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系】回归之梦

年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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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结

回归之梦

（一）

秋季的天空又高又蓝，轻描淡写的挂着几片白云。澄澈的阳光将鳞次栉比的高楼融化为金色，连绵的仿佛一座座金山。
     从天空中俯瞰，纵横交错的街道将灰色驳杂的地面分割为碎块，又有如拉链般缝合。似乎每一个人都将自己对于这里的记忆堆砌起来，筑成一座城堡。
    城奈，即是这座城堡的名字。
     但天嗣并不认为自己是这城堡里的房客。至多，也只是三年前可以这样说罢了。
     “咕……”
      肚子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般叫了起来。
     （午饭还没好吗。不过……本来就不应该指望她的说。怎么会突然起了让她做午饭的念头呢？）
      等的不耐烦的天嗣起身打开门，锁发出断断续续的尖锐叫声。
      “令天嗣饿肚子的罪魁祸首”，现在正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
      穿着红色围裙的少女端着一只白瓷碗，脸上犹豫不决的神情显然保持了很久。看到天嗣开门，少女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好像害怕他出来似的。
     白瓷碗里，长七公分，直径四公分，通体浅褐色的椭球状食物正静卧其中。
     “我想问问，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呢，明日香？”
     肚子又适时的响起，似乎也在责备眼前的少女一样。
     一抹绯红由少女白皙修长的颈部逐渐攀上精致的脸颊，随后逐渐化为两团红晕沉积在其上。
     “那、那个，太难的我不会做，所、所以就……”
     “所以就？”
      天嗣毫不客气的进行逼问。
     “所以就糖水煮蛋啰……”
      糖水煮蛋，顾名思义，加水加糖放鸡蛋进去煮，是个有脑子的智慧生物都会做。
     “煮蛋啊……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食物呢。”
     这种隐约有被戏弄的感觉。就像去买了彩票——「恭喜你！」「难道说！！！」「一瓶酱油哦！再来一张吗？」
      看着天嗣逐渐板下来的脸，明日香委屈的小声辩解：
    “师父明明做的那么好，为什么要我做啦……？”
     “太无礼了，徒弟服侍师父可是天经地义的！再说，做午饭这样的事，完全没有理由不会吧？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是应该开始接受新娘培训了吗？”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嘛！师父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少女红着脸抗议道。“新娘”、“结婚”这类的词，对十七岁的少女来说还真是类似禁忌一般的存在。再说来，这次的午餐可是在天嗣一时兴起的要求下，明日香才去为他做的。
     “难道现实不是如此吗？如此衰败的世界啊。太差劲了。”
     天嗣又像是在琢磨什么似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接过明日香手中的碗。
      “咦？”
      明日香从围裙的花边中抬起头，有些惊异的看着天嗣走向客厅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会儿，攥紧了衣角，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既然香做了糖水煮蛋，那就只好吃吃看了。”
     天嗣将“只好”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就是嘛，师父吃吃看吧！”
     少女褐色的瞳孔中流转出奇异的光芒，就像是期待已久了的梦想实现了一般。
       “唔……”
      天嗣将空头敲开，细细的将蛋壳剥下，随后取来一把餐刀，将嫩白的煮蛋一分为二，自己将其中的一瓣放入口中。
     “还好，还可以嘛，可以吃。”
      天嗣如此评价道，一边将另一半煮蛋递给明日香。少女似乎毫不介意“可以吃”这种尖刻的等第，也开始细细的咀嚼自己的作品。
     （还好，不难吃耶……师父也这么觉得的吧？）
     糖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亦从舌尖荡漾开来。
      （可是……这还远远的不够啊……不，确切的说是什么也算不上……）
     少女如此想着，咀嚼着略带甜味的煮蛋，突然有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二)


“……那么……究竟会选择谁呢？”
     诺大的会场几乎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千百道目光都聚焦在一处。在呼吸声都不存在的绝对寂静中，远远的，天嗣只能看见舞台中心的女孩，留着一头披肩的黑发。他努力的伸长脖颈，但什么也看不清。

     “我选择……天嗣。”

      霎时间，千百张嘴巴所迸发出的呼号声似乎要冲破屋顶。各种声音——欢呼、咒骂、祝福——汇聚成一道洪流，将已完全僵在作为上的天嗣高高抛起，灵魂随后也重重的跌回躯壳之中。
      “呜喔喔喔喔喔喔——！天嗣——！”
      “真有你的！”
      “呜呜呜呜呜……混 蛋，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恭喜你啊！天嗣！”
      “太幸运了！小子！”
      “混 帐！公主！公主！”
           喧嚣的呼声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如同炮弹爆炸时的气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将他压碎。
     “天嗣——！天嗣——！天嗣——！天嗣——！”
     完全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自己就被欢呼的浪潮冲上舞台正中央。头脑一片空白，就像剥了壳的煮蛋。雷鸣般的呼喊仍在继续，却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公主……？”
      他这才慌慌张张的转头看向那个女孩，但却只看到一头乌黑的发丝。天嗣眯起眼睛看去，全然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个很失礼的动作。然而，女孩的脸仿佛被神秘的面纱遮住，完全看不清楚五官，只看到齐肩的发丝在微微的摇曳着。
     似乎……
    〖要不要答应她呢……？〗
      此时的天嗣并未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公主”为何意而选中他。
    〖答应她？〗
      蓦地，脑袋中闪过劈开混沌的电光。天嗣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尖叫起来。
     “不行！”
     突然再一次爆发的欢呼声又将他冲的几乎站不稳，那样弱小的声音瞬间就被吞没了，完全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样子。天嗣还感觉到女孩正侧过头来看他，那目光如同刀剑一般的抵在脸上。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知从哪里抢来一个话筒，天嗣“啪”地一下将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同意！！！”
     宛若炸雷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刹那间又变得鸦雀无声。
     后来会场怎样的混乱已经完全不在天嗣的意识中了。冥冥间，自己最好的朋友大步走到自己面前，无比愤怒的举起了巴掌——
      “啪！”
     床头柜上的书砸在脸上。
     “莫名其妙啊！”
     周日清晨的阳光钻出窗帘，不偏不倚的洒上脸庞。天嗣抱着被子做起来，郁闷的大吼了几声，那本无辜的书又“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呆坐了一会儿，天嗣拍打了几下脸。
     “话说，约好了要和明日香去跑步的。身为师父可不能迟到呢……”
     这么嘟囔着，身体却一动不动，好像被床铺吸住了一般。过了半晌，天嗣又轻声对自己说：
     “走吧。”

      脚一步步向前迈，裤子口袋中的钥匙也跟着叮叮当当作响。拐过街角，穿着白色运动衣的明日香已近站在大学城门口等待了。
     “早安，师父。”
     “唔，早啊。”
     秋季的早晨，空气就像经过夜色的滤洗般清新。深深地吸一口，整个胸腔乃至头脑都有被彻底清洗过的感觉。在和样的天气中晨跑，不由得就会生出“生活真是美好”如此的感慨。
      但明日香一点也不觉得美好。少女此时正被命令绕运动场跑五圈，即一千五百米的长跑训练。
      “呼、呼……”
      即便是几乎快要整个人都垮掉，但少女的脚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仍旧不知疲倦的一次次向前迈去。
     “呼、师、师父，已经五圈了……”
     “还不行啊，一千五百米可是最低要求呢。”天嗣如是说。
     “什、什么嘛……昨天才、才、才一千二的啊？”
     “师父决定严格要求你了，有意见吗？”
     “没、没有……”
     累瘫了的明日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已如同运动服一般雪白。
      “起来，剧烈运动后不能坐在地上，对心脏不好。”
     天嗣近乎残酷的要求说，明日香大口的喘息着，似乎连摇头的力气也叫双腿抽走了。
      “真是的……这种程度可是最后一名啊。”
      天嗣小心翼翼的扶住明日香的手臂，将她搀起来。少女的身躯是如此的娇小，那是单薄如同秋风一般的感觉，似乎马上就会“唰”的一下不见。天嗣有些后悔了——这种感觉使他心惊。
      “不过，香还真是努力呢。”
      用听起来好像下一句就会道歉的声音，天嗣只是又用更加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真的，很努力哦。”
     靠在油漆已经脱落开大半的单杠上，明日香无力的支起微笑，勉强着想要自己站起来。天嗣慌忙阻止了她。
      “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儿去吃早饭——呐，是吃粥呢，还是去那家城奈烧？”
     明日香闭上了眼睛，仰起精致的脸，好像是要从树梢上落下的阳光中嗅出什么似的。一会儿，她睁开双眸。
      “师父决定好了。”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吐出这句话，少女长长的睫毛屏扇般开合了一下，满眼噙着笑意。
      “那就喝粥好了哦？一大早寒气还是有些重的，城奈烧太多油了。喝一碗热乎乎的粥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目光仍然没有从自己的脸上移开的意思，天嗣反而有些心虚的将头稍稍仰起，随便盯着一片将落未落的秋叶猛看。
     （但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究竟是要怎样啊？）




（三）

“啪。”
     一刀劈斩被轻巧的架来，剑刃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又转为斜刺，毒蛇一般攻向对手的右肩。迅猛的一击势在必得，却被莫名其妙的拨到一边；对方的剑似乎有生命似的缠了上来瞬间毕竟了少女握剑的手；少女将剑身竖起，架着那柄剑向对手的胸口推去，对手的剑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再看时，鬼魅般出现的刃口已经贴上了少女的腹部。
     天嗣看着她。
     明日香猛得将身体朝右转去。剑刃滑过练功服刺到空处。天嗣微微“哦”了一声，手腕一翻，刀背朝外横扫出去。
    “啪。”
    少女的额头被轻轻地敲了一下。
    “我输了，师父，多谢指教！”
    明日香行礼，天嗣收剑还礼。两人走下比试台坐，在宽敞的训练场边休息。
    “最后那个移步侧身很不错，但是，为什么没有想到对方会继续攻击呢？”
     “昨天回去想了好久才想出来，想卖弄给师父看的，结果被师父你毫不留情的就破解掉了。师父还是太强了啊，结果还是没有支撑到三十招呢。”
     “马马虎虎，是比上次进步了不少。看来最近一定有勤加练习。更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你终于用脑子去学剑道了。”
     “是，师父我会继续努力的！”
     “恩，一直这样就对了。啊……有点渴。”
     “稍等，我去拿水来。”
     明日香很快端来两杯茶。两人默默的喝。
     “对了，”少女偏了偏头，问道：“师父，听说有女生向你告白吗？”
     “是啊。”
     天嗣如此回答道，轻描淡写的就像天上的云。
     “那，师父，答应人家了吗？”
     少女似乎满怀期待的问。天嗣听着那悦耳的声音，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厌烦。
     “没有。”
     （果然又拒绝了呢。师父还是没有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啊……）
     明日香有些忧愁起来。准确的说，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个女生很伤心吗？”
     “还好啦，”天嗣将双手交叉背在脑后：“也没有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堆奇怪的话就走了。”
     “咦？她说了什么？”
     “什么「天嗣君看开一点」、然后「想陪天嗣君一起好好生活」之类的哎呀反正一大堆。反正呢，已经打定主意拒绝她了，只好全部听完啰。不然是很失礼的。”
     天嗣是学校剑道舍的副社长，长相也排的上号，成为女生的理想对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师父好可怜啊。）
     明日香在心底轻轻地叹息。
     （如果能帮上师父，姐姐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反正啦，到时候，一定会有师父中意的女生啊——师父剑技那么帅，做饭那么好，人又那么好的说。”
     人好？天嗣摸摸自己的脸皮，又喝了一口茶，温润的茶香扑打在脸上，十分舒服的感觉。
     （才让跑完一千五百米……她是健忘吗？）
     “人好……？”
     “是呀。”少女完全是在拼命的点头。
     “对了，等下去做一百次基础练习。”
     “哦，师父。”
     看着场中那不断做出劈与刺动作的身影。天嗣突然有种疲惫的感觉。就像拿着一瓶可乐，他小心翼翼的把盖子拧开一条缝，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二氧化碳争先恐后的喷涌。他一直紧紧的压制住，不让黑色的液体翻腾出来。


     （又有女生来告白了。我帮你拒绝她了哦，秋叶。）



（四）

      秋季，午日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闭上眼睛，仿佛就置身于装满了热水的浴缸之中，让人不禁就想要迷迷糊糊的沉下去。
     “喂，醒醒？”
     （醒什么啊……睡得正香呢。）
     “喂，喂，你还好吧？”
     （当然好，这么棒的阳光，身体都好像要融化似的，好的不得了呢。）
     虽然这么在心中吐槽，不过天嗣冥冥中听出来是个女生的声音。他努力的拉开眼皮，抬头就看见雪白的光线直射入眼中。过了一会儿，他再眯眼瞧去，一副女生的面孔正俯视着着他；那乌黑的发丝帷幕般的披落下来，恰好为他遮住了天空中刺眼的耀日。
     “太好了，”那女生仿佛送了一口气似的说，声音中也带着笑意，“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心脏病之类的。真是奇怪耶，干嘛随随便便的就躺在地上呢？”
     天嗣被她从地上扶起来，他为自己的顺从感到惊异。天嗣认为女孩一定是在向他微笑的，然后他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报以微笑。
     “哈……真是个好天气啊。”
     “是哦。”
     “一下子就睡着了。”
     “睡得好香呢。”
     “是呀，睡得好舒服呢。”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轻柔的风拂过这一片天地，将明快的笑声搅拌在周遭的空气中，便酿出一种快乐的味道。
      “那，你来做什么呢？”天嗣问她。
      “学骑单车啊。”
     女生伸出纤细的手指向边上一点，果然不远处就停着一辆女式单车，蓝色的。
     “呵……我十二岁才学会骑单车呢。”
     “真的呀。”
     女孩用羡慕的语气说。
     “是啊——当时妈妈还嘲笑我说，说别的男孩子七八岁就会了。所以就拼命的去练习。爸爸说踩的快就不容易摔下来，就拼命的踩脚蹬。”
     天嗣露出追忆的表情，略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说：
     “结果，一冲起来就很害怕，”又怕又紧张，手也控制不了笼头，就‘嘭’的一下撞上树干。光是笼头就快修了大概有十次……”
     “所以，”天嗣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宽阔的广场，地面上铺满大理石砖，正嘶嘶地释放着来自于太阳的温暖。
     “所以在这里学习骑单车，完全不用担心撞到树哦。”
     少女在一旁连连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听你这么一说，就觉得要马上开始练习！”
     少女跨上单车，车轮在双腿的带动下飞一般的转动起来，好像在加一把劲，单车就能载着少女飞到空中去似的。
     “一直向前踩就对啦？”少女这么喊。
     “一直向前踩就对啦！”天嗣也这么喊。
     看着女孩越骑越快、越骑越远的身影，天嗣攥起拳头，好似发泄似的大喊。
     “一直向前踩就对啦！”
     “喂喂，小天，你在说什么？”
     温暖的日光不见了，铺着大理石砖的广场不见了，少女与单车也不见了。天上的太阳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黑洞，一切都飞快的掉落其中。之后，又是猛地一闪光，便看见了母亲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在喊什么「一直向前踩就对啦」？”
     “……没什么啦，做梦梦见小时候学骑单车了……”
     天嗣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中的失落味道。
     “梦到这个……好了，快起来快起来，”母亲把半迷糊状态的天嗣从被窝里脱起来，将袜子、秋裤、衬衫一股脑的扔在他面前，它们一下子散落开来，铺了整整一床。
     “难得你也会让我叫你起床。今天降温了，把这些都要穿上哦。真的很冷的！你妈我起床时差点给冷死。”
     “又来了……我真的不冷啦，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冷不冷。”
     “不行。等你出去就知道有多冷了。”
     “你有出去吗？”天嗣半阖着眼皮说。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温是七度哦。”
     “那是凌晨……再说穿这么多会热死吧。”天嗣坐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将毛衣拎起来放在一边，“我穿衬衫就好了……你给我我也不穿。”
     “真拿你没办法。”母亲叹了口气说，将毛衣叠好又放回衣橱中。
     “快一点，不许迟到啊。你的全勤记录可是有奖学金的。”
     “是……”
     起床叠被刷牙洗脸一共只用了十分钟，吃完饭的时间连一半也不到，这也是三年前养成的习惯。
     刚刚打开门，淅淅沥沥的声音立马钻进屋内，好像也想要进来取暖一般。天嗣向外望去，满地都弹跳着晶莹的水珠；再细看，密集的雨丝织成的薄幕一直向上延伸。他极力仰起头，只看到与天空一样无边无际的雨云。
     “呀，都没有发现，下雨了啊。带伞，小天。”
     一同塞入手中的有雨伞和一纸盒牛奶，以及“带到学校喝”的嘱咐。
     “啪”的一下撑开伞布，一朵小小的蘑菇便在街上绽放开来。
     （就好像瞬间被纳入了另一片空间。）
     天嗣这么想着，甚至有些迷茫起来——将自然的雨滴隔开，是否正确呢？恐怕只有哲学家才会这样思考下去吧。
     城奈主城的街道全部被翻修过，原本坑坑洼洼的路面都被沥青填上，沥青也由原本的墨蓝色变成了蓝灰色。记得小时候经常一面打着伞，一面跳来跳去，跃过一个个水坑，虽然会被父母责骂，但心中却有种闯过艰难险阻的成就感。那些都是像这样的雨天里发生的事情吧，如今却已经做不到了。
     就像那时候可以牵着秋叶的手陪她玩这种游戏，如今也已经做不到了。
     一失神，冰凉的雨滴滑进脖子里。胸口的皮肤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这种天气，真是丝毫不想在外面多待啊。）
     已经坐在教室中的天嗣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早啊，天嗣。”
     “早上好，人渣。”
     “我说……”
     “直源同学，请多指教。”
     “……”
     梦中的那一巴掌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清晰地如同真实发生的一般。
     （话说……最近怎么老是梦见女生呢……不会是发春吧……？）
     如此想的天嗣将自己弄得一阵无语。
     “哇，牛奶，给我喝吧？
”直源的手已经把牛奶抢去了。
     “又下雨了。”
     “是啊，全都潮了。”
     “体育课啊……”
     “可以去室内体育馆啊。”
     “低年级的怎么办？”
     “随他们去吧，又不是我做主。”
     “大学就好了。”
     “是啊，考上大学就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那是与窗外的天气截然不同的灿烂笑容。
     “要考同一间大学！”
     “要成立自己的剑道社！”
     “我当副社长！”天嗣这么说。
     “我当社长！”直源这么说。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雨还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学生们只能冒雨前去食堂就餐。可同时容纳七百人的食堂，每天中午都有七中不同的菜色，即三荤三素一汤。特别的，在每周一都会固定供应城奈名吃酱烧肉。那是减肥中女生也绝对不会错过的、游客吃一口就绝对不会忘记的美妙肉排。对于所有人都有绝对的吸引力。
     但肉排有大有小，全凭运气做主。经过偶然发现与长期对比，天嗣发现直源的肉排每一次都比其他人的要大。在天嗣以直源最爱的漫画收藏为要挟下，直源同学被迫说出秘诀。
     “那个打饭的大婶是我姑妈啦……拜托吧那一套《刀剑神域》还给我吧……那可是限量版啊！”
     真相大白后，每逢周一打饭，天嗣都会对那大婶小声的说：
      “我是直源同学的好朋友啦。”
     自此以后，天嗣也能吃上和直源一样大的肉排。那个大婶也变得亲切的不得了，常常说“不够再来添”、或是“多浇一点肉汁吧”之类的话。天嗣得意的将这件事告知直源后，后者感慨的说：
     “结城天嗣，你真不愧是个败类。”


     “呐，天嗣，吃完饭要一起去图书馆吗？”
     直源夹起大块的酱烧肉，浓郁的香味催促他一口咬了下去。褐色的浓稠酱汁“啪哒啪哒”的滴落在盘子里。
     “不去。雨还没停，怎么都不想出去。”
     “呿，那我自己去好了。”
     天嗣也大口咬下酱烧肉，说：“顺便帮我借一本介绍怎样泡咖啡的书……好像叫《咖啡艺术》。”
     “你自己怎么不去！还有啊，学校的图书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书啊！”
     天嗣耸耸肩。
     “你找找看好了。”
     “说的这样轻松啊！混 蛋！”
     “那你家有吗？”
     “好像有。”
     “可以借我吗？”
     “小豆不活嫁给丽洁文抓度！”
     “什么？这是德语吗？”天嗣惊讶的问道。
     直源努力的咽下满口米饭和肉，调动口腔中每一丝空隙说道。
     “绝对不会借给你这种人渣的！”
     “……”
     虽然操着“小豆不活”令人喷饭的怪腔，但多半第二天还是会把书带来。这是天嗣总结出的定理。
     饭后，直源一人踏上了去图书馆寻找《咖啡艺术》的征途。无论是哪一个学校，图书馆永远是最安静的地方，这或许就是“所求同所予”的道理。
     走进明亮整洁的图书馆，眼尖的直源立马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快步走过去。
     “嗨，明日香。”
     正在寻找书籍的少女转头也笑着小声的打招呼。
     “你好啊，直源同学。”
     少女很快便拿到自己想要的书，直源也挑了一本，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咖啡艺术》。两人一同办理好借书手续，走出图书馆，又各自把伞撑好。
     “咦？明日同学借的是美食杂志吗？”
     “是啊。”少女将杂志的封面拿给直源看，果然印满了各色佳肴的图片。那些图片无一例外都看上去极其诱人，几乎让人产生连杂志也很好吃的错觉。
     “那，这样的话，拜托天嗣教你不就好了吗？”直源拍拍自己的厚实的胸肌：“如果要，就包在我身上啊！绝对让他答应的！”
     明日香微笑着摇摇头。
     “师父她教我剑技已经很辛苦了，不可以再麻烦他呢。”
     “这样啊……明日同学还真的超级的善良呢。”
     少女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而问道：“师父他……还是老样子吗？”
     “是啊……依旧拼命的练习剑道。手指只要一触到剑柄，就像接上了电源一样疯狂的练习。怎么说呢，就好像……”
     “就好像秋叶姐姐她在旁边看着他……”
     “没错。”
     直源叹了口气，肩膀也垮了下去。明日香则将伞打得更低了，遮住了有些黯然的脸庞。雨点更加卖力地砸在他们周围的地面上，远处也是一样；嘀嘀嗒嗒的声音将这一片天空缠绕的密不透风。
     “他啊……”
     “简直将剑道，看成了一种延续呢。”

（五）

一直到放学，雨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天空看上去只是比早上更加阴暗了一点，密集的云块间幽幽的透着亮光，像是天空的伤疤。
     雨丝模糊了远近的景物，朦胧着视线。而低矮的回廊下，少女的背影却异常清晰的凸显出来，就好像独立与天地间一般。这是一副近乎梦幻的画面，连最好的艺术家也会迫不及待的赞叹着挥动画笔。
     天嗣不知不觉就看了好一会儿。
     “明日香。”
     “师父？”
     少女惊讶的转过身。天嗣走到她身边，看到她手中空空如也，又望向外面的雨帘。嘀嘀嗒嗒的雨声此起彼伏，涌动着深深地寒意。
     “又——把伞借给别人了。”
     这句话的语气中并不带有疑问，倒夹杂着天嗣自己也没法察觉的责备。这种情况下，明日香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单纯的让天嗣哭笑不得。——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少女这种善良就像一张被打湿的纸，皱巴巴的粘在天嗣的心上。
     “也没带手机。”
     少女又点头，并不打算说什么的样子。
     “别人怕被淋湿，你就不在乎了？”
     天嗣叹了口气。
     “她的家比我远。”
     “这不是个好理由，个人来说——你把伞借给谁了？”
     “同班的女生啦。”
     “你们班的女生可没有比你漂亮的，你淋湿生病了的话对于城奈的损失更大哦。”
     “胡说什么啊师父！漂亮的女孩子多着呢……师父真是不正经呢。”
     明日香羞红了脸。
     天嗣微微一笑，把自己的伞撑开，举到两人的头顶上。明日香略微吃惊的仰起头，看着灰色的伞布以及支撑它们的金属骨架，仿佛整把伞都多出一种坚韧的美感。
     “走吧。”
     被吓了一跳似的，明日香几乎条件反射的摇头。刚想说出推辞的话，天嗣就只用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来强调自己的决定。
     “快点。”
     带有命令色彩的话语如同一只钩子，明日香乖乖的被拉入伞下。两人同时踩入浅浅的积水中。少女一直低着头，啪哒啪搭的声音在头顶不断响起。看着一朵朵水花在自己的脚下飞溅开，她不禁放轻缓脚步，生怕溅出更大的水花。伞也不足够的大，她计划着偷偷的将脚步一点点向旁边移去。折腾了半天，她抬头看时，灰色的伞布仍然完全笼罩着她，仿佛一直不曾动过一般。明日香又偷偷的瞟了一眼左边，天嗣也仍然平静的撑着伞，与她迈着一样的步伐。
     少女重新看向脚下的蓝黑色的路面，忽然难过起来。
     拐过一个街角，雨中街道的两旁矗立着一排两层小楼。这篇建筑是几年前刚刚建成的，当时的售价十分便宜，一套只卖七百八十万圆，所以刚刚搬至城奈的明日一家便选择在这里定居。天嗣来过几次，基本上是与今天一样的状况。天嗣也觉得是不错的房子，还附带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摆满了明日香父亲所种植的花草，一年四季的品种都有，不论何时都显得充满活力的样子。
     左手边第三幢就是明日香的家。
     “真是……天嗣，又麻烦你绕路送她回来了。”
     明日香的母亲微笑着向他说出一连串感谢的话。妇人叫做紫卉，很容易就能知道少女姣好的面容遗传自她。母女俩有着一样乌黑柔亮的头发和褐色的瞳孔，以及善良的性格。总之几乎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哪里，伯母您太客气了，毕竟并不怎么远，送她回来也是我应该做的。”
     天嗣微微的鞠了一躬，紫卉让他等一下。她回到屋内，不一会儿拿了条毛巾出来，心疼的说：
     “擦一擦吧，左半边全都潮了呢。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
     天嗣接过毛巾，先将头发擦干，然后简单的抹了抹左半边的衣服，就将毛巾还给明日香的母亲。少女看着他擦拭完，旋即低下头，盯着自己也被打湿的鞋面发呆。
     “这样就行了吗？我还是拿一件干净的衬衫给你吧。”紫卉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回家再换就可以。”
     “真的不用吗？不要客气啊，感冒就不好了。”
     “是，请不用担心。”
     紫卉看着天嗣，又看了看一旁低头不语的女儿，问道：
     “这孩子学习剑道的时候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从来没有，明日同学练习的非常认真，每次也帮着做一些打扫道场的工作，她非常优秀。”
     “总之，以后还要继续拜托你了。”
     “是，我会尽力的。”
     天嗣又稍稍一欠身。
     “那，我告辞了。”
     “路上小心。”
     “再见，结城同学。”
     被母亲推了一下，少女才急忙与天嗣告别。母女两人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看着少年撑着伞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雨下的依旧很急，看来到晚上都不会停的样子。明日香转过头，正好对上母亲的视线。在漫漫的寒意中，她感觉到某些不知名的东西，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懂的东西。
     “真是优秀的孩子啊，如果不发生那样的事情，会是有多好呢。”
     明日香的母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香。”
     明日香有些无助的看向迷蒙的雨雾。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要做就能够做好的。少女感到浑身无力，她尚不明白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于是她求救似的看着母亲的脸，她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褐色瞳孔，却要深很多。
      突然，她似乎又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了。明日香重新望向连绵的雨丝，恍惚觉得自己的目光穿透了雨雾、穿透了城奈纵横交错的街道——那里有一个少年正撑着伞在街上走着，明黄色的汽车线从他的脚下呼啸着延伸出去；那把灰色的伞似乎将他纳入一个隔离的空间中。明日香眯起好看的眼睛，忽然一阵风来，吹散了目光与记忆。

夜羽梦Wings

哦，新人发文啊！（我在这装什么傻。。。）
感觉和初稿不太一样啊，果然改了很多地方呢。（女主名字倒是变了- -）
年结同学只是很用心地在写一个故事呢。（你发表这个之前撕了好多张的事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请加油吧！

年结

夜羽梦Wings 发表于 2012-4-3 19:05
哦，新人发文啊！（我在这装什么傻。。。）
感觉和初稿不太一样啊，果然改了很多地方呢。（女主名字倒是变 ...

谢了= =  这样的话我也会去好好吐槽你的文啊小天~

夜羽梦Wings

你么都看错了。。。楼上才是真正的大哥
最近他搞基情节加重了，开始萌桐人了，我对大家表示抱歉啊= =
膜拜膜拜~

「桐ヶ谷和人」

进来支持一下大哥= =
大哥荡漾，大哥威武= =
三楼的二哥哥也要膜拜一下

提拉米苏的夏天

膜拜膜拜~

年结

提拉米苏的夏天 发表于 2012-4-4 10:54
膜拜膜拜~

啊啦～谢谢你的支持呢

夜羽梦Wings

年结君，看来你得更新地勤奋一点才行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