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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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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ファミ通文庫] [本田诚]空色感染爆发1[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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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1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1-11-21 12:17 编辑

空色感染爆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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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田诚
插图:庭
图源:AJ
录入:zbszsr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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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开膛手皮耶尔!为杀死杰斯提斯之仇付出代价吧!」
「……什、什么?皮……?杰啥斯的?」
高中入学考试的早上,我在车站月台与结衣同学相遇了——她患有「空想病」,似乎只要一发作就会变成正义使者的样子……抱歉,我可没空陪你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从那之后,结衣同学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理由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时的我,还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即使要与世界为敌,也要守护她……赌上世界的命运,疯狂而纯真的「当男孩遇上空想少女」,第1集登场!

CONTENTS
序章
第1章 陌生少女的报仇
第2章 亲吻骚动
第3章 女装的推荐
第4章 跃动的舞台与你的真心
第5章 夏天结束,突然的离别
第6章 当与世界为敌之时
尾声
后记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你?
  每当看到面对着二择一难题而烦恼、犹豫的故事主角时,少年时代的我总是沉浸在小小的幻想中。
  如果我是主角的话,我会怎么做呢?
  是要贯彻对你的思慕之情而守护你呢;
  还是应该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守护这个世界呢?
  与你一起看着世界的崩坏似乎不赖;
  不过,守护这个世界,思念着已不复存在的你,在感伤中被人们赞颂为救世英雄似乎也不赖。
  当然,当时的我并没有相当于「你」的位置的恋人,我的「世界」也符合我的年纪般狭窄。但是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轻松地享受着选择的乐趣吧?
  话说回来。

  ——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你?

  真的是一句触动少年心弦的美丽台词。
  不管是选择了哪一边,主角的未来必定都会充满哀感。不过,没有什么比在某个角落抱着阴影的主角更加帅气了。
  在我年幼的时候,一种被称为「世界系」的故事设定正在大流行。
  主角的意志与世界的本质、根源、存在方式具有极其深远的关联,甚至他的行动还关系到世界的存亡与否。人们称这样的故事叫做「世界系」。
  虽然说顾名思义那是一种以世界的存亡做为主题的故事,不过内容本身则是以较小的社会及狭隘的人际关系作为主轴来进行。甚至有的时候只有主角以及与他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世界正面临灭亡危机的事实。
  主角在世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牺牲了某个他极为重视的「事物」,为了人类而与世界的敌人战斗。
  有些时候,那个「事物」甚至是他所爱慕的女主角。
  嗯,果然很帅气。
  为什么我没有被安排到这样的命运呢?还是小孩子的我曾感到莫名的不甘心而咬牙切齿。
  但是,过了多年之后,就在我已经完全遗忘那幼稚的愿望时,终极的选择被摆到了我的面前。

  『你应该明白了吧?你现在正面临着掌握世界命运的重大选择。也就是……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她?』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我并没有舍弃这个世界的意恩。但是我也不愿意放着被世界排挤在外、一个人颤抖着的你不管。
  「……已经够了,景。」
  那时,被几个警官压倒在地的我无视着失去自由的身体,只将视线望向你。被冬天寒风冷却的柏油路刺痛着脸颊。我们的周围被警车包围,覆盖国道一号线的暗夜中,警车灯的灯光飞快地回绕着。
  既使华丽地倒在地上、油箱上刮出了严重的伤痕,SHADOW classic 400仍坚强地转动着引擎,就像是还在等待着身为骑士的我一样。
  被穿着白色法衣的青年将手固定在身后,你默默低着头。
  「结衣同学不想活了吗?」
  「我也不想死啊。可是,这世界上有太多我所重视的人,我不希望那些人死去……如果我的死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话……这样也好。」
  你微弱的声音乘着风飞逝。
  我还能努力。还能,做些什么。我还隐藏着能够守护你的力量。虽然没有根据,但是我深信如此。
  「我也不希望结衣同学死去啊。」
  你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景是很温柔的。所以……够了。」
  虽然你的脸被浏海遮着看不清楚,但是,你一定正在哭泣。
  我回想起与你一同度过的每一天。
  充满冲击性的相遇、总是有你在旁边的教室、与你一起观赏的电影、在天桥上静静述说着心情的背影。
  闭上眼睛,一切的光景伴随着鲜艳的色彩而浮现在脑海。
  不,那距离就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我下定了决心说道:
  「我……我觉得与结衣同学在一起很愉快。虽然有时候被要得团团转,那也还是觉得很愉快。到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和结衣同学一同度过的时光是那么地无可取代。所以,我不希望失去那样的日子,为了它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抬头望向我。
  我已经除了你的人以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你的声音以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漫天纷飞的雪景中,只有两个人昀世界,我问道:
  「……从今以后,你也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从你的眼眶溢出了泪水。
  「嗯……!」
  颤抖的声音,但是你坚定地回答。
  这样就足够了。
  我下定决心,就算与世界为敌,我也要守护你。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 陌生少女的复仇
  「……话说回来,真是惊人的疾病啊。」
  我在无意中脱口而出。
  「嗯?你说什么?」
  坐在隔壁座位的结衣同学微微歪了一下头,像是要窥探我的眼睛一般凝视着。
  她对小众的流行并不感兴趣。
  可是她今天却穿着重视萝莉塔风格的哥德式黑洋装,头上戴着的荷叶边发箍在窗户吹进来的微风中飘飘地摇曳着。再配上端正秀丽的脸型,一整个就像是被精巧制作的西洋人偶一样。
  戴在右眼的眼罩与缠在右手的绷带看起来好像很痛。
  绷带的一部分晕染着红色,但似乎并不是真的有在流血,应该是她的一种演出行为。真是讲究。
  早上,一如往常地在最近的车站验票口等待结衣同学的我,被带着满面笑容出现的她那一身变装吓得哑口无言。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她那种无厘头的行为,但是看来我错了。
  「那个……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可以啊,不用客气。」
  请说,结衣同学伸出右手这样说道。
  「眼睛,怎么了吗?」
  结衣同学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用右手遮住眼罩。
  「……会疼。」
  超越了「看起来就很痛」的程度,这已经单纯地让人感到「很痛」(注1)了。
  「会疼啊……这样啊。」
  也只能这样说了,要不然还能要我怎么回她?
  「对,会疼。如果把眼罩拿掉的话,好像会看到什么……不——」
  结衣同学对于我泄了气的回答毫不在意般地说着,然后摇了摇头。
  「搞不好,如果张开右眼的话会给周围的人不好的影响也不一定。所以我不能把眼罩拿掉。」
注1  这里的「痛い」是一种现代日文的流行用语,非正式用法。形容一个人或一件行为虽然本人觉得很帅气,但是在周围的人眼中却只是觉得很没有常识而难以入目。
  「这样啊,那真是严重。」
  我故意说得很夸张。
  会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的眼睛,会看到应该看不到的东西的眼睛。
  又或者,只是凝视着就可以让他人无条件地迷上自己的眼睛。让他人石化的眼睛。让他人看到幻觉的眼睛。稍微偏激一点,至今为止好像也有把他人的超能力复制到自己身上的眼睛。
  对于结衣同学的想像力也只能赞叹了。
  结衣同学露出满足的微笑之后,很可爱地点了点头。
  「很严重吧?所以我遮起来了。」
  「那,手腕呢?」
  我指着被绷带缠绕的右手腕。
  结衣同学再度皱了一下眉头,用左手抚擦着右手腕。
  「……会疼。」
  ——又来了啊?
  「会疼啊。这样啊。」
  也只能这样说了。所以我说,还能要我怎么回她呢?
  「对,会疼。如果把绷带拿掉的话,好像会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一样……不,」
  结衣同学对于我泄了气的回答毫不在意般地说着,然后摇了摇头。
  「搞不好,如果拿掉绷带的话会给周围的人不好的影响也不一定。所以我不能把绷带拿掉。」
  「这样啊,那真是严重。」
  我故意说得很夸张。
  拥有放火、放电能力的右手只是基本中的基本。充满着剧毒而只要触碰到就会杀害他人的毒手。又或者,只要握上武器,刻印在右手背上的特殊卢恩符文就会发动,让自己变成万夫莫敌的战士。稍微偏激一点,至今为止好像也有设定是能将一切的超能力都无效化的神之右手,虽然说超能力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结衣同学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究竟在她的脑中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开始疼了。」
  「这次是哪里在疼呢?」
  「身体、身体在疼啊……不行……我忍不住了。」
  再也没有比这句更能引起男人遐想的台词了吧。可是正在发作中的她与那样的情节是无缘的,经验上这样告诉我。
  「怎么办?景。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它好像正在侵蚀着我的心。我就要变得不是自己了。对,我是一个不该待在这里的存在。」
  她的声音充满恐惧。对于了解情况的他人来讲,这看起来不过是一种滑稽的行为。但是对于正在被有如强迫观念一般深邃幻想所支配的她来说,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我将双手轻轻地围绕到她背后。
  「……景?」
  结衣同学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的样子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没关系的,结衣同学。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保护结衣同学的。」
  耳边响起了短促的叹息声。
  「我待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那当然,这里是属于结衣同学的地方啊。」
  「这样啊,我待在这里也没关系啊……」
  说着,结衣同学将她小小的头靠在我的胸膛上。
  结衣同学患有特发性大脑觉醒病,俗称【空想病】。
  因为她喜欢漫画、轻小说和电视游戏的关系,会引发这类次文化色彩浓厚的发作内容。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结衣同学的幻想似乎完结了,红着脸低着头端正了姿势。看来发作是抑制下来了。
  她把笔记文具和教科书塞到书包之后转头面向我,用冷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今天我要先回去了」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结衣同学虽然患有空想病,但是她也具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一般常识。因此,她对于自己刚才的衍为以及现在身上的打扮是多么让人感到「很痛」很有自知之明。
  我抓住结衣同学的左腕。
  「课就快要上完了,要不然我们一起回家吧?」
  结衣同学大大地摇头。
  「我这种打扮实在是……」
  「是吗?很适合你啊。」
  她染红了脸,挥出右拳重重地打在我的鼻子上。这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让我连躲都没有没有办法躲开。
  我被揍到跌出椅子,声音响遍了整间教室。
  「做、做什么啊?」
  我擦着鼻子,把上半身坐起来。
  「惩罚。」
  「惩罚……?」
  「把我当笨蛋的惩罚。」
  「我没有把你当笨蛋啊。我只是说很适合你而已吧?」
  结衣同学举起拳头,作势要恐吓我。
  「还想再被揍一拳吗?」
  「所以我说……」
  一边说着要站起来的时候,脚突然一软而跪在地上。看来对身体的打击比想像中要来得严重。
  「你看起来很痛苦呐,没事吧?」
  她一脸事不关己般说着,真不像是害得我这样的罪魁祸首该说的话。
  「怎么可能没事……」
  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肩膀被敲了一下。回头看到的是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我们的老师。
  「给我去走廊站着。」
  放眼望去,教室里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我们身上。也听到学生们的窃笑声,觉得有够丢脸。
  所以,非常乐意地遵从老师的命令逃到走廊站着。
  「都是结衣同学害的。」
  不跟她抱怨个一两句实在不甘心。
  「还不是因为景把我当笨蛋。」
  「我只是说那很适合你,为什么我要被揍啊?这种逻辑很奇怪吧?」
  「怎么可能适合?适合眼罩跟绷带的女人是怎么样啊?就只是让人感到『很痛』而已吧?」
  我终于搞懂了。
  「……那个,听我说。我说的很适合不是指眼罩跟绷带的事情,是指你身上穿的衣服。」
  「咦……?」
  「所以说,我只是想跟你说那一身哥德风格的洋装很适合你。」
  「衣服?」
  「对,衣服。」
  「原来是这样啊。」
  结衣同学像是泄了气一样微微耸肩。
  「可是,要说起来还是因为景讲出容易令人误解的话不对。」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就是了。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打算?这结束之后,果然还是要回家吗?或是说要继缕出席下午的课?」
  结衣同学转身面向我,微笑着张开双臂。
  「很适合我吗?」
  「所以我说过,很适合啊。」
  用手指擦了擦鼻头,「这样啊。」结衣同学害羞地说着。
  「既然景都这么说了,我也是可以就这样穿着这身装扮跟你一起出席下午的课啦。」
  说着,把身体靠到墙壁上,她露出腼腆的笑容接着说道:「不过,这眼罩跟绷带我就要拿掉了。」
  话说回来,真的是有够惊人的疾病。这只能说是神心血来潮所创造出来的产物吧?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
  俗称【空想病】。
  空想病是指一种一旦发作就会将自己幻想为有如电影或小说主角一般特别的存在,并且在脑内建立起与其相符合的世界观,精神受其妄想而支配的疾病。
  不过,这些空想病患者会发出称为「特拉乌姆波」的特殊脑波,在特定情况下也具有与他人直接性的精神共感能力,因此与一般的妄想症或是精神分裂症之类的精神疾病并不相同。
  空想病患者根据是否有能力将自身的幻想感染给周围的人,主要分为两大类型。
  首先,是【自我完结型】。
  顾名思义,是指即使引起发作,特拉乌姆波也只会对自己本身产生影响,而不具有感染力的患者。结衣同学就是属于这一型。
  接着,是【剧场型】。
  这是指具有感染能力的患者。能发出比自我完结型患者更强的特拉乌姆波,将自己产生的幻想世界观强制性地共享到周围的人身上,让他人配合这个世界观分配角色并演出。如果从远处观看感染扩散的情形,就会像是在观看一出舞台剧一样,所以被称作「剧场型」。
  被剧场型幻想所支配的人被称做【感染者】,也因此经常引起误解。会扩散出去的终究只是患者的幻想而已,疾病本身是不会感染的。再说,空想病被认为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虽然说在学者间有各种不同的假说,这一点似乎还没有完全被证实。
  另外,还有一种不被包含在前违两种类型的特殊类型,称做【天地创造型】。
  剧场型空想病患者与其他空想病患者接触,并且在同时引起发作的时候,双方的特拉乌姆波会产生共鸣现象。感染的范围会爆发性地扩张,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会将全世界都牵连进去。
  被称做「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全球性规模感染爆发就是由特拉乌姆波的共鸣所引发的天地创造型。
  当时的人们死命地扮演被分配到的角色,世界人口的大部分都失去本身的自我而被切换为不同的人格,但是注意到这种情形的人则少之又少。
  感染源是一对男女。在被称做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的这个人类全员出动的大规模舞台中,两位空想病患者被卷入大国之间的对立而面临残酷的命运,但依然培养出坚定不移的爱情,扮演现代版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是一出连好莱坞电影都要感到汗颜的王道恋爱物语。
  但是问题在于——这正是空想病可怕的地方——就连各国的首脑阶级也毫不例外被两个人的幻想所感染。互相争夺在幻想世界中扮演谍报人员的两人手上所握有的各种重要情报,把世界局势推到了紧张的最高峰。国家间的对立发展到行使武力的阶段,核弹发射按钮何时会被按下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当然,日本也不例外。当时看着头上飞过的战斗机编队以及在一般道路上横行的战车列队,我幼小的心灵中也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免于感染而保持镇定的少数人被当作是头壳坏掉的异端者。即使向大家说明这场危机只是空想病所引发的虚构设定,被新的世界观笼罩的感染者根本听不进去。他们饱受感染者无数的讥笑,甚至面临生命的危机。但是他们依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要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发生,最后终于成功地终止了感染源的发作。
  回顾当时的情形,当中有个人在被新闻记者采访时这么说道:
  ——与这里不同的某个地方。对,那完全就是一个新世界。我们为了守护旧世界而与新世界战斗着。
  在那之前,对人们来说空想病顶多就只是偶尔会把其他人牵连进来的烦人疾病而已。但是就在那次事件发生之后,尤其是会将幻想内容感染给其他人的剧场型患者被全世界视为危险分子,而各国也因此设立了专门对应空想病的公家机关。
  虽然全世界似乎都在投入研究,但是治疗方法以及感染对策方面却没有明显的进展。空想病依然是一种在某些情形下,不需要任何过程阶段而直接感染这个世界的危险而壮大而远大的疾病。

  我与结衣同学的相遇要追溯到半年前,一个吹着乾冷寒风的日子。
  高中入学考试当天,我用围巾遮住脸的下半部,一边忍耐着寒风刺骨的天气,一边在车站月台等待着因为突发事故而迟迟不来的电车。
  我一边称赞自己尊重了姊姊说的「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早点出门会比较好」,一边又忍不住想着「电车根本就误点了,就算等到时间前一刻再出门结果还不是一样?」
  书包里装着的是准考证与笔记文具,还有参考书。
  从淡出社团到现在半年的时间,为了这次的考试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也因为这样,就算现在时间空出来了,我也完全提不起劲再把参考书拿出来看。就算问我说「那干嘛还要把参考书带着」我也很困扰,这说穿了也就只是一种祈愿,对,就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电车已经从前一站发车,请再稍作等候。』
  看着电子告示板上的跑马灯,我在双手上呵气取暖。
  「找到你了……!」
  那是个充满憎恨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向那个不适合于早晨月台该有的声音。
  一个美少女站在那里。从她散发出的氛围来推断,我想她应该年纪比我大。
  就像带着冬天的寒气般白皙的皮肤,配上相反地给人温和印象的柔软线条所构成的脸蛋。淡栗色的眼睛与左眼旁的两颗痣形成了绝妙的平衡。及腰的黑色长发在早晨的阳光中散放着光芒。
  她笔直地凝视着我,或者说是在瞪我比较恰当。那是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伸出右手就往我的衣襟抓来。
  脸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忍不住加快了心跳。
  「开膛手皮耶尔(Pierrot the Ripper)!为杀死杰斯提斯(Justice)之仇付出代价吧!」
  对话内容往奇怪的方向偏得太厉害,完全搞不懂意思。
  「皮……?杰斯提斯?」
  她用右腕把我拉近,在我的上唇轻轻地咬了一下。
  「什……?」
  我发出不成声音的呻吟,对于脱离常轨的事态,除了困惑我做不出其他反应。
  周围开始骚动,听到奇妙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大概是以为发生了情侣吵架吧?
  她的舌尖妖艳地抚弄我的上唇,然后把脸移开后,再度瞪着我。
  「你跟我装傻也没有用。你知道我的《圣法》(神所授之奇迹)吧?得知事物真实的《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任何的伪装在我的嘴唇前都是无效的,开膛手皮耶尔。杰斯提斯果然是你杀害的吧?」
  完全没办法理解。
  我是考生,而今天是第一志愿的受考日。
  在这样的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美女。
  她称我为开膛手皮耶尔。应该是指开膛手小丑的意思,但是就算知道这一点,对事态的解决完全没有帮助。
  然后,连脸都没见过的杰斯提斯先生。我想那应该不是本名,也许是通称之类的东西。
  再来,《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对于这一点连考证的线索都没有。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说什么?开膛手皮耶尔是什么?」
  「我们《教会》(Ecclesia)已经掌握了你的情报,当然,《罪名》(Calisign)也是。」
  本能告诉我,不能再继续与这个人有瓜葛了。
  「是这样啊,确实是这样。那真是棘手啊。那么,再见。」
  我想轻轻地拉开她手腕,可是她的手腕却连动都不动。看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连厚重的外套都被抓出了摺皱。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那眼神有点让人讨厌。
  「我的身体受过《教会》(Ecclesia)的《洗礼》(神圣的奴隶监定)而强化过,看来你的命运也到尽头了。不过,在那之前……」
  她望向我的书包。「杰斯提斯所持有的《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我要拿回来了。」
  「《圣典》(瑟菲洛的诏书)……?」
  她用空着的左手粗暴地抢走我的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装在里面的笔记文具及参考书掉在地上散成一片。
  看着已经被我翻到烂的参考书,她说着:「这就是《圣典》(瑟菲洛的诏书)对吧?」

  不,那是数学的参考书。顺道一提,那在书店售价八百元。不过我没心情跟她说这些,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魄力异常强劲。
  「……杰斯提斯。」
  像是叫着现在已不复存在的人生伴侣的名字一般,她用感伤的语调呢喃着。「为你报仇的日子终于来了。」
  她将手往怀里伸。
  「就用教皇所授予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来……咦?」
  她慌张地放开我的胸口,两手在身上摸索着。
  「咦?骗人。《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呢?咦?跑到哪里去了?」
  活像个搞丢车票而慌张的小孩子。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
  她染红了双颊用湿润的双眼瞪着我,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头。
  瑟菲各n翔爵
  「给、给我在这边等着。我马上拿《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过来。还、还有,《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我就先拿走了。」
  她捡起参考书——不对,圣典慎重地抱着,接着就向通往验票口的楼梯跑去。
  在跑上楼梯的途中,她还一度回过头来恳求似地大叫「听好,一定要给我等着啊」,然后就这样消失了踪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当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捡起散乱在地上的笔记文具时,视野的角落伸出一只手捡起了掉在一旁的橡皮擦。
  抬头一看,是个女人。正式的黑色裤装上头套着长身风衣,带着爽朗的笑容将橡皮擦递到我手上。
  「不好意思。」
  她挥了挥手。
  「该道歉的是这边。你应该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感到困惑吧?」说着,向我递出一张名片。
  【特发性大脑觉醒病研究所  东京本部代表  穗高真由】
  我立刻联想到一件事。
  十年前发生的世界性空想病感染爆发,「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
  没有人会不知道空想病这个名词,而且在我所拥有的知识中也知道在日本有个专门的管理组织。
  「难道说,她是……?」
  她点点头。
  「对,空想病。刚刚突然发作的,没来得及阻止她。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要让发作结束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幻想迎接一个结局。所以我暂时在旁边观望了一阵子,不过看来她并没有满足的样子。
  她困扰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在这边等她去把那个《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什么的买过来吗?」
  「买过来?」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只要是类似的东西,什么都是可以的。刚刚她也把普通的参考书叫做《圣典》(瑟菲洛的诏书)对吧?只要形状稍微像一点,那孩子的脑袋就会把剩下的部分补完。」
  「欸,这样啊。」
  『非常抱歉造成长久的等待,电车即将进站。要上车的旅客请退至白线后方等候。』
  月台播放的广播让被卷入怪事而恍惚的脑袋想起了「考试」这个单字。
  「啊,不,那有点麻烦啊。我今天是入学考,必须赶快前往陵青高中才行。已经快要迟到了。」
  穗高小姐歪着头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入学考……啊。那就没办法了。」后,从长身风衣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我。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跟联络方式吗?看来要结束这次的发作,你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当然,我也保证会支付【出演费】给你的。」
  空想病患者之所以会受到政府所管理,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天地创造型的阻止。「那是一件绝对不可以让它再度发生的大惨事」为全人类的共识。
  而另外一个理由是,如果能将共有幻想的媒介特拉乌姆波的全貌解析出来的话,预期将可以应用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可以做为近几年急违增加的精神病患者的特效药。其他也有例如将良心意识灌输到不断犯罪的累犯脑袋中以抑止再度犯罪之类的想法,不过针对这点也有人认为这已经构成一种洗脑行为而加以抗议就是了。
  从伦理观点来看,特拉乌姆波的应用是一种非常敏感的问题。也因为这样,提倡应该马上废除研究所的政治或宗教团体也不在少数。
  纵使如此,多数派的人还是认为特拉乌姆波拥有既使要排除那些反对的声浪也要继续研究的价值存在。
  基于这样的原因,空想病患者会受到严密的保护,对于空想病的发作也有极为宽容的对应措施。基本上就是派出人力帮助并观望空想病患者结束他的幻想而已。
  在世界上也被制造出各式各样抑制发作的药物,不过在日本被认可使用的只有其中的极小部分而已。
  特拉乌姆波是一种强力的脑波。
  也就是说,可以抑制那样脑波的东西也必然是强力的药物。相对地副作用也很严重,滥用的话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因此,在日本除非是剧场型的发作,而且是那种会危害到人命的危险发作,否则用药是被禁止的。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放着与剧场型空想病患者比邻而居的民众不管,毕竟他们不知道何时会被卷入空想病的发作。
  为此,无论是被剧场型或自我完结型的空想病所牵连到的人都会由政府支付一种称为【出演费】的补偿金,这就是【出演制度】。
  当中也有单靠出演费而过活的人。他们被称为【演员】,在空想病还是热门新闻的七、八年前,也有针对他们的特辑被报导。
  不过像【出演费】、【出演制度】、【演员】之类的终究也只是一般的俗称而已,它们都另外有各自正式的名称。当然我不知道那些正确的名称,而媒体的报导也都是使用俗称来称呼,所以也不会让人想去记得。
  这不仅限于我的情况,我想应该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与其要去花时间记住那些跟空想病有关的名词的话,倒不如用手机查询今日运势还比较有意义。
  说起来空想病所带来的危机感对于世人来讲也不过就是那种程度的东西。
  确实,「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是人类史上空前的大危机。当时就算人类灭亡了也一点都不稀奇。
  空想病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这一点并没有错。
  但是我想也应该没有人会为了空想病而夜夜难眠吧。
  实际上,比空想病还耍危险的东西在这世界上到处都是。
  核武器就是其中之一。
  西元一九六二年的古巴危机是一件差点引发大国之间全面核武战争的超级大危机,而在古巴危机来讲的「黑色星期六」就呈现了与「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酷似的情势。
  如果当时存在于世上的全部核武器都被使用上的话,人类的文明不知道会退化几百年。
  另外也有像陨石的冲击、暖化现象带来的异常气象、太阳风暴所造成的全电子仪器故障、年年突变的病毒等等,这些既使导致人类灭亡也不奇怪的例子要举多少有多少。
  就算是这样,我想为了这些事情而夜夜难眠的人应该是少数之中的少数。
  现在人类也正面临着无数的危机。不过,实际上到现在为止都可以有办法解决了,将来也一定有办法解决吧?
  这就是世间的常态。
  我将手机号码及名字写在笔记本上,递回给穗高小姐。
  「谢谢,那个……」
  穗高小姐将视线撇了一下笔记本。「仲西同学,感谢您的协助。大概在傍晚的时候会再跟您联络,到时也请多关照。」
  电车滑进了月台,刮起的风吹拂着穗高小姐的头发。
  「是,我知道了。」
  因为误点的关系,月台的人比以往要来得多。发车的铃声在人潮拥挤中响起,我慌慌张张地坐上电车。
  「祝你幸运,开膛手皮耶尔。」
  穗高小姐爽朗地笑着跟我挥手,而当我也跟着挥手向她致意时,车门缓慢地关上了。

  考试结束后,接着进行了五、六人为一组的集团面试。
  在一般入学考试中进行面试的高中虽然是很罕见,不过这间学校基本上是以升学学校做为卖点,在这方面看来也是做得很彻底。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会议桌对面排排坐的面试官,我的内心则是想着这样的事。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听到我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面试官搔着脑袋点点头。感觉反应似乎有点淡薄,看来老实地回答说因为离自家比较近果然还是不太妙。
  但是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叫青井晴的考生却说出比我还要劲爆的答案,让面试官全傻了眼。
  「因为制服很可爱。我是因为希望能够穿着贵校的制服而报考的。」
  他毫无畏惧地说着,不过那声音却很娇嫩。
  脸型也是中性而端正,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配上纤细的线条构成的轮廓,看起来就很受女孩子欢迎。
  对于允许穿着便服上学的陵青高中来说,制服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能说到这种地步的话,看来是打算三年都穿着制服来上学了。可是他不说「很帅气」而是说「很可爱」是什么意思?
  「不、不过,陵青的制服可是立领的学生服喔。指定那种学生服的高中到处都是,为什么会选择敝校呢?」
  面对面试官的寻问,这个叫青井的学生摇着头回答。
  ——不会吧?难道说这家伙?
  「我,喜欢扮女装。」
  意识差一点就飞掉了。到底是有什么必要在入学的面试中爆料自己的特殊兴趣啊?
  「是、是这样啊……」
  面试官畏缩地说着。弄不好的话,可是会当场被斥责说不准胡闹的啊。
  可是,在现场的每个人都确信了。
  ——这家伙是认真的。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青井的脸。
  「贵校似乎鼓励学生穿便服通学对吧?当我确定录取贵校的那一刻我会马上购买贵校的女学生用制服做为我的便服,因此就算我穿着女生用的制服通学也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吧?」
  面试官听了青井的话之后就沉默了。我忍不住赞叹:哎呀,这世上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就在那个时候,教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室内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门口。
  「我找到你了,开膛手皮耶尔!在《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下从大罪之中解放吧!」
  早上的空想病少女就站在那里,右手握着红色的塑胶玩具球棒。看来那球棒就是所谓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了,真是名不副实啊,不过那种事情无关紧要。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就在那时我想起来了。

  ——啊,不,那有点麻烦啊。我今天是入学考,必须赶快前往『陵青高中』才行。已经快要迟到了。

  抬头一看,在空想病少女的背后就发现了穗高小姐的身影。她用两手在脸前合掌,向我打暗号说:对不起啦。
  看来是因为没办法抑制少女的暴走,苦无对策之下只好把我的行踪告诉她的吧?
  面试官在接二连三的突发事态下陷入了完全的混乱,而其他的考生看起来也是一样。
  就连知道事情原委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应,只是呆然地看着少女。
  就在那样的空气中最先有动作的,是青井。
  「慢着!」
  青井充满威势地站起来后,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像是要威吓少女般大吼。
  「你是……?」少女一脸困惑地说着。
  「我是,他的……对,开膛手皮耶尔的挚友!」
  ——这家伙在在说什么啊?
  我向青井投以冷淡的眼光。
  「开膛手皮耶尔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青井。
  「那种事跟我无关,让开。」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攻击他?」
  她的脸黯淡了下来,大概是在思念着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物,杰斯提斯先生吧?
  「……那个人是杀害我的伙伴杰斯提斯的凶手。」
  她举起玩具球棒,不对,《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指着我说道。
  「他确实是把杰斯提斯打倒了,但是,那也是因为他有他的理由啊。」
  青井的行动虽然难以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他很机灵。在没有事前情报的状况下就可以对应空想病的发作,这样的人并不多。今天早上我自己就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了解到这点。青井应该跟我不一样,他拥有成为【演员】所必要的素质。
  「理由……?」
  「杰斯提斯企图让世界崩坏,然后进行世界的再构筑。」
  真佩服他能这样接二连三的扯东西出来啊。
  「不要胡说!他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战!为了这个原因,他把《圣典》(瑟菲洛的诏书)……」
  「连《圣典》(瑟菲洛的诏书)的真相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少女啊。」
  青井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少女。演技也很高明,简直就像是看着一出舞台剧一样。
  「你胡扯……」
  少女愤慨地说着,挥舞玩具球棒就往青井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井则是站在原地等着少女来到面前。
  「接招!《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
  还想说会是什么厉害的招式,也不过就是把玩具球棒挥下来而已。当然,《永恒的赎罪》在少女的眼中是呈现怎么样的光景,我根本不会知道。
  「没用的。」
  青井的脸上浮现冷酷的微笑,用右腕挡住了玩具球棒。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球棒的前端,似乎是在动摇了。
  「怎么会……《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竟然、《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竟然会无效……?」
  就算是职业的格斗家,拿着玩具球棒当武器能做的事情顶多就是打打蟑螂而已,要拿来杀人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说,会有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你锻链得还不够啊,被握在你这样的人手上,《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也在哭泣呢。」
  「少罗嗦!」
  少女的双眼瞪着青井,趁隙在青井裸露出来的脖子上咬了下去。
  「你做什……?」
  少女将嘴离开了青井的脖子,擦着口水一副胜利在握而昂然自得的样子。
  「没有《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所不知道的事情,我已经看破你的弱点了。」
  「……难道?」
  青井铁青了脸色,就因为这也是演技之一所以格外地惊人。
  「贯通罪恶吧,《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
  少女大叫着,把玩具球棒刺向青井的眉间。
  「呜……太大意了。」说着,青井便倒茌地上。
  看青井的样子,他应该是知道了这个少女患有空想病。可是他为了什么要配合空想病的发作啊?
  「就在黄泉向杰斯提斯忏悔吧。」
  就像是要挥去沾着的血一样把玩具球棒挥向地上,少女再度将视线投向我。
  「来,觉悟吧,开膛手皮耶尔!」
  看来这次轮到我上场了。
  可是突然叫我站上舞台我也很困扰,我可没有像青井那样高明的演技。
  「咦……不,那个……」
  我还无法做好觉悟,而将身体慢慢地向后退着。
  她根本不管我的困惑,带入感情开始咏唱。
  「以神之御明在此散播福音/于、以汝为御使予以深罪之者光之裁罚/深罪之者啊/以于之声于之歌为汝赎罪之粮而顷耳/响彻吧永恒之福音」
  玩具球棒没有起什么变化,不过少女像是看着耀眼的光芒般凝望刀身。
  「附加咏唱的光临解放。无混杂的纯粹之光啊,就烙印在那被玷污的眼膜上吧。」
  她举起球棒向我逼来。
  「《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
  她挥落的球棒正中我的头顶,发出「咚」的一声可爱的声响。
  教室中静止的空气。
  集中在我身上的众人视线。
  大家都对我即将采取的行动抱以期待。看来在场的全员都察觉到她患有空想病的事情了。
  我将视线望向穗高小姐。
  她打了暗号向我说:加油!
  我觉悟了。
  「我、我输啦!」
  紧接着青井,我也当场倒在地上。我的演技果然很差。
  那之后,少女的发作依然持续着。在漂亮地击败我之后,她透过手机不知道与谁开始联络。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就是什么《七大罪》(Seventh Sin)啦、要不然就是到现在已经听惯的《圣典》(瑟菲洛的诏书)之类的,都是这些。再说,她握着的手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通话状态都很令人怀疑。
  瘫倒在地上望着少女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身上的氛围突然改变了。虽然很难用言语形容,硬是要形容的话,就好像附在身上的什么东西脱离了一样。双颊开始泛红,纤细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那似乎就是一种暗号。
  突然有数个男人冲入教室,当中的一个人与少女简短地交谈。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就只有「接下来的事情请交给我们」这句话清楚地传到我耳中。他慎重地将手搀扶在少女的背后,将她带出教室。
  漫长的闹剧似乎是落幕了,我慢慢地站起身体。
  穗高小姐向面试官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谢罪之后,看向倒在地上的青井。
  「恶作剧被发现了很难为情吗?已经太迟了,你就认命站起来吧。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的脸?」
  青井不得已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穗高小姐低下头。
  「久未问候,不过也真是巧过啊。」
  「真的是巧遇,你妹妹过得好吗?」
  青井向穗高小姐露出微笑。
  「健康无恙。不过这种事情也用不着问我吧?以您的立场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穗高小姐耸耸肩膀,拨着头发说了一句「客套话啦」。
  「这次的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鸡婆的事情。太顽皮的话,我可是会向神奈川分部提出抗议的。」
  「铭记在心。」
  穗高小姐鼻子哼了一声后转向我,伸出手说了一句「仲西同学,非常感谢您的协助」。我慌张地将手在裤子上擦一擦,伸出来握住她的手。
  接着,穗高小姐向面试官以及其他考生稍微鞠个躬后就走出了教室。
  留在现场的我们之间飘着怎么也说不上来的微妙空气,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正经地继续什么面试了。
  就这样,我跟青井留给了面试宫也不知该说好还是坏的强烈印象。我会合格录取陵青完全归功于那个空想病少女也不一定。
  「无聊的考试也多亏了你跟她而变得有趣多了。」
  面试结束后,青井浮现着清爽的笑容对我这么说。
  ——考试很无聊?
  空想病的少女也好、公开发表自己女装兴趣的青井也好,都是我至今为止没交流过的典型,说是破格的类型都不过分。
  坐在走廊上排着的铁椅上,隔着肩膀望向外面的景色,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样的事情。

  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我迎接了国中的毕业兴礼。围绕着校园种植的山樱花连个花蕾都看不到,呈现一整个冷清。在连接体育馆会场的走廊下,毕业生中的一人看着枝头苦笑着说道:「明明就是植物,别翘班啊」。不过对樱花来讲,它也没这个义务为了我们每年都开花就是了。
  「山樱花的开花也是有偏差值的。」
  一个女学生笑着男学生说着。
  校长结束了他可贵的贺词、在校生代表的送词、毕业生代表的答词,接着合唱毕业歌的时候,毕业生也一个接着一个流出眼泪。
  我自己也是感触良多,回想这三年,真的是一瞬间就结束了。
  而破坏了那股感伤气氛的就是她。
  事情处理完、在校门口与朋友道别后,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到那个人的脸,我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完全没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空想病的少女竟然就站在那里。
  不知道是在为了什么事情在兴奋,她的双颊泛红而眼眶微微地湿润着。
  「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她把脸靠近我,用愉快的声音说着。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一切都太奇怪了吧?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第一、她为什么笑容满面地站在这里?第二、要说起来的话这一点还比较重要,我跟她的关系再怎么好意地解释,都不会是在久别重逢时会开心地说「好久不见!」的交情,也不会是能像这样说着「过得好吗?」然后互谈近况的交情。
  就在我为了难以理解的事态而动摇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来。
  「……你忘记我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怎么说都还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红色的玩具球棒朝我脑袋挥下来的情景现在还烙印在我脑海中。
  「啊,不是……当然,还记得。欸?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她恢复笑容拍了我肩膀两下。
  「当然是为了见你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她闭上眼睛,做作地啧啧舌头在我眼前摇一摇手指。
  「方法可多了。」
  一定是用不正经的方法没错,我从她充满自信的表情确信这一点。本名与手机号码、然后参加入学考试的学校,只要这些情报在手的话要找幽其他的个人情报是十分有可能的吧?
  ——不对,等一下。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也没说过手机号码,什么都没让你知道过对吧?」
  「我拜托我姊姊的。说是想要跟你联络向你致歉,她很乐意就告诉我了。」
  这个人的姊姊是什么时候登场过了?
  「姊姊?」
  「你有拿到名片吧?我们是姊妹。」
  身为国中生的我根本没什么机会从大人手上接收过名片,所以对于当时的事情印象很深刻。穗高小姐整齐地穿着黑色裤装的身影立刻浮现在脑海。
  原来如此,虽然年龄上有点差距,不过这两个人确实在面容上有几分相似。不过,研究所再怎么说也算是个公家机关,个人情报的管理不再做彻底一点很不妙吧?
  实际上,像我就遇到了不妙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为什么会说要来见我……?」
  「所以我不是说要为之前的事情致歉吗?把你的入学考试闹得乱七八糟的,我就是为了那件事情来致歉啊。」
  嘴上一直说着致歉致歉,从她的口气中完全感受不到那一点诚意。怎么说呢?太轻描淡写了。
  「啊,不。我不在意的,没关系。」
  「就算你不在意可是我会在意。」
  说着,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呐,你接下来没事了吧?」
  「嗯,嗯嗯。大致上是没什么事。」
  突然惊觉到自己被她满面的笑容所迷惑,竟脱口说出了很要不得的话。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那么老实回答她的。
  「耶,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感受到一股几乎要气绝的晕眩。
  虽然听起来很罗唆,我还是要再重申。我跟这个人的交情没有好到久别重逢的时候会高兴地互道「好久不见」,也没有好到可以说着「过得好吗」来互相关心彼此的现况。更不用说是要隔着餐桌愉快地享受餐点,我们之间绝对没有好到那样的交情。
  对于这个提案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阻止。
  我绞尽脑汁努力思索着。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多少钱……」
  只想出了这么一个丢脸的理由。
  「没关系,我会请你,不然就算不上是致歉了吧?」
  我拚了命的抵抗就这么轻易地被践踏掉了。
  望着校园的山樱花,暂时都还不会有绽放迹象的樱花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着我黯淡无光的未来一般。
  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那么,要出发了喔。」
  她迅速地往前走去,我只能认命地跟在她的后头。
  我也想过就这样当场逃走之类比较聪明的想法,不过个人情报已经被握在她手上的情况下,这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这是个连国中的毕业典礼都会找上门来的人,就算找上自家门口来也一点都不奇怪。
  再说,她的话语中应该隐藏着谎言。
  她说过,是为了要向我致歉所以对我的事情做了各种调查,而且还可能是透过很不正经的手段。
  从大前提上就搞错了。如果只是想要向我致歉,知道手机的号码就已经足够了吧?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调查个人的情报,还突然出现在要道歉的对象面前。
  如果是生日礼物的话还说得过去,致歉或谢罪是不需要惊喜的。
  照这个想法推断,她应该有她的目的,而为了那个目的所以有调查个人情报的必要。这样的推理,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因此,要对她格外提高警觉。
  我窥视着她的背影。
  一面哼着歌一面轻快地踏着步伐的她,果然看起来就是对于现况乐在其中的样子,心境上与我完全相反。
  「呐,你有想吃什么吗?」
  她看着前方问道。
  「不……没特别想吃什么。交给穗高小姐决定就好。」
  「真是个没主见的孩子,那样的话可没办法成为优秀的大人喔。」
  她耸着肩膀失望地说着。
  「啊,不是。那,我想吃汉堡排。」
  赌气地回了她话。单单一句话的反应就要被评判主见的有无哪让人受得了?人类可是会看场合说话的。
  「真是小孩子。」
  ——这个女人……
  她小声地笑着。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不过盾膀微微地在颤抖着所以一定不会错。
  「呐,大家有想吃什么吗?」
  她转过身来,对着我的身后问道。
  我顺着她的话转头往身后一看,眼前竟是一群社会人士模样的集团……这些人像山脉一样耸立着。
  「耶,咦……?」
  动摇着退缩到后面,我的肩膀就撞到穗高小姐的身体。
  「吓到了?」
  她像是要支撑我的身体一样握着我手腕,把脸放到肩膀上逗弄似地问道。
  脸靠太近了,加上一股柔软的触感在我的背上展开,脸顿时灼热起来。这个人是穿上衣服会显得较瘦的那种型。
  「这些人是谁啊?」
  我看着眼前的五个男人问道。
  「我的保安者(Safeguard)。」
  「保安者?」
  我重复了她说的话。
  「很抱歉吓到你了。」
  集团中的其中一人爽朗地笑着向我要求握手。
  「咦?啊啊。」我回握对方的手发出搞不清楚意思的声音。
  「简单讲就是来监视我的啦,毕竟空想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外出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像他们这样负责监视的人,这就叫做保安者。」
  「监视?为了什么?」
  穗高小姐把脸移开我肩膀之后将浏海拨了上去。
  「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还是说你脑袋很笨?」
  真是一句贬低人到几近完美的话,对于被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冲击着,脑袋已经开始呈现混乱的我,她完全没有想过要顾虑一下。
  「是为了在发作时能迅速地加以对应啦。」
  男人笑着脸回答我。
  「啊,是这样啊。」
  「然后呢?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穗高小姐用唯我独尊的态度向那群男人寻问。那些人的年纪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都有,全部都明显地比穗高小姐要来得年长。
  面对着年纪比自己大的对象,用「你们」来称呼再怎么说都很失礼吧?(注2)
  跟我握手的男性扬起嘴角看向穗高小姐。
  「我想吃汉堡排。而且你也很喜欢吃吧?汉堡排。」
  听了男人说的话,穗高小姐的脸微微地泛红。
  「那是什么?讽刺?」
  她红着脸瞪向男人,威胁似地回问。
  「不敢不敢。」
  他耸着肩,像是要解释自己的清白一样将两手摊开。很明颢地一副要聪明的样子,看来那果然是一句讽刺的话。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背向男人说道:「可以啦,汉堡排是吧?」
  来到的是一家没什么特色的家庭餐厅,不对,我也没听过什么有特色的家庭餐厅就是了。
  我跟穗高小姐面对面坐在一桌开放式隔间中,保安者的人则是坐在她背后的桌位。
  我佯装是在看着菜单,偷偷窥视着穗高小姐。
  她愉快地笑着阅览菜单,纯真的笑容看不出来是在盘算些什么。
注2  虽然在日文中都是使用「你们」,但是在日文中,原文里的「君たさ」是对于年长者不大礼貌的称呼方式。
  「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我下定决心问她。
  「嗯?什么?」
  她将菜单放到桌上歪着头。
  「不,那个,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嗯,可以啊。」她点点头。
  「希望你不要跟我说谎。」
  「嗯嗯。」她再一次点点头。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啊?」
  她将眉头皱了起来。
  「不,那个,我是说,为什么要把我拖过来?」
  「说拖过来真的很难听耶,我不是讲过很多遍了吗?这是致歉,致、歉。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那个啊。如果只是为了要致歉,有必要做到身家调查的地步吗?既然知道手机号码的话,打给电话联络就可以了吧?」
  突然,她的态度改变了。
  「咦?啊、啊……」
  刚才的从容态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视线飘怱不定的她表现出一副十分动摇的样子。
  「为什么要做到身家调查?」
  「那、那个啊,」
  虽然我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看来情势是逆转过来了。应该趁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继续进攻才对。可是很悲哀地,我的脑袋不是在这种时候可以转得很快的类型。
  「……因为,如果不了解的话不是很可怕吗?」
  她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对着玻璃窗嘀咕着。
  「咦?什么意思啊?」
  她突然把头转回来,用一双像是看着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瞪着我,然后举起右手往桌子上「碰」地一声大大拍了下去。那威势强到连玻璃杯里的水面部跟着震动,我的身体也不自禁震了一下。
  听到了巨大的声响,保安者全都看向我们这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坐在穗高小姐正后方的人向我撇了一眼后寻问道。
  「没什么,你们闭嘴。」
  她用充满威严的语气回答。
  「这样啊……」说着,他们再度背向我们。不过耳朵应该是有好好地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虽然那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
  「仲西同学。」
  再一次被叫著名字,感到畏缩的我只能伸直背膀,很有礼貌地呆呆回了一句「是。」
  「我今天为了向你致歉而来到这里,你今天为了让我致歉而来到这里……以上。不再接受更多的质问了。」
  她用手指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说道,完全不像是要致歉应该有的态度。
  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反抗她。虽然说起来很丢脸,不过她真的有点可怕。
  「……我了解了。」
  「很好。」说着,她拨了一下后发,按下服务铃。
  她点的是和风汉堡排套餐,之所以会点和风口味应该是她最起码的一点抵抗,要不然也不会被保安者的一个人调侃说:「萝卜泥,你真的敢吃吗?」
  虽然她笑我的味觉像小孩子,不过看来她对于食物方面的喜好比我还要像个小孩子。
  餐前的冰咖啡她加了三包糖浆就是最好的证据,也许是这样还觉得很苦,虽不明显但是她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而那个时候她也被保安者的一个人调侃说:「今天不点『加了很多奶精的热咖啡欧蕾』吗?」
  每次被调侃的时候她都会大声嚷嚷以示抗议。
  「我每次都是点这个的,我已经是大人了。」红着脸说着像小孩子一样的话。
  然后,她最后还是把萝卜泥留下来了。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把餐后又加点的巧克力香蕉冰淇淋吃得一干二净后,她满足地用轻快的声音说道:「致歉结——束——」
  完全没有致上什么歉意,我只觉得是她的食欲被满足了而已。
  而我则是累积了不必要的操劳。
  「那么,我要走了喔。这之后还有事情要办。」
  她整理了一下装扮后就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有事情……吗?」
  「对,傍晚前必须要去研究所一趟。你慢慢坐,我会留一个保安者下来,结帐由他来付就可以了。」
  「这样啊。」
  「那,再见噜。」她笑着脸跟我挥手。
  ——给我等一下。
  刚才,她说了,再见,是吧?她确实说了。
  「咦?什么意思?」
  我的话似乎没有传到她耳朵,她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店门外,而我只能就这样茫然地看着店门口。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亲吻骚动
  陵青高中的入学典礼当天,青井一如他的宣言一般穿着女学生用的制服,以新生代表的身分被老师点名而站上讲台。
  他虽然有着扮女装的特殊癖好,但是对于世俗眼光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的内疚,堂堂正正的态度了亮地朗读完未来三年的抱负,完成身为代表的责任后,向新生及教师们深深鞠躬。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可爱的高中女生,但是映照在我眼中的他却相当威严可敬。
  他从讲台边的阶梯走下来时注意到坐在最前排的我,便闭起右眼向我打暗号。我则是含糊地笑着回应他。
  「那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坐在旁边的森崎向我小声问道。
  跟他是在入学典礼前稍微做过交谈。森崎跟我一样是从毕业的国中母校中唯一一个入学到陵青高中的人,周围尽是不认识的面孔,两个人都怀抱着怎么也说不上来的孤独感与不安。我想就因为这样而臭气相投了。
  「只是面试的时候碰巧在一起而已。」
  「你不是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吗?居然认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森崎一副很不甘心地说着。一方面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方面也是想要恶作剧的心理作祟,我决定向他隐瞒青井的性别。
  入学典礼结束后,我跟森崎在学生餐厅吃完午餐,接着就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
  陵青大学伴随着近年的少子化影响,十年前将所有科系全部集中到了青山校区。在世田谷校区被拆除后,把原本位于墙玉的陵青高中移转到它的遗址上。因为移转在五年前刚刚结束的关系,陵青高中的设施既漂亮又现代化。
  穿过拱门状的宏伟校门后,接着的是铺着白色石头的笔直道路,通往五层楼高的本馆。在道路的旁边种植一整片的草皮,在那上面随处设置着长凳,也成为学生们休息的场所。然后从围绕着本馆的道路往外延伸七条扇状排列的道路,分别通往第一分馆、第二分馆、第三分馆、图书馆、社团大楼、研究大楼、操场及体育馆等设施。
  正因为原本是大学校区的关系,所以虽然位于世田谷却有着广大的校区面积。但是唯独就在今天,广大的校区也被为了社团新生招募而蓄发的上级生搞得沸沸扬扬,宛如是祭典一样热闹。我们接连不断地受到入社的邀请,而每次都浮现暧昧的笑容回答说:我会考虑看看。到现在书包里全塞满了社团介绍的传单。

  「森崎有考虑要加入什么社团吗?」
  森崎大大地摇头。
  「不,完全没有。仲西呢?」
  「完全没有。」
  「你没有什么兴趣吗?」
  「正考虑从现在开始培养。」
  「有什么打算吗?」
  「是有打算要拿到机车的驾照。」
  「那不是还很久之后的事情吗?」森崎一脸无奈地说着。
  我猜他应该误会我的话了。
  「我生日在四月啦,所以现在已经在上驾训班了。应该下个月就可以拿到。」
  森崎将手腕搭在我的肩上爽快地笑着。
  「真的假的?很厉害嘛!不过,机车要怎么办?你有钱吗?有打算要打工吗?」
  在接二连三的发问之后,森崎的脸突然认真了起来。「仲西,你的手机是不是在响?」
  我反射性地「咦?」了一声,把手伸入裤子的口袋里。正如森崎所说的手机正在震动,看来是因为周围太吵而漏听了铃声的样子。
  打开摺叠式的手机看向萤幕。
  不认识的号码。
  因为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静静地将手机阖上。空想病的少女闪过我的脑海。
  「不接听没关系吗?」
  森畸感到奇怪地问我。
  「我家姊姊打来的。应该又是要叫我跑腿之类的,所以不接也没差。」
  边说着边耸肩时,从背后传来想部没想列的声音。
  「喔?我什么时候变成仲西同学的姊姊了啊?」
  一股寒气瞬间涌上背脊。
  「呐,回答我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姊姊了啊?」
  她再度从我的背后搭话。大概是察觉到是我认识的人,森崎隔着我的肩膀向她点头示意。
  我做好觉悟,但仍然诚惶诚恐地转过身。吊着眉尖的穗高小姐就站在那里。
  怎么说呢?看起来很不高兴。
  「那个……跟新生代表是不同的类型呢?」
  森崎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看脸就知道了吧?而且她也没穿着制服啊。更何况青井的脸比她温和好几倍——至少比起现在的穗高小姐。
  「从刚才就一直说我的姊姊怎么样的,是指什么事情啊?」
  她静静指着我的手机。
  「刚才的电话,真的是姊姊打来的吗?」
  「啊,咦?搞错了?」
  我决定装傻,说老实话的话等一下会很可怕。
  「喔?装作不知道啊?」
  「所以我说,什么事情啊?」
  「手机借我。」
  我看了手机一眼,「啊?」地嘀咕了一句。
  「别拖拖拉拉。」
  她说着就抢走我的手机,随便就开始操作了起来。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森崎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说着。
  「我才想问哩!」
  我望向正在操作手机的穗高小姐答道。
  「好,这样就可以了。」
  她笑着脸把手机塞给我。
  「你做了什么?」
  「在电话簿登录了我的号码,反正你已经注意到是我打来的了吧?这是为了不再听到你睁眼说瞎话的预防措施。」
  看到不认识的号码就能够马上联想到穗高小姐,看来我今天的直觉很准。不过她蛮横的行为更在我的直觉之上。
  我叹了一口气,向她问道:
  「耶,今天是什么事情呢?」
  「致歉。」
  她用一副伟大的态度回答,依然是感受不到一丁点的诚意。
  而且致歉已经够了,再说那根本就单纯只是藉致歉之名的处罚游戏——背后站着五位没见过面的男人,面前的是前些日子用球棒把我打趴在地上的空想病少女——真的是四面楚歌,说是如坐针毡也可以。
  而且都来到本人的背后了,还刻意打手机联络,想测试对方反应的行为。那种人会有想道歉的想法我怎么也不相信。
  「不,入学考试时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上次请我吃饭已经很足够了。」
  她摇摇头。
  「我不是指搞砸你面试的事情。」
  「咦?」
  「所以我说,是其他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呢?」
  她害羞地笑一笑,看向森崎。
  「那个有点,如果不是两个人独处的话……」
  看来是希望森崎能够离开的样子。
  但是,事情可不会那么容易就如你所愿,就算如你所愿了,我也会全力阻止。要跟这个人独处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很悲哀地森崎是个对场合很敏感的男人。
  「我今天要去打工,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着,森崎爽朗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高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仲西真的太好了。」
  「什么意思?」
  「在你的周围都只有美女啊。那么,再见啦。」
  留下像白痴一样的话,森崎就从我眼前离开。
  「啊,糟糕!我也要去打工了。穗高小姐,不好意思。要道歉的话等下次吧?」
  当场胡说八道了一番,正想从紧急情况中逃离的我,被她从背后抓住了衣领。
  「你根本没有在打工吧?」
  这个人到底把我的事情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啊……对了对了。确实是这样,我确实还没有开始打工。不过,可是,我想说现在就去找……不,我说真的,真的……」
  我的声音激烈地提高,笨拙的解释越说越觉得空虚。
  「无聊的藉口说完了?」
  她真的一副无聊的样子问道。我只能垂下头回答一句「是的」。
  「很好。」
  她放开了我的后农领,不知道在想什么,竟开始整理起我的衣装。
  「你在做什么?」
  「都是因为你做些奇怪的抵抗,衣服都皱掉了不是?」
  细心地整平皱纹的她这样说着。看来她很意外地有勤快服侍人的一面。
  「没关系的,那种事情。比起那个,新的致歉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我很好奇啊。」
  最后她拍拍我的上衣,点点头。
  「真完美。」
  她看着我的衣服说着。一定是没在听人说话。
  「那么,在保安者的大家还没有来之前走吧。」
  她朝着校内的广场走去。依然是不等我的答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说的话似乎是绝对的。
  我追上她后面跟着,然后环顾了四周。
  「这么说来,保安者的人在哪里啊?」
  「在校门被警卫拦下来了。我是很普通地就走进来了,不过他们再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中生的样子,所以也没办法。现在应该正在跟警卫解释情况吧?保安者真是辛苦的工作。」
  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际上,对她来讲确实是没有关系也不一定。
  「这么说起来穗高小姐待在校内不是很不妙吗?要去其他别的地方吗?」
  穗高小姐很意外地「欸?」了一声。
  「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啊。老是拉着你到处走也不太好,我也是为了这样才到陵青来的。」
  「不,基本上校内是禁止关系者的人以外进入的,再说保安者的人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被拦下来的吧?还是不太妙啊。」
  听到我说的话,穗高小姐打开手提包拿出钱包,在我眼前亮出一张卡片。
  「那个,请问这是什么……?」
  「看了不知道吗?」
  我不太了解。她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空想病的诊断书啦。」
  「啊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免罪符】啊。」
  穗高小姐将两腕交叉在胸前,骄傲地点点头。
  在世人的认识中「空想病的发作」=「轻犯罪的累积」。再怎么说,处在发作状态下的他们在常识与良知上早已经崩坏,而是根据符合于幻想世界的伦理观在行动的。
  住宅侵入罪、窃盗罪、在有些场合连伤害罪都会发生。
  但是对于发作时的他们也不能够追究所犯下的罪,因为那已经可以说是处在精神丧失的状态了。因此,空想病的患者被赋予了不被逮捕的特权。
  就这样,曾几何时空想病的诊断书开始被称作【免罪符】。
  「没有人可以只为了不法侵入就来问我的罪,不管发生什么事,保安者的人都会为我圆场的。」
  穗高小姐开心地笑着。
  她那种公主大人一样的气质看来是因为这样的环境而被培养出来的。
  广场上,手上拿着茶饮或是零食的学生们热闹地谈笑着。
  我让她坐在椅子上,走到贩卖机去买两人份的饮料。不是为了跟她客气,是为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反正一定又会被牵扯进什么荒唐的展开。
  做好觉悟回到座位,我把光是看包装标签就知道很甜的咖啡欧蕾递给她。
  「喔?以你的程度来说,这选择不错嘛。」
  喜欢甜的东西就老实地说喜欢,给我个开心的表情不是很好吗?每次都用这种傲慢的态度,我也开始觉得有点火大了。所以,我冷淡地问她:
  「然后呢?要道歉的是什么事情?」
  结果,刚才为止的从容态度不知往哪去了,她白皙的脸颊突然开始泛红。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那、那、那个啊,可、可以问你一个奇、奇怪的问题吗?」
  「奇怪的问题?」
  穗高小姐低下头,把视线从我身上避开。
  「你、你只要回、回答可、可以或是不、不可以就好了。」
  看着她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我确信了那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回答她一声「可以啊」。
  这种突然改变的态度是什么啊?
  「那、那个、那个……啊,仲西同学、仲、仲西同学……至今为止,有过接、接吻……」
  吞吞吐吐地说到这边,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脸红到了耳根。
  「有、有过接吻的经验吗……?」
  完全没办法理解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经验的有无会对结果带来什么影响?
  思考了一段时间,我老实地回答她。
  「不,没有。连跟人交往都没有过。不过,那又怎么样了吗?」
  穗高小姐将两手放在大腿上,伸直手腕,一副忍耐不住的样子低下头。
  「真……真是对不起啊。」
  她难以启齿般扯着喉咙说着。
  跟不上对话的进度。没经验跟她的道歉到底有什么关联性啊?
  「那个,从刚刚开始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那个、啊……在说我抢走你的初吻的事情啦。」
  对话在无意间往不得了的方向展开了。
  「啊?」
  穗高小姐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我。
  「……《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
  那单字在我的脑海中穿梭,把一切都回想起来了。我理解了她想说的事情。
  那天,在车站的月台她晈了我的上唇。嘴唇跟嘴唇确实有碰到,附加她的舌尖还妖艳地抚弄过我的上唇。
  但是,究竟那能不能称作是接吻呢?
  话虽如此,也不能把那个称作是《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的发动。
  「啊啊,那件事情啊?我不在意的。」
  「这、这……这样啊,那就好。」
  说着,拨弄着头发的她在举止上不知道哪里就是觉得僵硬。感觉上就像是要故作镇定,但是却很勉强的样子。
  「喏,我也问个问题可以吗?」
  她歪着头。
  「可以啊,什么问题?」
  「穗高小姐有过接吻的经验吗?」
  她的脸瞬间蒸发了,现在也好像可以看到头上冒着热气一样。
  「第、第一次啦。所以又怎么样?有意见啊?」
  红着脸瞪着我回答的穗高小姐。我会觉得那个样子很可爱一定是一时之间的鬼迷心窍没有错。
  过了一会儿,保安者的人带着疲惫的样子来迎接穗高小姐。看来这里的警卫是个不懂得通融的人,为了得到入校的许可应该是费了一番辛劳吧?
  穗高小姐在离去的时候,说了一声:再见喔。
  事到如今,也不觉得惊讶了。

  陵青高中是一所在市内小有名气的升学学校,也是一所导入学分制度的,有一点特别的高中。
  所以,不同于一股的高中而有各式各样的科目可以听讲,选择的范围也很广泛。班级的概念比较稀薄,大家都过着各自想过的高中生活。
  一言蔽之,就是一所像大学一样的高中。
  基于这个理由,入学典礼结束之后的新生首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思考时间的分配。一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的必修科目,加上从预先被指定的三科选择必修科目中必须选择一科,在那之上,再选择自己想要学习的科目。另外,每一年的选课数量都有上限,必须在这样的规则之中安排学业。
  我跟森崎几经讨论,终于将时间分配表完成,然后向挤满学生的学务处窗口提出了修课表。
  负责处理的大姊在事务性地处理完我交给她的提出资料后,事务性地告知了一句:好的,可以了。
  就这样,高中生活也上了轨道,再度跟青井有所对话已经是四月即将结束的时候。
  那一天,森崎来了一封简讯告知他人不太舒服而要请假的事情。
  我所选择的科目几乎都跟森崎相同,所以一旦他请假的话,那一天就会变得格外无趣。
  就在第四节的科目开始前玩着手机打发时间时,坐在前面座位的男学生们的对话自然地传到我耳朵里。
  「那个人,真是可爱啊。」
  「不过,看起来很顽固啊。光是她穿着制服这一点就……」
  「大概是哪里的大小姐吧?我们学校有钱人多得是。」
  比起手机,对话的内容更引起我的兴趣,我顺着男学生的视线望去。
  有一位可爱的女孩子,不过很可惜那是青井。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套制服。因为森崎也不在的关系,我站起来走向青井的位子,向他搭话。
  「是青井同学吧?好久不见。」
  他看了我的脸,露出亲切的笑容。
  「啊啊,是你啊。入学典礼以来呢。」
  当时只是互相交换了视线而已,不过看来他确实记得的样子。
  「青井同学一个人上这堂课吗?」
  「不,平常是跟社团的人一起。说是因为感冒所以请假了。」
  「我也是,平常一起上课的家伙请假了。」
  「大概是感冒正在流行吧?」
  青井用下巴指指旁边的空位。
  「不介意的话,一起上课吧。」
  「嗯,说得也是。」
  我在椅子上坐下,从书包中拿出笔记本跟笔记文具。
  「真的买了那套制服啊?」
  青井小声笑了。
  「我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陵青的,当然是买了啊。很适合我吧?」
  对于自己的外表比起他人优越的事情抱有自觉,而表现出那种态度的一句话。但是很神奇地并不会让人感到讨厌,大概是拜他温和的性格所赐吧?
  青井是个认真的家伙,在授课中一直都看着老师的方向,黑板上的东西还附加注释详细地抄下笔记。随便向他搭话都让人犹豫,不禁想着两个人坐在一起上课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课堂结束后青井便邀我一起喝茶,因此我们便前往位于本馆的开放式咖啡厅。
  天气晴朗,舒适的风吹拂着树叶。
  「从之前就很想问青井了……」我从他的姓氏去掉了敬称,因为他自己希望我这样。「面试的时候,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他转着纸杯说:「那样的事情?」
  「去配合穗高小姐……那女孩的发作。你知道是空想病吧?而且好像也认识研究所的人。」
  「啊啊,因为我是【演员】啊,当时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而已。虽然说因为恶作剧过了头让穗高所长不太高兴就是了。」
  「演员?」
  青井喝了一口冰咖啡之后点点头。
  「对,我在做政府公认的演员,隶属于神奈川分部。所以,跟穗高所长也是有所交情。」
  「这个年纪就在做演员啊……?真厉害。」
  「有一点类似门路的东西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门路?」
  「我妹妹患有空想病啦,而且是全日本只有七个人的剧场型。小的时候就常常被牵扯进妹妹的发作中,演技也是因为这样不由分说地就学起来了,不,说是习惯了比较贴切。妹妹的话则是被神奈川分部管理着。」
  剧场型是关系到天地创造型的危险存在,为了防止感染爆发,剧场型空想病患者的行动会受到政府在某种程度上限制。就连外出都必须要提出申请的地步。
  然后,比起自我完结型,剧场型的特拉乌姆波更为强力而广范围的事情是已知的事实,因此,法律上规定剧场型空想病的人在各县市只能居住一名。
  「……妹妹是剧场型啊。」
  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对,所以,空想病的对应方式我已经很熟练了。虽然那时候有点做过头就是了。」
  「是这样吗?我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厉害啊,我没有办法做到那样子的演技。」
  「不,我说的不是指那件事情,而是指当时的我没有打算让她的发作早点结束的念头。穗高所长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对我提出警告的。」
  「什么意思?」
  青井撑着一只手肘,说了一句「说起来会有点长……」的开场白后,便开始解释。
  首先,演员的工作就是要停止空想病的发作,也就是要让他们的幻想完结的意思。
  因此,演员被要求的素质不是只有演技而已。
  比起演技,不如说是能够看透空想病患者做出了什么样的世界观、渴望什么样的东西的观察力比较重要。在了解幻想的走向之后,摸索出能够最有效率地将它完结的方法并且付诸演技。青井强调演员是为了引导他们将幻想结束而存在的,接着又继续说道:
  「要配合幻想这种事情谁都办得到,但是如果只是单纯地配合的话,就会有让幻想加速进行,把内容扩大的可能性。如果演变成那样子的话,为了让故事完结而去回收已经膨大化的伏笔的同时,新的伏笔又会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变成患者跟演员之间没完没了的追逐游戏。最后,会演变成除了使用抑制剂以外没有其他方法的地步,既使在知道那是一种剧烈药物的情况下。」
  青井换了一只脚翘着,喝了一口咖啡。
  「面试的时候,我称自己是开膛手皮耶尔的朋友,登场在她的幻想世界里。接着,又捏造出杰斯提斯的阴谋并且把它揭发出来。但是那样做会使得她所准备的世界观有了扩大的空间,因为患者会将周围的言行加以补完,一个接着一个地构筑出新的设定。《圣典》(瑟菲洛的诏书)的事情也是一样。」
  「简单来说,青井做出了没有必要的伏笔的意思?」
  青井点点头,喝着咖啡说道:
  「对,那不是演员该做的事情。穗高所长就是在指责这一点。」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青井雪白的牙齿映出光芒。
  「因为无聊。那时候,看到出现在面试会场的那孩子的举动,马上就理解了她的目的。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应该不用一分钟就可以让她的幻想完结了吧?那样就太无趣了,所以想说要让故事再延长一些,虽然结果是让她用《强制告解》(迷途羔羊畏惧神罚而告白)而翻盘了。那时候就觉得该是时候收手了,对于她的发作相关的情报知道得不多,太过得意忘形的话,如果引发了『幻想世界的诡局(paradox)』就不太妙了。」
  「幻想世界的……诡局?」
  「就是指设定矛盾的意思,经由周围的人给予跟幻想的根基部分互相矛盾的新设定而引发的,幻想世界的破局(catastrophe)。引发幻想世界的诡局的患者会有陷入精神崩坏的危险性。因此,设定矛盾在我们演员之间是一种禁忌。实际上在日本就有因为引发了幻想世界的诡局而精神崩坏的患者,也因为那次事件,演员才全部变成证照制度的。」
  不亏是有一位空想病的妹妹,青井知道的知识远在我之上。搞不好是为了妹妹而努力学习的。在眼前微笑的青井,在现在的我眼中看起来有着不辞辛劳的坚强耐力。
  「有一点,感到疑惑的事情……」
  「什么事?」
  「那个,演员很厉害这件事情我很了解了,也了解了那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政府会准许将幻想的完结交给门外汉来处理呢?弄得不好的话,故事有可能会越扩越大,最坏的情况,引发幻想世界的诡局也不奇怪不是吗?」
  「嗯,幻想世界的诡局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引发的。如果只是一点点的设定矛盾的话,患者会自己做出填补矛盾的新设定。而且,一般人插手空想病发作的情形也逐年有在减少,因为空想病患者的周围都固定会有公认的演员待机的关系。说起来是前年的事情,美国的研究所有报告发现当空想病患者发作的时候,幻想世界的角色会分配给比较亲近的人。所以说,只要在周围聚集有交情而亲近的演员的话,他们自动地就会被选为幻想世界的住民。」
  青井说的话条理分明,非常容易理解。但是,仍然有让人无法同意的地方。
  「既然是这样,那时候为什么我会被选上?」
  青井耸耸肩膀,说了一句:谁知道?
  「连青井也不知道啊?」
  「因为情报太少了。虽然是无法想像的情形,不过也许只是因为周围没有演员的关系也不一定。」
  「可是,有姊姊在身边。比起陌生人的我还要亲近吧?」
  「开膛手皮耶尔在设定上是男的,身为女性的穗高所长没有道理被分配到角色,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觉得你比较好的关系也不一定。」
  「我?为什么?」
  青井开心地笑一笑,用拇指抚弄了一下嘴唇。动作有点色。
  「也对。说是『比较亲近的人』可能有点语病,正确来说的话应该是『患者抱有好感的人』才对。」
  「更加让人无法理解了。我跟那个人到那时候为止一句话都没交谈过,没有理由让她会对我抱持好感才对。」
  青井爽朗地笑过之后,
  「你真笨啊,不是有句话叫『一见钟情』吗?」
  说着,用指尖戳戳我的胸口。周围的人看来或许像是情侣之间在打情骂俏也不一定。
  喝完咖啡,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向停车场。
  「好大台的机车啊。你有大型机车的驾照吗?」
  青井看着姊姊让给我的机车说着。
  「大型的驾照不到十八岁是没办法拿到的,这只有400c.c.所以没问题。」
  「你喜欢机车啊?」
  「与其说是我,应该说是我姊姊喜欢。她想要拖我做她兜风时的同伴,就叫我去拿驾照了。」
  「喔?姊姊喜欢啊?真是帅气。」
  「那未必。」虽然嘴上是这么回答他,不过听到姊姊被称赞也不会感到不愉快。
  插入钥匙,按下发动钮后,改造排气管发出舒服的声音。
  戴上半罩式安全帽,我说了一句「那,再见啦」。
  「仲西,有空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
  我们在咖啡厅有交换过手机的号码跟邮件信箱。
  「嗯,我等你。」
  催起油门,我朝着校门骑去。
  穗高(姊)小姐的那一句「保证会支付出演费」在那时的我早已经忘光了。也不是说对金钱毫不在意,只是入学考试当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且从那之后已经过将近两个月了。
  所以,在校门口埋伏我的穗高(妹)小姐递出可爱的信封给我时,我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理解状况。
  「那时候的出演费啦。」
  「出演费?啊啊,出演费是吧?这么说来,穗高小姐确实说过这种话。」
  她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有说过出演费的事情吗?」
  「我是指姊姊那边的穗高小姐。」
  「啊啊,原来是这样。可是,很难理解啊。」
  她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后,接着说:
  「以后,就称呼我做结衣小姐,这样比较好分辨吧?」
  听起来既像是提案,又像是命令的一句话,找也老实地回答了一声「是」,就算抵抗她我想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也会用名字来叫你,了解了吗?景。」
  ——要求别人用敬称来称呼,自己却是直呼其名啊?
  穗高小姐,不对,结衣小姐将两手绕到背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的脸。
  我苦笑着点头。
  「不过,出演费也可以不用付的。」
  她摇摇头。
  「法律上规定的啊。」
  收下被塞过来的信封,我动摇了。那信封相当厚重。
  「……出演费到底有多少啊?」
  「会根据情况而调整,所以也没办法说出一个定数。景的状况的话应该会加很多料吧?」
  「为什么?」
  「出演费会根据受拘束的时间、出演时造成不便的程度来调整。景不是入学考试吗?加上就连在面试会场都要配合了,是在非常不便的时机被牵扯进来的,应该是在那点上增加不少的吧?」
  「不,再怎么说这个都太多了。」
  「别在意、别在意。」她从我手中把信封抢过去后,「嘿!」地一声将它放到我的书包中。「可以收下的东西就把它收下来吧。」
  「可是……」
  正当我支吾其词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仲西,你还在啊?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
  青井爽朗地说着。「呐,在那边的是谁?」
  ——你在装什么傻啊?这家伙。
  青井是面试会场纠纷的当事者,当然会知道她的脸。他不可能会忘记的吧?
  「青井,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在青井的耳边窃窃私语。
  可是,青井却无视于那句话,而向她搭话。
  「初次见面,我叫青井晴。你是?」
  「咦?我、我叫穗高……穗高结衣。」
  结衣小姐似乎因为突然出现的青井而感到畏缩。
  「喔——?」
  完全像个女人的样子般说着,然后青井在毫无预警下亲了我的脸颊。
  「什?」
  青井微笑着说了一句「今晚再打电话给你」后,就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那家伙,茌想什么啊……」
  我看着青井的背影,摸着还留有嘴唇触感的脸颊,无意识地嘀咕着。
  「呐,景。刚才的孩子是谁啊?」
  结衣小姐慌张地拉着我的衣袖。
  因为说明起来会很冗长的关系,我将引擎熄火,下了机车。
  「我的朋友……说是认识的人比较贴切。今天是第一次认真有过对话。」
  「只是认识的人为什么在分开的时候要亲吻?」
  结衣小姐看着青井背影的视线有种奇妙的不协调感。
  搞不好,先跟她说明青井是个男性的事情会比较好也不一定。
  「那个……穗高小姐。」
  被称呼姓氏的她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我。
  「结、衣。」
  那种小事情随便啦。可是,对她来说似乎是最优先事项的样子,表情一整个僵硬。
  所以,我折服了。
  「啊啊,不好意思。那个,结衣小姐,青井他……我是指刚刚那个家伙,他是个男的。」
  「男的?」
  「对,青井,是个男的。没有错。」
  结衣小姐虽然理解了我说的话,但是似乎没有办法信任的样子,冷淡地说了一句「无聊的玩笑」。
  到她回想起面试当时青井的模样,花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女装时的青井连妆都上得很好,而应该是这一点让回想的困难度又往上增加了一层。
  为了结衣小姐的误会被解开而放心的时候,停在车道上的敞篷车突然响起了喇叭。
  把目光望向一看就知道很贵的车子,穗高小姐就坐在驾驶座上。
  她将身体采出来,说道:「结衣,话已经说完了吧?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喔。」

  看来今天是穗高小姐代替保安者的人负责跟在结衣小姐身边的样子。
  「我知道啦,最后我再去买个饮料,等我一下。」
  回答完穗高小姐后结衣小姐就跑出去了,大概是打算在校内的贩卖机购买吧?
  也不能就这样放着穗高小姐不管,我向她行个礼,走到车子旁边。
  「穗高小姐,好久不见。」
  「看起来很有精神啊,年轻人。」
  穗高小姐露出柔软的微笑。
  「是,托福。」
  「看起来跟结衣相处得不错啊。」
  虽然很不愿意,不过周围的人看起来果然还是这样吗?
  所以我也只是泄了气一般回答一句:「欸,是的。」
  「那孩子啊,好像对你很有意思的样子。而且虽然身为姊姊的我说起来很怪,不过结衣也很可爱不是吗?」
  如果去掉破天荒的个性以及无厘头的行动不谈的话,也许确实如她所说。
  「是啊,确实是很可爱。」
  所以,我带着一半客套说着。
  「没错吧?所以我想对你而书这发展也没什么不好才是。」
  说着,穗高小姐便靠在坐席上。
  就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怎么能让事情这么单纯地被就被下定论。
  把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就这样用事不关己的态度切离,恐怕这是来自于血缘的东西。
  这对姊妹,太相似了。
  那之后,穗高小姐让手上抱着大量咖啡欧蕾罐子的结衣小姐坐上副驾驶座,将车子开走了。
  结衣小姐用笑脸说了一句:再见啦。
  然后,穗高小姐的驾驶方式有够粗暴。

  青井的电话等了许久都没有打过来,「今晚再打电话给你」那句话也许也只是恶作剧的一环而已。
  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不把事情的真相确认清楚不行。被一个男的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亲吻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青井虽然喜欢扮女装,但是个性上却是个男性,我不认为他会对于身为同性的我抱有友情以上的好感。
  一定有什么目的。
  所以我为了问清楚那个目的而打电话给青井。
  『喂?』
  青井的声音感觉有些疲惫,没有平常的娇嫩感。
  「啊,是我……」
  沉默了一阵。
  『抱歉。本来是打算这边打电话给你的,却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小状况?」
  难道说,我的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现在不方便讲电话吗?」
  『不,没关系,已经处理完了。是妹妹发作了啦,分部的演员全员出动,在刚刚总算让它完结的。』
  说完,青井小小笑了一声。
  『今天的设定相当壮大啊,比起平常要辛苦多了。』
  听了青井的话,我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青井的妹妹是剧场型吧?」
  『嗯,对啊。』
  「剧场型会将幻想的世界观强制灌输到周围的人身上,而配合那个世界观也会改变那个人的自我。被剧场型感染是这样的意思没错吧?」
  『是没错。』
  「既然是这样,在剧场型的周围配置演员不是没有什么意义吗?演员的责任不是引导幻想的完结吗?但是,自我被改变的的话就算是演员也没有办法做到这点吧?啊,当然我了解那比起把一般人牵连进去要来得好啦。」
  『确实如仲西所讲的,普通的演员大致上是派不上用场的。所以,配置在剧场型周围的演员都是限定为持有【ADM】的人。』
  原来是这样的安排啊,我终于理解了。
  ADM是anti dream matter的缩写,也就是反特拉乌姆波贺尔蒙物质的意思。
  受到剧场型发出的强力特拉乌姆波影响的大脑中,正常的神经传导会受到阻碍及扰乱,而被配合于空想病患者所描绘出的世界观的妄想、幻觉及幻听所支配。
  ADM可以将特拉乌姆波所持有的情报传达能力以及精神共感能力无效化,因此就算是剧场型也没有办法支配他们。
  四年前,ADM被美国的研究所发现。当时该研究所扬言这将成为连天地创造型都可以抑止的王牌,关系者们也对ADM抱以甚大的期待,因此受到全世界的新闻媒体所关注。
  那之后,美国研究所的调查也发现让「幻想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夜」落幕的英雄们也是ADM持有者的事情。
  与ADM的持有者一样,空想病的患者也不会被牵扯进其他剧场型患者的发作,因为特拉乌姆波会与特拉乌姆波互相抵消的关系。
  特拉乌姆波的共鸣是在两个空想病患者同时引起发作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稀有现象,而且当中至少要有一方是剧场型空想病患者才行。但是,就算说机率很低,只要一发生就有可能引起人类灭亡的天地创造型会受到严重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么说,青井也是……?」
  『当然,我也是ADM的持有者。ADM是一种只有长年受到强力特拉乌姆波影响的人才会产生的类似抗性一样的东西。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都跟妹妹在一起,会持有也是当然的吧?』
  我感叹了一句「真厉害啊」。有着扮女装的兴趣、又是演员、再加上还是ADM的持有者。真的是一个拥有各式各样特征的人啊。
  『然后呢?仲西特地从那边打电话过来的,应该有其他想要问的事情吧?』
  青井的口气突然变得开朗,大概是已经察觉到我想要问的事情了吧?
  「那个亲吻是有什么意义?」
  青井大声地笑着。
  『那女人,有在忌妒我吧?』
  「忌妒?」
  『对,忌妒。』
  我回想起白天结衣小姐面对青井的奇妙眼神,那可以称作是忌妒吗?
  青井似乎是将我一瞬间的沉默当作是对于质问的肯定回答,爽朗垃说道。
  『我想她应该是喜欢仲西的事情,嗯,说喜欢可能是有点过头也不一定,但是我想至少是抱有好感的。再说,她当时到底是来学校做什么的?』
  「好像是为了把出演费拿给我的样子,入学考试时的那个。虽然我早就忘记那回事了。」
  『用那个当藉口来跟仲西见面啊,看来这已经确定了。』
  青井用兴奋的声音说着。对于随意的想像打从心底享受着的样子,让人感觉像是真的在跟女孩子对话一样。
  「什么叫藉口。依照结衣小姐所说的话,好像是不能够不收下的的样子。」
  『仲西,你真是个老实的家伙。出演费的支付这种事情,通常是经过信件寄送的方式完成资料的填写后,转入指定的银行户头就可以结束的。你没想过直接亲手交付现金是很过时的做法吗?更何况,由患者亲自上门根本是破例中的破例,你说有什么必要做到这样呢?』
  确实是像青井所说的。仔细想想,对研究所来讲也没有让身为无可取代的重要人物结衣小姐直接出面的必要性。
  「那,为了什么要穗高小姐亲自……?」
  『所以我说,不就是为了见仲西一面吗?很可爱不是?她虽然比我们大一岁,但是正因为是在东京本部受到细心呵护下长大的关系,看来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还不够圆滑的样子啊。』
  我倒是觉得已经十二分圆滑了。
  「大一岁?」
  『你不知道啊?穗高结衣比我们大一岁啦。』
  「不,我是有想过年纪应该比我大啦,可是为什么青井会知道这种事情?」
  『那种事,就算说所属的分部不一样,我也是研究所的人啊。虽然说比起剧场型数量多而且对周围的影响力较少的自我完结型不管怎样都会比较不受关注,但是穗高结衣可是所长的妹妹,在我们业界很有名气的。』
  青井说到这里告了一个段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过,仲西,你又是怎么样?』
  「欸?」
  『你对于她的事情怎么想?』
  「就算我问怎么想……」
  对于那个人不好应付的印象没有那么简单就可以被抹灭。
  『真是不干脆的家伙。』青井笑着。
  之后又接着聊了些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话题,像是国中时代的事情、高中老师的事情,内容各式各样。
  青井有加入剧团。因为实在很像是他会做的事,所以我笑了。
  『六月的陵青祭我们有表演,把文化会馆整个包下来。有空的话仲西也过来吧。』
  「嗯,会过去。我朝待着。那么,学校见。」
  『嗯,再见。』
  留下爽朗的余韵,青井挂断电话。
  那之后,我躺在床上,想着「青井跟结衣小姐,这两个人的性别有没有办法调换过来啊?」这种白痴的问题。
  再说,就算这种事情实现了,也没办法解决根本的问题。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 女装的推荐
  因为被问了「好吃吗?」所以我很老实地就回答了一句「很好吃」,也没忘了附加一句「我吃饱了」。
  「这样啊,很好吃啊?」
  青井开心笑着,很做作地点了点头。一副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样子,让人忐忑不安。
  我们在位于高中附近的文字烧店《猛猛呷》的店内。价格实惠又分量充足,再加上如果持有陵青的学生证就可以再优惠一百元,因此博得广大人气,大概过中午之后往往会坐满上完课的学生。
  我喝着水,看向青井的眼睛。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很奇怪,现在终于发现了。青井坐在我的旁边。
  如果在柜台的话这是很自然的坐法,但是我们坐在四人坐的和式座位上。因为就只有我跟青井两个人,对面的两席座位完全空着。当我在的店员带领下来到和式座位上坐下后,因为被青井用极为自然的口吻说了一句:「再往里面坐一点嘛」所以也一点都没有感到怀疑,看着坐在旁边的青井也没有特别想什么,但是仔细想想这种坐法实在是非常不自然。
  有什么必要悲哀到要两个男人肩并着肩用餐啊?
  「青井,你应该有什么话想讲吧?」
  「喔?直觉不错嘛。」
  青井将上半身靠近我,把一边手肘放到桌子上。
  「想不想出演舞台剧?」
  「舞台剧?」
  「之前有提过我们社团在陵青祭有表演对吧?」
  「我记得。」
  青井用吸管戳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说道:
  「然后就轮到仲西出场了。」
  对话可以没有脉络到这样的地步也只能感叹了。
  「啊?为什么?」
  「上舞台很有趣喔。」
  「很抱歉,我没兴趣。而且我没有表演天分的事情在面试的时候已经很明白了吧?」
  青井摇摇手。
  「没关系,没有台词的。」
  就像是对我的演技打从一开始就不抱期待一样的讲法。
  「那就更加没有指定我的必要了不是吗?去找其他家伙啦。」
  「虽然是不需要什么演技,但是如果不是仲西就不行。」
  「为什么?」
  青井把脸靠近我的肩膀,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那感觉就像是女朋友在跟男朋友撒娇一样,总觉得很恶心。
  不清楚情况的男人看到的话可能会很羡慕我,可是我偏偏知道青井的性别。
  「如果不是会骑机车的人的话就很困扰了。」
  「表演跟机车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这次的表演要用到机车,所以正在找持有机车而且又会骑的人。」
  「在舞台上骑机车?」
  青井小声地笑了。
  「如果考虑到是高中的创作舞台剧的话,这是很有冲击性的演出不是吗?」
  「是要在文化大楼的大演讲厅表演吧?在室内骑机车没问题吗?」
  「有得到学务处的许可。不亏是提倡自由校风的学校,很轻易地就通过了。」
  最近常常在想,感觉上陵青把自由这个词的意思搞错了。
  「真厉害啊。」
  「对吧?所以说,要不要一起来?」
  「不,我拒绝。」
  「那,要不要尝试着来看看排演?今天预定要把剧情从头到尾跑一遍。虽然没有要穿戏服,大小道具也没有全部准备齐全,不过我想应该可以理解我们要演的大致上是怎样的内容。」
  「你打算就这样一步一步把我拉进去对吧?」
  青井耸一耸肩膀,往我的脖子吹了一口气。一瞬间寒气就涌上背脊。
  「文字烧,很好吃吧?」
  「……是很好吃。」
  「这是谁请客的?」
  原来是在打这种鬼主意。被说了会请客就傻傻跟过来的我真的是个笨蛋。就算想要抵抗他,钱包里也只有不到三百块钱。出演费被姊姊没收了,因为是不适合高中生钱包的巨大金额,我想这是很理所当然的处置。
  「……青井同学请的。」
  「我听不见呐。」
  青井开玩笑似地笑着,把脸颊靠近我的肩膀磨蹭。
  紧接着,脑袋不知道被谁突然敲了一下。青井被声音吓到,把脸从我的手臂移开。转向后面,把漫画杂志卷成棒状敲着肩膀的森崎就站在那里。
  「很会炫耀嘛。才想说你怎么没来上课,竟然是翘课在跟女朋友吃饭啊。」
  森崎很快活地笑着。
  「森崎也是来吃饭的吗?」
  「不,我是在前往车站的途中看到你在这里,就想说要来调侃你一下。」
  我的脑袋中开始在打算盘。
  「森崎,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青井发觉的我的意图,把脸逼近我。
  「仲西,手段很卑鄙啊。」
  「那是我的台词,就算手段卑鄙也是用的人会赢不是吗?」反驳着,把视线看向森崎。
  「呐,有带多少?」
  「嗯,是有大概一万块,不过为什么要问?」
  很足够了。
  「能借我一千块吗?明天一定还你。」
  森崎耸一耸肩膀。
  「你啊,在女朋友面前借钱不觉得羞愧吗?」
  紧接着结衣小姐之后连森崎都误会得很严重。
  「对吧?森崎同学也是这么想的吧?」
  青井用比平常尖锐的声音说着。明明是个男的,却似乎是打算要使出女人的武器。
  森崎点着头表示同意。
  「这么说来,你是入学典礼的时候致词的那个女孩子吧?名字叫什么?」
  「青井晴,青色的青、井户的井接着晴天的晴,请多指教喔。」
  青井露出恶怍剧般的笑容,这是在很了解这样的动作可以抓住男人的心的情况下做出来的行为。自己身为男人所以当然知道。
  「嗯,请多指教。不过,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啊?」
  森崎寻问青井。
  「嗯……我想想。」青井说着让人搞不懂意思的开场白,我看了有种忍不住想叹气的感受。反正一定又是在打什么不好的鬼主意。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要阻止也让人觉得麻烦。
  就算再被误会得更深也没什么值得困扰的事情。
  「是打算现在开始要他陪我的。(注3)」
  听了青井的话,森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现在开始?」
  「如果不介意的话,森崎要不要也陪我来?——来我们的舞台。」
  青井真是个策士。结果,原本预定成为我的金主的森崎也被青井怀柔,两个人一起被带到了社团大楼。就算手段卑鄙也是用的人会赢。
  看来似乎是利用社团大楼的楼顶做为排演场的样子。
  到了这时候森崎才终于理解到自己被卷入麻烦的事情里,苦笑着说了一句「我根本没看过舞台剧的说」。
  屋顶上集合了约三十位学生,根据青井的说法,现场的人是陵青高中剧团社《银世界》隶属成员,来了大概一半左右的样子。
  因为被青井说了一句「稍微坐在这里等一下」所以很老实地就照做了。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起,看了手机的萤幕我的太阳穴就开始痉挛。
  真是祸不单行。
注3  在日文中,「付き合う」有男女交往的意思,也有陪伴某人进行某事的意思。青井在这里玩文字游戏,将森崎所说的「付き合う」刻意改为后者的意思。如果延用原本森崎所说的男女交往的意思的话,青井的这句回答将变成「打算现在开始要交往」。
  当然,是结衣小姐打来的。
  「是……喂?」
  『什么嘛,像死人一样的声音。』
  开口第一句,很过分的一句话,真是一如往常。虽然有可能实际上真的是像死人一样的声音也不一定。
  「很可惜我现在是活跳跳的。然后呢?今天是什么事情?」
  总不可能又是致歉了。
  『我买了礼物要给景。』
  「礼物?」
  『对,礼物。』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会互送礼物的交情了?
  「你去了哪里了吗?」
  『纽约。』
  要吸引我的兴趣,这是个很足够的地方了。
  「喔?纽约啊。去旅行?」
  『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闲人啊。』
  真是个老是用让人想反驳的讲法说话的人。
  「那,为什么?」
  『去那边的研究所。我的特拉乌姆波好像跟一般空想病的人不一样而有特殊波长的样子,在世界上也是稀有的例子。美国跟日本的研究所有长年的交情,所以为了提供资料所以过去那边接受详细检查。』
  「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没有什么啦。』
  虽然结衣小姐笑着这么说,对我而言已经是很了不起了。看来结衣小姐跟自己住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明明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这关系就是切不断呢?
  『景现在在哪里?』
  「在学校。」
  『那种事情我知道。就是因为埋伏在校门口却一直没见你出来才打电话的。』
  她像是在指责我一般说着。我下定决心明天开始要从后门放学了。
  「我在社团大楼的屋顶。如果从正门看过来的话,在右手边比较里面的地方那栋比较高的建筑物。要不然我过去接你吧?」
  『没关系,我眼前有校园地图。社团大楼是吧?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等啊。』
  挂断电话,森崎浮现暧昧笑容的脸进到我的视线。我想我的脸应该看起来很疲惫。
  「之前的那个美女?」
  「……很清楚嘛。」
  「很受欢迎嘛。可是,女朋友没关系吗?」
  说着,森崎看向正在对社团的人提出指示的青井。
  「青井只是朋友而已啦。」
  「对方可能不是那么想喔。」
  森崎一脸愉快的样子。
  五分钟后,慎重地抱着手提纸袋的结衣小姐出现在屋顶。虽然看到成群的人而表现得有些困惑,但是发现我之后就露出往常开心的笑脸,跑向我的地方。
  「久等了。说起来跟景很久没有见面了呢。」
  「确实是这样。」
  如果说了「多亏这样我可以过着平稳无事的生活」的话,应该会让她大发雷霆。
  森崎露出亲切的笑容向结衣小姐打招呼,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结衣小姐也回应他。
  「呐,这就是礼物。」
  结衣小姐朝着我把纸袋用两手递出来说着。
  「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下次我会回礼的。」
  我慎重地将它收下然后说着。
  「回礼就不用去在意了,快点穿上。」
  结衣小姐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我。
  「穿上?」
  「我买了衣服回来,想说应该很适合景。」
  「欸?衣服是吗?」
  结衣小姐将两腕交叉,闭上眼睛点点头。
  「说到纽约的话,那不是流行服饰的圣地吗?想说难得就买了很有当地特色的礼物。」
  看向纸袋,印着看都没看过的商标。从纸的质感来看,我想应该是不便宜。
  「难道说,这个,价格还满高的……?」
  结衣小姐把食指摇了两下,啧啧舌头。
  「问那种不识相的事情很愉快吗?真的很笨呐。」
  只不过是说错一句话,为什么要被当笨蛋到这种地步?
  「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快点穿上。」
  窥视了一下里头,装着被送礼用的包装纸慎重地包装起来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纸。
  虽然是很基本款的黑色夹克,但是设计上非常地有格调。
  ——这个绝对很贵。
  我把夹克展开在眼前,余光看向结衣小姐的脸。她看起来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事到如今也没办法退还了。
  我索性将夹克穿上。
  「穿起来怎么样?」
  「非常地舒适。」
  「呐,朝这边转过来,让我看一看正面嘛。」
  结衣小姐一脸开心地笑着。「嗯,很适合嘛。」
  正当看着结衣小姐满足的表情的时候,完成排演准备的青井叫了我一声。
  「那夹克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很贵呵。」
  「结衣小姐给我的。」
  青井朝纸袋看了一眼,转向结衣小姐低下头。
  「你好,穗高小姐。」
  结衣小姐仔细端详着青井的脸,困扰地笑了。
  「你好,青井同学。不过,果然怎么看都还是像个女孩子。」
  「常常被人这么说。」
  青井用食指擦擦鼻下。
  「从姊姊那里听了青井同学详细的事情,听说你们认识?」
  「与其说是认识不如说我是所长的部下,也请你代我打声招呼。另外,穗高小姐,现在有空吗?」
  「嗯。不过,为什么这样问?」
  「我接下来要开始舞台剧的彩排,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仲西同学一起看呢?」
  结衣小姐露出爽朗的微笑。
  「如果是这种事情,我很乐意。」
  「话说回来,舞台剧的标题是什么啊?」
  我向青井问道。
  「『恋人是活死人』。」
  然后,我们三个人加上幕后人员做为观众的舞台剧排演就开始了。
  青井出演女主角。实在是太过于没有不协调的地方让我忍不住苦笑。
  第一次看舞台剧,虽然舞台剧特有的演出以及台词对话让人有些不习惯,但是故事内容非常地平易近人,让人很纯粹地感到有趣。
  也就是说,不是那种文化祭的演出节目常有的,单纯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的东西。既然是要在陵青祭出演,观众当然多半是像我一样很少接触舞台剧的人。看来是确实有去注意到这一点的样子。
  昏暗而不可思议的一幕,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恋人是活死人』

  登场人物
  高榇 慎  男、十七岁、高中生。
  夏目 遥  女、十七岁、活死人。
  夏目 小夜子  女、二十九岁、遥的义姊。活死人研究机关《Winchester》的所长。
  远藤 和义  男、二十七岁、《Winchester》的成员。
  夏目 京子  女、四十八岁、遥的义母。
  Winchester研究员A
  Winchester研究员B
  女教师
  老人
  咖啡厅的老板
  卢梭的虚像

  ——我们可以说是诞生过两次:
  一次是为了存在,
  另一次是为了生活。

              让—雅克·卢梭( Jean-Jacques  Rousseau )

  第一场

          男人从综合医院的停车场往上望向病房的窗户,夕阳西下,病房所面对的国道上响彻着车辆的行走声。
  高榇 慎  (自言自语的语气)在听到遥的死讯时,比起「她为何死去了」这件事情,我对于「她为何曾经活着呢」这件事更再一次地思考着。
  不,再说遥真的曾经活过吗?还是说,果然是死了的呢?
  在医学上,遥已经完全地死亡了。遥的脑、肺、心脏,在与我相遇之前就已经丧失其功能而无可挽救了。
  但是,如果藉法国的思想家,让—雅克,卢梭的话语的话,遥毫无疑问地是曾经活着。

          穿着中世纪服装的男人(卢梭)出现。
  卢梭  活着并不是指呼吸着的意思,活着是指行动着的意思。

          卢梭只在脸上浮现笑容,在慎的后方坐下,开始闱读书籍。
  高榇 慎  遥虽然是没有在呼吸,但是她的行动是很活泼的。
  比起我所认识的任何人,更加直率地表现自己的感受,所做的事情一切都是破天荒的。我曾被她耍得团团转。
  但是,遥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是有她的理由的。
  她是很孤寂的。我想她一直以来都饱受排挤与孤独的苛责。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比起一般人,遥的身体太过于异质了。
  遥非常地类似于被称为礓尸的存在,除了生存所必要的机能已经完全丧失之外,身体的一部分也已经腐败了。虽然没有腐臭,但身体近两成以上的皮肤组织已经坏死,严重的地方甚至外皮崩落,露出肌肉、血管与神经。

  卢梭  (将视线维持在书页上)那不是会对于日常生活造成障凝吗?

  高榇 慎  不,身体上来讲对于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伤痕与缺损的部分有用像是特殊化妆一样的东西修补。
  应该说,在精神上、心理上的负担还比较大。因为要向世间隐藏着自己的秘密,不得已要掩人耳目地生活着。

  卢梭  (以下,视线不移闭书籍)原来如此。

  高榇 慎  遥将那称作是「拟态」。面对她那样的自嘲,我找不到任何话语回应。
  然而拟态之后的遥是个美人。脸型与身体的曲线原本就很美丽,将腐败的部分去除之后的她,纵使已经看习惯了,依然是可爱到视线会忍不住会被她吸引。

  卢梭  于是你对她坠入情网了。

  高榇 慎  是的,但是……

  卢梭  但是?

  高榇 慎  但是,我也许没有爱上她的资格也不一定。
  遥再怎么说都是个活死人,而我没有足够的想像力去接受那个事贲。
  她的心比想像中要来得脆弱,平常顽强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掩饰的盾牌。对于这样的事情,在真正的意义上我并没有察觉到。

  卢梭  然后,要伤害人的心是非常容易的。

  高榇  慎  ……确实是这样。情结(complex)或是心理创伤(trauma),这一类心灵中脆弱的部分只要用指尖稍微一戳,很容易就会被引起。
  然而,要抚平那个创伤,所能做的事情却太少。
  我伤害了她的心。当然,就算并不是故意的,「伤害她的是我自己」这个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想要道歉,想传达我真正的感受。
  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高规仰望星空,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卢梭终于将视线移开书籍,看向高规。

  高规 慎  遥死去之后,我发现了许多的事情。
  像是对她喜欢得无可自拔的自己,或是世间的困难重重。像是什么是正确的、而什么又是错误的,像是没有明确的答案,意外地充满暧昧而抽象事物的我自己的世界。
  每当想起遥的事情,我的心灵就会充满舒适的微风。
  变成心灵创伤的冲击性的相遇,高中的再会,那时候从遥那里受到的欺负,与遥一同出席的无聊的课程,被强迫连行的北方街道,无法理解遥的行为而反覆激烈的争执,最后在她的拳头下落幕的大吵架。那一切都晕染着温柔的色彩。
  正因为这样,每当直视着失去遥之后的世界,都会被无可挽回的寂寞袭身。
  身体被倦怠感所支配,对一切的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对自己的存在都感到麻烦,在这样下去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卢梭起身拍拍慎的肩膀,将身体背对着他。

  卢梭  你已经死了。

               就这样离去的卢梭。慎就地坐下。

  高榇 慎  (浮现自虐的笑脸)正如你所说,我才是真正的活死人吧?
  那天,灰色的天空从早上就降着小雨,将街道染成一片忧郁。
  从验票口出来的人们,向是要从提早来临的冬天中逃离一般,慌忙四散。有人与并肩的恋人谈笑,有人浮现险恶的表情,通过我的面前。
  不论浮现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大家都是活着的。
  佣懒地站在被指定为碰头地点的车站验票口前,等待着已经到了约定时间却仍然没有出现的《Winchester》的研究员,我恍惚地想着这样的事情,然后,思念着与遥一同度过的日子。

               慎像是要逃跑般从舞台离开。

  序幕到这边结束,紧接着本篇就要开始。
  虽然卢梭突然跑出来让人不知所措,但是多亏有趣的剧情及精湛的演技,马上就不再去在意这点了。
  在青空下,全篇排演在进行着。戏剧独特的台词对话及夸张的动作所构成的一篇故事,让在阳光照射下的屋顶气氛渐渐地改变,让我感到些许不可思议。
  本篇以主角的回想作为主轴进行。
  大致上的结局在开头的时候就已经被点明的关系,诱人发笑的一幕也包覆着像是窥视着回忆一般独特的郁闷。我虽然不懂剧情上技术面的事情,不过似乎是想要藉着将「无可避免的死亡在未来等待着身为女主角的遥」这件事故意明朗化,使故事整体包覆虚幻感与寂寞感的样子。
  但是,遥的个性是稍稍有些恶劣的。
  因某件事情而让人悲叹的遥。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吗?我什么都愿意做。』面对这样担心着自己的主角,遥却像是在讽刺般放话。
  『那,现在马上就给我死啊,把那个喉咙抓破让心脏停止啊,变成跟我一样死亡的身体啊。那样做的话就可以理解我的痛处了吧?但是,你能做得到吗?你能允许这么做吗?说什么什么都愿意做,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便就说出口嘛,听了就烦。』
  会让人寒气袭身般自虐而攻击性的台词。
  因为我有欣赏电影的兴趣,所以看过许多以活死人作为题材的惊悚电影。但是像遥一样,与惊悚无关,而是在人性上露骨而让人恐惧的活死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活死人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很猎奇的了,遥的言行尽是更加深那种印象的东西。
  『弱小的人彼此互舔伤口又能怎么样?想要被治愈的感受吗?还真是悠闲呢。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说的话不过是诡辩而已,让人恶心到吐。』
  有时候像这样露出冷笑,也有时候藉自己的手让主角陷入危机之后说:
  『听好,慎。能够守护你的人就只有我,所以从今以后也要对我言听必从啊。』
  像这样反过来说明自己对主角的依赖性,或是
  『不是有句话说生死相伴吗?从一开始就死着的我又该怎么办呢?』
  像这样一脸天真地笑着。
  到故事的中盘,看着她将主角要得团团转,一件接着一件地引起骚动,我想到结衣小姐跟我也是看起来像这样的感觉,不禁苦笑。
  但是,那样的女主角也是被率直的主角将心中的刺棘一根一根地拔去,终于将自己软弱的地方坦白了。因为本来是很少开口说出正经话的遥,那一幕深深地刺入我的心坎。


  第四场

                深夜中,在跨越圃道的天桥上撑着伞对望的慎与遥。从早上开始雨势就不断地增大。慎对于昨夜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后悔,脸上表现得尴尬。

  夏目 遥  你已经听小夜子小姐说了吧?事情就是那样。科学家弗兰肯斯坦(注4)的目的不是创造人造人类,而是活死人的研究。
  他是最早对活死人进行科学性研究的科学家。在那之前,世界上也偶有研究在进行的样子,但都是没有科学根据的无意义的东西。
注4 Frankenstein,小说《科学怪人》中创造出科学怪人的疯狂科学家。
  像《Winchester》这样明确的研究机关被设立是在弗兰肯斯坦过世后再经过一个世纪长,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
  在那之前,似乎有非常不得了的实验被进行过喔。脑或是心脏很理所当然地就被全部摘除,听起来真是残酷不是吗?到头来,根本就不是将我们当人而是当作怪物在看待。
  然后呢,慎。你猜猜看脑跟心脏全部都被摘除的活死人结果怎么样?

                慎抱着如坐针毡的想法低着头。

  高榇 慎  死了吧?

                遥笔直地看着慎的脸,缓缓地摇头。

  夏目 遥  错了,活着。听说是摘出前跟摘出后什么改变都没有的样子。虽然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人就发狂而死了。
  呐,慎。普通的人是用头脑在思考事物的吧?
  但是啊,我就算没有头脑也没关系的。
  还有,心脏不是被用来象征一个人的精神吗?
  像是心会痛啦、心在动摇啦之类的不是常常在说吗?也有医生在提倡思念与感情是累积在心脏的假说不是吗?
  但是啊,我就算没有心脏也没有关系的……对我来说,头跟心脏都是不必要的。

                遥将雨伞丢在一旁,把脸埋到慎的胸口。

  夏目 遥  (像是要消失般的声音)呐,慎。我的心究竟是在《哪里》呢?
  我究竟是在《哪里》呢?
  死亡这种事情,是不是《哪里》都不存在呢?

                慎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抚摸着遥的头。

  头上依然是一片晴朗。
  但是,响彻屋顶的效果音以及演员的热演巧妙地融合,连我都感受到降雨一般的临场感。
  我完全不去在意待机在一旁等待出场的演员,只是入戏地看着舞台。
  那之后,描违着遥扭曲的人格被形成的过程。
  遥对于与周围的人不一样的自己抱有极深的情节,无法容许在研究所被拘束的环境以及异质的自己,但是也抱有想要喜欢自己的率直心情,在那样的窘境中遥的心渐渐地被削夺。遥不过是期望过着普通日常生活的一个平凡少女罢了。
  当初对遥的言行抱有批判心情的我,也在顿悟了这件事情后,发现自己一下子就将感情移入了。
  甚至到了在遥要去世的那一幕,会感到想哭的地步。
  故事在进入佳境时,右手突然被结衣小姐握住。我惊吓着看向旁边,结衣小姐一脸不安地皱着眉头,始终凝视着排演的样子。
  虽然有犹豫过是不是要向她出声,但还是决定不这么做了。搞不好会妨碍到排演。
  剧中并没有对遥的死因做深入的说明,她只是静静地像是睡着一般临终。到头来,也许是没有根据而只有精神上的生存也到了极限的意思吧。
  遥死后,主角每天都过着思考并苦恼「活着是什么,而死亡又是什么」的日子。完全排除宗教的思想,始终是以一个高中生的观点对生死观进行思考的演出,在我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周围围绕着树林的葬仪场。隔天,预定要进行遥的火葬。在小夜子的体谅下慎在深夜中与遥过着最后的时间。
                 慎抚摸着在棺中的遥的脸颊。

  高榇 慎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一直都想着遥的事情,一直都思考着遥的事情。也许,从今以后也不会改变。几十年后不经意地想起遥的事情,然后我想我又会流泪吧。
  但是,我想这样也好。悲伤、寂寞、痛苦,现在的我能够觉得可以感受到这样的感觉也是一件好事情。我了解了将这样的感觉全部包括起来,才能称作是活着。
  虽然,还很痛苦,但是没关系。我能「活着」走下去。
  多亏了遥让我了解了重要的事情。
  所以,真希望能够跟遥说更多的话。

                 慎环顾无人的房间。

  高榇 慎  (温柔但包含着虚无感的口气)呐,遥。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啊。只有这份情感我不会忘记,从今以后,永远。

                 慎,像是等待着回应般漫长的沉默。
                 象徽遥的去世一般,灯光慢慢转暗。

  「觉得怎么样?」
  青井用毛巾擦拭着汗水,笑着脸问我。
  「嗯,比想像中的还要有趣多了。对吧?森……」
  看向旁边,森崎竟然在放声大哭,我反射性地把身体移开了。看来,这男人有着不寻常的感受性。
  「真是一出好故事啊。」森崎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啊、啊啊……确实是这样。」
  青井笑着说了一句「能感动到这种程度的话,这里也很高兴啊」。
  把脸转向结衣小姐,她的脸上浮现着复杂的表情。
  那是个渗着些许寂寞的脸。
  「结衣小姐,怎么了吗?」
  她「欸?」了一声呆着脸看向我,然后像是要掩饰一般微笑着。看起来像是强装出来的笑容。
  「啊,嗯。没什么,只是稍微……」
  「很无趣吗?」青井问道。
  「不是的,大家演技都很棒,演出效果也很好。呐,像是那一幕——」
  结衣小姐那之后也对着青井大肆称赞舞台剧的内容,但是到最后都没有说过一句「很有趣」。
  「然后呢?仲西,你决定了吗?」
  青井将脸靠近我。
  「决定什么?」
  「参加舞台剧啊。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在出奔的那一幕是预定要用上机车的。只要戴上全罩式的安全帽,就算主角换人演了也不会被观众发现的。」
  附带一提,在今天的排演中是用脚踏车作为代用品。
  「难得的机会就上嘛,我也想帮忙些什么。」
  森崎擦着眼泪摇晃我的肩膀。
  「什么?」
  「就这么决定了。」青井笑着。
  「不,我还没决定……」
  「如果说景要出演的话,嗯,来看看也不错。」结衣小姐说着。
  真的很希望饶了我,但是,大家似乎都不愿意饶过我。


  能参加舞台剧真是太好了。
  我不到一个礼拜就变得这样想了。
  自己讲起来也很那个,真的是有够现实。
  《银世界》的人都很直爽而且在各方面照顾我很多,「大家合力创造出什么」的气氛也是让人感到很舒服。
  森崎后来是帮忙大道具的制作,似乎原本双手就很灵巧,看着简单的设计图就很灵巧地组装起来。
  我看向森崎握着的电动钻孔机,说道:
  「那不是牧田电机的吗?拿的东西很好嘛。」
  「这是我老爸的啦。」
  发出轻快的驱动声,森崎回应我。「亏你知道牧田电机喔。」
  「有在玩车所以也有在注意工具啊。」
  「喔,原来是这样。不过,道具这种东西还不是都一样。」
  「但是,那种声音只有牧田电机的才能发出来吧?」
  森崎似乎理解到我开的玩笑,露出笑脸。
  「钻孔机演奏法啊,想要用这个在摇滚界引起一股旋风吗?」(注5)
  「只会被说是别人的翻版吧?」
  我跟森崎都很常听八、九0年代的西洋乐。其他也有几项共通的兴趣,我想也是因为这样我们的感情才会这么好吧?
  「搞不好RYOBI工业之类的会成为赞助商喔。啊,可以把那边的螺丝拿给我吗?」
  我捡起螺丝放到森崎手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我就喜欢做这类的事情,如果你闲着的话也帮一下忙啊。」
  我用拇指指一指在背后进行排演的现场。
  「差不多要轮到我出场了。」
  「小配角还真是轻松啊,喂。」
注5  钻孔机演奏法(ドリル奏法),美国摇滚乐团Mr Big的吉他手Paul Gilbert及贝斯手Billy
  Sheehan所使用的拨弦演奏法,在钻孔机的前端加上拨片(pick)来拨弦,而所被使用的即为日本牧田电机(株式会社マキタ)出品的钻孔机。牧田电机因此成为Mr Big日本巡回演场会的赞助商, Mr. Big也曾为此写曲感谢牧田电机,两者关系匪浅。
  森崎开玩笑似地笑着,继续手上的作业。
  「没那一回事。为了练习,机车上留下一堆小伤痕,都不知道转倒过几次了。」
  「有稍微上手了点吗?」
  「姑且是有办法做到烧胎了。」
  「离加速回转还很远呐。」
  「有时候会想,有什么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啊?」
  「你啊,被青井同学拜托的时候不是笑着脸OK了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啊,好莱坞电影里大家看起来都很轻松就做到了。SHADOW体积又大又重,根本不适合给初学者拿来玩小技巧。」
  我的机车是背负着「明明是日本产却被称做美国车」这种讽刺命运的街车型机车。
  说到为什么出奔的场景有必要用到加速回转,到头来也是为了像好莱坞电影常有的演出一样,主角与女主角为了牵制紧逼而来的追兵用的。
  「嗯,加油啊。总不能到现在才说做不到吧?」
  森崎笑了。
  早上来学校,上完课,前往社团大楼的屋顶,为了舞台剧的排演及准备而挥洒汗水到太阳下山,之后在家庭餐厅闲话家常。每天都持续着这种「青春」的日子。
  一天,结衣小姐在校门口埋伏我。已经有过几次经验了,也没特别感到惊讶。
  但是,她太过于埋头在玩携带型游戏机而没有注意到我。
  「结衣小姐,在玩什么游戏啊?」
  她吓了一跳,看向这里。
  「是景啊,不要吓我啊。」
  「看你玩得很专心啊,那是什么?」
  「今天发售的游戏,看来是买对了。」
  「你很喜欢玩游戏吗?」
  「我吗?与其说是游戏,动画、漫画、轻小说之类的,那一方面的我全部都喜欢啊。」
  嗯,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结衣小姐的幻想就是那一方面的东西了。
  「不出门玩吗?」
  「我没有朋友,所以也不太会出门玩。」
  结衣小姐一脸寂寞,但是又为了掩饰而勉强地笑了。真的是很生硬的笑容,话语听起来让人有些心痛。
  「景知道幻想世界的诡局吗?」
  「是有听说过,但是详细的情形不太了解。」
  「虽然幻想世界的诡局是大概五年前被发现的现象,但是在那之前,扰乱幻想世界的设定就已经被认为是一种危险的行为,所以也不能让空想病的小孩去上普通的小学。小孩子的社会是意外地复杂而且难以管理,异常事件也很容易发生。小孩子的想像力比大人丰富嘛,如果让复数的小孩子加入空想病的发作的话,设定的暴走是可以预想得到的吧?所以说,我是在研究所受义务教育的,也因为这样,我没有朋友。」
  「原来是这样啊……」
  感觉好像气氛变得沉重了。「话说回来,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当然是为了来跟景见面。」
  她说着就微笑了,不同于刚才,是个没有表里的天真笑容。
  「要去吃饭了喔,我请客。」

  隔天,我在屋顶的角落做着小道具。夕阳西沉,只有中庭的地方传来些许学生的声音,白天的喧闹像是骗人的一般,呈现一片安静。学校只要到了傍晚就会呈现不一样的面孔。铁槌敲打的声音响彻天空。
  我把脸转向看着我作业的青井。
  「青井为什么会开始演戏的?」
  青井喝着罐装咖啡,小声地笑了。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不,不是那个。我就是问那个喜欢上的原因。」
  青井隔着铁网护栏望向远处的街道。夕阳就要下山,因为是周六的关系,社团的成员已经提早收工回家了,在屋顶的只有我跟青井。因为在行程上一定要在今天做好不可的小道具还没有完成,所以留下来的。我可没有像森崎那样灵巧。
  「你觉得空想病怎么样?」
  青井用认真的声音说道。
  「就算问我觉得怎么样,我也只是觉得很厉害啊,之类的……」
  「那就是普通的情形。」
  「普通?」
  「可能听起来很不谨慎,但是我觉得空想病的人很让人羡慕。」
  青井在水泥地板上坐下,抱着双膝抬头看着天空。
  「人生还真是不讲理啊,不能像游戏一样选择自己的容貌,分配自己的能力。只能用被给予的容貌、被给予的能力活下去。将自己只有一次的人生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然后,在哪一天去世。可是空想病就不一样了,每次发作就有不一样的人生在等待着,有不一样的人格、不一样的世界……对他们来说,人生是无限的。」
  我将手停下来,看向青井。
  「终究,那也只是幻想中的事情。」
  青井摇摇头。
  「那我知道,但是如果要这样说的话,现实不也是类似的东西吗?能够证明存在的只有自己本身而已,搞不好,在眼前的仲西也只是我幻想中的人物也不一定。
  我用右手捏起青井柔软的脸颊。
  「我就在这里。」
  青井把左手放在我的右手上,小声地笑了。
  「那我也知道,我只是举例。嗯,我很贪心的。想要过各式各样的人生,想要感受各式各样的世界。这样想着,就觉得空想病的患者让人羡慕得没有办法。但是空想病被认为是先天性的疾病,不是想变就可以变成的吧?所以说,我开始演戏了。舞台上有着与现实不一样的新世界,在那里,我将变成不一样的人。自己写剧本,自己演出。演戏可以做到像空想病的发作一样的事情。」
  听着青井的这番话,在我脑中浮现了令人怀念的句子。
  ——要守护世界,还是要守护你。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少年时代的我憧憬着面对极端选择的故事主角。换句话说,我曾梦想过要过那样的人生。青井的话让我想起了还很纯真时的自己。
  「嗯,有一点了解青井想说的话了。我想我也有那样的感受。」
  我将手放开青井的脸颊,他擦着脸颊将嘴角微微上扬。
  「陵青祭结束之后要继续留在《银世界》吗?」
  「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站起身子,我将手挂在铁网护栏上俯视通往校门的路,学生们像是为了明天的休假而喧闹着。
  「不过,青井也真是坚强啊。」
  「欸?」
  「怎么说呢,想像不出是同年龄的人啊。想法很坚定,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扮女装也是为了那个目的吧?确实,如果打破性别之间的隔阂的话,可以扮演的角色也会更广,幻想世界的选择就增加了。」
  「你太过奖了啦,我是……」
  就在那时,屋顶响起轻快的节奏。看来是放在青井书包里的手机响了。青井露出僵硬的表情,拿出手机。
  「是发作吧?是的,我知道了。我会火速前往,是,是的。」
  很认真的语气。挂断手机后,青井拿起屋顶的钥匙看向我。
  「妹妹好像发作了。不好意思,今天就回家吧?」
  「啊,嗯,我知道了。」
  我慌忙地开始收拾。青井把塞着戏服的波士顿包背在肩上后,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开口:
  「仲西,明天有什么预定吗?」
  「是没有。」
  为了不让木材及工具被雨淋湿,两个人一起将大张的塑胶布盖上。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过夜?」
  我感到困惑。妹妹都在发作了,完全搞不懂邀请我到家里的理由。
  「为什么突然……」
  「你没看过剧场型的护作吧?考虑到穗高结衣的事情,做为未来的参考来见习一次也好,不是吗?还是说你没有兴趣?」
  「你说兴趣,用那种出自好奇心的态度去见习对妹妹也很失礼吧?」
  「真是一本正经啊。」青井笑着说。「反正我家也只有我跟妹妹还有家务助理而已,没有必要客气啦。」
  「欸?双亲呢?」
  青井摇摇手。
  「我家没有,以前出意外过世了。」
  我感到难以形容的尴尬。
  「啊,抱歉……」
  「别在意啦,都以前的事情了。」
  最后,还是因为被刺激的好奇心作祟,我接受了青井的提案。传了简讯告诉姊姊今天要在朋友家过夜的事情,两个人就一起前往神奈川緜的藤泽。
  在电车中,因为收到写着「了解,你说的朋友是可爱的女孩子吧?」还装饰着天真浪漫的文字画的回讯,我便回了简讯说:「半对半错」。青井是很可爱但是不是女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青井家的占地真的是有够大,估计从一头到另一头也少说有三百公尺左右。
  但是,好像也不是因为家里特别有钱的样子,似乎是研究所安排的住家。税金的浪费也许就是指这样的事情。
  青井家周围的道路被研究所的职员封锁着。
  像是要防守住玄关一样,数台的白色厢型车停在那里。后座位被拆除,似乎装着各式各样的机械。职员们都戴着耳机麦克风,在与看不见的对象联络着。
  青井向看起来像是指挥官的人搭话。
  「佐伯先生,让你久等了。」
  被叫做是佐伯的男人取下耳机麦克风,露出笑容。
  「是晴啊,比想像中的还要早到,得救了。」
  「状况怎么样?」
  佐伯先生打开车门后,从桌上拿出一叠资料交给青井。稍微窥视了一下,上面排列着意义不明的文字列。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外国话。
  「这是五分钟前为止的纪录,看过之后,你也为了完结去参加啊。」
  青井接过资料后,专心地看着内容,一页接着一页地翻着。
  「你看得懂?」我问道。
  青井将视线看着资料点点头。
  「是速记。患者与感染者,然后还有演员之间的互动经由书记官做即时的纪录,为了能够把正确的情报传达给后来参与的演员。当然也有整理出影像和声音的资料,但是悠闲地看着录影资料的同时幻想世界的内容也会继续展开,所以看速记的方式比较有效率。」
  「那孩子是?」佐伯先生将视线看向我。
  「我的朋友,叫仲西景。同时也是穗高结衣的朋友。」
  青井强调了结衣小姐的名字。我向佐伯先生打了一下招呼。
  「所长的妹妹的……?」
  「是的,所以说,也不完全是局外人。事实上,他曾经一度对穗高结衣的幻想完结提出过贡献。」
  「这样啊,请多指教啊。」
  我握着佐伯先生伸出来的手,「这边也请多指教。」地回应。
  「大致上了解了。似乎是受到礼拜天早上拨出的动画所影响的设定。」
  青井将视线移开资料说着。
  「观测官也是一样的见解。现在佳织正变成魔法少女在与演员的一个人对战。」
  「再过不久,佳织的情势就会变得不利吧?」
  佐伯先生摇头。
  「不,已经情势不利了。」
  「那么,也快要完结了吧。陷入危机的魔法少女被英勇现身的神秘绅士拯救,那出动画常有的桥段。」
  佐伯先生嘴角一扬,说道:「那角色就是你啦。」
  「五分钟就可以让它结束了。」
  青井露出勇敢的笑容,消失在屋内。
  「仲西同学,你在这里看着里面的样子就可以了。」
  我跟佐伯先生一起透过装在厢型车掀背车门上的液晶萤幕看着在屋内进行的发作剧。
  『呜……卑鄙的家伙。』
  国中一年级左右的女孩子跪在地上瞪着一位大叔。佐伯先生向我说明那就是青井的妹妹,佳织小姐。
  与佳织小姐对峙的大叔跟其他职员一样披着白衣,想必是持有ADM的【演员】吧?
  『卑鄙是对我的称赞啊。』
  大叔冷笑着。
  『White Angel,看来你的命运也尽于此了。』
  『我……我才不会放弃!』
  『明明是个俎上肉还在瞎说什么!没办法放弃的意思也就是连对死都没有做好觉悟的意思啦!』
  大叔把卷起来的运动新闻报纸举起,逼向佳织小姐。这个运动新闻报纸也被佳织小姐看成是特殊的武器了吧?
  『慢着!』
  不知是从哪里响起了青井的声音,那家伙似乎是在画面外的样子。
  「这边有拍到啊。」
  佐伯先生指着另一个萤幕说着。上面映着站在阳台的围栏上悠然地俯视着佳织小姐与大叔的青井。
  「不会很危险吗?」
  佐伯先生露出皓齿。
  「助拳人总是从高处出现的不是吗?」
  ——真爱现啊。
  佐伯先生像是看透我的心里一样,笑着说:「你一定在想『真爱现啊』对吧?」
  「欸,嗯……一点点。」
  我不知所措地回答。
  「我也是这样想啊。可是,这也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啦。」佐伯先生好像真的是没办法似地说着。
  扮演助拳人的青井把坏角色的大叔打败,将White Angel,不对,佳织小姐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
  佳织小姐小小微笑后就闭上了眼睛。
  「昏倒后,醒来发现睡在家里的床上来收尾啊。跟观测官的预想一样。」
  佐伯先生愉快地说道。
  「是指结局的意思吗?」
  「对,幻想的完结,也就是发作被抑制下来了的意思。」
  佐伯先生戴上耳机麦克风,对着麦克风一项紧接着一项地提出指示。
  画面上映照握着哥哥的双手,天真无邪地笑着的佳织小姐。从幻想世界中被解放的佳织小姐兴高采烈地在向哥哥报告幻想的内容,青井则是一直保持微笑地倾听着。
  过了一段时间,留下几位职员,全部的厢型车从青井家撤收了。
  「大家都要回去啊?」
  我向目送职员离开的青井问道。
  「因为神奈川的空想病患者不是只有佳织啊,也不能只为了一个人花太多的时间。就算是这样,佳织也还是受到特别待遇的呢。」
  「特别待过?」
  「你看。」青井指向位于大门边的水泥制小屋。「那是神奈川分部的外部办事处,一直都有ADM持有者们在轮班。其他还有书记官及观测官最少各一人,总是可以对应得来的。就算说是剧场型,必须要警戒的也只是跟其他空想病患者的接触而已嘛。当然,要外出的时候就会受到严密的移动手段限制就是了。」
  我环顾四周。
  「这么说起来,那本人呢?」
  「你说佳织吗?发作也结束了,也许是在看电视吧?」
  该说是天真浪漫还是该说是任性无礼。就算这疾病不是自己的错,对于帮忙抑制了那个发作的人们连送行都不送,一下子就跑去看电视的那种感觉有点让人难以理解。
  「电视……啊。」
  我一脸无奈地说着。
  「有期待着的动画特别节目要拨出啦。」
  青井像是要掩护佳织小姐般说道。「介绍给你认识,跟我过来吧。」
  穿过大门后,广大的空地正中央建着朴素的家。跟佐伯先生一起看的内部影像是佳织小姐以及她周围的空间放大的样子,我没有发现围墙里面原来是这样的格局。
  「……跟土地的有效利用很无缘啊。」
  青井笑了。
  「这也没有办法啊,如果让一般人卷入剧场型的发作会很麻烦。空地就是阻止特拉乌姆波的看不见的墙壁啊。从位于中心的屋子到外墙有一百公尺以上,佳织的感染范围最大半径是七十二公尺,也就是说,只要待在屋内的话不管何时发作,特拉乌姆波都不会波及外面的人。而且也不是只有我家,其他剧场型的住家大致上都是这样的感觉。」
  远看很小间的屋子,靠近一看也相当地大间。我想大概有四房一厅吧?两个人住是非常足够的空间了,实际上,照青井所说的话还有没有用到的房间。
  进到玄关后,就听到啪搭啪搭轻快的脚步声。
  「葛格,快点快点。『猫咪,项链,魔法师』已经开始了喔。」

  满面笑容从转角飞奔出来的佳织小姐在发现我的存在后,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像是遇到威胁当前的猫一样又躲进死角。
  青井抿嘴笑着,向转角另一头的佳织小姐说:
  「是葛格的朋友啦,不会很可怕的,出来吧。」
  佳织小姐像是窥探着这里一样畏畏缩缩地探出头。
  「你好,佳织小姐。我叫仲西景,请多指教喔。」
  说完,我对着佳织小姐微笑。
  佳织小姐似乎解除了警戒心,表现出腼腼的样子。
  「嗯,请多指教。」
  佳织小姐用像是幼稚园学童一样发音不清的样子说着。
  坦白说,我的内心「啊痛痛痛痛痛」地想着。
  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但是行为表现得这么幼小的话,让人感受到的已经不是天真无邪而是耍小聪明了。
  搞不好一天到晚部在尝试创造自己的形象吧。
  「我马上就过去客厅,所以你先过去等喔。」
  青井温柔地向佳织小姐说着。
  「嗯。」
  佳织小姐有精神地点点头后,跑向客厅。「不是说过不要在家里奔跑吗?」青井对着佳织小姐的背影说道。
  我们为了放下书包而上了二楼,进到青井的房间。
  「青井的妹妹有点过于幼小啊。」
  我把书包放到床边说着。
  「……佳织的精神年龄大概只有四岁而已,没办法啦。」
  「欸?」
  将视线望去,青井的表情比外头的暗夜更加阴暗。
  「以前有跟你提过吧?幻想世界的诡局,有患者因为那个而副起精神崩坏的事情。」
  胸口开始感到不安。过于幼小的佳织小姐,提到这件事情后突然改变态度的青井。
  我察觉到青井要说的事情,一心想要把耳朵塞住。而青井像是要给予这样的我最后的一击般开口。
  「……那就是佳织的事情。然后,引起诡局的人就是我。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佳织的精神在当时被一度归零,所以,佳织的心还只有四岁左右而已。」
  青井在床上坐下,笔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不是可以制止青井继续说下去的气氛,更何况我觉得那么做太卑鄙了。所以,我认真继续听着青井说的话。
  青井他们没有双亲,佳织小姐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果然还是对于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幻想世界所反映出来的多半是患者的愿望、梦想或是懂憬。
  有一天,佳织小姐发作了。而偏偏就在那一天,持有ADM的演员一个人都没有。
  五年前,新型的流行性感冒在国内爆发大流行。神奈川分部的ADM持有者全部感染了这种新型流感,使神奈川分部几乎陷入机能麻痹。
  青井虽然在当时已经被证明持有ADM,但是还不是演员。考虑到当时青井的年龄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青井来说,抑制佳织小姐的发作是大人的工作。
  但是在青井他们周围的分部职员们全部都被佳织小姐的发作所感染,被分配角色成为与青井家感情友好的附近邻居。然后在幻想世界中正准备着要进行派对。
  那是双亲的结婚纪念派对。似乎设定上是邀请附近的邻居,要举办盛大派对的样子。而佳织小姐也变成没有空想病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似乎是受到美国家庭短剧之类的强烈影响的样子。
  过了两、三个小时,派对的准备完成了。但是,不管过了多久,青井他们的双亲都没有回来。
  那是当然的,因为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即便如此,大家仍然焦急地等待着双亲的归来。
  渐渐地佳织小姐的表情变得沉重。看着佳织小姐坚强等待着根本就不存在的双亲,青井似乎变得无法忍耐下去了。
  觉得佳织小姐实在是可怜得没有办法。
  所以,当畴的青井出于好心向佳织小姐说了。
  爸爸跟妈妈不在喔,在佳织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喔。
  说到这里,青井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
  「那是事实,但是,那个事实跟佳织的幻想世界有着致命性的矛盾,是禁忌的设定。就因为那样一句话,幻想世界的诡局被引起了。」
  「青井……」
  「我不知道啊!」
  青井像是要把我的话反弹出去一样,用强烈的语气说着。几乎像是哀鸣一样让人心痛的余音回荡在我的耳中。
  「这也许是很卑鄙的讲法!可是,没想到,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演变成那样的事情……!那时候根本没有幻想世界的诡局这种词语。我没有恶意,可是,一切都是结束之后才知道的。什么事都做不到,面对痉挛着、口吐着白沫、翻着白眼痛苦挣扎的佳织,我只能背靠着墙壁,颤抖着看着她而已。我什么事都做不到,就连去哀叹自己的无力也做不到……就只是害怕地颤抖着。」
  我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青井,现在的我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有这样了。
  青井又接着说下去。
  「虽然一条命是保下来了,可是佳织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就只有心,变成了刚出生后的状态。后悔的日子持续着,也差点因为自责的念头而崩溃。我思考着应该如何赎罪。而在两年后,我找到了答案。重新学习话语的佳织把我叫做『把拔』,而有的时候又把我叫做『马麻』。我从那一天开始扮起女装。我想说当哪一天佳织又再次创造出跟那一天一样的幻想世界时,我就做她的爸爸,我就做她的妈妈,哥哥也好,姐姐也好,就算是弟弟还是妹妹都好。只要佳织期望的话,我一个人可以扮演她所有的角色。我在心中发誓,为了守护她小小的幻想,就算是女性的角色我也愿意去扮演。发作是一时性的,像是虚幻梦境般的东西。但是就算是那样也好,就算是那样地虚无飘渺,但是只要对佳织来说是重要的世界,我就要……去守护它。」
  青井哭了。哽咽着总算把话说到这里。说完话的青井把两手绕到我的背后,把我压倒在床上。
  一段时间,青井就只是安静地哭着。
  明明是两个男的,却不可思议地感受不到不协调或是厌恶感。
  叠在我上面的青井的身体,比想像中的还要纤细。很柔软,很柔弱,这感觉让我的脑中忘记了青井的性别,甚至让我产生青井是个女性的错觉。
  青井奋命地将力气注入纤细的身体,总算是撑了起来。我了解了平日从青井身上感受到的坚强的源头。
  青井并不将眼泪拭去,而将视线看向我。
  「仲西,告诉我……我所做的事情很愚蠢吗?」
  青井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颊,泪水是那样地温热,像是渗着他的温柔一般。
  「没有那一回事。」
  我摇着头。我想没有必要去装饰多余的书语,所以只将坦率的心情说出口。
  青井抓住我的衣襟,将脸埋入我的胸口又继续哭泣着。
  坚强不是与生俱来的。痛感自己的弱小,但是不去逃避自己的弱点与痛处,而是尝试去背负它们的想法,这才是真正的坚强。青井的哭泣声让我了解到这一点。
  但是,坚强的心也有崩溃的时候,也一定有无法忍受而在心中发出哀鸣的时候。那也许就是现在的青井。
  我轻轻地抚摸着青井的头,望着天花板。
  只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疑惑。那就是为什么青井会想要将这件事情向我坦白?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 跃动的舞台与你的真心
  陵青祭当天,万里晴空。
  学校到处都是手工制作的装饰,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缤纷华丽。
  拜这样的好天气所赐,陵青祭盛况空前。有穿着他校制服的人,有应该是学生家长的人,也有陵青大学的学生以及看起来像社会人士的男女,感觉上男女老幼各种人都有。
  陵青祭是验票入场制,每个学生都会被分配到五张门票。因为做得也并不是特别精细,所以伪造门票似乎每年都在泛滥的样子。不过,学校方面并没有特别将这件事情看做是问题。
  只要是有引起问题的人,不管是不是持有门票,就算持有的门票是正规的,都一样会被赶出校门。
  「既然是这样打从一开始就废止门票嘛。」我跟青井这么说,而他笑着回答。
  「终究是一流私立大学附属高中的虚荣心啦。」
  「俗话说的『大人的内情』是吧?」
  「来了很多人嘛。」
  青井从舞台边窥视会场说着。如青井所说,虽然离开演还有三十分钟,但是会场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文化会馆因为在入学典礼或毕业典礼也会被使用,所以室内非常广阔。虽然铁椅只安排了靠近舞台边的一半空间,那也足足有三百个座位。
  可能是拜优秀的宣传海报所赐也不一定。腐败的美少女妖艳的微笑,搭配『就算死了恋爱也不会结束』这种煽动台词。当然,那美少女就是青井。确实很有冲击性。
  似乎是用了神奈川分部的印刷机印了海报一百张跟传单上千张的样子。我也一起去发过传单。因为传单全部都发完了,所以应该也发挥了相对地效果。
  结衣小姐坐在最前面的座位,而旁边坐着真由小姐。围绕在结衣小姐周围的年轻男女想必是研究所的保安者吧?
  「妹妹不来吗?」
  青井指向为了消磨时间而在玩着携带式游戏机的结衣小姐。
  「总不能让剧场型跟其他的患者接触吧?先来后到啦。」
  「啊,这样啊。总觉得有点抱歉。」
  青井爽朗地笑着摇摇手。
  「不管怎么说,这出剧的内容对佳织来讲也太难了。就算把她叫来,也只会睡着而已啦。」
  「喂,晴。过来这里一下。」
  被《银世界》的前辈呼叫,穿着戏服的青井向我「抱歉」地打个暗号,就跑着离开。
  我看着结衣小姐的样子过了一段时间,会场的广播就响起了。
  「让各位观众久候了。陵青高中戏团社《银世界》所演出的『恋人是活死人』即将上演。」
  当会场的灯光熄灭后,嘈杂的声音也停止下来,呈现一片寂静。
  隔了一段时间,厚重的布幕缓缓升起。然后舞台剧便开始了。
  面对着众多的观众,大家的演技也格外地卖力。
  轮到我出场时,戴上全罩式安全帽与奔入舞台后的主角交棒,发动了引擎。
  从改造排气管中吐出水冷式双V引擎的震动,比想像中要来得响彻会场。将机车奔驰到舞台的中央时,会场中响起「喔喔」的呼声。
  虽然因为是初学者的临阵磨枪而显得些许生硬,但是当我演出加速回旋的时候会场也有为我送出掌声的人,不禁觉得刻在机车上的小伤痕也得到了回报。
  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回到后台,下了机车。手上满满地都是汗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样众人注目的情况下,跟演戏无缘的我会紧张也是当然的。
  「辛苦了。很完美不是吗?」
  森崎爽朗地慰劳我。
  「谢谢。」我笑着回答。
  遥死去,故事进入高潮。
  《银世界》的大家都想着舞台剧可以就这样平安落幕。
  但是,她却不允许就这么结束。那就是结衣小姐。
  「慢着!」
  会场的最前排发出声响,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结衣小姐身上。她迅速地站起来奔向舞台,用右手撑着就华丽地飞跃到舞台上。
  会场中发出惊叹,但是马上就安静下来了。因为结衣小姐的态度太过于自然,大家都误以为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的样子。
  当然,这根本就不是演出。
  也不能就这样让舞台剧中断。
  饰演主角的男人向结衣小姐问道。
  「你是……?」
  结衣小姐扯着喉咙回答。
  「我是大阪活死人研究机关《Cross Roads Mall》的人。」
  ——呜哇,又想出了不得了的设定了啊,这个人。
  根本没有这样的角色,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里设定。也就是说,结衣小姐发作了。
  躲在舞台后的青井慌张地在白板上写着讯息,然后将白板揭向主角。
  『她患有自我完结型的空想病,应该是引起发作了。』
  主角点点头向青井表示了解,然后开口说道。
  「《Cross Roads Mall》?我没听说过大阪也有研究机关,遥也什么都没说过。」
  「东京的《Winchester》跟大阪的《Cross Roads Mall》关系险恶,身为被验者的夏目遥也没有被知会我们的存在吧。《Winchester》是以厚生劳动省及日本民间企业作为主干所设立的,而相对地《Cross Roads Mall》则是防卫省跟美军作为背后援助。这两个机关,因为做为后盾的组织不一样的关系,对活死人的研究所冀望的成果也有些许不同,所以才会引起理念上的冲突。」
  主角耸耸肩。
  「我了解你的身分了。但是,那个《Cross Roads Mall》的人找我有何贵干?」
  「我想说要告诉你夏目遥的死因。」
  「死因?」
  主角惊讶地重复结衣小姐的话。
  「你知道『致死之疾病』这句话吗?」
  「思想家克尔凯郭尔(Kierkegaard)的话语吗?」
  「见识真广啊。」嘴巴上这么说,但结衣小姐却感觉是完全不这么想的样子。「知道了遥的死,你不是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吗?不是觉得活着很痛苦吗?不是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吗?」
  「那又怎么了?」
  主角将右手往旁边一挥,像是要反弹话语一般说着。这个人的机智不输青井,应该没有一位观众发觉这是即兴演出吧?
  「那就是『致死之疾病』啊,也就是『绝望』。你已经是濒临死前的状态了。」
  结衣小姐嘲笑着主角。
  「夏目遥会死也是你害的。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让遥对世界绝望的。」
  「我的一句话……?」
  「记得你说过『我最讨厌你了』这句话吧?虽然是吵架时的以牙还牙,但是看来那已经足够毁掉遥已经极为微弱的心。结果,那孩子就死了。」
  「那种胡说八道哪能相信!难道你能够证明吗?」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结衣小姐毅然地说道。
  「欸……?」
  「在明天举行的葬礼上,对着遥的遗体传达你最老实的感受。对你来说那是让遥复活最后的机会了。」
  结衣小姐像是要包覆主角般温柔地微笑。
  「最老实的感受……?」
  「就像有致死的疾病一样,也有苏生的灵药,那就是『希望。』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喔。」
  结衣小姐转过身向主角挥挥手,便走向舞台边。
  「等一下!」
  听到主角的呼唤,结衣小姐停下脚步。
  「什么事?」
  「你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但是,你为什么要向我提出建言呢?你是与《Winchester》敌对的《Cross Roads Mall》的人吧?如果这件事被揭穿了,你的立场不是会很危险吗?」
  结衣小姐回过头,向主角露出笑容。
  「遥那孩子不适合悲剧般的结局。我只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已。」
  就这样,青井同时得面临舞台剧的完结及幻想世界的完结。但是他终究是个职业的【演员】,迅速地提出了各种指示。
  说到在那段期间真由小姐跟研究所的人在做些什么?他们只是悠闲地继续欣赏着舞台剧。
  ——这是你们的工作吧?
  头都要痛起来了。
  遥本来只要躺入棺材中,静静闭着眼睛就可以让舞台剧结束的。
  但是,因为结衣小姐的乱入,故事被改写了。

                 周围围绕着树林的葬仪场。隔天,预定要进行遥的欠葬。在小夜子的体谅下慎在深夜中与遥过着最后的时间。
                 慎抚摸着在棺中的遥的脸颊。

  高榇 慎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一直都想着遥的事情,一直都思考着遥的事情。

                 慎无言地看着遥一段时间。

  高榇 慎  (温柔的语气)呐,遥。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啊。现在喜欢着,从今以后也都会一直喜欢着你啊。
  这就是我最老实的感受了。

                 像是等待着回应一般漫长的沉默之后,彷佛是被慎的话语引导般,遥慢慢地睁闲眼睛。遥环顾四周后,向慎露出微笑。
                 无法掩饰惊讶,茫然地看着遥的慎。

  夏目 遥  慎……早安。

  高榇 慎  (颤抖的声音)骗人的吧……?这是真的吗?

                 遥把双手绕到慎的脖子后。

  夏目 遥  我做了一场好长的梦。

  高榇 慎  梦?

                 遥点头。

  夏目 遥  对,梦。天空晴朗,吹拂着舒服的微风。
  那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我哼着鼻歌走着。
  然后呢,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刻在我身上的众多伤口全部都不见了。
  我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我心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美好。
  我想到,这应该就是「幸福」吧?
  我想着,如果能够这样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可是呢,少了一样。少了一样什么。
  我本来不知道那一样是什么。
  可是,我知道了。

  高榇 慎  那是什么?

  夏目 遥  从天上听到了声音,说喜欢我。

  高榇 慎  那是……?

  夏目 遥  对,慎的声音。我听到慎的声音,马上就知道是缺少什么了。所以,我从那个世界飞奔出来,向听到声音的方向奔跑着。
  然后……就到这里了。

                遥凝视着慎的睑。

  夏目 遥  慎……我也最喜欢慎了。

                慎用力地抱住遥。

  高榇 慎  遥……

  夏目 遥  呐,慎,听我说。我确实没有在心跳,也没有在呼吸。没有涌动在身体内的温暖血液,所以也没有身为人的体温。可是啊……

  慎笔直地凝望着遥,等待着下一句话。

  夏目 遥——就算是那样,我仍然活着。

  深深点头的慎。

  高榇 慎  我知道。不,是到最近才知道的。活着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前,遥说过吧?自己的心究竟在《哪里》?自己究竟在《哪里》?死亡,是不是《哪里》都不存在?呐,遥。你曾为了我开的玩笑而笑过吧?在我失落的时候,你曾经安慰过我吧?有曾经被你说过讽刺的话语,也曾经跟你吵过架。对,遥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也许是太过于简单而反而没有去注意到也不一定。

  遥静静地微笑。

  夏目 遥  嗯……我在这里。

  像是要包覆两人一样,灯光渐渐转暗。

  原本让人有些难过的悲恋故事,在结衣小姐的发作下以快乐的结局落幕。
  会场中响起盛大的鼓掌声许久。如果知道最后的一幕大部分都是即兴演出的话应该会吓一大跳吧?
  完结了幻想,恢复理智的结衣小姐用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向《银世界》的人一一道歉,而我也陪在结衣小姐身边。因为空想病并不是起因于生活习惯而是先天性的疾病,所以本人并没有任何的责任。我想说如果有任何万一的话就应该要掩护她。
  虽然结衣小姐依然是个难以对应的人也不一定,但是我还是不能放着她不管。
  然后,大家都笑着原谅她了。
  《银世界》的会长让我见识到不输他福态身体般宽宏的海量。
  「我想大家应该反而都觉得很愉快吧?毕竟空想病的完结行动也是很难得的经验。」会长笑着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汗水。

  每当我回想起这次的事情,都会忍不住思考一件事。
  结衣小姐是不是将遥与自己重叠在一起了呢?就像青井对空想病抱有强烈的憧憬一样,结衣小姐是不是也觉得过着普通生活的正常人令她羡慕得没有办法呢?
  那天,在屋顶上看完『恋人是活死人』的排演后,结衣小姐到最后都没有说过一句「很有趣」。一定是说不出口吧?
  然而,她仍然赞叹故事被写得很好。
  正因为被写得很好,所以才会在各方面感受很深吧?
  遥与结衣小姐有着共通的地方。
  遥患有死亡的疾病,结衣小姐患有空想病。双方都是特殊的疾病。两个人都因为疾病的关系,不得已而生活在特殊的环境中。
  结衣小姐就是因为对遥感到极大的共鸣,所以才无法接受悲剧般的结局吧?
  那个大团圆也许是结衣小姐所期望的未来也不一定。结衣小姐一定是深深地期望有个人可以对于包含疾病及痛处在内,全部的自己能够理解吧?就像迎接了完美结局的遥一样。
  然后,我知道了。
  结衣小姐果然还是有着那样的心情吧?
  期望能够过着普通的日常生活。去学校上课、放学后与同年纪的朋友游玩、参加社团、一同埋怨级任老师的事情、有时后瞒着家人出去旅行。期望能够过着那样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
  两周后,第一学期也结束了,为了庆祝《银世界》的演出顺利落幕而决定前往海边。因为小胖社长表示希望也能够邀请结衣小姐,所以我打了电话给结衣小姐。而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兴奋。
  「结衣小姐,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啊,那个意思啊。景,你一定没注意到吧?』
  「注意到什么?」
  『这是景第一次打电话给我。』
  「……欸?」
  看来单纯是因为我打电话过去而感到开心的样子。说老实话,被女孩子说「接到电话很开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心中也自然地在小鹿乱撞。但是,马上就冷却下来了。
  『调教的成果出来了。』
  ——这个女人……
  完全把人当作是宠物了。
  我简短地传达了事情,便挂断电话。
  几天后,我们来到九十九里。

  天气快晴,是个非常适合到海边来玩的日子。在阳光照耀下,沙滩跟海面闪闪发耀。
  《银世界》有一半是女生,所以眼前的景色非常地养眼。
  结衣小姐突然一拳揍在我头上。
  她穿着白底上印刷着鲜艳花纹的分离式泳衣。
  「突然做什么啊?」
  「景,你刚刚的眼神很色。」
  结衣小姐用冰冷的视线看向我。
  「才、才没有那回事。」
  虽然狼狈地马上否定了,不过我想确实是有那回事。
  坐在背后的青井躲在遮阳伞的阴影下,翻着厚本的漫画杂志。紧身的白T恤配上蓝色的裙子,塑胶垫布的旁边放着一双女用凉鞋。就算是假日也还是穿着女装啊。
  「真的不下海吗?」
  「人不太舒服啊。」
  青井翻着杂志说着。与其说是人不舒服,感觉上像是没那个心情的样子。
  「穗高小姐,要不要跟我去玩沙滩排球呢?」
  森崎灵巧地托着排球问道。
  「嗯,好啊。」结衣小姐把脸转向我。「景也要来玩吧?」
  「嗯,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去跟真由小姐打声招呼。陵青祭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地说到话。」
  我将视线望向真由小姐那群人。
  在海之家大白天喝着酒。他们怎么说也是担任结衣小姐的护卫及抑制发作的工作,这样不正经可以吗?
  「那我先过去了喔,赶快给我过来啊。」
  我向结衣小姐点头,走向海之家。
  真由小姐发现我,用涣散的眼神看向我。
  「你也是休息?」
  「是的。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请坐。」
  真由小姐微笑着点头。
  我在坐上椅子前,跟其他研究所的人们简短地打声招呼。大家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还没溺在海里就先溺在酒精里了。
  「仲西同学,之前受到关照了。」
  坐在桌边的人举起啤酒杯向我示意,是佐伯先生。
  「佐伯先生……啊啊,这边也受到关照了。咦?可是佐伯先生不是神奈川分部的人吗?」
  佐伯先生喝干了啤酒,向店员又追加了一杯。
  「在东京本部有朋友而受到邀约的。所以说,只有我不是公务。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都在喝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穗高所长还是美丽依旧啊。」
  真由小姐穿着强调胸部的黑色比基尼。真是吸引人群目光、或者说吸引男人目光的身材。与结衣小姐不同,是个成熟的女性。
  真由小姐小声笑着。
  「就算拍我马屁,薪水也不会涨喔。」
  佐伯先生耸耸肩。
  「真是严厉啊。」
  「佐伯君,小晴不穿泳装吗?」
  一名职员爽快地说道。
  「就算你问我我也办法回答你啊。再说,如果穿了男用的泳装也很不妙啊。你也这么认为吧?仲西同学。」
  就算征求我同意我也很困扰。但是,比起穿上女用泳装,穿男用泳装怎么想都比较自然吧?就在我答不上话的时候,佐伯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不会是有误解吧?」
  我也不清楚有什么事情误解了。
  佐伯先生摇着头无奈地说着。
  「看来真的是有误解。不管怎么说晴都太可怜了。」
  「我们家的结衣也没有发现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真由小姐像是在帮我圆场般说着。
  「那个,请问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什么?」
  佐伯先生从店员手中接过啤酒后喝了一口。
  「晴的性别啦。那家伙不是说自己是个男的吗?可是,那是胡扯的。」
  「……什么?」
  我的声音像啤酒里的碳酸一样弹跳着。
  「是女的啦,那家伙。看了就知道吧?」
  我交互看着真由小姐跟佐伯先生的睑。
  「请问是在调侃我吗?」
  佐伯先生笑了。
  「做那种事情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
  不在乎得失而做出奇怪的行为,醉汉不就是这样吗?
  「佐伯君说的是真的。」
  我看向坐在塑胶垫布上的青井,怎么看都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没错,奇怪的是我。青井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女的,为什么我会一直认为青井是个男的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青井这么说过。
  「青井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本人应该是没有撒谎的意思。因为晴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男的。」
  这不是小小的误解就可以了事的问题,一定有什么很大的理由。然后,我想到了那个答案。
  「是空想病吧?难道说,青井是自我完结型的空想病吗?」
  佐伯先生摇头。
  「很可惜猜错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晴没有跟剧场型的佳织隔离开来不是很奇怪吗?」
  「那,是为什么?」
  「仲西同学知道幻想世界的诡局吗?」
  「我知道。」
  佐伯先生虽然喝着啤酒,但是却露出认真的表情。真由小姐跟其他职员也都静静地喝着酒,紧张的空气像是要把我吞没了一样。这一定才是正在工作中的职员们本来的气氛。
  「那,佳织发生过幻想世界的诡局这件事呢?」
  「那个我也知道……也知道青井所说的话是起因的事情。」
  「这样啊。当时,晴被分配到的角色,是佳织的哥哥。但是,因为晴持有ADM,所以应该有明确的自觉知道自己不是佳织的哥哥而是佳织的姊姊。然后,幻想也界的诡局就发生了。幻想世界的诡局是至今仍有许多谜团没有被解析出来的现象,因为不管怎么说案例都太少了。但是,仍然是有几件事情是已经被确定的。引发幻想世界的诡局的患者会发出足以匹敌天地创造型的强力特拉乌姆波,效果范围虽然很小,但相对地密度就很高。当时的晴被暴露在像是雷击一样的特拉乌姆波中。那家伙虽然持有ADM,但是ADM终究也只是抗体。如果过到超过抗体效果的特拉乌姆波的话,就会受到影响。而那个结果就是,晴的心中被烙印上了绝对无法被抹灭的幻想,」
  佐伯先生看向已经空着的玻璃杯。「……也就是认为自己是佳织的『哥哥』这件事。」
  「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形式,只要患者的发作结束的话,感染者的幻想也应该会结束吧?」
  佐伯先生将香烟点燃,不吸到肺里就将烟吐出来。
  「诡局所发出来的特拉乌姆波是很强力的,对感染者的影响力也很大,甚至到了将虚伪的记忆刻印在脑中的程度。这不是仅限于晴的状况,当时在现场的人全部都留下了严重的记忆障碍,甚至有人连伴侣的名字都忘了。在这样的意义上,晴的状况搞不好还算是轻微的。」
  「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现在,还没有。」
  「但是,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而像这样努力着。」
  真由小姐喝着啤酒说道。「虽然大白天在这里喝酒确实看起来不像那个样子啊。」
  真由小姐笑着附加了这一句话。
  我看着真由小姐的笑脸,想起叠在我的身体上一直哭泣着的青井的样子。
  那是沉眠在他心底身为女人的青井让他这么做的吗?青井或许也有想要向谁吐露痛处或烦恼、想要向谁依靠的时候吧?
  「有件事情让我很疑惑,为什么当时神奈川分部没有向其他分部请求支援呢?这应该不像地方公所一样职责分割得那么彻底吧?」
  真由小姐像是要解释当时的情形一般向我说明。当时的真由小姐还只是东京本部的末端职员。
  当时,前所长,同时也是真由小姐与结衣小姐的父亲,因为疾病而急逝,研究所内因为后继者的问题而发生冲突,派系间的抗争似乎非常地激烈。
  被认为是后继者最有力后补的,分别是东京本部的副所长、琦玉、千叶、神奈川、爱知、京都、大阪、以及福冈的分部长。各自分部内都抱有一位剧场型而且有提出相当成果的样子。当然,身为末端职员的真由小姐根本与事情无关。
  就在那样的时候,青井的事件发生了。虽然因为威力强大的新型流感而使分部的机能麻痹,但是神奈川分部长却对支援的请求犹豫了。西有爱知、东有崎玉及千叶,不希望被竞争对手握有弱点,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很个人的理由。而且这样的事态如果被本部的副所长知道的话,将会被追究责任。退出后继者的竞争是可以预期的。
  完全就是「大人的内情」这样的东西。因为这样,佳织小姐失去了心、青井失去了真正的性别。我不禁感到愤怒。
  那次的事件,似乎至今仍被称做『神奈川的惨剧』而相传在研究所的新进职员间。讽刺的是,那样的悲剧促进了各緜市分部间的合作关系。
  为了不让彼此留下芥蒂,副所长及各分部长将身为前所长的女儿,同时也有一位空想病妹妹的真由小姐拱上了所长的椅子。似乎是有「总比从外部召聘跟空想病无缘的人要来得好」的思维。
  政府的人也因为听到『神奈川的惨剧』的事情,而有不少动作的样子。
  「穗高所长做得很好啊。」
  佐伯先生说着。
  「唉呀,很伟大的讲法嘛,神奈川分部长先生。」真由小姐恶作剧似地笑了。
  「不敢不敢。」佐伯先生也笑了。
  「佐伯先生是分部长啊?研究所真是充满年轻人呢。」
  「不,我跟穗高所长是特例啦。其他分部长大致上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我跟所长是类似的理由啦。前分部长下台之后,神奈川分部内也有发生派系斗争。组织这种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啊,不管规模大小,一定都会有小团体产生。但是,经过『神奈川的惨剧』后,厌倦派系斗争的人也变多了,而就是他们把我拱上台的。我是没那意思,但是毕竟也有受过照顾的人啊。」
  「这样啊。可是,公家机关用世袭的方式没有问题吗?」
  我发楞着说道。
  真由小姐笑着说了一句:「被吐槽那里就……」
  在之前,空想病根本就是离我很远的事情。与结衣小姐相遇的那段时间,也大致上是那样的感觉。
  但是,现在空想病这种东西在我心中开始变得更加真实了。
  结衣小姐所抱有的孤独感,青井所失去的真实的心。
  当我发现的时候,空想病已经不再是远方的世界,而是非常近身的东西。我看到了许多从中所蕴育出来的痛处及伤痕。
  「景,你很慢耶!要讲到什么时候啊?」
  转过头,结衣小姐、森崎跟青井站在那里。
  「啊啊,抱歉。要去玩沙滩排球吗?」
  「已经够了。累了,而且肚子也饿了。我是来吃饭的。」
  结衣小姐像是责备我一样说着。
  我凝视着青井的胸部,好像看起来是有些许的垄起。
  「仲西,怎么了?」
  青井好奇地问我。
  「没什么。」我这样说着,但是,内心却非常地意识着青井。就算说是不知情,但是一想到之前在同一个房间就寝过,心跳就不禁加速。
  仰望天空,太阳还在顶点。一天才刚开始而已。
  「对了对了,我想说第一个一定要告诉景的。」
  结衣小姐像是改变了心情般说道。「下礼拜开始,我也会去陵青上课。」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结衣小姐身上。
  「陵青吗?」我问。
  结衣小姐拿出钱包,拿出了一张卡片。不是诊断书,是我看得很习惯的卡片。那是陵青的学生证。
  「喔?那就是同学了喔。」
  我对着结衣小姐微笑,而结衣小姐开心地点点头。
  「看来学校会变得更有趣啊,喂。」
  森崎拍着我的背。
  「什么时候参加编入考试的?」
  「那种东西我没参加啊。」
  结衣小姐爽朗地说着。
  「什么?」
  我看向真由小姐,她则是大无畏地微笑。
  「使出研究所的实力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管理持有不远捕特权的人啊,走后门入学这种事太简单了。」
  虽然应该是因为为了妹妹而做的事情,但是使出实力的方向性搞错了吧?应该是要让妹妹用功念书才对。到头来这个人根本就跟结衣小姐一样是像大小姐般被养育的吧?感觉跟庶民相差太多了。
  「保健室安排了研究所的人,有困难的时候就去那里讨论吧,仲西同学。」
  说着,真由小姐露出微笑。
  森崎对于结衣小姐的入学天真无邪地开心着。
  坐在旁边的青井……为什么坐在我旁边呢?无表情地看着我跟结衣小姐之间的互动。
  结果,青井一次都没有碰到海水。
  在塑胶垫布上看着漫画杂志,而当我无意间看着他的时候,有时后视线会突然交集,而每次青井都会赶紧把视线回到漫画杂志上。
  虽然有可能是想太多,但是总觉得他好像一直看着这里的样子。
  我将陪伴结衣小姐的任务交给森崎跟研究所的人,回到沙滩。
  「人还是不舒服吗?」
  青井微微点头。
  「还是老样子。」
  我在青井旁边坐下,用玩具铲子挖着砂。
  「仲西,你在做什么?」
  「想说做一个陷阱,搞不好森崎之类的会上钩也不一定。」
  我向青井笑着,而青井也回我小小的微笑。
  「像个小鬼头一样。」
  那之后,森崎真的落入陷阱了,而青井也感到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笑着勒住我的脖子说着「你这家伙」。
  在海边玩到傍晚,大家各自用各自的交通手段回家了。结衣小姐坐着聘有司机驾驶的真由小姐那台看起来很贵的车,森崎则是跟《银世界》的会长一起坐电车回去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情变得那么好了,一起为了喜欢的女孩子类型而聊得很开心。
  我走向海边的停车场,跨上机车。
  这时,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穿着白色女用凉鞋、细长而美丽的脚。抬头一看,静静微笑着的青井站在那里。
  「你不是跟佐伯先生一起坐车回去的吗?」
  跟平常青井的氛围不太一样。该说是很文静呢,还是说很虚幻,就是那样的感觉。夕阳映照下的海也许会改变一个人也不一定。
  「改变主意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坐你后座吗?」
  「嗯,是可以啦……可是怎么办?我只有一顶安全帽。」
  「啊……这样啊。我真像个笨蛋,老实跟佐伯先生一起回去就好了。」
  说着,青井很悲哀地,对,真的是很悲哀地笑了。总觉得放不下他。是什么让青井的心境改变成这样的?
  「安全帽,我去买过来。」
  「……咦?」
  「我去附近的五金行买过来,你等一下。」
  「不用做到那样啦。」
  青井摇着手。
  「不用客气啦。我马上就回来了,你等一下啊。」
  我不等青井回应就将机车骑走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心境上总觉得不管要去多远都要为青井买安全帽回来。
  不过,有卖安全帽的地方一下子就找到了,在海之家很普通地就在卖了。虽然是很朴素的半罩式安全帽,但是海之家居然买得到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一问之下,皮肤黝黑的店员大哥笑着回答我。
  「骑机车的人搭讪成功之后为了带女孩子回家会去偷其他人的安全帽啊。可是,被偷的人就很不是滋味了啊,没安全帽的话连车都不能骑了。所以说很意外地有这种需求啊。我看你也是类似的理由吧?」
  我暧昧地笑了。
  回到原地时,青井微笑着小小挥手。
  「真快啊。」
  把安全帽递给他并且跟他说明理由后,青井笑了。
  「世界上还真是有过分的家伙啊。」
  「坐上吧。牢牢抓住的话我也比较好骑,可以把手臂绕过我的身体吗?」
  我没有抱什么歪念头。确实这样做的话会比较好骑,更何况在知道青并性别的真相后陷入混乱的我根本没有余力去抱什么歪念头。
  青井老实地照做了。背后感觉到的青井的身体很柔软,我再一次确认了佐伯先生说的话是真的。
  穿过充满海浪声的海边道路,下了寂静的山路,当进入闪耀着五彩灯光的街道时,青井唐突地开口了。
  「今晚……要来我家过夜吗?」
  跟上一次的邀请听起来像是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夜也深了,街道一片宁静。我的心跳加速着。
  青井像是期待着回应一样,用力地抱住我的身体。
  脑袋一片混乱,实在不是可以去青井家过夜的心情。
  我为了不要伤害到青井的心情,尽可能温柔地说了一句「今天我还是回家好了」。
  「……这样啊。」
  青井寂寞的声音,消逝在夜风里。
  搞不好,青井渐渐地有在注意到自己的性别也不一定。不由得这么想着。
  我将青井送到家门口,然后回到公寓。进到房间后,强烈的酒臭扑鼻而来。
  姊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拿着啤酒看着深夜节目发笑。
  「啊,你回来啦。」
  完全是个醉汉的口吻,不禁想起白天的真由小姐。
  「酒臭很重啊。」
  「因为从早上就在喝啊。真是充实的假日啊。」
  一边说一边笑着的姊姊,雪白的肌肤微微地泛红。
  「皮肤是不是烧伤了?」(注6)
  「啊啊,果然。美白都没用了。」姊姊说着便摩擦着上臂。
  八月进入尾声,决定为结衣小姐的入学进行庆祝。
  我什么都没有说,是她擅自决定的。
  似乎是希望两个人出门去哪里玩的样子。
  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因为被叫到涩谷的关系,所以转乘电车前往了。虽然也是可以骑机车过去,但是
注6  在日本的讲法中,喝酒会烧伤皮肤,让皮肤变黑。实际上这是一种过敏现象,在黄种人中很常见。
  涩谷的停车场依然是少得可以。
  天气很炎热。在外头被加温,在电车内被冷却,我开始有种像是被料理的错觉。
  被指定为会合地点的八公出口到处都是人。
  但是,马上就发现结衣小姐了。
  因为她就坐在八公像的头上,真的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她穿着没有什么装饰的无袖衬衫,配上黑白双色的百摺短裙。如果靠近旁边往上看的话,内裤应该是会被看到。
  周围的行人大家都好奇地抬头看着结衣小姐。虽然在隔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两名警察,但是他们只是看着结衣小姐而一点都没有要去警告的样子。
  绝对很奇怪。
  结衣小姐虽然平常都是一副很伟大又任性的样子,但是这个状况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理解了。她再怎么说都不像是会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那个……结衣小姐?请问你在做什么?」
  发现了我的声音后,她将两腕交叉在陶前,突然大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不太妙。实在感觉不太妙。她的笑脸完全飞到远方的世界去了。
  这绝对是在发作。
  「我等你很久了!暗黑勇者露南堤!」
  我知道我让她等很久了。实际上她确实是比较早到,应该是等了我一段时间没有错。
  但是,暗黑勇者露南堤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这次到底又是怎么样的设定了?
  「出生为暗黑的骑士,却又渴望光明的蠢才啊。吞噬在深渊的黑闇之中吧!」
  结衣小姐面对我,将手举到头上。
  「才不会让你得逞!」
  一名男性大叫着就介入我跟结衣小姐之间。
  「请问你是哪位?」
  我从男人身后悄悄问道。
  「之前一起在家庭餐厅用过餐,不记得了吗?她的保安者兼演员啦。」
  他小声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是那时候最年轻的那一位。当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每次都辛苦你了。」
  「已经有向警察说明状况了。她似乎是变成中古时代RPG里出现的魔王了吧?」
  果然是这样,难怪警察对于结衣小姐的暴行只是在旁边静观而已。
  「你是谁?」
  结衣小姐眯细眼睛看向男人。
  「我是尤里西亚公主的从者、光之骑士克里宁可。受公主之命前来守护露南堤。」
  周围的视线实在是胡乱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周围围起了人墙。
  「那个……不会觉得很空虚吗?」
  我用凄凉的声音问男人。
  「没办法啊,我就是靠这个在领薪水的。」
  他很空虚地嘀咕着。
  「这样啊,是公主的从者啊……啊啊,确实尤里西亚公主跟露南堤是恋人啊。」
  闭上眼睛,结衣小姐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样说着。
  或许这就是新设定被补完的瞬间吧?
  结衣小姐张开眼睛看向我,把手伸了出来。
  「暗黑勇者露南堤啊,我很欣赏你的实力。将我的仆人、闇黑四天王打倒的功绩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出现了一段空白。
  因为演员的人跟我说了一句「不管什么都好,回应她的话」,所以我向结衣小姐低下头说了一句「……这样啊,多谢。」
  「要不要舍弃尤里西亚,到我这里来呢?」
  「什么?」
  「别担心,我不会要你只是顺从我,我也会赐予你相对应的报酬。」
  「相对应的报酬是?」
  「只要你与我联手,就能够将全世界都纳我们人手中。」
  结衣小姐从铜像上跳下,走向我这里。「只要你舍弃尤里西亚来到我的身边——」
  本来想说可能会说出要给我全世界的一半,但是我错了。
  「就给你全世界的九成九吧。」
  ——给我等一下。
  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吐槽了。
  那根本就是王权交替了吧?魔王亲自把王座让给勇者是在冀望什么啊?
  「啊,这个,看来已经要结束了。」
  演员的人像是泄了气一般说着。
  「什么意思啊?」
  「虽然确实是引起发作了,但似乎依然是对你很在意的样子,应该是只要能够跟你一起共创充满黑板的世界就满足了吧?简单来说只要你答应了魔王的提案就是完美结局了。」
  去思考「充满黑闇的世界可以称作是完美结局吗?」这种无聊的事情大概也没什么意义了。
  「魔王,我跟随你吧。」
  我向结衣小姐说道。
  结衣小姐的眼睛变得闪闪发光。
  「真的吗?你愿意舍弃尤里西亚来到我这里吗?」
  「啊啊,就这么办吧。」我点头。
  「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吗?」
  「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
  「那么,用那双手臂抱紧我吧。」
  我看向演员的人,他挥挥手要我快点照做。接着我窥视周围。
  大家都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行动。看来,大家都发现她患有空想病了。
  以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经验。
  为了什么因缘,必须要在这样众目睽睽下拥抱不可啊?
  我做好觉悟,温柔地抱住她。
  「好高兴……世界一定会充满美丽的黑闇呢。」
  她像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般说着。
  下一个瞬间,她的脸变得通红,身体微微地颤抖。
  「那个……请问怎么了?」
  结衣小姐粗暴地把我的身体推开后,一言不发地奔跑出去,推开人群坐进停在一旁的白色厢型车里。
  结衣小姐坐上的车发动后,一下子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大概是恢复了理智,感到很害羞吧。再怎么说,在这种人群之中,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害羞啊。」
  演员的人小声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很害羞啊。
  「刚刚的车,是研究所的吧?」
  「是啊。」
  「结衣小姐跑去哪里了?」
  「应该是回去了吧?」
  「回去了?」
  「为了把脸埋到枕头里,惨叫一番啦。她也很辛苦啊。」
  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心情。就算是被牵连进来的我,也觉得「很痛」啊。
  「那,我该怎么办啊?」
  「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我是为了什么特地跑到涩谷来的啊?
  「唉……」
  「不过,那孩子也真可怜啊。本来很期待今天的。」
  「很期待吗?」
  「那当然啊。毕竟是要跟你出门啊。」
  演员的人看了看手表。「你现在有时间吗?」
  「是,当然。毕竟预定的事情被取消了。」
  「说得也是。」他笑着。「我请你喝杯咖啡吧。你也很累了吧?」
  就算拒绝了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于是我老实地让他请客了。
  进到附近的咖啡厅,我们面对面坐下来喝着咖啡。
  「虽然到现在才问这种事情很失礼,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木村。这么说来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如果木村先生知道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结衣小姐对我这么的,那个……怎么说,对我这么执着呢?」
  我用茶匙搅拌着咖啡,向木村先生寻问。
  「与其说是执着,感觉上不如说是依赖吧。那孩子患有仲西同学病啊。」
  他笑着。
  「那是为什么呢?虽然讲起来很奇怪,但是结衣小姐的样子不太像是『喜欢我』这么单纯的感觉啊。」
  木村先生做出稍做思考的样子后回答:
  「与其说是对你很固执,不如说是对『藉由自己的手所创造出来的人际关系很固执』的说法比较正确。」
  「人际关系……吗?」
  「你知道那孩子没有上过学校吧?」
  我点点头说了一句「是的」。
  「所以说,那孩子从出生之后就只认识家族的人跟我们研究所的人。照她的说法的话,那全部都是打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的关系。她所说的话也不难理解,简单来讲就是说,你这个人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所获得的关系吧。」
  木村先生将咖啡杯移到嘴边,把视线看向我。
  「所以说,才会变得这么固执吧?现在的时代,从电视或网路很轻易就可以得到情报。所以说,也会知道没有空想病的一般小孩子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偶尔也会将自己跟一般的小孩子做比较吧?她一定也是很寂寞的啊。」
  木村先生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我想起了她说出「没有朋友」这句话时让人痛心的笑容。
  「再说,那时候可是很辛苦的呢。」
  「那时候?」
  「你的身家调查啊。」
  木村先生把身体挺出、两手肘放在桌上,把手放在嘴边。
  「身家调查是木村先生做的啊?」
  「不只是我,而是我们这里五、六人的保安者。那孩子说无论如何都要详细知道你的事情,讲也讲不听。先是我们这些大男人集合起来讨论,可是身家调查也不是我们的专门啊。然而又不是需要到去请徵信社的事情,但是却又提不出什么妙案,真的很辛苦啊。几个礼拜的时间都为了那件事情在忙。身家调查可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啊,有过经验的人在说所以一定不会错。」
  「然后呢,把我的事情调查出来后,结衣小姐到底是打算要做什么?」
  「所以我说,就是致歉啊。不是有请你吃饭吗?」
  「我也跟结衣小姐说过了,那没有必要做到身家调查的地步啊。」
  「就像刚刚讲的,那孩子是在研究所这种封闭的环境中长大的。就算出了门,身边也围绕着保安者的人。因为这样,她没有接触过同样年纪的孩子。说穿了,对那孩子来说同年纪的人是未知的生物啊,所以才会感到害怕吧?可是,她还是有『把面试搞砸了、做了坏事了』这样的心情,所以说会想要对你这个人进行调查的吧?」
  「然后呢?对我进行调查之后,是怎么报告给结衣小姐的?」
  「『温顺而文静,像小型犬一样的孩子』这样。」
  不管怎么说小型犬都太过分了吧?
  木村先生像是要辩解一样笑了。
  「不要怪我们啊。这边也是想尽办法要传达说『仲西同学不会很可怕喔』才行啊。」
  「不,那一点我是可以理解。」
  木村先生从口袋拿出香烟点燃。
  「仲西同学啊,刚才被卷进她的发作里,感到很害羞吧?」
  「啊,那是,当然。」
  「对吧?也就是说,对那孩子来说,去学校上课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啊。就算交了新朋友,也会很害怕引起发作后做出令人害羞的事情。」
  木村先生所说的话我很能够理解。
  人都会抱有梦想或是希望,也偶尔会有做做妄想的时候。
  从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大事情,到只限于身旁充足感的琐碎小事,各式各样都有。
  想成为歌手、想成为演员、想拿到班上第一名的成绩、想在运动会上有所表现、想要向在意的人提出交往然后得到同意,说起来各种各样、千差万别。
  空想病的发作就是将这些自己的梦想赤裸裸地摊在别人面前。
  那确实是很可怕。
  想像到发作之后朋友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就会快要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结衣小姐就算是那样也要到学校来?」
  「那当然是因为你在那里啊。」
  木村先生将香烟熄灭,喝了一口咖啡。
  「那孩子啊,虽然是有点任性但是是个好孩子啊。说是本性很温柔嘛,还是说很坚强。不然的话,就算说是患者的请求,也不会有五、六个大男人愿意配合她这种无聊的任性要求的啦。」
  木村先生的语气充满了感慨。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
  第二学期开学,与结衣同学的高中生活也开始了。
  转学第一天,结衣同学穿着制服,笑容满面地出现在约定碰面的车站。
  「那身装扮是怎么回事啊?」
  一边说明着定期车票申请书的写法,一边向结衣同学问道。一直以来都把事情全部交给保安者处理的她,连定期车票的存在都不知道。
  「在景的眼中看起来除了制服以外还会是什么?」
  她停下笔看着我。
  「我想结衣同学应该也知道,我们学校几乎没有人会穿制服啊。」
  「青井同学不是就穿着吗?」
  「那家伙是例外啦。」
  「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就是要从形式上进人才行啊。而且穿着制服才会真的感觉像是去学校上课的样子。」
  结衣同学开心地笑着,然后伸出拳头敲敲我的额头。
  「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像是很适合啦,或是很可爱啦,之类的。」
  「很适合啊,很可爱啊。」
  「一点都没有诚意!」
  结衣同学又敲了我的额头。
  就这样,我的校园生活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我跟结衣同学、森崎加上青井、有的时候还加上《银世界》的人,大家一起上课。
  一直到最近还是两个男人过着迈遢生活的日子像是骗人的一样。
  森崎对这件事情很纯粹地感到高兴。他本来就很有社交性,容易让人喜欢的他一直都是集团的中心人物。
  空想病的发作只要让幻想得到一定的完结感就可以被抑制下来。到了最近,如果只是小小的发作的话,就算没有保安者的帮忙,我一个人也能设法收拾的情形就变多了。到头来也就只是习惯而已吧?
  结衣同学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那一天,从天空照射下来的阳光在路树下做出深色的阴影。
  夏天的脚步似乎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跟昨天不同,今天的结衣同学穿着制服,让人感到有点可惜。昨天哥德萝莉风格的衣服意外地很适合她。虽然被叫到走廊罚站很让人讨厌。
  虽然服装上是没有改变,但是她今天也发作了。她右手握着的红色玩具球棒如实地表达着这件事情。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啊?
  「找到你了,开膛手皮耶尔!」
  好强烈的既视感。
  「咦……?等、结衣同学?」
  我狼狈地说着。她放出来的杀意是认真的。
  「少说废话!」
  她举起了球棒。在中庭的学生们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朝着有保安者在的保健室奔出。
  「站住,开膛手皮耶尔!」
  对不起,就只有那件要求我无法答应。
  得到青井及保安者的协助而让幻想完结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最后我还是被迫配合,陷入趴在地上的窘境。
  到底要被她的幻想杀过几次才行啊?
  「Eternal Atonement啊……」
  上着课,我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脸颊就被坐在旁边的结衣同学狠狠地捏了一把。
  「你一定在把我当笨蛋吧?」
  「不、不是啦,只是有件事很在意,所以不自觉就……」
  结衣同学放开我的脸颊,但是好像依然还是不太开心。
  「什么啊?很在意的事情。」
  「那个啊,今天的发作中不是把我叫做是开膛手皮耶尔吗?还有,也使出了叫做Etemal Atonement什么的必杀技吗?」
  她染红了脸之后,往我的头揍了一拳。在平常的时候提到发作时的事情果然还是会害羞的样子。
  「果然是在把我当笨蛋嘛!」
  「所以我说,不是那样子的。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那时候也是,要说是跟今天很像嘛,那发作的内容跟今天根本就完全一样吧?」
  「喔,那种事情啊。」
  结衣同学说着,将背脊伸直。
  就在那时,我瞄到了她的笔记本上画着像是漫画人物一样的插画。
  「那是什么?」
  她害羞地用两手遮住笔记本。
  「不准看……!」
  「画得很棒啊。」
  这不是在客套,她画的图很细致,真的很捧。
  「是、是吗……?」
  「将来想当漫画家吗?」
  「不是那样,这只是把发作时看到的东西画成插画而已。姊姊要我画好后提交给她。」
  「这样啊。」
  「因为幻想世界反覆出现的情形很多啊。就像刚刚景问的,发生相同幻想的情形很多。这下只是我才有的情况。所以说,把发生过一次的发作情报分享给演员的话,下一次就会比较容易处理了吧?好像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要资料化的样子。姊姊还有提到说在心理学上好像也有用处的样子,不过那方面我就不清楚了。」
  她的语气跟态度最近有变得比较温和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结衣同学吧?不禁想起去家庭餐厅接受道歉时,一直被保安者的人调侃的结衣同学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笔记本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不会笑我?」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我保证。」
  她把笔记本移到我眼前,我们并着肩看着笔记本。
  上面画着一位穿着白色法衣的金发青年,握着长剑盯向我看不到的敌人。一整个就是漫画主角的打扮。
  「这是谁?」
  「杰斯提斯。」
  这么说好像确实有这号人物。我翻向下一页,一名黑发的青年用两手握着菜刀,右手背上刻印着以黑桃做为构图的刺青。
  「这个呢?」
  「啊……」她犹豫了一瞬间。「……景。」
  「什么?」
  「正确来说应该是开膛手皮耶尔。」
  「啊啊,这就是我啊。意外地年纪很小啊。」
  「因为就是景的样子啊。」
  「也就是说,这是我的人物画像啊。不会有点太帅了吗?」
  「什么意思啊?你是想说我觉得景很帅吗?」
  她红着脸反驳我。

  「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够了,还给我。」
  我答了一声「是」,然后将笔记本还给她。
  「不过,不听课可以吗?」
  「开始觉得厌倦了。」
  不是那种问题吧?
  「会跟不上进度喔。」
  「数学我很行,而且都已经是学过的内容了。」
  「学过了?」
  「对,在研究所。我说过吧?义务教育是在研究所接受的。」
  「只是义务教育的话,就只有到国中的程度而已吧?」
  结衣同学得意地笑着,摇一摇食指。这或许是她的习惯动作。
  「我跟景不一样,头脑很好的。所以说学习的进度比起普通的孩子还要早啊。这就叫英才教育吧?十岁左右的时候我就已经完成高中课程的内容了。」
  这个说来,这个人的父亲是研究所的头头嘛,智力有受到遗传也不奇怪。
  「那么,头脑不好的景同学请继续专心上课吧。」
  开玩笑般说完后,结衣同学又专心地振着笔,不一会又埋头到插画的世界里了。
  我则是规规矩矩地抄着笔记。就在这时,设定成静音模式的手机震动了。是青井寄来的简讯。
  『下课后跟我出去一下,有话要跟你说。』
  看向旁边,青并将视线看向我。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下课后,我跟青井随便找了个理由跟结衣同学和森崎分头。
  青井请了我喝咖啡,说是上次的谢礼。似乎是指出游庆祝那天载他回到家的事情。
  我们在中庭的长凳上坐下。
  「然后呢?有什么话要说?」
  我喝着冰咖啡。
  「我的女朋友啊……」
  一瞬间无法理解青井在说什么。
  「欸?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我有个女朋友啊。」
  「不是男朋友?」
  青井把右手放到嘴边窃笑了一声。
  「我虽然是这身打扮,但是很正常地是喜欢女孩子的啊。」
  脑袋开始混乱了。
  「交往多久了?」
  「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吧。该做的都做过了。」
  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怎么样该做的都做了?脑袋中回荡着奇怪的妄想。
  「是这样啊。」
  也只能这么说了。
  「然后呢,她是东京本部的研究员。」
  「研究员?几岁?」
  「还只是个新人所以今年二十四,不过就算这样也是大八岁啊。算了,那不重要,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对,她在东京本部参与空想病的研究。仲西搞不好也知道,因为研究机构大部分都是集中在东京本部,所以住在外地的空想病患者的研究也同时有在东京进行着。」
  「咦?那分部又是为了什么设立的?」
  「那当然是空想病患者的管理啊。」
  「那不是让大家都住在东京还比较快吗?」
  「那样做的话就会让剧场型集中在一起了吧?而且患者也有个人的自由需要被尊重,所以自我完结型的居住地选择权一般都是被认可的。为了这样的保障所以各县市都设有分部,有剧场型的研究所也分配有最基本的研究设施,虽然是比不上本部啦。」
  「很复杂啊,研究所。」
  「还好啦。言归正传,因为她在东京本部的关系,所以至今好像看过各种不同的空想病患者的样子。」
  「嗯,然后呢?」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总不能告诉外头的人研究所的资料。」
  青井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
  「……穗高结衣私乎出现了不太乐观的徵兆,本来她的特拉乌姆波就很特殊了。」
  「具体来讲呢?」
  「特拉乌姆波有逐渐增强的样子。」
  「那是很不妙的事情吗?」
  「最糟的情况,有可能转变成剧场型。」
  拿在手上的杯子里的水面摇晃着,看来比我想像中要来得动摇的样子。
  「穗高所长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才会强硬进行了陵青编入的事情。大概是做姊姊的心态希望在最后能够让她留下与一般人一样的回忆吧?东京虽然没有剧场型,可是视情况还是可能会对她的生活行动附加限制。因为就像刚刚说的,各地的空想病患者会为了研究而集中到东京来的关系。」
  「逐渐在增强是真的吗?」
  「特拉乌姆波本来就是会逐年增强的东西,只是在穗高结衣的场合,这种情况特别显着的样子。尤其在最近,特别……」
  青井将两肘放到桌上,稍微顷着身体看向我。
  「我想说至少让仲西知道一下。」
  我点点头。
  「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但是,就算知道了这种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不禁感受到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几天后,再一次为结衣小姐的入学进行庆祝。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在一片混乱中被流掉的关系,所以想要再来一次的样子。
  又到涩谷来了。天气非常地晴朗。
  因为两个人都没有订定什么计划,所以就在街上乱逛。买买衣服、吃吃饭,结果因为时间还是太早,所以就去看电影了。
  世界即将要灭亡了,主角为了阻止世界灭亡而死命奋斗,女主角则是竭尽全力地为主角打气。世界免于灭亡,而最后两个人接吻了。就是这种很老套的内容。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即将下山的时间了。
  「差不多要回去了吗?」
  结衣同学摇头。
  「再稍微走走吧。」
  于是,就再稍微走走了。
  没有对话地走着。
  前些日子听过青井的话之后,我一直思考着关于结衣同学疾病的事情。
  不管在做什么都没办法离开脑海,每当看到结衣同学的脸时胸口就觉得很痛。
  只是走路的话就可以不用面对着面着到脸,所以很希望就这样一直走着。
  如果停下脚步的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会崩坏的感觉。
  走上人行天桥的阶梯,来到中央分隔岛的正上方时,结衣同学突然停下脚步。
  我也停下脚步。
  一段时间,我们就只是这样站在天桥上。
  结衣同学的背影很虚幻,孱弱得像是如果伸手出去的话就会披风吹散的样子。感觉就像是泡沫一样的存在。
  然后,我察觉了。
  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在恶化的事情,然后,也知道了有可能会没有办法继续待在东京的事情。
  「……景,你知不知道特拉乌姆波的语源?」
  结衣同学用几乎像是在讲悄悄话一般的声音说着。
  「语源?」
  「就是来源啦。你知道特拉乌姆这个词的原型吗?」
  「啊啊,我听说过好像是来自于心理学的『心理创伤(trauma)』……」
  在结衣同学有所回应前,空白了一段时间。
  「似乎很多人都是那样误解的样子啊。心理创伤的语源是古希腊语的trauma。trau-ma翻译成日文的话是『伤口』的意思,似乎是从那里转变过来成为表示心的伤口的样子。可是,特拉乌姆的由来是德文的『traum』。因为最先发现特发乌姆波的是德国医生,而日本好像就把那个叫法直接延用的样子。然后呢,『traum』翻译成日文的话,是『梦』的意思。」
  「梦……吗?」
  「对,梦。虽然在日本是被叫做空想病这样的名称,不过其他大部分的国家似乎都会把『梦』这个字用在病名里的样子。像是梦见病啦、梦想病之类的。在英文里就叫做Daydream syndrome。」

  「Daydream syndrome…………白日梦症候群的意思?」
  她微微点头后,看向天空。我也跟着抬头仰望天空,缓缓流动的云被染成淡淡的橙色。
  「这世界很奇怪,好像还有人觉得空想病很令人羡慕的样子。就算没有到羡慕的地步,对空想病抱着正面印象的人还是很多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梦加在病名上吧?」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在屋顶上抱着双膝仰望天空的青井的样子。
  「可是啊,大家都没有发现。确实空想病的发作有很多是很舒服的,因为自己的愿望或梦想可以就这样变成一个世界展现在自己眼前。」
  结衣同学轻轻地摇头。
  「但是,梦终究是梦,早晚要回到现实的。然后,因为这个疾病的关系,对……以梦做为代价而在现实中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大了……」
  结衣同学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她像是要振作心情一样耸耸肩膀,短短地吐了一口气。
  「呐,景啊,你对我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她用着很冷淡的声音问我。
  「什么样的存在?」
  思考着问题的意思,我重复了她说的话。
  「恋人?」
  结衣同学的声音非常微弱。
  「我想应该不是……」
  「那,朋友?」
  「那也感觉不太像。」
  「单纯只是认识的人?」
  「我想也没有陌生到那样的程度。」
  结衣同学转过身,把脸面向我。她静静垃微笑着,夕阳照映在她的笑容上。
  「那就是我所期望的答案。」
  「……欸?」
  「景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也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也不单纯只是认识的人。所以说啊……」
  她将背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
  「所以说,喜欢我嘛。」
  没有脉络的对话展开,让我完全没办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啊,想要有人可以喜欢我。」
  「不是有研究所的人吗?他们好像都很喜欢结衣同学啊。」
  结衣同学摇头。
  「研究所的人是因为他们是研究所的人,所以才会喜欢我的。」
  「那,真由小姐呢?」
  结衣同学再一次摇头。
  「姊姊是因为她是姊姊所以才喜欢我的。可是,景不一样。景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说,如果景能够喜欢上我的话,我想那一定是一种无偿的爱。我想要的是那样的东西。」
  看来她是站在退后一步的地方,用客观的角度想要看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然后,这个文字游戏的本意是:
  就像木村先生所说的,她对于跟我之间的关系,也就是靠自己所获得的人际关系,非常地固执。
  她也许是用自己的方法,想要将这样的关系在现在用这样的方式试图改变成确实的东西。只不过,那实在是一种很笨拙的方法。
  仔细想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朋友的她,就算头脑再怎么优秀,对于从一开始构筑交友关系这件事情依然是没有经验的。所以才会不管怎么做行动都会变得很极端吧?总是找些理由来请客,以伴手礼当做藉口来赠送物品,这些行为也许都是那笨拙思考的表现也不一定。
  现在,她在焦急着。
  至今为止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东西,会因为自己也没有办法抵抗的事情而一下子全部崩溃。她也许是在害怕着这样的事情吧?
  结衣同学把两肘放在天桥的栏杆上,望向道路的彼端。
  「呐……景。喜欢我嘛。那样做的话,我就会对景很温柔的。」
  她的声音被经过的大楼风一瞬间吹散。
  我应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再说,对我来说的结衣同学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是短时间的思考,没有可能会得到答案。
  但是,她正抱着极大的不安,而我希望能想办法去解决那份不安。
  明明绞尽脑汁思考了,从我嘴巴说出来的却是像大笨蛋一样的话,而且还很不会看场合地用上很有精神的声音。
  「要不然,两个人一起度过巨大的危机吧?」
  「欸?」
  结衣同学像是要看透我的本意一样,转过来面向我。
  「想起刚刚看的电影吧,度过巨大危机的主角跟女主角不是就相思相爱了吗?而且不是也常听人这么说吗?两个人只要度过越多的试炼,那份爱就会越深。我们之间的关系所缺少的,就是两个人合力度过危机的自信啊。所以说,只要危机来了就可以了,就等待到那个时候吧。如果愿意的话,像刚刚电影里一样面临世界崩坏的危机也可以,不,或许那样的程度才会刚刚好。只要度过了世界崩坏的危机,我们一定就会相思相爱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一点都称不上是什么安慰的话语。我根本是个笨蛋,就连为抱着不安的女孩子打气都做不到的笨蛋。不禁为自己感到可耻。
  可是,她微笑了。
  然后,静静地将我抱住。
  「既然是这样,那真希望快点到来啊。」
  「什么东西?」
  她露出小小的笑声。
  「世界崩坏的危机。」
  肌肤感受着结衣同学的温暖,曾几何时,我发现我喜欢上这个人了。

  但是,几天后,就像青井所担心的,或是说就像结衣同学所担心的,她的病情发展成为了剧场型。
  那是在一个威力强大的强烈台风袭击着列岛的日子。

  「看这情形,电车应该是停驶了吧?」
  森崎看着作响的窗玻璃说道。
  因为台风的关系,教室里昏暗得不像白天该有的样子。看向外面,被强风吹起的纸屑在空中飞舞。
  「很有可能喔,翘掉下午的课可能会比较好。」
  正这样答着的时候,室内突然变得一片昏暗。应该是停电了。老师安抚着感到不安而尖叫着的女学生。
  结衣同学突然迅速地站起来,对着虚空大叫:
  「《大罪》(Mortal Sin)!难道你打算要把没有关系的人都牵连进来吗?我就在这里!堂堂正正地来跟我一战吧!」
  ——发作了。
  狂暴的天气加上前几天结衣同学的样子,我的心中闪过一抹的不安。
  「喂!快看那个!」
  一名学生狼狈地叫着,指向窗外。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依然恶劣的天气。
  「骗人……那是什么啊?」
  一名女学生尖叫起来。环顾四周,在教室里的大家都看着同一个地方僵硬着身体,露出像是看到令人无法置信的东西一般的表情。
  森崎摇晃着我的肩膀。
  「……喂,那怪物是什么啊?」
  那气氛不像是在开玩笑,森崎的眼神很认真。像是看到了我所看不到的什么东西而恐惧着。
  「是隶属于《大罪》(Mortal Sin)的七大罪,傲慢的使者Bouquet the Bomber吧。」
  结衣同学瞪着虚空,狠狠地说着。
  「是剧场型的发作……」
  青井静静地说道。
  「剧场型?」我看着青井的脸说着。
  「大家都被穗高结衣的发作感染了。」
  说着,青井拿出手机,不知道是在向谁联络。
  「……是的,发作了。而且很不妙地,是剧场型。有将近四十名的学生被感染,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处理,请求迅速支援。还有,可以联络神奈川的佐伯先生吗?他应该会愿意提供协助……是,我知道了。」
  青井挂断电话,看着极度混乱的教室内。
  我向青井说道:
  「支援大概要多久之后才会到?如果有我可以帮上忙的事情我就帮忙。」
  青井拨着头发。
  「因为天气的关系,交通也是一片混乱吧?保健室里也没有ADM的演员……这下麻烦了。」
  青井家是发现到什么事情一样睁大眼睛看向我。
  「仲西,你,『为什么没有被感染啊』……?」
  从结衣同学打开来的窗户洒进了风雨,激烈地摇晃着窗帘。

  一个小时后,隶属东京本部跟神奈川分部的演员大量集结,为了完结结衣同学的幻想而使尽全力。青井也很努力。纵然如此,还是花了三个小时。在那期间,陵青高中的所有出入口都被研究所的人封锁,周围呈现一种森严的气氛。
  透过萤幕注视着发展情况的真由小姐表情认真到令人恐惧,连向她搭话都令人犹豫。穿着黑色裤装的真由小姐围绕着一种就是很能干的氛围。
  确认了幻想的完结,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喝着咖啡,然后看向我。
  「暂时是结束了吧。然后呢,仲西同学,可以麻烦你再陪我一下吗?」
  「咦?」
  「跟我过来。」
  真由小姐不等我的回应就下了研究所的巴士,我慌忙地跟在她的后头。真由小姐打开研究所厢型车的滑门,指示我坐进去。
  车里堆积着许多用途不明的仪器。
  「这是……?」
  「特拉乌姆波侦测器,虽然是携带用的简单东西。可以接受一下检查吗?」
  「请问是为什么?」
  真由小姐用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怀疑你患有空想病。」
  强烈的阵风吹过,把真由小姐撑着的伞吹折了。她将伞丢在地上,为了不让它被风吹走而踩着,然后用右手压着被吹乱的头发。
  「不会被剧场型感染的只有ADM持有者或是同样患有空想病的人。你跟结衣相遇到现在只有半年,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形成ADM。」
  「……我没有引起过发作啊。空想病应该是先天性的疾病吧?」
  「可能只是潜伏着而已,世界上也确实是有这样的病例。又或者有可能发作确实是有被引起,但是因为只是小小的幻想而已,所以没有被注意到也不一定。」
  真由小姐耸耸肩,像是要安抚警戒着的我一样露出微笑。
  「也只是怀疑而已啦,总之你先接受一下检查吧。」
  「……喔。」
  在坐在箱型车内穿着白衣的人的带领下,我坐进车内。穿着白衣的女性在我的头上及手腕接上奇怪的测试器后,用温和的语气跟我说了一句「放轻松喔」。
  断断绩绩的电子声。我看着搞不清楚意义的萤幕。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从连接着仪器的印表机中滑出几张纸。穿白衣的人将那些纸拿出来后,越过我的身体把那些资料交给真由小姐。一直等在外面的真由小姐全身都淋湿了,她将贴在额头上的浏海拧乾,接过资料后便开始阅读。看到第二张纸的时候,真由小姐的眉头皱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研究员淡淡地回答。
  真由小姐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看向我。
  「仲西同学。」
  我所不知道的真由小姐就站在那里。我被她所发出来的氛围所压迫,不禁答了一声「是」。
  「你确实患有空想病。我们将要求你接受我们特发性大脑觉醒病研究所的管理,因此请麻烦跟着我们到东京本部一趟,手续将在那里进行。因为你是未成年的关系,也请联络监护人。」
  「我患有空想病?没有搞错吗?」
  「没有错。虽然很幸运地只是自我完结型而已。」
  我变得什么都不懂了,也想过这是什么闹剧。突然间现实变得暧昧而茫然。我就处在幻想的世界里。
  剧场型空想病患者并不被允许跟其他空想病患者接触。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于是问了真由小姐。
  「我跟结衣同学之间……?」
  真由小姐露出悲伤的眼神。让人不知道是演技还是打从心底真的这样想一般很形式的表情。
  「只能请你忘记了。」
  在我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用着颤抖的声音总算是跟姊姊通上联络了。在那中间,真由小姐都离着席。
  姊姊从我的声音马上听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喔」就挂断电话了。
  东京本部位于千代田区的官厅街。现身在本部的姊姊全身都是湿的,从事营业工作的姊姊似乎是在跑外务的时候接到我电话的样子。道路因为台风而大混乱,虽然将车丢在停车场就马上赶往车站了,但是因为没有带伞的关系所以还是淋湿全身的样子。
  我跟姊姊轮流接受了真由小姐的面谈,然后在大量的资料上签了名。
  平常的生活会受到什么样的限制,然后相对地会有什么样的保障,从职员的人那里接受了详细的解说。当我们被解放的时候已经是末班电车快要发车的时候了。
  走出本部之后,「终于开始有一点真实感了。」姊姊咕哝着。
  我则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什么真实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真希望有人跟我讲说这只是一场玩笑、这只不过是幻想世界而已。
  但是,现实就只是静静地推移着时间前进。
  手机突然响起,是结衣同学打来的。
  「喂?」
  「景,你结束了吧?」
  她用黯淡的声音说着,看来是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
  「是,没错。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结束了……」
  「嘘!」像是要制止我的声音一样,结衣同学加强了语气。「现在我在可以看到景的地方。变成空想病了的话,景也会受到监视,所以现在开始谨慎思考之后再回答我。」
  虽然不知道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有件事情让人疑惑。
  「但是,那样的话结衣同学不也是……」
  还没接着说「一样的吗」之前,她就开口了。
  「摆脱掉了。」
  「咦?」
  「所以我说,我把保安者摆脱掉了。已经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好几年了,只要认真一下也不是做不到。至今为止也没想过要做这种事情,所以大家都松懈了的样子。」
  「为了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被决定要飞到外地去了。因为东京聚集了太多的空想病患者,变成剧场型的我会不得已而过着近乎软禁的生活。姐姐虽然说只要到外地去的话就可以保证有最起码的自由,可是我马上就知道那是在说谎。我想那只是为了避免我跟景接触的措施。」
  结衣同学用着像是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着。
  「在最后我还想再见景一面……我才不要用这种方式分开。」
  我也是一样的心情,这种别离让人无法接受。
  「……我也是一样。」
  结衣同学擤着鼻子,她在电话的那一头哭了。
  她哭着告诉我现在的所在地,似乎是在斜前方大楼里的咖啡厅。
  「我马上过去,请等等我。」
  她就像是很舍不得似的「嗯」了一声,然后挂上电话。
  「老姊,抱歉。我有其他事情。」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将伞塞给姊姊,奔向咖啡厅。
  「咦?等等,什么意思啊?」
  从背后听到姊姊困惑的声音。就连走斑马线都让人不耐烦了,我直接穿越了四线车道的道路。风雨不断地增强,道路上也是一片混乱。
  飞越安全护栏,向肩膀撞到的上班族简短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之后,我就贴上咖啡厅的窗户,把滴着水滴的浏海拨到上面。
  透过窗户发现结衣同学的身影,心中忍不住雀跃起来。
  我飞奔到咖啡厅里面。
  结衣同学发现我之后,视线变得充满憎恨而严厉,露出与初次见面那天一样的表情。
  「开膛手皮耶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确信了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就算真的有,那家伙也一定有着非常恶劣的个性。
  「……结衣同学。」
  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结衣同学则是将放在隔壁桌上的报纸抢过来,卷成棒状指向我。
  「为杰斯提斯的杀身之仇付出代价吧!」
  被抢走报纸的人呆然地看着结衣同学。
  结衣同学对周围的惊呼声毫不在意,一步步逼近我。
  「结衣同学,是我啊,我是仲西啊。请想起来吧。」
  我拚命地向她传达。但是,声音根本不能传达给正在发作中的她。本部的人听到骚动而赶过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就是这样的别离方式吗?由幻想而开始的关系就是由幻想而结束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在那中间的过程也全部都只是幻想吗?
  既气愤又悲哀,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责怪什么。真的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结衣同学的身影在泪水中扭曲了。
  咖啡厅的门被打开了。涌入店里的数名男子看到我们之后,大喊着「找到了」。
  现实世界是无情的。
  至少,希望哪一天可能会来临的我的发作,可以是个温柔的内容。
  正当那样想着,胸口突然变得痛苦起来。我压着胸口,然后,忍耐不住强烈的疼痛与不舒服的感觉而跪下。
  ——咦?这是什么?
  视野变得扭曲、意识变得混浊。强烈的耳鸣掩盖了周围的声音。我的现实性界逐渐地被从心底萌发的幻想世界所侵蚀。
  突如其来的交响乐。
  我用本能领悟到了,这是特拉乌姆波的共鸣。
  「糟了……!」
  虽然向结衣同学伸出手,却差了一点而没有碰到。而那差了一点的距离,感觉就像是暗示着永远一样。
  由两个人演奏的天地创造的旋律。
  现在,世界将被感染。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章 当与世界为敌之时
  不知到睡了多久,当意识恢复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担心地看着我的青井。头感到异常沉重,虚脱感与呕吐感侵蚀着我的身体。
  「这里是……?」
  勉强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被青井制止了。
  「神奈川分部的一间房间。你最好再睡一下,抑制剂所造成的副作用应该正在进行中才对。」
  「抑制剂?」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感染爆发被引起了。为了抑制仲西的发作所以用了药物。要把失去意识的你搬到这里来可是费了一番苦力。」
  青井淡淡地说着。
  虽然说已经有所预感了,但是青井说的话依然是很有冲击性。
  史上第二度的天地创造型发生了,这对于世界到底会造成怎样程度的影响,我完全没有办法想像。就算说是未成年,但是我当然还是会受到某种程度的社会制裁吧?
  不过,那种事情我不介意。我比较担心的是本来应该全力抑制天地创造型的研究所将会受到的处罚。
  身为朋友的青井以及平常受到照顾的真由小姐,我到底为这些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我忍不住垂下了头。
  「这样啊,就因为我擅自行动的关系……对不起,为你带来麻烦了。」
  「……不,就算仲西什么都不做,穗高结衣的特拉乌姆波也应该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仲西的行动只是让它稍微提早了一点而已。在她娇小的体内蕴藏着过去以来的剧场型,不,甚至是天地创造型以上的特拉乌姆波。」
  「那是什么意思?」
  青井一语不发,只是将身体靠在床头柜上,打开了电视。
  「终于日本也发表了非常事态宣言。」
  以森严的画面做为背景,播报员以严肃的表情向观众报导。
  「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小时前南美大陆的消失被确认了。」
  「……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原本南美大陆所在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汪洋大海。陆地不留痕迹地被消除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是核武战争?不不不,光是核武战争就把大陆消灭根本没有可能。
  「是特拉乌姆波的暴走。穗高结衣的特拉乌姆波正一步步地改变这个世界。」
  我仔细思考了青并所说的话之后,开口说道。
  「……我不了解你说的意思。特拉乌姆波是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的东西,对现实世界是无力的。」
  青井从口袋拿出罐装咖啡,将其中一罐丢过来给我。
  「原本认为是这样的,但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就这么简单。实际上现在穗高结衣的特拉乌姆波就确实在改变着这个世界。」
  青井拿起靠在床头柜旁边的红色玩具球棒。
  「仲西,这个看起来是什么?」
  看起来就只是那时候结衣同学拿着的玩具球棒而已。
  「那支球棒怎么了?」
  「专心注视着它,是不是开始看起来像球棒以外的东西了?」
  就像是呼应着青井的话一样,球棒的轮廓突然开始扭曲,像生物一样蠕动着,渐渐改变形状。
  「这是……?」正说着,球棒就变成了一支散发强烈光芒的长剑。
  「《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穗高结衣在幻想世界中所爱用的剑。」
  青井看向罐装咖啡,用下巴指了指。
  「喝吧,可以稍微冷静一点。」
  心脏强热地悸动着,呼吸也感觉很急促。我把动摇的心跟着咖啡一起吞进肚子,大大吐了一口气。
  「你已经理解了吧?这次的发作跟以往的不同,穗高结衣的特拉乌姆波是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的。也许这就是特拉乌姆波的最终型态了吧。」
  青井摇摇头。
  「幻想世界是……对,至今为止的发作,全部都不过是为了这次的事情所做的模拟而已。」
  「没有办法停止吗?」
  「抑制剂似乎没有效果,虽然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现在的她,是跟神一样的存在。」
  「太胡扯了。」
  「我也这样想。不过现在的我也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或是生物的演化过程,会不会单纯只是空想病所创造出来的设定?世界会不会是像这样,至今已经经过了多次的再造?」
  青井眯着眼睛,眺望着窗外说着。被夕阳所渲染的街道,就像是镶在画框里的一幅风景画一样。照青井的意思,难道连这些都是空想病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吗?
  「结衣同学在哪里?」
  「藏匿在东京本部。现在的意识很清楚,没有受到幻想所影响的样子。只是……」
  青井支吾其词后露出黯淡的表情。
  「所长虽然是抱着乐观的心态,但是我认为会出现叛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研究所的人也是有家族的。」
  「叛徒?」
  对于突然出现的危险名词,我呆住了。
  「如果要阻止新世界的创造,就只有将神杀掉才行。『全人类都为了要杀掉穗高结衣而激动着』。仲西,你现在正面临着掌握世界命运的巨大选择。也就是……」
  青井看着我的眼睛,静静地开口。

  ——要守护这个世界,还是要守护你?

  那正是我小时候那样地憧憬着的选择。
  那正是前些日子对结衣同学所说的世界崩坏的危机。
  但是,我完全没有感受到愉悦。莫名的不安支配着我的心。
  「青井,我该……」
  ——怎么做?正打算这样问的时候,被察觉的青井用手制止了。
  「不要去求他人的主意,不要去听他人的意见。你现在就是处在这样的状况下。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决定。因为不管是选了哪一边,后悔的都是仲西……都是你啊。」
  被青井的气魄所压制,我只能点头。
  「青井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仲西,就像你有你必须要去守护的人一样,我也有我必须要去守护的人。」
  「佳织小姐吗……?」
  青井点点头。
  「佳织也持有特拉乌姆波,换句话说就是神的前身了。可能还有可以救她的方法,我要为了那个方法努力到最后。」
  「这样啊。」
  「还有,仲西的机车钥匙,我放在这里。车就停在下面,你骑去吧。」说着,青井把钥匙放在床头柜上,附加了一句「这是穗高结衣的潜藏位置」然后递出一张便条纸。
  我为了接过便条纸而把身体往前倾,突然青井伸出手绕过我的头。还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时,青井就在我的嘴唇上留下像是碰到又像是没碰到的短短的亲吻。
  「……咦?」
  把脸移开后,青井温柔地对我微笑。
  「这是最后的饯别。」
  说着,腼腆地红着双颊的青井,那举止毫无疑问地就是个女孩子。
  「青井,难道你……?」
  青井好奇地歪着头。
  ——啊啊,原来是这样。
  青井就算是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却仍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真相。总觉得那是一件非常寂寞的事情。
  「加油啊。」我这么说着。
  青井微微地笑着,留下一句「那是我要说的话」就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房门许久,但是,当然青井并没有再回来。胸口感到苦闷,一想到这搞不好会是今生的别离,就不禁感到非常地寂寞。
  便条纸上记载着商务旅馆的名字及地址,然后还有房间号码。结衣同学应该就在这里吧?
  手机响起,萤幕上显示的是【森崎进一】的文字。
  拿起手机,按下通话纽。
  「喂?」
  「仲西吗?你没事吧?」
  森崎在电话的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嗯,暂时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你人在哪里?一早醒来之后不是就一片混乱吗?可是老爸说什么无论如何都要赶上下礼拜的缴纳期限什么的就给我跑去上班了,老妈也给我跑出去买晚餐的材料,简直就像世畀上的混乱是骗人的一样,搞得我脑袋一片混乱啊,结果跟你的联络就晚了。呐,穗高同学现在状况很麻烦吧?仲西你有什么打算啊?」
  「……我……」
  我该怎么做?世界正在一步步地崩坏,可是,就算是为了这个世界,也不能就这样看着结衣同学被杀害。
  「我要守护结衣同学,也要守护这个世界。」
  「这样啊,那,也参我一脚吧。」
  森崎爽朗地说着,简直就像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一样。但是,那是他的演技,是因为担心我才这么做的。
  「……谢谢你,森崎。」
  「干嘛啊,突然这样很恶心耶。然后呢?仲西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该往哪里去?」
  我跟森崎约好在距离旅馆最近的有乐叮车站会合后,便挂断电话。
  「结衣同学,我们所等待的世界崩坏的危机终于来了,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度过吧。」
  我想这是一名单纯的高中生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但是,非做不可。虽然连到底该怎么做都还搞不清楚,但是,非做不可。
  我将《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插在腰带上,拿起钥匙,走向大楼的出入口。
  大楼内杳无人烟,就在迎接世界变迁的现在,神奈川分部也结束它的任务了也不一定。青井想必是为了我而腾出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的吧。
  走出来到外面后,机车就停在出入口的正前方。
  「久等了……这就是last run了喔。」说着,我抚摸着油箱。回想起来在一起也还没经过多长的时间,但是与这台机车也有过各种的回忆。
  不经意仰望天空,我所不知道的星座在闪烁着。世界似乎正在一分一秒地被改造中吧?
  我骑着车来到有乐町,与森崎会合之后,便直接往旅馆出发了。虽然因为袭卷全世界的混乱让道路混杂着,但是那跟我没有关系。我穿梭在车与车的缝隙间,不久之后便到达了旅馆。周围已经是一片昏暗。
  把机车停在出入口附近,再一次确认了一下便条纸。便走向目的地的房间。
  「仲西,话说回来,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森崎左顾右盼地看着旅馆的装潢然后说着。
  「有啊,南美大陆消失的那一则对吧?」
  「不,这次是欧洲。」
  我瞬间看向森崎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欧洲也消失了?」
  「不,似乎是形状被改变了的样子。虽然太专门的东西我不懂,不过似乎说是地壳板块以无法想像的速度在移动中,而且至今为止没有被发现过的火山也一座接着一座出现的样子。」
  「住在欧洲的人们怎么样了?」
  森崎摇摇头。
  「联络似乎断掉了。地球的自转轴好像也开始偏移的样子……我也搞不太清楚。」
  夜空中的星星会改变位置,搞不好就是因为自转轴偏移所造成的。
  这世界到底会被改造成什么样子啊?
  「……就是这里。」
  我交互确认着便条纸和门牌上刻着的号码后说道。看来我也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在紧张着的样子,便条纸被汗水弄得有些湿气。
  敲了两下门之后,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她的声音。
  「那个……请问是哪位?」
  情绪激动着,紧张被吹得烟消云散。
  「是我,结衣同学。请打开门吧。」
  门被静静地打开,从门缝中看到像是在确认我的脸一样窥探出来的结衣同学的身影。
  她发现是我之后,全开了门,像是弹跳出来般抱住我。
  「太好了……你没事……」
  我抚摸着结衣同学的头。
  「结衣同学没事也太好了。」
  森崎咳了一声引起我们的注意后,开口说道:
  「不要太过醒目会比较好吧?」
  「啊、啊啊,确实如此。结衣同学,可以进到房间里吗?」
  「嗯。」
  我跟森崎进到房间里,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来。结衣同学则是坐在床上。
  「那个,东京本部的人呢?」我问道。
  结衣同学露出黯淡的表情。
  「大家都被政府的人召唤出去然后被拘束了,为了要质问这次的事件为什么会被引起的,然后有没有解决的方法。我被谎称是逃亡到国外去了,知道我在这里的就只有东京本部少数的人以及青井同学。将我藏匿在这里的保安者也被政府的人抓到了。会操作特拉乌姆波采测器之类专门仪器的就只有研究所的人而已,所以暂时是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保安者的人最后对我这么说。」
  「没有解决的方法吗?」
  「没有……不过,如果我死掉的话,也许是可以。」
  结衣同学悲伤地低下头。
  森崎拍着手发出「啪」地一声,我跟结衣同学都将视线看向森崎。
  「好了,昏暗的话题就到此打住吧。」
  森崎用着不相称于这个场合般高昂的声音说着,然后从冰箱中拿出可乐丢给我。
  「穗高同学呢?」
  「啊……那,冰咖啡欧蕾……」
  「好的,我知道了。」
  森崎快活地说着,随手将罐子拿出来。「那么,喝着冰凉的饮料想想接下来的善后方法吧。」
  打开易开罐,森崎一口气就把可乐喝光了。说了一句「嗯,好喝」之后,森崎又拿出了一罐。
  「穗高同学也喝吧。反正这也是研究所会付钱的吧?」
  「啊,嗯,谢谢。」
  结衣同学喝了一口咖啡欧蕾后,静静地放松了紧张的肩膀。应该是稍微提起一点精神了。
  「我看电视上讲说,是强力的特拉乌姆波暴走……?」
  森崎喝着可乐问道。
  结衣同学吐出短短的一口气后,将视线看着罐子。
  「……好像是这样,虽然我并没有自觉。」
  「不过,看起来不像是陷入幻想中的样子啊。」
  「嗯,意识很清楚。这次的发作好像跟以往的不太一样的样子。现在所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就像天地创造型一样,我的特拉乌姆波正扩散在世界中。」
  「抑制剂呢?」
  结衣同学悲伤地摇摇头。
  「没有用。」
  「没有办法下意识去阻断流出吗?」
  「那也没有办法做到。」
  「是这样啊……」
  森崎将饮料罐放在冰箱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走到窗边。
  「夜景很美啊,这附近似乎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嗯?那是什么?」
  森崎发出惊讶的声音,把手肘贴在窗玻璃上往下看。
  「怎么了?」我问。
  「那个,下面集结着车子,完全把正门堵住了……盘查吗?」
  我跟结衣同学对望了一眼后,看向窗户外面。就像森崎所说的,成群的车子把对向四线道的道路都堵住了。车子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下车,奔入我们所在的旅馆。
  结衣同学越过我的肩膀看着那幅光景,「难道……」地咕哝了一句。「景,你有把手机的电源关掉吗?」
  「我是开着机……」我回答道。
  「关掉!快点!在下面的是警察啊!他们利用手机的GPS……」
  就在那时,听到一阵巨大的声响后,门板被打开了。我们转过身去,一名穿着白色法衣的金发青年正把脚举在半空。难道说是踢破的吗?什么怪力啊?
  像是要固守住他的后方一样,数名警官围绕着门口。
  青年像是警戒着我们一样握着剑柄。对,他带着剑。在现在这个时代中不相称的装扮、不相称的武器、不相称的外貌。在他的身上有着这全部的特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子让人很有既视感。
  「杰斯提斯……?」
  结衣同学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我想起来了,青年的装扮酷似之前结衣同学给我看过的杰斯提斯插画。
  「好久不见了……结衣。」
  被称作杰斯提斯的青年露出微笑。
  「怎么会……你明明是幻想中的人物……」
  像是要安抚狼狈着的结衣同学,杰斯提斯用温柔的语气向她说道:
  「是你把我创造出来的,我是由你的特拉乌姆波所创造出来的第一个生命。」
  杰斯提斯向结衣同学伸出手,缓缓地踏出步伐。
  「你为了要阻止你自己本身所以把我创造出来了。」
  发现了杰斯提斯的氛围改变的事情,我不禁摆出警戒的姿势。瞬间杰斯提斯拔出剑袭击结衣同学。
  我从腰间拔出《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用左手支撑着剑背阻挡杰斯提斯的凶刃。
  光之剑与光之剑相叠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同时,也发出强烈的闪光。
  「你想对结衣同学做什么?」
  杰斯提斯毫不在意我所发出的怒吼,将视线看向《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
  「《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正想说不在教皇的手中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
  杰斯提斯露出冷笑。
  「哼,没关系。反正也不过就只是我的爱剑《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 Sword)的模仿品罢了。」
  「那种事情随便啦!为什么要想杀害结衣同学?」
  「我是七种美德之一——希望的使徒。为了守护人们的希望、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结衣是非死不可。」
  「……你不是结衣同学的伙伴吗?」
  「这是结衣所冀望的事情。」
  「是这样喔。那,我就要守护结衣同学。」
  杰斯提斯像是要嘲笑我一般露出冷笑。
  「只会为反对而反对的反抗心还是没变啊,开膛手皮耶尔!」
  ——不要随便用别的名字称呼人啊。
  就在这时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握过剑,也应该不知道使剑的方法。但是,我却知道,身体也记得。难道这就是身为开膛手皮耶尔的记忆吗?在这个世界中,我就是开膛手皮耶尔吗?
  光线集中在我的右手背,刻印出黑桃的图腾。
  管他那么多。
  既然有知识,既然有力量,那就只有将它们发挥出来就是了。
  「仲西,让开!」
  听到森崎的叫喊,我反射性地避开身体。森崎把床垫竖着拿起,往杰斯提斯突进而去,将他压到房间的外面。房间外发出短暂的闷绝声,似乎是把房间外面的一伙都牵连进去了的样子。
  「快跑到电梯的地方!」
  因为森崎的声音而回过神的我拉住结衣同学的手,奔出房门追在他的后面。
  大概是杰斯提斯那伙人搭上来的吧,当我们穿越走廊来到电梯口时,电梯刚好就停在我们所在的楼层。坐进电梯里,当我按下『关门』的按钮时,一名男子追了上来。
  「别想逃!」
  森崎往男子的胸口踹了一脚,把他踹到墙壁上,说了一句「已经客满了啦」就将门关上。「但是,事情变得很大条啊。照这情形,一楼的大厅应该都被那伙人堵住了。我去争取时间,你们就趁机快逃。」
  森崎一副泰然地说着,但是,那双手却在颤抖着。
  「森崎同学……」
  「我也是要干的时候就会干的男人,稍微让我要一下帅吧。」说着,森崎向结衣同学露出笑容,然后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要守住穗高同学啊。」
  「不……可是,」
  「要守住啊。」森崎再一次说着。
  他的意志是认真的。
  我下定了决心,点头示意。
  电梯的楼层表示『9』、『8』、『7』地正确表示着现在的所在楼层,感觉就像是前往战场的倒数计时一样。
  短暂的寂静,正当我烦恼着应该向森崎说什么话的时候,楼层表示就映出『1』的数字。「叮」地一声尖锐的声音后,电梯门就打开了。
  就像森崎所预测的,电梯附近被貌似要袭击结衣同学的警官集团所固守着。大家都露出一脸凶恶的表情,为了守护世界、守护家族及朋友,他们也是很拚命的。
  森崎将手腕交叉在头前就朝着集团冲出去,做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就是现在,跑啊!」
  我拉着结衣同学的手,挥舞着《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一边牵制着集团,一边穿过森崎所做出来的缝隙。
  「站住!」
  听到了杰斯提斯的声音,我回头确认背后的情况。从逃生梯口出现的杰斯提斯正往我们逼近。
  「别想过去!」
  森崎擒抱住杰斯提斯,转倒在地板上。集团像是捕狩猎物的昆虫一般包围森崎,对着抓住杰斯提斯不放的他又揍又踹地施以暴行。
  「男人,森崎进一!誓死于此此此此此!」
  从背后听到森崎不管何时都像个笨蛋一样的呐喊。
  但是,我能痛感森崎的心情。如果不说点像笨蛋一样的话,稍微丢掉一点理性的话,恐怕会被像怒滔一般袭涌而来的恐惧蹂困着心,甚至会抓狂吧?
  森崎是个在和平的日本长大的平凡高中生,突然遭过到这样不讲理的状况,不可能会不感到恐惧的。
  我一边奔跑着一边看向后方。
  森崎就算是被集团蹂躏着,也死命地抓住要追杀我们的杰斯提斯的脚而不肯放手。
  不能够就这样舍弃他。我用力地握住《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停下脚步。
  「不准回头啊!往前跑啊!」
  森崎又再一次叫喊着。
  就在这时候,我回神了。如果这时候回去,就会白费森崎的决心了。
  我拉住结衣同学的手,照着森崎所说的,往前方飞奔。
  森崎在发生异变的这个世界中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能力,既不会使用魔法,也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的武器,更不用讲得到异能力或超能力。纵使如此,森崎仍然单身面对自己几十倍以上的威胁,拚命地在戟斗着。
  森崎的英勇姿态,比我所知到的任何故事中的主角还要帅气。
  「……谢谢你,森崎。我一定会守住结衣同学的。」
  我做好觉悟,小声地说道。
  「结衣同学,请坐到后座。」
  跑到了停放机车的地方,我说道。
  结衣同学手脚不习惯地坐上后座。守在外面的警官们发现我们后,开始成群围上。我也跨上机车,发动了引擎。眼前的道路被车埋住,我们从人行步道穿越车群,到了交叉路口时才飞奔到车道上。才没有性子去管什么信号灯,紧急刹车的十吨重车辆发出吵死人的喇叭声,但是我还是毫不在意地穿越了交叉路口。
  「要往哪里去?」
  为了不输给吹在脸上的风,结衣同学提高声量。
  「没有决定。总之,非逃走不可。」
  「逃走之后要怎么办?」
  「思考善后的方法吧。应该有办法可以守护这个世界也守护结衣同学的。」
  结衣同学不再回话。从后照镜看向结衣同学的样子,她小小地摇摇头。
  「……不可能的啦。」
  结衣同学似乎是对一切都放弃了,森崎最后的样子看来是给予了她很强烈的悲壮感。
  但是,那种事情我也是一样。想到森崎的事情,胸口就会觉得苦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那个……可以详细地告诉我有关杰斯提斯的事情吗?」
  我为了要让跌到谷底的她转换心情,所以改变了话题。
  「杰斯提斯是……」
  她像是把感情压抑下来般淡淡地诉说着。
  「设定上是FBI的特殊搜查宫,专门处理跟超能力或是异能力、咒术、法术、魔术这一类异端力量相关的案件。然后,他同时也是梵谛冈直属机关《教会》(Ecclesia)的成员,对付仇视神的人并守护这个世界就是他的使命。我在那个世界中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恋人。」
  对于恋人这个单字感到些许的在意,但是我为了排除邪念而用力摇头。跟幻想中的人物吃醋又能怎么样?我可不记得我那么容易忌妒。
  「杰斯提斯是受过七种美德中的一种,希望的洗礼的上位体。」
  「那是什么?那个叫上位体的?」
  「没有很严密地被设定过,所以也没办法说得很详细。只是,很特殊而且很强的事情是确定的。事实上,杰斯提斯确实是《教会》(Ecclesia)中最强的骑士。」
  「顺道一提,我……或是说开膛手皮耶尔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七种的大罪中,掌管暴食的中位体。《教会》(Ecclesia)的敌对机关,《大罪》(Mortal Sin)的成员。让世界陷入混沌就是《大罪》(Mortal Sin)的存在意义。」
  完全就是个超弱的设定,至少如果是强欲或是傲慢之类的话搞不好还有救一点。
  虽然说字面上的东西也谈不上什么有没有救。
  「真亏身为中位体的开膛手皮耶尔竟然可以打倒身为上位体的杰斯提斯啊。」
  「因为他带了一百零八人的手下偷袭杰斯提斯。纵使如此,那次的战斗中活下来的也只有开膛手皮耶尔一个人而已。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我想应该是没有胜算才是。」
  ——一百零八人啊。开膛手皮耶尔,你明明就是个坏蛋却很有人望嘛。
  我不禁感慨着。
  不过,面对一个人却用上一百零九个人去对付,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什么正义。看来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角色啊。
  「如果我再一次跟杰斯提斯对战的话,我有多少胜算?」
  「没有。他真的很强,既强壮又温柔……是我憧憬的对象。」
  结衣同学像是在回忆与杰斯提斯度过的日子一般说着。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杰斯提斯只不过是幻想世界中,而且还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物。
  「既强壮又温柔啊……真是个完美的男人啊。」
  咕哝着,我突然感到一股不协调感。
  「……但是对结衣同学却很不留情啊。」
  「因为他是一个把使命摆在第一位的人。」
  结衣同学像是要掩护杰斯提斯一样地说着,简直就像是在暗示说在心情上是站在他那边一样,我不禁感到有点不悦。
  「不,就算是那样也还是很奇怪。就算说是为了使命,如果说要杀害恋人的话,不是也应该感到犹豫或悲伤吗?游戏或是漫画里不都是这样的吗?因为杰斯提斯是结衣同学所创造出来的人,应该会是受到像游戏啦、漫画啦、轻小说之类影响的人物才对。可是,那家伙的行动却是『在女主角面前装得很正义的家伙,却在重要的时刻说什么不记得成为过什么伙伴、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在主角的眼前想要杀害女主角』这种坏人角色的王道模式不是吗?」
  结衣同学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用手触碰我的脖子。
  「你记得青井同学说过的话吗?」
  「说过的话?」
  「那个啊,面试的时候……」
  ——「杰斯提斯企图让世界崩坏,然后进行世界的再构筑。」
  我清楚地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透过后照镜看着结衣同学的眼睛。
  「难道说……」
  结衣同学也不避开眼神而点点头。
  「不会错。当时的话给予了世界观跟杰斯提斯新的设定。」
  那家伙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埋下了这么不得了的地雷啊。为了消磨时间跟玩闹的结果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跟青井再会的那一天,我一定要用这个做梗好好整治他一顿。没错,我哪能让那个成为今生的离别。
  为了这样,我也必须要守护这个世界跟结衣同学不可。
  「我知道杰斯提斯成为恶棍的理由了,不过,还是有几个无法理解的地方。」
  「什么?」
  「首先,杰斯提斯率领日本警察的这一点。穿着那么奇怪的衣服,不用讲说要取得警察的信用了,反过来还会被盘问啊。」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杰斯提斯是Ecclesia的成员,同时也是FBI的特殊搜查官啊。应该是以FBI的名义向警视厅提出搜查协力的吧。世界都在发生变化了,经由特拉乌姆波使他的周围被编辑得合他所意也不奇怪啊。」
  理解了。
  「但是,还有一点。这应该是很具决定性的一点……」我往右边的街道弯去。「杰斯提斯是打算要怎么去让世界崩坏,然后又怎么去进行世界的再构筑呢?那个……请你不要在意地听我说喔,」
  说着这样的引言之后再继续说道:
  「现在,在让世界崩坏的是结衣同学,然后,能够对世界进行再构筑的,我想大概也只有结衣同学。如果杀掉了那样的结衣同学,不就等于失去难得的手段了吗?杰斯提斯的行动充满矛盾啊。」
  结衣同学往围绕着我身体的双手注入力气。
  「我想那就是《圣典》(瑟菲洛的诏书)的登场了。」
  ——又是青井啊。
  「具体来讲《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啊?」
  「我听说是指示人类未来的福音书,但是那似乎只是谎言的样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因为青井同学说的话,让《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拥有了我所不能感知的某种意义,那个意义已经脱离我的掌握了。如果说,利用《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改变世界是可以办得到的话,想要将在自己伸手所不及的地方持续改变这世界的我处理掉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虽然渐渐地把握了杰斯提斯的阴谋了,可是却完全没办法想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不过,就算是那样也还是非得打倒杰斯提斯不可。如果照这样下去的话,虽然世界会因为结衣同学丽毁灭,但是如果放着杰斯提斯不管的话,结衣同学跟这个世界都会不见的。
  不禁感到一阵寒气。这不是比喻,周围的空气在毫无预警之下突然一下子就开始变得寒冷。温热而平稳的风突然之间磨亮了锋头,刺痛我的皮肤。
  「怎么回事……?」
  从我咕哝着的嘴巴吐出白色的薄雾,
  「景,看上面!」
  被引导着看向上方时,告知世界异变的白色恶魔飘飘地从天而降。
  「雪……?骗人的吧?现在才九月啊!」
  从背后感觉到结衣同学脸颊的触感,她把脸埋起来了。
  世界的崩坏,看来已经到谁都无法阻止的地步了。炽热的不安感刺痛着胸口。
  弯过缓和的弯道之后,视线的前方看到了什么东西堵住了道路,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警车将大灯跟警示灯都熄灭,尽可能不显眼地潜伏在弯道的前方。
  不由得抓起刹车,因为急违制动力的关系让后轮滑向前方。
  「糟了……!」
  虽然身体反射性地做出动作,不过没有转倒我想是因为运气太好的关系。
  在惯性作用中总算将车停下来的时候,面对的方向已经完全相反了,仔细一看,两条刹车痕的轨道交叉着。
  就在那时,从人行步道出现了无数的人影,将我们团团包围。
  「结衣同学,请抓紧我!」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慌忙地想要扭转油门杆的右手被其中的一个人压住,就这样强硬地把我从机车上拉了下来。连调整姿势的时间都没有。失去骑士的机车就这样转倒,发出厚重的声响。
  「景!」
  听到了结衣同学的悲鸣。我被数名男人压在地上,被剥夺了自由。像是要告知我被捕获了一样,警车灯一瞬间全亮了。
  伴随着啪踏啪踏吵死人的风声,周围吹起了一阵阵强风。看来似乎是连直升机都动员了。在我旁边落下了绳梯,似曾相识的白色长筒靴映入眼帘。
  「真是难对付啊。该夸奖说真不愧是开膛手皮耶尔吗?」
  杰斯提斯下了梯子,像是要夸耀自己的胜利一般放话。我虽然想稍微抬起脸来,但是被压在背上的警宫粗鲁地压住了头。
  「杰斯提斯!」
  我叫着站在我旁边的青年的名字。
  「你输了,开膛手皮耶尔。你就那样匍匐在地上,看着《圣典》(瑟菲洛的诏书)创造新世界的瞬间吧!」
  杰斯提斯以有如积雪般冰冷的语调说着,并从怀里拿出丁面试那天被结衣同学抢走的参考书。
  突然,杰斯提斯的右手发出光芒。
  在光芒包覆之中,参考书变成了看似具有年代且厚重的书籍。
  「还没有结束。我怎能把结衣同学就这样交给你……!」
  「只要结衣在的话,世界可是会灭亡的喔。」
  「不管怎样,你都会用《圣典》(瑟菲洛的诏书)毁了这世界吧!」
  「我要做的是世界的再构筑。」
  「都是一样的意思!」
  就在那时,难以置信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已经够了,景。」
  「咦?」
  我无法理解结衣同学究竟说了什么。
  「我是说……已经够了。」
  被几名警宫压倒在地的我无视着失去自由的身体,只将视线望向结衣同学。被风雪冷却的柏油路刺痛着脸颊。我们的周围被警车包围,覆盖国道一号线的暗夜中,警车灯的灯光飞快地回绕着。
  既使华丽地摔倒在地上、油箱上刮出了严重的伤痕,SHADOW classic 400仍坚强地回转着引擎,就像是还在等待着身为骑士的我一样。
  被穿着白色法衣的青年将手固定在身后,结衣同学默默地低着头。
  「结衣同学不想活了吗?」
  「我也不想死啊。可是,这世界上有太多我所重视的人,我不希望那些人死去……如果我的死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话,这样也好。」
  结衣同学微弱的声音乘着风飞逝。
  确实是曾有过预兆。就像我所担心害怕的,结衣同学的心虽然只是一点一点地,但是确实地正在被幻想世界、被杰斯提斯所侵蚀着。
  不过,我还能努力。还能,做些什么。我还隐藏着能够守护结衣同学的力量。虽然没有根据,但是我深信如此。
  但是,要解放那个力量的要素还不够。
  「我也不希望结衣同学死去啊。」
  结衣同学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景是很温柔的。所以……够了。」
  虽然那张脸被浏海遮着看不清楚,但是,结衣同学一定正在哭泣。
  我回想起和她一同度过的每一天。
  克满冲击性的相过、然后再会、舞台上的乱入、总是有结衣同学在旁边的教室、与结衣同学一起观赏的电影、在天桥上静静述说着心情的结衣同学的背影。
  闭上眼睛,一切的光景伴随着鲜艳的色彩而浮现在脑海。
  不,那距离就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一样。为了报答森崎华丽的最后,绝对不可以放弃。
  我下定了决心后开口。
  「我……我觉得与结衣同学在一起很愉快。虽然有时候被要得团团转,那也还是觉得很愉快。到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和结衣同学一同度过的时光是那么地无可取代。所以,我不希望失去那样的日子,为了它我什么都愿意做。」
  结衣同学抬起头望向我。
  我已经除了结衣同学以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结衣同学的声音以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漫天纷飞的雪景中,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我向结衣同学问道:
  「……从今以后,你也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从结衣同学的眼眶溢出了泪水。
  「嗯……!」
  颤抖的声音,但是结衣同学坚定地回答。
  这样就足够了。
  失去结衣同学这种事情,我根本无法想像。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守护她。
  就算——要与世界为敌。
  我将被警官压迫着的肺部撑大,对着夜空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办得到。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大喊。
  「开膛手皮耶尔!你是个心地善良的青年。所以说,你对于自己的生活每天都抱着疑问。为什么,自己会在将世界陷入混沌的《大罪》(Mortal Sin)之中?不,追根究柢,为什么自己会以背负着大罪之人的身分而出生在这个世上?诅咒着自己的命运,被人们称呼为开膛手皮耶尔而恐惧着、厌恶着,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叹息着。最后忍无可忍,你逃出了《大罪》(Mortal Sin)而选择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在那之中,讽刺的命运让你与《教会》(Ecclesia)的结衣小姐相遇了。你被结衣小姐的温柔所吸引,渐渐地转变为思慕之情。但是,结衣小姐已经有了未婚夫,杰斯提斯。即使如此也无妨,在背后默默地为她的幸福祈祷,你将思念压抑了下来。不过,就在某一天,你偶然地知道了。杰斯提斯的阴谋、世界的崩坏与再生、然役,杰斯提斯要亲手暗杀结衣小姐的事情。你为了阻止世界的崩壤,为了守护心仪的结衣小姐,向杰斯提斯提出了必败的战斗。死亡是可以预想得到的,但是,就在那时,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忍受不住过度的使用,喉咙发出了悲鸣。但是,我为了更加提高声量而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哼,发疯了吗?」
  杰斯提斯鄙视着我。
  「为了只不过是身为组织背叛者的你,过往的部下、现在仍隶属《大罪》(Mortal Sin)的一百零八人聚集到了你的旗下。你曾是个好长官,无论何时都不曾忘记挂心与关怀部下,甚至也曾对敌人表示过情谊。你那样的态度让部下的心集中于一身。你与部下一同迎战杰斯提斯,但是,那终究是中位体与下位体的集团,对身为上位体的杰斯提斯来说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一人接着一人地被打败,你叫喊着他们的名字、流着泪水继续战斗着。你那样的姿态更加奋发着部下们。最后,除了你以外的人全部都献出了生命,孤身留下的你使出最后的力量,将杰斯提斯……将杰斯提斯打倒了。你拯救了世界,成功守护了结衣小姐。就算因为未婚夫的杀身之仇而被怨恨着,也在心中决定不会后悔。」
  应该是察觉了我的目的,杰斯提斯啧了一声将结衣同学的身体推开,握着《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 Sword)向我逼迫而来。
  「你是个为了被牺牲的人……为了世界……更重要地是为了结衣小姐,能够发挥平常几十倍以上力量的温柔而勇敢的男人!没错吧?开膛手皮耶尔!」
  当余音消逝在闇夜之中,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特拉乌姆波。突然发出光芒的黑桃图腾,与从体内深处吹起的荒烈暴风。
  这正是我说的话传入结衣同学的耳中,而在她的里面「新设定被补完的证据」。
  正义与真诚的思念会无条件地让登场人物变强。就在现在,开膛手皮耶尔从一名单纯的恶人角色,进化成为了拯救世界的强力混沌英雄。
  我使出全力将警官们弹开后,拿起《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站起身子。逼到眼前的《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 Sword)剑锋被我挥动的《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弹开。
  「杰斯提斯……就为宿命的对决画下旬点吧!」
  「你这家伙……!」
  朝着狠狠瞪着我的杰斯提斯突进,将《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挥下。杰斯提斯翻过上半身避开剑击,无声无息地就挥出拳头。
  用《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的剑柄挡下拳头,将脚踏在杰斯提斯低沉的肩膀上,我朝着结衣同学跳跃而出。
  「景……!」
  当我着地时,结衣同学带着眼泪以震抖而充满欢喜的声音叫着。
  我架住《无原罪的十字剑》与杰斯提斯对峙,对着站在身后的结衣同学静静地诉说:
  「从结衣同学变成剧场型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啊。我的空想病发作、感染爆发……真的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我什么都搞不清楚了。所以说,幻想世界啦、世界的改变啦、圣典所创造的世界崩坏与再生啦、那种事情全部都不重要了。」
  「少在那边说废话!」
  杰斯提斯像是疾风一般操出剑戟,切割着所有的东西。切伤了脸颊、割过了手腕,杰斯提斯的实力凌驾在经过强化之后的我之上。
  我的身体留下一道道的伤痕,流出来的血液将衣服染得鲜红。
  纵使如此,我的心却是非常地平稳而平静。
  我与杰斯提斯之间交错的光剑彩饰着闇夜,在漫天飞雪的寂静空间中举行着光之祭典。
  光芒怱左忽右地弹跳着,一下子又怱上怱下地流动着,最终徘徊在四边周围。
  缺少了某种真实感,像是处在虚幻的幻想世界中的一幕。光芒像是要包围身处其中战斗着的两个人一样回绕在四周。
  在灿烂夺目的光芒包围之中,我深深地点头。
  「没错,世界变成怎样的不重要了。只是因为结衣同学活着就会灭亡的脆弱世界,早早给我毁掉就好了。」
  将《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 Sword)架开到一旁,我将《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从跨下往躯干挥起。
  杰斯提斯立刻翻过身体。剑锋切开了法衣,夺走了些许杰斯提斯柔软的浏海。
  为了不让机会逃掉而进一步追击。
  没有声音的光芒与光芒共舞。
  照亮在夏日夜空的圣诞霓虹,不过,吐出的气息却是雪白的,一瞬间就溶解在虚空中。
  光芒是在祝福着新世界的诞生,还是在哀悼着旧世界的灭亡?
  但是,那种事情全部都不重要了。
  「结衣同学……我就算是要与全世界为敌,也会守护结衣同学。无论何时,无论何处——无论在怎么样的世界。」

  「景……」
  一方面架开着杰斯提斯的剑戟,我静静地开始咏唱。
  「以神之御明在此散播福音/于、以汝为御使予以深罪之者光之裁罚/深罪之者啊/以于之声于之歌为汝赎罪之粮而顷耳/响彻吧永恒之福音」
  围绕在我们周围的光明集中到《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的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我将《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架在腰旁,注视着杰斯提斯。
  「《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
  光芒就像波涛一般,以我为中心向四周展开。
  将《三位一体的十字剑》(Trinity Sword)举到头上的杰斯提斯,在他的剑锋触及我的脖子之前,我便将剑身插入他的胸口。杰斯提斯僵直着身体,果然地看着刺在胸口的剑。
  「……我竟然?我竟然败了吗……?世界的再构筑呢…………」
  到他的眼眸失去光芒,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
  「再见了,杰斯提斯。然后,谢谢你。多亏了你,让我发现了重要的事物。」
  我将《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拔出,在倒在地上仰望着天空的杰斯提斯遗骸上以双剑的光构出十字,然后将脸面向结衣同学。
  「刚刚所说的话就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我微笑着,将她紧紧抱住。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就这样,漫长的幻想剧完结了。
  简单讲,我只是被牵连进患有空想病的结衣同学所引起的发作里了而已。
  从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的我,实在是羞耻得想死。
  过分,太过分了。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虽然听起来很罗唆,但是我还是要讲,这就是空想病恐怖的地方啊。
  姊姊似乎已经从研究所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那一天,在研究所结束了各种检查跟调查之后的我身心疲惫地准备回家时,她特地在大楼大厅迎接我,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了。」
  当然,我根本就没有患空想病。因此,感染爆发也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报导南美消失的电视新闻,是研究所做出来的VTR。
  《无原罪的十字剑》(Innocent Blade)果然只不过是支玩具球棒而已。
  杰斯提斯是个演员,森崎平安无事。扮演警察的演员只不过是装出在踹人的样子而已。以为发挥机智而获得的开膛手皮耶尔真实的力量,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人在面对危机时所发挥的蛮力真的是太厉害了。
  确实从六月底之后结衣同学的症状就一路都在恶化,到了台风那天,终于还是转变成为剧场型而将森崎还有周围的学生都感染了。
  当时,乍看之下好像只有我没有被感染的样子。但是,其实我也是完完全全地被感染了。只不过被分配到的角色跟大家稍微不太一样而已。
  我被分配到的角色是,「明明身上没有ADM这样的抗体,却不会被牵连进发作的人类,也就是,在变成剧场型之后的结衣小姐身边可能会成为起爆剂的空想病患者」。真的是有够复杂的设定。
  东京与神奈川的演员全员出动,让人一度以为结衣同学的发作已经被抑制下来了,但是实际上发作还悄悄地在持续着。就连研究所的人都一时之间跟我有着同样的误会。但是,似乎是就算检查了我的身体也完全侦测不到特拉乌姆波反应的这件事让他们察觉了真相,知道了结衣同学的发作还没有结束。
  恶化成为剧场型、感染爆发、世界的改变、我这个开膛手皮耶尔与杰斯提斯之间的决战,这一连串的事件全部都不过只是结衣同学的幻想罢了。
  到头来,看似袭播了全世界的大混乱,实际上只不过是以远东的岛国日本,而且还只是南关东的一块极小区域做为舞台的,非常普通的剧场型发作罢了。
  「……真的是有够惊人的疾病啊。」
  明明上课钟都响了,老师却迟迟没有出现。耐心等待着的我突然回想起跟杰斯提斯之间的决斗,无意间叹了一口气。
  拿着玩具球棒的高中生与握着圆筒状厚纸板的老练演员之间的战斗,从旁人看起来想必是非常滑稽的情景吧?根本不是去大叫什么《永恒的赎罪》(Eternal Atonement)的场合啊。
  「怎么了,景?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啊。」结衣同学用柔软的声音说着。
  「啊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点讨厌的事情。」
  「那是一场很漂亮的战斗不是吗?没有必要感到害羞吧?」
  简直像是看穿我的心情一样,坐在后面的青井笑着。他,不对,她的直觉真的很准。身为ADM持有者的青井当然没有被卷入结衣同学的发作里。青井是抱着身为一名演员的责任,为了抑制结衣同学的发作而行动的。虽然很想夸赞她的职业精神,但是我觉得做到亲吻的程度再怎么说都太超过了。真想要她把我为了她而动摇的心还给我。
  跟男生接吻是第一次啊,之后青井笑着这么说。不过从那讲法听起来,研究员的恋人看来是真的存在的,这种情形也能叫做百合吗?我不禁想着这种笨问题。
  「还觉得很羞愧啊?为丁那种事情就要脸红的话,我不就要每天晚上把头埋到枕头里尖叫了吗?」结衣同学像是在为我打气般说道。
  「有什么好羞愧的啊?我可是每当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会觉得很骄傲哩。」
  坐在青井旁边的森崎一脸自傲地将两腕交叉在胸前点点头。如果能够单纯到这种程度,人生想必可以过得很轻松吧?
  「再怎么说森崎同学可是感染者当中最活跃的呢。」
  青井给予森崎小声的鼓掌。
  「对吧?我啊,哪天如果生了孩子,可是打算要把这次的武勇传告诉我的孩子哩。你父亲为了朋友,曾经连命都豁出去了这样。」
  在人群集中的学校开始的这次发作,结果造成了大量的感染者。森崎在那之中拿到最高额的出演费。被拘束的时间虽然说是比不上我,但是他为了救助我们,连命都豁出去的行动似乎深深打动了研究所的人们,结果一致同意要为他的出演费加点料的样子。
  「不过,景不是空想病真的是太好了。」
  「为什么呢?」
  结衣同学皱起眉头。
  「景真的头脑很笨耶。如果真的变那样的话,我跟景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了不是吗?」
  结衣同学的语气依然是很唯我独尊的样子,不过如果好意地去解释的话就听起来很可爱了。

  「唉~~呀,还是老样子很亲热啊,小俩口。像今天这样寒冷彻骨的日子里真的很令人羡慕啊。」
  听到森崎的调侃,结衣同学染红双颊,向我伸出拳头。
  偶尔会出现的攻击性应该是抱有好感所造成表里不一的行为吧?一定是那样没错。
  我将迫到眉睫的手腕抓住,就这样抱住结衣同学。
  「等、笨……做什么啊。」她不知所措地向我抗议着。
  「没有关系的,结衣同学。我有没有空想病根本不是问题。」
  「嗯?」她红着脸歪头。
  「到那时候,就算是要与世界为敌,我也会去见结衣同学的。」
  「笨蛋……」她害羞地呢喃着,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不过……嗯,我等你。」
  窗户喀哇喀嚏地响着,明明是即将进入春天的九月,迟来的强劲北风却让教室里被寒冷刺骨的寒气所支配着。不过,结衣同学的手很温暖,让我不禁想起春天暖和的阳光。
  真是等不及想要十月快点来临。
  不经意地看向外头,从西边升起的太阳缓缓、缓缓地、直指天顶上升着。

                        空色感染爆发①  终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本田诚。非常感谢您阅读本书。
  投稿第十届ENTAME大奖赛的作品被留到最终评选,而在那之后与负责的编辑先生一起为了第十一届而精进努力过来。这次能够荣获优秀赏这样的评价,真是感到像是要飞上天一样的心情。从今以后我也将会更加努力的。
  接下来,这虽然要谈到我的私事。我个人最喜欢的兴趣是玩电视游戏。
  从以前开始,只要有闲的话我都会坐在电视机前埋头于游戏之中。我尤其喜欢古典的幻想作品,在小的时候总是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抱着「想要前往那样的世界」这样淡淡的幻想。
  看着剧场或是电影、读着漫画或是小说,对故事中的主角抱着强烈的懂憬,梦想着要过着那样的人生。这样的经验我想无论是谁都曾经有过吧?
  本书《空色感染爆发》就是以那样一种小小的幻想做为主题而描写的。
  被自己所想像出来的幻想所支配精神的疾病——【空想病】。这就是一篇描写与这个疾病相关的人们的故事。
  如果能够让读者阅读得很开心的话,我就感到万分喜悦。
  庭大人,非常感谢您美丽的插图。每次拜见的时候都忍不住会露出笑容。
  负责的编辑先生,非常感谢您一年来的指导。从今以后也要请您多关照。
  帮我阅读过大量应征原稿的朋友们,你们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谢谢你们。
  最后,阅读本书的各位读着们,以及与本书的出版相关的各位,藉这个场合致上深深的谢意。
  期望本书的出版这件事并不是空想病的发作。
                        本田 诚
  本作品是第十一届Enterbrain ENTAME大赏投稿作中,
  小说部门匾秀赏得奖作品「当与世界为敌之时」经过改编、改题之后的作品。

  虽然因为不熟练而有不少地方没有办法表现得很好,不过如果各位能够配合本田老师的世界一起享受到乐趣的话便深感荣幸。
  编辑、设计人员,受到你们极多的关照了。藉这个场合,非常感谢你们!
                        庭
发表于 2011-11-21 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想到这本也出台版了,嘛……
抢个沙发
发表于 2011-11-21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中二精神病居然也台版了!
大喜啊,可以期待后续了
发表于 2011-11-21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看过漫画版 没想到连台版都有了 感谢录入
发表于 2011-11-21 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還不錯看,期待第二集的表現
发表于 2011-11-21 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痾......滿滿整本的中二病......
看完之後的感想就只有這點
发表于 2011-11-21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晴的性别和最后那段婊死人不偿命啊囧
发表于 2011-11-21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像是我喜欢的风格耶……收下慢慢看……
谢谢楼主!
发表于 2011-11-21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录入辛苦了,这本中二居然出台版了啊
发表于 2011-11-21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开头和结尾,感觉很不错啊。晚上慢慢看咯,谢谢扫图和录入。最近看了好多第一卷,不知道出了后面的,前面会不会都忘光了啊。
发表于 2011-11-21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电波系才是真正的泛用型最终决战人形兵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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