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黑暗系】真实的眼睛

kkfone

女
从能够记得事情开始，世界就是一片灰色的地方。
四面高大结实的灰色石墙，蒙着厚厚灰尘的灰色铁门，耸立着几根手腕粗的灰色铁棒的小小窗户，以及从窗户里射入的灰蒙蒙的黯淡光线。
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披着和我一样的粗帆布衣，破破烂烂的，上面也充满着得脏兮兮的灰色，让我们能够不自然的融入这一片灰色的世界。
那是真的好冷，原本就显得短小单薄的衣服根本就无法抵御充斥着整个灰色世界的寒冷空气。我和她们一起，把房间里仅有的枯黄色稻草聚拢成堆，堆砌在那一小片灰色的光线下。
我们紧紧地，紧紧地依靠在一起，拥抱着，颤抖着，坐着或是躺在稻草丛上，尽全力的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仅有的那一小片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光线里。她们苦笑告诉我，这个稻草从就是我们的床，我们陇聚在一起，便是所谓的家。
尽管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可是，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了床的温暖，家的温馨……

男
在我的映像当中，世界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记得小的时候，还是被抱在怀里的时候，看到的最多的就是那高高的天花板，尖的，平的，红的，蓝的，各种的图案，各色的徽章。
还有吊在上面的灯台，垂下许许多多的彩色水晶，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有的时候，他们会抱着我来到阳台上，被天上挂着的太阳发出的耀眼白光弄得睁不开眼睛。不过一阵炫目过后，我可以眼前纵横的街道以及无数看上去无比低矮的房屋。身处拥挤不堪的道路上的人们都是低着头匆匆的在穿行着，偶尔也可以看到几个用敬畏目光仰视着这里的人，我喜欢那样的目光。
当看累了的时候，我便会被抱回我那散发着靓丽光泽的金色摇篮，被一层层的柔滑的丝绸和松软的棉絮包围着，很温暖，很舒服。
不时会有好几张面孔带着关切的神色来观望我，仔仔细细，唯唯诺诺，这是我也总喜欢小小的哭闹一下，让她们变着各种方法的安慰我。
每天都是如此，醒着，看着，吃着，玩着，累了，睡了。
被一群人簇拥，被温暖的感觉包围……

女
不知道在这里有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只是听几个稍大些的伙伴说，自己是被家人卖到了这里，那么，我也应该是这样的吧，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是家人，那么就该像现在这样，大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彼此都不分开，能够在寒冷中感到温暖的地方。
为什么只有我会被家人抛弃，来到这么一个寒冷的地方呢。
也许，是我给他们带来的困扰吧，也许，我的存在完全是多余的吧。
也许，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归宿吧，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吧。
家人？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呢？外面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不知道，应为我没有见过，或者没有印象，那扇厚重的铁门，紧紧地关着，阻挡着外边和我的联系。我试着拉过它，可是，不论怎么使劲，不论怎么用力，那门都纹丝不动。
伙伴们都没有帮我，他她们只是漠然地坐在那里，微微地摇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们难道不想出去么？她们不想去到更加温暖的地方么？

男
稍大了一些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摸索着墙壁要自己行走。
当我蹒跚地走着路的时候，身后也总是会跟着一大群的人。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无论如何跌跌撞撞地，总有人会把自己的手抵御在我的身体和地面之间。即便有时候依然摔疼了，也会看到他们惊恐万分的脸和自责的脸色。
他们是那么关心的啊，我是他们最重视的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不过，我还不被允许到外边去，包括那些低矮的街道上。不过那些用敬畏目光仰视着我的人，应该也是把我视为最重要的人的人们吧。
那里也一定充满了富丽堂皇，充满了温馨，充满了温暖。

女
每天都挤在同一个地方，不能外出，连铁门都很少打开。
难得地打开的时候，会从那边送来几个盘子和瓶子，里边盛着食物和水。然后，回收了昨天的东西后，铁门伴随着吱呀呀的刺耳声响后，又迅速的闭合上了。
每到这个时候，伙伴们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前仆后仰地围聚在了那几个盘子周围，疯狂地争抢着。
我也凭着饿了的本能，想要挤进去，可总是被无情地推搡开，而后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我哭着，喊着，叫着，只因为饿了。
可是明明能互相给与温暖的伙伴们，此刻却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一般，只顾着埋头抢食着，直到几个盘子被抢的干干净净之后，才陆陆续续地坐回了稻草堆上。
那一夜，似乎更冷了，饿着肚子，不断听着腹部发出颤动的叫声，即便周围依旧有伙伴们的存在，可是，感觉更冷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

男
慢慢长大了之后，有许许多多的事开始发生了变化。
被从摇篮里转移带了床上，那是一张镶嵌着各色翡翠玛瑙在金色骨架当中的床，大小比我见过的所以仆人们睡得床都要大上许多，于是床就有了更多的用途，翻滚，撒娇，多大的幅度都不会让自己从床上摔下去。
每天都会有人定时更换床单被褥，使之保持永恒的柔软舒适。
不同于以前派人送来，我开始被带到所谓的餐厅用饭。那是一个远比我的房间还要大上许多的地方。虽不是特别宽，但是相当的狭长，明媚的阳光从两边整齐并排的落地窗照射进来，一直延伸到远端的黑色壁炉。
窗与窗之间的柜子上摆放着各色的花瓶古玩，其上的端墙还罗列地挂着规格不一的油画。
正中是一张地铺着白色餐布的冗长餐桌，长度十分贴合整个房间的构造，一直延伸到尽头。桌椅也被仆人们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两旁，不是有端着盘子的女仆穿行于其间。
此时，我便喜欢爬上餐桌，沿着白色的通道向前疾驰，回过头来，看着原本白净的餐桌上留下了自己的黑色足迹，歪歪斜斜地从远方直到脚下。然后任由着女仆们把我抱下，看着她们无言地撤换了餐布，周而复始，直到尽兴了为止。

女
整整忍受了一夜的饥寒之后，我的身体也快到了极限。
此刻的我终于明白了，食物对于我的重要性。伙伴和家人什么的，在渴求温暖的心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当铁门再一次打开，食物被送进来的时候，我没有犹豫的扑了上去。抓起一把食物就往嘴里塞。
入口的感觉湿湿润润的，接着鼻子和喉头就感觉到了一股腐臭味，那是腐败了的面包的味道，冲鼻，涩嘴，难以下咽。可是，身体对食物的索求和渴望，我还是把它强行咽了下去，接着就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呛得我咳嗽连连。我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
这是，后颈猛的被人一扯，倒退了好远，面前的伙伴们，丝毫不吝啬的复制了最甜的那一幕，疯抢开来。我极力想要稳住呼吸，再次尝试着想挤进去，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我好冷，可是没有人会同情弱小的我。
我好饿，可是眼前只有疯狂抢食的伙伴们。
这是真实，赤裸裸的真实，在实实在在的食物面前，在锥心刺骨的饥饿寒冷面前，家人，伙伴什么的都是那么的虚伪和无足轻重。
要活下去，就要得到食物。
从伙伴们的手里，口中，抢夺到哪怕一丁点的食物。
渐渐地，我的动作越来越凌厉，每天能填满附中的食物也渐渐增多，我的心似乎也越来越麻木……

男
每天父母都会来看我，老实说，其实他们陪在我身边的时间远远不如那些仆人们多。
记得刚开始懂事的时候，心中对于父母的存在一种都没有什么实感，也许他们比那些照顾我的仆人们离我更加遥远吧。
不过也只有他们，会露出不同于仆人们甚至绝大多数人的神情。他们不光会对我露出褒奖，喜爱和赞赏的表情，更会露出愤怒和怒斥的举动。那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让我手足无措甚至感到害怕的感觉。
恐惧，那是一种实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的实感。打破了一直包裹着我的安逸，让我看到了以前从不会留意到的东西。
打那之后，我渐渐的明白了许多，也慢慢地思索了起来。
我渐渐的能看得清仆人们隐藏在毕恭毕敬下的羡慕，隐藏在敬畏下的嫉妒，隐藏在欢笑下的虚伪，隐藏在纵容下的讨巧。
还有那反复清洗着因为我的任性而弄脏了餐布的女仆们默默无言之下的无奈，生日聚会上举杯庆祝的亲友豪绅们赞扬笑容之下的虚伪。
真实是什么，每个人的脸上为什么都泛着不同于内心的真实呢？

女
当抢食活动结束以后，伙伴们便会再次回到伙伴们该有的样子。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给予别人温暖，同时也从别人那里所求温暖。
与其说伙伴是真实，更不如说是生存和温暖才赋予了这一切的真实。
总之，在这样的真实之下，为了温暖，为了生存，我们还是依偎在一起活着。
大家的关系就是那样，明明心知肚明地知道各自真实的想法，依旧维系着虚伪的名为伙伴的关系。
究竟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似乎是没有人知道。慢慢地，我们习惯了这样地日子，麻木的过着这样的生活。慢慢地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应当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们始终存在在这里，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男
慢慢地，我变得越来越不习惯，越来越觉得后怕。
我变得越来越擅长从别人的眼睛里寻找真实，也变得越来越能够伪装自己。
生活就如同节日里舞台上的演剧一般，演绎着真实的自己和虚伪的自己。不同的大概就是在自己的家里这个舞台上，在自己不戴面具的情况下能够更好地看穿别人和隐藏自己。
必须微笑着待人接物，学习着各种绅士礼仪。
很累，真的很累。
即便如此，我的内心依然渴求着真实，那种完全不隐藏自己的真实。
终于，有一天我在阳台上凭栏远眺的时候，从附近的孩子身上找到了那样的眼神……

女
有一天，铁门的那边来了一群人，和我们完全不同，几个穿着很精致衣服的彪悍男人，什么也没有多说，就把一个年长些的伙伴给拖走了。
我们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位伙伴的命运将会如何。
只觉得一成不变的宁静被打破，有些不安，有些迷茫，也有了一些，对外面世界的期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地又有伙伴被带走，并且，无一例外的，她们都没有回来。
伙伴变少了，周围的寒意似乎更盛。
渐渐地，我也期待着能够有一天这样被带走，不管会发生什么，至少，我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越来越冷清的地方。

suiguojilin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