人民宣扬他当下偶尔想出来的教义,有时候是教他们自己不眠不休想出来的仪式,有时候是教他们自己有生以來头一次创作的宗教歌曲,有时候是要他们穿上自己旅行途中经过的国家的庆典服饰。
  「……他们竟然会这么单纯。……居然是这么愚蠢。」
  男子的额头继续靠在十指相扣的双手,念念有词地说。
  「原来如此。这故事相当有趣,不过——」
  汉密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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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你是希望奇诺带你离开这个国家吗?希望我们帮你逃出这里吗?」
  听到这个质问,男子抬起了头。原本一直缄默不语的奇诺,看到男子的脸之后感到有些讶异。
  「才不是呢!」
  说这句话的男子虽然泪眼汪汪,但脸上却绽放着笑容,而且笑得非常灿烂。
  「我不想离开这个国家!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的!」
  这时候,他放下原本紧扣的双手,转而紧握拳头,并坚定地这么说。
  「咦?——为什么?」
  「那是因为——」
  男子露出笑容,正准备回答,但是话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他把握紧拳头的手放在桌上。
  就在奇诺跟汉密斯露出讶异的表情吋,他的双眼开始滂沱地流下眼泪。眼泪滑过他的脸颊,落在膝上。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我在这个国家得到了救赎……」
  男子一面哭,  一面断断续续地说。
  「我……其实是被迫出来旅行的……我无法忍受自己生长的国家……只因为我出身卑微……就必须过着忍受遭人辱骂、瞧不起的生活……我忍无可忍,就——」
  男子从桌子上举起双拳,然后视线朝上,张开双手,仿佛要把天空抓下来似的。
  结果,我火到了这个国家,这个需要我的国家!——也是拯救我的国家!」
  奇诺跟汉密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男子边哭边在天空的模样。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我在这个国家得到了救赎!」
  过没多久,奇诺转身推着汉密斯走出木屋。泪如雨下的男子根本没看到她的背影。
  「啊啊……我不相信什么神明……可是!可是!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拜托让这个国家保持现状!请不要夺走拯救我的这片土地!请让它永远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样子……神哪,找求您——」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4-6 16: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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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船之国
  0n the Beaeh·a

  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
  我有着又白又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最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很开心,我只是天生长成这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了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而我也一直跟随着西兹少爷。
  西兹少爷跟我搭乘着越野车行驶在海岸边。
  春天的空气暖洋洋的。一望无际的天空,蔚蓝得不见一片云朵,只有高挂正中的太阳。
  越野车的右侧,是覆盖着细嫩绿草的平坦大地形成的绿色地平线。左侧从狹长的沙滩延伸过去为广阔的大海,形成了平缓的蓝色水平线。
  越野车行驶在草原的单行道上。偶尔因为凹凸不平的土堆,而导致车体的摇晃。
  车的后载架上,放了一只西兹少爷爱用的黑色大色包,换洗衣物等日常必须品全都在里面。至于住饭店时派不上用场的帐篷及野炊用具,就收在包包下面的箱子里。位于引擎盖左右的载物架,则并排着燃料与饮水罐。
  西兹少爷穿着一贯的绿色毛衣,戴着防风眼镜,坐在左边的驾驶座上紧握方向盘。这是一条近乎笔直,而且没有任何障碍物的道路。他一路上都没有换档,只是静静地奔驰在从早上就一成不变的景色里。
  突然,西兹少爷看了一下越野车的里程表。
  「差不多快到了。」
  他简短地这么说。
  一点也没错。在道路尽头的地平线前方,逐渐看到像黑点似的物体。
  越靠近,就越看得出那是群聚的人们跟车辆,前方停放了十几辆大型卡车,全都是为了应付糟糕路况而装设巨型轮胎的卡车,有载了大批货物并盖上车篷的卡车,以及油槽里装了燃料的卡车,它们的数量各占一半。
  四周有二二十几个人,全部都是男性。除了几个人站在卡车上监视以外,其余的人都围坐在儿张附有遮阳伞的桌边。几顶搭在草原上的帐篷,显示他们已经滞留在这里好几天了。
  西兹少爷放慢越野车的速度。「看来,传闻并没有骗人呢。」我如此说道,西兹少爷也轻轻点头赞同。为了不让那些
  男人对我们起不必要的戒心,于是便慢慢地把越野车开近。我们把车停在离那群提高警觉、手持说服者的男人相当近的前方,西兹少爷挥手向他们打招呼,然后等待两名手持步枪的人走近我们。
  「我是旅行者,我想上『船之国』!」
  西兹少爷提高声量。两名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人略看了一下我们跟越野车。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询问西兹少爷:
  「为了以防万一,问你个问题,你所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传闻?」
  西兹少爷据实回答。
  其实,之前我们就略有耳闻,但是告诉我们细节的是前几天造访的南方某个沿海国家的人们。根据他们的说法,这片海洋从过去就存在着一个称之为「船之国」的巨型浮岛,人们可以搭乘它渡海到西方,只是必须花费相当长的时间。途中,旅行者可能会被要求做些劳动工作,但是除了衣食住行中的「衣」,其他日常生活所需都可得到保障。
  而且,如果想搭乘「船之国」,惟一的方法就是到海岸跟与其定期进行买卖的商人们接触。因为「船之国」为了跟商人做生意,会定期派出接驳船,只要搭上船,就能连同越野车一起前往那个国家。而且,这并不是传说,实际上真的有不少旅行者是靠这种方式渡海的。
  「好吧。」
  他们确定西兹少爷并不是想抢夺他们行李的盗贼,于是马上放下戒心。西兹少爷先把他的爱刀摆在方便拿取的位置,但是并没有摆出特別戒备的态度。
  西兹少爷把越野车停在他们的帐蓬附近,然后顺手把刀插在皮带上,接着跟喝着茶、自称是商人首领的大胡子打了声招呼。六十岁的大胡子突然这么问:
  「这辆越野车不错,多少钱肯卖呢?」
  西兹少爷委婉地拒绝。
  「这刀不错,多少钱肯卖呢?」
  「这拘不错,多少钱肯卖呢?」
  「这毛衣不错,多少钱肯卖呢?」
  「小兄弟长得挺帅的,多少钱肯——」
  西兹,少爷全都拒绝了。
  之后——
  「你有什么不要的东西,我们都愿意收购。尤其是机械类的物品,我们会高价收购哦!」
  西兹少爷听到这句话,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不过他仍旧以「很遗憾,我没有东西可卖」来婉拒。可是他之前在某个国家收到的怀表,明明还沉睡在他的行李袋里呢。
  西兹少爷听从南国百姓给他的建议,免费把他们国内定价不是很昂贵的几瓶好洒当作小费送给他们。
  大胡子笑逐颜开地说:
  「喔!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各位,这些酒是这位小兄弟送的!收了人家的礼物,还不诚心向人家道谢!」
  我们就这样跟他们打好了关系,然后在那儿等待接驳船的到來。
  在他们的邀请下,西兹少爷坐到桌前用茶。
  他跟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闻过茶的味道,确认里面沒有毒之后才喝。那是加有大量砂糖与奶精的茶,西兹少爷还发表感想,说这种茶对疲惫的身体有益。
  喝过茶之后,大胡子说:
  「再来就只有等待了。」
  根据他们的说法,「船之国」的接驳船有时候并不会现身。有时是遇到暴风雨,有时则是毫无理由地失约,害他们白白浪费时间跟精神。由于出发日期不确定,这段时期他们只能待在这儿十五天左右,这也是他们没把皮箱里的货物卸下來的原因。
  他们的国家距离东方约十天的车程。贩卖的东西以燃料为主,包括加工食品、衣类、工艺品等等。至于对方给的报酬,则是鱼贝类、鱼干,以及大陆那边的珍奇商品。他说,这种交易从两百多年前就是每隔半年一次。
  「这么说,『船之国』从那么久远就开始移动了?」
  「没错,因此一旦错过时期就会很惨。小兄弟,你算很幸运了。不过,你渡海到西方大陆想做什么?你想去什么地方吗?」
  西兹少爷摇摇头,回答:
  只是想看看新的土地而已。那当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不过商人们并没有特別追问。
  这天,船没有来。
  坐在卡车上用望远镜监看的人,看到闪着鲜黄色的夕阳沉没到水平线后就跳下地面。接驳船似乎从不会在夜间靠岸。
  西兹少爷跟商人们一起共享晚餐。商人们请他吃自己煮的菜肴,做为赠洒的谢礼。那是一种在用大锅子煮好的面上,淋上熬煮过的蔬菜及肉类的食物。我也在他们帮我弄凉之后吃卜了一份,还相当好吃呢。
  晚上,早睡的他们留下负责看守的人,很快就进帐篷里去了。
  西兹少爷在距离他们帐篷不远的草原上,一如往常地在越野车的引擎盖摆上木块,搭出简单的床铺。
  天空因为满月而闪着蓝白色的光芒,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春天的晚风沁凉,让人觉得有些寒意。于是,西兹少爷拿出厚毛毯把身体包裹起来。
  「拜托你啰,陆,晚安。」
  「知道了。——晚安,西兹少爷。」
  西兹少爷说完之后,我就在越野车前面边睡边守备。
  除了商队的看守偶尔换班以外,其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是一个只听得到微弱波浪声的宁静蓝色夜晚。
  早上,商人们很早就起床,西兹少爷也是。
  世界几乎在太阳升起的瞬间就大放光明,在场所有人也同时开始活动。那足习惯野外活动的人,因为不想浪费阳光而养成的习性。
  西兹少爷跟往常一样做着简单的运动,也一样做了挥刀训练。
  商人们则分工合作地准备早餐,或在卡车上监视。有些人可能是为了确保粮食无缺或是纯粹个人兴趣,拎起钓竿跑去垂钓。
  用过早餐之后,大家继续等待。
  时间就在大家无所事事的情况下淡淡流逝。西兹少爷依旧坐在沙滩上,一边眺望海洋、一边静心等待。
  午餐只有茶及一些简单的点心。正当东西吃完,也收拾干净的时候。
  「来了!是船!」
  监视的男子大声喊叫。
  商人们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堆,里面可能掺杂些什么药品,升起的是橘红色的狼烟。
  不久,有形状奇特的三艘船往沙滩靠近。
  三艘船的形状相同,而且并不是很大,全长约五十公尺左右,还看得见位于后方的舰桥。它们跟普通船并不相同,船首不是圆弧状,而是呈现平面。颜色则是暗灰色的。
  「小兄弟,那就是接驳船。」
  大胡子领队说道。西兹少爷问:
  「那货怎么搬上去?这里又没有码头……」
  「等一下你看就知道了。记得以后把它当成旅行的见闻,帮我们宣传哦!」
  正如商人首领所说的,那艘接驳船就当着我们的面往沙滩垂直驶来,然后船首毫不犹豫地直接冲上沙滩。船首有块板子「啪哒」地往前倒,当场就变成板桩式码头了。真是一艘方便的船。
  往里面看,船内是空荡荡又没有屋顶的宽敞收纳库。三艘船接二连三地冲上沙滩。
  「原来如此。」
  西兹少爷还没发出赞叹以前,商人们已经开始发动卡车引擎,从其中一艘接驳船里,也同时走出两个人。
  从身材判断,他们应该是男性,不过却做着全身黑色的色长大衣,黑色长裤,黑色靴子,黑色手套,黑色领巾。形状奇特的黑色尖帽下方,还垂着藏住他们脸孔的黑色面纱。至于头的后方,则被帽子垂下来的部分盖住。皮肤完全没有一处露出。
  从大衣的轮廓,可以看到他们腰部的位置稍微鼓起,确定他们有配带掌中说服者。
  「还是穿得一身黑抹抹的。那群就是『船之国』里自称是『指导者』的人。」
  「什么指导者?」
  「就是所谓的特权阶级,身份地位崇高者。他们可是惹不起的。我先跟他们谈生意,你稍微等一下。」
  首领上前迎接那两人,并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拿出似乎是目录的纸张给他们过目。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对方似乎同意而点了点头。
  首领打了个手势,卡车就从沙滩开到接驳船前面,接着倒车入内。他们卸下木箱等货物,再把油槽里的燃料转移到接驳船的燃料槽,一辆倒完了再换另一辆。然后,再去载满货物的船只处领回空荡荡的卡车。
  作业持续进行的时候,黑衣男子们走到我面前。我们完全看不出面纱后的表情。其中一人对西兹少爷说:
  「阁下就是希望入境我国的旅行者是吗?」
  他说话的方式好古代,可能是故意的吧。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地年轻,搞不好他真是个年轻人。
  西兹少爷点点头,然后询问一个人、一只狗、外加一辆越野车要渡海到西方大陆所需的条件。
  对方回答说,我们在国内的期间必须遵守他们(也就是指导者们)订下的规则,然后用工作来换取三餐跟睡觉的地方。
  「要做什么工作呢?」
  对方的回答是:
  「在指导者的指挥下监视民众的工作,或者混入一般民众当中从事肉体劳动的工作也是可以。」不过后者应该是他刻意的嘲讽吧。
  最后,西兹少爷询问渡海需要几天,黑衣男子回答大概要十五天左右。「船之国」将花五天的时间沿着大陆北上,之后一样花五天的时间渡过海峽,再过五天后会跟西方大陆的商人们接触。
  「我们不勉强,你也可以拒绝。请在出发前做出决定吧。」
  黑衣男子们离去之后,西兹少爷望着大海若有所思,然后回头望着草原,再眺望过去曾经留下足迹的大陆。这个拉法永远沉睡的场所,同时也是环抱西兹少爷过往故乡的土地。
  不久,西兹少爷轻松地露出微笑。「西兹少爷?」
  「嗯。——我决定了。虽然多多少少有点不安,不过还是渡海吧。好吗,陆?」
  西兹少爷说道。
  「你不需要征求我的许可的。」
  我这么回答。
  那么,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啰。届时如果有什么东西想卖,我们会收购的。」
  告別那群商人,西兹少爷发动越野车。他跟卡车一样用倒车的方式从沙滩朝板桩码头上船,然后进入收纳库里。他把越野车停放在堆积如山的木箱旁边。
  船里面也有不做黑衣打扮的人。那些勇人没有戴帽子,身上穿着到处钉满补丁的脏衣服。他们是「非统治阶级的人们」——也就是一般国民吧。
  他们的目光并没有跟西兹少爷接触,只是听从搭乘那艘船的一名黑衣人的指示,默默进行在越野车上面盖布并用绳索固定的作业。
  「旅行者,那些工作就交给他们吧,你跟我来。」
  在另一名黑衣人的带领下,拿着旅行袋与爱刀的西兹少爷跟我,从收纳库爬上陡峭的舷梯。西兹少爷在这个时候好像发现了什么,便低头看了收纳库一眼。
  「……」
  西兹少爷随即往前看,继续跟着黑衣人的后面走。我也看了收纳库一眼。有几个有別于堆积如山货物箱的木箱,还特别装进铁架里,不让人随便触摸。
  箱子上面贴了「严禁火气」、「小心轻放」的标语,令人很容易就想像出内容物是什么。肯定是子弹或炸药、手榴弹之类的东西。
  西兹少爷被带到接驳船里一间狭窄的房间。
  这里比廉价旅馆的房间还要小。铁板墙的油漆不仅四处斑驳,还浮现了铁锈。抬头一看,天花板爬走着各式各样的管线。房里有个肮脏的圆窗,以及看起来像担架的双层床,外加一个没有刻意围起来的马桶。
  黑衣人留下:「在船里的时候一直待在这里,过没多久将抵达我们国家」这句话,然后就把门锁上后离去。不过,他并没有带走西兹少爷的武器。
  船只的引擎声愈来愈大,还制造出微微的振动。
  接驳船往后大大倾斜之后,便开始后退。船首用力脱离之前冲上的沙滩之后,便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人海。
  「好了……接下火不晓得会怎么样呢。」
  西兹少爷一面望着圆窗,一面事不关已似的念念有词。
  在规律的振动与些许的上下摇动中,接驳船开始往西北方向前进.
  西兹少爷坐在床上,把手摆在立着的刀的护手上,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当黑衣男子打开房门,已经是太阳位于四十五度角的时候。此时,西兹少爷把眼睛张开。
  「旅行者,看到我们国家了。带着你所有的行李跟我来吧。」
  于是我们再度跟着黑衣人走。从房间穿过狭长的走廊,走到尽头,又爬上陡峭的阶梯,然后从接驳船右舷的甲板出来。
  放眼望去,我们就身在大海的正中央,完全看不到被地平线包围的陆地。至于另外两艘自家的船,就紧紧跟在旁边前进。温暖的海风令人心旷神怡。
  应该很快就会看到了。」
  黑衣人一说完,便朝接驳船的前进方向指了一下。
  起先看到海面上飘浮看一个黑点,不久就变得像拳头一样大了。
  一个国家(也就是包围着它的城墙)从地平线的那端慢慢上升、靠近的景象,其实西兹少爷跟我早从越野车上看过好几次。只是说从水平线缓缓靠近,这倒是第一次呢。
  「那就是我们的祖国。入境之后,就会安排你跟我们的同伴见面的。」
  当黑衣人这么说的时候,接驳船前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国家的全貌。
  就跟其他国家一样,它被圆形的高耸城墙给团团围住。颜色与其说是灰色,不如说是几近黑色。
  因为没有物体可供比较,大小方面很难形容,不过直径大概是三公里左右吧!看起来像是浮在水平线上的细长状长方形物体。国家的中央有个像高塔的突起物。模样算是很常见的小型国家。
  那个国家就浮在海面上。「船之国」应该不是它真正的名称,倒不如用「浮岛之国」来形容还比较恰当。
  「有意思,是过去从未见过的国家呢。」西兹少爷说出了他的感想。
  城墙上有灯火不断闪烁,那是发光信号。接驳船这边应该也有回应吧,我看到信号停顿后再次闪烁。
  不久,我们搭乘的接驳船靠近高大城墙旁的一处洞穴。它的大门敞开,是个又广大又空旷、像条隧道般的黑洞。仿佛进入巨兽的肚子似的,接驳船入境了。
  等最后一艘船驶进,门就关了起来。
  洞里因为门关起来而变得乌漆抹黑的,没多久船上便点起了灯火。这个地力像是细长型的船坞,四周都是铁板跟机器,还充斥着废气与机油味。
  我们的视线慢慢下降。西兹少爷说:
  「水被排走了呢。」
  不久接驳船便着陆在船坞底部的铁板上。
  黑衣人要我们去开越野车,于是西兹少爷跟我驾着越野车下到船坞。我们爬上前方的坡道,再穿过一扇门到达指示的地方。一走出漆黑的空间,天花板上的灯立刻大放光明。那地方相当宽敞,是座应该能容纳上百辆汽车的仓库。除了角落有摆放一些废铁之外,没有任何东西。看来,它早就失去仓库的功能了。
  「随便你要停哪儿都行,等要下船的时候再发动。」
  站在入口的黑衣人这么说道,于是西兹少爷把越野车停在离废铁较远的地方。他拔掉蓄电池的端子,用绳索把车体固定住,再拿防水布盖在驾驶座上。
  「要是有机会重逢,就要再麻烦你了。」
  西兹少爷小声留下这么一句沾,然后就拿着旅行袋,走出没有半个人的仓库。我也跟随其后。
  我们跟五名黑衣人一起走在漫长的走廊上。他们前三人、后两人地把我们夹在中间,感觉很像是在押送犯人,但他们还是没么没收西兹少爷的武器。这条走廊的地板跟墙壁是灰色的,日光灯显得非常昏暗,中间没有任何岔路,笔直地通往国家中心。
  走廊的尽头有座大型电梯,我们搭着它往上升。就所在的地点来判断,应该正在爬升位于中央的高塔。
  走出花了蛮长时间搭乘的电梯,我们通过黑衣守卫站岗的大门,其所持之滑套枪机式说服者能击出散弹。接着前方出现了一间宽敞的圆形房间。
  那是占据高塔顶楼大半,以电梯为中心、直径四十公尺左右的圆形房间。由于它的三百六十度全贴满了玻璃,因此横在它前方的大海跟天空降下的蓝光,把房间映照得非常明亮。室内还是充斥着突出的铁板跟管线。过去在墙壁或天花板的壁纸上应该缀有某些装饰品,不过现在都看不到了。房间里排放的椅子呈现放射状、有十个人坐在我们看得见的范围内。那些椅子应该可以回转吧?这时候,大家都往我们这边看。
  所有人都做黑衣打扮,从体格可以判断出其中有女性也有小孩。不过,视线不及的地方好像也有人在,所以这房间里应该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左右。不过人数较椅子的张数来得少,让空位显得格外醒目。只是说,看不到任何一个像常见的王公贵族那样饱食终日、脑满肠肥的人,这点倒是有点不可思议。
  只有一张椅子的脚比其他的还高,扶手也更厚。那应该是「船长」的宝座吧。坐在上面的,是一个身材略显矮小,也做全身黑色打扮,给人的感觉就是「船长」的老人。
  进去屋内的我们,立刻被带到那个位子前面。西兹少爷坐在椅子上,我也坐在他旁边的地上。
  「旅行者,欢迎你来。首先请你听我的说明。」
  「船长」说道,是个有气无力的老人声音。
  此时西沉太阳的颜色持续变化,已转为橘红色。因为「船长」的话充满太多自夸与多余的修饰语,我在此将其简略缩减一番。
  这国家的历史来源不明,好像是「等到发现的吋候,所有人都在这儿生活了」。从留下的纪录来看,至少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
  他们的指导者自称是『塔之一族』,这个名称既不独特也没什么创意。他们以「王族」的身份长年统治这个同家,所居住的「王城」就是这座塔。他们掌握整个国家的权力,利用接驳船跟陆地从事贸易活动。
  至于属于被统治阶级的一般国民,则都居住在高塔以外,也就是平地区域。由于他们很重视血缘关系,因此居住的区域好像还区分为好几支部族。
  黑衣人目前的人门约有五十人,除此之外的国民合计约三千左右。就此国的大小来说,我觉得是蛮少的。可能也是每年日益减少的关系吧。
  这个国家会随着季节变化,在海上顺着海潮移动。虽然配备有简单的推进装置,但只要没遇上触礁这类的危险,基木上都没有机会使用。
  根据传统,他们很欢迎渡海的旅行者,也乐意给予他们工作。工作内容大多是在「塔之一族」的指挥下维持国内治安,也就是当警察或保镖之类的。
  若是同意从事这样的工作,旅行者得到的报酬便是在塔中视野辽阔的房间里,跟领导者们一起享用同样的三餐。
  「船长」还说,如果遇到武艺高强的旅行者,可就帮了他们不少忙。
  「必要的话,给民众们一点教训也无所谓。最近有太多以『请愿』为名义,对国家予取予求的例子。」
  既然这样,你就不该讲这句话。至少不能对西兹少爷说。
  好不容易有机会发言,西兹少爷一开口,就说希望跟民众过同样的生活,从事肉体劳动。
  西兹少爷彬彬有礼地对非常惊讶的他们说:
  「像我这么卑贱的人,比较适合那样的生活。」西兹少爷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只是他们并没听懂这个玩笑,主事者回答:「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就答应了西兹少爷的要求。
  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我们往高塔的一楼走去。
  穿过电梯前厅那道看似沉重的门,我们在昏暗的走廊上步行了约二十公尺。
  当走廊尽头的门一往旁边打开,就看到远处遮住夕阳的城墙內側,眼前則是这个国家的鸟瞰景色。
  如果这里是个普通国家,照理说应该看得见道路、建筑物,甚至是绿意盎然的公园才对。不过这里并非普通国家,现在占据我们视线的是用黑色金属拼凑而成、复杂又奇怪的拼图。
  该形容它是不晓得制造什么物品的工厂内部?还是一个堆放破铜烂铁的垃圾堆?放眼望去,净是乱成一团的铁架与铁制间架板,还有无数爬行在地上大大小小的管线,根本看不到像是住家的建筑物。
  「民众们都居住在下层。」
  黑衣人说道,西兹少爷说着:「原来如此」,点头、表示了解。
  目前看到的,应该是以前的机器跟构造物的遗迹吧。照理说,以前上层应该曾经有构造物,也就是盖有各种建筑物才对。如今它们却全部消失尢踪,变成任阳光无情曝晒的甲板,所以人类才会躲到下面生活。
  「这是出入证。即使旅行者跟愚蠢的民众一起生活,只要有它,就能分辨出是我国的贵客。你可以自行找喜欢住的地方。如果改变主意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接近西方大陆的时候,会派人过来通知你的。」
  黑衣人这么说道,然后把约有万用手册大小的金属板交给西兹少爷之后,就穿过大门返回高塔了。
  「那么……」
  西兹少爷把金属板放进牛仔裤的口袋,拾着旅行袋往前走。他基本上还是挑方便人行走的铁制间架板,而且顺着凑巧映入眼帘的西方——也就是夕阳所在的方位走去。
  「好有意思哦。」
  西兹少爷边走边说,我也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位于西兹少爷脚下阴影的位置,有一块笔直的铁板,但是它却往旁边脱落了。虽然感觉不出晃动,却是整个国家正在移动的证明。
  我们在铁板上走了一阵子,不久就看到下楼的阶梯。
  「我是个旅行者,为了要渡海到西方大陆,所以才造访贵国。由于我希望跟你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希望你们提供给我住处跟工作。」
  西兹少爷让前来迎接的一般民众感到相当惊讶。
  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甲板下方,也就是他们的居住区域。
  甲板下方被规划成多层构造的居住空间。除了被墙壁、铁板跟管线团团包住,结构复杂之外,狭窄的走廊更是曲折重叠,杂乱无章的阶梯中间夹着许多楼层。
  过去我们曾造访过许多贫困国家,也看过无数藏在巷弄后的贫民区。不过,这里比那些地方还要糟糕,甚至像是用金属打造而成的洞穴。
  金属的颜色跟甲板同样是黑色。之所以没看到任何铁锈,可能是上了特殊涂料的关系。四处装设有微弱的白色灯光。
  这里面还住了刚刚在接驳船看到的、那群身穿补丁衣服的人。这里的人口密度并不高。西兹少爷遇到的人们要我们去见长老,接着就带领我们前往深处。
  我们共计在走廊柱右转了三十四次,往左转了二十九次,上上下下爬了六次半的阶梯。一路上经过把我们当成稀有动物看的人们一般的大人、女性及消耗面前,好不容易来到长老居住的「房间」。在他们的生活中,好像并没有「家」这个名词。
  那个长老的房间,应该算是这一带最大间的吧。不过还是很狭小,光是容纳长老、西兹少爷、我及其他四个人就显得很拥挤。进不去的人,就只好从门口伸长脖子探头看。明明还有多余的土地(不晓得这么说是否恰当,总之是单就面积而言),房间却这么狭窄,应该是碍于铁架跟管线的关系,而无法轻易加宽生活空间的构造吧。
  「唉,欢迎你来。」
  说起话来平易近人的白须白发长老,看起来大概八十岁上下。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这个部族最为年长的人,已经活了五十五年。西兹少爷跟我都相当惊讶,但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长老对我们两个客人表示欢迎,还告诉西兹少爷可以不用工作,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听他说的话,似乎并没有搞清楚状况。
  西兹少爷说,他将在这里麻烦大家约十五天的时间,至于睡觉的地方跟粮食,他愿意用劳动来换取。
  我原本以为会演变成一场争论,可是没过多久天就黑了,他们的一天也就此结束,必须熄灯,所以有什么事也只能留待明天再说。因为他们都已经吃过晚餐,我们只得吃携带粮食配茶水来果腹。然后,长老便派人带我们到客房去。带路的人是一个在我眼中看来约五十几岁,但实际年龄却是三十五岁的男子。
  「这个房间非常舒适,请替我向长老转达感谢之意。」西兹少爷这么说道。不过,这个房间的空间的确比接驳船要宽敞得多。虽然房间还是被铁架团团围住,也有长得像担架的双层床,不过倒是各有一条毛毯。厕所、洗脸台跟冲澡间是共用的,就在出了房间的走廊尽头。
  管理水的系统不知道该说是合理还是简单,大型铁制水槽就吊在天花板旁边!而水只是从那里流出来罢了。虽然只是将屯积的雨水做过简单的过滤,但还是可以饮用。
  过没多久灯全都熄灭了,房间变得乌漆抹黑的,仿佛身在亳不留情的黑暗洞穴里。可能是附近的房间部没人住吧,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下伤脑筋了……」
  正准备从旅行袋拿出携带粮食的西兹少爷,不得已只好。他只使用一下下,就马上关掉了。
  在匆忙吃过味同嚼腊但营养均衡的携带粮食之后,西兹少爷跟我在黑暗中小声地交谈。其实,不用特別低声说话也没人听得见。
  「到目前为止都还不错,房间很安静,也不算差。」
  「幸好现在是春天呢,西兹少爷。要是现在是夏天或冬天,在炎热地方或寒冷地方飘流,铁定很不好受。」
  「我想也是……他们的生活的确很困苦。不过对他们来说,那可能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这十五天将会是很珍贵的经验呢。」
  「只是,还不晓得这十五天是漫长或是短暂。——今天就早早休息吧。晚安,陆。」
  「晚安,西玆少爷。」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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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
  这个国家的人们跟想像中一样早起,西兹少爷跟我也都习惯在黎命的吋候起床,然后过没多久,屋内跟走廊的灯光就亮了起來,还有人过来敲我们的房门。
  昨晚帮我们带路的男人,说正在分配早餐,便带我们到那里去。这一路上的通道一样很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会迷路。两兹少爷一如往常穿着绿色的毛衣,不过走在人多又闷热的通道,似乎也觉得有些热。
  由于他没办法每天拿着刀走,便把它收进旅行袋里。反正除了黑衣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携带说服者,因此基本上没有携带武器的必要。
  我们来到的大厅,看起來像是常见的学校体育馆。这里之所以非常明亮,是因为从天花板管线的缝隙可以看到拂晓的天空。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下雨,甲板的铁板就会被挪开来。
  大厅随即聚集了许多人,让你觉得这么多人不晓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旁边冒着蒸气的房间,应该就是厨房。人们站在那里排队,拿着盛了早餐的餐盘跟叉子之后,就坐在大厅的铁板上吃。地上只摆放着薄坐垫,并没有桌子。几名小孩拿着茶杯跟茶壶倒茶给人们喝,这可能是他们的工作吧。走进大厅的西兹少爷,引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后,坐在大厅尽头的长老便请他过去。我们走到长老及跟在他身边的人们所坐的位置途中,还得小心避免撞到正坐着吃饭的人们。
  西兹少爷坐在长老前面,并道了声早安。然后,长老把西兹少爷跟我介绍给大厅里的人们认识,他们也很有礼貌地向我们问候。
  他们帮西兹少爷跟我送来早餐的盆子跟茶杯。虽然我们不用排队,但西兹少爷大概从明天开始就会坚持要排队了。
  「希望合你的口味。」
  盘上装的是鱼,一整条清蒸过的鱼,上面还撒了盐巴。并不特別挑食的西兹少爷,一面吃一面称赞道。我也吃了,味道相当不错,不过早餐就只有这个可吃。
  据长老的说法,他们几乎三餐都吃鱼,大部分都是蒸鱼、煮鱼或烤鱼。有时候还会将大鱼趁新鲜时生吃。其他的食物还有海藻、贝类及鲜少捕获的海兽。
  「……」
  西兹少爷好像想说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
  吃完饭后,就开始谈论工作的事情,也就是继续昨晚的话题。结果,西兹少爷希望能够用劳动工作来换取睡觉的地方跟三餐。
  「过去利用这个国家『渡海』的旅行者,全都选择当『塔之一族』的手下,从事严密监督我们的工作……可见,西兹少爷真的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长老如此说道,周遭的人们也跟着赞同。虽然大家异口同声地赞许西兹少爷是个大好人,可是,他纯粹是因为要是这十五天什么都不做,闲闲待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面,可是会害他身体变迟钝的。但是,我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那么,容我替西兹少爷介绍一名向导。在您停留的这段期间,有什么问题可以尽量问她。」
  长老说完便下令叫「蒂」过来。
  过了一会儿,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一名女孩。
  从外表看来,大概是十二岁吧。应该不会像昨晚那样,然后说她「其实只有四岁」吧。况且,她的身高也差不多是那个年龄的小孩。只是以一个女孩子来说,她的头发稍微嫌短了些,同时居然是白色的——而且是像雪那样的白。这个国家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棕发或黑发,除了满头白发的长老之外,就找不到其他人是白头发了。她应该不会说出「其实我是八十岁」吧?
  她双眼的颜色是带有透明感的翡翠绿,这也是至今从其他人身上看不到的特征。只是,她的表情僵硬,与其说是面无表情,倒不如说是扑克牌脸。从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少女的纯真。
  至于她的服装,就跟其他居民一样到处缀满补丁。她套着更凸显出双腿细得像竹竿的灰色短裤,身上穿着看不出是原本的颜色或是已经脏掉的棕色圆领长袖上衣,背后则附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可能是为了防止在狭窄的场所被撞到也不会痛,两边的手肘处部缝有贴布,膝蓋则缠上厚厚的布以代替护膝。脚上则没有穿袜子,更接套上橡胶制的靴子。
  少女静静低着头,站在长老旁边。
  「西兹少爷,这位是向导蒂法娜,叫她蒂就行了。」他这么对西兹少爷说,然后转头告诉蒂:
  「这位是旅行者、也是我们的贵客西兹少爷,他停留的这段期间,就麻烦你当他的向导。」
  蒂轻轻点头,然后瞪着西兹少爷看。
  对她来说,那或许是她平常看人的方式,不过她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跟锐利的眼神,感觉真的很像在瞪人。
  「请多多指教,蒂。」西兹少爷说道。
  「……」
  蒂一句话也没说,只足瞪着——或许应该说是看着西兹少爷。
  沉默了几秒,长老焦急地出来打围场:
  「呃——正如您所看到的,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就请您多多包涵。」
  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计这么沉默寡言的人来当向导,不过西兹少爷倒是不介意,只是点着头说:
  「我知道了。」
  少爷跟我暂时回房,向导蒂则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西兹少爷礼貌性地跟她说了好儿次话,不过……
  「……」
  她的回答却总是这样。
  我是不晓得西兹少爷怎么想的,但是对我来说,无法了解她心里的想法是件伤脑筋的事。不过基本上对于肯定的回答,她会用点头来回应,否定则用摇头来表示。
  因此,我也试着对她说话。
  「……」
  蒂只是低头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我甚至觉得从她那双绿色眼睛,感受不到任何感情。不过,总比一般人突然说:「这只狗会笑,好可爱哦!」,并且抱紧我拼命摸的行径来得好。
  西兹少爷进了房间以后,便把手衣脱下,只剩下一件T恤,然后外面再罩上绿色的连帽外套,只把前襟的扣子扣住。
  「那么,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西兹少爷询问蒂。
  「……」
  这样根本就不晓得她的答案是什么。
  可是,没有影响到西兹少爷的心情。
  「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做的工作,希望你能带我过去。如果目前没有的话,可否在允许的范围内,带我认识一下这附近的环境?」
  听完这句话,蒂开始往前走。西兹少爷问道:「我只有跟在后面就行了吧?」
  蒂上下点着头。
  在蒂的引导下,我们参观了这支部族的生活环境。
  大多数的居民都集中住在一起,有一处角落并排了许多房间。至于西兹少爷的房间,似乎是专门给外来的客人住的。
  生活中最重要的捕鱼设备,就设在必须走下好几层阶梯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像是巨型游泳池的水面,是被切割出来的小小海洋。居民就是在这儿利用撒网或垂钓的方式捕鱼的。如果有剩余的鱼,就拿去附近的养殖鱼场当饲料。类似这样的场所,一共有好几处。
  这里还设有管理能源的房间。位于这个国家的中心部的高塔下方,设有由指导者控制的动力炉,以电气及热水的形式供给居民热能。动力炉也有专属的管理室,部族代表都在那里工作。黑衣人偶尔会带着说服者过来巡视,观察是否有浪费能源的情形。
  其他还有教导孩子们的房间,或许是企图发挥学校的功能;还有举行规则莫名其妙、类似球赛的运动的房间,以及应该是充当医院,专门收留身体不适者的房间等等。
  「原来如此。我已经非常了解人们是如何在这样的困境中生活了。——基本上,该认识的环境都看过了吧?」
  西兹少爷询问蒂。
  「……」
  她的回答是这样的。
  顺便一提,开口说明的都是现场的人们,蒂只是站在旁边默默等侯,等说明结束之后再走向下一个场所而已。可能他们都心知肚明,因此没有半个人跟蒂说话。不仅如此,甚至还好像不想跟她有什么瓜葛。
  「……」
  蒂不发一语地再次走出去。接着我们来到了大厅,发现已经开始在分配伙食了。
  将烤得焦焦的鱼盛进盘里,西兹少爷坐了下来。蒂也紧紧坐在他旁边,不发一语地默默吃着。
  「谢谢你带我参观那么多地方。」
  西兹少爷向她道谢的吋候,蒂突然停下拿着叉子的手,抬起头瞪着西兹少爷看。
  「……」
  然后,又一句话也不说地继续吃饭。
  「下午准备要参观什么地方?或是做什么工作吗?」
  饭后西兹少爷这样问蒂,她默默地摇头。
  「这么说来,我可以暂时悠哉地打发吋间对吧?」  这次她点头了。看来,西兹少爷愈来愈能跟蒂沟通了。西兹少爷又问她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哪些事不能做。经过各式各样的询问之后,也分別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当我提出找別人绝对会比较快的建议。
  「反正我们闲闲没事做,有什么关系呢?」西兹少爷这么说之后,又继续问她。
  经过他们俩交谈(?)到餐厅没剩半个人所得知的结果,目前这个国家存在着四支部族,每一支占据四分之一的领土(地下)各自生活。因此如果没有得到许可,最好是不要擅自进入其他部族的生活范围。除了部族族长会议之外,他们是绝对互不干涉的。主要是大家感情并不融洽,但还是有不同部族的人结婚的状况,只是好像少之又少。西兹少爷询问蒂的身世。
  「你父母呢?」
  她一听就摇摇头,于是就没继续问下丈。
  西兹少爷跟蒂说不需要她带路,她可以回房去了。但是蒂并没有离开,反而赖在西兹少爷的房里。
  「……」
  她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地盯着我们看。我猜,向导可能同吋还负责监视,只是她本人什么也不说。
  至于西兹少爷也是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地整理他的刀与行李。接着,西兹少爷就去冲澡。我在旁边看着蒂,看她由始至终部跟在西兹少爷的屁股后面。
  不久,有人来叫我们去吃晚餐,菜色依然是鱼。回到房间时,已经接近熄灯时刻。
  「……」
  蒂默默无言地走出西兹少爷的房间。就这样,结束了在这个国家的第二天。
  「我看……可能会比想像中的还要无趣呢。」
  西兹少爷不经意地说道。不过,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第三天及第四天,西兹少爷几乎无事可做。就算他提出想要工作的意愿,也是得不到同意。据说「船之国」目前正沿着大陆北上,而且这个时期几乎都捕不到鱼。
  在这狭小的生活圈里,外人能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而居民们虽然都和蔼可亲,但却没有半个人跟西兹少爷有特別的深交,愿意让出自己每天的工作,或是积极想听我们旅行的见闻。
  这两天,我们除了正常享用三餐之外,什么事都没做。
  「……」
  每天的生活,就只是跟沉默的白发少女蒂往来于房间跟餐厅。有时候,西兹少爷会一面这么说:
  「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会生锈的。」
  一面抓着天花板的管线练单杠,或是在狭窄的场所做挥刀运动。
  「……」
  至于蒂,还是不发一语地看着。
  第五天早上,领早餐的大厅传来黑衣人们模糊的说话声。虽然不晓得是从哪儿传来的,不过应该是透过扩音器广播的。
  『请各部族派出三名男子,准备出一整天的公差。必须是之前没参加过的。』
  如此而已。长老立刻喊了三个人的名字,派他们过去。大致能够想像得到这是什么样的公差,结果果然是到接驳船上去工作,也就是跟这块大陆进行最后一次贸易。看来,这个国家真的按照着预定计划移动。
  想借此透透气兼杀时间和运动的西兹少爷自愿前往,却很遗憾地以一句「不行」遭到拒绝。
  「看来,今天又无所事事了。」
  少爷念念有词道。
  「……」
  蒂则不发一语。
  这天吃晚餐的时候,从出去工作的男人们口中得知,有一名来自大陆的旅行者入境了。
  那名跟西兹少爷一样打算渡海到西方大陆的旅行者,按照以往的惯例,接受当那群黑衣人手下的条件,住在视野辽阔的「一级船舱」里。众人间弥漫着一股不安,深怕那个人可能过几天会来个下马威,或者没理由地对他们施暴。
  「一般都是选择当黑衣人的手下啊……」
  西兹少爷虽然这么说,不过看来他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要是那个旅行者过来教训这支部族的话,刚好可以让西兹少爷当成杀时间的运动。
  「不过,毕竟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西兹少爷说道。
  「……」
  然后,蒂什么话也没说。加上我跟西兹少爷已经习惯她空气般的存在,所以也没有特別留意。
  夜晚。
  在熄灯前的房间里,我对着躺在床上的西兹少爷说:「或许当『塔之一族』的手下,就不会这么无聊呢。」
  「应该吧。不过,我就是不想做自己厌恶的王作。况且那份工作搞不好也很无聊呢。」
  「是吗,我们还得忍耐十天呢。」
  「在那之前,就安份点吧!而且尽可能不要跟今天来的旅行者打照面。」
  西兹少爷接着补上「好了」这句话,就结束了我们的交谈。
  差不多该熄灯了,于是第五天也平稳地结束。「晚安,陆。」
  「晚安,西兹少爷。」
  「……」
  蒂怎么还在?
  因为灯已经熄了,所以西兹少爷打开自己的照明设备。只见蒂像房间里的家具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椅子上。话说回来,我们并没有确认她是否有走出房间呢。
  如果她是什么暗杀者的活,想必我跟西兹少爷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伤脑筋……真伤脑筋啊。」
  西兹少爷喃喃说道,再问蒂有没有办法独自回去。蒂摇摇头。
  「……」
  西兹少爷沉思了一会儿。
  「……」
  蒂则是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不久,西兹少爷笑了一下,并叹了口气。
  上面跟下面,你要选哪…个?」
  蒂轻轻指着双层床的上方,并站起来从旁边的阶梯爬上去,接着就直接躺下,盖起毛毯开始呼呼大睡。
  「伤脑筋!我也要睡了。陆,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少爷说完就熄灯躺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睡着了。
  我边睡边监视蒂是否会干出什么事,不过整晚她都没有从上铺走下来的迹象,就这么过了一个奇妙的夜晚。
  入境第六天。
  与蒂一起吃着煮色料理的西兹少爷,察觉到跟几天前不一样的异状。
  「……怎么开始晃起来了?」
  过去并不曾出现任何晃动。这个国家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是浮在海面上,就仿佛站在陆地上生活一样。
  但是,今天却不同,周期缓和但非常剧烈的摇晃接连出现,甚至看得见碗盘里的汤汁在晃动。一旦察觉到这种事,就会觉得非常在意。
  西兹少爷询问一名离他很近、正在吃饭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中年妇女:
  「像这么大的摇晃,是很常见的事吗?」
  妇女虽然很讶异有人跟她说话,不过还是据实回答。她说:
  「这点摇晃不算什么。或许会吓到旅行者您,不过大可放心。」
  「是吗?谢谢你的答复。」
  西兹少爷说完便离开了。我跟西兹少爷抱持相同的意见:既然居民都这么轻松自然,可见应该不是什么特別紧急的状况。
  吃完饭后,西兹少爷像个失业者般四处询问有没有他可以做的工作,不过还是没有下文。不过看到男人们群聚出门,照理说应该有拉网捕鱼的工作才对。
  「洗碗这种工作,我也做得来的。」
  西兹少爷一面这么念念有词,一面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一句话也没说地跟在后面,蒂也默默地跟在我后面。
  正当西兹少爷坐在床上,准备度过他无聊的时间——突然出现令人感到不悦的剧烈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
  西兹少爷抬起头。那是一种类似低吟的惨叫,听起来相当刺耳,还夹杂着「嘎——」、「叽——」这种好像什么金属或重物剧烈摩擦的声音。与其说是从某个定点发出,倒不如说是从远处将房间四周团团围住似的大声响着。连续听到两次之后,隔了几秒又发生一次。
  「好像停止了。」
  西兹少爷说道,然后立刻看向蒂。她端正的容貌跟平常一样没变。
  「这种事很常见是吗?」    .
  她的确没被这个声音吓到。面对西兹少爷的询问,她也上下点着头。
  「昨天以前完全没有这种声音。不过今天起是顺着海流移动,是这样没错吧?」
  蒂给了肯定的答复。
  「那么,这种状况很常见啰?」
  蒂再次给予肯定的答复。接着,西兹少爷皱起眉头,露出明显在担心什么的表情。
  「西兹少爷?」
  「陆,我以前好像曾经听过类似刚刚那种声音耶。」
  我有些讶异,连忙询问:「在哪儿听到的?」
  「在某个国家。当时我在一栋遭受攻击而破损的老旧大楼里,听到音量很小、却类似刚刚那样的声音。我正在想那是什么声音的吋候,就有人大喊着,叫大家快点逃到外面。」
  「后来怎么样了?」
  「当大家从大楼跑出来之后——」
  西兹少爷跟我走在蒂的后面。
  虽说是用走的,不过这个一路上夹杂着铁板跟管线、实在不适合生活的环境,逼得我们必须用双手双脚爬上爬下或钻洞——「前进」,没错,这么说还比较正确呢。
  只有蒂因为体型娇小,对路又熟,倒是走得很顺。有时候因为我的脚够不到,还得不好意思麻烦西兹少爷推我一把。
  然后——
  「又来了……」
  西兹少爷很快就察觉到,并且这么说。那个声音又再度出现了。
  这一次,还是完全听不出从哪里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从四面八方都听得到声音,感觉像是设置了三百六十度环场音效的喇叭。
  西兹少爷把脸靠近附近某根铁管,然后用手触摸。
  「果然沒错。」
  我猜出了他没说完的话,因为那里正在轻微地振动。刚刚西兹少爷曾在房间里这么说:
  「当全体人员跑出大楼之后,它就整个崩塌了。高达几十层的大楼就这样应声瓦解。原来,那种听起来像惨叫的声音是钢筋摩擦所发出来的。而要所有人『逃到外面』的那个男人,过去是一名建筑师,所以他知道在火灾中烧过的钢筋会变得脆弱。然而,这里也让我有——非常不好的感觉。」然后他问:
  「蒂,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的构造物瓦解或毁坏?有的话希望你带我过去看看。」
  「……」
  蒂瞪着西兹少爷好一会儿,好像若有所思。几秒后,她轻轻点头并开始带路。于是我们便离开房间,往称不上路的通道前进。
  我们穿过一段无人居住的区域。由于路线相当复杂,已经快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了。如果没有蒂,连我都可能会迷路呢。
  最后好不容易抵达的地方,是一处废墟的入口。
  跟刚刚那些还能勉强供人通行的场所比起来,眼前这个地方根本是乱成一团。看起来像是餐厅的空间前面,是一整片坍塌的残骸。在只有老鼠才能进出的空间里,还隐约看得见几盏日光灯管,不服输地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光芒。
  「果然……可是,这里已经崩塌一段时间了吧?」
  两兹少爷抓着栏杆,准备下楼梯到大厅去。可能是想穿过大厅,靠近一点看那些残骸吧。可是——
  「——嗯?」
  蒂紧握住西兹少爷的连帽外套衣角。
  「……」
  少爷讶异地回头看蒂。蒂仍旧抓着衣角不放,她抬头看着西兹少爷,并摇了摇头。
  「——你是在告诉我,最好不要下去是吗?」
  「……」
  她不发一语地点头。
  「知道了,谢谢你。这国家……不,这艘『船』是什么样的构造呢?你看得出来吗?陆。」
  我摇摇头。既然它能浮在海面上,应该就算是船吧。如果要再追究下去,那我就不知道了。西兹少爷转而拜托蒂,询问她有没有办法深入了解构造方面的问题。
  「……」
  蒂想了一下,西兹少爷继续间道:
  「随便什么都行。譬如,有没有留下类似旧设计图之类的东西?或是记载历史的书籍、纪念碑之类的——」
  蒂点了点头。
  然后便开始带路。这次的路线是必须绕到外面去的。爬上陡峭的阶梯之后,我们来到了甲板,那里可看到外面的天空。
  然而,这片数日不见的天空——
  「……」
  却是低矮乌云快速流动着的坏天气,完全看不到太阳,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倾盆大雨。
  就连城墙内侧,都感受得到强风的吹袭。如果猛烈的风声在城墙里听起来像是巨大生物的悲鸣,那在这个位置的感觉应该算是叹息吧。蒂的白发摇曳,西兹少爷的连帽外套衣摆则被吹得啪啦啪啦作响。
  「照这天气看来,海面的风暴应该相当强,更何况这儿又是外海。」
  西兹少爷说道,我也表示同意。想必这时候,正有超越十公尺高的大浪在拍打着城墙的后方呢。
  「不过,只有这点程度的摇晃,应该是多亏这国家的规模够大吧?」
  西兹少爷回答:「的确没错」,又问蒂:「目的地是不是离这儿不远?」,然后紧跟在点头往前走的蒂后面。
  蒂从这块铁板跨越另一块铁板。出现在我们前方的,是一座又细又高的塔。
  它给人相当大的压迫感,背后的乌云偶尔还闪着微弱的光。应该是高空中的雷电正在闪烁吧。
  我原以为我们一行人会直接往高塔走去,想不到蒂一个转身,便往一处阶梯走了下去。跟在后头的西兹少爷跟我,再次回到构造体里。
  「什么……」
  西兹少爷站在原地,哑口无言。这是我们刚刚走过的铁板下方,也就是从甲板往下走没多,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水。想不到原來应该被当成生活空间的场所,已经整个泡在海水里面了。
  「进水了吗……对吧,蒂?」
  给予肯定的回答之后,蒂又往前走。
  「如果这种场所很多的话……」
  西兹少爷这么念念有词,在他背后的我问道:「就没有沉没的可能性吗?」
  「这还不能确定……」
  不久,我们通过了淹水区域,蒂站在某扇门的前面,然后——
  「……」
  不发一语地指着那扇门。
  「你要我进去这里面,是吗?」
  蒂点点头。西兹少爷用手碰碰那扇门,然后慢慢地把门打开。可能是这门本身就不好拉,在门板与天花板剧烈摩擦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开到人可以进去的宽度。看了里面一眼后,西兹少爷姑且先跟蒂确认里头是否安全。
  结果进去一瞧,发现那是个约十公尺见方的宽敞房间。如果这里还能住人的话,族长应该会选择这儿当自己的房间吧。天花板上的电灯,也全部井然有序地等距离装设着。而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蒂指着的墙上。那是一块约教室黑板大小的铁板,不算黑而属藏青色,上面则画着许多变淡不易辨视却很精密的白线。
  「这就是这个国家以前的构造图。」
  西兹少爷说道,并且向蒂道谢。
  我也盯着那块铁板看。上面有从斜上方看这个国家的整体图,右边则是从侧面透视的剖面图,以及便于了解基础部分构造的结构图。
  从斜上方看的整体图是平曰的景象。圆形的城墙里,许多建筑物背对包围着中央那座塔,并延伸出早放射线状的宽敞道路,在围着中央区、像公园的空间之外,还并列着居住用的集合住宅。
  这些都是典型的计划型国家体裁。过去的确……不,应该说很久以前甲板上曾铺设了大地,也盖了许多建筑物。而中央的塔看起來则比现在要矮上许多。
  从旁边透视的剖面图,呈现出这个国家的直径横切面。甲板上方跟图示的左边一样是集合住宅跟大楼,但甲板的下方就令人玩味了。
  「原来这么薄?」
  西兹少爷发出惊讶声。看来,他跟我看的地方是一样的。
  剖面图的甲板下方真的很薄。我刚刚还以为这个国家是像冰山那样,位于水面下的占大部分,结果居然完全相反。这个国家只是搭在一块又圆又薄的板子上。真是有够薄的「船底」。
  从构造图来看,「船底」只是把薄板用短枝黏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压扁的箱子。然后上面铺设着薄薄一层过去曾是大地的空间,就是目前这个国家的居住空间。不过,以前应该都是维修用的道路,或是水管、电线的通路吧。看了构造图一会儿,西兹少爷让蒂站到它前面,问:「从这张图里,看得出我房间的位置吗?」
  蒂立刻指着跟现状完全不同的构造图的某一点。
  「谢谢你,不愧是向导。然后,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哪里?」
  她又指了一次。蒂指的位置离高塔很近。由于距离我们这间占了整体四分之一的房间有点远,或许是其他部族的领域也说不定。这个现象不并怎么可喜。
  「那么——」
  西兹少爷慎重的说道:「要是有像刚刚那种『禁止进入的场所』、『淹水的场所』,希望你把自己所知道知道的依序指给我。这你办得到吧?」
  「……」
  蒂轻轻点点头,然后慢慢举起伸直食指的右手。
  「……」
  「……」
  这时候沉默的不光是蒂,还有我跟西兹少爷。
  蒂迅速指出每个危险的地方,每三秒就停顿一下,再往下个目标移动,然后再栘往下一个。
  如果我们没算错的话,蒂一共指出了一百四十三个地方。根本就是遍及全国。如果蒂的行动不是骗人也不是装出来的,那她的记忆力还真是超乎常人的优越。在她指出地点的漫长时间里,我们一共听到三次那个声音。
  指完之后。
  「……」
  蒂放下右手,回过头看我们。
  「喔,我知道了……谢谢你。」
  西兹少爷立刻先向她道声谢。他告诉蒂可以去休息了,自己则盯着构造图直看。他一面看,一面问我:
  「你觉得呢,陆?」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这个国家——或者说是这艘船,已经移动了六百年,而且应该不曾做过任何维修,所以——」
  「照这种到处都是裂缝的状况来看,应该是撑不久了……过阵子可能会从某处整个瓦解。」
  「很有那个可能。」
  我说完之后,又鸡婆地多加一句话:
  「当然啦,应该是不可能在十天内沉没的。」
  「我也不那么认为。」
  西兹少爷立刻回答。
  「话虽如此,不过……」这时候,站在旁边的蒂。
  「……」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4-6 16: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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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发一语地抬头看着这么说的西兹少爷。
  西兹少爷把床铺充当书桌,开始尽可能依样画葫芦地把构造图描绘在拿来的纸张上。西兹少爷很会画画。当他完全复制好一份之后,再跟蒂一起把每个破损的地点打上XX,这样地图就大功告成了。
  西兹少爷问蒂是否会写字,她摇摇头。也不晓得她是真不会写,还是不想写,不过西兹少爷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午餐的时间到了,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回去餐厅。因此,坐着的西兹少爷从连帽外套口袋拿出携带粮食,把长得像黏土棒的东西递给我,也拿了一根给蒂。
  「……」
  蒂表情疑惑地看着手上那个玩意儿,直到看到西兹少爷开始吃,才跟着送进嘴里。她小口小口地咬,然后——
  「……」
  刹那间……真的是非常短暂的瞬间,她原本板着的脸软化了。平常看起来在瞪人的眼睛,突然张得大大的。
  「好吃吗?」
  少爷开心地问。
  「……」
  蒂用她一贯的扑克牌脸用力点头。
  然后,她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双手握着携带粮食,像松鼠那样小口小口地把剩下的部分吃掉。
  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人类吃着被旅行者批评味道极差的携带粮食,竟然吃得那么开心呢。
  吃完东西后,我们踏上归途。
  当然是在蒂的带领下,要是没有她,连我自己都没有自信能够平安回去。
  我们跟当初来的时候一样上了一次甲板,但这时候却下起了雨。
  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空打下来,一整面的甲板响起金属被雨滴敲打的低沉声音。抬头看天上的云,比刚刚还要低。
  「……」
  蒂从阶梯抬头看天空,并且停下脚步。
  「你讨厌淋湿吗?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不过,也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呢。」
  西兹少爷说完,拉起连帽外套的衣角轻轻把蒂裹住。蒂小小的身体整个被环在西兹少爷的右侧。西兹少爷也把连帽外套的帽子戴上。
  「我们走吧。」
  「……」
  蒂从连帽外套探出头来,抬头瞪着西兹少爷看。也不晓得她是否同意这样的做法。
  「……」
  被包在连帽外套里的她,直盯着前面看。
  我问:
  「西兹少爷,那我怎么办?」
  「抱歉,你就暂时淋一下雨吧。」我就知道。
  蒂跟西兹少爷互相配合双方的脚步,爬着阶梯往大雨走去。我也抱着淋雨的心理准备,跟在他们后面。
  雨滴「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地打在连帽外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两人在雨中从这块铁板走到那块铁板,我也淋着雨紧跟在后。
  当通往地下的入口道路走到一半时,蒂停下了脚步,西兹少爷也连忙停下来,不小心冲到他们前面的我连忙回头看。
  「怎么了,蒂?」
  西兹少爷问道,蒂跟往常一样没有回答。只听见雨打在连帽外套上的声音。
  西兹少爷拉开裹住蒂的衣摆,看着里面的小脸。这时候,雨拍打的面积增加,声音也更响了。
  「……」
  蒂轻轻拍起头,然后闭上眼睛。
  西兹少爷小声询问看起来像在仔细聆听的蒂。
  「你喜欢这个声音?」
  「……」
  蒂轻轻点头。
  「那我也陪你一起听吧。」西兹少爷这么说。
  于是我开口问:
  「西兹少爷那我怎么办?」
  「抱歉,你就暂时淋一下雨吧。」
  我就知道。
  我坐在铁板上看着他们俩。
  个子高挑的西兹少爷跟娇小的蒂。
  两人就这样裹在连帽外套下,倾听雨滴拍打防水布所发出的单调声音。
  至于我,则湿淋淋地看着他们。以耸立的高塔及流动的乌云为背景,他们俩一直站在那儿不动。
  隔天开始,虽然没有工作可做,但终于找到事做的西兹少爷精力充沛地展开行动。在蒂的带路下,四处调查破损的地方。
  他前往崩塌或淹水的场所,调查破损的程度。如果蒂知道的话,还纪录下这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蒂对五年前的事都还有鲜明的记忆,不过照这个情形看来,破损的地方应该每年都在增加。
  有些地方的淹水原因一看就知道,因为该处的「船底」很明显是破的。原本应该黏牢的薄板,竟然开了一道四十公尺左右的裂缝。从蒂的意见来判断,这地方的龟裂每年都会增加两公尺宽。
  第七天跟第八天就这么告终了。西兹少爷调查得很起劲,蒂也带路得很勤快。
  以下是题外话。这两天,携带粮食少了很多。我跟西兹少爷抱怨要是减少的速度太快,一旦抵达大陆就伤脑筋了。
  想不到西兹少爷却若无其事地说:
  「到时候再去海边钓鱼吧。」
  又是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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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天。
  整个国家还是在摇晃,不过程度稍微减缓了。那种类似惨叫的声音非常频繁,到了这种程度,不特別注意是不行了。这表示情况非常危急。
  西兹少爷吃完早餐后去找长老,说有事情想间他。于是,我们前往长老的房间,并且请旁人回避。只有蒂,好像理所当然地留下来没有离开。
  西兹少爷把这个国家出现裂缝的事情告诉长老。但他没有劈头就用指正的语气指出危险性,而是以担心的态度来询问。他说,因为自己闲闲没事做,于是便跟蒂四处散步,结果便发现好几个破损处,这件事让他感到很忧心,不晓得要不要紧。
  长老则若无其事地回答:「那没什么好担心的」,西兹少爷询问他理由为何。
  「『塔之一族』对这个国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因此,既然他们没有指出这个危险性,就表示这个国家安全无恙!」
  基于我们不知道『塔之一族』的真正目的,因此这个理由并无法说服我们。不过这场对话也让我们清楚了解到,(每支部族的)长老对现状的认识也仅止于此。他们果然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西兹少爷着手调查他们的生活。他在谈话中不经意地提起新生儿的存活率跟平均寿命。
  「……这样子啊。」
  长老给的答复是过去前所未见、相当残酷的数据。不过,生长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饮食生活又极其单调,会有这种结果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虽说「只要是定居的场所就是都市」,不过以这样的生活条件,纵使国家不会下沉,在人口日益减少的情况下,想必这种集团生活最后会无法维持下去的。
  「我们对目前的生活甘之如饴,不仅是过去,未来也是。」
  长老表情自豪地这么说。
  「……」
  不仅是蒂,连西兹少爷也一句话都没讲。
  傍晚,我们待在房间里。西兹少爷双手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有时候还用交叉的手轻敲额头。
  「……」
  蒂则坐在折叠桌旁的椅子上,看着那样的西兹少爷。她手上还捧着西兹少爷用固形燃料泡的茶。
  距离吃晚餐还有些时间。因为西兹少爷思考太久了,于是我很冒昧地开口对他说:
  「西兹少爷——劝你还是稍微休息休息,转换一下心情吧。」
  他看了我一眼,并赞同我的提议说:「这样也好」
  「那么,我该做什么好呢?」
  「这算是句玩笑话。不过也没错,在这净是狭窄房间与走,光是想透口气都很难。
  突然,一声「喀」的声音响起。
  「……」
  蒂不发一语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她站了起来,并拉了拉连帽外套的肩头。
  「要我跟你走?是要告诉我什么转换心情的方法吗?」蒂用那张扑克牌脸点了两次头,回答西兹少爷的问题。
  「好美。」「真的好美哦。」
  我跟西兹少爷说出发自内心的感想。
  蒂带我们去的地方是城墙的上方。出了房间之后,在她的带路之下,我们走过狭窄的通道,好不容易来到一处螺旋阶梯,并且登上它。当沉重的闸门一打开,见到的是强风阵阵的人工绝壁。这面城墙的顶端没有宽约十公尺的通道,还围起了黑色金属制的栅栏。
  从那儿所看到的景色,只有一句「美丽」可以形容。没入大海的夕阳,从深灰色的云层缝隙透出耀眼的橘鱼光柱。当它反射在水面上,高高的微微波浪就像一面三棱镜般闪动着光芒。
  往两边的城墙望去,只见一面无际的大海。这种感觉好像……
  「在空中飞翔呢。」
  西兹少爷握着栏杆,开心地说道。的确有那种感觉
  西兹少爷跟我欣赏着这幅景色,然后,他对着身边抓着他连帽外套袖子的蒂说:
  「谢谢你,好美的景色。老实说,我已经看腻这个国家的景色了,多亏你给了我这么棒的机会透透气。」
  「……」
  蒂还是不发一语,也没有表情,不过,这时候却觉得她好像露出满足的神色。海风肆意地抚摸她的白发。
  太阳下山之后,残留在地平线上的余光还照耀着天空的云朵,不久才慢慢变得黯淡无光。
  我们一直在那儿待到黑夜正式来临,甚至分不清海面跟天空的分界线为止。因为蒂看这幅景色看到出了神,西兹少爷也就奉陪到底。
  结果,我们错过了晚餐,只得在睡前待在房里吃携带粮食。
  看着蒂卡滋卡滋地吃得很开心,不禁让找怀疑这会不会就是她的目的。
  「……」
  蒂一句话也没说。
  夜幕低垂。
  「现在,国民完全无法理解状况,我们也无能为力。结果,只好询问指导者们的想法了……」
  「我想也是。」
  西兹少爷跟我降低声量密谈。熄灯后的房间变得一片漆黑。
  我趴在西兹少爷的床边跟他交谈,并小心翼翼不要吵醒理所当然地睡在上层,正发出微微呼声的蒂。
  「要是那些指导者坚持维持现状——这个国家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少爷斩钉截铁地说道。经过这三天的调查完成的(标示出来的)裂缝实在太多,已经变成了一片黑。
  这也表示这几年来龟裂的增加率非常快速。
  「我同意。照这样子下去,无论是国家下沉或是人民死去,总之这里已经维持不久了。」
  「而且,大家都没发现到这些缺陷。发现自己是住在空中楼阁……并非住在乐园里……」
  「这个国家长老跟以下的居民,都已经把那些前兆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予以指正,他们应该也不会明白的。」
  「也就是『不把过于日常化的问题当成是社会问题』对吧?你顾虑得没错……」
  说完之后,现场暂时一片寂静。西兹少爷一副若有所恩的样子,这吋候,那个声音又大大地响了一次。
  然后——
  「我决定了。明天要去找指导者谈。」
  「跟指导者们『谈』?不是『说服』?」
  「暂且先谈,到时候再看他们的态度如何。晚安啰,陆。」
  接着,西兹少爷一下子就睡着了。
  虽然不晓得明天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但至少不会让我跟西兹少爷感到无聊吧。
  第十天。
  照预定行程的话,这个国家应该已经接近大陆边缘了。接着便要从这里开始往大陆的近海南下。
  按照原先计划,这个国家应该会在四天后跟大陆进行交易,而西兹少爷跟我也能顺利渡海,然后若无其事地告別这个国家,再也不会踏进这里。
  然而,西兹少爷在吃完早餐后,便从旅行袋中拿出暌违九天的爱刀,看来他并没有改变主意。
  接着又从旅行袋里拿出两个布包,并把盖子打开来,确认里面的东西。里面各放了两只类似喷剂的铁罐。其实那并不是喷剂,而是比喷剂更加危险的东西。西兹少爷平时几乎不用,但是他判断这次可能会派上用场。基本上,能不用则不用。
  西兹少爷把那两个布包穿进皮带里挂起来,然后把刀垂直藏在连帽外套里面。
  「……」
  他对看到这幅景象感到困惑的蒂说:
  「你暂时待在这,知道吗?」
  说完,西兹少爷跟找便走出房间。
  「……」
  可是蒂又理所当然地跟了卜來。
  「蒂,你听我说。」
  接着西兹少爷跟蒂一问一答。
  「——今天可能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够待在房里。」
  「……」
  「而且,照情形看來可能会有危险。」
  「……」
  「所以……」
  「……」
  「也就是说……」
  「……」
  结果,始终不发一语的蒂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西兹少爷只能无奈地低着头。可是又不能把她绑在房间里。
  「拜托你了,陆。」
  于是我就成了蒂的保护「人」。
  西兹,少爷跟我还有蒂,穿过第一天走过的通道,往甲板的方向去。
  天空中乌云密布,看不见太阳。风势虽然不大,不过厚重的云层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西兹少爷一走出外面,就拔出怀里的刀,然后穿过连帽外套的破洞插在皮带上。
  「那么……」
  西兹少爷经过甲板往高塔走去。跟在后面的我跟他隔开一段距离,让蒂确实地跟在他后面。
  由于从高塔上面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我们。『旅行者,请你们站住。』
  听到这句话时,我们并没有很惊讶。这是从高塔的扩音器传出来的声音。这时候,我们距离高塔的人口约有十公尺,然后西兹少爷停下了脚步。
  「你好。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是西兹少爷的声音。虽然他并没有特別提高声量说话,不过有回答传来,就证明对方确实有听到。
  『有,听到了。——旅行者,距离上岸还有几天,你打算改变主意留在这里生活吗?』
  「不,我只是有点话想说。是关于这个国家的未来。」
  西兹少爷说完这些话之后隔了一阵子。『嗯,听听也无妨。你想说什么呢?』这次说话的声音跟刚刚完全不一样,而且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过。是入境第一天,对我们长篇大论的老人——「船长」的声音。
  西兹少爷继续站在原地,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隐瞒地说出来。根据他在这个国家调查的结果,发现船的构造面及生活面都有不容忽视的缺陷,但是居民却都没有察觉到。
  「关于这些问题,希望身为掌握数千人民性命的指导者能说说自己的想法。」
  然而,得到的答复却非常简单干脆。『我没有任何想法。』
  虽然我没看到,但此刻的西兹少爷想必一定是皱着眉头吧。他又问了一次:
  「……你的意思是?」
  「就算这个国家真如你所说的维持不久,那也是命运注定。」
  这次一样回答得很快。
  「或许你们觉得无所谓,可是民众的想法呢?」西兹少爷加重了语气。
  「……」
  我跟蒂则一起望着他的背影。
  回答传来:
  『这里是我们统治的国家,因此国土及民众都是属于我们的。基于我们的意志,不管发生什么事或谁怎么样,那都是命运的安排,大家只能一起面对。——不关旅行者的事。』
  虽然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是对方讲得这么白,就更让人容易了解他们的想法了。不过,这同吋也更方便西兹少爷放手一搏。
  「原来如此……你的想法我非常了解了。」
  西兹少爷语气坚定地喃喃自语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说「那么我们四天后再见」就草草了事。
  「那么,就算我占据高塔,改变这个国家的行进方向,譬如说上岸——你们也觉得那是命运的安排啰?」
  『当然。』
  就在问答的同时,高塔入口的门静静打开了。然后——
  「……」
  一名黑衣人默默地出现。
  他的身材虽然不是很高,不过全身却散发出战斗的气势。恐怕,对方派出的是他们当中身手最好的人。
  他手上握着长约一公尺、能击出散弹的滑套枪机式说服者,大衣下面也悬挂着掌中说服者。
  「船长」代替那名黑衣人说:
  「我们当然不能让你太过嚣张。」
  西兹少爷看似开心地说:
  「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到了说服的时间。我用头把蒂从铁板旁边的通道推到左边去,不然黑衣人要是从正面开枪的话,站在正后方的我们可是很危险的。
  蒂跟我离得远远的。当我们在放在一旁的废铁阴暗处蹲下。
  「好了——」
  西兹少爷对眼前的黑衣人说话。
  「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杀死连你在内的指导者们,可否清你把路让开呢?」
  「……」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刷喀」地拉开说服者的滑套,让散弹上瞠。
  「看来你并不想让路。」
  两兹少爷没有拔刀,他一面说话,一面慢慢住黑衣人走去。
  「可是就结论来说,我觉得我的想法对你只有好处啊。」
  他边说边往前靠近。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正在逼近,因此用不经意的说话方式火引开他的注意,同时拉近双方的距离。这是西兹少爷一贯的做法。
  一个散弹壳通常大概装九颗子弹,击出后会整个飞散而出,因此威力非常大。可是若是太靠近目标的话,子弹就无法散得很开。以西兹少爷的手腕,应该就有办法闪躲。
  只要击出一发,接下来就得再上一次膛。加上说服者又很长,太近也不好瞄准。我猜,西兹少爷应该会趁上膛的空档一口气接近对方吧。因此只要黑衣人对西兹少爷开出一枪,胜负就可立见分晓。
  「请放心,我不想要你的命。」
  西兹少爷边说边接近对方,还一度抬头看了一下高塔,确定上面没有其他狙击手。其实,我从刚才就在注意了,不过截至目前为止是没看到类似的人影。
  少爷与黑衣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五公尺。不过黑衣人也颇有胆识,至今仍没有轻率开枪。
  「……」
  像守卫般把枪管向上,动也不动的黑衣人说:
  「你挺厉害的嘛。」
  左手拇指抵着刀鞘口的西兹少爷。
  「……」
  则与站在我斜前方盯着两人的蒂一样沉默。下一秒钟——
  「唔!」
  西兹少爷有反应了。黑衣人终于有所行动。他把说服者抵在肩膀,瞄准西兹少爷,摆出开枪的架势。
  我想,西兹少爷一定是看到对方锁定了目标,食指也摆出动作。他没有拔刀,迅速地闪到右边。
  对方开枪了。
  枪声响起,散弹穿过无人之处。西兹少爷一面拔了刀,一面准备对黑衣人进行攻击。
  这下子他没有时间上瞠,也没有时间瞄准。西兹少爷赢定了。
  正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黑衣人竟然做出令人无法置信的动作。
  「什么?」
  也难怪西兹少爷会发出惊呼声。因为黑衣人开完枪之后,就把那把说服者给扔掉了。
  想必他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因为他一开完枪,就像在做刺枪动作似的把枪迅速丟掉。世界上有哪个笨蛋,会在战斗中做出弃枪的动作?想不到眼前还真有其人。
  「可恶!」
  西兹少爷立刻拔刀挡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原本接近对方的他,勉强用刀身把笨重的说服者打到左边去。
  黑衣人就靠这制造出来的瞬间空档,拔出自己的说服者。
  速度真是快得令人瞠目结占。他把右手伸进大衣旁的接缝处,当手拔出来的时候,已经握着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手抢。他一拔枪,就从很低的位置瞄准正在接近的西兹少爷。
  「唔!」
  西兹少爷立刻停下脚步,往后退一步,然后重新摆出备战的架势。想不到,他竟然无法成功缩短双方的距离。至于被打掉的说服者,则落在远处的铁板上,还发出好大一声「铿啷」的声音。
  「呼……吓了我一跳。」
  双方对峙的距离约三公尺,西兹少爷一面用刀身注意黑衣人下一波的攻击,一面这么说。
  「我也吓了一跳哟。」
  黑衣人说完,便用左手把面纱撩起来。「咦……」「啊!」
  西兹少爷跟我当场讶异不已。「……」
  只有蒂没有说一句话,还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一下发出叫声的我。
  想不到,眼前的黑衣人竟是我们过去曾见过的人。
  「你是……奇诺!」
  西兹少爷叫出那个人的名字。站在那儿的,的确是之前在西兹少爷的故乡举行的杀人竞技上,最后让西兹少爷落败的对手。
  奇诺用左手把面纱跟帽子从头上摘下,然后丢在铁板上,露出微乱的短发。
  「他们借这套服装给我固然是不错,不过战斗的时候真的很不方便。」
  「你怎么会在这里——」
  西兹少爷话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了。理由应该很简单。
  五天前,有个跟我们一样入境这个国家,准备渡海到西方大陆的旅行者。原来那个人就是奇诺。然后,她受雇担任黑衣人的工作,所以才会在这儿出现。
  「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么不可思议的地方重逢。」
  摆着备战架势的西兹少爷稍微放松力量,并且笑容满面地对她说。
  「就是说啊。——呃,看到你这么有精神实在是太好了。」
  奇诺用很普通的表情这么回答。
  「谢谢你的关心,你也是。」
  「是啊,托你的福。」
  在打完招呼之后,奇诺问:
  「对了……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
  不晓得她是真的忘了,还是心理攻击?但是西兹少爷真沮丧。他略显有气无力地说:「我叫西兹……」
  「啊——对喔。——在你后面的是陆对吧,它的名字我还记得哦。」
  「……」
  这下慘了,更严重的伤害无情地袭击西兹少爷——我猜啦。
  「那么——暂时撇开这些不谈,现在我正替指导者们工作来抵渡船费。虽然不是我很感兴趣的工作,但基本上为了填饱肚子,我也迫不得已。可否请你离开这里呢?」
  奇诺立刻拉回正题。
  「我拒绝。」
  「你并不是这个国家的居民,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替不是自己祖国的国家自告奋勇涉险的人。」
  真不愧是奇诺,她明确地指出最重要的一点。因为照常理来想,旅行者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没必要替他国或別人操心。更何况还要豁出自己的命,这根本就是疯了。
  可是,西兹少爷毫不犹豫地回答:
  「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要是我的力量能给予许多人『未来』的话——」
  「……」
  我觉得好像听得见西兹少爷握紧刀子的声音。虽然从我这儿看不到西兹少爷的表情。
  「那我倒是想试试看。」
  但他一定是笑得很开心吧。「……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我只好继续我的『工作』了。」
  奇诺全身的神经突然绷紧。
  「重新再战是吗?」
  西兹少爷的背部也整片绷紧。
  奇诺握着腰际的说服者,抬高瞄准,不过西兹少爷也摆出不管子弹从哪儿打来都有办法挡掉的架势。
  我原以为这场战斗会陷入胶着状态,想不到奇诺又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她举起左轮手枪,朝我跟蒂的方向瞄准。「什么!」
  西兹少爷连忙出刀。奇诺开枪了,枪声与白烟同时产生,她的右手也因为反作用力而往上弹。
  然后子弹……
  「……」
  从相当高的位置飞过动也不动的蒂的头上。照理说,子弹应该是打中后面的铁板,但是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正当瞬间露出惊讶神色的西兹少爷,看着奇诺重新摆起架势的时候。
  「什么?」
  却只看见奇诺急急忙忙逃走的背影。她全力往塔的入口冲,然后消失在里面。
  敌人躲进我方无法掌握的塔里,基于不能白白在外面挨打,西兹少爷立刻离开出口,快速地往高塔跑,身体紧贴着敞开的大门右侧。
  「真是个强敌呢。」开心。
  语地站起来,我正准备阻止她,她却穿过我身下朝西兹少爷跑去。于是我急忙追在后面。虽然奇诺暂吋不会开枪,但也不是非常安全。
  我一路狂奔,在塔的入口不远处终于追上了蒂。她站在西兹少爷的反方向,贴在入口的左侧,我则站在她脚边。西兹少爷对一脸担心地瞪着自己的蒂说:
  「马上就结束了哟。」
  随即把刀收进刀鞘里,然后右手从腰际的包包拿出一罐「喷剂」。他紧紧握住附在旁边的杆子,再用嘴巴拔出前端的针头。
  「蒂,把耳朵塞起来。」
  「……」
  西兹少爷确定蒂照他的话做了之后,就对着入口大叫:「奇诺!希望你现在投降认输,我会接受的!」
  好熟悉的一句话。她当然是不可能投降的啦。
  「我拒绝!」
  奇诺的叫声一面发出回音,一面从走廊传过来。
  「我想也是。」
  西兹少爷边说边把右手的铁罐往后扔。刹时,铁罐旁的护夹弹开。
  那玩意儿「铿!铿啷铿啷!」地在走廊滚动,过没多久就爆炸了。
  轰然巨响化成爆风直冲屋顶,同时还发出闪光。走廊瞬间大放光明,从门口投射山一条细长的光芒。
  其实西兹少爷丟进去的东西,是被称为「闪光手榴弹」或「闪光弹」的特殊武器。
  一旦插硝拔掉、护夹弹开的话,里面的火药就会点燃,大概四秒左右就会爆炸。它使用的步骤跟一般手榴弹相同,不过产生的并不是杀伤力强的爆风与炸裂的碎片,而是强烈的闪光与声音。我不像西兹少爷跟蒂能够捂住耳朵,这声音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会头昏脑胀呢。
  我们在外面就能感受到这么震撼的威力,位于长廊的奇诺可能就惨了。要是她因此休克或不省人事的话,那西兹少爷就赢定了。
  当薄烟散去之后,西兹少爷拔出爱刀,小心翼翼地穿过大门。他前进的时候把刀摆在前面,以便随时应付来自各方的攻击。蒂一直想要往前探头,都被我用身体挡住了。
  「……为什么?」
  西兹少爷充满疑问。在我问他:「怎么了」之前。
  「不见了……」
  听到西兹少爷这么说,于是我往塔里面看。蒂也跟着探头看。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西兹少爷一人,并不见奇诺的踪影。正前方二十公尺处,则是一扇火得紧紧的、通往电梯前厅的门。
  虽然奇诺并不是没有逃到门后的可能性,问题是很难想像声音能透过那扇门传出去。可是,走廊上又没有能够逃往別处的出口。
  正当西兹少爷走到走廊一半的时候。
  「……」
  这吋候,站在蒂旁边的我突然被她踩了一脚。
  「好痛!」
  西兹少爷回头看不由得叫出声的我。
  「……」
  然后,我跟西兹少爷又看着不发一语指着走廊旁边的蒂。
  西兹少爷跑过去看蒂所指的东西。
  「谢谢,你先退到后面。」
  他小声说道。真不愧是蒂,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类似通风口或排水沟的大洞,以及挡住它的铁架,而架子并没有钉死。
  西兹少爷小心翼翼地把铁架取下,身体滑进洞穴里。正当滑进的声音消失的那一瞬间
  「喝!」
  只听见西兹少爷的吆喝声,以及某种金属被破坏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崩塌声从洞穴传出。他似乎正在跟逃到下面的奇诺战斗。
  并没有听到说服者的声音,过了几秒后连战斗的声音也停止了。我往洞穴探头看,正在犹豫该不该像西兹少爷那样滑下去的那一瞬间——
  「……」
  咚!
  「哇!」
  我被蒂从后面推下去,害我用很奇怪的姿势滑进洞穴,还「啪」地以头着地。相当痛呢。
  我摔下来没多久,就以斜着的姿势看见西兹少爷的背影,却马上被蒂那双从天而降的双脚给挡住。原来她也滑下来了。幸好我的鼻子没被她踩烂。
  「让她跑了。」
  西兹少爷开心地说道。我起来之后,发现眼前是一条宽敞的通道。我脚下踩的是铁板,左右两旁则有好几条管线,低矮的天花板铺设着格子状的铁板。墙壁上的日光灯管大多是亮着的,因此这里比刚刚的走廊还要明亮。
  西兹少爷的刀立刻对着T字形的转角。
  「不过却把她弄湿了。」
  西兹少爷说道。原来如此,我们脚下的铁板出现一大块湿掉的痕迹,而天花板附近的水槽被砍出一道裂痕后倒在地上。可能是西兹少爷劈到它之后,又踢倒在地上的吧。水滴转往右边,这下子就能掌握她逃到哪里去了。
  西兹少爷慢慢往前走,蒂跟在他后面,我则隔了几步的距离紧跟着。
  到了转角,西兹少爷小心翼翼窥探奇诺并不在之后,才弯了过去。一路上他小断重复这个动作,然后再前进。水滴不断地往里面延伸。
  前进一段距离之后,我们再次遇到岔路。这次是个十字路口,水滴往左边延伸。担心这或许是陷阱,于是也确定其他方向没人之后,我们才往左走。
  转过去没多久——「在这里待着。」西兹少爷小声说道。蒂跟我停下了脚步。
  啪答!是水滴的声音。两次,然后三次。
  距离西兹少爷前进路线的五公尺处,有水从天花板的格子状铁板滴下来,在地面形成了水洼。往前走十公尺。又出现一个十字路口,那里的地板就没有水渍。
  西玆少爷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他没有发出脚步声,举着刀往前进。
  正当水滴处跟西兹少爷的刀距离很近的时候
  突然发出「嘎锵」一声,天花板的铁板掉了下来,然后往另一个方向摇摆,掉出一个黑色圆块。
  「喝!」
  西兹少爷毫不考虑就往那个团块横砍下去。想必他早就知道那不是奇诺本人,而是用绳索绑好的圈套。
  结果,掉下来的只是一件湿答答的黑色大衣。西兹少爷轻轻甩一下他的刀,墙壁便发出「啪咛」的声音。担心奇诺趁机在岔路口进行攻击,西兹少爷正想重新摆出持刀的架势。
  就在这一秒钟,又一有其他黑影从上面掉在西兹少爷眼前。难道奇诺是在那边?
  「喝!」
  重新摆好架势的西兹少爷,立刻用刀背往左边砍下去。随着「嘎」的一声响起,那个物体——里面只剩没多少水的水槽,撞到左边的墙壁发出剧烈的声音之后便掉在地上。结果,这又是一个圈套。
  在这剧烈的噪音里,我听到岔路左边响起「喀喀」的跑步声。
  然后,西兹少爷也跟着声音往前跑,他打算一口气把她逼到走投无路,来做个了断。他穿过洞穴底下。
  然后——奇诺出现在天花板。她脚勾在铁板上面倒吊着,身穿之前看过的黑色夹克,双手握着左轮手枪,短发全部往下垂。
  她正瞄准着西兹少爷的背部。原来她一直都待在那里。
  通道前面的声音其实是个圈套。
  「……唔!」
  往前跑的西兹少爷察觉到并回头,眼前只看到四四口径的小洞。
  而枪管的后面则是倒吊着的奇诺。
  这时候,「咚」的低沉枪声响彻通道。
  这下子西兹少爷又输了。他被击中之后,就整个人往后倒。
  「……」
  西兹少爷张开眼睛,首先映入他的眼帘的,是用绿色眼睛瞪着他看、不发一语的蒂。
  他被击中后休克昏倒了五秒,倒吊的奇诺则轻松用单手跳下通道。她拾起西兹少爷的刀,然后把它立在后面。
  西兹少爷的额头上,有以极近距离被打中的痕迹,而且是好大一块淤青,我看没多久就会肿起来吧。
  而击中西兹少爷的子弹,被蒂捡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还活着吗?」
  西兹少爷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蒂连忙往后退。
  「他们交待说,不能让人门减少——」奇诺说道。
  蒂把她手上的东西拿给西兹少爷看,那是一径的硬橡胶块,是不会致命的BB弹。难怪刚刚她对我们开枪的时候,后面没有发出任何子弹弹跳的声音。而且,她还特地把液体火药的量减了不少呢。
  「他们指示我使用那种子弹。」
  「……结果,我又输了……」
  西兹少爷对着眼前的蒂,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虽说没有被杀……不,西兹少爷知道,就是因为没有被杀才必须认输。同时这也表示,他只能眼睁睁让蒂跟这个国家的国民置身险境。
  「基于这个原因,不好意思,就请你这几天安分一点。」
  奇诺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的那把说服者已经收进枪袋,不过随时有什么动静就能在瞬间拔出。
  我对西兹少爷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很感兴趣,不过在那之前。
  『奇诺,听得到我说话吗?』
  黑衣人透过扩音器所发出来的声音出,把这一带团团包住。
  「听得到哟。我这里已经搞定了,就跟往常一样——」
  『奇诺,听得到我说话吗?你没事吧?』
  「听得到哟。」
  奇诺人声回答。
  『听得到的话就快回答!』
  不过,黑衣人只是一味地要求奇诺问答。看来黑衣人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真是的,照理说,在塔里应该能听到发自任何地方的声音啊。」
  就在奇诺感到讶异的时候。
  『唔唔唔西兹少爷,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是「船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慨,而且是完全会错意了。
  『现在,这个国家要转回大海。』
  「咦?请等一下!」
  奇诺紧张地说道,但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对方那儿。接着,从脚底响起某种东西开始启动的声音及震动,是「啪啪啪啪啪」的动力运转声,接着是有別于前几天的微妙晃动。
  「难不成——他要移动这个国家?」
  西兹少爷说道。
  「……」
  然后蒂点了点头。
  「等一下!那我怎么办?」
  『这个国家已经决定不靠岸了。西兹少爷,接下来你就跟民众一起生活到死吧。』
  对方并没有听到奇诺的询问,直接给了这个回答。
  整个国家持续摇晃,动力的声音也没有中断。这期间,还听见好几次那个类似惨叫的声音。照这情形,可明显得知「船长」相当勉强地趋使国家移动。
  「接下来,我要登上高塔占据控制室,让这个同家跟大陆衔接。任何想阻止我的人,我会尽全力排除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明明打赢了……」
  奇诺露出非常非常沮丧的表情,然后把摆在她后面的刀交给它原来的主人。
  「什么!你们到底——哇!」
  黑衣人活还没说完,就被两兹少爷用刀背砍了一刀,倒在地上。
  高塔除了设有电梯之外,还有一处螺旋梯。西兹少爷打前锋,然后奇诺、我跟蒂也跟着往上爬。
  西兹少爷对前来阻止的黑衣人毫不留情。奇诺似乎提不起什么劲。
  「你竟然背叛——咕哇!」
  但她还是朝打开边门冲出来的黑衣人的额头射击BB弹,让他们昏倒在地。
  在上楼的途中
  「进去旁边那扇门看看吧。」
  奇诺突然这么说,于是西兹少爷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门一打开,就有刀子袭向他们两人,但不一会儿就被刀柄跟刀背打掉了。
  「这里是……」
  走进里面的西兹少爷大吃一惊。我跟蒂也走了进去。原来,那个房间摆满了堆积如山的木箱,算是收纳枪炮眼手榴弹之类武器的弹药库。
  「我们就借一些走吧。这里也有刚刚那种吵死人的手榴弹哟!」
  奇诺说着便打开木箱盖。她一把抓住装有闪光手榴弹的布袋,塞给西兹少爷。
  「……」当时蒂就跟在我后面。虽然时间短暂,我并没有看见她做了什么。
  我们从倒地的黑衣人旁边继续往上爬。
  黑衣人的数目应该不是很多,至于剩下的都在顶楼的控制室。
  两人把门前的守卫痛打一顿后,打开了门。不过,这些黑衣人还真是柔弱。才看过西兹少爷跟奇诺的战斗,因此更是显而易见。他们连像样的抵抗都办不到,就立刻昏倒了。
  在放置了两颗闪光手榴弹的控制室里,也有许多人东倒西歪地躺着。
  控制室就像是大型船只的操舵室。里面有观景窗,以及发出微弱光芒的仪表与机器。
  从窗外远处隐约可见到陆地,绝对是我们想要登陆的西方大陆。
  西兹少爷从头到尾枪查过机器,好不容易发现正在运作中、发出「兹卡兹卡」声音的监视器。想不过古人建造这个国家的高度技术,至今仍历久不衰。
  看着机器的西兹少爷,可能是终于找出了操作方法,于是用手触摸监视器的画面。然后,整个国家可能是因为紧急停止的关系,  一度严重地倾斜,因为我们现在站在高塔,倾斜度更是明显。
  「你摸出来了吗?」
  奇诺紧紧抓住腰际的说服者,语带担心地问。不久,西方大陆的影子缓缓地变得愈来愈大。西兹少爷回答说操作方法非常简单,只要对着画面下指令就行了。
  这时候,控制室的门被打开,「船长」出现在反应迅速的奇诺所瞄准的前方,还有两名似乎是女性的黑衣人,从两搀扶着他。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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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兹少爷看着他们。
  「……」
  蒂也瞪视着他们。
  「西兹少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西兹少爷老实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了不让这个国家沉没,因此打算让它驶上沙滩,免除沉没的危机,之后再向人民提议在陆地上生活。
  「你那么做又有什么用?」
  「至少能够拯救这群人脱离悲惨的处境,否则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没命的。」
  「你打算当这个国家的国王吗?」
  西兹少爷回答这充满讽刺的问题说:
  「有必要的话。」
  他的回答虽然简短,语气却很坚定。至于站在视野角落的奇诺,则略为讶异地耸了耸肩。
  「好吧。——下一个轮到你了。——然后一起活下去吧。」
  正当大家搞不懂「船长」这些话的意思,他突然整个人瓦解在地板上。
  「什么?」
  然后,站在他两旁的人也像突然失去知觉似的倒下。
  「……奇怪了。」
  奇诺小心翼翼地接近,蹲在动也不动的「船长」旁边。
  「……」
  在西兹少爷跟我还有蒂的屏息注视当中,奇诺慢慢用左手摘下「船长」的帽子。
  原来黑衣人并不是人类。
  「船长」根本就没有头跟脸。
  有的只是整理成人头的模样、里面塞满棉花的布块。说得简单一点,那只是个面无表情的布娃娃,只是一块没有五官、脏兮兮的布。
  奇诺卷起黑色大衣的袖子,露出的手臂比只是里面装了什么支撑物的布块。倒在旁边的那「两个人」的脸也是一样。
  「……」
  「这是怎么同事……?」
  奇诺没讲话,是西兹少爷喃喃说道。当然,在场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过没多久,奇诺摘下帽子跟面纱,恢复她原來的打扮。
  现在已经相当接近陆地,也看得到海岸线了。
  这一带有相当明显的岩石,不过用控制室的巨大望远镜观看的奇诺,说往南走有一片广大的沙滩。
  西兹少爷确认无误之后,就决定往那处比这块国土还要长的峡湾状沙滩前进,毕竟那里是最适合登陆的场所。
  西兹少爷盯着操作机器,站在背后的奇诺对他说:
  「既然都到这里了,就全看你的啰。——还有,请你让面向南方的接驳船船坞入口登上陆地吧。」
  「嗯,我知道。」
  西兹少爷说完,便点击着机器。这个国家一面慢慢回住沙滩移动。虽然还是不时听到那个声音,不过应是没事了。
  「那我要去做出境的准备了。」
  奇诺说着便走出控制室。
  西兹少爷决定要留到最后再走。国家顺利地接近沙滩,或许原本就具备有登陆机能,船身做出煞车的动作,再慢慢登陆后停止。
  时间刚好是中午时刻,太阳从云间露出脸,照耀这个抵达沙滩的黑色国家。
  西兹少爷操作「船內广播」的机器。
  他通知国內的居民这个国家已经登陆,并且要他们走到外面亲眼证实。接着又利用控制器,把面向沙滩的城门打开。城门慢慢地敞开。
  由于居民没有任何举动,因此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有听到刚才的广播。于是,西兹少爷步出控制室。
  他下楼之后往甲板上跑,看得到城门几乎已经大开。而蒂也一直默默跟在拼命奔跑的西兹少爷后面。
  来到生活区,果然看到人民正骚动不安。他们一看到西兹少爷,就连忙问他刚才的广播是不是真的。
  「请你们亲眼证实吧。」
  听完这句话、他们便争先恐后地跑上甲板。
  这吋候的西玆少爷,则走去房间拿旅行袋,穿过已经没有半个人的生活区,到达停放越野车的地方。虽然他告诉蒂可以不用再跟了,不过她还是跟在后面。
  当我们经过倒在地上动比不动的黑衣人旁边,看到越野车还是原封不动地好好停在原地。西兹少爷马上帮它通电,并发动引擎。
  而一切部依照奇诺的估算,没有进水的船坞底部,顺利与登上的沙滩互相连接。
  只见沙滩上还有刚留下的摩托车轮眙痕迹,应该是那辆让我觉得很x x x的摩托车。
  西兹少爷把越野车开到沙滩上。因为蒂坐在副驾驶座的关系,我只好缩成一团窝在她脚边。越野牛摇晃的时候,我还被踢了好几下呢。
  看起来把海陆分隔开来的高大黑色城墙,就矗立在宽广又明亮的沙滩上。刹那间分不出自己究竟在城墙里、还是在城墙外。
  这时候许多人走了出來,人数大概有数百人,或许更多。总之不只一支部族就是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沙滩与西方一望无际的草原景色。对大部分的人而言,这应该是第一次看见大地吧。有些人讶异地触摸沙子,还有人在地上打滚。
  我们找了一下奇诺,只见她就在二百公尺远的沙滩跟草原的交界处。她站在堆放着旅行用品的摩托车旁边,往这边看。她身上背着火力强大的步枪,可能是以防什么万一吧,警戒心相当强。
  而西兹少爷把越野车停在人群前面。除了之前照顾他的部族长老,还有其他同样被年轻人围住的老人!加起来总共是四个人,可见他们应该是其他部族的长老。
  这时候人们理所当然地聚集在一块,而越野车不一会儿就被团团围住。大家异口同声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兹少爷是否知道些什么?」
  西兹少爷从越野车的座位站起火,在众人的注目下大声回答,说自己无法明白『塔之一族』蛮横的做法,因此去找他们谈判,最后还引发了战斗。
  「结果他们全搭乘另一艘船逃往別国,已经不在这个国家了。于是我就利用高塔的控制室,让国家登上这个沙滩。」
  众人们的惊讶与动摇像波涛般阵阵传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统领他们的国王已经不在了。
  「所以,你们不用再过被『塔之一族』压榨的生活,从此以后就能够在陆地上生活了。你们暂吋在国内熟悉陆地上的生活,再把国内的装置改设在陆地上,并筑起城墙。以后,你们只要从陆地开船出海捕鱼就可以了,还能够选择各种不同的新生活呢。」
  人们抬头看着西兹少爷,茫然地呆立站着。
  好几秒……不,应该是好几分钟吧,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任时间流逝。因为这个国家太过庞大,所以完全听不到波浪声。看到部族这些成人们讶异的表情,可想而知他们目前感到相当混乱。
  正当我觉得他们可能要花点时间习惯的吋候,站在越野车斜后方的孩子,对站在旁边的母亲说:
  「我们回去吧……」
  这声音虽然小,不过在寂静的人群中听起来格外大声。
  「我们回去,回去啦。」
  孩子不停央求。母亲则蹲在孩子的旁边说:
  「为什么?我们或许能在这里生活哟?为什么想回去呢?」
  这应该也是思绪混乱的她询问自己的问题吧。然后,孩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这里都不会摇晃,站起来地面软软的,也没有墙壁跟屋顶,感觉好不舒服哦。」
  这感想让人蛮不可思议的,不过对他们来说,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激发他们爱乡的情绪了。那句话就像刚刚西兹少爷造成的震撼,开始在人群中扩散。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开始听到有人说:「没错,我们回去吧。」
  而且愈来愈多人说:「这里感觉很不舒服」、「不想待在这种地方」、「我们觉得原来的地方比较好」、「这里又捕不到鱼」、「也没地方可以遮雨」……还有其他各种意见。
  「要是回到过去那种生活方式,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原本一直保持缄默的西兹少爷,拉开嗓子说道。
  「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沉没的,虽然我不晓得会在几年或几十年后发生,但不会马上就是了。如此一来,你们大家会没命的。要是不待在陆地上生活,你们毫无未来可言啊!」
  这时候回话的是照顾我们的长老:
  「不可能有那种事的!这个国家从以前就一直浮在海面上,怎么可能会沉没?——我们才不会被你的谎言所骗呢!」
  长老毫无根据但斩钉截铁的说法,却比西兹少爷说的实话还令人信服。人们纷纷提高声量表示赞同。
  长老又补上一句决定性的话:
  「反正像你这种『旅行者』,都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你们这种人根本就无法理解,我们有多爱自己的祖国跟生活方式!」
  就表面上的意义来说,这句话的确没错。西兹少爷确实是四处流浪,对一般人来说故乡也很重要。如果用带点讽刺的说法来形容,就是「无可取代的宝物」吧。
  这时候的西兹少爷只有两种选择。
  一个就是像他对付塔之一族那样,以「说服」的方式强制所有人留在原地。这或许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
  另一个就是……
  「这样吗……那我就无活可说了。」
  承认自己行动的结果并不如预期,西玆少爷做的就是这个选择。
  从西兹少爷的背影来看,他相当灰心丧气。
  不过就我的观点来说,西兹少爷的确赋予了他们可以选择的未来,只是他们执意做这样的选择。就算他们全体跟海藻一起消失,也不关西兹少爷的事。
  这时候
  「等一下,既然塔之一族已经不在了——」有人发现到这件事。「——那往后就由我们这一族来统领这个国家怎么样?」
  这时候,同意的声音与其他部族高喊:「哪有这种事」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紧接着就开始了一场丑陋的言语争执。
  「大家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就看谁先占据高塔,谁就是赢家!」
  突然有人这么大叫,随后就往国內跑。其他部族的男人也不甘示落地跟在后面,还争先恐后地把別人推开。
  接着,女人、小孩跟其他人也依序地穿过城门回到国内。他们对于有希望成为新天地的大地没有任何眷恋,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人潮逐渐被黑色城墙开的大洞吸入。只见越野车的周遭留下一大堆的脚印。
  我看不见西兹少爷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凝视这副景象,其实也没有看的必要。
  「……」
  蒂还是不发一语,从刚才就一直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
  西兹少爷一面看着消失的人群,一面用温柔的语气对蒂说:
  「结果,我失败了,你可以回去自己的国家哟。」
  「……」
  蒂并没有回答。
  我猜蒂大概过没多久也会回去自己的国家,所以并没有特別注意她,只是悠战地看着人潮往城门流动。
  西兹少爷走下已经没有人团团围住的越野车,走在沙滩上。
  下车跟着西兹少爷的足迹,站在他旁边。我以为蒂会准备道別,然后回去自己的国家。
  但是她没有回去,只是站在离越野车稍远的地方,跟西兹少爷并肩而立。
  我突然发现蒂背后那个口袋相当鼓。进入高塔之前,明明还没那么鼓的。
  「怎么了,蒂?再不快点回去,会被丢下来哟!」
  西兹少爷说道。想必他觉得蒂没有埋由留在这里吧。所以我也觉得,她应该会回去那艘迟早沉没的船上。
  「……」
  这时候,蒂从背后的口袋拿出一根又圆又长的铁制圆筒,看起来像是保全人员使用的伸缩式警棍,而且中央还有个突出物。
  其实那并不是手榴弹也不是警棍,而是收在刀鞘里的刀,是一把刀柄跟刀鞘都呈圆筒状的黑色刀子。蒂马上把刀鞘拔出、丟在地上、将细长的刀身往西兹少爷的侧腹部刺下去。
  如果对方是对峙中的故人,这种轻敌的情况是决不可能发生在西兹少爷身上的,但这次的狀况大不相同,于是蒂的刀锋稳稳地瞄准住西兹少爷。
  「哇!」
  不过,西兹少爷还是反应很快地闪开。但是刀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连帽外套、衬衫还有皮肤,只见鲜血洒落在沙地上。
  我知道那个伤口应该相当痛,但还不至于致命,因此只是大叫了一声西兹少爷的名字,并没有采取任何阻止的行动.西兹少爷用倒着走的方式,往陆地的方向后退。他跟紧握刀子的蒂只有五公尺左右的距离,但还是没有拔出腰际的刀。
  两人在越野车的斜右方前对峙。
  「……」
  看着不发一语、把刀握在胸前的蒂,西兹少爷用右手按住侧腹部,然后看着沾在手上的鲜血。
  「对不起,蒂。我可能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他用一贯的语气对她说道。
  我心想:「真是那个原因吗?」,不过没有说出口。
  这个时候,我同时听到低沉的金属声跟嘈杂的引擎声。
  金属声是从巨大城墙上大开的洞穴传出来的。不顾蒂还在陆地上,城门正慢慢地关起。国内那些人,似乎对蒂不表任何关心。
  这时候的引擎声,是奇诺骑着摩托车赶到越野车旁的关系。背着步枪的奇诺,把摩托车停在越野车旁边,并将引擎熄火。
  西兹少爷把头往右撇了一下,看着我跟奇诺说:
  「你们不要出手,我想单独跟她谈。」
  「……」
  蒂毫无回应,根本就没有要回去的样子。
  正当西兹少爷跟我猜不透她的想法时。
  「那女孩就是『蒂法娜』对吧?原来如此——」
  隶属于奇诺的破烂摩托车开口说话。它的声音毫无紧张感。照理说,这时候我应该吐槽它「这种时候你別说话,更何况摩托车本来就没嘴巴」的,但是这次我却开不了口。
  它怎么会知道蒂的名字?这家伙刚刚不是一直待在仓库睡大头觉吗?照理说奇诺应该也不知道啊?
  西兹少爷也一样感到惊讶,刹那间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这个嘛……」
  摩托车开口说道,仿佛不用我们开口问就对状况了若指掌。
  「正当我停放在仓库里、闲到不行的吋候,对前来巡视的黑衣人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虽然对象不是同一个人,不过他们都很好心地问答我的问题。譬如说他们的真面目,还有那女孩的事。」
  「什么?」
  奇诺略为伢异地问道。在众人的注视下,这辆破铜烂铁一副自以为无所不知的样子,实在让我觉得很不爽,但是这时候也只能听它说了。
  「我本来答应他们在奇诺出境以前都要保守秘密的,因此准备等我们上陆之后,再在闲聊之间告诉她。不过算了——反正现在那些黑衣人也不在了。」
  別再装模作样了,破铜烂铁!
  「之前有艘船漂流到那国家,而它的船名就叫做『蒂法娜』。」
  奇诺反问:「漂流船?」
  「没错,漂流船。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了。一艘漂流船来到早就被之前的居民放弃的浮游都市国家,那艘船就是『蒂法娜』。当时那艘类似巡逻船又类似移民船的大船上,搭乘了数百名三岁以下的孩童。据说,大于三岁的人全部因为某种新型瘟疫而死亡了。」
  沙滩上回荡着摩托车毫无紧张感的声音,而城门正慢慢关上。
  「那艘船上有控制用的机器,而且还具备可做某种程度思考的人工智慧机能。算是用来管制运作整艘船的机器。可是因为大人全部死掉,没有半个人对它下达指令,系统混乱的机器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只能一面供应跟它一样不知所措的孩子们食物,一面在大海上漂流……」
  「这么说,当时的那些孩子就是目前的居民……」
  西兹少爷说道。
  「没错,然后机器就是身穿黑衣的王族。」
  「这是为什么呢,汉密斯?」
  「机器让孩子们在那个国家里生活,因为总比待在『蒂法娜』上的生还机会更高。然后,它又自行把机能转移到高塔上。加上这个国家的动力炉还有剩余能源,虽然遭到丢弃还是能够使用。那些黑衣人不都是『布娃娃』吗?那是因为有必要用人类的模样来照顾那群孩子,才会打扮成那样的。
  ——经过一段『育儿时期』后,孩子们逐渐成长。但是当他们开始懂事,也会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问题又来了。」
  「原来如此。没有人能够统一管理他们。」
  西兹少爷继续看着前方说道。毕竟他们都是孩子、正进入想为所欲为的时期,想必制造了小少争执跟混乱吧?摩托车开心地说:
  「不愧是的王子。」
  別那么多废话,继续说吧。
  「因此,烦恼的机器为了让大家生存下去,也为了统一管理他们,便创造出某种『伟大的存在』,那就是国王族。某天它突然瞎掰说『我们是从过去就存在于此的一族』,至于黑衣的装扮也是当时想出来的。之后它就让居民去采集食物,而人类的必需品就靠修好的废弃接驳船跟岸上的人类交易来取得,让人们得以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接着,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继续生活。由于没什么事情可做,导致内部人口暴增,中间还有些人因为争执而另创一支新的部族,不过至今还没发生过互相残杀的状况。——以上就是那个国家的历史,我说完了。」
  结束这段没有紧张感的发言之后
  「可是,那群黑衣人如果尽快让国家登陆不就没事了?」
  破铜烂铁回答奇诺简单又合理的疑问:
  「这点我也问过了。他们好像曾经好几次考虑过让国家着陆,但前提是不能暴露那些黑衣人的真正身份,加上他们判断无法保证领导者不是人类的居民能够免于受其他国家的欺侮,居民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又可能性命难保,结果就放弃了这个决定。」
  「所以才会对我说:『下一个轮到你了』……」
  西兹少爷喃喃说道。「船长」的确曾经那么说。原來那句话并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是真的要把这个国家的未来托付给西兹少爷。
  蒂面无表情地拿着刀,而她身后的城墙已经关上一大半。
  「那么,告诉我有关蒂的事吧!为什么她要叫那个名字?」
  西兹少爷对破铜烂铁说。再不快点问清楚,城墙就快整个关上了。
  「知道了。那个女孩本来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
  不发一语的蒂持续把刀对着西兹少爷,我发现她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
  「那个女孩是旅行者的小孩,结果被父母当成『渡船费』使用。」
  「原来如此,难怪只有她散发的感觉跟别人不一样。」
  奇诺如此说道。的确没错,整个国家只有蒂是白头发。
  「她的父母都过世了吗?」
  「没有。那孩子是遭人丢弃的。」
  破铜烂铁这么回答西兹少爷的问题。
  如果破铜烂铁没有说谎或者唬烂——其实它也没有理由那么做——换句话说,蒂是个弃儿。
  蒂的双亲都是流浪者,他们两人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国家,是很常见的一对旅行情侣。大约十三年前,他们俩为了渡海而来到这个国家。原本他们预定几十天后渡海抵达「对岸」就要离境的。但可能是喜欢上这里的生活,两人竟然滞留了一年以上。
  而蒂就是在那段期间出生的。刚开始,他们两人似乎非常开心,那群黑衣人也尽可能给予帮助。当时她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
  可是,他们终于感到厌烦而打算出境,这时候两人想到:
  「有可能带着婴儿旅行吗?」
  实际上的确是困难重重,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他们两人决定留下蒂出境。而且他们为了蒙混过关,还特地用布娃娃伪装成婴儿抱出去。
  后来,黑衣人在宽敞的仓库里发现独自哭泣的蒂,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人早就上岸,继续享受只有他们两人的旅行。
  那群黑衣人——也就是机器,在烦恼好一阵子之后,决定自己亲自抚养蒂。它们认为就算把她交给民众,重视血缘关系的他们是不可能很快接纳这个孩子的,
  于是她被重新命名为蒂法娜,取自一切的源头的那艘船。
  黑衣人教授蒂各种各样的知识。从一开始,他们就老实告诉她是被父母遗弃的,以及黑衣人本身不是人类这件事。
  蒂可说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因为交易所得的食物,主要都用在维持蒂的健康上面。因为,他们知道过于极端的饮食生活是会危害健康的。
  而蒂也是惟一能在国内四处乱走的人类。民众非常害怕神出鬼没的蒂,都当她是带来灾厄的恶魔。其实她好像也做过类似间谍的事情。为什么在调查破损处的时侯,蒂会对国内的状况那么了若指掌,这下谜底终于解开了。
  而把蒂派到西兹少爷的身边,也是黑衣人的意思。主要是因为从前并没有怪人愿意在滞留期间跟民众一起生活,因此派她进行监视。
  「她的工作就是负责监视啊。」
  听到破铜烂铁这么说,我剎那间明白了。
  要是蒂对西兹少爷有好感的话,黑衣人也真心认为让她从此跟着西兹少爷也不错。
  所以「船长」最后才会这么说:
  「然后一起活下去吧。」
  那句话其实是对蒂说的。意思是要她跟着变成下一任国王的西兹少爷,找个地方生活,也算是代替她双亲的机器留给弃婴公主的最后一句话。
  黑衣人不在了,那个国家也没有她蒂的容身之处。要是她不跟着西兹少爷,的确会死在荒郊野外。
  然而当时西兹少爷对她说的那句「你还是回去吧」,就算西兹少爷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是对她来说,那就等于是被宣判了死刑。
  正当我要大声提醒西兹少爷的时候,关到一半的城墙发出不祥的声音,好象被什么拉住似的,然后「叭唰」一声发出钢铁粉碎的声音。
  没多久——
  「我没有地方可回去!」
  我没有立刻意会出,那个又高又清晰的声音是蒂所发出来的。西兹少爷也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他却是为了截然不同的事情而讶异。
  「……」
  原本看着蒂的西兹少爷,慢慢把视线往下移。
  「啊……」
  然后看着自己的肚子。
  也难怪他会吓一跳,因为我也吓到了。这时候响起奇诺用力踩着沙滩的脚步声——
  「哎呀!」
  还有破铜烂铁的白痴声音。
  西兹少爷的腹部深深插了一把刀。
  刀刃把连帽外套的布跟他的肚子串在一块。鲜血不断从衣摆流到牛仔裤。
  插在他身上的刀连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筒。蒂则拿着刀柄,站在远远的位置。
  谜题马上解开了。从蒂手上的刀柄露出一截粗弹簧。原来那把刀是设计成只要往中央突出的部分一按,刀刃就会利用弹簧的力量飞出来。
  「啊……蒂……」
  西兹少爷一说完,就口吐鲜血跪坐在地。他的双腿膝盖陷进沙里,游移不定的眼睛看着蒂,又望向天空,接着便躺了下来。只见西兹少爷以上半身倒地的姿势,面朝下倒在沙滩上。
  他倒下去没多久,蒂就把手上的刀柄丟掉!从背后再拔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她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一样是那张扑克牌脸。
  「哪一个?」
  我还没想出要讲些什么,奇诺问了我这个问题。她的右手正握着大口径的左轮手枪。
  「他的伤相当危险哟!」
  不用说也知道。要是不立刻做处理,西兹少爷很可能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亡。
  至于奇诺刚刚说的「哪一个」,是在问要选择让哪一个人死。
  如果我选择西兹少爷的话,四四口径的凶恶子弹就会把蒂的脑袋轰掉一半吧。但是不做选择的话,西兹少爷又会浑身是血地躺在沙滩上死去。
  反正奇诺没必要对西兹少爷或蒂尽什么道义,对他们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论是谁死……不,就某种意义來说,就算双方都死了也不关她的事。想必她还是一样骑着那辆破铜烂铁,留下不会驾驶越野车的我继续她自己的旅行。
  不过她既然都开口问我了,就表示要我做出抉择。
  答案太简单了。
  为了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奇诺——
  「没什么好选的!」
  这不是我的答案。看着我的奇诺则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
  「没什么好选的!」
  然后看着再度大叫的西兹少爷。
  西兹少爷以双手跟双膝撑在沙滩上,然后慢慢站起来。
  刀依旧刺在他的肚子上,血也一样流个不停。
  「没什么好选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西兹少爷,看着我跟奇诺,露出淡淡的微笑。但他的嘴角却沾满了鲜血。
  「蒂!」
  这时候西兹少爷回头看蒂。拿着第二把刀的蒂吓得抖动一下。平常都是扑克牌脸的她,又让我见识到吃携带粮食以外的表情变化。
  「……」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动着不说半句活却气喘吁吁的嘴巴,那是人感受到未知的恐惧时才会有的表情。而她手中的刀尖,也随之微微颤抖着。
  「你不用害怕……是我不好。」
  这句话是西兹少爷说的,他开始迈步前进,一步步走向蒂。从我这个位置,只看得见他的侧脸。
  突然发出像是钟声般「咚」的重音,那是蒂背后的城墙关上的声音。
  西兹少爷又接近她一步。
  「这也难怪……真的很对不起。尽管我不知情,却对你说了这么残忍的话……」
  然后,西兹少爷开始咳嗽,大量鲜血从他嘴巴涌出并滴落在沙滩上。
  他像个幽灵般摇摇晃晃地朝着那把刀走去。
  「你已经无法回去那个国家对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算是罪魁祸首,可是……」
  「……」
  蒂不发一语地看着西兹少爷。西兹少爷转眼已经走到蒂的面前。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弹簧的力量,她只要把纤细的双手往前一伸,第二把刀就能刺中西兹少爷。
  「不过……我不会丟下你的……从今以后,我们互相扶持吧……」
  只有一个人看得到西兹少爷说这些活的表情,那就是蒂。
  白发女孩目不转晴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脸。
  「谢……谢谢……」她面无表情地小声说。
  「不需要道谢。不过,别客气。」
  西兹少爷开心地说道,他静静地跪坐在地上,紧紧拥住手持刀子的蒂娇小的身躯。
  蒂的双手也伸向西兹少爷的脖子。掉落的刀子微微发出插在沙地上的声音。她紧紧抱住西兹少爷的头。
  紧闭双眼的蒂,把脸贴紧西兹少爷的脸颊。白发跟黑发隈在一起。就在这个同时,地面开始摇晃,并发出低沉的启动声。
  在两人背后的黑色城墙变得愈東愈远。那个国家丢下蒂离开了,速度之快令人讶异。
  西兹少爷继续抱着蒂,跟她脸贴着脸,然后对没有回头的蒂说:
  「这下子,我和你都跟那个国家说再见了……」
  被抱住的蒂轻轻点头。
  「不过,接下来你——」
  「……」
  蒂抬头望着西方的天空,不发一语地等待西兹少爷说下一句话。
  「跟我……」西兹少爷的声音突然消失。
  「……咿!」
  蒂发出微微的惊叫声。
  西兹少爷静静往后仰。娇小的蒂因为扶不住他,也跟着倒在地上。仰躺在地上的西兹少爷脸色苍白,让嘴角的鲜血更加醒目。他的呼吸变得很微弱,虽然应该是还没死,不过情况也相当危急。然后——
  「不要!我不要!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不要啊!」
  蒂不断大叫。虽然她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她拼命摇着头,用身体表示否定,一次又一次地。
  但是,西兹少爷毫无反应。
  「……」蒂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发一语地低头看着动也不动的西兹少爷。
  就在下秒钟,蒂把手伸向西兹少爷的右腰处。我完全猜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这下不妙了。」
  破铜烂铁说道。
  只见恢复平常模样的蒂,右手正拿着一颗圆形铁球。
  那个上面有插硝跟护夹的玩意儿,是一旦爆炸就会把蒂跟西兹少爷的身体轰掉一半的手榴弹。原来她是从西兹少爷腰际的包包里拿出来的。
  「那孩子是想殉情吗?」
  就在破铜烂铁说话的同时,奇诺的左轮手枪也「卡喳」地发出扳起击铁的声音。
  若在这时候瞄准蒂的头部让她一枪毙命,手榴弹就不会爆炸,只是西兹少爷的身旁会多出一具娇小的尸体。这时,蒂的左手伸向她右手上的插硝。
  奇诺为了准备扣下扳机而屏住气息。我听见了她最后的呼吸声。
  「住手啊!」
  这是躺在地上的西兹少爷发出的叫声。
  剎那间,我也分辨不出来这句话是对蒂说的?还是对奇诺说的?
  可是,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手榴弹的插硝被拉开了,护夹也立刻弹了出去。
  还剩四秒。
  然后奇诺也开枪了。
  沉重又漫长的枪声撼动了沙滩。
  子弹以音速发射出去,所费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它笔直往蒂飞去,瞄准得丝毫不差,便打中了蒂右手上的圆形铁球也就是手榴弹的底部。
  铁球在连蒂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从她的小手弹开,落在没有半个人的海岸边。
  然后爆炸,炸出了一个小洞。
  那个时候,庞大的船之国仍持续往海面前进。海水再次拍打着沙滩。
  巨浪一度涌上来,覆盖住那个小洞。当它退去的时候,洞已经看不见了。


  奇诺之旅  第八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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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出第8卷了。。。恩恩~~楼主录入辛苦。。。
发表于 2008-4-6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总觉得这本书个忧伤的存在
发表于 2008-4-6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恭喜录入完结~~第八卷收入~~
发表于 2008-4-8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卷终于完结了 ,楼主你辛苦了
发表于 2008-4-8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卷也来了
又要花2个小时看了,(眼花~)
发表于 2008-4-8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出了8了? 这个要支持 很喜欢这种风格~
发表于 2008-4-13 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轻小说就是读了之后让人不再沉重的小说,奇诺之旅真的很好看,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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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4 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奇诺之旅,不错,认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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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4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每次看这书都觉得很暗
发表于 2008-4-14 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总觉得,奇诺之旅这书很暴力很黑暗……今天刚啃完三本。
发表于 2008-4-14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奇诺哦  这个确实是好东西  但是我想说时雨老师要是能更专注于莉莉亚就更好了  唉
发表于 2008-4-14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奇诺之旅经典的小说啊 也很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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