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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波动干涉】【第五卷】【苍羽我】【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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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8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录入:SaRaPhim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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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实体书手打,没图了,抱歉。

[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08-2-8 13: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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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cynosure + 10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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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8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之零  铁之摇篮


昏暗的房间里,一张双层的木床上,上层床架的沉睡人影,悄悄地有了动静。将棉被简单地对直折好,那人小心地自木梯爬下了床,刻意放轻了手脚的动作,似乎是为了避免吵醒睡在下层的人。



迅速换上了另一套衣服,那个人刚睡醒的模糊意识,也在那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调整至清醒状态。



走出了狭小没有光源的房间,那个人有着一头棕金发色、以及湛蓝的清澈双瞳,穿着朴素的衬衫以及稍嫌褪色的牛仔裤。



尽管天色才正要亮起,就开始了烹煮食物的他,仔细一看,那俊秀的外表下,也还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他的名字是凯特,凯特·卡罗敏特。



--正值即将迈入青春期的十四岁。



将早餐完成之后,凯特的母亲也刚好从她的房间走了出来。



那名明显脸色不佳的中年妇人看着儿子,如同往常般地带着歉意说道:“辛苦你了,凯特,连早餐都要麻烦你准备。”“不会啦,是妈妈你比较辛苦才是,煮个早餐根本不算什么。妈妈你先坐,我去叫爱丽丝起床了。”



少年的母亲身体非常不好,虽然没有办法外出工作,她仍坚持要做家庭代工这种辛苦而只有极少报酬的工作,来多少填补一点家用。昨晚她也是到半夜三点之前,仍点着小小的台灯默默赶工着。



再次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凯特轻轻地摇着床铺下层一名沉睡中的少女,那是他最珍惜的妹妹。



“嗯,是哥哥啊……早安。”



少女揉了揉眼睛,展露那张犹带迷糊的可爱笑容,跟凯特打了招呼。



“早安,爱丽丝。”凯特也回以微笑。



爱丽丝有着一头美丽辉耀的金色长发,以及一双纯真清澈的蓝色眼瞳,那娇美可爱的笑脸和她乖巧的性情更是惹人疼爱。



不过,就像是那身美丽外表的交换代价似地,她的双腿天生有着残缺,不利于行,而且还遗传了妈妈的体质,是个抵抗力弱、容易生病的可怜孩子,令人分外怜惜。



帮忙妹妹坐上了轮椅,凯特推着她前往了餐厅,连同妈妈一起享用这一日开始的第一餐。



就像是往日的每一天早晨,起床、作早餐、叫醒妹妹、和家人一起吃早餐,这样的模式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不曾变过。



没错,就像他的记忆一样,这是个非常普通、却也令他感到安详的一日之始。



但却也是,他的“世界”崩坏之日--





“--那么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哥哥再见--”



挥手向妈妈和妹妹道别后,凯特便步出了家门。



少年的家座落在一条狭隘的脏乱小街里,两旁尽是各式各样毫无归整过的房屋形式,古旧简陋。



原本就只有单车道宽的路上,堆满了各家放置的杂物,像是晒衣架般的竿子或是突出的招牌,私自追加的违章建筑,脏乱、满是垃圾的街道。



那里简直比所谓的贫民街,丝毫没有好到哪里去。



居住着三教九流的人物,人们间充满了猜忌和冷漠,治安也差劲,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就算现在是一日之始、准备迎接崭新开端的早晨,街道上依旧是布满了寂寥而颓废的气息,像是堆积了整个城市的遗弃郁闷一样。



不过凯特没有选择的余地。



自他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和家人住在那里了,没有其他的选择,亦由不得他选择。



所以与其抱怨,倒不如早点认命地接受这一切。



就好像对生来没有父亲这一点,凯特从来没有多问,因为他早已从母亲的眼神中,得知了那令她痛苦的回忆。



既然问题的答案对生活毫无助益,那又何苦挖出痛苦的记忆呢?



所以就算了吧。



重要的是现在,正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所以他更要连不在的爸爸,以及无力的妈妈和可怜妹妹的分,一起好好努力。



就是这种信念,让凯特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就早已开始外出打着零工,努力养活家里。虽然现在还很穷很苦,但再过几年等他长大了,他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到时妈妈和妹妹也就不必再过着现在这种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了。



凯特看了一下表,发现距离打工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不由暗暗加快了脚步。如果迟到的话,那个老头扣的薪水可狠啦!



但就在这个时候,凯特注意到了在这曲折蜿蜒的街上,一旁某个小巷中,隐约传出了女孩子的叫声。



虽然声音很细,不过凯特确定自己没听错。



但这时他却陷入了犹豫中,在这种地方,不管他人闲事是一种常识,也是避免麻烦的方法。



更何况此时的他已经快要迟到了,根本没有闲暇去管别人的事。不过就算这么告诉自己,那步伐却还是不禁停了下来。



刚才那声音,是女孩子吧?而且还是年轻的女孩子……



就像他的妹妹一样。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要是哪天也像这样陷入麻烦之中,却人人袖手旁观、不理不睬,他就无法放手不管,朝着声音来源的小巷而去。



将身体靠在墙角,他悄悄地往里面窥视而去。



那里面,是两名男人正扯着一位少女的画面。



虽然不知情由,但从那两个男人凶悍的表情和蛮横的强硬行径,马上让凯特擅自确定了另一方才是弱势应保护的。



更何况那位少女的纤细手腕正被抓住、头发也被乱扯着,只能无助地啜泣喊叫,但她那不依反抗的行为却是毫无作用。



凯特并没有犹豫太久,但见他抓起了脚旁的一个空瓶,朝着那两个男人砸去。虽然没有砸中--那也不是他的打算--但那溅碎的玻璃碎片和声响,却令男人们微微一惊,朝他那个方向看来。



“是谁!”



但就因为一时失去注意力,本来被他们抓住手腕的女子趁隙将手一扯,顺利挣脱且快速跑掉,从小巷另一端狭小的杂物缝中钻了过去,逃走了。



“操!”心知已经来不及抓回她,两个男人只能将一肚子怒气,转而发泄在刚才的碍事者身上。



而凯特当然也料到这点,早在一看到女子逃走之后,他也连忙拔腿就跑,不给对方任何逮住自己的机会。



就像只是随手完成了什么小事,将这当成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少年将目标再次转回原本的工作场所。





“呼,回去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凯特手中提着一袋便当,那是由于今日打工地方行政上的一点小错误,多出的好几个便当。反正也吃不完,干脆就让他带回去。



虽然菜色不算多突出,只要热过之后,对他们来讲亦足以成就丰富的一餐。



此时的天色已暗,距离日落也早过了几个小时,相信家里的人还在等着他吃晚餐,少年稍稍加快了脚步。



一边移动着步伐同时,凯特也心血来潮地眺望了天际,这是一个月轮被云层遮掩,呼啸着冷风的黯淡夜晚。



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路人,和他一样都在这个夜里,显得突兀而孤立。



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回到了家门前。



然而正当他从口袋中探索着钥匙时,一道莫名的冲击自他后脑勺炸开,直贯入脑中。他眼前瞬间陷入了空白,头晕目眩地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



凯特脑袋一片混乱,翻腾着恶心的呕吐感,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何事。



而这时又是一股力道扯住了他的头发,硬生生地将他的身体提了起来。他只感那股力道将自己的身体方向一转,眼前出现了一名男人的脸庞。



“等你好久了,小鬼。”



那是一名留着虬髯的男人,而他身边也有着另一位男人,开口道:“早上的事还真是承蒙照顾啦,混小子。”



“你们是……早上的……”



凯特终于想起来了,对方正是今早在小巷里,骚扰那个女人的二人组。也就是说……他的多事惹来了对方的报复,特地埋伏在路上,一路跟踪着他回来吗?



“没错,托你的福,那女人给跑了。被你这样一搞,你知道咱们损失有多大吗?”




维持着头发被扯的状态,男人又是一拳轰在他的肚子,奋力将其甩撞在一旁门柱上。这次少年终于忍不住,趴伏在地,干呕了起来。



“凯特,你回来了……啊!”门口的骚动声,惊动到屋里的凯特母亲,但见她敞开前门探头出来,因门外的状况惊声一呼。



“妈……快进……去!”



正干呕的少年,蹲踞着身子、连忙挥手示意要她进屋内,但却晚了一步。那两名男人相顾一笑,其中一名迅速伸手握住了门把,不让少年母亲阖上门。



“你们要干什么?”母亲惊呼。



“也没干嘛啦,不过要跟你儿子讨论一下事情而已……喔喔。”半身阻在门口的男人,视线内映入了一位正坐着轮椅的少女身影。那是凯特的妹妹,因为听见了门口的喧闹声,所以忧心地从房间中出来关视情况。



男人朝着伙伴招了招手,嘴角牵出了邪意的弧度,两人似有共识地相顾一笑。一人伸手将少年母亲推开,擅自进入了房里,另外一人则是揪住凯特的后衣领,连同他一并拖入了屋子,并将顺手将门锁上。



“爱丽丝,快打电话报警!”尚来不及起身的母亲这么喊道。



“啊?嗯!”爱丽丝闻言,虽然还不清楚状况,但见到母亲和哥哥慌张的模样,以及那不认识的两个凶神恶煞,她连忙手握轮椅扶手,准备报警求救。



但比少女动作更快地,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腕,束缚了行动。



“哟,小美人,别这么紧张嘛。”



男人的手指在少女的脸庞上游移,少女睁大了惊恐的蓝色双眼,脸上流露畏惧之意,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无助地望着母亲和哥哥。



“不要碰她!”



母亲大喊着冲向女儿,却被男人回手一拳挥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失去了意识。



“妈妈!”本来她的体质就很虚弱,加上刚才撞击的方式又很危险,这不禁叫凯特担忧不已。



“哼,这么不耐打。”



男人不屑地轻哼,口气中根本没有丝毫歉意。



(可恶,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多管闲事,所以他们才会跟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他唯一能补救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但才正当这么想,凯特的眼中,却看见了其中一名男人的身体,开始向着爱丽丝贴了过去。



“喂,仔细看看,这小妞还真是满不错的,比早上那个要好上不少。”“你是变态吗?才几岁而已你也有兴趣。”看着同伴的模样,男人露出了嘻笑,但他话虽这么说,对同伴的喜好倒是满了解的。



“嘿嘿,你也知道我的嘛。”



男人的舌尖滑过了嘴唇,眼中射出了淫邪的目光,一把将少女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平放在地板上,身体就这样压了上去。



被压抑不住欲火驱使的双手,一把粗鲁地撕开少女的衣服。



“你做什么?放开我,哥--”



少女奋然扭动着身躯,但她那小小的身子岂能抵抗男人的箝制?眼中充满了惊恐畏惧的泪水,只能以无助的眼光看着哥哥,啜泣地叫着。



刚才对母亲的举动已经叫凯特难以容忍,此刻对妹妹所做的禽兽行径更是叫他近欲疯狂,挤出所有的气力,不顾一切地大吼冲向那个男人。



“--放开我妹妹!”



不过连触及那个正压在妹妹身上的男人机会都没有,凯特忽觉一道冲击从脑侧撞入,往前摔扑在地。



身旁一个人走到他身边,从背后将他压制住,手上的木棍挥啊挥着,正是他刚才从旁偷袭,一棒扫倒少年的。



“你给我乖乖看着。”那人这样说着。



倒伏在地的凯特,一片殷红从上方往下,逐渐侵蚀晕染了他的眼界。



脑部剧痛、模糊的意识中,丧失了所有声音的世界里,只见到妹妹无助挣扎、哀嚎的画面。



另一旁,母亲倒伏墙侧,额头流出鲜血,亦是没有动静、生死不明。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遭遇到这种事?



没有!一点错都没有,有错的是那些垃圾,是那些该死的混帐!



在这时候,少年的心中充满了狂暴之意--对眼前那两个天杀的男人、对眼前那不合理的一切。以及,对眼前那难以接受的世界!



但是尽管他多么愤怒、多么不平,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和规律,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就必须去遵从那个法则。



但他不能接受--像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接受!



少年的心中,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般强烈地拒绝承认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般强烈地拒绝服从这个“世界”,但偏偏眼前的一切,却都是不由他违逆的存在。



于是崩坏了--



如此矛盾的、错误的、不应该存在的、虚幻的那个“世界”……崩坏了!



失序的环境开始扭曲,在超越极限后,次元转变为难以理解的庞大资讯,往外无限膨胀,最终冲破了束缚、炸裂开来。




背景破碎了,人们也粉碎了;空间破碎了,时间也粉碎了--一切的一切,都瞬间被撕裂了!



模糊破碎的意象宛如奔流一样,化作无限的泉水淹没了他,狂骚的激流将他卷入其中,往无尽的彼端冲啸而去。



--然后他“醒”了。



就像把熟睡中的人突然丢入水池一样,他在沁凉的液体抱拥下,猛地睁开了双眼,意识摔回了体内。



身处一个窄小注满液体的容器中,他发现自己赤裸的身上,接着许多陌生的仪器和线路,嘴上也套着一具连结管线的口罩。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对自己身处的异样环境,他陷入了惊慌。



在液体中胡乱挥画着四肢,双手捶打着眼前的半透明玻璃喊叫着,不过由于液体隔开外加密闭的隔音容器,声音根本无法传播出去。



但没过多久,突然一阵轻响,少年感到眼前那面半透明的玻璃敞开了,容器里的液体一口气往外排出,他也往外跌了出去。



但几名穿着白衣的男子即时扶着他的身体,对着他开口说道:“恭喜,OD37--你终于‘醒’了。”





“这里是哪里?我妹妹呢?我妈妈呢?还有你们又是谁?”被移到了另一个房间中,少年换上了一套有如医院病人所穿的纯白长衣长裤,坐在一张椅子上。



身旁有着几位穿着像是医生的人,周遭也满是各种他不认识的仪器和荧幕。



对于他的问题,那几名白衣男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说了:“你口中的妹妹和母亲,都是不存在的,OD37,至于这里是哪嘛……你就想成是自己家吧。”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白衣男人们像是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却又好似早已料到地,在旁边的仪器按下了几个开关,众多荧幕画面就这样亮了起来。



那是许许多多的画面,但令少年感到惊讶的是……那里头的许多画面,他全部都非常的熟悉。



纵然那些画面,大多都转化成了由3D构图成就的街景和环境市容、建筑装潢和摆设,但他绝对不会就此认不出来--那些地方,正是他这么多年来所一直生活居住的城市。



除此之外,也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人物,那些脸孔,也是他所见过、不管是熟悉或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众多人们。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调查我?还是……监视我?”少年不解地战栗说道。



那没有道理,为什么要对他这样的普通孩子,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呵,都不是,严格来说我们是在‘养育’你。虽然你可能无法马上了解,但我还是以比较简单的方式,为你解释吧……”然后,那位装扮似医生的白衣男人开始说了--少年并不是凯特·卡罗敏特。



正如刚才那些人所称呼的,他的名字……不,或该称为代号比较正确的,是OD37.



他是在一个被这里的人称呼为“摇篮”的地方,所培育长大的人。



没有父母、更没有家庭,他只不过是以体外受精的方式,所创造出来的人类,从出生后就受到精密的细胞改造和调整。




并且,由“摇篮”加以输入意识和记忆的控制,就连所有的五感都是受到神经接续控制的。OD37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知觉地长大的。



他过往的一切生活、亲友、记忆,根本都只是“摇篮”帮他输入的设定而已。



也就是说,他所自认度过的十四年岁月,全都不过是伪造出来的事迹,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凯特·卡罗敏特这个人的人生,全部都只是OD37的一场梦而已。



类似的情形并不只他一人,像他这样的存在,在“摇篮”里还有其他许多的组件,每个都各有不同的调整和设定而已。



不过像他这样没有接受任何外力干扰,就自己醒过来的实例,却是近乎于零。



因此“摇篮”的人,现在也正为了他的苏醒而兴奋不已,这代表他们的研究有新突破了,也将能够进一步修正“摇篮”架构的理论。



“……简单说就是这样,OD37.剩下的事情,就等那位先生来了之后,



再慢慢告诉你吧。”



那名白衣男人就像说了一个床前故事似地,将事情的发生始末做了个段落。



虽然内容简单,但倒是将重点都点了出来,清楚易懂。



对少年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想告诉我,我所相信的那些事,我所珍惜的那些回忆,还有我所爱的那些人,全部、全部都只是你们帮我设定出来的吗?”少年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他缓缓举起双手,重复摊开又握紧了手掌看着--这个身体、这个触感,还有他脑中仍旧清楚记得的那些记忆,明明都和以前没有两样啊?



“倒也不完全是啦,虽然你的环境和事件是由我们塑造出来的,但你的人格和性情,都毋庸置疑地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才不是!”



男人试图补充,但少年却突然站起怒吼。



“开什么……玩笑,你说我过去的那些生活,不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一切都只是虚假的记忆?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什么OD37?



我是……我的名字是凯特!”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能相信,更不能承认。因为如果承认了那种事,那岂不是代表要否定了至今十四年以来、他所拥有的一切吗?



所以不能接受,绝不接受!



就像拒绝面对这一切似地,少年突然往外冲了出去,其他人一时间措手不及,没有拦住他。



少年跑着,漫无目的地跑着。



--就好像要跑出这场不合理的梦魇,回到他所熟悉的那个现实里。



但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该怎么走,只是胡乱跑窜着。



这时他却对一处地方产生了注意。



虽然少年刚“苏醒”时意识还很模糊,不过他对那个被人带离的房间,仍留有一丝印象。于是他顺从着那股本能,在入口的金属大门附近搜寻到开关开启后,随着两扇金属重门的开启,里头的沁凉空气往外涌了出来。



少年往里面走了进去。



内里是一片灰暗的宽广空间,只有数排往深处延伸而去,棋盘状整齐排列的金属胶囊,透着小小的蓝辉光晕。



他很自然向着最近的光源之一走去,却在看见了那金属胶囊外层的椭圆形玻璃后,身体一震。



那里头,是一名金发的青年。



和他有着相同脸孔的青年。



少年颤抖地移动向旁边的金属胶曩,趴在外面朝里头看,然后又跑向邻近的一个、再旁边的下一个、再下一个……



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



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



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



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一样!



那里面的每一张脸孔,全部都长得一样--



嘶喀--他的世界出现了裂痕。



虽然因为年纪或身材而有所差异,但对生活了十四年的少年来说,自己那张熟悉的脸孔,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



那么在这里的他,又是谁?



嘶喀--他的世界持续龟裂。



事情至此,事实已经给了少年最终的答案。



那些人没有说谎。



就像在这里沉睡的每一个“自己”一样,他也不过是从“摇篮”里睡醒的其中一个人而已。



所以,他的母亲、妹妹,许许多多虽然艰辛、却也宝贵无比的经验,以及充满了欢笑泪水的记忆,那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虚幻之物。



他的所珍惜挚爱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嘶喀锵!



--终于,少年所相信的世界,崩碎了。



之一  归雁与流浪犬


那间卧室,尚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靠着墙角的一张弹簧床上,一团黑影高高隆起,那是某人蜷曲着身体,用棉被将自己裹起来、埋身其中的模样。



鼾息和缓。



突然,在一片宁静中,放在床头一旁的闹钟划破宁静地响出铃声;而也在这同时,棉被中的某人一个翻身,从被窝中倏地伸出一只手,“啪”地一下马上按掉了开关,随即再次陷入沉睡状态。



从闹钟只不过响了半声就马上被按掉,加上睡眠者近乎和钟响同步的动作看来,这人要不是反应灵敏,就是拥有规律的生活作息及生理时钟,以及……迅速入眠的能力?



没有动作,没有声响,房间内的一切除了翻身过的某人之外,一切似乎都和三十秒前无异。



然后又大概过了三十秒,沉睡者终于有了动作。



以着非常大的动作立身坐起、挺直了腰杆,一名少女睁大了她那双黑大的圆滚双眸。那里头,连一丝刚清醒的睡意和茫然都没有。



“呼--咻!”



一声呐叱,棉被被少女一脚踢开,像是畏缩地在床尾挤成一团。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她轻巧地跳下了床。



属于少女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哼啦啦--啦啦--哼嗯嗯啦--”



嘴中哼着不成曲调的旋律,少女站在厨房里,一边在平底锅上煎着荷包蛋和火腿,一边往杯子中倒着柳橙汁直到溢出边缘才停下,同时还不忘要顾着一旁的土司烤好了没。



少女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直覆后背,不知是否因为刚睡醒尚未整理,发丝显得有些杂乱,而一撮发丝滑落前额眉间,和她两颗乌黑明亮的大眼成了有趣的比照。



她的个子虽不算太高,但那身黝黑的小麦色肌肤和匀称的身材,反给人一种健康活泼的明亮印象。



少女的名字是晴雁,正值豆蔻年华的十四岁--大口大口地啃掉了自制的早餐,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七百毫升的果汁后,少女在餐桌上留下了同样的另一份早餐,大步跨上了二楼的某间房间,直接拉开了房门,她以手指叩叩地在门板上大声敲着。



“起来啦!起床吃早餐,别再睡啰!”



相对晴雁的朝气,仍旧昏暗的房间被窝里,传出了男人含糊的应声。



“……我醒了啦,不要叫了。”



“真的醒了?早餐老样子摆在桌上,趁热吃哦,我先出门了。”



“嗯啊,慢走,路上小心。”



男人撑起了身,在朦胧的房间中,带着朦胧的意识搔头向少女道别。



“汪汪、汪汪汪!”



踏出了门口,小小的前院外,三只体型大小不一、品种各异的狗儿们,此起彼落地对着少女吠叫起来,那是宛如招呼般的喜悦叫声。



它们都是少女所领养的流浪犬。



第一只是身上有着许多黑色斑点、左后脚有点跛的大麦町犬。



另一只是黄褐色的米格鲁,值得注目的是他的尾巴末端却是黑色的细毛。



最后一只则是黄色的拉布拉多犬,身体下腹有一条明显的旧伤,上头寸“草”不生。



根据它们的品种和外貌特征,以及某种难以理解的取名逻辑,晴雁赋予它们的名字依序是小麦、黑尾和布拉米。



--就从这三个名字推演,实在是难以对少女的取名美感,给予太高的评价。



“嘿噫。”晴雁满脸笑容随意与它们逗玩了一会,在其饲料盘中补足了份量后,轻快地半走半跑地离开了家门。



她的前往目标位于这社区中的一商业街里。



时间刚过七点,在这秋末时节,太阳也才升起没多久,或许不少人尚窝在温暖的棉被,但此刻此地的活动却早已开始。



不甚宽敞的街道上,挤满了两排店家和溢出到街道上的摊位。



未经仔细归整的招牌,鱼肉贩和其他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种种要素让此地显得有些杂乱。



然而偏偏这些各式各样的呼喝声和叫卖声,店家和买家的对话,以及种种在现代化的商业街鲜见的行径,再再为此处增添着独到的生命力。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旁的店家和几名像是附近住户的顾客看见她的身影,大多热情地朝她大声打着招呼。



“哟,小晴,今天也是这么早啦!”



“嗯!是啊,阿姨你们也是嘛!”



“小晴,今天有一批鱼刚来好新鲜的啊,是你最喜欢的哦,帮你留几条下来啰!”



“哇耶!那我就晚点绕回来拿。”



“哟,早安呐晴雁,这阵子的苹果满甜的,来一颗试试吧,接好啰。”



“啊--嗨咻!嘿嘿,那就多谢啰!”



像类似这样的对话,一直没有停过,少女也没有停下脚步,一边扭转身子挥着手倒退走,啃着苹果、走走跑跑地一一回应着招呼,倒也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



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认识这位名为晴雁的少女,不但认识,甚至彼此间的相处交谈都显得非常的融洽,恐怕就连真正的亲戚家属,也不过如此吧?对这条商店街的店家而言,她就像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一样。



--多么充满活力的街,多么充满活力的少女。



过了没多久,晴雁来到了一间小餐馆。



“喔,小晴你到啦,今天也多麻烦啰。”



“嗯!交给我吧!”



脸上绽放了笑容,少女快速地替换上店里的制服,抓过一条毛巾,将一头浓厚的黑发整个包缚绑扎起来后,开始了今天店内的前置作业。



这里是一间中式的小餐馆,没有明显的招牌,但因老板一家姓林,所以也就简单称呼为“林家餐馆”。



虽然开店时间是九点,但由于今天的营业时间长达十个小时,需要事先处理进货的食材和非常多的杂事,因此少女早早地便到了这里帮忙。



虽然她的年纪尚幼,甚至连童工的年龄都还未到,但由于动作勤快,加上个性又开朗积极引人喜爱,事实上,少女可是这里许多店家,抢着轮流雇请的小小员工呢。当然这里面多少包含了一点附近大叔阿姨们对女孩的私心照顾就是了。



在准备时间结束,营业时间开始没多久,客人就陆陆续续进入了。



虽然味道本身实在不算多出众,但多样的传统菜色加上以量取胜、便宜豪迈的大份量,这里倒也不知不觉间累积了相当的常客。



尤其在逼近中午和晚间的正餐时间,店里的顾客数更是达到高峰期。



晴雁不但要忙着送菜,清理桌面清洗碗盘,期间还不忘招呼客人,但即便是这样忙碌的劳动中,少女的脸上始终挂着高昂的笑容。



而今天也如同以往,一直到过了午后两点,店里才比较空闲,让少女有了好好喘一口气的休息时间。



但见她将清理后的垃圾打包,从店的后门走了出去,准备将其暂置店门后方,待关店后再行处理。



一如以往的习惯动作,晴雁在打开了门后,反射性地往门外一摆。正当她准备回头吃饭休息时,眼界一角却映入了某个人影。



将半个已经进入店内的身子拉回,少女视线投向那人。



那是一名倚偎在墙角的人,他的身上穿着明显是整套形式、像是医院病服般的白色长袖长裤,上面沾满了淡淡的垢迹,但他似乎也不在意,只是维持着屈膝埋首的姿势,坐靠在那稍嫌肮脏的小巷墙壁旁。



那是个晴雁不曾在这附近看过的人,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她不由缓缓靠近。



“请问,你还好吧?”晴雁轻声问道。



听到了突然出现的少女话声,那人抬起了头。



出乎晴雁意料地,那是个从外表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三、四岁,和她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一头原本灿金的头发,此刻脏乱地贴附在前额,那清秀的脸庞,也因为饥饿以及无神的表情,而显得有些憔悴。



看见了他的模样,晴雁欲靠近他,但金发少年瑟缩的身子,却因她的举动反射性地缩了缩,明显露出了排斥他人靠近的畏惧意味。



“呜。”晴雁见状露出了苦恼的模样,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一会,她便跑回餐厅里,没多久后手上多出了一整盘满满的食物,将其放在离少年约五步远的位置--就像是在对待流浪或野生动物般,少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侵入对方的警戒圈。



“看你的样子应该饿了很久了吧?这些拿去吃吧,虽然是刚刚清出的食材,不过我保证很好吃哦。”晴雁浅浅地微笑说着,并在地上摆了一瓶饮料:“吃完了,盘子餐具就摆在后门旁就好,我晚点会收的。”语毕,少女又走回了餐馆里。



背后的少年自始自终都未曾开过口,只是畏惧地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膝间,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





日出日落,星点月升。



不知不觉间,繁忙的一天已经过去了。纵然是忙碌的餐馆,在九点之后亦已开始准备打烊,清理店内。



晴雁在一阵收拾之后,打包了一大袋的垃圾,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中午那位少年。



“对哦,盘子可不能忘记拿进来。”



自语嘀咕念着,少女朝着后门走去,但在拉开了后门,执起了门旁的餐具时,她却发现了在那小巷的昏暗阴影中,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坐着。



“啊,你还在这里啊?”



晴雁眨了眨眼,朝那人走了过去。



和中午看到姿势无异,那名金发的少年依旧低垂着头,凌乱的刘海掩住双目,坐靠在墙边。



要不是看到了那副清空的餐具,搞不好晴雁会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死了还是什么的,所以没动过。



“喂,你睡着了吗?醒醒哦,有听到吗?喂--”在那名少年前方蹲了下来,晴雁在其眼前挥着手,轻轻喊着。



过了好一会,那名少年才缓缓抬起了头,以着一片空洞,犹如无法对焦的蓝色瞳孔,回看着晴雁。



“呵哈,你醒着嘛,我不知道你是怎样,不过在这里睡着会感冒哦,早点回家吧,这么晚了,你家人也会担心哦。”晴雁微笑地说着。



对于少女的言语,少年只是再次垂低了头,若有似无的声音自怀里传出。



“家……人?在哪里,不知道……”



“咦,你在说什么啊?”突然晴雁像是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她讶异地说着。但对方已失去了反应,不再理会她,只是继续维持自己那蜷缩着身子的姿势。



少女微微皱着眉心,看着那名少年再次陷入沉默的灰暗模样,像是有些困扰地搔搔自己那头浓密的乌黑长发,思索着。



过了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地,晴雁“嗯”地一声点了一下头,往店里走回。



须臾后再度出现的她,这次则是大步地走向少年,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胳臂,施力将他拉起。



少年整个人的重量赖在地上,毫无起身的意思,不过,他却因这外来的干扰,而有了反应。



“你做什么?”



“别管这么多,你先站起来就对了。”



面对少年的冷漠反应,少女并不以为意,执拗改以两腕齐施,竟然硬是将少年给拉起了身。



起身之后,晴雁并没有放过他,随即马上探手握紧了他的手腕,拉着他便走。



“走吧。”



“走……去哪?”



“我家。”



“什、什么?啊……等等,等一下啦,喂。”



根本不理会背后少年的抗拒,晴雁大跨步地向前迈进。



后面的金发少年,则是因为左手腕被拉住,只能踉踉跄跄地乖乖跟上脚步,满脸困愕之貌。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但她现在要带自己回家?)……完全无法捉摸那位少女的想法,金发少年满脸尽是因无法理解而展露出的彷徨。



或许,自从由“摇篮”脱出后,此刻不知所措的他,才终于有了人的感觉。



--不是为了是否活在梦境而彷徨,也不是为了是否活着而迷惘,只是单纯地对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而挑动情绪。



“晴雁。”



自顾地拉着他走在前头的少女,嘴中泄出了两个短促的音节。



“晴……雁?”金发少年像是要确认似地复诵了一次。



“那是我的名字啦,我不叫‘喂’,以后别再这样子叫我啰。你呢?



你总也有个名字吧?”



名字。



属于他的名字吗……



“凯特。”



金发少年对于自己这不假思索所报出的名字愣了一下。



名字--那是别人用来认识自己的代号,自己存在于世的称呼。



(我是……凯特?)



没有错吧?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这么久以来所用的名字,不会搞错的。



连结了至今所有的记忆,属于他的称呼,属于他的名字,不是OD37,



一定只有那一个--



“嗯,没错。我的名字是凯特……凯特·卡罗敏特。”“凯特吗?虽然是个怪怪的名字,不过算了。”少女顿下了脚步,一甩那浓密的乌发,转头对着背后的金发少年,露出了元气十足的璀璨笑容。



“那么--请多指教,凯--特!”





一段时间后,少年终于随着少女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位于住宅区深处,一栋不怎么显眼、有些古旧的两层楼透天房屋。



少女轻轻拉开围墙的小铁栏杆,屋前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里头三只被铁链绑住、不同种的大狗,看见她的回来,纷纷摇尾汪汪吠叫起来。



“嘘--嘘--黑尾、布拉米小声点,等等再陪你们玩啦。”少女将食指竖在唇间,压低了音量回应着狗儿们的热烈欢迎。



“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过来啊。”



发现背后的少年停住了脚步,晴雁对他招了招手。



可是凯特伫足不进,只是露出了迷惘的神情,问道:“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还用说,看你偎在那边一整天,我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形啦,不过你应该没地方住吧?所以至少今晚就先睡我家吧,剩下的事,之后再说啰。反正别啰唆,人都来了,就进来吧。”



看凯特那副畏缩的模样,晴雁干脆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前门拖去。



一反刚才的豪迈,晴雁小心翼翼地悄悄拉开了门缝,探头往里面望去。窥探了一会,少女视线不移地将手腕后伸,对着凯特招了招手。



“快趁现在,小心不要发出声音。”



“呃嗯?”



“快点!”



纵然满腹狐疑,但在晴雁高昂的气势之前,凯特也只能乖乖照办。由少女把风着,少年则是躲躲摸摸地踏进了房屋。



晴雁迅速小心地无声无息关上了门,领着凯特上了阶梯往二楼前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自楼梯口传来。



“晴雁,你回来啦?”



“咕!”按住凯特的背,少女奋力将他推进一个房间里。



“啊哈哈,是啊,古洛,我回来了!”



晴雁一个旋身,刻意挺直了身,遮住了来自下方的视线;随即右脚后提,用脚跟偷偷地往门板一踢,“碰”地一声将门关上。



晴雁挤出笑容,视线往楼梯下方拉去。




方才说话的男人,是个年纪约略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素色衬衫和深蓝西装裤,头发统统向额后推去,在后颈绑了个小马尾。



被少女称作古洛的他,将手靠在楼梯扶手,淡淡地说:“我还想说有没有听错……怎么你今天回家这么静啊,发生什么事吗?”“呵哈,没有啦,只不过今天工作比较累罢了。”“喔,这样啊。不过,晴雁……”



古洛歪了歪头,右手叉在腰上,两眼微微眯合地盯着少女的那双大眼,然后--



“--你是不是又偷偷捡了流浪犬之类的回来了?”吐出了爆炸性的问题。



“噗……没!没这回事!”



少女身体差点弹了起来,双手慌乱地挥动着,脸上故作开朗地展露了笑容。不过那在明眼人的瞳孔里,却显得较平常要僵硬许多。



“呀哈哈,你说的流浪犬,还是其他什么小猫小狗的动物,我一只都没有捡啦!真的哟!”



她没有说谎,真的没有哦。



……因为她这次是捡了一个“人”回来。



“是这样吗?”不过这对男人来说倒是都没差别,只要他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有了太多次前科的人,总是难以轻取别人的信任。



对古洛来说,现在的晴雁就是这样的情形,毕竟外面养的三只狗的汪汪叫声,可是在提醒着他呢。



面对作势要上楼的古洛,晴雁连忙拦身抱住了他,一副死也不让他上楼的模样。



“什么都没啦,真的,不用浪费时间了啦!”



“看一下不花多少时间的嘛。”



少女扯着男人的手掌,硬是要往餐厅拖去。但古洛可不比那位瘦弱的金发少年,双足一站定,身体便是动也不动。



“呃啊啊!啊,对了,我饿了!晚餐还没吃超饿的,走啦,到厨房弄东西吃去啦!”



“唉,算了算了,今天就姑且作罢。不过你也知道,上次就说好三只是极限了喔。”



终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和少女的争执。不过古洛还是伸手捏住了她的左右脸颊,往两旁拉扯着。



“就说偶没有捡流浪犬回来了嘛--”



晴雁小麦色的脸庞上因为气羞交加而浮现了一丝红晕,含糊不清地大声抗议着。





相较门外两人喧闹的对话声,尚未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淡淡月光的房间内,凯特一人环首看着房间。



虽然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这里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叫做晴雁的女孩房间吧?



这个房间单就空间而言并不算大,约略只有八、九坪吧,但是或许是因为室内摆设的关系看起来不止。



里面除了必要的床铺和衣柜书桌外,其他的摆设实在很少--既看不到什么玩偶摆饰,也看不到休闲玩乐的器具。



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她这种年龄少女应有的。



不过,也有着一种温和感。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因为那间她和妹妹一同共用的小小房间,也是像这种感觉、这种味道。



这十数年来的感受,在这刻化作了他记忆里难以言喻的怀念。



但是,怀念?



不对吧,“怀念”是指对过去某样事物的缅怀、挂念、牵记、思念,但他此刻所浮现的无数画面,只不过是梦境而已……



--没错,不过就是一场做了很久很久的梦而已。



(可恶!)



少年跪倒在地,无力的右手挤出所有的剩余力道,愤然紧捏。



如果那往事种种只是一场幻境的话,为什么要让他梦到?如果要让他梦到的话,为什么又要让他醒过来?



为什么?就算那只是一场梦,如果不醒过来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没错,如果不醒过来就好了……



“--啊,你是在哭吗?”



突然,房间的门被拉开,背后传来了少女惊讶的声音。



随着电源的切换,屋顶的白光倏地填满了整个房间,晴雁站在门口,看着跪伏在地的凯特,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晴雁反手将门关上,朝着跪伏在地的凯特走去。



“怎么啦?怎么好好地突然哭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太饿了?”



将手中暗藏的食物和饮料放在少年眼前,少女像是有些好笑地捂着嘴,说:“放心放心,我刚刚有帮你偷留吃的了。不过你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中午多少也有吃过东西,没这么难捱吧?”他仰起了头,看着少女那柔和的微笑。



她手中稍嫌冷却的食物,依旧飘着诱人的香味;自己喉咙中的干涸,也是无须置疑的渴望着水的滋润。



手,缓缓递出--



轻触在少女垂放腿侧的手。



“嗯?”她的笑容虽染上一抹疑惑,但却没有拒绝之意,只是任他抚摸着、感受着那自指尖传回的触感。



黝黑、粗糙,但却有着不亚于她那笑容的温暖。



所以可以相信吧?



他的眼眶悄悄汇集了水气。



--可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再是场梦境吧?




少年的眼帘一合,闪烁的珠光终于无力滑落。
 楼主| 发表于 2008-2-8 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之二  白昼之梦


“那么,凯特就交给你啰。”



“喔,交给我吧!”



一家水果店前,一名中年的男子正拍着胸脯,对着晴雁鼓出她手臂那结实的二头肌,握紧拳头说道。



相较于他,少女背后另一名金发的少年,则是对于那男人莫名的亢奋行径,满是一头雾水的呆愣模样。



“哈,放心吧,虽然他是那个模样,但人可是很好的。所以你就尽管待这里帮忙,我另一边结束后就会来找你。晚点见啰,掰。”晴雁用力拍拍凯特的肩膀,一声清悦的道别后,便轻快地迈足跑离了。



少年傻呼呼地望着那远去的身影,这时,一只巨大的胳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扯,撞在那宽厚的胸膛上。



“小子,不用担心,既然你是小晴带来的,我就不会对你乱来的!”老板咧开大嘴,那张有如流氓般的粗犷大脸冲着凯特笑道。



(所以如果是其他人,你就会乱来了?)



凯特眨眨眼,对男人过分的热情感到不知所措。



“不过仔细一看,虽然你长得这么俊的脸,不过体格似乎还不差嘛,哈哈!好,不多说,你好好干活去吧!第一件工作,就是把那几箱水果按位置放好。”



老板的手掌搭着他大大的嗓声,猛地拍在少年背上。



深刻地感受着那股透胸而过的豪迈掌力,凯特拍胸轻咳着,朝着堆置水果的小箱山走去,同时脑中回忆着,到底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帮你介绍工作的地方吧!”



那一晚的隔日早晨,少女突然这么对他说。



“工作?”



“嗯,工作!虽然我是可以暂时让你偷偷住在我家,不过那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总之在你有新的计划之前,先帮你找个打工的地方。”“呃,可是我……”



“可是什么?难道你想白吃白喝、懒懒散散过一辈子吗?还是想当个要不得的小白脸?这种事情是不允许的!”



晴雁嘟起了嘴,朝着凯特竖直了食指,故意装出一副愤慨之样。



不过大概因为她那装不凶的架子,加上嘴角微微的抽搐,那副模样,倒显得有些滑稽就是。





金发的少年本来就不是什么富家子弟,甚至就许多方面来说,他所担起的责任和吃过的苦,绝对比大多数人还多--就算,那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凯特的精神磨练,也绝对足以让他撑起这小小的打工。



不过那是指劳力方面而已。



眼前一箱又一箱、一层复一叠的水果小山,真是看得凯特傻了眼。



虽然老板已经有所指示,但他也只能照着视觉所能辨认的种类,将那一箱箱的水果细心叠好。



除此之外,凯特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好没事找事,将那早已分类摆置好的各类水果,一一细部调整堆起,好像这样就可以藉着工整的排列,让水果变美味一样。



过了没多久,一名中年女子来到了摊子前。



随便看着今日水果的斤重秤价,那名妇女突然看到了凯特,发出了“咦”的声音。



这位妇女也是这家水果店的老客户,刚看到那名金发的少年时,本来还在想不知他是哪来的顾客。



过了一会,妇女发现那名少年似乎视线尾随着自己,似乎想说什么。



朝着凯特那个方向,那名妇人挥挥手,说道:“喂,那边那个孩子,你是阿社新雇请的员工哦?呃……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凯特左右张望了一下,在场也没其他人,刚才那名魁梧的老板走到店里头去处理事情,对方应该是对他这个暂时顾店门的人说话才对。



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回话:“嗯,我是今天才来这里工作的凯特。”



看见他那个见腆的模样,刚才的妇女雀跃了起来,双眼神色简直就像是发光般地炯炯有神,往凯特身前靠去。



“呼哦!阿社那家伙居然请了这么可爱的小员工啊!”左右摆动着身躯,中年妇女端详着凯特的模样,甚至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头发:“是真的金发耶,还有眼睛也是蓝色的!”



“啊,那、那个……请不要……”



面对妇女的举止,凯特一副不知所措之样。



而没过多久时间,也不知怎么搞的,小小的水果摊居然聚集不少的人潮;路过、好奇或听到传闻,都是冲着那名新进的小店员而来。



众人围绕着凯特--大半都是附近的主妇和大婶--你一言我一语地吐出许多问句,跟他嬉闹着……



“耶耶,好可爱啊,看你的样子是外国人吧?可是你中文说得满溜的啊,你是混血儿吗?”



“我、我是一出生就讲这种语言啦。”



“你怎么会来这边打工,你和阿社是亲戚吗……不对,从外表判断,你们的基因组成差太多了,那要不然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晴雁介绍来的,所以我跟老板也不熟。”



“帮我介绍一些今天比较甜的水果吧,你拣的应该比较甜。”



“呃……不好意思,我还不太懂……”



“呼哈!没关系没关系!姐姐来教你怎么选出比较甜的--”



“喂,都几岁了还自称姐姐,而且要说水果,我可是比你还行哦。”



“我也要,我也想教他!”



……总之,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而背后老板阿社,从店里头偷偷窥视着这热闹的场面,嘴角咧出笑来。



对于老板交代的工作,虽然刚开始还做得不顺,但花没多久时间,差不多到中午时,他已经大略对于这个工作开始上手了。



不过对于工作本职方面,比方说如何辨认水果好坏,他仍然是一窍不通,光是要把各式果类名称记住就很勉强了。



好在客人们对他本身的兴趣远远浓厚过贩卖的水果,也因此并不对他的外行介意--不过凯特本人倒是对自己太过受他人瞩目而不习惯,浑身不自在。



“哟呼--大家午安!”



带着媲美当空午日的爽朗笑容,晴雁不知何时出现在店门口外,神采奕奕地对众人大声打着招呼。



“工作的感觉怎样啊?”发现了正被众多顾客包围着,手持扫把、不知所措的凯特,晴雁笑嘻嘻地开口。



“小晴啊,这小子出乎意料的能干呢!”老板抢先着接口。



没错,相当地有商业价值--就算大多的人潮都是因凯特闻风而至,但光是她们顺手采买的水果,这个上午的业绩就已经翻了平日的三倍啦!



这几天好好地锻炼他,教他一些招呼客人和推销手法,靠着这个名副其实的“看板郎”,今年的过年可轻松啰……想着想着,老板阿社窃笑了起来。



也不知有没有看出老板心中所想的,总之,晴雁单纯地把老板的称赞,以字面意义接收了。



“嘿嘿,我就说吧,他一定很有用的。”就像是与有荣焉一样,晴雁用指头擦了擦鼻子,得意地说道:“因为他跟我很像嘛!”



先不提少女才认识凯特一天,这番说词,还真让人搞不清楚她是真心在赞美凯特,还是在拐着弯称赞自己呢?



不过这些疑虑,统统都在少女璀璨的晴日笑容面前,烟消云散。



“那么,吃午餐吧!”



少女“咚”地一声将数盒便当放在凯特面前,那是她从刚才打工地方所带出来的,也是她特地绕过来这里的原因。



“啊……嗯。”凯特应话道。



晴雁习以为常地从周遭抓出一把小叠椅,坐了下来开始吃起便当,还有来自此地老板附上现切的水果。



看着凯特小心翼翼、态度太过拘谨的吃法,看不下去的晴雁,两指捏着金属汤匙在空中画圈挥舞着,对着他囔囔道:“你再这种吃法,会来不及哦。没吃饱怎么会有体力撑完下午的打工啊,豪爽点吃吧!”



呆呆看着晴雁大口大口扒饭的模样,凯特苦笑道:“嗯,这样说也是啦……”



想到刚才那群蜂拥而来的妇女军团们,金发少年实在无法认为下午打工时,会因为较熟习工作内容而变轻松。



(是啊,如果她们再继续到处宣传的话,等等的“顾客”人数实在不乐观啊。)



凯特再次暗暗叹了口气。





“说好哦,我等等要洗澡!不能偷看哦,绝对绝对不能偷看哦!连厕所的门都不能靠近哦!”从墙边探出头来,少女对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报纸的男人大声喊道。



“是,是!我什么时候试过要偷看你洗澡啦?”古洛连头没有转,只是轻轻地莞尔笑道,继续看着他的报纸。



“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啊?反正如果你等等跑过来,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哦!”晴雁再次叮咛。



“好啦好啦,你快去洗吧。”



男人背对着她,半举右臂,晃了晃了手掌,不再理会地继续看他的报纸。



做了最后的确认后,晴雁便快速进入澡堂里。



澡堂是属于厕所和卫浴两者兼具型的,但却刻意由整面的毛玻璃,从浴室中间将两者隔开。



内里是附有淋浴设备的白瓷浴缸,以及防止沾湿的置衣架;而贴近门口的外侧,则是附有玻璃的洗手台和马桶。



少女在进入后,放下了马桶盖,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上面。



而阖上的毛玻璃门的另一侧,凯特正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就放心洗吧,如果古洛敢过来,我会负责把他一拳打飞的。”少女对着内侧,竖起了对方不知能否看到的大拇指。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里面传出的少年声音,仍显得有些犹豫。



“嗯?有什么问题吗……啊,难道你在害怕我会偷看?”晴雁的声音中带有笑意。



“呃,虽然立场有些怪怪的,不过不是这个问题啦。我是指,有关我的事不告诉那个古洛先生,真的没关系吗?”



“啊--原来你在说那个啊。放心啦放心啦,虽然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人真的很好哦,你再忍耐一下子,过阵子我会正式告诉他,到时候你就不用再这样躲躲藏藏的啦。”晴雁拍胸脯打包票保证。



“--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呢?”



突然,但在那阵淅沥的水声中,凯特的声音从那里头隐约传出。



“我们不过是素昧平生,为什么你要帮我?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办法回报你啊。”



听到了这句话,另一端的少女向后仰倒,将身体靠在水缸上。



盯了毛玻璃那边的凯特一眼,晴雁搔搔脸颊,说:“因为你那个时候,用着那种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眼神看着我嘛。”“啊?”



“噗呵,开玩笑的啦!但真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就是。”热气弥漫的水蒸气中,晴雁的双眼斜斜上望,眼瞳中像是由记忆里看到了什么怀念事物,微微一眯,她笑了……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呢,本来就不是那么复杂的东西。因为我凑巧遇到了你,又凑巧想要帮助你,事情就是这么单纯而已--”少女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红晕,说道:“……不过其实啊,刚刚的话只是我把以前听过的话重复而已啦,哈哈。”



从晴雁的口气中,凯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继续洗着澡,两人间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凯特终于洗完了,从毛玻璃的隔间里走出,晴雁却揪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



“啊,因为我洗完了,所以打算……”



“乖乖坐下。我还没洗完澡,在那之前,你给我乖乖等着。”指着刚才自己所坐马桶盖位置,少女这么说。



“可是我……”



“没有可是。”



“知道了……”



无奈的凯特,只好顺从地如指示坐好。



然后,错身而过的少女却突然回头朝着他竖起了食指,嘟着嘴补注了一句。



“如果胆敢偷看的话,我可是会一拳把你轰出门哦。”



“--是,我保证会乖乖的。”少年无奈回道。




晴雁从储藏室衣柜的置物架上方,拖出了备用的棉被和枕头,将其抱回房间后,大剌剌地“碰”地一声抛在地板中央。



凯特则是在洗完澡后,换上了不知是否为晴雁跟商店街的老板们要来的旧衣服,站在一旁。



指着地上的被铺,她对凯特说道:“你就暂时睡这里吧,总不能再像昨天一样,要你披着外套睡。舒适应该还好,但至少这种天气不会感冒才对。”



“可是这样,应该不太好吧?让我睡这里……”



“喝啊?难道你是暗示我该睡地板,把床铺让给客人吗?你想得太美啦!”少女一声娇哼,食指用力搓了凯特的眉心一下。



“不是啦。”凯特揉着眉心,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像这样让我睡在你房间里,真的可以吗?”



“不这样的话,你就只剩仓库可以睡了哦,但那边可比我的地板难睡多了……反正你也不要再啰哩啰唆了,总之我说可以你就可以!”



“我知道了。”



既然对方都同意了,凯特也不再多说什么。



但晴雁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他握紧了拳头,嘟起了嘴警告道:



“不过如果你半夜敢给我夜袭还是什么的,我可是会一拳把你轰出窗外哦!”



“--是,我知道了。”



这次凯特已经不再为少女看似凶恶、其实却是另一种关怀表现的言行感到惊讶了。



所以他只是露出了无言的感谢微笑。





像这样子的日子,延续了下去。



在家里就维持着躲在晴雁房间的状态,白天则是在那家水果店工作。



随着日子的流逝,凯特对工作的内容越显熟练,除了晴雁外,和老板以及一些常客也逐渐变得熟悉起来,有时候还能就一些日常趣事谈笑聊天着。



在不知不觉中,不管是有意或无意,他已经渐渐遗忘了自己的“过去”。



甚至,有时候他还觉得似乎就这样过下去,也不比以前差--



“看来你总算是开始接受现在的生活了啊。”看着凯特将一串串的香蕉和火龙果摆置叠起,老板阿社突然这么说。



“咦?什么意思?”他转过了头,不解地望向老板。



“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你现在和十天前刚来这里时的模样,可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呢。”



“哪、哪里不一样啊?”凯特闻言连忙摸了自己的脸。



“哈哈,不是外表啦!是你的表情、还有态度这类的东西。”老板用姆指顶了顶自己的心室位置:“你那时不知为何,虽然和人距离很近,但内心似乎会筑起一道壁垒,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似的,就跟以前的晴雁一样。”



老板所说的理由,凯特自己大概知道。



其实那个原因现在多少也还存在着,但是现在的他,已经逐渐能接受那个事实了。



不过在那之外,刚才老板说的话也勾起了凯特的好奇,不禁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我和以前的晴雁一样,可是晴雁她的个性应该……和我差很多啊?”



“啊啊,原来你不知道啊……也是啦,那种事当事人也不会没事乱说吧?”



“呃,可以告诉我吗?不过如果不适合就算了。”



“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附近的人也都知道。”老板歪了歪脖子:“晴雁并不是一开始就住这里。她是大约四年前,才和那个古洛一起搬来的。”



古洛?就是晴雁家里的那个男人吧--不过这一周来,其实凯特也没真正看过他的模样就是,但从晴雁和他的对话研判,那个人应该是晴雁的爸爸或亲友,还是监护人吧?



老板继续说道:“晴雁刚来时比你还严重啊,不但几乎不开口,而且面无表情,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盯着人看,好可怕的啊--不过一、两年过去后,不知不觉间,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啦。



“不过这改变也好,至少现在的她比较可爱喔。”阿社双手一摊,笑着为这话题下了结局。



“这样啊,不过还真是难以想像,那个晴雁居然也有你说的表情啊。”凯特在脑海中编织那个画面,却怎么都搭不起来。



“哈哈,别想太多,你只要认识现在的晴雁就够啦!就这样,外面交给你,我进去处理一下事情。”



老板用着疑似要卸下关节的雄厚力道,拍了拍凯特的肩膀后,往店里走了进去。



凯特苦笑了一下,乖乖到店面门口顾起摊子来。



过了没多久,店面门口出现了两位在这商店街颇面生的黑衣客人。



“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吗?今天的香蕉挺不错的喔,橘子也满甜的。”凯特摆出了这段时间所学到的、如何正确迎接客人的爽朗笑容,招呼着客人。



但相对他的热情,对方只是面不改色、冷淡地开口了。



“--OD37 ,请乖乖跟我们走。”


之三  魇


OD37--那两名黑西装中的一位男人确实说出了这个词。OD37--这只是个单纯的英文和数字组合,但是听在凯特的耳中,却另有一番意义。因为对出声者而言,那不但是一种代号,更像征了他姓名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会用这代号称呼他的人,理应只有一个地方……



少年畏惧地退了几步。



那身黑衣,就宛如来自无月之夜、灯火尽灭的深邃存在,那是他一直努力想要忘记,却怎么都无法否认的梦魇。



“OD37,请乖乖跟我们走。”



黑西装男子又重复了一次。



他那口气和内容根本就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打从他们来到这里前,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了,因此完全无须确认身份的步骤。更何况从少年的反应来看,更是强化了他们的确信。



黑衣人不再多说,直直地大步走向少年,迳自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往店铺外面拖出去。



“不……我、我是……”



少年脸色苍白地轻轻摇着头,却无法说出拒绝之词,只能任由他们拉走自己。



(不会吧?难道我要被带回去那个地方吗?那个冰冷无机质的地方?)



再次回想起那个他“清醒”的地方,令他再次回忆起自己那个,既不是恶梦、却也是恶梦的曾经。



他要被带回去了吗--这短短却美好的十天,也终将成为一场梦吗?



凯特脸色苍白,身体微颤地咬着下唇。



“--你们干什么!”



突然,店门外传出了一声大喊。



连同少年一起,黑西装的男子回头,那边站的是表情严肃的晴雁。



“你们想对凯特做什么?”她冷彻地再次说道。



两位黑衣人互瞄了一眼,一人依旧抓住少年不放,另一人则往前踏出了数步,开口道:“事情和你想像的不一样, OD37 是属于我们的东西,请你不要干涉我们的行动。”



“OD37?东西?”



少女眼帘微微一紧,鼻头轻轻触动,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怒气似地,却反而沉着地只是看向少年,缓慢地一字一字念道:“所以他们是你的家人吗?”



“小姐,你还是没弄懂,OD37是……”黑衣人接话。



“你闭嘴!我问的人是凯特!”



少女凶悍的呐叱打断了对方发言,她再次望向少年,等待他的回答。



“不是,我不认识他们……”少年嗫嚅。



“那你想跟他们走吗?”少女再次确认。



“……不想,我不想……”



“很好。”



少女冲着凯特,再次绽放他那熟悉的璀璨笑容。



“你们也听到了吧,还不快放手。”少女走到黑衣人面前,双手叉腰,墨黑大眼中流露出一股不容谈判的坚定意思。



“不可能,我刚刚说……”



啪!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少女就趁他分心的一瞬间,一个奋力挥手,打掉他那紧抓着凯特手腕的手。



紧接将凯特拉到自己身后,晴雁无畏地高高仰望盯着男人,一副毫不相让的模样。



“小鬼!”黑西装男人的耐性终于到极限,怒气爬上脸庞,右手高高举起,作势便是要甩下巴掌之样。



“--我劝你住手。你如果敢挥下去,那只手就留下来吧。”那声音突然出现在黑衣男人们背后,两人连忙回头。水果店的老板阿社,右手正持着白晃晃的西瓜刀,冷眼瞪着他们。



“嗯哼!我才是劝你少管闲事。”黑衣男子也不是被吓大的,不过只是一把刀,他倒还不放在眼里……



“喂,等一下。”



但不知怎地,他的同伴却拍了他的肩膀,出声制止他。



“干什么,再拖下去……呜!”男人不满地质问,但就在回头的一瞬间,他就了解了同伴阻止他的原因了。



不知何时,店门口外,已然围了一大圈的人--来者有男有女,年龄大多已过了三、四十之上,穿着各自的店服,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从他们的模样判断,大概都是这条商店街的店家老板,或员工顾客等等。但距他们的纷争开始也没多久,这群人居然已经统统聚集在这里了!



晴雁没有出声,只是继续着刚才的姿势盯着对方,但那无言的沉默,却伙同背后众人的眼神,化为了沉重的压力,朝黑西装男人翻涌而去。



无须威吓,更无须胁迫,那两名黑西装男人很清楚,若他们敢在这局面下硬是动手,别说是带走OD37,恐怕就连能否完整无缺地离开都是个问题。



“算了吧,在这边是不可能动手的,回头再……”“呿!”



研判实在是没办法对抗这么多人,两位黑衣人也只好摸摸鼻子,悻悻然地离去。



外围的人潮,还示威性地在他们两人经过时,也不将路好好让开,故意突出胳臂、挺直肩膀,东碰一下、西撞一下,搞得他们怒目相视又不敢动手,只得屈辱地在周遭群众的讥笑声中离去。



“喂,你们大家,人都来了,就买点东西捧场怎样,别像刚刚那两个小兔崽子,空手来又空手离开嘛。”



阿社没有放过这难得热闹的好机会,只可惜大家不理他就是……



“哈,你想太美了喔,我们只是看小晴好像有什么麻烦才过来的。”“是啊是啊,连客人都顾不好,让他们乱来的家伙,还有脸趁机推销哦。”



“啧啧,别这么说嘛……”阿社无奈地搔搔后脑勺。



“劳烦大家帮忙了,晴雁在此致上最大的感谢!”少女双手高高举起,轻巧地转旋了半圈,朝着店外聚集的众多人们大声喊道,并补以一个深深的鞠躬。



“哈哈,别客气别客气,你太见外啦!”



“那群人以后敢再找你们麻烦,就告诉我们吧!看我不把他们扁得屁滚尿流!”



“没错没错!敢欺负小晴,就是跟我们全商店街的人作对啦!”众人再次鼓噪起来,简直像是祭典一样喧哗着。



后来还是在晴雁的主动规劝之下,才各自离开回店,还水果店一个宁静。



人潮散去后,凯特却还是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言。



看到他那模样,晴雁问道:“怎么啦,问题不是解决了吗?”“我只是在想,明明我们才认识不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晴雁愣了一下,笑了出来:“那当然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啊!”“家人?我吗?”凯特问。



“那还用说嘛,我刚才才说过而已不是?”阿社打气的一掌拍在凯特背上,轰得他差点呕血。




“你别介意自己的过去怎样,反正我们也不在乎,你只要看着现在就够了。既然现在的你就在这里--那你也和晴雁一样,是我们这条街共同的家人啦!”



凯特回头,看着阿社展露出了不符合他那魁梧身躯,温柔的笑。



一旁的晴雁,也同意地笑着点点头。



于是,凯特总算暂时露出释怀的表情。



然而没有人察觉到,这次的事件,自始至终,都有着另一道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视线。



--那是来自水果店的另一侧对街,一间卖甜点的小摊,一名留着长长马尾的男性……





“晴雁,你什么都不问我吗?”那天回家的路上,凯特这么问道。



“问什么?”



像是装傻似地,走在她身旁的晴雁,歪着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是……今天那些黑衣人的事。”



“哦--你是说那个啊……”少女恍然大悟地弹了一下手指,笑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私事嘛,我也不想问太多啦。不过呢,如果哪天你愿意说出来的话,我也会很乐意听的哟。”



双手负在腰后转了个圈,少女背对着夕阳的笑容,显得火热而温暖。



“嗯,我会的。”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把我从恶梦中唤醒吧?)少年在心中暗暗立下了决定,总有一天,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的。



--从她身上所感受到的温暖,绝对不是梦。



老样子,凯特在晴雁事先探头进屋左右张望后,蹑手蹑足地踏进了屋子,快速往楼梯直上,躲进了晴雁的房间里。



但正当少女也要潜回房间时,正门一阵轧吱的转钥匙轻响声,原来是古洛正好尾随他们之后回来了。



糟糕,刚刚应该没有被看到吧。



少女正如此惴惴不安地想着时,古洛却不知为何,一副很愉快的模样,对着人正在楼梯半的晴雁说道:“哟,真巧,你也回来啦,我有买了三份河下屋的草莓蛋糕喔,赶快下来吃吧。”“哦,好啊,马上就下来--等等……”少女的口气迟疑了一下:“三份?”



“你在说什么啊,你、我,还有那只可爱的‘流浪犬’,这不是刚好三份吗?”



男人的笑容异常灿烂,相对的少女的脸色则是阴云密布。



“古洛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第一天吧。”



晴雁瞬间昏眩了一下--第一天就知道了,那她这阵子那么小心翼翼,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



此时的晴雁就好像考了零分考卷偷藏起来,却意外在老爸桌上看到一样的震惊和无奈。不过反正事迹都已败露,也没有办法了。



回房间告知事情败露后,少女低垂着头晃进客厅。



正在茶桌上将三份草莓蛋糕分置在不同碟子上的古洛,回头望道:



“怎么了,另外一个人怎么还不带进来?”



少女偷偷吐了舌头,朝着客厅墙外的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不过在凯特走进客厅,古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不知为何,眉头暗暗一皱,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诧异。



“咦,怎么了吗?”察觉到古洛这极为罕见的表情,少女提问。



“啊,没事没事,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巧合而已……”古洛收回意外之情,摇摇头,嘴角轻轻地笑了笑:“总之先坐下吧。”对于那位金发青年,古洛开口询问了他的身世和离家出走的原因,不过凯特却支支吾吾地,没有给予明确回答。



其实也不是凯特不愿意,而是他实在没有自信,能够令晴雁和古洛两人相信他的情形,毕竟就连他自己,也都不太能够相信这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眼看身旁的少年苦恼不语之样,晴雁反而抢先帮他说情,古洛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叹气。



“好吧,我就先不逼问你了,不过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等过阵子我回来后,再好好和你谈谈了解情况吧。”“咦,你要出门哦?”察觉了古洛口中之意,少女提问。



“是啊,我临时有一点事要出门去办,可能要几天后才会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没人照顾,就活不下去的那种人啊。”晴雁自傲地拍了拍胸脯。



“啊啊,是啊,我的确是很了解……”古洛见她那模样,嘴角也微微一弯,露出了深有默契的神情。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出门了,这孩子交给你啦,反正你也驾轻就熟了。”



“嗯啊,你就放心离开吧。”



晴雁的笑容很灿烂。





“你们搞什么,都知道OD37的所在了,居然还无功而返。”



一间宽广的办公室里,某个身着全身白色西装的男人,正对着其眼前的两位黑西装男子问道--仔细一看,那两人正是那天意图带走凯特的男人。



虽然白西装男人的口气平静和缓,但他眼前的两人却是一副怯惧不已的模样。



“真的非常对不起!修米思先生,我们没料到居然有那么多妨碍者。”



其中一位深深低下了头,另一名则赶紧加以补充。



“我们虽然暂时放弃,并在他们离开商店街时就尾随在后,准备到人烟稀少处再下手,但是……”不知为何,黑衣男人欲言又止。



“但是?”白西装男人挑了挑眉毛。



“但是正当我们要下手时,我们。我们……被人偷袭了……”“说来听听。”



白西装男人不以为意,反似被挑起了兴趣之貌。



“万分抱歉,我们……没有看到人,只是在正要出手的瞬间,突然背后受到重击,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我的情形也是一样。”另一人补充道。



“喔?连是谁动手的都没看到,也就是说那个人在一瞬间就放倒你们了?”



“是的。”两名男人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来之前的情报有误,至少有某人在暗地保护着他。”白西装男人将两肘压在桌面,十指交握,颚尖靠在其上缓道。



再怎么说,他那两名部下也是专业的,能一下子就解决两人,肯定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之流的人物能做到的。



“--呵,听起来事情满有趣的嘛,让我参一手如何?”突然,这房间中响起了第四个声音。




迳自打开了此专用办公室的门扉,一道女性身影倚靠在门梁旁,脸上挂着一抹娇丽却令人感到冷漠的笑。



“是你。”白西装男人认出她。



“带回OD37就交给我吧,我对他有点兴趣。”



白西装男人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以及主动要求,似乎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某方面来说,这件事的确是和她有着这么一点牵连。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就交给你了。细节不多说,相信你应该知道该怎么作,至于帮手就随你挑吧。”



“帮手?呵,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不过如果是要‘监视’的人,就请自便吧。”女子笑着留下言语,走出了房间。



来自摇篮的异邦人。



--开始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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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8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之四  另一场梦


“--呼啊!”



凯特猛然挺起了身,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表情苍白地大口喘气着。



一旁床铺上的棉被里,晴雁微微睁开眼睛,转动脖子看着凯特。



“又作恶梦了?”她细声问着。



“嗯,抱歉……吵醒你了。”少年低声回道。



“别在意,不过你刚是做了什么梦,瞧你吓成这样?”“……我忘记了。”凯特沉默了一会:“因为太可怕,结果就忘记了。”



“是吗?既然忘记就算了,继续睡吧,时间还早。”晴雁钻回被窝里蜷缩着。



“嗯。”他也再次躺下。



夜很深,人很静。



但凯特睡不着。



“晴雁,你还醒着吗?”他轻声开口。



“大概吧,反正我可以说梦话……怎么了?”



“呃,我想问你……”少年嗫嚅了一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所相信的一切生活,都变成了虚假的记忆,你会怎么办?”“呜嗯……怎么问这种怪问题啊?一下子我也说不出来耶。”少女的声音有点含糊。



“啊,抱歉,当我没说过,你继续睡吧。”



“嗯呜--”晴雁应着。



少女的声音很快地隐去,然后转变成了平缓的呼息声。



而凯特的眼睛继续盯着天花板--



距离古洛因工作外出,已经过了两天,那天来捣乱的两位黑衣男人组合,也没有再出现过。



虽然晴雁看得出凯特自那之后始终有些不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但因他一直没有主动开口,故她也只是把疑惑放在心头,没有多问。



不过自从他们出现后,本来就常常作恶梦的凯特,更是接连数天都在半夜多次惊醒,导致精神不济。



而终于看不下去的晴雁,便选了一天,硬是跟商店街的老板请假,拖着凯特到处晃晃。反正他对这个城市似乎一点都不熟,每个地方都很新鲜。



或许多亏着这样的举动,凯特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不少。



午后,两人的位置正处于市立公园。



那里虽然设备不算很多,但由于占地仍有一定面积,有着不少的树林浓荫,以及各式凉亭和水池一座。



“呼,逛得有点累了,等等回商店街休息,顺便找大伙儿讨点东西吃吧。”晴雁精神焕发,看起来心情也挺不错的。



“好啊,说真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凯特欣然同意。



不过就在他们闲闲在公园漫步往外走着,聊着待会要吃什么、要再去哪逛时,他们的前方却出现了一位“来客”。



“--和那个时候相比,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啊。”听到那个声音,晴雁和凯特不禁将注意力转移到出声的开口来人身上。



就在两人的前方,在那从空洒落的日芒辉照中,一名女子屹立其下,坐在路旁的一张白铁座椅上。



看到他们注意到自己,她站了起来,来到前方的路中央,看来似乎是特地在此等着晴雁和凯特两人。



身着的无袖洋装以及窄裙,将她那窈窕的身材曲线完美描绘出来。



宛若要衬托她那白皙肌肤似的,那头辉映着阳光的棕金长发,闪烁地自两肩流瀑而下,微卷的发尾,更增她女人的成熟魅力。金发美女那高@性感的身姿,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是哪里来的模特儿。



那名从外貌判断,年龄约略二十二、三左右的艳丽女子,一步一步缓缓慢地、朝着晴雁两人踏足而去,大约在距离彼此十步之距时停下来。



“请问你是?”晴雁疑惑地问。



那名美艳女子刚才应该是对着自己两人说话没错。



然而对方却对晴雁的询问充耳不闻,只是以她那对蓝宝石般的双瞳,迳自盯着凯特。虽然没有开口,但从她那态度看来,却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似地。



少女虽然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女子,但从她的态度来看,似乎认识他们的样子。少女不知为何,总觉那美貌女子的脸庞似乎有些眼熟,但她很确定自己从来不曾见过对方--那样的美女,看过一次就不可能会忘记才是。



(不过既然我不认识,那么难道是……)



晴雁将头一扭,看向身旁的凯特,果然发现他的表情和平常不同,上面有着某种惊疑存在。



“……你、你的样子,难道是……”但见凯特口中吞吞吐吐地说道,从反应研判,似乎他认得金发的女子。



事实上,自从金发女子出现后,少年的视线就再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了。他就这样盯着对方的脸孔,一直持续了一阵子后,凯特终于开口。



有些犹豫,就像是要确定什么似地,他满是疑惑地对着眼前女子,念出了猜测之语。



“爱……丽丝?”



然后艳丽的金发女子笑了。



上了淡彩的丰唇缓然闭合,吐出了她那清脆的嗓音。



“嗯啊,想不到你认得出我啊。”



带着娇笑的答覆,却宛如重重敲打在凯特心中的铁锤一样,轰然撞击着他的认知。



晴雁轻轻拍了一下身旁少年的肩膀,低声问道:“凯特,你认得她吗,那个叫爱丽丝的?”



“啊嗯……但是,这应该不可能啊?因为、因为爱丽丝,她是……”凯特辛苦地咽了口口水,终于说出回答:“……我妹妹。”“咦--”



晴雁的口中溢出毫不掩饰的惊呼。



“你应该是说错了吧?她的模样,怎么看年纪都不可能比你小才是啊!”



“这位小妹妹,他并不算完全说错哦。我的确是凯特·卡罗敏特的妹妹--爱丽丝·卡罗敏特。”名为爱丽丝的金发女子,白纤右手往外一摆,代替凯特说道。



“但是,为什么?”凯特虽然只是吐出寥寥数字,但里头所含括的疑问和不解,却远超乎言词所能形容的范围。



“你应该……只是一场梦而已啊?”



没错,纵然一直不愿承认,但凯特其实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那个事实--他的过往生活,十四年的岁月,曾经有过的家人和朋友,各式各样的痛苦,以及快乐的记忆,一切的一切,不过都只是被捏造出来,只存在于他脑中的一场幻梦而已!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她会在那里……而且,以着那种姿态?



“呵呵,搞不懂是吧?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搞不懂也没什么损失,而且你似乎搞错了一点,我的确是凯特的妹妹,但可没说是你妹妹啊,OD37.”爱丽丝浅浅地笑着。



“咦?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亲眼看过了不是吗?那么你应该知道,孕育孩子之地,梦境沉眠之处,在那个那个铁之‘摇篮’里,可不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我也是从那边苏醒的,而且刚好是和你同环境设定的OD系列呢。”



“但是,那个地方明明、明明已经被我……”凯特以颤抖的语音说着。



在那一天、在那一刻、在那个记忆里,明明就已经被他--“嗯啊,被你毁掉了。呵……没错,被你轰一下地统统毁掉了。哈哈哈啊!”



突然,爱丽丝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呼呵呵,在那个时候,房间里的一切全都被你毁了。玻璃溃散,铁床崩碎,电气与培育液齐流,红莲之火鼓噪翻腾,睡在里面的家伙们却一个都没有醒过来,就这样全部葬身火海,永眠在那里面啦!



“干得好,干得太好啦,OD37!你就这样把那些和我们有着同样面孔,那种可憎、可怜、可悲的家伙们,全、部……全--部轰一下地统统、一个不剩地杀光光啦,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那种和方才无法联想成同一人的狂乱姿态,震慑着凯特和晴雁两人,无法作声。金发的女子就这样持续笑着,笑到近乎喘不过气来后,才轻颤着肩膀,胸口微微起伏着。



平稳了情绪后,爱丽丝恢复了刚才那副优雅的微笑,开口了:“说来我也该感谢你,要不是一直被监视着没有机会,像这样的事情我早就做了--啊啊,从一年前我醒来后,就一直想这么做了。



“毕竟一想到还有这么多和自己有着相同基因、相同外貌的人,实在是很让人无法忍受呢。”



爱丽丝双臂交错、自抱着肩膀,像是无可奈何地轻轻摇着头。



“--等一下,一年前醒来?”



听到一半的凯特,突然从对方的话中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你没听错,我清醒的时间,比你要早上一年以上。”爱丽丝答话。



“那不对吧,因为距离我那时清醒,也不过才两周而已?为什么你会在一年前就清醒过来?还有……你现在的模样到底是?爱丽丝应该只有十二岁啊?”



“呵呵,原来你还是不懂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并不是你的妹妹,或许你的确有个叫做爱丽丝·卡罗敏特的妹妹,但那个人不是我。”“等一下,但你刚刚明明说了,你有个叫做凯特的哥哥,那……那你不就是?”听了爱丽丝的话,凯特更加搞不懂了,明明对方就自称爱丽丝,但却又不是爱丽丝?



“凯特?”金发女子疑惑似地皱了一下眉,然后缓然大悟地弹了一下手指,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指那个曾经答应要保护我一辈子,结果却在十年前丢下我不管,擅自死掉的那个人吗?”气氛突然为之一变。



爱丽丝湛蓝的双瞳覆上寒意,平稳的语气中,却透发着让人为之一凛的憎恨。



“十、年前?怎么会……啊!你刚刚所说的同环境设定难道是指?”将爱丽丝前后所言的线索串连在一起,凯特突然有了某种臆测。



爱丽丝轻轻一笑:“嗯啊,看来你终于想通了。我和你皆属OD系列,虽然所有的环境、基因、身份、亲友、经历都是共通的。但是,我不只是改变成XX染色体的女性体,时间更是处于比你推前九年的设定群组。”



“所以,或许你的确有着一个叫做爱丽丝·卡罗敏特的妹妹,但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我虽然有着一个叫做凯特·卡罗敏特的哥哥,但那个人也不是你--你只不过是OD37,如此而已。”




听了这一番话,凯特终于了解他们两个人间的关系。



虽然他们两人的相对关系是一样的,但由于时间起始设定的不同,两人在脱出清醒时的年纪,也有了落差。



对于凯特而言,爱丽丝是来自九年后、以及经历了一年现实时间的二十二岁的她;而对爱丽丝而言,凯特则是来自十年前,年纪依旧保持在十四岁的他。



不过凯特还是无法接受,就算他们经历的时间有了断层,但在断层之前所一同经历过的一切,却还是一样的不是吗?



“就算这样,我还是……”



凯特本来想要说点什么,但却被爱丽丝打断了。



“够了够了,像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就结束吧,”爱丽丝像是驱赶蚊虫般地,左右挥动着手掌:“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要跟你抱怨还是‘叙旧’什么的,还是赶快办正事吧。”



“正事?”凯特疑道。



“那当然是指,不听话逃家的坏狗狗,也该回到主人身边去了,OD37.”往前踏出一步,金发的女子艳然一笑,朝着凯特直直伸出摊开了右掌。



“所以,你也是上次那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的同伴!”在一旁一直无法搭话、闷不作响的晴雁惊呼出声。



“与其说是同伴,倒不如说是同一个主人豢养的狗。”爱丽丝俏脸一侧,视线斜斜偏了出去,毫不忌惮地轻笑自嘲着。



凯特难以理解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帮助那种人?就是因为他们,所以我们才有着这种痛苦的经历。所有的一切被是被他们伪作出来的,对这种事情,难道你不恨他们吗!”



“啊?为什么要恨他们?”



爱丽丝挽起了颈边秀发,弹指一拨,璀璨的棕金发丝荡起一阵映着阳光辉色的金色波浪,煞是好看。



她继续笑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轻视我、欺负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享受舒适的环境;穿的是美丽优雅的衣服,吃的是以前连想都没想过的山珍海味,就连这双脚,都可以自由走动--和以前比起来,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爱丽丝……”凯特的口气带有哀伤。



他无法回辩爱丽丝,毕竟她所说的那种生活,自己完全能够了解。



“不过还是有代价的,”爱丽丝耸耸肩:“没办法,这么美妙的生活,总是得付出点什么,不过,也只是要乖乖听从完成他们的一些吩咐就行了,比起以前的日子,实在是简单得太多太多了。



“而这次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你这只不听话的逃家犬给带回去。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大家把时间省下来。”“--不行!凯特……绝不能跟你走!”



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晴雁,猛地拦在凯特和爱丽丝之间,大声否定。



“哦,你凭什么这样说,这件事和你无关吧?”爱丽丝眼中带着笑意,看着眼前这小姑娘问道。



“当然有关!因为凯特属于这里,他根本不想回去你说的地方!”晴雁大喊。



看着晴雁那因为激动地回话、而摆荡着那头浓密黑发的背影,凯特的心中突地涌起一阵暖意。



虽然只是短短的十二天,但在这里,他感受到了许许多多来自不同人的关怀。就算以前的一切只是幻境,但是他能够确定,此时此刻所处之地的他,绝对不是梦!



所以他不愿意再被恶梦的阴影所笼罩了--



“啊--没错,就算你是爱丽丝,我也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属于这里!”凯特不再丝毫犹豫的话语,化作了拒绝之意。



“唉,果然吗?”对于凯特的回应,爱丽丝并不感到意外,也不见其有困扰之意,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本来我是希望尽量平和点的,毕竟我们是有着如此相似基因的‘兄妹’嘛,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不在乎动手……”爱丽丝缓缓半举了右手。



铿锵。



一阵轻小的金属擦撞声,传进凯特和晴雁耳中。



然后他们看见了--那缠绕在金发女子手臂,垂挂而下的铁链。



完全没有发现是何时拿出来的,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一条古灰色的铁之锁链,纠缠环绕在爱丽丝的手臂上。



那质地厚重的铁灰表面,和女子那白皙娇嫩的肌肤相映之下,显现出一种不协调的异色之美。



“那是……铁链?体积那么大的东西,她刚刚是藏在哪里啊?”晴雁目瞪口呆地喃喃说道。



就像是要回答她的问题一样,爱丽丝纤手往后一缩,然后随意一挥。



锁链飞甩而出!



宛如一道铁灰鞭影,朝着凯特和晴雁扫划过去;两人根本不及反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铁链夹带着凄厉风声,自两人间缝穿擦而过--匡镪!



“呵,我的控制力不太行,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发还能不能像刚刚那样。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逼我再作尝试。”爱丽丝笑说,同时手腕一振,将方才那条瞬间暴伸的铁链抽扯而回。



凯特和晴雁愕然回头,刚才那一记铁鞭,已经将他们身后的一个金属制垃圾桶,打得翻飞滚地,外壳深深凹陷。



“刚刚铁链延伸了?不对,铁链怎么可能突然伸长?”晴雁面如死灰。



刚才那一记假如是扫在他们俩任一人脸上,情形可是不堪设想。



“怎么回事,爱丽丝……刚刚那是什么?”



凯特的惊讶不亚于晴雁,甚至可以说,面对这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的疑虑之情绝对更甚身旁的少女。



“啊啊,你说这个吗?他们好像是这么称呼的吧……‘干涉’。”爱丽丝像是在走秀般地,优雅往前踏了几步,紧接一个风姿万千的小回身,尾端微卷的长发荡出棕金色的波浪之弧。



在下一个瞬间,她的左右双腕都各自出现了像刚才一样的铁之锁链,环缠其上。



“只属于我独有的宝物,只属于我独有的干涉……”宛若梦呓似地喃喃自语,爱丽丝双臂交错、环身自抱,嫣红樱唇娇媚地轻吻了那缠绕着身躯的铁链。



金发蓝瞳的美貌女子,以及束缚着娇躯的铁灰锁链,这两个强烈不协调的组合,却在此时形成一幕诡异却妖艳无比的景色。



--铁锈摇篮。



那是名为爱丽丝的女子,在身心皆烙下长达九年的伤痕后,突然觉醒的能力;也是让她得以自无尽的梦靥中清醒过来,解开钢铁之摇篮的钥匙。



爱丽丝继续说道:“我再说一次吧,OD37.乖乖地跟我走,如此一来,谁就都不会再受伤了,而你也能享受更胜以往的全新生活,以及拥有名字的资格,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并不是善意的劝导,而是温柔的威吓。



凯特很清楚地从对方的口气中得知另一个含意--若不乖乖顺从,别说是他,恐怕连位处此地的晴雁都难以幸免。



而且就算躲过此次,来自摇篮的追捕者,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已经够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周,但我也该满足了。)绝不能牵连到不相关的其他人,所以不用再犹豫了吧?现在他能做的正确选择,当然只有一个……



但正当凯特黯然吐露苦笑,准备踏身而出时,被他所担心牵连的对象,却毅然挺身于他这担心挂念者的前方。



“不行!你不可以跟她走!”



晴雁大喊,像是在对着爱丽丝,但那也同时是对着凯特的喊话。



“什么叫做更胜以往的全新生活?什么叫做拥有名字的资格?虽然我对凯特的过去根本听不太懂,但是我知道,你刚刚所说的东西,他早就全部拥有了……



“他现在过的,就是摆脱过去的全新生活,而他的名字也早已拥有--就是凯特·卡罗敏特!”



爱丽丝静静地,将眼前那小麦色肌肤少女,慷慨激昂的言语听完后,将视线绕过她的肩膀,投向身后的金发少年。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OD37?”她这么问。



凯特缓缓阖上了眼。



已经不用再迷惑了,他真正想要的选择,应该已清楚了--他潜藏于内心真正的想法,绝不属于那个“OD37”的归途。就算他曾是名为“OD37”的沉睡者,但在他醒过来后,就已经不再是了。现在的他,已经属于那个和晴雁一同度过了两周的“自己”……



迷惘的眼帘再次睁开,也一同驱退了心中的夜梦之影。



“谢谢你。”



在晴雁的耳旁一句低声轻语后,凯特将手搭住她的肩膀,往身后推开,然后说出了他立下决定的最后答覆。



“我不会跟你走的,爱丽丝。因为那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想待的地方,就只有这里。”



没错,现在身处这里的他,已经不愿再犹豫彷徨了。



没错,现在他身处的这里,就是他的所想要的现实。



此时此刻,自己属于这里--



之五  崩之昼梦


“--是吗?”



清楚地听到了凯特的回答,爱丽丝静然无语,然后像是叹息地淡道。



接着金发的女子敛起了笑容,冷淡的视线悄悄地由凯特身上转移,在晴雁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后,低声自语道:“是因为她的关系吗?既然如此……”



说着同时,金发女子左手随意一拂,缠绕其腕上的铁链倏地擦着地面,发出剧烈摩擦的嘶响,朝着晴雁右腿狂扫而出。



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合地就这样忽然出手,虽然晴雁抽身欲退,却闪躲不及,被来势凶猛的铁链甩在小腿。



少女“呜”的一声闷哼,小小的身体一个翻转,失去平衡被扫倒在地。



“晴雁--咕啊!”



凯特才正要担忧地要接近晴雁,另一条锁链就已经夹带着犹胜方才的威势,扫打在他的腹部。



铁之金属伴着速度化为沉重的冲击,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凯特去势不止,在地面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呜……咳啊……咳!”



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的凯特,弯腰干呕咳嗽着。



但对方却连这丝空档都不允许,下一个瞬间,凯特的脚踝又被铁链缠绕住,爱丽丝手臂往后一抽,少年的右脚被这样一拉,后背整个仰撞在地,身子硬是被那股急速收纳的力道,拖地而去。




“可恶!”



跛着脚正辛苦站起的晴雁,眼见此幕,随即反射性地朝被拖经身旁的凯特伸手一抱,将少年往回一扯,形成和爱丽丝互相拉扯的僵持局面。



“啧。”爱丽丝牵扯着铁链的手腕一个奋力抽甩,无形的力道顺着锁链化为铁之波动,将凯特的身躯甩飞而起,撞击在正因抗衡力道消失而失去平衡的晴雁身上,两人摔成滚地葫芦,狼狈不已。



“看到了吧,OD37,你的挣扎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



“不要……我刚刚就说了,那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就算身体摇摇晃晃地,凯特仍不改想法。



咻啪!



爱丽丝又是一道无语的锁链奔驰而出,凯特这次虽然有所准备,即时架起了左手臂抵挡,但那种夹带着速度及离心力的铁链鞭击,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挡下来的!



一声闷响,锁链和手臂相触后弹开,凯特上身微微一晃,手臂上留下一条青黑的瘀血痕迹,嘴角也溢出小小的血渍。



但爱丽丝的攻势并没有因此就被中断,反向弹开的铁链宛若有生命般地在空中一扭,再次鞭甩而去。



这次凯特就没能再挡避格开了。被扫中额头的他,身子往一旁倒去,溅出几滴血沫,点缀了天空。



“呜呜……”



少年仰起了头,一抹艳红却自右额流下。



晴雁见状一声惊呼,伸手欲将他扶起,但就在少女分心的那一瞬间,来自爱丽丝的恶意已然转攻向她。



铁色的凶影闪过了凯特的身边,从晴雁的脖子绕过一圈后,继续延伸而出,直到另一端的电线杆上缠绕纠结。



金发的女子手臂紧接向后一扯,连接于上的锁链张力亦随之收束,将晴雁的脖子紧紧缩扯!



“咕呜……呃啊啊啊啊--”



铁链持续收缩,将少女仅有的喉中空气,一丝不剩地都给挤了出来。



晴雁两手握住铁链,努力往两旁拉扯挣扎着,却是丝毫无用,就连呻吟声都随脸色的逐渐发青,而逐渐归止转弱。



“晴雁!”



凯特见状惊喊,马上便是一个箭步上前,打算赶去帮忙晴雁。



不过早料到了他的反应,爱丽丝的锁链在凯特才踏出第二步时,就已然飞驰而出,将他扫倒。



铁链随即由脚踝爬上到两腕和胸口,环绕交错地缠锁住,彻底剥夺了他的移动力。



凯特狼狈地趴伏在地,双手双脚都被那道古银色的铁链束缚着,费尽全力地扭动身躯挣扎,却完全无法挣脱,只能靠腰力缓慢地匐匍前进。但他那速度和晴雁脸色转青发白的惨状,根本无法相比。



“可恶……放开我,爱丽丝!你到底在想什么,求求你快住手,再这样下去……晴雁她快撑不下去了啊!”



心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求饶于站立那端的始作俑者。



“呵哈哈哈哈--为什么要住手?这不就是你的选择吗!所以就尽情享受吧!享受你所想要的全新生活啊!这个就是世界的残酷现实!”金发的美丽女子,看着眼前无力屈倒的两人,口中吐出了带着狂笑的回答。



“你只是要带我回去吧,我跟你走,所以快放开晴雁吧!”被这猝不及防的危机所袭,眼看晴雁已经近乎失去了抵抗,双脚无力地弯曲、身子就这样硬生生被缠在颈部的铁链扯住之样,凯特已经急到声音都带着哭腔,眼眶中也泛着无助绝望的湿意。



以那对宝蓝翠丽的眼瞳,将这一切看入眼中的爱丽丝,却只是在脸上浮现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她残酷地缓然开口:“反正你冀望的,也不过是有着那个女孩的世界而已吧?既然这样,我就夺走她,夺走你对一切的眷恋,然后……再带你回‘摇篮’去就好了。”



然后,爱丽丝白纤的手臂一紧,连接其上的铁链之桥随着水平张力束紧,将被缠住的晴雁身体硬生生地提起。



“住……手……”



凯特的眼眶颤抖地微微睁大,口中言语无力倾吐。这些反应,却都无法改变他无力解救的局面。



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就跟那个时候一样--



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只是想要挪动脚步,挺身在最重要的“她”面前、帮忙阻挡承受恶意这种事都做不到,只能无意义的哭泣喊叫着。



(我不要!绝不能再这样了!)



嘶喀。



--裂了。



那种懊悔,那种遗憾,就算那只是一场梦魇,一次也就已经太多太多了。



那是长达十四年的恶梦。



也是无止尽的残酷之夜。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此时此刻所处于此地的他,所注视的现在!



更何况当下眼前看到的是无须疑虑、货真价实的真切的她。那带来晨曦之芒,将他从恶梦中唤醒的少女,绝对不能让她再次地入黑夜之渊!



嘶喀。



--碎裂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



又到底是谁错了……



是自己吗?还是这个“世界”?



眼前笼罩魅惑着他的是扭曲的错误,也是不应该存在的海市蜃楼,那么身处其中的他,所该相信的到底是什么?



遮掩了照拂着他的晨日,隐蔽了指引他的真实,那个欺骗了自己的“存在”……就是错误的源头吧。



所以驱逐吧--驱逐一切的黑夜!



所以否定吧--否定所有的梦魇!



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如果无法接受的只是一场南柯之境,那么……他就连梦境也一并粉碎!



嘶喀。



--世界,破碎了!




那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伴随着宛如冰块碎裂的尖锐声,趴伏在地的凯特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龟裂”。



就如同字面之意,那道裂痕就这样凭空突然出现,在毫无存在的虚空中蔓延伸长,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裂痕持续蔓延交错,就像是在一片无形透明的镜面上肆意迳走着一样;龟裂的范围逐渐扩大,终于随着主人的一瞪,“镜面”爆碎了!



透明的碎片带着无比威势飞溅而出,不但扯裂了缠绕着凯特的锁链,甚至仍有着数片无色但却隐约可见的碎片,去势未尽地直朝晴雁所在飞射而去。



那些碎片撞在铁链上后,便于接触之处炸碎开来,将锁链断碎成数截。



失去了颈部箝制的晴雁恢复了自由,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剧烈咳嗽喘息着。



“什么!”



铁链一松,突然失去了施力支撑点的爱丽丝,身体不由往后踉跄了几步,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秀眉微蹙。



(那个难道是?不会错的,虽然形式不同,但那个确实也是“干涉”!)



盯着摇摇晃晃站起的凯特,从他那虽然也有着彷徨,但却不曾迷惘的眼神中,爱丽丝得到了答案。



纵然没有人教导,也不曾特意学习,但只要一觉醒,随时都能领悟到如何扭曲法则、影响世界--就跟她一样。



“原来如此啊,我之前一直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样把‘摇篮’毁掉后,还顺利逃出去。但如果是有‘那个’的话,那就不奇怪了……”意识和精神皆被精细的仪器控制,身体的神经也被监控着,那些深深地沉睡在“摇篮”里的实验体,在没有任何外力影响的可能下,恐怕至死都无法清醒。



所以在“摇篮”的设施仪器没有出问题的前提下,既然肉体完全受到控制,意识也被深度催眠,唯一会清醒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干涉”。



而那也是“摇篮”之所以成立的原因。



只有在意识通过“痕”的捷径,直接和“世界”相连,来打破外在环境和意识环境的落差歧异,才有可能靠着一己之力察觉那种矛盾,并因而清醒过来。



爱丽丝如是,而凯特亦如是--



所以他们都成了“干涉者”。



对这些事情远比凯特了解的爱丽丝,很快地就将波动的心神稳定下来。就算有“干涉”又怎样?连自己的能力都还不够清楚,根本无法与她对抗。



不过此时的爱丽丝还不知道,那个被称为修米思的男人,其实早已对她口中的“那个”,予以了命名。



相对于爱丽丝的“铁锈摇篮”,由凯特的痕所觉醒的干涉之名为……



--崩之昼梦。



直接将空间印象物质化后取代原位置,再予以撕裂崩坏,而破碎后的散片也蕴含惊人的能量,拥有一触即发的传递性质。



方才虽然凯特顺利以此破坏了晴雁的羁锁,但若是一个不慎误中了少女,恐怕连其身躯都将一并炸裂。



但纵然凯特终于察觉了自己的能力,不过相对的,爱丽丝原本戏耍的心态也有所变化,将对方视作正式的敌人。



爱丽丝的铁索再次开始蠢动,两条古银色的钢铁之链,在主人身旁鼓噪地起舞着,像是迫不及待要出击的战士。



凯特将晴雁拉到身后,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但至少也要保她不再受伤。



“哦,不过拥有那样一点小小的能力,就得意起来了吗?很好,那我就在你面前,亲手把那个女孩杀掉,再把体认到己身无力的你带回去吧!”爱丽丝语毕,双臂轻然挥舞,那蓄势待发已久的铁锁之鞭随即化为银辉之影,呼啸而出。



双方间的距离随着铁鞭的袭来瞬间消失,但面临那股凶恶之舞,凯特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般,虽然乍看之下无形无象,但若稍微偏移视角,就会发现那不过只是刚好和环境背景相同的“画面”而已。



而那面出现的墙镜,也在瞬间开始龟裂,然后沿着裂痕整个往前方爆碎开来!



飞溅的碎片正好即时迎上爱丽丝的锁链,将其炸成铁屑四溅,而剩下的数道镜之碎片则继续朝着爱丽丝直去。



“什么!”



爱丽丝一怔,对于凯特干涉威力完全错估的她反应慢了一拍,手忙脚乱地举臂一张,一道由锁链重重交织成的铁网之盾拦在她身前,和“崩之昼梦”的镜片撞出了激烈响声。那股爆碎的震波荡出,将爱丽丝震得一屁股往后跌坐在地。



“爱丽丝!”



连本人都没有想到的威力,凯特呼喊着“妹妹”的名字,朝她踏步而去,但爱丽丝却毫不领情地喝阻了他的靠近。



“不要过来!”



靠着自己站了起来,是屈辱?还是其他的理由?爱丽丝的眼中充满狂意。



“这算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赢了?这样就可以同情我了?开什么玩笑--”



随着娇叱声响,爱丽丝的“铁锈摇篮”全力爆发,不只是双手,而是连她周遭的空间都荡出涟漪,无中生有地射出数道锁链!



霎时古银铁影各自画着不同的纷乱轨迹,横空、刮地、直射、曲舞,尽皆朝着凯特飙飞扫荡而去。



金发少年连忙再次施展干涉,竭尽所能地奔走着撕裂概念化空间的裂痕,凯特的“崩之昼梦”再次炸裂!



但这次来自爱丽丝的锁链实在太乱太快,溅散的碎梦裂片也只能打下其中几道鞭影,无法彻底阻止恶意的逼近。



剩余的沉重铁索瞄准凯特的要害直去。那种威势已经不是想要打倒他而已了,而是要杀掉他!



毫无疑虑,下一个瞬间,飞甩而去的铁链即将打碎凯特的脑袋。



但在下一个瞬间,即将打碎凯特脑袋的钢铁锁链,却突然在空中分解零散为数截短铁链,维持着刚才的速度去向,失控散乱地擦过了凯特和晴雁,虽然造成了一点擦伤,但总算没有大碍。



“怎么回事,刚才的铁链怎么……”凯特放下了刚才举起保护着头的双臂,看着身后的晴雁问道。



晴雁也是不解地摇摇头。



不过铁链主人的讶异和迷惘更甚于他们。



她刚才什么都没有做。不,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失误,所以才更对发生的情形深感不解,这种事自她拥有干涉以来,从来不曾发生过。



“--呼,只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就像是要回答他们的疑惑般,从另一端的树林阴影下,喃喃自语地走出了一道人影。



从那外表来看,那人顶多也不过十四、五岁,是个和晴雁、凯特差不多年龄的少年而已。穿着长长的滑板裤,附着套头帽的夹克,一头长长的头发在后背束成了马尾,那张秀气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耐烦,搔着后颈朝他们走去。



“你是谁?”



面对这不速之客,爱丽丝的口中不带好意,尤其在对方似乎和刚才发生的异变有关的可能下,他大有可能是阻扰自己的一方。



“这个嘛,姑且算是……”



马尾少年歪着头,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时,爱丽丝已然侧手一挥,一道铁链由下而上,斜斜削过草地,刮起绿茵朝他扫去。



不过对这突袭,马尾少年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道铁链由侧面朝他甩去。



但奇怪的事再次发生了,如同刚才一样,就在那道铁链将在要扫中他的脸庞时,却突然自动从中分解崩断成两截;一道从少年面前扫过,另一截松脱分离后的前端,则是顺着惯性飞出,没入了林中。



“喂喂,你的问话也太没耐性了吧!”



少年眨了眨眼,口中满是无奈之味。不过对于那刚才的偷袭,他似乎早已预防在心,从容地解决了。



“果然,刚才是你搞的鬼,不过算了……”



爱丽丝的口气恢复了平静,但那眼中的杀意却是只升不降。如同刚才一样的复数铁链,宛若黑影般地从其身遭飞射而出。



“--全部一起干掉,就都无所谓了!”



“该住手了,OD29,你将事情闹得太大了。”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数名身着黑西装的男人出现了。不过这次他们似乎并不是以抓回凯特为目的,反而是意图阻止爱丽丝。



但金发女子只是偏了头,冷眼一瞪。



“闪开,否则我就连你们也一起宰了。”



“呜……”虽然明显对她有所顾忌,但那几名黑衣男子仍再次叙说了一次:“修米思先生的命令应该只是带回OD37,而不是杀掉他,你刚才的行动很明显违反了他的意思,他刚才已经来电告知要你先行遣返了。”



“修米思的命令……吗?”



提到了那个名字,就算脑中正烧着沸腾般的情绪,爱丽丝也不得不逼自己冷却下来,虽然仍满脸不甘愿的挣扎样,但她终究选择了接受指示。



一个扭身甩动了艳丽的金棕长发,爱丽丝背对着凯特道:“你就尽管沉溺在那个无力的贫弱现实吧,下次我再来时,就是你的梦碎之时。”留下了宣告,爱丽丝连颈子也未转动分毫,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但在离开前,金发的女子停下脚步,冷目斜瞪向那几名黑衣人。



“还有,我应该说过,我现在的名字是爱丽丝……爱丽丝·卡罗敏特。如果下次还敢用OD29这个代号称呼我--就杀了你们!”



那宛如描绘出来的美貌容颜杀气逼人,丰润的唇却吐露出连那几名男人也为之不寒而栗的言语。



黑衣男人们不敢应声,眼见他们那模样,爱丽丝也不再多说什么,终于缓慢地踏动步伐离开了。



而在他们离去后,愣愣地发呆着的晴雁,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向了刚才那名突然出现、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爱丽丝背影的马尾少年面前。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刚才多谢你了!请问你是?”感受着双眼闪闪发光,期待着答案的晴雁眼神,那名少年偏着头,用眼角视线瞄了她一眼,说了:“易鹫。”



然后像是不经意地,少年多补充了一句。



“--【Twilight Fate】的易鹫。”
 楼主| 发表于 2008-2-8 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之六  梦里梦外


在那名金发女子爱丽丝来袭之后,晴雁和凯特的出游计划当然也就被迫取消了。



怀抱着众多疑惑和忧愁的心情,他们两人回到了家里,而那位突然出现的马尾少年,不知为何,也跟着他们一同行动。



从储藏室找出了备用已久的医药箱,晴雁开始为自己和凯特消毒处理伤口。



她自己是还好,大体而言就是脖子上留下了铁链绞索的痕迹,以及脚踝的瘀血伤痕,但凯特就比较严重些了。



除了腹部和腰侧等处有明显的瘀血,头部右额则是伤口尤深,虽然已经帮他止血并贴上纱布,但以后恐怕仍会留下老大一个伤疤了。



而这段时间里,那位自称易鹫的少年也没闲着,他则是……自己打开冰箱,搜出了一瓶柳橙汁,灌了起来。



“你还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啦。”虽然口中也听不出不满,但晴雁毕竟还是对易鹫那太过自动的举动而微微咋舌。



“因为我渴啦。”易鹫回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只能苦笑:“呃,看得出来……算了,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么自然地跟着我们回来啦?”



“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所以与其在外头监视着,倒不如干脆待在房子里要方便多了。”少年若无其事地啜饮了一口饮料。



在场的三人里,只有他一人分毫未伤,从容自得地坐在沙发上头,看着另外两人包扎伤口。



看着他,凯特开口问道:“不好意思,但从你刚刚的话听来,你似乎是特地来保护我们的,所以方才在公园里,你也不是巧合经过的啰?”



“嗯啊,因为有人委托我要保护你嘛。”他随口答道。



凯特和晴雁对看了一眼,然后是后者开口了:“有人委托你?也就是说他事前就猜到我们可能会有麻烦,那人是谁啊?”易鹫耸耸肩,两手一摊:“这个嘛……其实对方只有属名‘隼’,没有留下详细的资料。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你。”



“隼?会是谁啊……”



晴雁皱眉苦思了会,然后突然有所顿悟地击了个掌。



“啊!该不会是古洛吧,之前也只有他知道凯特存在……可是这又不像他的个性,难道和他突然外出的事有关?”易鹫不予置评地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想问一下,你和刚刚那个女人的关系是什么?如果知道详细一点的话,应该会有助我之后行动的判断。”



晴雁看着凯特,静待他的决定。



一来事情她本来就不是很了解,二来这件又算是凯特的私事,要不开口说明的决定权并不在她身上,所以不想开口干涉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过去。



或许快乐,也或许悲伤,但不管如何,那都不一定是愿意让他人知情的回忆--不管那是独一无二的珍贵,或是不堪回首的过去,都是相同的。



……就像她自己一样。



了解晴雁沉默的理由,凯特低头犹豫了会,最终仍决定将事情说出来。



毕竟对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尤其晴雁,更是在最艰辛的时候支持着他的人,虽然最初因为许多因素不愿开口,但是当下都已经将她卷入了事件之中,若再瞒着她不说明,就太过对不起她对自己的关怀和付出了。



于是,凯特便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将自己的经历和所知讲了出来。



那是一段发生在悠远的记忆前,只属于他的“梦”……



“事情的大概我了解了,既然如此,对方的目标是凯特,那你最好少外出。”易鹫这么说。



晴雁也同意:“嗯嗯,我也这么认为,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就乖乖待家里吧。”



虽然凯特心里有意见,但在担心给别人造成麻烦的考量之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易鹫的说法。



看到凯特总算愿意开放心胸,让自己一同承担的模样,晴雁心中浮现欣喜。



而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你……叫做易鹫没错吧。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哦,还是你已经知道了?”



面对晴雁的问题,易鹫把头偏开,随口答道:“随便啦,那一点都不重要吧,反正我知道你们的模样就好了,更何况现在不是在一起吗?那就更无所谓了。”



对他的回答,晴雁微微皱眉,嘟起了嘴:“你说那什么话啊,名字很重要耶,不知道的话你要怎么称呼我们啊?”



“那还不简单,你就叫‘黑皮肤的’,那边那个就叫‘金毛的’……这样不就得了。”易鹫耸耸肩,快速回话。



而少女的反应也迅速出现。



“不行--那个叫法超难听的!”晴雁跳了起来,高举双手抗议:



“他的名字是凯特,我的名字是晴雁……音节简短、发音优美,这么好听又好记的名字记住了吗?”



“好听又好记……所以呢?”易鹫把头别开,不理会她:“反正这次委托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干嘛还特地去记?”



但晴雁很固执,绕到了易鹫眼前,手叉着腰说着:“我不管!以后是以后的事,既然现在我们在一起,你就要好好给我记起来,听到了吗?那么先从我开始啰,我是晴雁……晴雁、晴雁、晴雁、晴雁……”打算用暴力式记忆法逼对方记住,晴雁在易鹫面前持续地复颂着自己的名字。



“啊啊--你好啰唆啊!”



受不了的易鹫双手捂耳,抱头往沙发钻去。



而站在身后静静听着的凯特,忍不住笑了出来。





由于他们处于被动的一方,易鹫原本打算先暂且观望一下,看神秘的“摇篮”那边,会有什么行动后再另作打算,在那之前则是先随机应变。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和他估计的情形有了出入。



就在隔天中午,外出采买粮食的晴雁,过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她回来的迹象。



此时担心的凯特,突然听到门口晴雁所养的三条流浪犬大声吠叫,以为是晴雁回来的他,正高兴地打算开门迎接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封贴在门口上的信纸--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



大意是这样:晴雁已经被抓走了,而下手的人当然是爱丽丝。她的信中要求若要换回晴雁,就必须要凯特一个人在指定的时间,到他们初见面的地方。否则约定半小时一超过,她将毫不留情地杀掉少女。



看完信纸,凯特二话不说马上就要前往赴约,但易鹫却阻止了他。



“这个陷阱太明显,对方摆明不怀好心,不能去。”“你在说什么?爱丽丝可能真的会对晴雁下手啊!”凯特着急的说。



“那又怎样,反正你还好端端的就好啦。”



“你!你不是说委托的内容是保护我们,你怎么说这种话?”“我昨天是说有人委托我保护‘你’,不是‘你们’。”易鹫慢慢地说:“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冒险帮那个黑皮肤的,太危险了。既然他们想这么逼你,那干脆反其道而行,就此放弃这里,换了个地方吧,至少可以拖好一阵子。”



凯特看着易鹫,嘴唇嗫嚅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实在无法想像,明明昨天相处得还那么……融洽……应该算吧?就算其中大多都是斗嘴,但好歹也有着小小的交情,居然隔天就说出了这种话。



凯特也不想强求,毕竟也正如易鹫所说,的确是和他没有关系,没必要蹚这浑水。



于是凯特转身、打开了正门准备独自离去,但易鹫制止了他。



“喂,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这样去太危险了,对方可是‘干涉者’加上未定数量的帮手,你以为凭你自己能干得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绝不能就这样弃晴雁不顾。就算会因此被抓回‘摇篮’,我也要把晴雁救回来。”



他继续踏出了门口,但背后的易鹫却搭住了他的肩膀。



“唉,我知道啦,真受不了。看着你白白送死,我接受的委托不就失败了吗?”易鹫搔着头,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意:“不过真的想去,可也不能就这样正面蛮干啊--”





“比我想像中的还早到呢,这代表你真的很在乎她嘛。”赶到了公园里,远远地,凯特就发现了爱丽丝的身影,而相对的爱丽丝亦如是。



盘腿坐在路旁的一张铁椅上,交叉着那对白皙美腿,金发女子斜倚着身躯,看着因急赶而来,气喘呼呼的少年。



“并不只她,也为了你。”



纵然仍喘息着,但凯特直盯着爱丽丝的湛蓝双眼却没有阴影。



不过对他的回答,爱丽丝却只是一笑置之。



“话是说得满漂亮的,不过你倒是什么都做不到嘛。”“就是想要做点什么,所以我才会来这里。那么,晴雁在哪里?放了她吧,她和我们没有关系的。”



爱丽丝闻言突出大拇指,往肩后一比,说:“我不想让听那女孩在旁边嚷嚷,所以就把她绑在那边的林子里。不过有人在看守着,所以如果要救她的话,就打倒我吧,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瞄了一下晴雁所处的森林那端,虽然仍有着担忧,但从凯特的反应却看不出赶着要救人的匆忙,他只是摆出了戒备爱丽丝的动作。



“哦,看你刚才那副慌忙赶来的模样,结果在听到小女孩没事之后就放松了吗?说不定我会改变念头,命令那几个男人杀了她哦。”爱丽丝嘻笑着。



“或许吧?但真的是那样我也没办法了,现在的我只想考虑你的事情。爱丽丝,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谈?有什么好谈的?”



爱丽丝双手一振,金色发丝飘飞中,传出了金属擦撞的响音,然后白皙的手腕已然化出了钢铁之炼--干涉·铁锈摇篮!



“不过如果你活得下来的话,我再考虑看看吧!”铁蛇凶影袭出--



凯特压抑着心神,全力专注在对方身上,因为晴雁的事情他无须多想,当下该做的,就只是将爱丽丝拖在这里。



至于救人的事……



就交给“他”了。





傍晚的公园里,就连稀疏的树木叶荫也显得较平时阴暗,其中一棵成人双手环抱大小的树木下,晴雁正坐在根干上。



双腕被往后拉去,绕过树干以麻绳紧捆住,少女动弹不得。



“喂,你们,快放开我!这么多人一起对付我一个女孩子,不丢脸吗!”少女对着静立树旁监视的三位黑衣人不停喊道。




只有一人受不了地回头冷道:“你如果再吵下去,我就直接宰了你,反正上面也没交代不能对你出手。”



正当少女不甘示弱地打算回话时,却有另一个新声音代她回话了。



“--被人豢养的狗吠得好大声啊,上面上面、交代交代地说不停,看来你们这几只下面的狗尾巴倒是摇得挺专业的嘛。”听到这讽刺的奚落言词,几名黑衣人不由脸色一变,将视线往声音来源望去。



那名绑着马尾的少年身影,从树干后走出,大剌剌地无畏站在那几名黑衣男人前。



那是易鹫,方才尾随在凯特身后,在听到了晴雁的所在方向后,便先赶了过来。不过他多少料到这点,爱丽丝也另外派人看守晴雁。



但是才三人,实在太小看自己了--少年暗忖。



男人冷道:“小鬼,趁我们还没动手前,最好乖乖闪远点。”



“所以呢?如果我偏不走你们想怎样?”少年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一副不把对方看在眼底的态度。



“那就杀了你。”



黑衣人们同时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了手枪,枪口直对向易鹫。



面对枪杆子,少年故作畏惧地哆嗦了一下。



“好可怕啊,这年头狗都不咬肉骨头了,改成啃枪杆子啊。”易鹫敞怀笑着,却无视对方手中武器威胁地往前踏近。



黑衣男人犹豫了一下,将枪杆的目标稍稍一偏,准备示威射击。



--但是这时他们手中的枪械却突然解体了。



“什么?”



零件分解崩离,自他们的手中垮落,面对这异变,黑衣男人们陷入了短暂的惊慌中。就在这时,易鹫放声轻喊。



“黑皮肤的,还不快跑。”



黑衣男人们闻言随即回头,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那女孩竟挣脱了束缚,麻绳滑落她的脚旁。



但她的眼中似乎也有着错愕,还是在易鹫出声之后,才懂得拔腿逃跑。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易鹫。



和凯特及爱丽丝一样,他也是名为“干涉者”的存在。



其所持有独一无二的干涉“命缘终断”,能够终止非生命体间的无形联系;而刚才他就是发动了干涉,将对方手中枪械零件的“组合联系”,以及绑缚着少女的麻绳的“绳结联系”统统终止掉,令枪械崩解,绳索松脱。



“可恶!”面对目标的逃脱,黑衣男人们不再多想,马上从后追上。



不过他们的反应本来就在少年的意料中。



趁着他们的分心,易鹫从外套口袋中抽出数柄飞刀,三抹银光化为银色轨迹,朝着黑衣男人的背后飞射而出。



这次却是轮到少年为之惊讶了。



本来预料必定得手的攻击,但对方竟然凭藉着那股破空风声,就即时回身应对,分别扭身闪开及探手接了下来。



而且他们之后的应变也很迅速,三名分成两组,一位继续从后追上少女,另两位则改成应付这出乎他们意料、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小鬼。两人分从左右两侧迎上,一记勾拳和水平扫腿同时击向易鹫。



那瞬间反应合击的默契和力道,都不是开玩笑的,易鹫好不容易才低头避开了那记铁拳,却无法闪开另一记侧踢,少年那矮小的身体被往后扫飞了数公尺之远,踉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身势没有倒下。



“喂--喂!你们老板都请这么厉害的家伙吗?素质也太高了点吧……”易鹫依旧是那副不羁的笑,但里面却多了几分苦意。



刚才要不是他即时举起左臂,并顺势纵身往后一跃,现在搞不好没办法像这样轻松站着了。那记踢腿,真的很重很重啊……



左手仍是酸麻的,易鹫完全没料到那几名黑衣人的能力,远比想像中要厉害不少,并没能顺利拖住对方。



晴雁也逃没几步就被抓了回来,双臂被一名男人以单手折在背后,另一只手掌则是握住了少女的细颈。



那名男人冷酷问道:“那么,你还想挣扎吗?”



“这次的钱还是这么难赚啊。”



易鹫暗暗自嘲着--最近怎么都接到这种工作啊!



虽然也还不是无法对付他们,至少自己要全身而退肯定没问题,不过对方手上有了人质就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易鹫都快不过他们,尤其看那个男人粗壮有力的手臂,他毫不怀疑若对方有意愿的话,可以在一瞬间扭断那个黑皮肤的脖子。



不过既然接了任务,就一定要完成它,这也是赌上【Twilight Fate】名号的自尊!



(可能要小冒险一下了。)



易鹫深深吐了一口气,但正当他准备有所行动时,出乎他们双方的异变却突然发生。



咻--



一道闪划而逝的轨迹,从紧掐住少女的那只宽厚手臂,拖曳出一条血线。



“呃呜!”



男人剧痛之下,不由放手松开了对晴雁的箝制,但下一个瞬间,又是另一道细小的赤红血雾从他小腿喷出,男人终于无力跪倒。



“该死,是狙击!”



男人们终于察觉那攻击是怎么回事,那是来自某处,以枪械所射击出的子弹。



“快找掩护!”



剩下两个男人快速移动身躯,寻找最近的掩护,而易鹫也不例外,谁知道下一发子弹会不会朝他射去?



不过比黑衣人的反应更快,甚至来不及躲向最近的树干,接续而来的银色子弹已再次掠出螺旋之道,打穿了第二个人的小腿,叫他一声闷哼,跪伏而下。



第四次子弹的行进轨迹,依旧还是固执地打穿了最后一名男人的小腿。



三个男人们尽皆倒跪地上,捂压着鲜血泉涌出的伤口,纵然本来就已因剧痛而难以顺利行动,但他们却也完全打消了反抗念头。



因为从刚才的射击角度中判断得知,那神秘的狙击者肯定是位于高处,但这里明明是公园,最近的符合条件大楼,好歹也在数百公尺之外,他们根本就无法反击。



最重要的是,既然这个狙击手能准确地在三个人身上,留下相同位置的烙印,就同样能够准确地打穿他们的脑袋。



只要“他”想--



从这么远的距离,外加有着稀疏的绿荫干扰,还能在短时间内弹无虚发、准确地一一剥夺他们的行动力,这个狙击者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在场第一个恢复正常有所反应的人,是晴雁。



“我们走吧,易鹫。”



拉着少年的手,站起了身的少女拍拍衣袖,踏着大步准备离开。



而从她的从容反应和对方才情况不甚在意的情形看来,易鹫不禁开口问道:“喂,黑皮肤的,看你的样子,难不成你知道刚刚那是谁做的?”



“嗯,知道啊……”



晴雁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跑在前头。



虽然口气平淡,不过少女脸上却浮现了一种洋溢着珍贵回忆,以及几乎涌出眼泪、骄傲的笑。



“--那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锁链飞驰着。



逐渐昏暗的公园,锐响着金属与金属剧烈摩擦的声音,以及闪着古银色的纷乱轨迹;爱丽丝的“铁锈摇篮”,正无情地撕裂着向晚的安和气息。



完全无法捉摸轨迹的凶袭钢蛇,自空由地、左右错换地朝凯特猛攻着。



那种变化多端的攻势,根本就无法闪躲,而意图格挡也是太过无理的行为,所以唯一的办法只剩下一种……以攻破攻。



--崩之昼梦!



空之痕奔走,错综的碎痕炸裂了世界,半透明的不规则镜片疯狂溅散!宛若特化过的散弹枪一样,以凯特前方扇弧形为范围,大范围的崩裂碎痕,将袭击而来的钢铁锁链全部打碎,化为了零散的金属碎片散落。



“呜嗯!”



爱丽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凯特的能力了,虽然刚开始时曾对他“干涉”那惊人威力感到惊讶--那并不只是单纯的攻击而已,而是已经接近概念性破坏的干涉。



不过相对的,“崩之昼梦”的发动并不如她的“铁锈摇篮”那般迅速,运用上更远不及她灵活,所以若真要说一对一决斗的话,她根本不把凯特放在眼里。



手挥链动--趁着凯特刚才好不容易才挡下钢铁链舞的空隙,爱丽丝又是两条锁链甩出波动,直朝少年颜面而去。



凯特扭身勉强闪开了那两道鞭打,但下一个瞬间,左足就已被另一道贴近地面、大水平的锁链横扫缠住脚踝,他只来得及暗呼一声“糟糕”,便在爱丽丝握住锁链猛地一抽之下失去平衡,在空中画了个半圆,重重翻摔在地。



根本来不及起身,凯特已经听见了另一阵来袭的铁链声,将手往地面用力一撑,藉由那反作用力往后拉退了些许距离,同时,眼前世界也化为印象输入脑海。



裂痕火速走纵,撕裂空想世界,在乱舞炼影迫近眼前一公尺之时,凯特及时发动了“崩之昼梦”,次元断片爆碎。



两股干涉法则之力互相冲突,那近距离反弹的力道将凯特震飞,身体在地面翻滚拖出黄沙之影,那模样实在难堪且狼狈不已。



“咕呜……”



凯特按着左手腕,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了起来。



倾倒的树枝残干,以及刮起道道刻痕的地面,虽然距离他们交手不过短暂的几分钟,但周遭的环境已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了。



位处其中的凯特也好不到哪去;全身上下有着处处擦伤,尤其左手臂处更是有着老大一个伤口,血潺潺沿着手腕流下,那只手臂恐怕连动弹都会引来他的剧痛吧?



不过另一边,爱丽丝却是毫发无伤。



纵然双方的能力使用技巧本来就有差距,但会造成这样悬殊战局的真正理由,其实是……



“--你到现在还不想认真打吗?”爱丽丝如此说道。



没错,纵使想要完全不受伤地阻止“铁锈摇篮”是不可能的事,但若凯特有这意思的话,不顾一切的“崩之昼梦”也能给予爱丽丝很大的压迫,不过凯特却不这么做。



“崩之昼梦”只用来对付阻灭袭击向自己的铁索,却完全不打算打倒爱丽丝,甚至连尝试攻击她的意思都没有,将这种攻击性的干涉用来当作守势,也难怪双方的伤势差别会这么大了。



“……”凯特沉默着,没有回答爱丽丝的问题。



“哼,难道你是在害怕杀人吗?果然是个窝囊废,连这种觉悟都没有,也难怪你什么东西都保护不了了。”



爱丽丝直接对于凯特的行为下了判言,嗤之以鼻地说着。



在这个强者生存的世界,还妄想要保持双手清洁,不沾染任何世俗之尘的人,像这种美其名为道德洁癖、实为软弱的行为,就只能乖乖被淘汰掉。



但她的意见却被反对了。



“才没这回事,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



从爱丽丝背后的林子深处里跑了出来,胸口依旧起伏着、喘息不已,却急忙要帮凯特答辩的人,正是晴雁。



“那几个废物,三个大男人居然连一个女孩都顾不好……”看到尾随出现在晴雁背后的易鹫,爱丽丝就算不问,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以着不知源出为何的恨意,爱丽丝看着晴雁说:“好不容易逃走了,居然还笨笨跑回我面前,你在想什么啊?还有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那句‘凯特是个窝囊废’是错的,因为他并不是不敢伤人……”



“哦,那要不然是什么?”



爱丽丝一拨肩旁的波浪金发,眼中露出不以为然之意。



但看到她那模样,晴雁心中的火气却益加高涨,大声喊道:“你真的不懂吗?凯特之所以不跟你打的理由--当然是因为你是他妹妹啊!”爱丽丝的笑容僵住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她的娇艳笑容确实有所瓦解,不过很快地,爱丽丝就将那抹改变隐没起来,捂嘴轻笑。



“妹……妹?呵呵,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和你,只不过是刚好拥有共通的背景和身世的两人而已。什么哥哥妹妹的,那种东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只要你们有着共通的记忆,有着共通的认知,那不就够了吗?更何况你们流着相同父母的血啊!”和凯特并肩站立,晴雁坚持着。



“记忆?你居然敢跟我说记忆这种玩意儿!”爱丽丝双手一摊,眼中涌上了一帘狂意。那是至今以来,那个金发女子不曾显露过,隐埋在心中那不寻常的恨。



“--那种伪造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你说什么!凯特也和你一样,但他可不像你一样一直……”晴雁回话。



“谢谢你,晴雁,不过剩下来就交给我吧。”默默听着的凯特,缓缓向前走出。



从刚才和爱丽丝对决时,就一直暗地担心着晴雁的凯特,在看到她出现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身后的易鹫那偏着头的模样,凯特不由暗暗感谢。



虽然口头上说是为了怕自己乱来出了意外,所以才干脆帮他救回晴雁--但凯特知道,如果易鹫真的想要的话,大有更多别种方法可以阻止自己前来。



而既然晴雁的安危已经确保,那再来也就是他和爱丽丝之间的事了,他不想也不该再牵扯到他人身上。



“那么,爱丽丝,让我们像‘兄妹’一样地谈谈吧--”



之七  两段梦·一场空


夕日持续落下,冷风继续吹拂。




而公园的冲突依旧--



“兄妹?别笑死人了,”爱丽丝冷笑道:“我早说过,我们只不过是基因组成刚好相同而已,而且你的死已经是唯一的结局,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其实爱丽丝所接到的命令,是将OD 37带回去,不过这时的她,早已将这道命令弃之脑后了。



再次驱使干涉,金发女子的身旁涌现铁链,朝凯特袭击而去。



见到此幕,易鹫站了出来,“命缘终断”瞬间断绝了铁链联系。



“算你倒楣,我的干涉刚好算是你的克星。我说啊,今天就先暂且休兵怎样?”




“免谈!”



完全不容谈判,爱丽丝不死心地再次驱使铁链鞭影。



然而这次她却故意急速甩动铁索、将之交错纵横而出。



易鹫虽然像刚才一样终解了铁索,但因为爱丽丝使动的技巧不同,那数条铁链反而断解成更多段的钢铁短截,在空中互相弹撞交错,宛若散弹般地乱射而出。



一下子没料到的易鹫三人,霎时吓得抱头侧身避开。好在那攻击轨迹太过杂乱无章,就连爱丽丝也无法掌控,大多都只是造成轻微的擦伤而已。



“呿,一直防守下去也不是办法……喂,那个金毛的!”易鹫朝着凯特喊道:“快用你的干涉攻击她。”



“不行,如果那个直接轰中她的话……”凯特犹豫。



“我知道,我也不想杀了那女子,而这辈子都得和她有所‘联系’啦--我只要你攻击她前方的地面。”



“为什么?”凯特疑惑。



“别管这么多,真的想制止她就快动手!”



虽然满是疑惑,但凯特终究还是出手了。“崩之昼梦”再次破碎虚空,咆吼出撕裂的镜片,朝着爱丽丝前方地面而去。



尖锐镜面触及大地,整个炸裂开来,刨出大片的土石泥块弹向爱丽丝。



和之前能用铁链抵抗不同,这次是实质的岩块,爱丽丝只能以铁链将它们抽甩卸开。而趁着泥尘掩护,易鹫也趁机混身其中,抽出系在腰间的飞刀,直射而出。



“天真,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了吗?”



爱丽丝一声叱喝,铁链瞬间组成交错的铁网,将飞刀拦阻而下。



而易鹫仍再次投出第二柄,这次正当爱丽丝打算再次拦下之时,那铁网却赫然断绝出漏洞,飞刀化为银光从中穿过。



--那是易鹫所设的心理陷阱。



先要凯特制造沙尘泥块分散其注意力,再故意以第一柄正面的飞刀让她接下,最后才是趁着她大意疏忽之时,射出真正要攻击她足部的飞刀,从他硬以“命缘终断”所瞬间开创的铁网防护漏洞穿了过去。



面对这柄瞄准她脚下、意外穿越防壁的飞刀,急忙打算避开的爱丽丝却脚步一个不稳,往后跌坐在地。



虽然没有射中她,但易鹫已经趁着这机会,冲至她的身旁了。



“咕呜!”就在那一瞬间,倒坐的爱丽丝手臂向旁边一伸,锁链往一旁的树干飞出,缠绕其上;然后急速收缩,藉由那股劲势,将她整个人往树干拉扯而去。



易鹫此番突袭无功而返,但却也得到了猜测的解答。



“原来你的干涉还能这样用啊,厉害……不过下次对我就没有用了。



而且你那双脚的弱点,也已经被我确认了哦。”看着因那样紧急横移,而拐着脚辛苦站起的爱丽丝,易鹫这么说。



在上次的观战时,看着爱丽丝离开时不太灵活的步伐,易鹫就已经有所察觉,在听完凯特简述的过去后,心中更是有了某种想法。



一个在意识中双脚不便行走二十余年的人,就算突然得到了一双正常的脚,精神和肉体能够顺利协调吗?



在刚才的刻意测试中,易鹫得到了答案。



虽然她能够用刚才那种紧急回避法,但当易鹫知道后,已经不再有用了--“命缘终断”能够轻易瓦解这招。



而清楚知道这点的爱丽丝,更是脸色难看。



不过就算屈居劣势,她那直瞪回来的蓝色双瞳,里头的憎恨却还是有增无减。



对她的愤怒深感不解,凯特疑问:“为什么,爱丽丝?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们,难道就不能算了吗?我实在不想像这样和你交手啊!”爱丽丝的金色发丝随着晚霞之风飘飞,嘴角泄出冷笑。



“哼嗯--为什么呢?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本来你若乖乖跟我回去就算了,我也不想怎样,但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




“因为只要看到那个女的和你的蠢脸,我心中就会烧起无法压抑的怒火,所以杀掉你已经是不可改变的结果了。等等那个女的也不会例外,那个碍事的小鬼也不会放过,统统一起杀掉的。”爱丽丝美艳的宝蓝双瞳扫向一旁的易鹫和晴雁,若是正常情况下,恐怕大部分的人被这样的金发美人俏目一望,都会心跳加速吧?但晴雁却只从爱丽丝眼中的感到冷彻的蓝色杀机,不由身体一颤。



“是因为我的行为吗?还是什么原因?不过我没有想要惹你生气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就像个普通的兄妹一样。”凯特放缓了口气,希望能够说服眼前的金发女子。



“哈,什么兄妹!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两人根本就不是兄妹,你有见过比哥哥还要大上八岁的妹妹吗?”爱丽丝双手环抱,侧着身子,眯细的蓝眼斜斜盯着凯特,冷笑问道。



看到爱丽丝的反应,凯特依旧不想放弃,摊开了手掌朝着她伸去。



“但就算这样,在我心目中,你仍然是我的妹妹爱丽丝。虽然时间相差了十年,但是没关系的,既然我们……”



“没……关系?别开玩笑了--!”



听到凯特的话,爱丽丝突然发出了怒吼。



对她反应异常强烈的呐喊,凯特不由一怔。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十年……说来只是简单两个字,但你知道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事吗?”爱丽丝脸上的笑容敛起。取而代之,爬满了她娇艳脸庞的,是狂暴的怒意;以及……潜藏在恨之中,那令人难以忽视的浓浓哀伤。



“--那天闯进来的人是人口贩子,在你和妈妈受伤死去之后,我就被卖到了他们私营的妓院去了。



“那九年间,就这样被迫持续地为娼,双脚不便的我,连想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待在房间里,等待那些龌龊男人的上门,只能任由他们玩弄自己的身体,连些许的反抗都不允许有,否则换来的,只会是更残酷的亵玩和惩罚。



“住的是接客用的小房间,吃的是跟渣一样的食物,‘自由’那种东西,连梦到都觉得太奢侈……”



像是要发泄一样,爱丽丝悲愤难当地继续吐叙着,但凯特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出声。



那是他所不知道的“过去”……



“不但如此,甚至还要逼自己奉承那些恨不得刨其肉、啃其骨的人们,只为了能够减少痛苦、以及得到多一点的食物……啊啊,在那里连哭泣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理你。




“纵然我早已哭到连眼泪是什么都忘了。因为不把那种东西和痛苦及感情一起抛弃,根本就不可能撑下去……”



她的肩膀轻轻颤抖。



他无法回话--



“你不知道吧?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吧?这些事情你当然都不知道了!在那一天就随随便便死去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被留下来的我,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随着最后的咆哮,爱丽丝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喘息未止地起伏着胸口。



而少年一直听着,一直一直听着。



然后那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如同断线的珍珠,开始一颗颗掉下。



“--对不起。”



他只能这样说。



“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晚了十年,但他只能这样说。



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对自己只是两周,但是对她而言,却是长达九年的恶梦;而他却卑鄙的从那里逃出,把曾经答应要一辈子保护的重要妹妹,弃之不顾。这样子的他,此刻除了道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呵,呵哈哈!”



不知为何,看着凯特的道歉模样,却让爱丽丝啼笑了出来。



“为什么要道歉?有错的人是凯特·卡罗敏特,又不是你,你只不过是OD37,一个刚好和我的背景设定一样的人而已,最重要的是--那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



爱丽丝不解地摇头轻笑着,但她这番话,对凯特的罪恶感并没有丝毫的助益,因为他知道爱丽丝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她说的话有所矛盾--



虽然她口口声声不把那段虚假的回忆当作一回事,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停地为着那伪造的记忆之伤而痛苦着。



纵使爱丽丝自己没有察觉,但凯特却还是注意到了。



她那“铁锈摇篮”的羁锁,并不是单单打击敌人而已;那沉重的钢铁锁链,也同时将她和那不愿接受的事实,紧紧的锁扣在一起。



越是甩动着铁锈之链,也越是拉扯撕裂着她心灵的伤。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爱丽丝?”凯特喃喃念道。



--没有办法再回到,那宛若梦境般的曾经了吗?



爱丽丝敛起了笑容。



“你什么都不是,既不是凯特·卡罗敏特,也不是我哥哥,不管你想做什么,或是和谁在一起,都跟我无关--所以相对的,也别来干涉我的意志和过去!”



听到她这么说,一旁的晴雁却突然有所顿悟。




她的言语、她的神态、她的视线,都和某样事实共通。



“爱丽丝,难道你是在……嫉妒我们?”



面对少女的猜测,她没有回答。



那不知是默认,还是对晴雁的问题无动于衷,金发的女子只是垂首不语,灿辉的长发如瀑掩盖了表情。



--虽然自己不愿承认,但或许真的是这样没错吧?



正因为凯特和晴雁在一起的模样,让她想起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曾经”,所以才对忘掉她的凯特,以及夺走了她位置的晴雁,有着莫名的愤怒--



就算只是外表一样也好,但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清醒时看不到你?



为什么在我看到你时,身旁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只有她是一个人?



为什么只有她得独自受着苦?



为什么只有她的过去,必须遭受这样的污辱?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曾经答应要保护她的那个人,身在哪里?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幸福,又到底在何处?



那个曾经有过的梦,究竟藏在何方?



谁能够回答--



在这个尘世里,究竟有谁能够了解她的痛苦?又有谁可以解答她的迷惑?



啊啊,对了,也只有他了吧……只有那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和“那个人”有着相同外貌的OD37,可以回答她吧?



于是,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她轻启了樱唇。



“我问你,如果我们的人生是被他人操纵,就连过往记忆都只不过是虚假的一场梦而已,身为如此无意义的存在,那么……”爱丽丝缓缓抬起了头。



在那湛蓝的眼瞳中,有着她第一次流露出来、那无防备的孤独和软弱。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她淡淡地、宁静地、悲哀地倾诉着……



一切不过是场梦。



梦醒之后终成空。



然而,究竟何时是梦,何时是真?



凯特完全能够理解她的畏惧,因为那畏惧,也曾经深深纠缠着他。



然而在这无尽的恐惧中,一名宛若晴日的少女为他驱散了迷惘之雾,并指往无垠的万里之空下。



也因此在哪里,他才得以正视属于他的现实之梦。



但是爱丽丝却没有这机会。



自她清醒后,就必须一个人面对着那比恶梦还真的现实--是的……



她根本没有变,一点儿都没变。



纵然外表早已大异从前,但她的内心,却还依旧是以前那个依赖着自己的少女,那个他最疼爱的妹妹。



--而现在她也依然,一个人孤独地在心中无助哭泣着。



“真是的,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凯特缓缓地,脸上纾放了微笑。



他朝晴雁默然地看了一眼。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一瞥,不知怎地,少女却感受到了某种无法意会的千言万语。



(就算只有一眼也好,但此刻心中这种对你的依恋和不舍的情绪,正是我存在过、生活过的最好证明了。)



能够拥有这样的回忆真是太好了。



所以够了……这样就够了--



不过晴雁还来不及说什么,凯特就转回头,开始直直走向爱丽丝。



没有防备,也看不出攻击意愿,就像只是在路旁偶遇熟人,打着招呼般地走去。



对凯特的举动,爱丽丝隐藏起心中那软弱的心灵缝隙,反射性地驱动“铁锈摇篮”,挥扫出铁索之鞭。



然而凯特却完全无视那道急速甩画的金属轨迹,只是保持一样的步调走着。



“呿!那家伙在想什么!”



一旁的易鹫见状,连忙发动了属于他的干涉“命缘终断”。




如同前几次般地中断了爱丽丝“铁锈摇篮”那锁链间互相紧扣的联系,挥舞的金属铁链崩解成两截。



但由于这次易鹫动作太过匆促,没能顺利完成联系的中断,失控的铁鞭还是打中了根本不避不闪的凯特右肩,他的身体往后一晃。



不过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铁链继续飞甩而出。



距离爱丽丝越近,那旋舞的铁链涡流越密,而毫无防备地走入其中的凯特,要不是易鹫从后一直以“命缘终断”,帮他化解了大半的攻势,他早已被铁链漩涡吞食撕裂了。



但就算这样,他身上的伤势仍然持续增加,甚至多次被铁链扫倒。不过就算摇摇欲坠、他仍再次站起,步伐蹒跚地朝着爱丽丝走去。



眼见此景,晴雁忍不住要冲上前。



但光是要保护凯特一人就已经很勉强,再多她一人可是没办法。所以就算晴雁多番挣扎要上前帮忙,易鹫仍然阻止她上前。



对凯特的异常举止、近乎自杀的行为,就连爱丽丝都讶异地纤唇微张,无法理解地忘记了攻击。



最后竟就这样任由他走到了眼前,两人近距离地面面相视。



棕金的发辉映着棕金的发辉,蓝色的眼瞳望入蓝色的眼瞳。



凯特就这样平静地望着爱丽丝,然后,他伸手抱住了她--她的双眼微微瞪大,对那怀抱感到意外。



为什么?那明明只是个很普通、也很拙劣的拥抱才对啊?但是,却令她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对不起,爱丽丝,真的……让你久等了。”



少年缓缓说着。



嘶喀,嘶喀,嘶喀。



他们的身旁,开始奔走着空之裂痕。



崩痕以两人为圆心,化为了围绕着他们的龟裂镜界,然后……



--昼之梦,崩碎。



霎时,包笼着他们的空想之圆,化为无数映着落日橘红的余晖光影,往内溅碎,如同脑海中闪划过的回忆片段一样,溃散翩舞在两人周围。



两人的身躯绽放了红之华,殷红的血墨顺着镜片轨迹,晕染了黄昏。



“你……为什么?”



身处橘黄和艳红中的爱丽丝表情平静,喃喃细语着。



不知为何,这时的她竟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



只有--心中那难以言喻的安宁。



“我早就答应过了,要保护你的不是吗?”



浑身被朱嫣染红的凯特,脸上流露温柔的笑。



“所以如果无法阻止你的恶梦的话,那我就一起陪你入眠吧……两个人的话,至少在梦里就不会寂寞了吧?”



爱丽丝闻言,娇躯微微一颤。



凯特环绕过她后背的双手,轻轻拍着,就宛如安抚着因梦惊醒的少女。



“--所以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了。”已经多久了……这种感受。



五年吗?十年吗?还是二十年了?



不过已经什么都无须多想,也什么都不必担心了。只要安然地接受着他的拥抱,自己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超越无数夜晚的怀念,在这一刻唤回了久远的记忆--爱丽丝终于哭了出来。



“--哥哥。”



她喊出了睽违十年的称呼,同时晶莹的泪光从那早已失色的蓝色眼瞳中滑下。



两人怀抱着彼此,一同缓缓跪坐在地。



就像是家人……就像是兄妹……



爱丽丝闭上了双眼,将身躯尽情倚躺在凯特身上;凯特也伸手缓缓顺着她的如瀑长发,抚摸而下,在她耳侧念着,轻柔地就像唯恐吵醒她一般。



“睡吧,静静地睡吧……等到你醒过来之后,恶梦就已经结束了。到时候,我们一定……”



凯特的话逐渐隐没转细,然后也缓缓阖上了眼帘。



--光线变暗了,风也变淡了。



在那益渐宁静的黄昏之歌中,相拥的两人表情非常安详。



沉静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真的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08-2-8 14:0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2-8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来自摇篮的--


少女的双眼依旧红着。



刚才为着凯特……以及名为爱丽丝的少女的际遇,晴雁不知流出了多少泪水,无视旁人注目地大声嚎泣着。



两段错误的梦,终究随风化为一场空。



徒留那仅存在昼日之下的悲伤回忆--



易鹫对这种事没法子,只是静立一旁扁着嘴看着。



一段时间后,古洛出现了--看到他的身影,本来好不容易才停息了哭泣的晴雁,又忍不住投入其怀中,再次放声啜泣起来。



古洛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任她尽情发泄着。



--让她以眼泪,仅为那对兄妹吊念着遗憾及哀伤。



之后,古洛将凯特和爱丽丝两人“沉睡”的身躯移到路旁安置好,准备再行处理。



但这时,在他们的前方,一辆黑色的长型礼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子的后门一开,一名男人走了出来。



那名男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全套西装,俊俏的脸庞上挂着温文儒雅的微笑,从外表来看约略三十岁上下。



他的出现,让在场的另外三人不由为之一怔。



但之所以震惊众人的,并不是因为他的俊挺或是华贵的服装或礼车--而是他那张实在太过熟悉的容颜。



棕辉的耀眼金发,如同深邃大海的湛蓝瞳孔,再加上宛若同一张模子打造出来的脸庞……那名男人,实在和凯特太过相似了!



不、并不只凯特,就年纪较接近的爱丽丝来看,更能寻出几分神似之处。



金发男人看着一旁静静躺着的凯特和爱丽丝,用遗憾的口气说道:



“哎呀,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对于金发男人的出现,第一个回话并提出疑问的的人是晴雁。



“你难道……是凯特和爱丽丝的……爸爸?可是他们明明就……”少女的疑惑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因为年龄而可能有所差异,不过那男人外表上的许多特质和神态,实在和凯特以及爱丽丝太过神似。晴雁甚至毫不怀疑,如果凯特顺利长大后,容貌会和眼前男人完全相同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这种相似肯定是某种血亲上的基因遗传所致。但问题是,明明凯特他们就是由试管所培育出的婴儿啊?



对晴雁的说法,男人轻轻一笑,说道:“爸爸吗?要这么说的确也算,毕竟他们都是我在‘摇篮’里,含辛茹苦才养大的孩子啊。”“你是什么意思?”



晴雁谨慎地问道--虽然她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男人的微笑没有改变,理所当然地回道:“很简单,因为OD29和OD37,以及其他‘摇篮’里的所有人,都是用我的基因去复制延伸出来的。”“也就是说,凯特还有爱丽丝,他们所遭遇的一切,统统都是你造成的?”



一想到他们要不是因为“摇篮”那可悲又可恶的设定,可能就可以拥有截然不同的生活,晴雁的身躯不禁气到微微颤抖。



就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就因为他的计划,让凯特和爱丽丝遭遇到那样的悲哀命运吗?



晴雁手臂一横,指着一旁的凯特两人,大声吼道:“你难道没有反省吗?就连看到他们那个模样,你也没有一丝丝的悔意吗!”“哎呀,可别这么说。‘摇篮’可是前前后后花了我近十年的时间呢,就这样毁掉了,我当然也很遗憾啊。”



金发男人轻轻摇头,但那话中却毫无对凯特和爱丽丝的歉意,只有着对一己实验成品消失的遗憾。



于是,那言语终于让少女爆发了。



“你这家伙--”



少女终于按捺不住,准备疾冲上前。但在她身旁的古洛却即时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她鲁莽的冲动。



然而看到古洛,金发男人却露出了一抹意外的笑。



“哟--我还在想这位怎么这么眼熟……可真是巧遇啊--久别可好?鸦。”



男人口中吐出了一个特别用词,称呼着古洛。



而听到“鸦”这字,古洛瞪大了眼,脑中闪过了久远前的那道身影,口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口气。



“你难道是……法欧肯!”



“呵,这还真是荣幸啊,想不到那个‘鸦’,居然还记得当时一个小人物的名字呢。”



那男人右手往外一张,由下画了个弧度,弯腰鞠了个礼。



结束了和古洛短暂的对话,被称为法欧肯的男人,继而把视线转向一旁的易鹫。



“这边这位应该就是易鹫了吧?真是比我想像中的还更年轻呢。不过想不到委托了你,居然还是失败了,看来【Twilight Fate】没有传说中那么行嘛。”



易鹫眉头一皱,但仍保持着稳定,开口问道:“原来如此,听你的口气,委托人的身份我看也无须多问了。委托失败了是事实,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摇篮’是你的,那又何必特地委托我?”



“这个嘛,其实我是原本是打算藉由OD29和OD37 这两人的相遇及冲突,来激发他们的潜力,以及更多深藏体内的可能性。不过因为OD3 7 的‘干涉’觉醒没多久,能力还不完全熟练,单靠他一人恐怕无法对抗OD29。”



法欧肯顿了顿,继续说:“而根据可靠传闻,【Twilight Fate】的易鹫似乎是个从不杀人的干涉者,所以在能够平衡战局,却又不至误杀‘苏醒者’的考量下,没有比你更适当的人选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委托你进行这任务的原因……”



易鹫没有插话,一直默默听着对方的理由。



“如此一来,OD29和OD37应该能在最大的安全考量下,拚死对决,



而让这意识到彼此身份、拥有特别意义的两人,处于这种情感矛盾的极限状态下,应该有很大的机会踏入‘那个领域’……不过显然我是计算错误了。”



语毕,白西装男子轻轻地摇摇头,像是要表达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啊啊,原来我是被利用了啊。不过反正委托我也失败了,也没啥好讲……”易鹫半弯着腰搔搔头,无奈说道,然后--“--只是,我对你这种行为很不爽啊!”



话锋一转,易鹫压低身势,以着惊人的速度冲向法欧肯。



和晴雁刚才有古洛拦阻不同,一转眼间,易鹫已经冲至男人面前。他右手一记勾拳顺着冲势,挥向法欧肯那惹他不爽的从容笑脸。



“喝啊!”



没有反应的法欧肯根本来不及闪掉那记拳头,但就在易鹫即将打中他的一瞬间,易鹫的拳却被从旁突然出现的人影,给硬生生截了下来。



“什么?”



易鹫愕然看着看在法欧肯身前,紧握着他手腕的男子。



那是一个穿着皮裤以及无袖针织衬衫,微微染金的头发全往脑后推去、外表大约二十岁的俊气青年,易鹫的一拳就是被他从旁阻止的。



而易鹫还来不及惊讶,就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危机感。连思考都来不及,少年凭藉着自己的直觉,腰杆一挺,上身全力往后仰。



飕--



一道闪光之迹画过了易鹫的眼前,他堪堪只是勉强躲开,数根发丝飘落,但却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何事。



易鹫只能抽腿踢在青年腰部,逼得对方不得不防之时,趁机将手往回一抽,纵身往后一个跳跃拉远了距离。



“哈哈,好厉害啊,居然闪掉了呢。”



那名青年开怀笑道,不因攻势无效而有所介怀。



相反的,易鹫因刚才的惊险一击而难以放下戒心,保持了距离,他冷声问道:“刚才的……你也是干涉者?”



虽然只有一瞬间,易鹫确实感受到了某种干涉法则的波动。



某种锋锐、冰冷、却毫无杀气的意念--



青年爽朗一笑:“没错,刚才是我的干涉‘十二时的终刃’,请多指教。”



他身后的法欧肯一拍其肩膀,说道:“好了,别玩了,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



“是吗?那还真遗憾啊,那就后会有期啰,各位!”青年的头一歪,面露遗憾,但也只是乖乖跟着法欧肯离开。



两人走回车旁,各自拉开了车门,准备离去。



易鹫见状马上喝止:“等一下,这样就想走了吗!”



听到了他的呐喊,法欧肯回头浅浅一笑:“别紧张,以后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易鹫、那边的小妹,还有‘鸦’。”



“碰。”车门阖上,那辆黑体礼车载着那神秘人物离去了。



只留下背后,各种不同思绪的三人。



以及,宛若预言着未来下一次会面的宣言……





“如何,结果如何?”宽敞的礼车内,后座一名梳着三七头、戴着金框眼镜,外表就像普通白领阶级的三十岁出头男人,这么对着刚上车的法欧肯问道。



“损失了OD29和OD37两位‘苏醒者’,‘摇篮’也算是全毁了,损失出乎意料的大呢。”将眼帘一闭,但法欧肯的口气中却依旧冷静。



反而,坐在他身旁戴着金框眼镜的男人,露出了苦笑。



“是吗?我这边的情形也满糟糕的。想不到我才离开没多久,正打算要准备安排你们的会面时间而已……结果回去时竟然发现,两个人一死一被捕,真是枉费我的一番苦心啊。”他万分无奈地摇头叹道。



法欧肯开口安慰着:“算了,计划总是无法尽如人意。不过,也该是集合‘苍蓝调律’的时候了。”



听到他的说话,坐在前座的那位青年一个回头起身,以着一丝兴奋的口气问道:“喔,这代表终于要有什么正式行动了吗?”



“嗯,准备期也快结束了,该是进入下一阶段的时候了。”法欧肯阖上了眼睛,缓然笑道。



--没错,这个世界也该是迎接新之“戒律”的时候了。



海蜃  华胥之梦


一片昏暗的卧室中,他沉睡着。



鼻息和缓,好梦正酣,小小的房间里静静地……静静地……




金发的少年胸口稳定和缓的起伏着,从那平静的面容来看,似乎是正做着好梦呢。



过了一会儿,少年的床边出现了一道身影。



站在床旁,看着正在熟睡、没有注意到来人存在的少年,“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伸开双手、将上身左右扭动着,像是在做着事前预备的暖身操,然后她两脚微微蹲下,在积蓄了那股力道后--



一口气扑到了少年身上。



“噗啊!”



腹部猛然被一股重力压击的少年,口中喷出被挤出的气,骇然惊醒。



猛地睁开了眼帘,金发少年张着口,搞不清楚状况地欲仰起身,却发现被东西压着起不来后,满脸呆滞地看着两脚跨坐在自己腹部的“她”。



“哥哥,别睡懒觉啦!”



一名留着如瀑的金色长发、有着清澈蔚蓝眼瞳的可爱少女,对着他满脸灿烂地笑着。



看着骑在自己身上,满脸因诡计成功而雀跃不已的妹妹,凯特眯细眼睛、眉头轻皱,以右手的食指指尖顶在太阳穴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爱丽丝,我说你啊……”他缓缓说着。



“嗯?怎样?”她一脸无辜。



“给我起来--”




随着凯特的那声大吼,爱丽丝则是轻巧地早一步跳了开。



“呼哈哈哈--是妈妈要我叫你起床的嘛--”“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用这种方法叫人起床啦!”凯特掀起棉被,握着拳头、朝着早已逃远远的妹妹挥舞呐喊着。



“咧--”爱丽丝回头吐出了舌头,朝着凯特扮了个可爱的鬼脸,逃窜出房间了。



“真是的,再多来几次,寿命都折了……”



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凯特搔着头下了床,换下了睡衣。



不过若仔细看,在少年那无奈之中,似乎带着一点笑意。



对这个一如以往的日子、熟悉的笑--



“爸、妈,早安。”



在浴室刷牙梳洗过后,终于清醒的凯特踏入了客厅,对着父母打招呼。



“早安,早餐刚好准备完了呢。”站在料理台前洗着手的妈妈,一边脱下围裙,同时朝儿子回了早安。



“早啊,凯特。今天好像有比较早一点起床了喔?”坐在餐桌前的爸爸,放下手上的报纸,也对着凯特回道。



“那还不都多亏我,不嫌麻烦地叫他起床嘛!”正好入座的爱丽丝立刻挺起胸膛,一脸得意。



“才不是!”凯特大声反驳。



继他坐下之后,妈妈将菜肴端上餐桌,也在爸爸旁边拉了张椅子入坐。



一家四口全部到齐,开始享用起这天的早餐。



这天的餐点是培根煎蛋,配上马铃薯沙拉泥,以及刚榨好的新鲜果汁,实在是顿相当丰盛的早餐,除此之外……



“喔!是我最喜欢吃的火腿片耶!”凯特意外地发现餐桌上的额外加菜。



看他那喜形于色的模样,妈妈不禁笑了:“是啊,这是昨天隔壁暄妮送的哦,连她都知道你最喜欢吃火腿哦。”



“嗯,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他迫不及待地插起盘中最大片的火腿,将其塞入口中。



“贪吃鬼。”爱丽丝取笑他。



全家都笑了,连微微脸红的凯特自己也不例外。



没办法啊,明明就这么好吃嘛--他暗暗嘟哝着。



不过更让他觉得高兴的,其实还是像现在这样,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吃个饭、聊着天的感觉。



和爸爸、妈妈,还有爱丽丝一起……



什么都不奢求,也不渴望其他多余的东西,这样安稳的日子就足够了。



嗯,是啊,这样子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像这样的生活--



“凯特,你……怎么哭了?”母亲赫然发现凯特的脸颊,竟然滑下了两道泪痕,赶紧关切地询问。



“咦?耶?怎么……奇怪,我怎么哭了?”



听到母亲的话,他往脸庞一摸,指尖抚到了那些微的湿润感。



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



明明就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好端端地,自己为什么会哭?



不过在被妈妈点出之后,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却是益加高涨。眼眶中的泪水无视他的意志,止歇不住地淌下。



“哥,你怎么了?”



不只妈妈,连爱丽丝都对他那反常的模样,面露担忧之意。



他摇摇头,努力压抑着心中那股、好像是悲伤般的情感,然后怃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觉好怀念。像现在这样……大家统统都在,围着餐桌、聚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怀念……”



闻言,其他家人互相面面相觑,过了一会,他们开口了。



“呵,说什么怀念……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妈妈温柔地说。



“你还在做梦,没睡醒啊……”爸爸也莞尔。



“真是的,哥哥睡昏头了啦!”爱丽丝更是啼笑皆非的说。



拭去眼泪,看着眼前的家人,他也终于笑了。



“啊……可能我真的还没睡醒吧?”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其他人吐吐舌头,凯特搔着头说。



--是啊,像这样幸福、宛若梦境般的生活,并不是梦吧?



清朗的昼日照耀在晴朗的天际,窗外无际的青空,飞雁振翼。



这是一个多么明亮璀璨的早晨啊。



所以,不可能会是梦的。



况且就算是梦,也无所谓了。



或许,那只是白昼之梦,但现在这一刻所感受到的、所留下的幸福回忆,一定不会消失的。



没错……



就算这只是梦,但此刻所描绘的记忆,绝对不会消失的……





【静止的后记中】


古洛:“--我不是萝莉控,也不是幼女拐带男!”



唐生:“喂喂,你这么突然蹦出一句,读者听不懂的啦。”



古洛:“不管,我受够了!明明只是那么单纯而充满善心的收养行为,怎么会被人解读成变态的行径呢?绝望啦!我对这个病态的社会绝望啦!……在这之前,阁下是哪位?”



唐生:“好问题!他辈不知吾为何许人也,久而久之便遗忘了我名,因听吾人自称唐姓,故引以为号焉--久之,他辈便称呼我为唐先生或唐。



“但因为作者为了排版好看,蛮横地给我简称为不上不下的‘唐生’,所以如果你叫我唐先生甚至亲匿地直呼唐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古洛:“……够了,还是回归重点吧。为什么你和我会在后记登场啊?那不是作者肺炎--修正,是废言--的地方吗?”



唐生:“根据高层有力人士指出,似乎是因为作者对座谈会这种‘既可以轻松闲聊又能展现人物特性’的东西很感兴趣,所以决定要我们超时演出。”



古洛:“那还真是不客观又任性的发言啊。”




唐生:“是啊,不过话说本集和完稿初版相比,似乎大幅润稿修文达到了两万字以上呢。”



古洛:“两、两万字!那不是已经三分之一本了吗?看来作者终于醒悟到自己的拙劣修饰和贫乏词汇,赶在贻笑八方前弥补吧,不过我看这也只是一种自我催眠罢了。”



唐生:“呃,古兄弟,我怎么觉得你的态度和本篇差很多啊,居然这样子说作者?”



古洛:“我一向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而且戏里戏外本来就不一定要一样啦。”



唐生:“那还真是独特的处事观啊。算了,为了弥补他的懒惰,我还是泄漏一点手头上的里情报吧。话说本集出现的爱丽丝和凯特的‘摇篮’标号,原本并不是OD29和OD37,而是打算使用RX78和RX93,或是F91和F97的样子。”



古洛:“呃,这还真是……恶趣味啊,不过没有这样用真是太好了。为了恶搞而硬塞入这种一听就很不适合、会破坏气氛的东西,实在是不太恰当啊。”



唐生:“是啊,想恶搞也是得看情形斟酌使用的。话说回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在后记开头时,会那样呐喊呢?”



古洛:“这……真不想承认,这要回溯到前面某集番外篇的当时,因为我太年轻所犯下的错。不过或许有些人已经忘了或根本没注意到吧?”



唐生:“啊,你是说那篇【The Gay, Girl, and the Gun】吗?好像是有这回事。”



古洛:“喂!不要因为缩写成GGG比较顺,就给我乱改标题!”



唐生:“哎呀,别害羞别害羞,正如伏尔泰所说:‘我不接受你的性向,但我誓死捍卫你当Gay的权力。’不过我虽不鄙视你,你也别对我乱来。”



古洛:“就跟你说没这回事!而且人家伏尔泰那句话也不是这样讲的好不好!”



唐生:“是这样吗?”



古洛:“是这样啊!”



唐生:“是喔?罢了,反正你只是个出场戏分少到不行的小小鸭,读者不会在乎的。”



古洛:“怎样,戏分少碍到你啰?而且是‘鸦’不是‘鸭’,虽然同音但差很多好不好。”



唐生:“反正都是鸟类嘛,差不多啦,谁叫新注音常常选错字。”



古洛:“差很多啊,一只会飞、一只不会啊!我说你这人态度这么随便、做事又不负责,做生意时客人怎么敢相信你的诚信啊?”



唐生:“没关系啦没关系。对了,这集卷末的附赠漫画,似乎受到了读者的广大回响,好评如潮喔。”



古洛:“那真是太好了呢。不过在这个时节,书应该还没问世,你怎么会知道评价如何?”



唐生:“嘿嘿,很抱歉,这是商业机密。如果说出来,我就得杀了……”



古洛:“喀洽(子弹上膛声),你刚说要杀了谁?”



唐生:“……我自己(谁叫我杀不了你,也不能杀读者大爷),这样我就没得混饭吃了。”



古洛:“活该。不过如果真的评价不错的话,会不会有机会出特典第二弹啊?”



唐生:“有可能喔,干脆开始接受读者的来信、建议次回特典好了……



等等,我的天线好像接受到了来自读者们的呼喊……”



古洛:“你那什么鬼天线啊!”



--“D·V·D!D·V·D!”--



唐生:“喔喔--听到了,我听到了……没--问--题--读者们的心声我听到啦!下回的企划就用DVD附赠吧!”



古洛:“这么大手笔真的可以吗?还有内容要放什么啊,设定稿?印象音乐?难道说是传说中的动画版吗?真是太豪华啦。”



唐生:“动画化?啊--那种东西有什么珍贵的,还是选作者的二十四小时私生活实录吧!让他们见识一下,作者在荧幕前敲键如龟、挑灯夜战的男子汉背影吧--(嘶)”



古洛:“……咦,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唐生:“我也有听到,那好像是……呜啊啊!冷静啊各位,别冲动啊!撕书不好,不要撕书!而且这里可是书店啊,真忍不住想撕,就买回家再一页一页慢慢撕吧--”


(第一次座谈会就此中断)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一日,自宅爆肝中。


[ 本帖最后由 saraphim 于 2008-2-8 14:17 编辑 ]
发表于 2008-2-8 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呀~看样子有第6集吧~!? 好期待啊~!
话说,D·V·D是什么啊
发表于 2008-2-8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出了第五卷啊,看看怎樣吧
发表于 2008-2-8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LZ了啊~看看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5 收起 理由
pfkcmk2001 -5 字數不夠,十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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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19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国货,支持楼主,请继续努力
发表于 2008-2-19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呀~看样子有第6集吧~!?支持楼主,请继续努力
发表于 2008-4-15 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明天再看第六卷.
这种后记还是挺让人狂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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