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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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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短篇] 【现实幻想系】记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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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 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记忆空间
    
  
  1
  
  放学的路上,我被跟踪了。
  对于我这种沉稳低调的人而言还是第一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也许只是班上同学的恶作剧而已。
  今天夜里家里准备移居,几小时后坐飞机出发,准备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除了父母以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跟朋友告别,只会增加彼此的悲伤罢了,况且也没几个朋友愿意挽留我。
  陪伴着成长的老房子和静谧的小镇令我难以割舍。我喜欢那份不变与安宁。未来种种的变幻莫测总叫人身心倦怠、黯然神伤,为此我感到惧怕。
  上了高中后,我把自己的心关闭了,随着年龄的成长,无聊的生活、沉重的课业,使童真的笑容离我远去。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都让我感到陌生。那时起我更加回忆往事,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事物里。
  我对未来不抱有希望,每天至少要花上五个小时来回忆关于自己过去的事,坚持着写日记,并把它们记住,我的回忆永远属于自己。
  回家后,就要为收拾行李而忙的不可开交了,所以现在我想抓紧时间在附近游逛,把这个小镇最后的光景留在脑海里。
  在一栋很高的大楼面前我停下了步伐,那高耸挺拔的身姿看上去依然是那么地冷漠。
  十年前它还在建设中时,我曾经和附近的小孩凑成一大帮伙伴前来观光。当时我在附近的冷饮店买了和人员数量对等的冰棍,为此我特意清点了人数,接着我们一帮人有说有笑地越过了“施工中禁止进入的牌子”,爬上了最高层,印象中整座楼还是用竹竿拼合的骨架支撑着,最高的楼层连护栏都没有,大家一伙人坐在只有几块长木板铺设的地方。
  甜甜的冰棍在阳光下一边融化,一边流进我们贪吃的小嘴里。放眼望去小镇的风景尽收眼底,停在脚下的汽车此时只有蚂蚁大小,路过的行人大概连芝麻的形状都不及。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一直往下看,时间一长我觉得有些眼花,身体飘飘欲坠。
  大家玩完返程的途中,我走在最后,不知怎的,我无意间重新数了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人,可是小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知道少了谁,有些人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恐慌。
  这帮人群很杂,都是一个带一个参与进来的,还有许多人在半途中加入,因此大部分小孩彼此还是第一次见面。
  小孩们吵成一团,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我留下来和剩下的几个人围绕着这座建筑找了很久,结果一无所获,直到天黑大家才汗流浃背地回家。但过后并没听说附近有哪家孩子失踪的传闻,于是这件事就此作罢。
  对于过去非常执着的我,这件事在记忆深处一直纠缠了很多年,我一直很想知道真相。今天要从这里搬走,往后回忆起来会成为一种遗憾吧。
  
  从刚才开始在身后不停跟踪我的家伙还真是没一点技术含量,我不用特意回头就能知道人影大概的位置。
  说来这时周围的情况有点奇怪,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夕阳还老老实实地挂在半山腰上,和我走出校们时的位置差不多,而且从刚才起街上就一个人也没有。
  这种现象大约起始于二十分钟前,我走在放学的路上,一个穿着研究员服饰的人从我身边经过,他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化学品气味,使人不禁有身临实验室的感觉,一瞬间他纯熟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在我的眼前晃动了一秒钟,那是白色平滑发出些光亮的物体。
  到底是谁呢?走到一个窄巷,我终于忍不住回头了,跟踪我的人只好从根本不能遮住身体的电线杆里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古怪,身高比较矮小的女孩子。
  她的双手插着腰,挺直了身体,一副有点盛气凌人的样子,锐利的目光始终眺望向远方的天空。
  她衣服都是粉红与洁白的组合,手臂上的袖子和裙子犹如尖形的花瓣那样分叉下垂,似乎往里还有好几层,叠合起来有仿佛荷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涟模样,长头发的两边还各绑着个椭圆的饰品,整体像是cosplay的服装,我对她有那么点面熟,可记忆再好的我也很难一时想起。
  我盯着她一会儿,见她除了嘴角边透露一些诡异的兴奋外身体基本保持不动,难道只是和我同路而已?我叹了口气,当做是误会她的态度转头继续朝前走去。
  此刻我校服被突然往后拉拽住。
  “那个,不能等一下吗?”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像黄鹂鸟。不用猜也知道,在她看来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困惑。见我愿意停下来,她的嘴很快隐约翘了起来。
  “要买这个吗?很好玩的。”女孩笑嘻嘻地抬高伸直的手臂,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盒子,这和市面上卖的盒子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机械装置,颜色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
  原来她是搞推销的,我眨了眨眼,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啊,曹浦同学,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就只做了这么一个!”她紧跟了上来,跑到前面,张开双手拦住我的去路,眉头因焦急而锁紧,很认真地嘟起嘴。
  “你连看都不看怎么知道不好玩呢,它可是能把人都装进去的哦。”
  “开玩笑。”
  “骗你我就是小猫。”
  是小狗吧,先不管这个,她刚才叫了我的名字,可我却无法认出她来,自己的记忆力不是向来很好的吗?
  “你快看啊,快看啊!”女孩一直把推销的产品硬往我跟前塞,无奈之下我只好先把那个盒子接到手里。
  这个拳头大小的盒子的确很不一般,表面不仅光滑,质感细腻,而且还时不时地有绿色发光的线路在穿梭,非常有凝聚现代科技的气息。
  “还有这里,你拿近一点看!”女孩踮起脚指着盒子表面透明的部分,其实更像是用玻璃做的小孔窗户,整个盒子表面环形分布有许多个这样的窗户。
  我闭起一只眼睛,用剩下的一只眼睛观看,并将脸贴得离小窗户只有不到两厘米左右。
  里……里面居然有一个城镇?
  我心里被什么给揪了一下,打了个冷颤,换了只眼睛继续死盯着盒子里面。
  绝对不是单纯贴在内侧的相片,阴影部分和楼房还有街道的样子非常逼真,而且旋转着盒子顺应表面的窗户依次看过去,城镇的角度也在发生变化,里面存在着一个立体的三维空间。
  “这里面的小镇不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小镇吗,你怎么办到的?”我想起了曾经攀爬郊外的一座山时俯瞰小镇全景的样子——优秀的记忆力开始发挥作用了——那和这个盒子里显示的景象几乎相同。
  “有没有稍微感兴趣了?”女孩双手插腰,挺直了身躯,像是在期待我能给出个令她满意的回答,虽然有点不甘心,此时我只好老实说了,“有那么一点。”
  听了符合预期的答复,她微笑了。
  “那要不要到里面去玩一玩?”
  我思索着拿起盒子上下摇晃,一副半信半疑的态度令她有点生气。
  “不信的话你可以闭上眼睛,转开这上面的盖子试试看!”女孩踮起脚,身高不及的状况使她还跳了两下,从白皙的手指到全身都洋溢出认真得无法抗拒的神情。
  于是我疑惑着,打开了盒子。
  
  2
  
  盒子里的空间,和我现在所知的小镇还是有那么点差别,根据记忆的回想这里是十年前的小镇。
  和在盒子外面看到的精致感不同,实际里面的建筑明显要粗糙许多,周遭的氛围好似老旧发黄的相片一般,灰黄的色调令人胸口发闷。
  敲打了房子的围墙和抚摸了路边的树木后,我发觉这个空间的实体感还是令人佩服的,一切确确实实地存在,不是飘渺的幻影。
  那个女孩子也出现在了这里,她看起来很有成就感,很兴奋,“这里是我用记忆构建起来的,花了我五年的时间,也许还不怎么完整,有很多东西已经忘了,但这是个很棒的地方,对吧!”
  她说完后在原地蹦了一下,半仰着头围绕着四周转了几圈,周围的景色在她的瞳孔里旋转,荷花瓣似的裙子也跟着层层叠叠地舞动起来。
  “这件粉白色的连衣裙,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哦,只有在这个空间里才能穿。这里就是我的唯一,而曹浦同学是我最重要的客人,希望你能喜欢这里,一直呆下去也没有关系啊。”
  白皙的手突然向我的手伸来,“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游玩,对此很熟悉了,我带你到前面去看看。”
  她似乎想牵我的手,然后拉着一个劲地奔跑,带着强烈的愿望想和我一同分享这个她自以为美丽的地方,可是我瞪了她一眼后,她像处在妄想中的人恢复了神志般吓了一跳,急忙收回自己的手,随之带着些许阴霾冷笑了一下。
  我对她感到莫名其妙,装得和我很熟似的,也许只是经过训练的推销员促销的一种手段而已,是和顾客套近乎的办法吧。
  不管怎么说我无法喜欢上这个灰黄色陈旧的空间。
  我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如果这里真是她记忆里的景象,那她一定在小镇里头生活过。
  这里太安静了,一丝小镇该有的吵杂也没有,我甚至几乎感受不到风的存在。陪她走了一阵,我发现这个空间莫名地虚无,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面部死板,像机器人似的毫无生机,建筑物也有诸多重复,尤其是那栋我印象中十年前正在建设的大楼,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
  女孩的记忆力一定不怎么好,要么就是因为时间太长对这里的印象已经模糊的缘故,若是换做我用清晰的记忆来构造这个小镇,绝对会让它更富有朝气。
  “你看,你看,那家店是我小时候常去的棉花糖店。”
  她手指的那家店从进入这条街开始已经重复出现过好几次了,对某样事物的偏好会使脑海里相对的内容增加。比如在这条街里女孩印象最深的是棉花糖店,所以这家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每走二十米一模一样的店就有一家。
  “小时候常常到那里买棉花糖呢,店里有台大机器,能把三种颜色不同味道的棉花糖混合在一起,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要尝尝看吗?”
  “随便。”面对她热情的提问,我只是不太耐烦地简短回答,推销员总得绞尽脑汁把产品推销出去吧,我一直这么看待她目前为止的行为。
  很快她就从店里跑了出来,递给我一个小熊模样的深褐色棉花糖。
  “记忆空间里的东西可以吃?”
  “可以的,而且很好吃!”说完她一脸幸福地一口咬掉了棉花糖小熊的一只耳朵。
  我跟着用舌头舔了一下,刺激味觉的甜腻立刻在口腔中扩散,这根本不是巧克力的味道!我感到一阵恶心,偷偷把棉花糖投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接着我们走进了一家儿童画廊,现实中这家画廊在几年前就已经改建成了超市,“把小镇里所有天真无邪孩子们的梦想在这里展出”,是当时这家画廊的宣传标语。
  “这里面有我的画,是和曹浦同学共同完成的杰作哦。”
  冲着她热情的推荐,我朝画廊深处走去,可是很快我的期待就落了空,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幅普通的儿童彩笔画罢了,仔细一看还格外奇怪。
  主景是一座农家小屋,院子前排满篱笆,碧绿的山坡旷野把它们团团包围,背景是广阔无垠的蓝天白云?咋看下是如此,其实天空的一角居然有一块十分突兀的绿色,画面的整体效果被这块绿色毫不留情地破坏了。
  “什么啊这是?”我指着那块诡异的绿色问她。
  “是我们的友谊哦。”她用拥抱天空的姿势张开双手,顿时整个画廊开启了金碧辉煌的灯光,“这些全部都是!”
  原先昏暗的地方被照得通亮,我这时才发现周围挂的画竟然一模一样,整个画廊都成了那幅奇怪画作的收藏馆。
  我承认自己对那幅画作有些眼熟,但绝对不认定自己曾经缔造过那么恶心的东西。视觉渐渐产生了疲劳,那些围绕在身边的画作仿佛侵入脑海中跳起了圆圈舞一般。
  在一阵阵昏眩感令我呕吐之前,我跑出了画廊。
  我想我开始讨厌这个地方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那栋建设中的大楼多次重复出现,它在女孩脑海中肯定刻下了很深的烙印。
  从画廊里追出来的她推着我的后背,硬把我带进了正对面的一个公园里,对于这个公园我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女孩挂着奇怪的傻笑犹如个第一次来公园的小孩一般,蹦蹦跳跳地跨越到秋千上荡了起来。
  “以前总是我一个人来玩,曹浦同学是这里建好后的第一个客人,这个公园是我最近每天不分昼夜花了很多时间才构建好的,我想你一定也很喜欢。”
  女孩非常珍惜这个地方,而我恰恰相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她身上我能强烈感受到散发着一股不太自然的气息,她似乎把自己的意识强加在的我身上。
  周围难看的花草与老旧发黄的色调契合出难以容忍的死寂和沉闷。
  这个记忆里的空间很孤独,仿佛经历过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在磨难中煎熬的挺过来一般,我有点毛骨悚然,想起今晚还要搬家的事,不宜再久留。
  “我要回去了。”
  “你说什么?”女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再重复了一次,口气中充满厌倦。
  “等一等啦,啊……”她怕我走掉,于是急急忙忙地从晃动的秋千上下来,结果摔倒在地上。
  “你是个很成功的推销员,如果不贵的话,我愿意买下这个盒子,晚上我还有急事必须走了。”
  “我不是推销员啦,求你多呆一会,我还有话想和你说。”似乎有非得留住我的理由,她看起来很急切,表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女孩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住了我的衣服。
  “喂,别闹了。”
  我试图要摆脱她,但她怎么也不肯松手,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暴露出青筋,还带着阵阵颤抖。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吗?不是挺好玩的吗?我们在一个公园里哦,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公园里哦。”
  “那只是你自己觉得好玩而已,这种地方我在外面见得多了,好了,快点让我出去。”
  “只有我自己……觉得……好玩,怎么会呢?”
  女孩呆滞在原地,像醒悟过什么一样瞪大双眼,就连声音都变了调,“那个……还有东西曹浦同学没看呢,我们再往前面走一走好不好?”
  “前面肯定又是一样的风景,你不觉得很无聊么。”
  不知怎的我说完这句话后,大地居然震动了一下,天空都在轻微地摇晃,仿佛要塌下来一般,空间里的这种不安定正在不断增强。
  隔着一层衣服,她的指甲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肉里,顿时一股刺痛散布浑身。我偷瞄着她,瞳孔如受了刺激似的狰狞放大,“也是呢,你是生活在外面广大世界的人,看过更多美丽的事物呢,根本不会喜欢我记忆里的这个小世界呢,我真是个傻瓜,总是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开心。”
  她似乎患有精神分裂症一般,我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于是仔细思考起过去是否有做错什么。
  这时有一群小孩从公园对面走过,那应该也是她记忆里的东西,但我惊愕地发现小时候的自己竟然混在其中!
  正是十年前我和一大帮小孩一起去那栋建设中的大楼玩耍时的场面,就在队伍的最后,我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女孩。
  “不,不许看!”眼前霎时间一片漆黑,女孩的手强制遮住我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队伍最后的小女孩就是当年消失掉的孩子。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似乎不想让我知道。
  使劲掰开女孩的手后,我转过身打量着她,那对受了刺激的眼眸极力回避眼前的一切。
  “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吧,我们那时找了你很久……”
  “原来你还记得啊。”她发出令我战栗的冷笑,突然一个伸手,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连忙试着挣脱,但没有成功。“嘻嘻……曹浦同学不知道么,一切……一切就是你害的!”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的力气也太大了吧!直到看见她身上的衣服我才明白过来,这个空间内除我以外的东西都是她虚构的,她可以把自己改造成拥有任何能力,只要没有超出她脑中认知的范围。
  “只要曹浦同学愿意永远留下来陪我,我就放手。”冰冷严肃的话如针一般扎进耳膜。
  开什么玩笑!我才要在这种地方一直呆下去!可是如果现在不先妥协的话,我就会提前因为窒息而死掉。
  “好……好,我……我留……”
  话音未落,她就松开了手,平常温和的微笑重新回到了脸上:“那就这么约定好了,这下曹浦同学哪里也别想去,我会一直盯着你,让你无法像过去一样爽约了。”
  大地的震动和天空的晃动愈加激烈,到了连站稳都变得十分困难的地步,远处的天空甚至出现了像鸡蛋被打碎一样的裂痕,同时还有许多蛋壳状的碎片从天而降,女孩的这个记忆空间正在面临崩坏。
  她和我一样抬头仰望掉落的碎片,脸上挂着几分阴郁,“都是因为曹浦同学不喜欢这里,才变成这个样子。”
  先前的盒子被女孩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和刚才我转开的盒子相比形状小了一点,但可以看出是同一个盒子。
  “这个空间快要坏掉了,不能和曹浦同学在一起玩了……”望着盒子的锐利目光昏暗了下来,她的瞳孔好比黑洞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光线。
  “不行、不行、不行!”
  女孩又开始失态起来,神经质地拉起我的衣服,可怖的一张脸近在咫尺,多变的情绪或许连她自己都难以控制,“你约定了要陪我,所以,我们一起再到这个新的空间里去,就算是争取时间,你必须答应!”她死盯着我,把盒子摆在我们之间,看似锐利的眼神下,藏有些失落和痛苦。
  按照她的意思,我们要再次进入盒子里,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在盒子里了,我有点纳闷。
  握在她手中的盒子此刻散发出光芒,似乎正在对崩坏的空间所作出反应,平整的表面无数道绿色的线路闪电般地通过,盒子表面依旧和起初相同,有环形分布的透明小窗户,我再次用眼睛注视着里面。
  竟然……盒子里居然还有另一个空间!
  几滴冷汗瞬间爬上了我的额头及后背。
  此刻呈现在我眼里里的是一座大楼,没错,是那座记忆中正在建设的大楼,和最初的一个小镇相比,这个新的空间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一个局部。
  这个盒子,大概是逐个相套而成的,像魔术箱一样,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再打开,里面就再有一个更小的箱子,如此重复循环下去,构成层层相套的记忆空间。
  虽然有点好奇,但我不想再冒险了,我还必须考虑遭遇无法出去困死在其中的情形,何况今晚我还要搬家,时间上也不允许。
  我趁女孩不注意,做好逃跑的姿势,下一秒钟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我自以为做的完美无缺,可惜立马就被她一把牢牢地抓住。
  “曹浦同学又想像十年前一样放我鸽子吗,没有我你是出不去的。”原本以为她一定生气了,我回过头时看到的竟然是一张笑脸,可施加在我手腕上的力量逐渐增强,最后强到足以捏碎它的地步。
  我痛得仰天叫喊了一声。
  再次低下头时,手腕上居然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多了一个手铐,毫无疑问地,手铐的另一边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个东西没有钥匙,合起来就打不开了,我们暂时连在一起了呢,好高兴!”
  女孩此时的微笑使我起了鸡皮疙瘩,阴森到足以使身体感到寒冷。
  
  3
  
  我们进入了深一层的盒子里。
  这边更狭小,更灰暗,也更压抑,一切景物只限制于那座建设中的大楼周围。眼前浮现的还是那天的事,只不过倍感清晰了,连小孩们说的话都能听到。我想要探知当年事情的真相就必须跟踪这群孩子,但是眼前的女孩拉着我走相反的方向,似乎不愿将这段记忆暴露出来。
  “这里没有刚才外面的空间好玩了,不过将就一下吧,我们手挽手去散步怎么样?”她说着,真的像情侣一样地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感到又紧张又害怕。其实只要乖乖地顺应她,她就能保持正常。
  “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我想到了一个能瞒过她的办法,“我们其中一个人蒙上眼睛,另一个人把对方带到某个地方去触摸一样东西,猜猜看摸到的东西是什么,答对了就可以命令对方做一件事。”
  她很乐意就答应了,还高兴地跳了两下。
  她按照我的意思,遮住了双眼,为了安全起见我又撕下了校服的一角,塞进她的耳朵里,隔绝掉多余的声音。
  我带着她光明正大地跟在了那群小孩身后,我试着呼唤小孩们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很快我发现小孩们就像三维投影一样,我们彼此互不影响。
  “你到底想让我摸什么呢,好期待啊。”
  嗯……那个,你好是别知道的好。
  我跟着孩子们走了一段后,女孩小时候的样子出现在了街角,背着个小书包仔细地盯着那时的我。这个空间和刚才的外头的空间似乎存在一定的时间差,我认为在她记忆空间里的这段三维影像可能在反复不停地播放着。
  蹦蹦跳跳宛如兔子般的小女孩混进了孩子们的队伍里,悄悄地走在最后,一对贼溜溜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时候的我,好像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周围的人太多,每次她喊我的名字时,我都没有听见。
  不久孩子们到了我买冰棍的地方,那时我发给她冰棍的瞬间,她差点就和我说话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张结舌的口,啊……啊……轻声嘀咕,就是扭扭捏捏地憋不出来。
  儿时的我完全一副应对陌生人的方式打发着她,可相对的,她却惦记着什么似地用含情脉脉的眼神与我交流,可惜我照旧若无其事地毫不理会。
  小女孩依旧不肯放弃,跟着一大群人马爬上了建设中大楼。我拉着现在的她尾随在后面,通往建设中大楼顶部的路并不好走。
  “还没好吗?”
  面对她的提问,我靠近她的耳边大声说:“马上就好了,当心脚下。”
  一大群小孩陆续坐在凌空铺设的木板上。我拉着她,没办法爬上去,只好绕到低一层的平台上抬头观望。
  看来小时候的女孩始终在寻找和我说话的机会,见我往旁边的木板移动,她也急忙悄悄更换了座位,我正在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她根本处在我视线的死角里。
  时机已经来了,我们坐在了同一块木板上,我在中间,她坐在靠边的一头,只见女孩放下了小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水蓝色的彩笔,离我有一米之遥。
  “这个……这个能描绘万里碧空的蓝色还给你啦。”
  她终于兴奋地开口,可是声音很微弱。
  小孩们的脚下隔着几十米高的空气,街道、楼房、小车、行人正以俯视的姿态处在眼皮底下,万物看上去与平时相比格外渺小。女孩握着彩笔向我伸出了手,带着微笑,一脸傻气得天真,还万分期待的样子,明明我的头都没转向这边,集中力更不知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快来看看啊!”人群的另一头传来了稚气的吼叫,小孩子瞬间如群鸟起飞,各个脱离坐姿奔腾而去,小时候的我也不例外。
  可是那个女孩呢?仍旧诚诚恳恳地摆出想还我彩笔的姿势,竟不知整块长木板只剩下自己的重量,就宛如一块失衡的跷跷板,她的身体渐渐向一方倾斜……
  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发觉,也没有造成很大的声响,她就这么被遗忘了,缓慢地从二十层的高楼上陨落。一切都在静寂中悄然发生,直到身体飘扬于空中的一瞬间她还带着微笑。
  此刻的我除了震惊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表情了,如果当时我有察觉到她的存在,或许就不会从木板上站起来了,即使这些现在思考起来也毫无意义。
  我突然感到一股冰冷犀利的视线,回过头,身边的女孩已经撤下眼罩,睁着眼睛,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看到了多少东西,只知道那是撞见无数尸体般惊愕恐惧的面庞,一对放大的瞳孔几乎撑破了眼眶。
  “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会……会是这样。”
  游戏结束了,让她看到了不愉快的记忆,我不知所措地慌忙道歉,身体伴随着轻微颤抖。
  “骗子。”冰冷短促的话语,令我脊柱发凉,她注视我的眼神犹如老鹰俯视猎物,一眨眼的功夫,那双长有细长五指的手掌便朝我的脖子伸来!
  “都是你!”她又开始不正常了,嘴角诡异地上扬,这回掐的比头一回更紧,排除与她紧紧相扣的右手,我只能用左手反抗,有那么几秒钟眼前一片空白,思考顿时停止。
  “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哀吼声隐约传到了我的耳边。这么持续下去不到十秒我就会断气,在一个不明身份的少女手中,在一个不知名……甚至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空间里。
  然而尚存的一点意识提供着模糊的画面——眼前的女孩正在流泪,她并没有置于我死地。一副宛如渴望得到救赎的颜容渐渐演变为抽泣。
  是我伤害了她吗?
  少女缓缓低下头,手臂上的力道随之消弱。
  脖子的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不适的咳嗽,待神志清醒一些,我跪在地上贪婪地吞噬空气。
  从平台向下俯观大楼周围的全景,顺着刚才小女孩陨落的轨迹,我看到她悄无声息地躺在一楼建筑用的软沙堆上面,身形犹如陷入梦乡的孩子。
  也许是由于紧挨木头护栏的关系吧,十年前我们并没有寻找到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活着,只能说是侥幸中的侥幸了,但是那之后呢?严重的伤痕或许会对她的身体施加难以容忍的折磨,我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不知不觉间这个空间也动摇起来了,许多碎片不停从天而降散落在周围,建筑一点点化作沙粒的形式飞扬殆尽。
  “这里……也快不行了……”
  略微抬头的她眼眶里还留有泪水,盒子的里层还是无法摆脱崩溃的命运,只是这一层空间的毁灭时间比上一层要来得晚,她似乎就在争取这样的时间。
  难道只是单纯想跟我相处久一点吗?我突然有一种对不住她的感觉。
  “那个,我说过会留下来的吧……”
  听了我的话后她似乎又有点精神了,但那只是在强颜欢笑。
  她努力爬起来,轻轻抹掉一些眼泪。
  飘扬到天空的尘灰如夜间四散的萤火。女孩犹豫许久才从口袋里拿出盒子,盒子已经小到跟拇指差不多了,透明的小窗户里一片漆黑。
  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显出阴郁的表情,“里面是最后一层了,所以,曹浦同学一定要记住约定啊,否则,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这番话,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除了眼睁睁地凝视她外,几乎遗忘了自我。
  
  刚上小学不久,大约第三周的星期天,小镇里正好赶上举办画画比赛,那里聚集了来自各个学校的小朋友,我们跪在广场的地面上作画,题目是“夏日里有着万里碧空的田园风光。”
  “那样多难看啊。”一副将天空一角涂成绿色的彩画浮现在一个男孩眼前。
  “我……我没有描绘万里碧空的蓝色,这是比赛,你……你不要管我啦!”
  “来,能描绘万里碧空的蓝色借给你,我们可以一起用。”
  男孩把一只水蓝色的彩笔递到她面前,喷涂着蓝色的薄漆,映射出天空湛蓝无暇的光辉,两个小小的脸蛋被那道柔和的光芒浸染。
  “真的吗,你别骗人。”
  “嗯,骗你我就是小猫。”
  女孩小小的脸上,浮起了两朵绯红的红晕。
  那时她就靠在我的旁边,忘却了蓝色的彩笔,焦急之下用绿色画了起来。
  是我借出水蓝色的彩笔,彼此交换使用,最后完成了各自的画。
  “如果还能再见面,你就把它还给我吧。”隔着比赛结束后拥堵的人群我这么对她说着。
  “嗯,那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取回这只笔,我们约定好了哦,曹浦同学一定要记住约定啊,否则,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原来十年前的她只是为了归还我那只彩笔并向我道谢而已,为了这种连我都毫不在意的小事……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特意留住它,我只会记住自己想记住的东西,和自己有关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就再也没有他人存在的空间了。
  我的回忆永远属于自己。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关闭掉内心,残酷剥夺了他人在我脑海里的位置,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远离了我,我也渐渐踏上了孤寂的道路。
  
  4
  
  更深一层的盒子空间里,除了女孩的身体散发出一些光亮外,几乎全是黑暗,有微小的声音从暗处渐渐传来。
  “林先生,您的女儿只剩下左耳和左手还留有部分知觉,其余的都已经瘫痪,不过她的大脑还很正常,可以思考,只是她已经再也无法表达出什么了,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全力。”
  “怎么会,我们的孩子还很年幼啊——!”中年男女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不停地回荡,那大概是她的父母。
  这里是在那天之后的记忆空间,寂寥、孤独,我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一切,仿佛和她的身心融为一体。
  十年来,她每天都躺在床上,黑暗的世界里,这时思维还活跃的大脑会想些什么呢?恐怕就只剩下回忆了吧。
  看不见任何事物,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能说,不能写,脸上的肌肉无法动弹,就连摆手势都不再可能,心里无论怎么汹涌澎湃,波涛起伏,都无法传达给周围的人。
  外表上大家只能看到她一副安静躺着的样子,一副深入熟睡的样子。
  黑暗之中,她很害怕,很痛苦,想要说话,想哭,想笑,想轻轻地点一个头。
  有时她的母亲会来读故事给她听,还有类似收音机放出的广播,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点人声,有时她能感受到亲人们安详握着自己左手的触感,带着点温暖,那其中有宽大粗糙的手,有纤细小巧的手,也有年迈深邃的手,甚至还有来自于贴抚脸颊的微小摩擦。人们都说,她已经知道了,她脑海里是清醒的,她的心肝是明白的。
  时间在不怜惜地流逝,来看望她的人,渐渐就不再来了,她正在被大家慢慢忘却。
  春夏秋冬不舍昼夜地交替。想表达点什么的本能冲动一天比一天强烈,心中有一个愿望特别令她挂心。她渐渐开始因孤寂而变得不安定,心情不好时很想用一双手把所能感受到的东西都破坏殆尽,但是,她却连发泄不满的权利都没有,积聚下来的怨念与日俱增。
  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死掉,这么活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女孩不停地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也许从那时起,她就患了精神分裂,思考的越多,不安与痛苦就累积越多,无数的烦闷堆积而最终爆发,思维、情感、行为与个性随之畸变、扭曲。
  她的心情与思绪正通过狭小的黑暗空间缓缓注射进我的体内,在我的脑内聚集,点点滴滴的记忆顺着血液流淌输送。
  “你在这里呆了五年了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床边传来了久违的人声。
  “我是个研究员,这是我们研究所开发针对身体瘫痪,大脑还活跃的病人使用的产品,它的外表像一个盒子,可以让你生活在记忆的空间里,目前还是实验产品,你愿意接受它实际使用的测试吗?愿意的话就动一动你的左手指。”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手指动了动。
  “看来你愿意了,那么我来说明它的使用方法,病人们可以把自己的记忆装入其中,构成一个空间,让他们在其中自由活动,可是这需要花很长时间,一旦完成可以带其他瘫痪的朋友或是正常的朋友进去享受这个空间,但前提是他们不能对空间产生反感,一旦他们大脑对这里产生厌烦,空间就会不安定,最后崩溃。你要注意,你必须让你信任的人,和喜欢与你在一起的人进入这个空间……”
  听到这里,这个黑暗的狭小的地方也开始摇动,果然还是无法挽回毁坏的命运。
  在我面前的女孩所用的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身体,如果盒子毁坏,她的意识又将回到现实中,过着眼前一片漆黑整天躺在医院里的生活。
  是我毁掉了她唯一能得到自由的空间,毁掉了她的乐园,面对即将终结的记忆世界,我只能静静地等待,陪着她消磨掉所剩无几的时光。
  “曹浦同学,不用自责了。”黑暗中她的身体散发出些许光亮,见我一脸诧异,她拍了我后背。
  “我听研究员说在最里层的空间里,我的记忆与客人的心是互补的,我知道曹浦同学所有的心事,相反你也能体会到我记忆里的想法。”
  “带我这样的家伙来这么重要的地方,你一定后悔了。”我内疚地说,声音很低,也不敢看她。
  她摇头,“曹浦同学终于想起我是谁了,我好高兴。”
  我对她勉强笑了笑。
  多年以来我日记写的是自己,回忆的也是自己,自己是高尚的主角,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开心,那么其他的人呢,他们开心吗,他们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把他们也记住呢?我不由得反思起来。
  漆黑的空间里破裂出了一个大洞,夕阳的余辉照耀了进来,把我的身体印染成金灿灿的颜色,越来越多的曙光并排穿透缝隙,相互交错着驱赶走黑暗,户外明亮的真实世界一点一点地把记忆的空间吞噬。
  “今后也像以前一样多和人说话吧,说不定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能和自己说话的人出现呢!”她在微笑,随着盒子的崩坏,她的身形跟着慢慢地模糊,身体犹如不存在似的被光芒透了过去,然后像水汽般蒸发。
  “我该走了,这次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即便是连接着我们之间的那只手铐也无法扣紧,她缓缓地从我的瞳孔中飘渺地消失了。
  “请你也要一直努力地活下去!”我敞开肺腑地喊出埋藏于心里的话,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连最后她是否听见都无从知晓。
  碎片完全解体分散,蓝天、阳光、阵阵的清风,填满支配着广阔的世界,记忆的空间彻底崩毁了。
  我重新站在了真实小镇的路面上,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那个穿着研究服的男子再次从身边走过,可我一转身他又不见了。
  
  一回到了家里,便忙着收拾行李,由于乘坐飞机的关系不能带走太多东西。临走时我打开了的书柜,那里有从来没有翻开过的同学录和老旧的相册,这回我打算把它们也带在身边。
  随后我们坐上了出租车,朴素的老房子从车窗边掠过,熟悉的景色依次在眼帘前更替,去而不返。
  夜色渐渐降临,小镇里点亮了万家灯火,从车窗望去比霓虹灯还要绚丽,随着行进,循环的路灯陆续有节奏地照亮车厢。
  我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以后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有机会以旅游的形式回来,这里将不再是自己记忆里的面貌,小镇此刻的形象在心中凝结成了永恒。
  再转过两个街角,就要到那家医院了,她还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十年、三十年、直到两鬓斑白黯然老去,一旦她的父母与世长辞,最后恐怕谁也不会记住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迎来生命的尽头。
  “我想下车。”
  家人刹那间很诧异地看向这边,车还未停稳,我便扒开车门飞奔了出去。
  迎面吹来的凛冽凉风呼啸地侵袭着肌肤,商店街、电话亭、靠边的货车,转角、下坡路、未修建过的草坪……身体略微配合着寒冷有些颤抖起来,心底里却反而散发出热量。
  赶到医院里我见到了她。
  简陋的病房一切都是雪白的,女孩的床头桌上摆放着一盆塑料花束,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她静静地熟睡,只是身体消瘦了许多,常年没有运动的肌肉萎缩得脆弱纤细。
  我在她旁边蹲下,悄悄地握住她还有知觉的左手,她感到是有人来了一样轻微抖动了几下手指,就像是打了个招呼。
  那只手比我刚经受过风袭的手更冰冷,感觉犹如握住了一袋寒冰。我把嘴贴近她的左耳,轻轻地和她道别,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点变化,但我能深刻体会到她的手在用力地收紧,其中还艰难地朝着前方阵阵晃动。
  顺应那个模糊的表达意图,我打开了她床头桌下的抽屉,里面很轻,并没有放多少东西,将手伸进去后,我取出了一个圆柱型的物体。
  室内的日光灯泛出洁白宁静的光辉,表面喷涂成水蓝色的彩笔将这道光辉映照在我的脸上,能描绘万里碧空的蓝色就呈现在眼前。
  我一时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像冬日里捧着加热好的浓茶般直靠着手心窝,浑身传来超脱意识以外的抽搐,脸颊旁的两道水痕一定悄然打湿了她的手臂,并在苍白的皮肤表面滑落。
  那时她手心的一丝温暖令我永生无法忘怀。
  我的回忆还会继续,但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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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99514 + 1 赞一个!
Zoulcusy + 150 短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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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4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故事的设定有点意思,一层层的内外空间,或许能用到很多地方。
最后凄美的结局还好。
发表于 2011-11-6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完这个短篇了。
人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但是总比在最后时刻还不知道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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